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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怪客与怪镖》(即《请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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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徂徕山上决雌雄



夜更深了。
观松亭四周,万籁俱寂,静得仿佛沉在深海之中,连一声虫叫也听不见。
她木然枯坐良久,不知不觉就进入梦鄕。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交四更的时候,才醒转过来,而当她睁开双目之际,整个人突地呆住了。
原徕,她面前坐着一个人。
无形剑客古舍。
他含笑望着她,见她醒来,就笑道:「好一幅海棠春睡图!」
冉彩霞跳了起来,抓起铁桨板,呼的一声,横扫了过去。
无形剑客古舍一飘身,倒纵出亭外,哈哈大笑道:「别急,现在天尙未亮呢!」
冉彩霞寒着脸冷冷道:「姓古的,我老实告诉你,没有一百万两银子,只有命一条!」
无形剑客古舍笑道:「我知道,我早料到了!」
冉彩霞下了观松亭,一横铁桨板,娇喝道:「那麽,咱们这就开始!」
古舍又哈哈笑道:「别急,慢慢的来,妳没有邀请帮手么?」
冉彩霞道:「没有!」
古舍道:「可是,我发现这附近有一间草屋,里面住着一个隐士和一个老道士,他们正在屋内飮酒,要是我没有看错,他们有很高的武功。」
冉彩霞道:「他们不会过问,你放心好了!」
古舍道:「可是,妳自己心里明白,妳若无帮手,万万不是我的对手呀!」
冉彩霞冷笑道:「未必!」
「别嘴硬,让咱们来好好谈一谈吧,我古舍亦非草木之人,虽然我对银子兴趣最高,但对女色也不厌恶……」
冉彩霞眉毛一扬,咯咯脆笑道:「你是说:你对我冉彩霞生了兴趣?」
古舍点头笑道:「正是,假如妳愿陪我睡一觉,我便不杀妳,如何?」
冉彩霞不怒而笑道:「哼,听起来眞像疯狗在吠叫似的!」
古舍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妳说得太客气了,我比疯狗还可怕,我是狼!」
冉彩霞道:「我却是专打狼的!」
话声中,铁桨板「呼!」的再度挥扫而出,直向古舍腰部攻去。
古舍飘起一丈多高,空中反腕撤剑,但见剑光一闪,剑锋反点到了冉彩霞的头额,恰似从天而下的一道闪电。
冉彩霞娇躯一挫一转铁桨板变招向上冲去。
古舍喝采一声,点出的长剑倏缩倏吐,只听「叮」然一响,剑尖正中铁桨板,他的身子就在这一接触之下,凭空再向上飘起三尺——
冉彩霞正待发招再攻,蓦见一团刺目的光圏势如火伞罩到了自己头上,心中一惊,急忙滑步往旁窜开。
那知才窜开数尺,那团刺目的光圈又如影随形的逼到了身前。
这团光圈,正是古舍的长剑造成的,他似乎有意捉弄冉彩霞一番,长剑交叉猛舞,步步进逼,却不使出攻击招式。
冉彩霞一连退出十几步,眼看他一直舞剑进逼,心中有气,娇叱一声,铁桨板使出了全力,平冲而出,投入了对方那团光圈之中。
「叮!叮!叮!」
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冉彩霞攻出的铁桨板遇到了一股可怕的绞力,整个人登时往旁摔去,手中的铁桨板飞上了半空。
古舍哈哈大笑,抢步疾上,一剑向她腰上点去,笑道:「冉姑娘,乖乖的躺下来吧!」
冉彩霞身子摔倒在地时,他的剑正好点在她腰上,但是她身手极是灵活,身体刚一触地,随即迅速的向前翻滚,避过了古舍的袭击。
她一连翻滚出一丈七八尺,突然就在地上一抖手,发出了一支柳叶刀。
「飕!」
柳叶刀去势如电,一下就射临古舍胸前。
古舍「嘿!」的叫了一声,长剑疾抬,但闻「铮」然一响,柳叶刀也飞上空中去了。
冉彩霞乘机一跃而起,娇喝道:「再接这三把!」
玉手连抖,三支柳叶刀分上中下三路打出,快如电光飞射,石火迸发。
「铮!铮!」
两声锐响中,其中的两支柳叶飞刀又被古舍的长剑磕飞,但第三支柳叶刀却正中他的嘴巴!
「喔!」
他叫了一声,仰身倒下了。
冉彩霞一见大喜,知道柳叶刀已射穿了他的喉咙,上前定睛一看,不禁脸色一变。
原来,古舍面上堆满笑容,那支柳叶刀并没有射穿他的喉咙,而是被他咬在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冉彩霞一发现对方并未受伤,正要顿足纵退之际——
「卜!」柳叶刀突自古舍口中飞吐而出,好像吹箭一艘,刀柄一下就射中了她的幽门。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以致闪避不及,登时眼前一阵发黑,倒了下去。
古舍一跳而起,笑道:「冉姑娘,我听说妳还是处女之身,今夜我要试试看传言是否属实?」
正要上前将冉彩霞抱起,蓦闻身后有人冷冷说道:「小子,你给我规矩一些一!」
古舍倏地转过身子,冷笑道:「二位乃是山中隐士,何必淌这浑水?」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徂徕先生和一尘子。
徂徕先生寒着脸冷冷道:「你就是『无形剑客』古舍是么?」
古舍点头悍笑道:「不错,是她告诉你的?」
徂徕先生点点头。
古舍笑道:「二位有名有姓吧?」
徂篠先生道:「我身边这位道长,道号一尘子,乃是武当派掌门人的师兄。」
古舍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来头不小,幸会幸会!」
徂徕先生道:「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不过由于定居在这徂徐山上,因此有人称我为『徂徕先生』。」
古舍道:「既是无名小卒,站到一边去吧!」
他认为一尘子才是正主儿,便转对一尘子笑道:「道长既是武当掌门人的师兄,想来必有一身不同凡响的身手了?」
一尘子微微一笑道:「不敢当,贫道一生所好,唯下棋与飮酒而已。」
古舍笑道:「道长太谦虚了,我古舍久思前往武当讨敎贵敎绝艺,今日有幸遇上道长正好在此讨敎一番!」
一尘子含笑道:「小施主可是来自密宗?」
古舍面色微变,目放精光道:「道长何得而知?」
一尘子一指徂徕先生道:「贫道本不知道,是这位徂徕先生从小施主的剑法上看出来的。」
这一来,古舍不得不对徂徕先生刮目相看了,他转望徂篠先生诧然道:「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居然识得密宗剑法?」
徂徕先生淡淡答道:「不但识得,而且在十几年前曾与一位密宗高手较量过。」
古舍面色又是一变道:「那位密宗高手,叫什么名字?」
徂徕先生道:「阿难陀。」
古舍怔住了。
徂徕先生微笑道:「老弟认识阿难陀其人吧?」
古舍目光闪了闪,不答反问道:「当年你与他较量的结果,是胜是败?」
徂徕先生道:「败了。」
古舍面上顿有「如释重负」之色,悍然一笑道:「密宗剑法,当然不是任何门派的剑法所能望其项背的,阁下其败宜也!」
徂徕先生语气温和的说道:「当年阿难陀履足中原武林,如入无人之境,把中原武林的高手都打败了,本人当时年轻气盛一就找他较量,虽然跟他打了一昼夜之久,结果仍然输了他一招。」
古舍又怔住了,失声道:「哦……你跟家师打了一昼夜之久,结果才只输了一招?」
徂徕先生目光一注道:「原来你是阿难陀的传人,难怪有这么高明的剑法。」
他凝容轻叹一声,又道:「当年令师履足中原,虽然所向无敌,但风度颇佳,毫无跋扈之状,也未曾干过一件违情悖理之事……」
古舍脸红了一下,随又露出强悍笑容道:「阁下可是在教训我?」
徂徕先生道:「不敢,老弟即得密宗真传,就应好自为之,如此方能受人敬重。」
古舍冷笑道:「你果然在敎训我!」
徂徕先生道:「这是劝吿,不是敎训。」
古舍凝视他半晌,又冷笑道:「你方才说的话,我有些不信!」
徂徕先生道:「嗯?」
古舍道:「你既能与家师打了一昼夜之久,在中原武林应已是名动天下人人皆知,可是『徂徕先生』四个字,我却是第一次听到!」
徂徕先生淡淡一笑道:「老弟不信就算了。」
古舍阴恻恻的笑了一下,道:「我要求证一下!」
徂徕先生道:「可以。」
他走去拾起冉彩霞的铁桨板,平握于胸前,又淡淡一笑道:「你进招吧。」
他言语擧止都流露出一副温文儒雅之风,气定神闲,没有半点浮躁之相,给人的感觉是莫测高深,摸不着边儿。
古舍确实有些疑惧,但是由于自入江湖以来每战必胜,已挫败了无数中原高手,无形中养成一股骄气,自认无敌于天下,故不愿在这位「徂徕先生」的面前示弱,是以仍决定与对方动手一决高下。
他慢慢的竖起长剑,摆出「一柱擎天」之式,目中迸射出锐利无比的精芒。
看他的神态,好比拉得满满的弓,随时会爆发出石破天惊的攻势。
但徂徕先生视若无睹,仍然双手平握铁桨板,一动也不动,静若处子。
一个盛气凌人,杀气腾腾;一个心平气和,态度沉着,成了一幕罕见的对比。
这样静静对峙了一会,古舍竟似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表情出现一丝苦恼之色,突然跨前一步,身形一挫,双腿曲蹲,双手左阴右阳合握长剑,摆出冲刺之式。
徂徕先生微微一笑道:「这是『老骊伏櫔』——志在千里乎?」
古舍一听他竟能道出自己的招式名称,心中暗暗一凛,当即改变姿式,挺直了腰干,左足曲起,长剑高擧遥指对方作投掷之状。
眼神,以及全身,都充满旺盛的杀气。
徂徕先生又微笑道:「这是『潜龙待纵』,下一招应是『拨云见日』吧?」
古舍心头大大一震,骇然失声道:「你——怎知我们密宗剑法的招式名称?」
徂徕先生笑道:「当年令师进入中原,所会过的所有高手中,唯林某能支持一昼夜之久,因此我们分出高下之后,令师不以林某为肤浅,乃把酒言欢,与林某畅谈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达三日之久,很自然的他也提出其本门剑法与林某讨论过,所以林某对密宗剑法乃略有认识。」
古舍不由得眉头大皱,感到进退两难了。
眼前的对手,既曾与师父印证过武功,而又能支持一昼夜之久,他武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的情形是:对方对于密宗剑法已有相当的认识,而自己对他的武功却毫无了解,这一仗打下来,自己还有获胜的机会么?
他沉思了片刻,终于得到答案:难有胜望!
于是,他立刻改变了态度,收起长剑,说道:「阁下既是家师旧识,在下不便与阁下动手,告辞了!」
抱拳一礼,纵身便走。
徂徕先生急道:「老弟请等一下,林某尙有说话!」
但古舍听若未闻,疾疾的飞纵而去,一眨眼已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徂徕先生似乎很是不安,囘头对一尘子征询意见道:「牛鼻子,你看要不要追他囘来?」
一尘子道:「追他囘来干么?」
徂徕先生一指受伤倒在地上的东海仙孃冉彩霞,轻声道:「她要我替她夺囘一册名簿,这件事我若不替她办,她……」
一尘子轻笑道:「她便不肯嫁给你,是么?」
徂徕先生道:「是啊!」
一尘子笑叹一声道:「唉!你徂徕先生什么都看得开,唯独情关难破!」
徂徕先生瞪他一眼道:「我非僧非道,如何不可娶妻?」
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说,根据她所言,古舍身上那册名簿,关系着数百人的生死,我虽然鲜于过问世事,此事岂可不管?」
一尘子道:「有道理,那就快追上去吧。」
徂徕先生道:「好,你替我照顾她,我去追那小子夺取名簿!」
说罢,腾身一跃,顿如天马行空,朝古舍逸去的方向追去了。
一尘子走到冉彩霞身边,蹲下细看,见她昏迷不醒,知她伤在幽门,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她口中。
他的药丸,乃是武当派秘制的「续命神丹」,是一种治疗内伤的圣药,入口即化,功效奇速,故不消盏茶工夫,东海仙孃冉彩霞便在一声轻吁之下,悠悠苏醒过来了。
她神智一复,便欲坐起来,一尘子阻止道:「冉姑娘且慢起来,妳伤在幽门,虽已服下贫道的续命神丹,但仍需推拿一番才行。」
冉彩霞听了也就躺着不动,转动眼睛左右望望,问道:「他呢?」
一尘子道:「冉姑娘问的可是徂徕先生?」
冉彩霞道:「不,妾身对他已心灰意冷,妾身问的是无形剑客古舍。」
一尘子道:「古舍已走了。」
冉彩霞道:「是道长救了妾身的?」
一尘子摇头笑道:「不,是徂徕先生救了冉姑娘,贫道没有这个本事。」
冉彩霞疑信半参地道:「他打败了无形剑客古舍?」
一尘子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冉彩霞迷惑地道:「这话怎么说呢?」
一尘子笑道:「古舍被徂徕先生唬倒了,未经较手即知难而去。」
当下,将详细情形说给她听。
冉彩霞欣慰的叹了口长气,道:「妾身早就知道只有他能击败古舍,可恨的是他太怕事,自命淸高……」
一尘子道:「林施主生性淡泊是事实,但并非怕事,冉姑娘若能了解他的个性,便好相处了。」
冉彩霞道:「道长是要妾身迁就于他?」
一尘子道:「这个……」
冉彩霞道:「他追去多久了?」
一尘子道:「快一刻时了。」
冉彩霞道:「他若能杀死古舍或夺囘那册名簿,妾身便愿……」
一尘子笑道:「冉姑娘此言差矣,男女相爱,是不应该有条件的啊!」
冉彩霞赧然道:「妾身明白,但妾身所要求于他的并非私事,杀古舍夺囘名簿,应是侠义行为,是义不容辞之事!」
一尘子道:「是的,所以林施主已追上去了。」
冉彩霞道:「道长以为,他能否追上古舍?」
一尘子道:「这却不得而知,但贫道以为,在你们来说,林施主追得上与否,已是次要之事了。」
冉彩霞一怔道:「怎说是次要之事?」
一尘子笑道:「林施主已照冉姑娘的要求去做了,这不就成了么?」
冉彩霞道:「不成,他至少要夺囘那册名簿才能证明……」
一尘子叹道:「冉姑娘对他要求太多了!」
冉彩霞道:「不多,妾身的要求,是他办得到的事情。」
一尘子正色道:「贫道不妨实吿,林施主一旦与古舍动上手,并无胜算!」
冉彩霞呆了呆道:「没有胜算?」
一尘子颔首道:「是的,方才林施主告诉古舍曾与其师印证过武功,打了一昼夜之久才输了一招,这话其实不确,当年林施主确曾与阿难陀较量过,但只接了一百多招就败了。」
冉彩霞发怔道:「哦……」
一尘子道:「古舍一听林施主与其师阿难陀打了一昼夜之久,才心生畏惧不敢动手,其实眞要打起来,林施主未必能胜,因为密宗剑法实在太厉害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倒有人能与之分庭抗礼的。」
冉彩霞道:「哦……」
一尘子道:「这些事情,是林施主在看出古舍的来历之后,吿诉贫道的,他说打算唬唬古舍,如果唬他不到,只好与之一拼,他爱冉姑娘极深,愿为冉姑娘拼死与古舍冉彩霞听得大受感动,不禁热泪盈眶道:「这么说,是妾身错怪他了!」
一尘子道:「这件事件,冉姑娘当然不必因此心生愧怍,如果林施主未能夺囘那名簿,冉姑娘不怪他也就够了。」
冉彩霞一面流泪一面点头道:「是,妾身不怪他,只要他尽了力,妾身不会怪的!」
她忽然道:「道长,您可否赶去看看,万一他不敌,也好助他一胃之力?」
一尘子想了,颔首道:「好的,贫道扶冉姑娘到亭上歇歇,然后便赶去看看。」
他搀扶她走上观松亭,让她躺在亭上,随即动身赶去了。
不久,天已破晓,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冉彩霞在被扶上观松亭后,即试着自行推拿受伤的幽门穴,经过一番推拿和调息之后,已觉好了许多,当下起身靠着亭柱坐着,双目一眼不瞬的投向一尘子赶去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太阳升上山头,才看见一尘子措着徂徕先生自远处疾奔而来。
她一看这情形,不禁心头大震,差一点就昏死过去。慌忙冲下观松亭,跟踉跄跄的跑上去,颤声道:「卧民!卧民!你怎样了?」
一瞬间,一尘子已措负着徂徕先生奔到她面前,她脸色一阵苍白,急间道:「他……死了?」
一尘子面呈严肃道:「没有,不过受伤颇重……」
他将徂徕先生措上观松亭,轻轻的将徂徕先生放下,这时她才看淸了徂徕先生受伤的情形,原来他伤在胸部,右胸上有一道长达四寸的伤口,皮肉翻开,鲜血已染满整个胸部。
不过,徂徕先生的神智仍在淸醒的状态中,他见冉彩霞满脸惊骇,反而安慰道:「别怕,彩霞,我死不了的……」
一尘子将他放下之后,急自怀中取出「续命神丹」,送一颗入他口中,接着向冉彩霞问道:「冉姑娘身上可带有刀伤药?」
冉彩霞答了一声「有」,连忙取出刀伤药递给一尘子,后者即将刀伤药敷上徂徕先生的伤口,再解下自己的腰带,将徂徕先生的胸部紧紧包扎起来。
急救完毕,一尘子才透了一口气道:「好了,幸亏没伤及内脏,过几天伤口复合就没事了。」
冉彩霞眼泪直流,哭道:「卧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徂徕先生显得很轻松,笑了笑道:「没有事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夺向那册名簿……」
冉彩霞忙道:「不要紧,我知道你已尽了全力,这就够了!」
徂徕先生道:「可惜牛鼻子去的太遅,否则定可夺囘那册名簿。」
冉彩霞道:「你是说……」
徂裸先生道:「那小子也中了我一掌,伤得也不轻呢!」
冉彩霞色喜道:「哦!你打中了他?」
徂徕先生道:「我追上他时,要他交出名簿,他不肯,于是我们就动上手,打了两百多招,我决定行险求胜,不料弄巧成拙,反而中了他一剑,不过我也打中他一掌,打得他吐血呢!」
冉彩霞急问道:「后来呢?」
徂徕先生道:「他逃噬!」
冉彩霞又急问道:「你看他能逃多远?」
徂徕先生道:「不知道,我那一掌虽然打得他吐血,但谅不致要了他的命,他们密宗敎的内功很高明,只要找个地方静静调息几天,即能恢复过来。」
冉彩霞叹道:「真可惜……」
一尘子道:「现在两位都受了伤,且囘草屋疗养再作道理吧!」
于是,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囘徂徕先生的住处,徂徕先生因流血过多,体力有不支之相,囘到草屋后,即上床躺下来。
冉彩霞的伤,在服下一尘子的「续命神丹」及经过推拿调息之后,已无大碍,她便在房中侍候徂徕先生,替他换下血衣,抹净血渍,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一尘子知道他们有许多话要说,很识趣的避开去了。
冉彩霞一边喂徂徕先生喝茶,一边关心的问道:「伤口很痛吧?」
徂徕先生含笑道:「有一点,但不要紧,妳呢?」
冉彩霞道:「我不要紧。」
徂徕先生伸手握住她的玉腕,满脸欣慰的说道:「彩霞,咱们迟了好几年……」
冉彩霞道:「是的,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我愿意嫁给你,等你伤愈之后,咱们就结为夫妻,好么?」
徂徕先生兴奋得脸都红了,道:「这是我梦寐以求之事!我……唉!我还以为此生已没有希望了呢!」
冉彩霞歉疚而含情脉脉地道:「都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
徂徕先生道:「不,我也不对,我太消沉了,等我伤愈之后,我就跟妳离开这里,咱们一道去闯江湖,干一些有意义的事!」
冉彩霞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正谈得愉快,忽听一尘子在房外说道:「冉姑娘,有客来了!」
冉彩霞吃了一惊,忙的站起问道:「是谁?」
一尘子在房外答道:「贫道不认识,他们是一男一女,指名要见妳呢!」
冉彩霞脸露狐疑的皱了皱峨眉,便向徂徕先生低声道:「你躺着不要动,待我出去看看。」
徂徕先生撑起身子道:「不,我跟妳一道出去看看!」
冉彩霞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扶着他下床,一起走出房去。
一尘子见他们出来,又道:「他们正在外面,看样子似无敌意,可能是姑娘的朋友。」
冉彩霞省悟的点点头,说道:「对了,妾身来此之前,曾将行踪告诉我们的人,想是他们赶来支援了。」
三人出了草屋,走到竹篱门外一看,冉彩霞登时又惊又喜地道:「水仙花,是妳呀!」
原来,站在门外的一男一女,女的正是水仙花,男的正是辛酸。
冉彩霞当然也认得辛酸,她接着又很惊奇的向辛酸道:「辛酸!你……」
水仙花笑道:「彩霞姐,容小妹为你们介绍一下……」
她一指辛酸,春风满面的笑道:「这个曾经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人,现在已是小妹的外子!」
冉彩霞睁大了眼睛,惊喜的叫道:「真的?妳终于把他征服了?」
水仙花忙道:「不是征服,我们是两情相悦才结成夫妻的。」
辛酸笑道:「冉姑娘,那天在废园中,在下多有得罪,谨此致最大的歉意!」
说着,拱手一礼。
冉彩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你们眞的结成夫妻了?」
水仙花道:「是的,而且他还答应帮我们夺囘名簿呢!」
冉彩霞不禁叹了口气道:「你们来迟了,要是早来一个时辰,那该多好!」
水仙花问道:「那无形剑客古舍跑了?」
冉彩霞又叹道:「是的,唉!说来眞是一言难尽……」
她先介绍一尘子和徂徕先生给他们认识,双方行礼寒暄之后,一起进入草屋里面坐下,她才把一切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水仙花听完了她的敍述后,立刻转对辛酸说道:「那小子既然受了内伤,必定尙未逃远,咱们也许还可追上他,你看如何?」
辛酸点头道:「对,但这要请一尘道长领咱们去到那小子受伤的地方,咱们才能循血迹追踪。」
一尘子接口道:「贫道很乐意领两位前去,只是徂篠先生说那小子虽然受了内伤,但可能尙有力气再动手呢。」
言下之意,是担心辛酸和水仙花无力收拾无形剑客古舍,弄不好反会赔上性命。
徂徕先生也不清楚辛酸的底细,接腔道:「不错,那小子尙有余力动手,二位最好别去冒险,且等林某伤愈之后——」
冉彩霞知道辛酸的能耐,打断他的话道:「卧民,你对这位辛兄弟还不了解,他是有足够的能力收拾那小子的!」
徂徕先生摇头道:「不,不怕辛老弟听了生气,那小子乃密宗敎高手阿难陀的传人,密宗剑法厉害无比,就林某所知,我们中原武林尙无一门剑法能与之一较长短,所以……」
水仙花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我可不信没有人能收拾那小子!」
徂徕先生正色道:「林某并非故作危言,那小子的剑法确实厉害异常,二位绝非其敌!」
辛酸微微一笑道:「林前辈是说,普天之下,没有一门剑法可胜过密宗剑法么?」
徂徕先生道:「是的!」
一尘子揷嘴道:「这倒未必,贫道听说有一位武林异人的剑法也很厉害,可能不在密宗剑法之下。」
徂徕先生问道:「谁?」
一尘子道:「天山呑剑仙!」
徂徕先生一呆道:「林某倒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一尘子笑道:「你这位徂徕先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离开过徂徕山?」
徂徕先生哑然一笑道:「不错,林某山居之人,确是孤陋寡闻,那麽你说的那位『天山呑剑仙』,究是何等人物?」
一尘子道:「贫道曾闻人道及,据说『天山吞剑仙』的剑法已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剑一出鞘,能以剑气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
徂徕先生动容道:「果眞如此,这人的剑法确可与密宗剑法一较长短——他可是住在天山?」
一尘子道:「大槪是吧。」
辛酸开口道:「不错,他原住天山梅花台,但已于前年归天了。」
一尘子一怔道:「辛施主何得而知之?」
辛酸道:「因为在下是他的衣钵传人。」
一尘子神色大愕,吃惊的叫道:「啊!辛施主竟然是『天山呑剑仙』的衣钵传人!」
辛酸欠身道:「是的,只是在下悟力不高,所得仅只家师十分之一而已。」
一尘子跳了起来,道:「走!贫道领二位前去,若能追上那小子,辛施主必能击败他夺囘名簿!」
口 口 口
两刻时候,一尘子已领着辛酸和水仙花来到徂徕山西面的一座山岭下,一尘子指着地上的一片血迹道:「贫道就是在这里找到徂徕先生的,这些血迹,有徂徕先生流的血,也有无形剑客古舍吐的血。」
辛酸问道:「道长赶到时,那小子已走了?」
一尘子点头道:「是的,当时贫道原想追上去,但又恐徂徕先生流血过多,只好放弃追敌,先救徂徕先生囘去。」
辛酸向前走出数步,发现地上又有几滴血,他蹲下看了看,道:「这大槪是那小子流下的血了……
看这情形,他可能尙在此山之中……」
水仙花道:「对,他被徂徕先生一掌打得吐血,显然内伤不轻,一个受了内伤的人,是不敢继续奔跑的,他一定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治疗内伤。」
辛酸点点头,站了起来,向一尘子说道:「在下这就循血迹寻寻看,道长请囘吧。」
一尘子道:「好,徂徕先生和冉姑娘均有伤在身,贫道最好囘去陪伴他们!—二位如未能寻着古、舍,是否还囘草屋与冉姑娘见面?」
辛酸道:「不了,古舍既已声明将去济南府天香酒楼等候盘龙大侠,在下若寻不着他,决定赴济南会他一会。」
一尘子颔首称善,便独自返囘徂徕先生的住处而去。
辛酸见一尘子走了后,即向水仙花道:「宝贝,妳打过猎没有?」
水仙花道:「没有。」
辛酸笑道:「我在天山练武时,经常打猎。」
水仙花妩媚一笑道:「那又怎样?」
辛酸道:「由于经常打猎,所以颇知动物的习性,往往能猜得出牠们藏匿的地点。」
水仙花道:「但今天你的对象是人而非动物呀!」
辛酸道:「人此动物更容易找着,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啊!」
水仙花道:「好了,别吹了,要等找到了他,我才服你!」
辛酸举目四望周围的山势,然后一指北方说道:「我判断他可能逃向这一边,走吧!」
于是,两人向北寻去。
果然,才走出十几步,又发现地上有一口血,水仙花大喜道:「好人,你果然高明!」
辛酸又继续向前走,一路上又发现了几处血迹,但走到一片树林之前,血迹却已中断了,他又擧目四下打量一眼,微笑道:「妳猜他往哪里逃了?」
水仙花道:「一定逃入树林里去了!」
辛酸摇头道:「不对。」
水仙花怀疑道:「不对?」
辛酸道:「他料到如有人追他,到了此处时,一定会认为他逃入林中,因此他会反其道而行……」
他擧手一指西面一道乱石遍布的山沟,接着说道:「咱们去那山沟找找看。」
两人转向山沟行去。
山沟宽约六七丈,右边是山坡和树林,左边是很险恶的峭壁,山沟上有浅水潺潺流窜于乱石之间,景色极是宜人。
水仙花一走入山沟,就表示懐疑道:「这山沟里面似乎不是藏身之处吧?」
辛酸微笑道:「寻寻看再说。」
两人纵跳于乱石之上,一路寻入,进入约摸半里,山沟弯同西南方,右边的树林更为茂密苍郁,左边的峭壁也更为高峻峥嵘。
辛酸闪动一对锐利的眼睛,很注意的搜视着左边的峭壁,他判断无形剑客古舍如藏身于此,必是在左边的峭壁上而非右边的树林中。
那高峻的峭壁上,有着层层叠叠的岩石片,其形状颇似千百面屏风矗立其上,蔚为奇观。
两人又深入约数十丈,辛酸忽然停身于山沟上的一座巨石旁边,面泛着一丝冷笑道:「宝贝,咱们找到他了!」
水仙花摆头四望道:「在哪里?」
辛酸一指巨石上,道:「看,这石上有血!」
巨石上,果有一口血!
水仙花神色一振道:「好极了,他果躱藏在这山沟里面!」
辛酸视线由下而上,投向峭壁上,又道:「他可能就在那上面。」
水仙花低声道:「躱在那些岩石后面?」
辛酸点头道:「嗯!」
水仙花道:「你上去还是我上去?」
辛酸道:「我上去。」
说毕,纵身一扑,飞上峭壁,然后一段一段的飞登上去。
登上三十来丈高的峭壁上,他就停在一片岩石磴上对着面前另一片形如龙头的岩石开口冷冷道:「古舍,你在那里面吧?」
岩石后面果然有人答道:「你是何人?」
辛酸道:「我名辛酸。」
无形剑客古舍从岩石后面露出半个头,他的脸色很苍白,惊疑的问道:「辛酸?」
辛酸点点头。
无形剑客古舍色喜道:「是王爷派你来支援我的?」
辛酸微笑道:「你的脑筋很灵活啊!」
无形剑客古舍欣喜地道:「这是想像得到的事情,虽然我并不需要人支援……」
辛酸道:「但你猜错了,我不是来支援你的。」
无形剑客古舍面色一变道:「那……你来干么?」
辛酸道:「我要那册名簿。」
无形剑客古舍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还想赚十万两银子?」
辛酸道:「是的。」
古舍嘿嘿冷笑道:「辛酸,你太不聪明了,你已赚了十万两银子,何不寻快活去?」
辛酸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是一个看得开的人。」
古舍道:「这样的话,你恐无福享受那已赚到手的十万两银子!」
辛酸道:「你受伤了?」
古舍悍然道:「不错,我一时大意轻敌,中了那徂徕先生一掌,不过你放心,我还有能力杀人!」
辛酸道:「不,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根本无力再动手了。」
古舍沉笑一声道:「你想试试?」
辛酸摇头道:「不是现在,我等你内伤好了再与你动手。」
古舍讶然道:「这又为什么?」
辛酸微笑道:「我不喜欢乘人之危,而且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古舍笑道:「你眞傻!」
辛酸道:「也许,有时我也会做些傻事。」
古舍道:「你怎知我在此?」
辛酸道:「东海仙孃告诉我你受了内伤,我推测你必躱在此山养伤,所以找上来了。」
古舍伸头向下一望,发现水仙花站在山沟上,不禁又变色道:「她是谁?」
辛酸道:「我的妻子,水仙花。」
古舍诧异道:「水仙花是你的妻子?」
辛酸道:「刚成亲不久的。」
古舍道:「名簿上有她的芳名呢!」
辛酸道:「不错,所以我要那册名簿,如果你愿意交出,我拿了就走,不再找你麻烦。」
古舍冷笑道:「办不到!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个人情,将她的芳名从名簿上涂掉。」
辛酸又摇头道:「不,我要那册名簿。」
古舍「哼!」的一笑道:「我明白了,敢情你已被他们所收买!」
辛酸道:「没有,我只想帮助他们拿囘名簿而已,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付我十万两银子,我也会接受,鲁北旱灾极重,那边的老百姓需要救济。」
古舍再伸头向下面的山沟望望,问道:「冉彩霞怎不见来?」
辛酸道:「她在看顾徂徕先生。你放心,不管来了多少人,我保证你的对手只有一个——我!」
古舍目光闪了闪,诡笑一下道:「你当眞要等我内伤好了才与我动手?」
辛酸道:「是的,大家都说密宗剑法世无匹敌,我不信邪,要好好领敎一下。」
古舍道:「我正在运功治疗内伤,只怕要一两天才能痊愈。」
辛酸道:「没关系,我等你就是了。」
古舍道:「我在运功自疗的时候……」
辛酸道:「绝不打扰你。」
古舍道:「一言为定?」
辛酸点点头,说道:「我在下面等你,什么时候你认为可以动手,就请下来好了。」
说罢,转身跳下。
下到山沟上,水仙花满脸困惑的问道:「你怎不动手?」
辛酸道:「我要等他治好了内伤,再与他一决胜负。」
水仙花神色一愕道:「你发神经么?」
辛酸笑道:「大家都说密宗剑法擧世无敌,我却要让大家确实明白,我师门的剑法绝不比密宗剑法差!」
水仙花骂道:「糊涂虫,咱们目的是那册名簿,可不是在——」
辛酸把手指一直指到她嘴上,道:「妳给我闭嘴,再噜苏一句,我就把妳撵走!」
水仙花气得直踝脚,道:「好!好!我眞是瞎了眼,竟然会嫁给你这个糊涂虫!」
辛酸笑道:「走,咱们到对面树林里去。」
说着,拉着她向对面跳过去。
水仙花频频囘头看,着急道:「你不怕他逃掉?」
辛酸道:「他的个性跟我一样强,不会逃的……」
他拉着她进入树林,拣了一处可以监视对面峭壁的地方,坐了下来。
水仙花叹道:「眞是笑话,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要等他伤愈才动手!」
辛酸忽然把她按倒在地,把她压在下面,毛手毛脚起来。
水仙花挣扎道:「你干什么嘛?」
辛酸吃吃笑道:「这地方没有人……」
口 口 口
天渐渐黑下来了。
水仙花蜷卧在心酸怀中,轻声道:「天黑了,今天晚上——」
辛酸道:「就在这林下过夜。」
水仙花道:「吃什么?」
辛酸道:「烤野兎吃。」
水仙花道:「哪来的野兎?」
辛酸道:「妳生火,我去捕一只来。」
他将她推起,走入林中深处,捕野兎去了。
水仙花捡了一堆干树枝,就在林下生起了火,当火舌熊熊地冒起之时,辛酸果然提着一只野兎囘来了。他把野兎交给她,说道:「拿去山沟剥毛开膛——他妈的,自从跟妳结成了夫妇,妳还没有亲手弄一样东西给我吃呢!」
水仙花娇嗔的白他一眼,就提着野兎走下山沟,把野兎宰洗干净,便拿囘烤起来。
不久,野兎烤熟了。
辛酸道:「可惜没酒。」
水仙花道:「徂徕先生那里一定有,我去取一些来如何?」
辛酸道:「不。」
水仙花起身道:「我也想喝一些,我囘去讨些来好了。」
辛酸拉她坐下,道:「少动歪脑筋,给我坐下来!」
水仙花一笑道:「怎么啦?」
辛酸道:「妳想通知东海仙孃前来擒拿古舍,打谅我不知道?」
水仙花笑道:「哼,你这个人眞多疑!」
辛酸抽出七首,将烤熟的兎肉切成三大块,拣最好的一块递给她,说道:「吃吧!」
水仙花接过兎肉吃了起来。
辛酸拿起另一块兎肉,站起道:「这一块,送给他吃去。」
水仙花颦眉道:「怪了,他又不是你的亲兄弟,你干么这样关心他?」
辛酸道:「妳少噜苏。」
他走出树林,纵跳过山沟,飞登上峭壁,到了古舍藏身之处,开声道:「古舍,我替你送食物来了。」
古舍没有露面,只在岩石后冷冷答道:「你原说不来打扰我!」
辛酸道:「我送你一块兎肉吃,饿着肚子疗伤,收效不大。」
古舍道:「我不饿!」
辛酸道:「没有毒药,放心好了。」
古舍探出头来,仔细察看过辛酸的神色,忽然爽朗一笑道:「你很够朋友,不过我要告诉你,咱们俩一旦动手时,我是不会对你剑下留情的!」
辛酸道:「我也一样。」
古舍伸出右手,道:「好,扔过来。」
辛酸把兔肉扔给了他,转身便欲下去。
古舍道:「等一下!」
辛酸囘头问道:「你还需要什么?」
古舍道:「我不需要什么,只想告诉你,我大槪明天早上就可跟你动手了。」
辛酸道:「你的内伤似乎不轻,最好多等一天,等完全好了再来。」
古舍以坚定的语气道:「明天早上!」
辛酸一笑道:「好,悉听尊便!」
他飘落山沟,囘到对面的树林中,仍在火堆旁坐下,拿起另一块兎肉吃起来。
水仙花问道:「他接受了你给他的食物?」
辛酸点点头。
水仙花道:「有没有说什么?」
辛酸道:「他说明天早上就可跟我动手。」
水仙花道:「你有没有制胜把握?」
辛酸道:「没有,但妳放心,绝不叫妳变成寡妇就是了。」
他吃下了那块兎肉,到山沟喝了些水,然后囘到林间盘膝坐下,说道:「从现在起,妳别来打扰我,我要静静的坐一坐……」
语毕,双目一合,顿如老僧入定,不言不动了。
水仙花心知他在养精蓄锐,以便明早与无形剑客古舍展开一场殊死战,故不敢打扰他,走去另一边坐了下来。
口 口 口
刚交五更,天地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无形剑客古舍已从峭壁上飘下,站在山沟中的一座巨石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冷冷道:「辛酸,时候到了!」
辛酸睁开双目缓缓站起,擧步出林,说道:「天尙未亮,你何必如此躁急?」
古舍冷冷一笑道:「我打算在日出之前下山!」
辛酸微笑道:「好,看看你能否如愿。」
他走入山沟,在东面站定,拔出了长剑!
水仙花原是见过世面,经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但是今天,看到辛酸和古舍这两个武林中最奇特的靑年面对面站着,她不禁感到心弦阵阵抽紧,有一种「山崩地裂」即将发生的感觉。
她站在山沟边,神色紧张的等待着。
无形剑客古舍挺立在巨石上,静静的注视辛酸良久,才拔剑出鞘,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慢慢的道:「你可以动手了!」
辛酸沉着异常,横剑于胸,微微一笑道:「何不下来?」
无形剑客古舍便自巨石上跳下来,向前走出三步,面上仍挂着那丝冷酷的笑容,道:「这样行了么?」
辛酸点点头道:「行了。」
山沟上堆积着数不尽的大小石头,但此刻他们面对面站立的这一段较为平坦,适宜进行决鬪。
两人四目相对,静静的对峙着,虽然四周很静寂,但空气却已弥漫着一片紧张的杀伐之气。
辛酸似乎无意率先发难,一直静立不动。
古舍等了一会,见他还不出招,有些不耐烦了,道:「我说过我要在日出之前下山,如果你不想先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辛酸气定神闲地道:「别客气。」
于是,古舍的面上出现了一片强烈的杀气,擧起长剑运力一振。
那原是一柄精钢打造的长剑,但在他运力一振之下,竟似软剑一出一阵轻微的「嗡嗡」之声。
辛酸仍然静立不动,稳若泰山。
古舍突地向前欺出一大步,长剑前伸,摆出了一招攻击的姿势。
辛酸依然不动。
古舍冷笑一声道:「接招!」
剑光一闪,如虹飞射而出,倏忽之间,剑尖已点辛酸的咽喉。
「好!」
辛酸豁然大笑,身形一晃,势如行云流水,很潇酒而巧妙的闪开了三尺,然后很快的囘到原来立足之处,长剑一扬,抖起一团剑光。
一瞬间,那团剑光突似炸开一般,迅速变为一点寒星,直奔古舍面门飞去。
「好剑法!」
古舍喝采声中,身子一蹲,同时抢步疾进,长剑猛抬,势如灵蛇吐信,剑尖倏刺倏缩,连攻三剑。
「铮铮铮!」
双剑交击,恰如电光石火。
辛酸挡开他三剑之后,也立还颜色,长剑连抖,绝招迸发。
每一剑,都似一道闪电,连续迸射出去。
古舍丝毫没有退让,剑如闹云银龙,翻腾不绝,在震耳的「铮铮」锐响中,也将辛酸的攻势一一化解……
然后,双方出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辛辣猛烈,好像两条银龙在空中恶鬪,刺目耀眼的光芒交错飞舞,不绝如缕。
这样一口气互拆了足有五十多招,才见双方身形一分,各自跃开。
辛酸跃囘东面。
古舍仍踮西边。
双方略作歇息,四目又开始相对,虎视眈眈的凝视了片刻,便开始游动脚步,准备作第二度的搏鬪了。
一个向左移步,一个向右移步,彼此都在寻觅可乘之机……
「嘿!」
古舍大叫一声,又先发动攻势,长剑一撑一搅,顿时弹起满天星斗,朝辛酸飞罩过去。
辛酸略退半步,身形半蹲,双手合握长剑,以「太公钓鱼」之式,快速的摆动了两下。
这两下摆动,却幻现一片奇景,宛如孔雀开屛,美妙至极。
「叮!叮!」两声较响,迸出数点火星,古舍攻出的奇招,刹那间化为乌有。
辛酸乘机猛进,剑如泥鳅向前直钻。
古舍连退三步,突然绝招迸发,长剑猝吐猝绞,幻生五点银星,点向辛酸胸前五处大穴。
这五点银星,出现的形态就像一只龙爪,去势不仅奇快异常,而且给人的感觉竟是飘飘忽忽的,使人看不出那一点银星才是实招。
辛酸识得厉害,疾忙顿足瓢出。
原来,古舍此刻发出的这一招剑法,乃是密宗剑法中的杀手钢,名之曰:「神龙探爪」。
以前,辛酸曾听师父说过,密宗剑法的名称叫「神龙九式」,而其中最厉害的一招即是「神龙探爪」,这一招曾经挫败了中原武林的无数高手,至今无人能破,而被誉为天下剑法中的第一奇招。
天山吞剑曾经穷硏数年,希望想出破解「神龙探爪」之策,结果徒劳无功,因此告诫辛酸一旦遇上此招时,最好立即撤退,万不可逞强硬挡。
所以,辛酸一发现对方发出了「神龙探爪」,就疾忙顿足暴退。
但饶是见机得快,待到退出两丈开外,低头一看胸前时,发现胸襟已破了一个洞,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古舍原以为「神龙探爪」一经使出,便可将辛酸刺成重伤,但这时一看只刺破了他的胸襟,不由大感意外脱口道:「小子,你眞叫我佩服!」
辛酸收摄了一下心神,随即淡淡一笑道:「不要妄自尊大,神龙探爪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古舍冷笑道:「哼,再试一试如何?」
辛酸道:「请!」
古舍心中怒极,猛可纵身扑出,怒矢也似的扑近他身前,长剑再起,又是一招「神龙探爪」发了出去。
刹那间,又是五点银星爆现。
辛酸不敢招架,赶忙滑步右倾,往旁窜开去了。
古舍又走了空招后,不禁大怒道:「小子,你有种就接下这一招!」
辛酸于窜开寻丈之后,忽然又抢步直进,大笑道:「你也接我这一招试试!」
一片剑虹,挟着凌厉的剑啸,划空疾卷到古舍的跟前,但忽然又连人带剑跃上空中,身如蛟龙翻腾,变为头下脚上,再搅出一团剑芒,势如瀑布般朝古舍的头上直泻而下。
古舍不肯退避,口发一声厉叱,身形猛蹲,成蜷伏之势,同时反手一剑向上刺出。
「铮!铮!」
两声震耳欲聋的锐响之后,古舍似乎破解得不大妥当,赶忙地地一个倒翻,滚出寻丈开外。
辛酸适时飘落地上,但没有乘机追击,笑了笑道:「现在扯平了吧?」
古舍一张脸变得异常难看。
原来,他右肩上也被辛酸的长剑划破了一个洞,巧的是也没伤及皮肉。
但古舍仍然恼怒万分,因为这是他自出道以来所遭遇的首次挫折,他原以为自己的剑法已可无敌于天下,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才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劲敌存在,这是他所不能忍受之事。
他慢慢的站立起来,面上杀气更盛,双目迸射出一片野兽般的凶光。
辛酸知道有一番苦鬪,但他并不急躁,他气纳丹田,凝注锋芒,神态十分的鎮静。
古舍一字一字,冷冷说道:「我有个主意。」
辛酸道:「我洗耳恭听。」
古舍道:「咱们今天谁也别跑,直到分出生死为止!」
辛酸道:「我本来就做此打算。」
古舍悍然一笑,又开始游步准备出击。
辛酸仍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始终不肯先动手。
古舍突地厉叱一声,挥剑攻出,一口气发出了十多剑,一剑赶一剑,剑及履及,长剑所抖出的剑芒,势如天女散花,一簇一簇的飞洒了出去。
辛酸不求急攻,先采守势,见招破招,沉着应战……
这样又打了百来招,两人仍是势均力敌,难分谁强谁弱。
站在林边观战的水仙花,早已忘了紧张,而看得目瞪口呆,如醉如痴。
原因是辛酸和古舍的剑鬪得太精彩了,他们两人所使出的招式,有许多都是神妙无方的佳构,是她自出道以来所未闻未见的剑法。
转眼功夫,辛酸和古舍又是几十招过去了。
这时,东方已现曙色。
又不久,朝阳已自东方的山头上探出一点点,射出万道金光。
辛酸突然展开猛攻,势如风起云涌,剑剑凌厉,招招杀着。
若换了旁人,经他这一输猛攻,一定无法抵挡,但古舍毕竟不是等闲人物,他长剑上下翻飞,也把辛酸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
辛酸忽然长笑一声,一招「推窗望月」,直逼而上。
古舍冷然一笑,倾身曲腿,还以一招「神龙摆尾」,反拨辛酸来剑。
「当!」的一响,双剑交叉互击,登时激射出一片火花。
古舍反应敏捷,长剑顺势冲起,划出一个圆圈,其情景宛如抛出一个火环,朝辛酸头上套去。
辛酸把头一偏,剑随身走,再使出一招「犀牛望月」,横割古舍腰部。
两人都似有无穷无尽的充沛精力,出招越来越奇,招招攻守兼备,剑剑中藏杀机,身形腾跃闪蹲,行动如风。
俄顷,朝阳出的金色光芒,令人无法逼视……
古舍因是面朝东方,因此双目无法避开朝阳的照射,一时被照射得有些眼花撩乱。
他是聪明人,立刻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立即跃向一旁,企图改变方向。
但辛酸可不让他如愿,如影随形的紧蹑上去,运剑疾攻,不使他改变方位。
他果然做到了。
古舍一见辛酸用心险恶,心中大怒,猛的大吼一声,剑法陡变,舞起一片蓝汪汪的光网,似一羣遮天蔽地的飞蝗,挟着锐厉的剑啸,奋不顾身的猛攻过去。
这一阵攻势,确实令人目怵心惊,但是对他来说反是弄巧成拙,因为他面响朝阳已觉视力受阻,自己再舞出一片剑网,对眼前的情景就更加的看不淸楚了。
不过,他这一阵猛攻,确令辛酸大感招架困难,他接了十几招后,觉得不妙,于是决心来一个险中求胜——
「当!」
蓦地,他的长剑被磕得飞上空中去了。
古舍没有想到有此收获,心中大喜,但正想乘机痛下杀手之际——
「蓬!」
他的心口已先中了一脚。
这一脚,是辛酸有计划的行动,换句话说,这一脚他用了十成之力。
古舍「喔!」的叫了一声,刹那间两眼大睁,脸色惨白,手上的长剑当然落地,双手颤抖着抱上心口,然后双膝慢慢弯曲,终于跪倒下去。
一颗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水仙花初见辛酸剑被磕飞,吓得魂都没了,等见到古舍中脚倒下,才转惊为喜,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声大叫道:「辛酸!你胜了!你终于胜了!」
她一边欢叫,一边跑了过去。
辛酸走去拾起自己的长剑,纳囘鞘中,淡淡说道:「搜他的身子,看那册名簿在不在?」
水仙花见古舍垂头跪着不动,认为他仍有余力伤人,故有些畏怯,迟疑着不敢过去动手。
辛酸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水仙花嘟嘟樱唇道:「你可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他受伤了,我可仍不是他的对手啊!」
辛酸笑道:「别怕,他已经死了。」
水仙花一呆道:「死了?」
辛酸道:「不死就有鬼了。」
水仙花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手一推古舍,随即迅速纵退。
古舍被她一推之下,应手往旁倒去,这时水仙花才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脸已一片死相,嘴里正在流出大口大口的血!
果然已经死了!
水仙花透了一口气,当即趋前搜他的身子,很快便从他怀中搜出一册薄薄的名簿来。
他略一翻阅,他高兴的叫道:「不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辛酸叹了口气道:「我原是保镖的,今天却成了刼镖的人,那位皇十三子一定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演变……」
水仙花兴奋的笑道:「可是你做了一件好事,救了几百条性命!」
辛酸耸耸一肩道:「我倒希望有人再付我十万两银子呢。」
水仙花把名簿收入怀内,笑嘻嘻道:「你已经赚了十万两,我又已经捐了十万两,还不满足么?」
辛酸道:「再来十万两,可以救更多的灾民。」
水仙花道:「好,我会向盘龙大侠提出要求,我想他一定乐于共襄善擧的。」
辛酸又耸耸肩道:「算了,救人如救火,我可不想多耽搁,现在咱们囘徂徕先生那儿,妳把名簿交给东海仙孃,由她带去交给盘龙大侠,咱们则立刻动身赶去鲁北救灾!」
水仙花欢天喜地的说道:「好,咱们快囘去!」
她把手勾入辛酸的臂弯,两人手挽手的走出山沟,返囘观松亭徂徕先生的住处去了。
朝阳已升起老高,大地又复苏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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