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冯育楠《津门大侠霍元甲》连载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回  登长城触景感怀
               阻山隘力斗洋兵

  霍元甲住在王家第三天清晨,刘鹗忽然兴冲冲对元甲说道:“天高云淡,鸿雁南飞,正是登高远眺佳季,何不登长城一游,尽览我锦绣河山,岂不快哉!”
  元甲从未上过长城,见刘鹗有如此雅兴,激动地说:“元甲愿伴先生一行。”
  韩玉洁也想去长城看看,便说:“巍巍长城,民族之魂,我也想去瞻望一番,以阔胸怀。”
  元甲未答话,刘鹗合手笑道:“好,好,侠风义骨正该登长城畅游。”他转首向王五问道:“子斌兄,有此雅兴否?”
  王五笑着说:“历年登长城,我从未却步,今年恐难行了。”
  “为何? ”
  “镖局旧友有事相约,不能分身,只好铁云先生率队一游了。 ”
  刘鹗是个爽快人,说走就走,雇了两匹快马,元甲还是骑旋风狮子头,一行三人,缓辔出了西直门, 上了官道,驱马直奔西北驶去。
  时令恰近寒露,正是九九重阳登高之期。这个季节对北京来说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光。金风送爽,天朗气晴,秋山红叶尽染,丹红一片。山道上野花虽衰,但更加显得苍凉清新。路旁林舍,老牛拉禾,毛驴拉磨。牵牛花、扁豆角在竹篱上迎风婆娑,落下片片黄花,在淡淡秋阳下,形成一幅充满诗情的山林风景画 。
  韩玉洁触景生情,说道:“元甲,刘老叔正在写一传世之作,名曰《老残游记》,内有‘秋山红叶,老圃黄花’之佳句,今见其景,才知先生有传神之笔!”
  刘鹗笑道:“玉洁,你又拿老叔拙作取笑了!”
  元甲说:“铁云先生,您久历江湖,阅人繁多,世态炎凉深有所触,写成巨著定能传世。烦先生著书之际,为我江湖之士写上几笔,也让人知道,武林之中不乏有识之士。 ”
  刘鹗听元甲一说,微微笑道:“中华山川锦绣,人杰地灵,五行八作,那里不藏龙卧虎,在下是要写几个武林奇侠,待书出来后,望元甲指教。”
  “元甲不才,粗通文墨,指教二字实不敢当。不过以愚意看来,江湖不乏贤士,武林中藏有奇人,并非象一些人所想的那样,练武之人必定粗浅,先生该为中华武术正名。”
  刘鹗答道:“那是自然。武林正宗,贤达之士辈出,我不会淹没,不然韩姑娘也不会答应的。”
  玉洁笑着说:“您又拿我取笑。”
  刘鹗郑重地说道:“绝非戏言,我书中要写一奇女,就以你为楷模。”
  “那么,老伯您呢?”
  “我当然要把自己写进去,我自然是那个‘老残’了。”
  三人谈笑风生,一路观赏山光水色,农舍田园,颇有兴味,正午时刻来到八达岭下。
  元甲勒马上望,只见山势雄伟,奇峰突兀, 云雾之中,蓦地耸起城垛、箭楼,遥遥万里,宛若一巨龙卧伏,气势雄浑,实是动人心魄。
  三人策马缓行,沿山脊陡路往上攀登,来到半山腰一隘口前,将马勒住。三人同时下马,因山路骤险,马匹难行。山口狭窄处,不过五尺来宽,两侧峭壁陡起,直插青天,前面山路,云雾漫漫,行步艰难。
  他们将马匹拴在半山腰的松树下,略微休息了片刻,继续攀登。
  元甲一面登山,一面暗想:如此山势,空手行走都极难举步,在那古老的年代,我们祖先却在这云飘雾罩的山脊之上,建城筑堡,遥遥万里,横穿中国半壁河山,造成此世界罕见之奇迹,可谓志坚如钢。古代先人,保国之志,实在令人钦佩。就是这座万里长城,虎踞龙盘,两千年来,镇守着中原大地,多少强敌被阻在长城脚下,丢尸遍野,惨败而归。可时至今日,长城依在,外夷却打入我中原腹地,连京津名城也沦为洋人掠夺中华之基地。皇城之下,洋夷昂首阔步,金水桥前,列强陈兵显威,抚今忆昔,无甲骤感凄伤。
  说话间,三人已来至长城脚下,仰面遥望,墙接青天;侧首远望,峭壁千里,辽无尽头。
  三人健步登阶,直上城脊,顿感山风扑面。韩玉洁身披着件青色燕尾绣花外罩,被风撩起,犹如山鹰的翅膀,扑扑欲飞,她头上罩一块翠蓝白花方巾,打了一个鸳鸯结,扎住云髻,山风劲吹,鸳鸯结飘拂,挺立城头,艳藅之中透股飒飒英气,俨如古老年代一驻守戍边的巾帼英豪。
  刘鹗指着韩玉洁挺立的身姿,对霍元甲说道:“这还象当年你在天津娘娘宫前救下的那个弱女子吗!”
  “这多靠了王老英雄指教有方,燕雀成鲲鹏矣!”霍元甲感慨地说。
  刘鹗笑道:“刨其根源,还是玉洁有志。一个大家闺秀,毅然习武健身,精神可嘉,然此精神之勃发,元甲你是第一个启蒙者呵!”
  刘鹗深知韩玉洁对霍元甲有仰慕之情,他听王五讲过霍元甲大义拒婚之事。今见霍元甲英姿盖世,韩玉洁秀雅超群,二人又志同道合,好似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如此美满姻缘,未能联璧,甚感惋惜。韩玉洁一直不提婚配,可谓痴情。元甲来京,再度相逢,有何感想? 刘鹗乃一才子,编书著戏乃其雅趣,洞悉人心更有眼力,他望了一眼霍元甲,不由压低声音说道:“当年提婚,你拒之千里,实乃壮士之举,豪杰所为!”
  霍元甲见刘鹗突然讲出此言,忙答道:元甲乃一介凡夫,虽文墨有限,然做人之理,略知一二。人生天地之间,全靠三寸正气,气正而凛然,虽糠菜果腹, 败絮披身,而傲立于人世;气邪行偏,虽珍肴满桌,华衣锦服,一呼百应,富贵雍容,不过一混迹人世之皮囊罢了。元甲少受古训,家门严规,岂敢错步?韩姑娘,玉洁冰清,英姿飒爽,胸怀大志,定会有美满归宿,元甲深信不疑。”
  霍元甲这番话讲得激昂慷慨。其先祖门规极严,对男女之私情犹切齿痛恨,认为是万恶之首。霍家子弟辈辈皆安分守己,稍有不规,就会受长者严斥。霍元甲 生 于 此门,长于此家,哪敢违半丝家规门律。其列祖传下一岳武穆观书图,将岳飞之为人当作表率,精忠报国, 礼让谦恭。后涉足武林,接触者皆佼佼英杰,互相影响,更增添正气。见妇女而垂目,避之三舍;遇淫贼而怒发,奋勇搏杀。他知韩玉洁对自己仍有眷恋之情,但他认为这是报恩之意,毫无什么邪想。他对韩玉洁敬重有礼,视为贤姐。希她早日择偶,成其良缘。
  刘鹗听完霍元甲之言,钦佩不已,感动万分。多少开口孔孟,闭口礼义之士大夫,三妻四妾,男盗女娼,苟且之事层出不穷。元甲习武之人,刀剑为伴,如此 光明坦荡,真乃武林豪侠,心甚敬佩,不禁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才知草莽存英雄,江湖多义士,此话不错!”
  韩玉洁见他二人远远站在一旁交谈,挥手笑道:“有话留着回去再说,你们快来看,莽莽群山,祥云飘渺,何等壮阔!”
  刘鹗、霍元甲走近城垛旁,举目远眺,只见群山奔涌,苍茫无际,绿树碧草直连天涯。山风呼啸,古松飘摇,仿佛万面战旗挥舞,山谷回鸣,犹如千军万马呐喊撕杀。
  刘鹗惊叹道:“壮哉,中华之山川!”
  霍元甲激奋地说:“元甲若能早降世间几百年,愿骑马挥戟杀敌寇于长城脚下,虽碧血洒疆场而在所不惜!可叹生不逢时,外夷用火器枪炮欺人,空有壮志难酬!”
  刘鹗说道:“元甲,你这话差矣,枪炮也靠人使,今吾国人多病孱弱,枪炮在手亦难操胜券,愿君尽所长以广武技,使病夫威成壮士,才是君之责也!”
  霍元甲听后,大有感触,施礼道:“先生所言极是,元甲遵教。”
  刘鹗眼望长城外群山,若有所思地说:“据在下 看来,时局不稳,不出十年,局面会有大变。”
  韩玉洁问:“变好变坏呢?”
  刘鹗答道:“坏中有好,好中有坏,变幻万千,人难所料。”
  韩玉洁笑道:“想不到老伯还深通望气之法。”
  刘鹗正色说道:“这并非什么望气观星之法,而是根据中国之时事来估计。你们看,眼下朝廷昏庸,官吏腐败,外夷日狂,民不聊生,已达风吹大厦将倾之时,只要一阵风起,必起大乱。”
  刘鹗这个乱字刚刚说出,只见箭楼右侧随着 一阵狂笑,走出两个身穿草绿呢子军服的人来,这两个人皆矮壮墩实,昂首挺胸,迈着短腿,皮靴踏地咔咔作响。
  刘鹗吃了一惊:“这是两个日本军官,他们怎么来到长城之上?”
  霍元甲又看到一行四五十人的队伍,正沿着城上马道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韩玉洁气愤地说:“万里长城,中华屏障,却让外夷如此横行,看来为祸不远矣!”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队日本兵乃是日本驻华 使馆卫队,名义上是郊游踏青训练。实际上是向清廷炫耀武力。本来外国卫队不许出城操练,但日本使馆见清廷软弱,得寸进尺,竟把队伍开到这长城之上。经清廷一些官吏力争,才答应不带枪械,仅徒手在长城上操练。
  领头这两个人是正副队长,皆精通柔道,善搏击之徒。这两个家伙说话间已走近他们跟前。为首那个留人丹胡的家伙,眯着眼看了看韩玉洁,对猪肝脸的伙伴说了几句东洋话,转身向韩玉洁走来。
  人丹胡走在前边,睁大一双网着血丝的眼睛,淫荡地笑着说:“姑娘,你的大大的漂亮!”
  韩玉洁没理他,想转身走开,可那个猪肝脸的家伙却一伸手拦住了退路:“你的,不要怕,你我朋友的大大的! ”
  那个人丹胡趁机上来伸出一只大手就要拉玉洁。
  霍元甲怒目圆睁。若这两个洋蛮,再逼近韩玉洁一步,他就会挺身而出。
  刘鹗深知日本兵蛮横,怕惹起事端,一手拉 住霍元甲,一手去拦日本军官,说道:“玉洁,快往这边来!”
  可是那两个日本军官,却象两条猎犬,一前一后把玉洁圈在当中。那个猪肝脸,一弹掌,将刘鹗的胳膊拨在一边,张开两手就要搂抱韩玉洁。
  韩玉洁见猪肝脸张开双臂扑过来,一挫身,飞起 一拳,一个乌龙探海,直捣鬼子面门。那个家伙虽说精通柔道,但他没料到一个娇丽的中国女子,竟会以拳猛击,而且拳法精熟,出手极快,带着风声,流星般地直射面门。他怪叫一声,急忙躲开,但他脸躲过,右肩难逃,这一拳正击在他肩胛上,竟被击出三步开外,一个仰八叉摔倒在马道上。
  人丹胡见同伙被击倒,才知韩玉洁不是等闲之辈。他大喊一声,张开双掌,恶鹰扑食,直朝韩玉洁的 双 肩抓来。其势疾如狂风,掌指皆成钩形。霍元甲见状 大 吃一惊,知道这是鹰爪力的掌形。玉洁若被抓住,筋骨定会损伤。这时,霍元甲纵身跃起,人未落地,双脚随后踢出,左脚在前,右脚随后,身体凌空,犹如飞鹰疾落,这是有名的阴阳鸳鸯腿,左脚是虚,右脚为实。人丹胡只顾躲左脚了,他再没想到,左脚临他身体之前,蓦地抽回,他探出双手去抓,扑了个空,还未及回手,右脚飞到,快若闪电, “砰”地一声,早踢中前胸,一下被踢出一丈开外。
  猪肝脸这时跃起身来,见霍元甲勇猛,从后腰抽出匕首,一个东洋招术,鲨鱼腾纵;矮胖的身体竟然 离地飞起,人成鱼形,一字展开,从后面扑向霍元甲。这招异常狠毒,已不是立身击敌,而是平击。匕首在前,  寒光闪闪,身体挺直,飞跃空中,俨如一条张开巨口的鲨鱼, 匕首就是鲨鱼尖牙。其速度极快,使人难以预防。
  韩玉洁见到此景,惊得面如土色,大喊:“后面有刀! ”
  霍元甲听到逼近的风声,待匕首刀尖将挨着他的衣裳时,丹田提气,一招白虎跳涧,身躯一拧,闪过刀锋,飞起一脚,踢中猪肝脸腰部。猪肝脸来势凶猛,他认为此招必胜,没料到敌手竟如此矫捷勇猛,刀贴身而过,可自己身体却收不住式,还往前冲。霍元甲借力打力,又一脚踢中,用力又足,猪肝脸可就由鲨鱼腾纵变成飞鱼横空了。被踢起半丈来高,仿佛被一阵狂飙卷起,掠过城垛,摔了下去……
  人丹胡见同伙被击到古长城下,惊得魂飞天外。这当儿,那队卫兵早闻声赶到,人丹胡哇哇乱喊了几句。那伙兵士拔匕首,抽刺刀,一群狼似地嗥叫着围了过来。
  俗话说,三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霍元甲虽武艺高强,怎奈鬼子人多势众,怪吼连天,其势惊人。霍元甲又要顾及刘鹗的安全,忙对韩玉洁说:“你快保着刘先生下城,我来对付敌兵!”
  他见敌人众多,稍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若走 横线,定被包围。一人斗众人,不可能拳击所有的人,必须先击前锋,将骁勇者痛击,然后再横扫弱者,打乱敌人队形,令敌人混乱,争取时间,突围飞奔。
  霍元甲站丁字步,并不退却,好在城墙不宽,他拦在当中,敌人不将他击伤,绝难越过他去追刘鹗与韩玉洁。
  那伙日兵卫士,见霍元甲孤身一人,不但不跑,反而挺立道中,拦住他们,暗暗惊愕:这个人莫非是疯子,他怎么敢一人拦阻数十名大日本帝国之武士?!
  卫士中几名勇猛善搏者冲到前面,霍元甲不等他们站稳脚步,侧锋而入,先发制人,上用连环三锤, 猛击来敌,下用掘子脚弹腿,肩、肘、腕、胯、膝皆成了杀伤顽敌之利器,挨着即伤,碰着即倒。霍元甲打前顾后,打左顾右,拳打脚踢。一会儿,鱼跃凌空,一会儿, 金蛇卧地,力斗群凶,边打边退,那几十个凶勇惧悍的 日本 卫士,在霍元甲打击下,竟无一人能越过他,去追刘鹗与韩玉洁。
  人丹胡从没见过如此勇猛之人,赤手空拳,孤身一人竟将他训练有素的几十名卫队拦在长城之上,搏斗多时,没伤着这个中国人一根毫毛,可自己的亲密伙伴却被击到长城之下,生死未卜。若是让这个人跑了,赫赫天皇之勇士,善斗之名,岂不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他大吼一声,又冲了上来。
  打斗多时,霍元甲渐感力乏。敌人人多,打倒一个,又扑上来一个,这样搏斗,岂不吃亏?他估计韩玉洁业已保护刘鹗到了拴马之处,只要骑上马,敌人再多也就追赶不及了。想到这里,他怒吼一声,直扑人丹胡。叭叭叭连着几个铁沙掌,直逼得人丹胡连连后退,又一个旋风脚,扫倒扑到跟前的两个敌人,趁敌人停步之机,一纵身白鹤亮翅,腾空而起,夺路便走。
  他飞步下了长城,来到关隘险口,只见韩玉洁在这里等他,不由焦急地问:  “刘先生呢?”
  “已牵马下山,我帮你抵挡一阵!”
  “你速下山,上马先行!”
  这当儿,敌人早又蜂拥而至。霍元甲知道,敌人若冲过此山隘关口,前面就是开阔的山野,他们以散兵来追,自己就是三头六臂,也难拦住他们进袭,那时韩玉洁和刘鹗先生皆难保平安。必须守住此山口,绝不能让敌人越过一步。
  他摸了一下衣兜,不由一惊,赶忙问韩玉洁:“有铜钱吗,全部掏出!”
  韩玉洁弄不清霍元甲此时为何索要铜钱,但见他双眉立竖,虎眼圆睁,满脸焦急,赶紧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
  霍元甲抓过铜钱,见一敌人扑到眼前便一声大喊:“着! ”
  铜钱飞出,带着啸响,早击中那个冲在前面日本卫士,的面门,直打得鲜血迸流,哎呀怪叫。
  第二个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事又冲了上来。霍元甲手一扬,又一个铜钱飞出,疾若流星。第二个日本兵卫士根本没看见是什么暗器打来,额上又中一钱,这一个铜钱正嵌入脑壳,宛若砍中一个熟透了的西瓜。那个日本兵卫士,尖嚎了一声,昏厥在地。
  霍元甲将铜钱当镖使,连连击出,直打得那些日本勇士,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韩玉洁都看呆了,铜钱当暗器,十步取人,百发百中。她暗暗惊叹元甲的功力。
  铜钱打穴,她过去仅听人讲过,今天亲眼目睹暗暗叫绝,她见那些日本兵吓得弓身弯背,以手掩面,不敢轻进,敢紧拉了霍元甲一把,说道:“快走!”
  二人飞身下山,此时刘鹗早备好马匹焦急地等待他俩,见他们来了,立刻翻身上马,三人抖缰急驶,霎时拐过山角。
  等那些日本卫士追下山来时,那三匹马早跑得无影无踪……


  第十八回  北京城惊悉噩耗
              怀庆栈怪事横生

  霍元甲在王子斌家住了将近一月。他几次要告辞回津,王子斌与刘鹗都盛情挽留。元甲深知大刀王五身怀绝技,能向这个老前辈讨教、学艺,也是难得的机会。于是归期一次又一次地推迟了下来。
  大刀王五见霍元甲为人耿正,谦恭有礼,如此年轻武功已达上乘,倍加喜爱,悉心将自己绝技传授给元甲。元甲迷踪艺变化莫测,内有太极拳的沾粘连随,引进落空之妙,并兼有少林拳的勇猛闪转,窜纵飞腾之精华,而且变招时,还会出现八卦掌,斜身直线制敌之绝技。大刀王五异常钦佩。在武林中能集各家拳术为一身的人,确实是凤毛麟角,元甲日后定可发扬光大中华之武技,为中国武术之重新崛起,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见他拳术虽精,但达到“动如山飞,静若海溢,拳出如虹,气似灵犀”似还不够。这主要是他在形意拳上功夫还不精熟,若能学通形意,那真是集中华武功之大乘,佼佼于武林,千古之俊才了。
  王五精通形意拳,很想将此拳术教给元甲。形意拳有劈、崩、钻、炮、横五母拳,所以又叫五行拳,内含大小擒拿,仿照鹰、蛇、犬、虎等形态编为动作,很是矫捷、迅猛,刚柔相济,使敌防不胜防,故江湖上有此赞语:
  学通形意拳,
  威震半边天。
  此拳乃南宋名将岳武穆岳飞所创,岳家军皆精熟此拳,故人人勇敢善搏,打得金兵闻风丧胆。
  不过,近代以来,深通形意之精华者,几乎绝无仅有了。王五深熟此拳法,早想找一功底深厚、品德高尚之人授之,今见元甲是难得之人才,故才悉心传授。
  元甲要行拜师礼,王五摇首笑道:“俊卿,你的武功并不比我差,在刚劲有力方面远超我之上,拜师实不敢当。不过,人无完人,功无止境,我将自己数十年所得传授于你,仅算切磋罢了。你的功底深,领会快,一点即透,这也算我为发扬中华武术尽一点微薄之力了。日后你办精武馆,能广授贤徒,将我国武术发扬光大,与世界列强争雄,我就很高兴了。”
  元甲跟王五学习了将近一个月,掌握了形意拳要领。他怕家人惦念,准备辞行,不料大哥元栋却来到王府。
  元栋先向王五施礼问好,然后说道:“舍弟元甲承蒙老前辈救危于榻前,又授艺于京都,实在是元甲的造化。不过,家父近来身体欠安,病情沉重,故让小侄来叫元甲归乡,还请老伯宽恕。”
  元甲闻听老父病重,心急如焚,立即要走。
  韩玉洁劝道:“伯父贵体欠安,实令人忧心。不过,再急也要吃过饭再走啊!”
  王五也劝道:“天近午时,正是吃饭的时候,玉洁说得对,再说吃过饭走也不迟。”
  元甲胡乱地吃了几口饭,玉洁见元甲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知他是焦虑爹爹的病情,暗暗赞道:“多么孝顺呀!王家表妹能嫁此人,总算我韩家做了一件大好事。”一边想,一边给元甲拾掇东西。她抽暇给王家表妹和孩子各做了一件衣服,描花锦线,新颖精致,千针缝,万针连,将一片情意全注入在这两件衣服里。她从未跟元甲讲过,今日见元甲要走,才用蓝布包好,托了出来。
  “元甲,你要走了,请把这两件衣裳带给表妹与东阁外甥,物虽陋,但是我亲手一针针做成的。待我学艺出师之后,再到府上给伯父母问安,和表妹欢叙几日……”说着,眼圈红了。
  王五取出红绸小包递与元甲说:“你我相识,虽仅月余,但这忘年之交全靠这支金镖引见。今你回归故里,不知何时才能相逢,现将此镖赠与你,别忘了在京都与老朽交往一场。”
  元甲感动地答道:“师傅,您救我性命,又尽心授艺,衔环结草难报大恩,今日分别,请受元甲一礼!”说着按照师徒礼行拜下去。
  主五与韩玉洁一直送他兄弟二人至十字街口,元甲抱拳说道:“因走得匆匆,刘鹗先生处来不及往拜,请师傅与表姐代元甲致歉,以后来京定登府叩安。”
  过了十字街口,元栋、元甲翻身上马,与王五洒泪而别。
  正是寒冬季节,地净草枯,四野萧条。座座农舍,稀寥村镇,浸沉在朔风阴云之下,显得格外苍凉。
  元甲惦记父病,又与王五和玉洁长离,心中甚感凄惶,扬鞭催马,一路紧行。夜色朦胧到了天津,让马喘了口气,又策马西行,行了一程,早望见了村里稀零寥落的灯火。
  在家门前滚鞍下马,元甲焦急,箭步往院里走去,直奔爹爹住室。见屋内灯火明亮,院内平静,心始稍安。推门进屋,只见爹爹高坐堂中,正秉烛观书,不禁一阵狐疑。赶忙请安问道:“元甲不孝,未能服侍爹爹于病榻之前,请宽恕。今见爹爹……”
  霍恩弟摆了下手,制止住元甲的话,却对跟进来的元栋和元卿说道:“演武厅挂灯,让元甲去看看!”
  元栋、元卿应声而出,元甲更加不解,察颜观色,爹爹并非染病,可脸色僵沉,闷闷不乐,似乎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敢问,便垂手而立,静听吩咐。
  不一会儿元卿进来禀道:“爹,演武厅灯已点好。”
  霍恩弟站起身来,对元甲招了下手,说:“随我来!”
  演武厅内灯火通明,点着四支红烛,亮如白昼。霍恩弟走到正面墙前,往上一指:“你来看!”
  元甲抬头一望,猛吃一惊,只见离地面丈余高的雪白墙壁上,用炭笔写着两行大字:
  若问迷踪谱,
  请找霍元甲。

  字迹粗犷有力,用笔神速刚健,字字皆有碗大、看去十分醒目。
  元甲大惑不解,忙问:“爹,此是何人所书!”
  霍恩弟哼了一声:“正要问你!”
  元栋插言道:“三日之前,演武厅虽门窗紧闭,却突然出现这两行怪异之字。离地丈三,无有登靠,书写此书之人,可见轻功非凡,他竟能贴壁而书,不留踪迹。”
  元甲惊问道:“若问迷踪谱,此话怎讲?”
  元卿愤然说道:“此贼神出鬼没,竟盗走家传至宝迷踪拳谱!”
  元甲听后,惊得汗流浃背。迷踪拳谱乃霍家拳之秘诀,历代由掌门人所保管,油布密封,上打图印,除掌门人外,其他任何人不可轻动。如今此书被盗,虽说迷踪艺现也可传授外人,但若流入奸徒肖小之手,岂不为害人间?再说此拳谱由爹爹保管,锁在铁箱内,此人从霍家偷走此书,似入无人之境,确实轻功非浅,令人惊骇。自己远在北京,对此事丝毫不知,为什么这个留言盗书人要把自己牵进去呢?
  “元甲,我来问你,”霍恩弟平心静气地问道:“你此次赴京,又得罪下什么武林高手没有?”
  元甲答道:“孩儿谨从父命,去京面见王老伯,答谢救命之恩,承蒙垂爱,授儿形意拳绝技,从没惹事,更没接触任何武林之人,哪能结怨?”
  元栋说道:“迷踪拳谱被盗,说明此人与咱霍家有仇,我等四处打听,毫无踪影,才设法把你叫回。你若也不知情,就更无头绪了。”
  霍恩弟说道:“天色已晚,你们鞍马劳困,先歇着去吧,明日再议。”
  元甲叩见了母亲,又给大嫂见了礼,才回自己屋里。
  元甲刚走近屋门口,就听见里面劈啪之声。他推门悄悄走了进去,只见自己不满三岁的儿子霍东阁正在炕上伸拳踢腿练功呢。这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极是轴实,虽是寒冬,却光着两只小脚丫,正在练迷踪入门拳。虽说还不准确,但一招一式皆能看出是霍家拳术。他练得很认真,还不时地发出散打时的“嘿!嘿!”之声。
  东阁突然看到元甲,惊喜地喊了一声:“爹!”扎煞开双手,从炕上一跃而起,直扑到元甲怀里。
  元甲见儿子小小年纪竟能打几招散拳,非常高兴。一霎时,心中的烦闷立刻消去大半,笑着说道:“东阁,你也会练拳?”
  霍东阁睁大又黑又亮的圆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会,您瞧!”说着,又从元甲怀里一蹬腿蹦到炕上,把基本拳路从头练了起来。小拳头攥得梆硬,眼平视,踢腿挥劈,还时不时地折个筋斗,练完了一套,还抱拳装着大人腔调说道:“不足之处,请爹爹指教!”
  元甲见他那顽皮又天真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王氏在一旁说道:“这孩子天天缠着爷爷教他练拳,伯伯叔叔们练时,他也在一旁跟着学,快入迷了。你瞧,连炕都成了他的练武场了。”
  东阁便顺势求道:“爹,教我练武吧。”
  元甲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微笑着说:“天已不早,你该睡觉了,明天我一定教你。”
  东阁眨着黑溜溜的眼睛说:“我要学鹰爪力!”说着张开小手,模仿鹰爪,还学了个老鹰飞的动作。
  王氏在旁边说道:“东阁,爹爹跑了远路,怪累的,甭缠着爹爹了,让妈乖你睡觉吧!”她把东阁抱过来,搂在怀里,连拍带哄,不一会儿东阁就睡着了。她又轻轻地将儿子放在炕上,盖好了被子。
  王氏见丈夫归来自然高兴,但高兴之中又有些不安。贼人盗书留言,可见狂妄已极。元甲孤身一人在外,同这样一些神出鬼没之徒结怨,岂能不让当妻子的担心?
  夫妻二人面对孤灯而坐,各有心思。一方担心,一方狐疑,倒底是谁干下此事? 京津两地武林高手不少,但操此轻功绝技者怎么也想不起来。
  王氏见元甲紧锁眉头,闷闷不乐,从棉壶套中的茶壶里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安慰道:“此事真蹊跷,父兄们琢磨了两天都没有头绪。你刚回家,一路辛苦,不用着急,慢慢查访吧。”
  元甲明知妻子安慰自己,其实她内心也在为此事忧虑呢,便笑着说:“既然留言点名于我,迟早我要弄个水落石出。既来之,则安之,不说这些了,还是讲点高兴的吧! ”
  于是他讲了在京都遇韩玉洁表姐的事,说着,将包袱交给妻子。
  “这是韩家表姐托我带给你们娘俩的,我走得匆忙,没有看个仔细。”
  王氏接过蓝布包,赶忙打开一看,内包一大一小两件衣服。小的是件仅二尺长的袍子,暗紫寿字花纹闪缎,做工小巧精细;大的是件女式短袄,浅靠云头花缎,高领,偏襟,喇叭袖口,领、袖、下摆都镶着一寸来宽的黑缎套边,边上绣有桃、荷、菊、梅四季花朵的连续图案,花态各异,色彩鲜明,绣工细腻,形象逼真,十分好看。王氏左瞧右看爱不释手,称赞道:  “你看,这针线多么细致灵巧,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人做的。韩家表姐自幼刚强,有志要习武健身,是件好事,真可谓是文武双全了。”
  元甲说道:“表姐问你好,还想有空来看看东阁。”
  王氏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我们姐妹俩几年没有见面了,真想她呢!她要看见小东阁如此调皮淘气,刚刚三岁就要舞枪弄棒的,还不知说什么好呢?人们都说,他长大了一定也是一个武林英雄。”
  “我想韩家表姐一定很喜欢他。”
  “表姐要喜欢,我就把东阁送她为子。”
  “你舍得?”
  “这有嘛舍不得,东阁在她身边,定会比跟我有出息。”
  “夫人,此话当真?你可不能反悔,再向人家要回来。”元甲笑着说。
  “看你说的……”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亲亲昵昵地安歇了。
  元甲在家居住三日,每日教子练拳习武,全家人团聚一起,享尽天伦之乐。但他一直惦念药栈的事情,又想去打听盗书人的下落,不得不告别亲人,骑着旋风狮子头直奔天津。
  这几天一直阴云密布,昨天又刮了一夜北风,气温骤降,大地都冻得裂开了缝。田野里枯树上垂着长长的雪白树挂,田埂上全聚着厚厚的冰雪,朔风一吹,如刀割面。
  元甲心急似火,若不查明拳谱下落,追回此书,爹爹还不活活气死?一路策马飞奔,那头旋风狮子头似乎懂得元甲的心情,臻开四蹄,风驰电掣地奔跑,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怀庆药栈门前。
  农劲荪等人闻听元甲归来,皆喜出望外,迎了出来。摆酒接风,自不必说,虽然笑语喧喧,可元甲发现众人,喜中带忧,尤其郭良与刘振声在一旁窃窃私语,嘀嘀咕咕,仿佛有事瞒着他。
  元甲忍不住向郭良问道:“郭良,你嘀嘀咕咕,神色不安,在说些什么?”.
  郭良答道:“师傅,可不得了了,出了件大大的怪事……”
  元甲蓦地一惊,正要追问,农劲荪抢先说道:“俊卿,本想待你休息养神之后再告诉你,既然你问,说出来也无妨,你千万不要着急。”
  原来怀庆药栈后院有一口井,周围青石砌盘,上立摇把,乃做饮水之用。
  昨日黎明,伙计提桶去打水,忽见井边翘立着两个碌磷,更令人惊骇的是,两个碌碡斜搭井沿,上端互相支撑着,就那么浮摆巧立在井口之上。井台上积水成冰,光滑如镜,实在难行,这两个各重五六百斤的重物,是怎样斜立到井口上的呢?
  众人一见,无不大惊失色。
  刘振声眼尖,他叫了一声:“上面有字!”
  大家顺其手指之处,围上去看,果见左边碌碡上刻有两行字:
  如何搬碌碡,
  试问霍元甲。

  这两行字刻得又圆又平,看来是用手指刻上的。
  农劲荪知道此功名叫“金钢神力”,能用手指穿透石板。他听人讲过,却从未见过有这样奇功的高人,如今见之,不禁又惊又怕。此人点出元甲之名,看来是暗中与元甲较功力而来。
  是仇是友?是单为心中不服前来献技? 还是用心险恶,先以此技使元甲慑服,再登门寻衅比武? 这搬石压井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二巨物立于井上,不留踪迹,确实近乎传说中之神功道法,令人叹服。
  这两个碌碡互相依傍立于井上,若要移动,必须将两个一块动,还要迅猛,否则,略微慢一点,井边冰滑,碌磷即会落入井中。药栈里人虽众多,但对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束手无策,不敢轻动分毫,只好等元甲回来再作计较。
  元甲听后,心情更加沉重,看来盗迷踪拳谱与设此障碍之人,皆出一人之手。此人有如此功力,武林少见,暗暗心惊。
  他,酒没心思喝,饭也吃不下去,立即要去井台看看。众人见元甲焦躁,只好陪他到后院去。
  元甲一看,果然如农劲荪所言,上刻指字,又深又大,足钻进青石半分。他一看便知,此人金钢神力不凡,自己今后要倍加留心。
  天空仿佛象元甲此时心情一般,先是稀稀拉拉飘起雪花来,倾刻便大雪骤降,井台上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更加难行了。
  元甲让众人躲开,走近井台,蹲虎步,挺腰肢,暗运清气,双足如钉在井台之上,压得冰雪“卡卡”碎裂。他伸开双臂,轻触碌碡,以意导气,使气纯养归根,化在双掌之上。这乃内功练气之术,发功时双臂有千斤之力,元甲采用达摩之易筋经,又采用太极之站马桩,用足神力,只听“开!”的一声,双掌猛分,只见两个碌碡同时飞了出去,滚出数丈,才嘎然而止。
  众人齐声喝采、叫好!
  回到屋后,农劲荪对元甲说:“俊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看此人轻功、硬功、气功皆达上乘,非江湖等闲之人,你要多多留心。”
  元甲叹了口气说:“农兄,真是平地起风波,寒舍也发生了怪异之事……”
  元甲将丢失迷踪拳谱之事讲述一遍,长长吁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寒舍留字与碌碡上的刻字,同出于一人之手笔。但此人是谁,黄鹤无踪,杳无音信,真令人焦急。”
  农劲荪说道:“武林之中,据我所知尚无此奇人。不过,依我之见,他并无恶意,只不过比武较量而已。”
  元甲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元甲处处小心,绝不敢少露锋芒于外,谨守武规,自思无傲武林高朋之举,此人为何刁难于我?”
  农劲荪说:“你力挫洋蛮之威,名扬四海,引起一些武林高手之嫉,难以避免。”
  元甲慨然说道:“元甲见洋蛮蔑我中华, 横霸于国土,才登台为国人争气,为何得罪于武林?”
  农劲荪叹息道:“百鸟鸣林,并非都是良禽,武林之中尽管仁人义士极多,然心胸狭隘者也大有人在……你不必忧心,光明正大,何惧之有?我们暗中查访,定可获知此人踪影。”
  元甲见农劲荪虽在劝说自己,但他本人却也忧于言表,不由说道:“农兄,请放宽心,武林之中,义气深重,此次去京,面见王伯,又结识不少英俊,使我倍感中华有望,待我讲讲,以抒胸怀。”
  二人坐下,说起了北京之行的经过,正讲得高兴,忽然伙计进来禀报:
  “农掌柜,艺人刘赶三求见。”
  农劲荪面露喜色,对元甲说:“赶三乃梨园泰斗,京津驰名,此老翁见多识广,三教九流皆有好友,为人热情,又有风趣,颇有给人消愁解闷之能。”说完又对伙计喊道:“快请!”说着早大步迎了出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3-13 00:08 , Processed in 0.033623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