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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宇文瑶玑《幽冥谷》(处女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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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0 13: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天残教主



只见那立身厅内的两名老人,右面的那位,仍是一位黄衫白履,银髯飘飘的熟人,黄山天都峯「九落寒生」欧阳不尊!
站在左面的那位,身高七尺开外,秃顶秃眉,鹰鼻濶口,赤足芒鞋,一身黑色长衫中段,击了一根金色丝绦,倒垂着两只手,根根指甲长可四寸有余,一双豆眼,却散射着慑人的绿光,混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这人年纪,看来不在欧阳不尊以下。
盖宇文眼光掠过这两位老人,射向门口!
他微微的感到惊奇,这人好一付可亲的面貌!
圆圆的面孔,大大的双耳,凹凹的鼻梁,扁扁的环口,身上穿了一件短不及膝的褐衫,大袖飘飘赤着一双脚,露着两条雪白的臂,正斜倚石门,一脸稚笑,上稀下松的长着几根山羊胡,还在微微的转动!
这人年在七十以外,身材不高,但却鹤发童颜,满面慈祥,笑口常开,与那黑衫老人,正是强烈的对比!
盖宇文的眼光刚刚和他一接,却发现此老双目之中,荡样着一种奇异的光釆,既亲切,又和善……
此时,纸听黑衫老人怒喝道:「遁踪北荒的野佬,五台山可就是你埋骨的所在了!」
盖宇文入耳心凛!暗忖:「听这话之意,似乎是说『人寰六着』之中,唯一尙未露面的『北荒野叟』也来了」忖念未毕,他身畔突然响起了一阵震天狂笑……
盖宇文倏地掉首囘顾,但他的目光,却顿时被眼前的怪事瞪住了!
静坐供台中央的,此时竟然已非白衣魔人古侗!
这只是转瞬之间的事!白衣魔人竟然变成了一位皓发苍眉,面容淸古,丰准隆鼻,目眩金星的老人!
但那一身衣服,却仍然如旧,显得极不配衬。
老人苍眉抖动,狂笑己止。一双泛射金光的朗目,凝注着那位黑衣老人,冷冷喝道:「商庚,十年小别,你的『黑炁阴煞掌』,又增了几成火候?胆敢在老夫面前叫阵,大槪是错不了啦!」
盖宇文一听心中恍然,原来「北荒野叟」,就是白衣魔人古侗的化身!他忍不住又掉头多看了他几眼!
云悟方丈似乎与他心意相同!也睁着两眼,惶惑而又充满了钦佩的,看着这位名列「人寰六着」的老人!
那位被称为商庚的老人,又是阴阴一笑,嗤道:「北荒老鬼,老夫十年埋首,成就如何?正是今日欲待证实之事,当年千招一掌之辱,老鬼你既胜得不够光彩,老夫却也败得全不服气!嘿嘿——」
商庚连连冷笑三声,微微错开一步,继续说:「老鬼,来!来!来!这般若寺后的石楼,正好容老夫试掌!老鬼,你还不给我滚下来吗?」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目视云悟方丈道:「小和尙,人家要拿你这石楼试掌呢!你可知『黑炁阴煞掌』的覇道?只怕你这般若寺中的古蹟,晃眼就要化作过眼烟云了!」
云悟方丈高喧了声佛号,肃容道:「佛门净地,岂容鬼魅横……」
云悟方丈口中「行」字尙未出口,陡觉眼前人影一恍,他心知不妙,匆迫之下,双脚连环交错,僧衣大袖双挥,疾似流星的向横里一让五尺!
饶他应变极快,来人击出的掌力,业已沾身,云悟微觉左臂一麻,脚下也立现跄踉!
云悟方丈不禁大惊失色;陡感一股阴寒之气,自左臂筋脉缓缓渗入,霎时之间,一条左臂业已麻木不能转动!
商庚面泛杀气,冷冷指着云悟方丈喝道:「无知小秃驴,也不打听打听老夫是谁,就敢信口骂人?老夫今日手下留情,废你一条左臂,也敎你学着点乘!」话音至此,看也不再看云悟方丈一眼,慢慢转身,直往供台面前石桌走来,口中却又喝道:「北荒野鬼,莫非你已胆怯?」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道:「商庚!小和尙的左臂,老夫保他废不了!至于当年千招一掌,老夫确是认为胜得侥幸——」
北荒野叟说到此处,掉头向盖宇文一笑低声道:「门口的那位老小子,乃是我老人家好朋友,小子,烦你代我老人家恭请他进来,幷且把你打坐的位置,让给他,老夫与商庚之事,小子,你可不许揷手!」
说罢,目光微扫门口那位鹤发童颜的矮叟,哈哈一笑!
笑声中,未见凝气闪身,便自离台三尺,轻飘飘有如败絮随风,直落到商庚身前!
盖宇文微微一笑,就在此老飘身而起的刹那也自朗笑一声,幷即应声说道:「晚辈敬领法谕!」
白衫略闪,便已凌空飞越三丈,来到门口,冲着那位满脸嘻笑之容的老人,抱拳一揖道:「盖宇文敬请老人家入内!」
这位褐衫矮叟,怪目一翻,望着盖宇文咧牙一笑,曼手环状微圈,条地往后一甩,身形陡地向前一撞!
盖宇文惊讶中,忙自闪身相让——
耳听一阵哈哈大笑,褐衫矮叟的身躯,已目他头顶飞逝,待他返身凝目,那矮叟已端坐在供台之上,原先目己所坐的位置!
满面滑稽神色,看得盖宇文哑然失笑!但也看得盖宇文心神微凛,这老人的身手,看来似也不在北荒野叟之下!
盖宇文剑眉微剔,大步往供台行来。他已知北荒野叟低声向自己交待的话,已被这位矮老人听去,因此,他大步走来,是想再好好向此老寒喧两句!以尽晚辈之礼!
谁知,他刚刚走到石桌之前,耳中又传来黑衫老人商庚桀桀怪笑之声,和北荒野叟不屑的哂笑!
他骤然止步,目注二老!
商庚目闪神光,凝气待发!
北荒野叟却是一派从容,面露不屑的淡笑,哂道:「商庚,今日若是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出百招,老夫从此在『人寰六耆』之中除名。」
商庚怪叫一声,嘿嘿道:「好得很,老夫不但要你在『人寰六着』之中除名,今日一战,老夫要你从人世之中除名!」
商庚话音甫落,盖宇文即听得那位端坐供台上的褐衫矮叟呵呵大笑,怪声怪气叫道:「奇谈!奇谈!我老儿今日可要开开眼界了!」
盖宇文星目微睨,商庚暴喝之声,已然传来!
就这说话之间,商庚已经抢手攻出了三招!
的确是声势惊人,快如疾矢!
北荒野叟也不禁看得心中暗惊,这老儿十年深山苦练,的确是进境神速,较之昔日,已非吴下阿蒙!
当下冷笑一声,喝道:「商庚,你是诚心目取其辱,休怨老夫不成全你!」说罢,呼呼两掌,还击过去!
这两掌虽非北荒野叟毕生功力所聚,但也有似狂台扑地,海啸山崩一般卷向黑衫老人!
商庚一见,脸色微变,似未料到对方掌力,会有这等威猛!那敢冒然硬接,匆迫中一闪身形,退让两丈。
北荒野叟又是一声哂然冷笑,遥遥的又向商庚击出一掌!
这一掌看来平淡无奇,而且掌力也逈非时才两掌的刚猛可比;但商庚的脸色却大为惊凛!
晃身急退中,厉声惊喝道:「老鬼!你把『冷燄神功』炼成……」
话声未落,北荒野雯掌力,已然袭至!
一股令人骨冻血凝的寒气,连商庚这等人物,也不得不住口歛声暴提全身眞力,勉强相抗!
只见商庚混身一震,狂怒中不退反进,怒声喝道:「老鬼,商庚今日跟你拼了!」
话声出口,双掌同提,已连连抢攻五掌!
商庚掌力一出,北荒野叟晒然一笑,身形一转,便已脱出对方掌力,口中却大喝道:「商庚,三招未过,你己身中『冷燄』巨毒,尙且不知自歛,莫非你眞想找死不成么?」
商庚闷哼一声,双目陡泛杀机,双掌骤提,暴喝道:「老鬼,你也试试老夫上古绝传的武学!」
说话间,那一双手顿时变得墨黑如漆,十指的尖端,更隐隐泛射着紫赤色的光芒,倏然扬起,狂击而出!
北荒野叟睹状,似是微微一惊!
霎眼之间,商庚击出的怪异掌力,业已沾身!
这掌力确实是当得「怪异」两字!
只感一股寒气,挟着一股炙人的热潮,狂涛般猛逼过来。
饶是北荒野叟这等武林中怪杰,也不禁被这种奇异的掌力所震动!骇惊中,双掌一封来势,晃身直退!
商庚得理不饶人,竟不顾自己所中「冷燄」寒毒,甘冒练武之大忌,在身中毒伤之后,居然硬提功力,乘势追出,此情此景,只看得室内诸人,惊凛至极!
褐衫矮叟更是摇头太息,低声嗤笑道:「罪孽,罪孽!」
北荒野叟此时身形己至石桌边沿,商庚掌力,又己迎面逼来,迫得再发双掌,硬封过去!
他这一扬掌击出之劲,己是全力施为,力道之猛,实是惊人!
耳听「轰」然大震,商庚的身影,竟然被这一掌之力,击得腾空而起,飘飘往后摔出!
北荒野叟双掌击出,身形立显跄踉,退了三步,直至斜倚石桌,方始站定,右手迅速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吞下,这才咽神闭目暗中调息!
商庚可就伤得更惨了!
他已然中了「冷燄」寒毒,复又遭北荒野叟暴提全身功力的一击,内外相煎,立即人事不省!
九落寒生欧阳不尊似已看出不对,飞奔商庚尙未落地的身形,双手一抄,刚好接住!
他低目微瞥,顿时脸色惨变;恨恨的瞪了北荒野叟一眼,忙自怀中取出一颗大如龙眼,淸香四溢的丹丸,撬开商庚牙关,拍入喉中,又赶忙席地而坐,右掌贴紧商庚的命门,导气传力,助其行开药力!
大厅之内,此时一片寂静!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极为沉重!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极其惊凛!
连早已在商庚等人现身,即已退向一边帮助九宫七星剑傅坤运气疗伤的欧阳平和东方瑾,此时也不禁楞楞的停住了手,呆望着北荒野叟和商庚,惊骇难释!
昔年千招方始决出胜负的二老,今日五招未满即已两败俱伤,说来实是大出意外!
盖宇文心头电转,却是一直在想着那商庚所击出的怪异掌力,仿佛听自己恩师提过,这种掌力如能炼到十成火候,掌力着物,先则如焚,继则如冰,除非身具「金刚三宝禅功」,否则,无不当之即毁!
当时因自己业已炼成「金刚三宝禅功」,故而听后也末在意,不想今日却在这位黑衫老人商庚身上,得见这种上古失传的绝毒掌力,他自不免也为之大惊失色!
但也因此一念,使他想起「龙亭盛会」之上,九落寒生欧阳不尊迫退长白山少山主狄云时,所施展的那一手倒转阴阳的「坎离阴阳掌」力,颇有相近之处!
这两人同时在此现身,而又同使用这种类似的绝毒掌力,莫非这两人同出一门么?
他目光略扫九落寒生!
此时九落寒生业已站起,黑衫老人商庚,也已勉强立起,正双目眨射着悪毒的光辉,遥注业已囘到供台中央,盘膝静坐,看来已然毫无伤痛的北荒野叟!
盖宇文对商庚这种目光,微感凛然,暗忖:这商庚既是这等仇视北荒野叟,莫非是适才已然吃了大亏,甚至于依身武功,已然被野叟的「冷燄」寒毒破去了么?
盖宇文这一猜想,倒眞是猜对了。
商庚一身武功虽未破去,但已十成之中去了七八!
因此他心中充满了怨毒!
盖宇文沉思未已,耳中已传来九落寒生冷笑之声:「北荒野叟果是不凡,天残敎与阁下这段恩怨是结定了!阁下有暇,何妨枉驾华岩岭一行?」
北荒野叟哂然一笑道:「天残敎算不得龙潭虎穴,我老人家高兴的时候,不劳尊驾相请,自会前往!假若我老人家不高兴,哈哈!就算你拿十人大轿,也抬老夫不去!」
九落寒生突然哈哈笑道:「莫非你以为本敎护法,『黑心老人』商庚的功力,永远无法恢复么?北荒老鬼!你打错了主意了!」
北荒野叟闭目微笑道:「老夫早知尊驾以神医之名享誉武林,黑心老鬼所中寒毒,虽已损去他全身功力八成,拴塞了他任督两脉,但在尊驾看来,只不过等于皮毛之伤,老夫愿意以三月为期,等他功力恢复后,再决一仗——」
北荒野叟话音未落,盖宇文突然跨前一步,双目暴射神光,戟指商庚,向九落寒生喝道:「他就是『黑心老人』?」
九落寒生微感一怔旋即点头应道:「不错!他是昔年以『黑心老人』名号行走江湖的商伯敏!」
「商庚呢?」
「他的本名!」
盖宇文陡地嘿嘿冷笑!
九落寒生对这位少年人,可是知道不少,龙亭会上,亲眼见过他随意一挥,即能逼退江湖中八位顶尖高手,因此,他可不愿轻易得罪这位看来年轻,武功却是有点儿高不可测的煞星。
见他冷笑不停,忙脸露平和的笑容问道:「盖大侠为何发笑?」
盖宇文剑眉陡剔,冷哼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九落寒生心头一凛,忙道:「你与商老儿有旧?」
盖宇文突然仰天一笑,目视石厅楼板,冷冷喝道:「此事与阁下无关!」
九落寒生听得好不难堪!脸色一变,也自冷冷喝道:「商庚乃本敎护法,与老夫有共事之雅,他此时身负重伤,老夫有权代他与阁下说话!」
「你有权代他?」
「当然!」
盖宇文剑眉倏竖,双目精光炯炯冷冷道:「在下要取他的一条老命,阁下也有权代他拿来么?」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北荒野叟哂然一笑!
那位褐衫矮叟更是捧腹狂笑,连声笑道:「有趣!有趣!」
九落寒生却是脸色瞬变!微退两步!
商庚更是不解的瞪着两眼,望着这位自己素不相识,却是居然要取目己一条老命的少年人,秃眉紧皱!
九落寒生长眉抖动,银髯飞扬,似是怒极,暴声大喝道:「孺子欺人太甚,老夫却要称量称量你究竟有多少眞材实学,胆敢如此目中无人,信口狂吠!」话落身随,黄影一动,双掌已然交互击出!
盖宇文眉头微皱,对九落寒生击来势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视若无睹,双肩略幌,白影电闪,便已穿过对方掌力,转到九落寒生的身后!
陡听「碰」的一声!
九落寒生劈出的掌力,空自击向那座两丈多长的石桌,霎时石屑纷飞,石桌已折一角。
不由心中大惊,忙自电漩般转身!
怒喝一声,双掌再告猛然击去!
盖宇文睹状,心知若不稍施煞手,这老儿决然不肯罢休,双眉微剔,冷笑一声,右手随意一挥,口中喝道:「阁下休得太不知耻了。」
只听轻轻「波」的一响,九落寒生的狂台般掌劲,居然有似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这一来,九落寒生可惊凛得连退七尺!
盖宇文冷笑一声,极其从容的转身,星目怒扫仍在沉思不解的「黑心老人」商庚,冷冷的而又充满仇恨的喝道:「商庚!你用不着费心去想了!」
商庚虽然已经重伤,但是昔日枭焰仍在,闻言阴恻恻的冷笑一声,喝道:「娃儿,你是那一个门下?居然敢寻起老夫晦气来了?」
盖宇文目射怒火,冷哼道:「老贼!你是多此一问了,小爷寻你,除了你一条老命,还要问你一事,你若不肯照实囘答,哼!哼!小爷却要你受尽活罪,求死不得!」
商庚一听,仿佛自己早成了爼上之肉,不禁凶性大发,闷哼一声,怒骂道:「狗娃儿,你太小看老夫了,老夫一命你是否取得了,尙是难说,你要问何事,不妨且先说出给老夫听听!」
盖宇文冷笑道:「十五年前,靑城舍身崖畔,你是在屋外惨杀靑城炼士,还是在屋内谋害九天魔女?」
商庚闻言心中大惊!竟然低头沉吟不语!……
盖宇文见他不答,怒喝道:「快说!」
纵算是商庚这等魔头,此时也不禁被他的怒喝,弄得心神失了主宰,竟然应声答道:「老夫是在屋外共诛盖寰圣!」
「好——啊!」盖宇文这两个字说出口,声音好不难听:「商庚!盖宇文今日要报父母之仇,以尽人子之道,你说该与不该?」
说到此,他的话音顿了一顿,掉头略扫远处的九落寒生一眼,虎目倏现闪闪泪光,再向商庚喝道:「但盖宇文却不愿杀你这功力已失八成,难以挡我一击的无能之辈,你那位自认和你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可以帮你一同出手,若能在盖某手下走出五十招,你尙能不死,盖宇文父母之仇,从此与你一笔勾消!」
突然!
他的眼前扬起了一片黄色的人影!
九落寒生欧阳不尊,已晃身站在黑心老人的身侧。
盖宇文嘴角微撇,冷笑道:「过命交情的朋友!是阁下表演的机会了,盖某不才,倒想领敎两位睥睨武林的坎离合运,水火幷济的绝毒掌力!」说了,更是陡然跨前一步,目光射火,剑眉飞昂!
九落寒生看得心头微震,但表面却若无其事般,冷冷道:「尊驾太狂了!你自信挡得了老夫二人合击?」
「此事不须阁下劳神!休说商伯敏已然只剩四成功力在身,不是在卜小视两位,纵令商老贼身未负伤,只怕也不见得伤了在下!」
九落寒生冷笑道:「如此,老夫要放肆了!」
说罢,向商庚一扬眉,微微凝神歛气。
商庚似是已知今日之局,必难善了,怪目略现黑光,双掌倏提,也在暴聚、全身所余功力,准备孤注一掷!
盖宇文目睹两人形状,哂然笑道:「阁下休道什么放肆不放肆,五十招内有你们求生之机,盖某到希望两位好自为之了!」说了,更是呵呵冷笑不停!
就在盖宇文呵呵而笑,全未戒备的当儿,商庚一声大喝,黄衫黑影同飞,宛如两片黑云,直掩过来!
四掌同出,势如海啸山崩,直震得石楼大厅,几乎为之摇摇不定!
厉害的是这两人击来的掌力,都是一阴一阳,一冷一热,周遭三丈之内,呼吸都感困难!
一寒一燥的劲气,更是使人血脉凝结……
盖宇文却似无事一般,峙立不动!神情肃穆,宝相庄严,左掌竖立当胸,右臂迎向两人扑来的身形,翻袖倏挥!
盖宇文右掌方告切出,众人顿感燥热的空气一新,冰结般的沉浊气流,也随之消失!
陡然一声暴喝,大厅之内,恍似焦雷乍响,紧跟着划过一道白光如电,直扑黑心老人商庚。
盖宇文这出手身法,实在是快极,别说厅内别人了,连端坐供台上的二老,也微感乍舌不已!
喝声暴歇,电光乍歛,盖宇文半掌倏伸,迎面一招,正正当当的击向那被眼前情景,弄得惊疑未定的商庚胸前!
他这一掌的力道,是何等雄浑刚厉!
但商庚确也不愧高手,瞬息之间,他已了然眼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双掌陡提,掩住胸前,双足着力,硬把身躯平平往后摔出!
九落寒生也在此时看淸这焦雷乃是盖宇文的暴喝,电光赫然是盖宇文的身形,心头顿时大急,那里还敢怠慢!
淸啸一声,飞身便向盖宇文扑攻过去!
盖宇文既已有心一掌奏功,又岂是商庚所能避得了?更又岂是九落寒生「围魏救赵」的蠢计所可动摇?
只见他对九落寒生扑来之势,毫不理会,右掌却毫不含糊的直截印向商庚的小腹。
商庚目作聪明的一让,却又反倒躱得了前胸,而却露空了腹部以下的全部!
耳听一声惨呼,商庚的墨黑身躯,被盖宇文这一掌击倒地上后,还连翻了五个大滚!
口中鲜血如箭,混身一阵抽搐,这位以心黑为名的武林枭杰,竟然是一命呜呼了!
而就在商庚被掌力击中的刹那,九落寒生的双掌,却也结结实实的印上了盖宇文的后心!
虽是同样的被人击中,但却是两种反应不同!
盖宇文恍如未觉,他因是早已运起「金刚气禅」功力,九落寒生掌力不但未曾伤得他分毫,反被他反震之力,震得双腕生疼,跄踉后退,骇然木立!
盖宇文此时却也是木然而立!
他望着那已僵直不动的「黑心老人」商庚尸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中的杀父仇人啊!
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厅之内,每个人都静默着!
天残敎的人,为护法商庚的惨死而沉痛默哀!
他们,北荒野叟等人,是为盖宇文的流泪而惘然!
盖宇文仰天太息一声,他看也不看那位惊凛失神的九落寒生半眼,从容转身,往供台之前走来。
长揖到地,面向北荒野叟朗声发话道:「黑心老人商伯敏,与晚辈有血海深仇,虽然他已改名商庚,但父母之仇,为人子者当所必报!因此——」
北荒野叟双目陡射神光,但略现即逝,一脸黯然神色,摇手止住盖宇文再说下去,说道:「孩子你没有做错!」
说着,又指向那童颜鹤发的老叟道:「孩子,你可知道此老是谁?」
盖宇文闻言,摇头道:「晚辈初入江湖不久,眼拙得很——」
北荒野叟淡淡一笑,道:「孩子,此老你也许没有见过,但你一定听说过!他是你爹的师兄,人称『竹剑童心』,他自己又加了三个字『恨书生』的齐元炯!孩子,你想起来没有?」
盖宇文一听,连忙俯身拜倒,目闪泪光,说道:「齐师伯!我爹娘死得好惨!你老人家难道没听人说过么?当年先父曾经一再提起过齐师伯,然而,师伯却杳如黄鹤……」他已经有些呜咽了!
「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炯,一直停留脸上的天眞笑容,此时突然歛去,慈目之中,陡然滴落两颗热泪,挥手托起盖宇文,说道:「你错怪了齐师伯了!孩子,当年之事,老夫深自悔恨,不过,老夫幷非故作不知,但因格于和一位老魔头所立誓言,无法亲自在二十年誓约未满之日,破戒出山,终于盖师弟恨飮靑城,但,孩子,老夫也曾为你尽力不小呢?」
盖宇文的身形,被齐元炯随手一挥,就被托了起来,他不禁略感惊骇,再一听齐元炯以为自己怪他未曾在当日援救先父,他心中又是一动,再一听齐元炯说曾为自己尽力不小,心中立感疑念重重!
他此时是极为恭谨的肃立供台之前,齐元炯话声一落,他正待答话,陡然,他发现供台之上的两位老人家,神色显得极怪!
他猜想身后必有诧异之事!因而,他止住了要说之话,倏地转身,面向门外!
就在转身之间,盖宇文的视线之内,已发现了一条淡淡的人影!
是一位长发拂肩,明艶照人,双十年华的少女!
她莲步姗姗,轻盈已极,淡紫色的罗衫,长可曳地,在银色天地间,显得眞如嫦娥起舞!
这少女擧步虽是从容,但速度却是惊人!二十丈距离,也不过眨眼即到!
她一步闪进大厅石门,立时静情悄的站在当地,好一派华贵的气质!
大厅之中,连连窜起几条人影,直往这少女奔去!
这几条人影是「九落寒生」欧阳不尊,「九华庄主」二公子欧阳平,「通臂神掌」李皤,「靑龙堂主」史天森,「天马堂主」东方瑾,以及疗伤刚毕,元气未复的「九宫七星剑」傅坤!
他们全都垂手肃立,向这位少女执礼甚恭!
盖宇文和二老睹状,均感一惊!
她是谁?
紫衫少女对「九落寒生」的执礼,歛袵相答!但对其余诸人,却未予置顾,仅轻轻的冷哼一声!
她那双直似水做的杏眼,略略扫过供台上的二老,再扫向北海红巾叟和云悟方丈,最后,停在盖宇文的身上!
盖宇文直觉的心头一震!心想:「这少女好犀利的眼神,好冷寞的面容!」
紫衫少女杏目微闪,柳眉微扬,冷笑娇喝道:「好啊1北荒野叟,竹剑童心,北海红巾,外加一位云悟大和尙,这小小的五台山楼观谷内,却眞算得上卧虎藏龙之地了!」她语话略顿,目光又扫了横尸在地的「黑心老人」商庚一眼,再看看那些被北荒野叟长笑震伤的壮汉,柳眉陡竖,玉面隐泛杀气,又冷冷一笑,娇喝道:「有着你们这羣威鎮当今武林的高手在此,这怪不得天残敎派出来的三批人马,全都折在此地了!」她说话同时,却莲步轻轻前移三尺!
九落寒生容她话音一落,便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只见这紫衫少女冷笑一声,目光却盯着盖宇文,露出疑虑不屑的神色!
欧阳平却已抢着向那紫衫少女说着:「启禀掌敎敎主,这位击毙本敎护法的人,不但是昔日九华山庄的西席贵客,幷且是龙亭会上,把太上敎主打入『龙亭湖』心的人,敎主千万不可放过他……」欧阳平话声未落,大厅中多入发出不同的惊咦!就在众人惊叹之中,这位明艶照人的紫衫少女,倏然又欺前了两步!
她和盖宇文之间的距离,已缩短到三尺!
粉脸之上,略现笑意,檀口微启,娇喝道:「你就是龙亭盛会之上,以『一指禅』功,威鎮羣豪的那位年轻人么?」
盖宇文闻言眉头微皱,但却朗声答道:「不错!」
紫衫少女突然换成极为平和的口气,柔声问道:「你叫盖宇文?」
「正是!」盖宇文答完了话,倏地接口反问道:「你眞是天残敎的掌敎嗯?」
紫衫少女娇笑一声,道:「你不信么?难道掌敎还一定有个什么长相?」
盖宇文闻言笑道:「信!信!信!但不知姑娘的芳名是——」
紫衫少女笑道:「我叫欧阳玫!难道你在九华山庄之时,未曾听人提起么?」
「九华山庄听人提起过,哦!妳莫非是仁心遁叟失踪十五年的那位二小姐庆?」
欧阳玫格格一笑,点头道:「我猜到你会知道的!」说至此,她突然间脸色一变,指着商庚尸体向盖宇文娇声叱道:「本敎护法是你所杀?」
盖宇文被她忽笑忽怒的神情,弄得心中不快,闻言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妳以为我杀不了他?」
欧阳玫冷冷笑道:「本敎与你何仇?你竟敢击杀本敎护法?」
盖宇文尔言,仰天悽然长笑!
欧阳玫心中微惊,怒道:「你笑什么?」
盖宇文笑声一刹,大声怒道:「盖某与商庚有一天二地之仇,为何杀他不得?」
欧阳玫粉面生姿,喝道:「你可知你杀了本敎护法,该受何等处置?」
「何等处置?」
欧阳玫杏目圆睁,怒道:「杀我敎中护法,罪当磔尸!」
盖宇文闻言一笑,说道:「如果在下不甘受此处置呢?」
「你没有机会不受!」欧阳玫突然格格一笑,娇声道:「本敎主这就亲自执法了!」
话音未完,紫影如飞,十指纤纤,竟然直扑而来。
盖宇文倒眞没防到她会骤然出手!
他略一怔神之下,十缕怪异刃风,不带丝毫声息的劲力,业已罩体!
这指力不但怪异,而且是持别的熟悉!
盖宇文双目暴睁,惊凛至极!
原来,盖宇文在她一出手之瞬,立即认出,这十缕指劲,正是「眞言九解」之中,最具威力的「囘天凝魄指」!
他神情固是惊骇,但动作却是机警灵活至极!闪电般转动身躯,暴扬双掌,略阻天残掌敎的来势,自己却顺着右侧石桌,向前滑出,堪堪让过她那十缕指风!
欧阳玫心中却是大骇!她以为三尺距离,十拿九稳的一击,竟告落空,轻敌之心,立时歛去!
盖宇文虽是让开对方一击,却已惊出一身冷汗!何况又发现对方竟会「眞言九解」中的武功?
他剑眉双飞,俊面喷火!稍退即进,左掌猛向天残掌敎挥出!
欧阳玫那敢硬接?娇躯一撞,便斜退一丈。
站在她身后的九落寒生等人,却首当其冲,被盖宇文这一挥,挥退了五尺方始拿桩站穏。
盖宇文一声不响,右手又是一掌击去!
欧阳玫娇躯尙未站定,盖宇文的雄浑掌力,又告逼来,迫得她无法再让,只好银牙暗咬,猛提全身眞力,出手硬接一掌!
「砰」的一声!
盖宇文身形不稳,后退一步!
但天残掌敎欧阳玫却连退六尺!
一招得势,盖宇文雄心大炽,他势如流星赶月,呼呼两掌,再度猛击而出。
欧阳玫娇躯左转右撑,淡紫罗袖如云,飘飘一闪,便目脱出盖宇文掌力圈外。
盖宇文身形一掠,又待追击——
陡然发觉身后响起一片风声,三四股狂涛般劲气,压体袭来!耳中却同时听得九落寒生暴喝:「盖宇文!照打!」
天残敎的徒众们,是准备以羣殴来制胜了!
这一来,盖宇文动上了眞火!
他一纵身,竟然不再追击天残掌敎,虚空身形一扭,脚不沾地,双臂暴伸,十指齐出,分取在身后偸袭的天残敎中高手!
十缕劲风甫出,口中已然喝道:「天残敎的朋友,你们也尝尝区区『囘天凝魄指』力,是否可比你们掌敎的厉害?」
他居然也施展了「眞言九解」中的武功!
话声一落,指劲已发,欧阳平和九宫七星剑傅坤,首当其冲,应声倒地不起!
九落寒生却是机警过人,一见盖宇文凌空旋身,便知不妙,立即飞身撤掌,退向一侧,东方瑾却是似乎本就不大愿意出手,故而一听「囘天凝魄指」,也立即撤掌抽身,终致未蒙其害!
盖宇文点倒二人,冷笑一声!又如银雁般纵身而起,反向天残掌敎欧阳玫逼过去!
不过,这次他却未曾出手,只在面露惊讶神色的欧阳玫身前五尺之外站立,哂笑一声道:「天残掌敎也不过如此,却叫盖某失笑得很!」
欧阳玫却也够硬,闻言粉面含煞,怒道:「盖宇文,天残敎与你誓不两立!」
「好得很!盖某强仇,本已遍布天下,加妳一个天残敎,那又算得什么?」
「好啊!盖宇文,我们走着瞧。」说了,她罗衫微曳,似待离去!
「慢着!」
她略感一怔,囘目怒视道:「你难道连武林的规矩都不懂?」
盖宇文哈哈大笑,道:「武林规矩拘束得了别人,对盖某却是无效!」
他话音微顿,脸色一整,喝道:「欧阳玫,妳师父是谁?」
欧阳玫柔声说道:「本敎主恩师,隐居幽冥谷,目号『幽冥天尊』!」
幽冥谷?
幽冥天尊?
不仅是盖宇文!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幽冥谷三字,江湖上从未听过!
幽冥天尊其人,武林中更是不见经传!
但是,他却是这位「天残掌敎」的师父1
他会「眞言九解」中武功!
欧阳玫见到盖宇文失神之色,冷笑道:「怎么样?你听说过么?」
盖宇文眞是没听说过,他无法囘答!他的脸上变了色!
欧阳玫又是一声冷笑,身形掠起,直落欧阳平、傅坤身畔,玉掌连拍带点,解开了两人被盖宇文「囘天凝魄指」所点穴道!
她娇躯刚自欠伸而起,陡然眼前人影一闪,端坐供台中央,一直未语未动的北荒野叟,竟是被她的话语惊动了!
欧阳玫微微一惊,冷冷喝道:「北荒野叟,你想干件么?」
北荒野叟呵呵笑道:「姑娘,幽冥谷位于何处,可否告知老朽?」
欧阳玫淡淡微笑,道:「幽冥谷位于万山之上,千水之下,残桥之侧,断崖之中!」
北荒野叟长眉微绉,笑道:「姑娘,妳是跟老朽打哑谜么?」
欧阳玫笑道:「欧阳玫岂敢戏耍北荒野叟?」
「姑娘,难道幽冥谷所在之处,没有个方向、地名么?」
欧阳玫柳眉微扬,含笑淡语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姑娘,当眞连个省名都没有?」
欧阳玫突然俏目微转,笑道:「我要是知道,我会不说?」
北荒野叟长眉略动,冷笑道:「姑娘,妳如何上山,如何下山的?」
「恩师提携,恍若驾雾腾云!」
北荒野叟呵呵大笑,道:「姑娘,妳那师父是神还是仙?」
「神仙?」
「不然他怎能腾云驾雾?」
欧阳玫面色一板,冷冷答道:「欧阳玫后生晚辈,不知其中道理!」
北荒野叟也是面色一板,喝道:「姑娘,妳师父叫什么名字?」
「姓仇,讳靑南!」
「仇靑南?」
欧阳玫端容颔首!
北荒野叟顿时沉默了!盖宇文也陷入了沉思!
竹剑童心齐元炯怪目连翻,呵呵大笑道:「好奇怪的名字!只怕不是眞的吧!」
一语惊心,灵光突现,北荒野叟陡然喝道:「欧阳姑娘,妳那师父是什么模样?」
欧阳玫绉眉道:「北荒野叟,你这等逼问,是什么意思?」
「老朽颇想知道令师是否老朽故交?」
欧阳玫突然哈哈娇笑,道:「你年纪太轻!」
北荒野叟陡地仰天大笑,说道:「老夫今年一百四十出头了!姑娘,妳竟说我年轻么?」
欧阳玫展颜娇笑不已,道:「一百四十出头,说起来当眞不算年轻,不过,如跟姑娘我恩师相较,那就显得年轻得很!」
「姑娘,令师到底多大年纪?」
「大槪两百岁!」
北荒野叟陡睁双目,神光冷射,怒道:「令师当眞叫仇靑南。」
「谁骗你么?」
「哼!老朽忍耐已久,姑娘!妳莫令老朽发怒。」
欧阳玫杏眼圆睁,也动了嗔怒,道:「谁叫你不肯相信?」
北荒野叟陡地仰天长笑!这笑声震撼着四野,石动山摇!屋簷积雪纷纷下堕!
北荒野叟笑声一歛,突然说道:「好!好!姑娘!老朽就算相信你了!可否请姑娘传信令师,说北荒野叟下月此日,在太白山顶八仙台上候敎!」
欧阳玫柳眉微聚,闻言冷笑道:「你既然如此自大,甘愿取辱,欧阳玫愿意转达你的话给姑娘恩师,不过,恩师来与不来,姑娘无法决定。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道:「老夫只要妳传信,来与不来自是尊师之事,老夫自不致因尊师失约,而迁怒姑娘及『天残』一敎!」
欧阳玫展颜一笑道:「若你眞迁怒予我,姑娘也无所惧怕!」
北荒野叟淡淡一笑!这位昔年心狠手辣的「白衣魔人」,今白却显得颇与传闻中大不相符!
盖宇文此时反倒剑眉陡扬,撇嘴笑道:「盖某本来不想容妳离开此地,但冲着妳这句话,盖某却不想再留难妳了!好得很,放过今天,我倒也瞧瞧,你们天残敎当眞能有几成气候!」说罢,更是仰头大笑不止!
欧阳玫俏目闪过一丝悪毒的恨意,狠狠的盯了盖宇文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向欧阳不尊及天残敎下诸人,略一摆手,娇喝了声:「走!」紫影微翻,便自穿门而去!
九落寒生欧阳不尊,双手抱拳,向北荒野叟一揖,显得礼数极为周到,说了声:「华岩岭头再行候敎!」便也转身而去!
欧阳平,东方瑾,史天森,以及被盖宇文做了手脚的通臂神拳李皤,九宫七星剑傅坤等人,也都向北荒野叟,抱拳一揖,转身离去!
盖宇文眼看李皤居然也能行动自如,即知乃是那位天残掌敎,在离去的刹那,以「眞言九解」之中,极高明的手法,解了此人穴道,看来这位姑娘的武功,实在不凡!
由此推测,她那位在「幽冥谷」中的师父「幽冥天尊」,必然是一位武功绝高的长者!
盖宇文心念未毕,耳中已传来北荒野叟的话声:「小和尙,此间之事已毕,天色也将露曙,你还是赶快到前面去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做佛事去吧!咱们还有别的事商量,你也用不着待在这儿找晚辈当了!」
云悟方丈应了声:「遵命!」
双掌合十,朗诵一声佛号,腾身自去!
北荒野叟,这才掉头向盖宇文笑道:「娃儿,你心里在想什么?」
盖宇文低眉答道:「晚辈在想那位『幽冥谷』中的『幽冥天尊』!」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道:「何必去想哩?一月之后,即知分晓了!」
盖宇文笑道:「但晚辈恐怕在一月之内,赶不到太白山头!」
「你要到那儿去?」
「六盘山,或是武当山!」
「呵!」
北荒野雯略作沉吟,突然继眉道:「你到武当山作甚?」
「找万里飞侠陆遥臣!」
「陆遥臣也是昔年凶手之一么?」
「是!」
「这眞是太想不到了!」
北荒野叟叹息一声!稍事沉吟,陡地目射精光,冷笑道:「娃儿,你怎能知道那些人是昔年靑城血案的凶手呢?莫非有什么证据在你手中么?」
「不错,他们留有一本欹血签名的『靑城血誓录』落在晚辈手中!」
北荒野叟又是一声长叹!
那位竹剑童心恨书生,此时却突然笑道:「孩子,靑城血誓录如何到你手中?」
盖宇文俊面陡现悲容,恨声答道:「晚辈在九华山庄获得!」
「是你师父星川顽叟叫你去到九华山庄找的么?」
「恩师只令晚辈下山设法混进九华山庄,必有所得,倒并未言明究竟要在庄中取得何物!」
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炯,笑意突歛,仰天自语道:「龙逸岚怎会这么做?莫非他已知道……」
盖宇文听得心中微震!
竹剑童心口中所说的「龙逸岚」,正是自己恩师名讳,听此老之言,莫非他不但是与自己父亲同门,而且与自己恩师,也甚是相熟……
他沉思未定,齐元炯已笑道:「孩子,你那本血誓录上,有多少人签名?」
「廿一位!」
「廿一位吗?」
「是!」
竹剑童心面色微变,喝道:「你已找到几位了?」
「四位!」
「你下山多久?」
「一年半!」
竹剑童心恨书生,陡然大喝道:「孩子,你进行得太慢了!」
盖宇文惶悚中忙答道:「是,师伯敎训得极对!」
「唉!龙逸岚为何早不对我说呢?他怎么这等放心,居然让你一个人下山来,向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们挑战啊!」
盖宇文闻言,剑眉倏扬,豪气大发,应声答道:「师伯不须为晚辈耽忧!这廿一个人,晚辈倒未放在眼中,只是,他们藏身之处,不易发现!」
齐元炯长眉微聚,摇了摇头,却笑道:「年靑人不可自卑,但也不可太过自恃!孩子,我相信你的话,一我也相信你的武功,但我却不放心你的阅历和经验!须知……」
盖宇文不等齐元炯说完,突然发话道:「请师伯放心,为报父母深仇,晚辈早已置死生于度外!下山之日,晚辈曾经发誓要手刃昔日凶手,故此晚辈不愿假手他人成事,而落不孝之讥!」
齐元炯无奈的笑着,嘿然一声道:「你眞不愧是盖师兄的儿子,这份傲性,就完全一样!孩子,你可要记住,人有傲性并非是错,但千万不可傲到目中无人,做作过甚!你爹当年吃这个亏不小!」
「是!晚辈愿永远记住!」
「你肯记住就好。」齐元炯突然一笑,笑声中又恢复了他那「童心」擧措,只见他双手互拍,劈啪不停,向北荒野叟笑道:「古老儿,太白山头,你可要当心点,我看那什么『幽冥天尊』,只怕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哩!」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道:「老小子你是否童心大发,手痒难煞,想要跟我跑一趟太白山八仙台?」
齐元炯互拍的双手。突然改为连摇道:「不,不!我只想看看那『幽冥天尊』是什么玩艺儿,谁说要跟你到什么太白山八仙台去?」
北荒野叟也自摇头笑道:「既然不到八仙台,你怎么看得到这位自号『天尊』的幽冥谷主人?」
「这个……」
盖宇文看到这位齐师伯发窘之态,不禁暗笑!
北荒野叟却是一本正经道:「你这老小子别这个,那个了!下月太白山头之行,我们一道赴约如何?」
「妙极!妙极!……」
齐元炯仿佛喜极拍手大笑,连呼「妙妙!」
北荒野叟对他微微一笑,又掉头向盖宇文道:「娃儿,陆遥臣早已不住在武当,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至于六盘山之行,你打算几时动身?」
「目下即走!」
「你一个人么?」
盖宇文一指「北海红巾叟」道:「这位红巾叟老哥哥一道!」
北荒野叟合目一笑,道:「不想见识见识『幽冥天尊』是谁么?」
「何尝不想?但——」
「六盘与太白之间,相距不过三四日的行程,娃儿,照你的脚下功夫,一日时刻,即足可以由六盘赶到太白;下月此日,如无必要的缘由,何不赶往八仙台上一聚?」
盖宇坟忙恭声道:「晚辈但愿能够赶来!」
盖宇文话音方落,齐元炯已哈哈笑道:「赶得来!赶得来!齐师伯给你担保!」
盖宇文转身一揖,似是相谢。
北荒野叟却突然掉头,极有深意的瞥了齐元炯一眼,瞬即,两人竟是相对敞声大笑。
这一笑,笑得盖宇文一楞。
但他此时去心似箭,并未深思,一招手,请过那位仍然站在供台边的北海红巾叟,然后双双抱拳向北荒野叟及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炯一拜,口中说道:「晚辈告辞了!」
谁知这两位老人,却丝毫未曾听见般,仍是相对哈哈大笑!而且那笑声更是高亢入云,足可裂帛碎金!
这笑声而且已经显示极高的内家功力!
盖宇文因为身具「金刚三宝禅功」,故而尙未觉得什么,但红巾更却已有些支持不了之感!
盖宇文大大一惊,赶忙运集功力,左手猛握红巾叟右臂,疾喝一声:「快走!」宛如两只巨雁般,穿门飞去!
就在他俩足点石楼顶脊,转身越寺出谷的刹那,盖宇文仿佛发现那古柏之后的悬崖之上,隐约有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等他定神再找,却已无踪无影!
这远的距离,盖宇文只当是自己眼花,错把夜鸟误看成人影,也就忽略了过去,未再追查!偕同北海红巾,掉头疾奔台外而去!
如果盖宇文能够稍稍等一刻再走,他必然会发现一桩令他惊凛至极的怪事了!
但是,他却在大意中错过了!
XX XX XX
在楼观谷内,般若寺后的石楼之中,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炯,正面临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奇境!
原来当盖宇文离去的刹那,两人已然发现对崖来了强敌,为使盖宇文得能安然退出五台山区,二老这才借着长笑之声,歛聚内家眞气,略向来敌示警,原意也不过让来敌知难而退!
却不料这位现身楼后悬崖的强敌,乃是当今之世,第一高手,他不仅不被二老笑声所慑,反倒在这二老笑声未歇,般若寺内羣僧,惊惶失措之际,竟然逼气成丝,向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发话!
声音极细,但话语却淸晰震耳,句句惊心!
话音刚自传来,二老已知来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再企图借着长笑之威慑敌,已不可能。二,老不约而同立即止住笑声,倾耳细听:「古侗,齐元炯,这长笑摧敌之功,在老夫面前玩弄,岂非是太已儿戏了?老夫极不愿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竟然不顾这般若寺中的和尙,是否受得了这种笑声,妄自乱发!特此传声相告,以你等目前在武林中的地位与武功,此后还是多收歛一些儿才好!
这人语气,极为老气横秋,竟是把这两位年逾百岁的二老,看作了黄口小儿般敎训了一顿!
北荒野叟心中微微一震,也自歛气反询道:「尊驾是谁?古侗和齐元炯欲请尊驾现身一会。」
对崖突起一声朗笑,那苍劲的语音,再度传来:「老夫此时不愿与你等相见,一月之期,转瞬即至,到时老夫自会让你等得知老夫是谁!」
传音至此,微微一顿,北荒野叟和齐元炯相视一眼,双双如飞般,腾身扑向院外悬崖!
二老方自身形掠出,对崖传音又至:「你俩个休得打什么鬼主意,老夫既说不愿与你俩相见,任是如何,也休想发现老夫身在何处!但老夫已然在这石壁之上,留下数语,你俩仔细看看!老夫去也对崖传音甫毕,二老身形也已飞到,但空山寂寂,那里还有半丝人影呢?
这只不过是瞬间之差,以古侗和齐元炯的功力竟然不知此人如何离去,说来确也惊人!
北荒野叟摇头长叹,道:「这人的功力一,简直高得怕人,却不知他是友是敌?眞是令人莫测高深,罔知其意……」
齐元炯长眉略扬,嘻嘻笑道:「古老儿,你可曾注意到,这人曾说一月之期,转瞬即至?」
北荒野叟点头,正色说道:「齐老弟,你莫非怀疑此人即是『幽冥谷主人』么?」
齐元炯神色虽是紧张,但仍是嘻笑道:「不错,一定是他!」
北荒野叟绉眉道:「但他又是谁?」
齐元炯突然神色一肃,慢慢说道:「以这人功力之高,及年岁之大,定然是昔年武林中喧赫一时的长者,否则他不会知道你我的姓名!」
北荒野叟点头道:「就算你说的不错,但他会是那一位呢?比你我长一辈的武林高手,岂会也有活在世间的?」
齐元炯接口道:「我已猜出九分,这『幽冥谷』主人,必是你我熟人,而你我熟识的长者之中,只有一位早年失踪……」
齐元炯说到此处,北荒野叟突然神目电睁,「呵」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声,说道:「齐老弟,我也想起来了!」
「你想到的是谁?」
北荒野叟淡淡一笑道:「跟我昔年匪号一字之差而又同姓的那位前辈!盖寰圣的师尊,算来应是你老儿的师叔的『白衣人侯』古华朴!」
齐元炯呵呵一笑,道:「对极!对极!」
北荒野叟翻目瞪了齐元炯一眼,道:「但他老人家为何要改名为『幽冥天尊』呢?」
齐元炯朗目也自一翻,道:「你老儿问我,我又去问谁?」
北荒野叟沉思有顷,突然叹道:「此事只怕另有缘因,幽冥天尊临去之时,曾说悬崖留有字迹,我们何不先看看再说呢?」
说罢,当先向那最高的削壁纵去!
齐元炯身形一闪,褐衫略动,也自跟踪而往!
这「片削壁,高达四十余丈,削壁之下,即是「迷魂洞」,而洞口之上,却是毫无立足之处,若说要在这削壁之上,留下字迹,实是大难!
但两人刚自掠至「迷魂洞」外两丈之处,即已发现那平如刀削,无可借力伫身的削壁之上,留下不少拳头大小的字迹!
这两位武林中绝顶高手,略一注目,字字均已清晰入目:「幽冥天尊字谕古侗,齐元炯:太白山八仙台之约,老夫到时必至!但老夫深知尔两人功力,实难挡得老夫擧手一击,故此现身示警,使尔两人略知深浅,不妨在一月之内,尽约所谓人寰六耆和三山五岳高手共同赴约,老夫愿以一身,独敌天下羣豪,十招内尔两人若能不死,老夫即自动再度返囘幽冥谷,永坐死关!生机只此一线,念在昔日香火因缘,优予先告,好自为之,切切此谕!」
北荒野叟和齐元炯只看得沁出一身冷汗!
不说这留字的口气,何等自大,仅以这种提气腾身,凌虚刻字,而能入石五分,钩勒整洁的功力,这位「幽冥天尊」的一身武功,已确实是非自己两人所敢匹敌的!
两位武林宿着,楞立在削壁之前,呆若木鸡!
XX XX XX
从五台县通往阳曲的一官道上,此时奔驰着两骑快马!
前一匹全白龙驹之上,端坐着一位蓝衫少女,后面一匹黑白相间的骏马上,却是一位年在六旬左右的黑衣老叟!
那蓝衫少女,娇媚天眞,正是中州遇刼,东海神驼狂追未见的「南戎剑圣」的孙女儿,「南灵仙子。」
而那位黑衣老叟,却是二位陌生人!
其人生得面黑如铁,但却并不瘦削可憎,一对朗朗双目,却是神光湛然,有如黑夜朗星,令人不敢逼视。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官道行人渐多,南灵仙子和黑衫老叟,自是不得不将坐骑勒紧,缓缓并肩而行。
南灵仙子行进中,偶一掉首侧顾,.向那黑衫老叟道:「陆大侠,你饿不饿?」
姓陆的黑衫老雯,闻言笑道:「姑娘,妳可是饿了么?」
南灵仙子臻首连点,笑道:「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昨夜令师齐老前辈救我之时,虽然把那什么天残敎的肉脯包了一大包给我,但我却义不食强仇之食,统统都丢到那悬崖下面去了!」
黑衫老叟刚刚一笑道:「姑娘怎不早说?」
说着,抬眼向前路略一打量,又复笑道:「前面已是阳曲,姑娘,我们快着点儿吧!」
南灵仙子娇应一声,皓腕倏扬,伯的一响,那匹浅白龙驹,顺时放开四蹄,如飞而去。
黑衫老叟,呵呵一笑,双腿微微一夹马腹,那座下的马儿,也自奔腿翘蹄,直向南灵仙子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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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0 18:0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踏波豪士



约莫顿饭时刻,两骑已然跨进阳曲北门。
黑衫老叟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酒楼,招呼着南灵仙子,一同下马登楼,先交待店伙,好生伺侯马匹。
然后吩咐送来两大碗面!
此时酒楼之上,已来了不少食客,黑衫老叟细瞇着双目,略向楼上一扫。
顿时间,他心中一震!
适才上楼的食客,居然个个仿佛都是武林中人物!
他发现这些武林人物中,竟然有「死林」里的高手在内!
黑衫老叟为人极为机警,在江湖上也极为有名,人称「单掌降龙」陆钧,乃是竹剑童心的唯一弟子,一身武功,已尽得竹剑童心眞传,如果他仅自己一人,倒不会为「死林」人物的出现而暗惊!
但是,他身边却多一位南灵仙子!
因此,他不能不随时谨愼!否则,若是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有何失闪,自己怎向恩师交待呢?
他此时心中虽惊,但脸上却不露出神色,仍然极其从容的看着南灵仙子,把那碗其味极香的羊肉煑面吃完了!
这只不过盏茶不到时间,但陆钧已然发觉那些来人中,有人下楼,并且立即传来奔马扬蹄之声。
「单掌降龙」陆钧心头大震,忙招呼店伙结帐,向南灵仙子略施眼色,便自起身下楼。
南灵仙子似也看出不对,一声不响的跟在陆钧身后,下楼上马,往南扬鞭而去。
直到出了南门,陆钧方始囘头低声对南灵仙子道:「姑娘,前途凶险正多,妳这装饰,可否稍稍换一下?前面借家农户,买上一套粗布衣裳换,上,连老朽也得改换一下衣着,免得再惹麻烦了!」
南灵仙子转眸一笑,道:「就依陆大侠主张!」
说着,两人便找了一户农家,花了一两碎银。买了两套粗布衣衫,各目换着整齐然后策马南进!
夜色已深,彤云密布。
在吕梁山的狭径之上,却传来了沉浊的得得蹄声。
同时,吕梁山半山的一片丛林之中,随着遥遥传来的蹄声入耳之际,流星赶月般,飞跃起五六条人影。
好快的身法!一晃眼,便已四分五散的扑落在山径的四边,而且立即蛰伏当地,再无动静!
渐渐,那得得蹄声来得近了!
远远望去,虽在黑夜之中,也已能隐约看出两点暗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半山飞驰而来。
一白一花两匹骏马,业已看得淸淸楚楚了。
马上的人,却因为衣履太暗,无法分辨,但从这两匹不同凡响的坐骑上,已可看出,这来的两人正是南灵仙子和「单掌降龙」陆钧!
陡然!北侧的矮林中,响起一声呼哨!
两匹骏马,被惊得哗啦啦仰首长啸,几乎人立而起!总算马上两人均是武林高手,虽是出乎意料之外遇伏,却仍能从容不迫,勒马伫蹄!
眼光过处,耳听「嗖!嗖!」数响,从山径两侧,连续的纵出五六个黑衣人影!
这六位黑衣人,闷声不响的分成两批,三位一组,分别直向南灵仙子和陆钧奔来!
南灵仙子一见三人扑至,娇叱一声,猛扬左手金丝马鞭,直朝三人横挥击出!右手一挥,「喰瑯」一声,那支宛如一泓淸水般的三尺靑锋,已然闪耀着熠熠寒光,斜向那扑来三人劈去!
这三人都是身手极高的武林健者?未等南灵仙子马鞭,长剑袭到,那为首一名,冷哼一声,右掌遥遥向着南灵仙子猛然拍来!
南灵仙子陡感对方一扬掌之间,立即有一股极大的潜力袭来,自己手中长剑,几乎把握不牢!
她心中一震,立知今夜大事不妙!
娇躯微撑,让过对方掌力,莲足暗中使劲,借着左右两名黑衣人击出的掌力,硬把娇躯纵离马鞍倒翻两丈以外。
那三位黑衣人那能容她退走?一幌身,复又如飞一般赶将过来,三股狂涛般的掌力,蓦地卷至!南灵南灵仙子一身武功,虽是自己祖母所授,睥睨天下的剑法之上,但此时遇到这三人至高的内家掌力,顿时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三招不到,已是险象环生,步步后退!
此时「单掌降龙」陆钧,却也和另外三人鬪得难解难分!
陆钧功力,高出南灵仙子甚多,因此,他对付这三位黑衣人的围攻,倒尙显得从容不迫,应付自如!
但当他侧目微睨南灵仙子,发觉她已被逼得连连后退,离开自己已在七丈以外,不禁顿时脸色大变!
陆钧心急盛怒之下,猛奋神威,双掌倏聚毕生功力,一招「眞言九解」中刚猛绝伦的「七宝雷音」,腾起满天逼人的劲气,硬把三入逼得闪身退出五尺!
陆钧一招逼退强敌,身形微动,反向南灵仙子方位踪去!疾似箭矢,捷比流星,待得三人发觉,陆钧已在五丈以外。
人未到,掌力已发,「七宝雷音」,再度发出!
围攻南灵仙子的三名黑衣人,眼见大功即将告成,生擒南灵仙子之擧,已然在握,正在心中暗喜之际,陡然发觉身后一股狂涛袭到,不禁大惊失色!骇凛中幌身急让!
耳听一声娇呼,南灵仙子娇躯,竟被「单掌降龙」陆钧的掌力,击出三丈以外!倒地不起!
陆钧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掌,竟然会误伤了南灵仙子!
心神猛震之下,目眦欲裂,暴喝一声:「狂徒!老夫跟你们拼了」
单掌陡扬,突展昔年成名绝技「大手印」翻腕向三人拍出!
这三人也似颇知陆钓在「大手印」功夫上的造诣,那敢硬接,一闪身竟然又目向两面纵出!
恰在此时,另外三位黑衣人也已赶到,六掌并擧三道威猛无俦的劲气,罩体袭至!
陆钧此时似是理智已失,竟是不顾身后攻来的三人,「大手印」功力,仍是遥印向左侧避让的两人,左手向后一挥,硬接那三位黑衣人攻来的掌劲!
「砰」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木折石飞之中,陆钧那瘦削的身形,幌了两幌,终于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跄踉两步,倒了下去!
而那身后暗袭而来的三位黑衣人,也似经不得陆钧左掌反震之劲,各自退了七大步,「噗通」、「噗通」数声,坐地不起!
同时,那两名闪向左侧的黑衣人,却是惨号.两声,狂吐黑血,被陆钧「大手印」震得心脉全断,肋骨尽裂,平摔在地,一命鸣呼!
那唯一幸存的黑衣人,似是这六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但也被这眼前的景象,惊怔得默然无语!
突然!
似乎有银色的光环一闪而过,这位唯一未曾受伤的黑衣人,竟陡然惨嗥一声,摔倒地上了!
XX XX XX
却说那位在开封城内,为北海红巾叟疗伤袪毒之际,大意之中,被人刼走南灵仙子,一怒之下,追踪前往六盘的武林怪杰,东海神驼敖慕天的几日遭遇!
其时,他东海神驼穿过白杨丛林,立即顺着黄河南岸,折向西行!
他知道不管你是「贺兰古道」上的「死林」也好?六盘山中的「武圣宫」也好,都必将沿着这条路而入甘肃,何况问题症结,更都在那位隐居崆峒山中的老儿、「上都天子」邵穆身上呢!而且,以他的身份,如果说在沿途之上,追不到这批刼人的狐羣狗党,而出手救人,那么,他也只能去找邵穆而不能去找邵穆之子邵雍算帐了!
因此,选择了一条一擧两得的捷径,既可沿路查探刼人的一批人下落,又可顺路先往甘肃崆峒山中,去跟那上都天子理论!
但东海神驼又怎知其中另有原由,南灵仙子的去处根本不如他之所料呢?
而「死林」羣凶正是「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西域魔僧随后掩伏,虽是重伤红巾叟,但却因此而把刼到手中的南灵仙子,平空送给了别人!
并且,「死林」手下,还当场牺牲不少!
东海神驼拿定这番主意,原以为是最好的打算,不料半夜半日过去,竟是连一点影子也没看到!
此时刚是日到中天,虽然乌云渐合气候转凉,颇有落雨下雪之意,但风霜雨雪,对这位武林怪杰东海神驼又有什么关系呢?雨雪不但阻不了他的行程,反倒更会让他从容飞奔,不就心惊世骇俗了!
东海神驼仰首长空,呵呵一笑,再次放眼前路,竟然已是孟津渡口!
他的心情,因为苍天欲雪,反倒开朗,忙着急赶几步,进入孟津古城。
在临河渡口的附近,他找了一家酒楼,面对滚滚黄流,把杯独酌,倒也能消胸中块垒!
因是天色已变,雨雪将临,故而在这昔日极为喧嚣的古渡头,此时竟是人烟极少!
东海神驼极目远眺,对岸孟县城廓,在黄烟白雾中,依稀露出一线……
突然,东海神驼面色一变,双目暴射神光,右手箸,左手杯,全都停在半空,上下不得。
这位武林怪际是楞住了!
在那远看一线,近看浊流滚滚的河面之上,此时竟然出现了一桩令人不敢相信的怪事!
百丈以外,黄水翻腾的河心,现出了一条淡淡的人影,靑衫大袖,飘飘然踏波而来。
动念之间,那淡淡的靑衫人影,已然近在五十余丈之内,这人的速度,更显得惊人了。
东海神驼入目惊心,这人年歳,未免不合身份得很!若照此人所露的这手「踏波而渡」,又复疾比奔马的速度而论,他应该是位年龄超过自己的武林长者才对!
但是,事实不然!
此人年纪不满四十,神淸气朗,面容白暂,满头黑发,绾在脑稍,束发白巾,微微在风中飘拂,配衬着潇酒至极的靑色长衫,白袜云履,踏波而来,眞似大罗金仙,逍遥尘世!
以东海神驼在武林中的地位,他竟然不识此人!
恍眼之际,这靑衫文士,已至河边!
幸亏这时街头及两岸俗人甚少,否则,看不惊动得大伙儿摆香案,叩响头,迎拜龙神那才怪呢!
自百丈以外现身,东海神驼即是目不转睛的注视此人,心中却是千廻万转,奇怪此人怎可这等放肆?在这人烟辐辏的黄河孟津渡口,施展惊世骇俗的武功,岂非太也招摇过甚?
就情就理而言,一个人能炼到这等工夫,早已心如止水,点尘不染,若说有意卖弄,着实不能叫人相信!
然而,他又为何故意这样做呢?
东海神驼思念至此,陡觉灵光一现,只怕这位凌波而来的怪客,必然是有所为,有所指!
可能在这孟津渡口,另有高人潜伏!
他这一猜,到算猜对了一半!
靑衫怪客,这时已然波凌飞渡,走上岸来,他步履从容,长衫飘飘,居然是一迳走向神驼飮酒所在。
东海神驼微感一震之间——
靑衫怪客已立身他的身前。
未语先笑,极以龙吟:「东海仙府,云霄神境,奇草瑶花,人间天上!敖大侠世外之人,怎地会舍却绝世灵境,跑到这俗不可耐的孟津渡口,独酌独飮来了?」
东海神驼被他说得一怔!
这人好奇诧的口气!仿佛跟自己是多年故交一般?
他忍不住详细的再看这位靑衫怪客两眼!
靑衫怪客睹状呵呵一笑,道:「敖大侠认不得在下,在下却倒识得阁下是位被武林白道景仰,黑道痛恨,但却人人敬鬼神而远之的东海神驼敖慕天!」
他语音微顿,那双看来淸澈明亮,但却未现精光的朗目,闪过一丝讪笑的色采,扫过东海神驼脸部,接着又是呵呵一笑,道:「久闻敖慕天豪气凌人,飒爽超凡!怎奈是今日一见,未免叫人失望!眞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若闻名!」
东海神驼脸声一变!颇知自己失态!
靑衫怪客未容他张口说话,三度发笑道:「看来武林之中确是传闻过甚了!以阁下此时表现,豪在那里?爽在那里?较之我『踏波豪士』,是否相差尙远?」
说罢,四度呵呵大笑!
东海神驼顿时被他这四次笑声,弄得老脸发红!他却眞不曾想到,这位目称「踏波豪士」的靑衫怪客,在此炫露神功,凌波飞渡,竟是冲着自己而来!
心想:此人出言固是无状,但却说的也是事实!
敖慕天三字,确是在武林中,人人敬畏,而目己的一生行事,也着实可当得上,「豪迈绝伦,爽朗脱俗」八个字!
不料自己今日怎么失态至此?
莫非自己竟然被来人那份超凡入圣的武功的所慑,抑成是自己当眞活囘去了,显得胆怯起来?
他心中疾快的一想,立即闪身而起,仰天哈哈大笑!刹那之间,东海神驼竟已判若两人,昔日豪迈英姿,顿然闪现在他那眉梢,嘴角,连根根纠结的白发,也在笑声中跃跃欲飞!
靑衫怪客「踏波豪士」,睹状微笑,道:「这才有点儿意思!」
东海神驼半晌方始止住笑声,向「踏波豪士」肃手为礼道;「尊驾敎训得好!敖慕天有生以来,这还算得上是第一遭!但敖慕天心服已极!」
神驼话音稍歇,双手再度抱拳,笑道:「孟津古渡,正感独酌无聊,得睹尊驾旷代绝学,又得尊驾铭心讽示,敖慕天虽是不才,衷心确是敬佩无涯!尊驾不弃,何不对飮几杯,稍解这欲雪未雪的寒意?」
「踏波豪士」扬眉微笑,移身就座,这才说道:「不错,不错,果然当得一个『豪』字!」
东海神驼却未理会对方话中讥讽、轻视之意,竟自坐下,把壶斟酒,擧杯向「踏波豪士」道:「敖慕天先飮三杯,以罚适才初见失礼之罪!」说罢,连干三盏!
「踏波豪士」容东海神驼三杯入口,拍手笑道:「果然豪迈,也果然爽朗!我这以『豪』字为名的『踏波豪士』,岂能落后于你?」话落,一手擧杯一手擎壶,竟然也自连干三盏!
三杯入口,他又斟上了第四杯,却停手不飮,向东海神驼哈哈笑道:「敖大侠——不!木!不!不……」
他「侠」字甫告出口,突然摇头,连说四个「不」字以后,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是否奇怪,敖慕天三字,早被『东海神驼』四字所盖,我这不见经传,无人曾识的水上野士,怎能一见面即能喊出阁下大名么?」
东海神驼闻言,一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敖慕天之名,六十年前即已被人遗忘,以尊驾年纪,当眞不应知晓才对!」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道:「你可知我适才连说四个不字之意?」
东海神驼摇头道:「敖慕天素来不喜滥用心机!尊驾何妨直说?」
「踏波豪士」闻言,明知东海神驼,有意在话中反讥他运用心机,称不起「豪士」,但他却不以为意的伸手取过面前那杯满满的大曲,扬头一飮而尽,向东海神驼微笑说道:「我如称你为敖大侠,实是自感有些不合身份,因此连说四个『不』字!不特表示错了一次,连先前初见,到我此句之中,连说的几次『敖大侠』,全都一笔抹去!」
这几句话,直听得东海神驼浓眉连绉!暗忖:此人好深的心机,委实是目己有生第一次得见!
「踏波豪士」再次斟满一杯,把手中酒壶向东海神驼面前一推,也不替神驼斟酒,呵呵笑道:「我素来有一怪癖,遇老则老,遇少则少,你既列名人寰『六耆』,冲着这个『耆』字,就显得你已够老了!为顾及我身份个性,我则更当老过于你,所以,我应该订正你我称谓;我喊你一声敖老弟足矣!」
东海神驼闻言,心中暗想,这到好,我驼子活了一百来岁,却跑到这黄河古渡,无中生有的找个年纪未满四十岁的哥哥,眞是从何说起?
「踏波豪士」对东海神驼这份急恼不得,啼笑皆非的脸色,恍若未见一般,又已呵呵笑道:「敖老弟,相逢何必曾相识?有道说『一朝生,二囘熟』,目今以后,你叫唤我一声『豪士』老哥哥,又有何不可?难道你还吃亏到那里去了不成么?」
东海神驼对这位怪异已极的「豪士」所问之话,实是不知如何囘答才好?祗得把壶斟酒,连飮数杯,略压胸中盛气,然后吡牙咧嘴,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略舒心头郁闷!
「踏波豪士」趁东海神驼狂飮长笑之际,招呼店伙搬来一坛上好「竹叶靑」;斟满一杯,边啜边笑道:「敖老弟!看你行色匆匆,双眉不展,颇似眼前时运不佳,莫非命途多舛,遇上什么烦心之事么?」
东海神驼长笑未毕,但「踏波豪士」这几句随口而出的问话,居然能字字入耳,铿铿有声,他不禁心中一动,笑声倏歛!
他深感这位「踏波豪士」自报的名号,和他的年龄,相貌,实是武林之中,从来无人见到或者提及,可能是假,但他飞渡黄河的那份功力,却又明明高过自己一筹,放眼当代武林,能够是有这等功力之人,老一辈若是仍能健在,至少也有两百多岁以上,而与自己同时的,则也许能有二一人,可是这些人跟目己都是多年故友,岂会如此化装,跑来作弄目己?
如果说比自己小的一辈,能有这等功力,他却是决对不肯相信……
东海神驼心神一动,胸头盛气突平,目射精光,捧起那坛美酒,倒满一壶,对口而飮,并笑向「踏波豪士」道:「敖慕天烦心之事到无,但时运不佳么,到是眞的!」
「踏波豪士」笑道:「敖老弟是尅星照命?还是流年失谐?何妨为我一说,也许我这位老哥哥,能给你解脱解脱哩!」
东海神驼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敖慕天生具傲性,向以逆天为能,想不到今日竟要求别人,排解什么尅星照命,流年失谐,这大槪也就是所谓『流年』不利了吧!」
「踏波豪士」点头道:「算得上是,但也不尽然!敖老弟,你何不把心中想说之话,作一次说完,眼前想作之事,三句道毕咧?」
东海神驼豪飮三杯,这才呵呵笑道:「快人快语,敖慕天痛快至极!」
说罢,他再尽三口,恨声说道:「豪士老哥,敖慕天流年果是不利,南戎剑圣的孙女儿,竟在我护翼之下,被人刼走,并还留柬相约,视我敖慕天如三岁顽童,老哥,你说这是可忍?是不可忍?」
「踏波豪士」点头微哼道:「果然不该!但武林中谁有这等大胆,居然敢在我之先,向敖老弟正面挑战?岂非目中太已无我『踏波豪士』了么?」
东海神驼一听,眉头顿时又是一绉!
这位「豪士」实在是豪得有点儿狂!
「豪士老哥莫非不信么?」
「谁敢这等大胆?」
东海神驼呵呵一笑,道:「除了上都天子,还有谁敢?」
踏波豪士剑眉陡扬,道:「是那邵穆么?」
东海神驼心中一动,脱口道:「你认识邵穆?」
踏波豪士微微一惊,似已略知自己话中露出什么,但他却立即鎮定的哈哈敞笑,道:「你们『人寰六耆』,名满天下,谁能不知呢?」
东海神驼秃眉微蹙,道:「邵穆的子孙门徒,最近打起了个『死林』招牌,尽找武林中黑白两道人物的晦气……」
踏波豪士未容神驼说完,接口自语道:「怎地又是『死林』中人作怪呢?」
他这句话听得东海神驼心头一震,忙道:「豪士老哥在何处遇到过『死林』人物?」
「不远!就在那阳曲城外!」
「阳曲城外?」,
东海神驼大大一惊!「死林」人物既在这一带出现,那必然是跟刼走南灵仙子之事有关!忙问道:「豪士老哥是否可再详说一番?」
「敖老弟你要我如何详说?本来是我问你,现在反倒成变了你来问我,这岂不太已离题了么?」
东海神驼却是淡淡的望了望「踏波豪土」,微作沉吟,然后擧杯说道:「非是敖慕天有意反问,只因老哥你所遇这批『死林』人物,与我所说之事,想来有关似连」
「老弟,你是想这批『死林』人物,可能即是刼走南戎剑圣孙女儿的那帮人么?」
东海神驼肃容点头道:「敖慕天实作此想!」
踏波豪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敖老弟,你说对了!」
东海神驼被他这句意外的肯定答复,弄得心神大震,不知是惊?是喜?
踏波豪士微微一笑,补上一句道:「怎么样?敖老弟,你不信么?」
东海神驼被他这再一问,问得哈哈大笑,道:「信!信!信!豪士老哥,何不再说下去?」
踏波豪士慢慢的擧起面前美酒,稍啜一口丈,道:「那夜在阳曲城外,有六名高手围攻一老一少,是我眼见那一老一少勉力伤了五人以后,即将丧生对方另一未伤的高手之际一,是我踏波豪士,略施小技,救了那一老一少,杀了那名高手——」
东海神驼急着揷口道:「莫非那六名武林高手,乃是死林人物?
「哼!以我踏波豪士的身份,敖老弟,你想想看,若非穷凶极悪之辈是否可以亲自出手相对?」
东海神驼鼓掌笑道:「当然不能!当然不能!只不知那一老一少是谁家门下,竟会惹上了死林党徒?」
踏波豪士极有深意的看了东海神驼一眼,笑道:「那一老一少均已身负重伤,我把他们一手一个平平托起,送到一农舍之中,帮他们疗好了伤,未等他们醒来,我就先行离开了!」
东海神驼长嘘一声道:「啊!」
踏波豪士笑问:「敖老弟为何发叹?」
东海神驼也施即笑道:「我先前以为老哥你所说之人,会是南戎孙女,不料却是一老一少两人,既是两人,当非南戎门下,故此我!……」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道:「敖老弟有时免太失之武断!」
「你说那一老一少之中,会有南戎门下?」
「老弟,你又怎见得没有?」
东海神驼微微作色道:「南戎孙女被刼之时,只有一人!」
「被刼之后,难道就不能遇上个把熟人?或者另有其他不同凡响的遭遇了么?」
东海神驼居然被他问得老脸飞红,无言相对!
踏波豪士故作神秘之色,道:「世间之事,本已极难逆料,而武林中人,所作所为,更是神龙难见首尾,老弟,你混迹江湖之中,已有多年之久,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他不通么?南戎门下是否眞被『死林』所刼,凭着什么使你这等相信?」
东海神驼闻言,浓眉陡立,恨恨道:「邵雍小儿藐视老夫,竟敢刼人留柬,老哥,你怎庆说此事不一定是『死林』所干呢?」
踏波豪士哈哈一笑,目注神驼道:「敖老弟,你这遭当眞是栽到家了!」
东海神驼双目一瞪,急道:「你……老哥!你是说南戎门下不是『死林』所刼?这叫我如何能相值……」
踏波豪士大笑道:「难讲,难讲!此中波折极多,日后你老弟自然会知道。不过,老弟,我到要你猜上一件事!」
东海神驼浓眉微绉,道:「请说!」
踏波豪士淡淡一笑,擧杯相请,道:「敖老弟,你可知我此来之意?」
东海神驼心中微动,脱口道:「莫非冲着我驼子而来?」
踏波豪士点头,笑道:「不错!」
东海神驼心中又是一动,心想,好哇,你当眞是针对我驼子来的了!但他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笑道:「豪士老哥既是为我而来,必有所谓了!」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说道:「我踏波豪士自知一身所学,放目当今武林,实难找到最好的敌手,鬪上一个三五百囘合,所以——」
他的话音一顿,东海神驼心中大大一震,冷哼一声,双目神光暴射,注视着对方,说道:「你是看上驼子我了?」
踏波豪士并未因东海神驼神色不对而生气,仍然笑道:「对!对!」
他说着擧起手中酒杯,又道:「人寰六耆之中,论声名,论脾性,论豪迈,论武功,都以你老弟最对我的口味,因此,我在这滚滚浊世之中,选中了你敖老弟,作为我踏波豪士的最佳敌手!」
他这几句话,到是大出东海神驼意料之外!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他选为最佳敌手!未免太……
东海神驼心念电转,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敖慕天深感荣幸之至!就请尊驾划下道儿来,敖慕天必然尽展胸中所有,勉为邯郓之步!」
踏波豪士闻言,也自哈哈大笑,道:「老弟,算是我眼光不错吧,你到眞当得起最佳对手,最佳敌人!来来来,先别讲如何划道,如何比鬪,壶中酒未干,其他休谈!来吧!干杯!」说罢,擧杯豪飮不停!
东海神驼个性本豪爽,睹状也自放声长笑,狂飮不已!
两人放怀痛飮良久,踏波豪士突地停杯一叹,指着滚滚黄河道:「放老弟,此河何日可淸?」
东海神驼闻言,笑道:「河淸海晏,不过想像之词耳!」
踏波豪士微微一笑,叹道:「武林纷争,正如这滚滚黄河之水,只怕恩怨仇杀,相因相袭,永远没有淸静之日了!」
东海神驼闻言,心中一动,笑道:「豪士老哥,悲天悯人之心,你也会有么?」
踏波豪士双目微眨,笑道:「上天本以好生为德,悲天悯人之心,人人皆当具有,只怕灵智被泯糊涂乱搞,自以为是,那才可悲咧!」
东海神驼听得心神微震,心想:这家伙怎么好似句句都针对着我驼子而来呀?我一生抱定逆天行事,人定胜天的想法,任何事都以自己的喜爱出之,正是他所说的「自以为是」,这岂不是指着和尙骂秃驴么?
他老脸微热,讪讪笑道:「敖慕天对你老哥当眞佩服得很!昔日所为,正如泼出之水,无法收囘,但愿此后不再重踏覆辙足矣!」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道:「难!难!难!就拿眼前之事而论,敖老弟,你自信此去六盘山或是崆峒山,能有几分把握得邵家父子?」
东海神驼眉头略聚,瞬又轩眉笑道:「敖慕天只求问心无愧,成败得失,岂肯计较?」
踏波豪士淡淡一笑,提过酒壶,满满的斟上,一杯,只手前擧,笑问东海神驼道:「敖老弟,歛气吸物之类的工夫,你炼到了几成火候?」
东海神驼略注对方手中酒杯,笑道:「十丈左右,可引千斤!」
踏波豪士颔首笑道:「十丈左右,可引千斤,就事论事,老弟,你已经有了七成火候啦!」他话音微微一顿,目注手中酒杯,笑道:「这杯美酒,重量不到二两,距离不满三尺,老弟,你且歛聚神功,引掌相吸,看看是否能将此一杯中之酒,吸出杯外?」
东海神驼神目电闪,冷哼一声道:「豪士老哥,你未免太也轻视了敖某了!」
踏波豪士仍是笑道:「轻视与否,老弟顷刻可知分暁!若果你能吸出杯中之酒,六盘、崆峒之行可保无虑,否则,老弟,你还是重新考虑为是!」
东海神驼默默不语,面带冷笑,陡歛全身功力,单掌倏竖,隔着桌面微扬,口中喝道:「敖某不信吸它不出!」
喝道之间,神功已发。
耳听踏波豪士哈哈大笑,东海神驼顿时脸色大变!
东海神驼力可拔山扛鼎的一吸之力,竟然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对方掌中酒杯,纹风不动,那杯内美酒,更不见丝毫波折,更何能谈到吸出杯外?
东海神驼右手倏落,神功全散,长叹一声,楞然无语!
踏波豪士哈哈一笑,道:「敖老弟,你当自知你这一吸之力,不仅是这杯中之酒,只怕这单掌所对的方向,数丈远近,均在你掌劲牵引之内,但老哥我居然丝毫不动,能化去你的掌力,你是否有些奇怪么?」
东海神驼颓败丧气中,点点头,以示答复!
踏波豪士笑道:「老弟,你不必丧气不安,我这手工夫是否能通得过六盘山邵雍的门下羣雄,尙是大有问题,你今日竟要孤身涉险,岂非犬大的不智么?」
东海神驼不忿道:「尊驾功力超过敖某,敖某已然自知,但如说六盘山中小丑能胜得了敖某,却是令人难服!」
踏波豪士面上似是闪过一丝奇异色彩,冷冷说道:「老弟不信我言么?」
东海神驼冷笑道:「不信!」
踏波豪士突然冷笑道:「如果你老弟不幸失陷在彼,我那最佳敌人,有谁可以充数?到那时岂非令我抱憾无涯么?」
东海神驼浓眉又绉,暗恃:这位踏波豪士,明地里句句都是针对自己,把自己当作敌手,而暗地里却又似是时时在为自己安排,打算,岂不是太已奇怪么?
他心神略动之下,笑道:一豪士老哥,敖慕天有句话搁在心头,急欲一吐为快了,尊驾既然认敖某为兄弟,尊驾眞名实姓,可否相告?」
踏波豪士闻言一笑道:「姓名本为身外之物,既不能代替其人,更不能代替他的行动擧措,老弟何必如此看眞这并无用处的姓名?」
说到此处,话音略顿,放下掌中酒杯,笑道:「天色已到晌午,敖老弟六盘之行,是否仍然要去呢?」
东海神驼恨声答道:「当然要去!」
踏波豪士这番却未阻止,只淡淡一笑,道:「吉凶祸福之机,端在一念之间,老弟非去不可,我也不愿相阻,但愿你多多珍摄,收歛一些为是!」
说罢,从那长衫懐中,摸出一枚环状的银色暗器,揑在指中,向东海神驼高声说道:「我虽诚心前来找你,但在这孟津渡口,仍算是萍水相逢,匆匆小聚,深感欣慰,何况又能收得像你这般豪迈的兄弟,老哥哥我临别相依,实无盛物相赠,昔年偶游东岳,检得银环一枚,颇似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暗器,『二相五灵环』中的龟纹剑环,老弟持此作伴,也可稍壮行色,并可略试此环威力,是否眞似传闻中那等厉害!」
话音刚落,便将右手所夹那只大小有如戒指一般的银环,向忐上一放,身形疾如闪电般,穿门而出!
东海神驼目送对方远去,心中千廻万转,眞正不是滋味,他做梦也料不到,武林中还会有这样一
位高手!
他慢慢的取过那枚「二相五灵环」中的「龟纹剑环」,略一拂视,囊时紫红色的脸膛,闪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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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0 21: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剑谷魔宫



相隔五日,在六盘山的山径上,飞奔着几条人影。
那位身形高大,奔行最速,疾比飘风的身形,此时已然奔至六盘北峯绝壑,他仰望壁立千仞峯头颇感地势险恶,阴森异常。
但他身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岂会为这地势所鎮?只见他目光微转,冷笑一声,掉头直扑那风松凌厉,鬼气森森,古木蔽天,阴暗无比的「落剑谷」入口之处……
倏然——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条地传来!
笑声入耳,这位高大的人影,顿时止步不前,擧目四瞩——
突然间,他放声大笑!这笑声,宏伟惊人,气贯天表,显示出他那份惊人的内力,也显示出他那豪放的个性!
这笑声更是熟悉得很!原来此人正是越过孟津古渡,忿忿而来的「人寰六耆」之一,东海神驼敖慕天!
他发现了那入口之处,两峯耸立的峭壁之间,横竖了一面纯钢铸就的扁牌,扁牌之上,横书五个大字:「武林天子门」!
「好狂傲的口气!好无知的小子!」东海神驼啐了一口,蓦地身形一展,双掌暴擧,正待击向那座高达十丈的纯钢扁牌——
陡地从那悬崖之上,传来一声暴喝:「敖慕天!此处岂是你撒野之地?」
话音未毕!一股狂涛般的掌力,由上而下,迎向东海神驼那刚自发出的阳刚掌劲!
「轰」然—声大震!
东海神驼腾起的身形,立即退囘原地。
那峯头之上,即也传来一声闷哼!
这一掌似乎谁也未曾沾光!」
东海神驼身形着地,冷笑一声,喝道:「峯头之上,能够接老夫一掌的,是不是西域来的老秃驴?」
峯头之人,也自冷笑道:「敖慕天,数十年小别,你这手五雷掌力,仿佛又精进了不少啦!错非是我佛爷,谁能经得起你这一击?」
东海神驼怒道:「秃驴,快与我告知邵雍小儿,就说老夫曰至『落剑谷』口,令他赶快出来迎接!」
隐身峯头的西域魔僧,呵呵怪笑道:「敖驼子,你以为你是谁?邵雍目前已是『武林天子门』中的掌门人,岂会出宫迎接于你,如果你想进谷入宫拜谒邵掌门人,你何不依照本门规矩,拜门报名求进?」
东海神驼闻言,怒笑道:「秃驴!邵雍小儿配么?你与不与老夫通报?邵雍小儿出不出来迎接?若果……」
东海神驼话音未毕,西域魔僧陡地一声长笑,道:「敖驼子,你太把自己抬得高了!你想进谷,必须依照本门门视办理,佛爷无暇虱你通报!」
东海神驼听得须发戟张,暴喝一声道:「秃鲈,你不通报,老夫难道连这小小的落剑谷都进不去么?」
西域魔僧冷笑道:「驼子,你何不试试?」
东海神驼长啸震天,大喝道:「何必试,老夫这不就进谷来了么?」
话音未落,身形已如奔雷掣电般,扑入谷内而去!
西域魔僧停身峯头,睹状冷笑低语道:「敖慕天!敖慕天!只怕从此时开始,『人寰六书』之中,就要除去你这位占四方之首的『东海神驼』了!哈……哈……」
东海神驼身形刚自闪入谷内,西域魔僧笑声未息之际,陡然从那来路之上,又现出了两条人影!
这两条人影,一个是高大的北海红巾叟,一个是潇洒至极的盖宇文!
红巾叟等两人,停身谷口,面对那「武林天子门』五字,红巾叟到没表示什么,盖宇文却忍不住冷笑道:「武林天子门?邵雍当眞胆敢藐视天下武林么?」
那悬崖之上,就在盖宇文话声方落之际,陡地响起一声佛号,紧跟着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红巾叟笑声入耳顿感一惊!忙暴声喝问道:「崖上可是西域魔僧?」
西域魔僧呵呵笑道:「开封城外,受了佛爷一指,居然未死的老儿,你的命可眞不算小!」
红巾叟未容对方说毕,冷笑一声道:「阁下名列『人寰六耆』,开封城外,竟被一声不见人影的笑骂之声,惊得夹尾遁去,秃驴,你的胆子可也当眞不小啊!」
陡听崖上一声暴喝:「老儿,你在找死了!」
喝骂声中,夹着一朶红云,自天而降!
那一身大红袈裟的西域魔僧,竟自峯头纵落谷口!
盖宇文抬目打量,这位以魔字为名的西域和尙,竟然生得面如满月,双耳垂肩,银发稀朗,根根见肉!而那脸容却更是永带,微笑,和蔼可亲至极!
西域魔僧停身二人面前一丈之远,戟指北海红巾叟,冷冷喝道:「老儿,开封城外幸逃不死,今日在这『落剑谷』口,只怕你就要尸骨永远难存了!」
红巾叟闻言哈哈一笑道:「和尙,你把得稳么?老夫既敢来此,又岂会惧怕你那见不得人的几手域外魔功?昔日若非老夫未曾注意,和尙,你那『阿难碎心指』岂能伤得了老夫?」
西域魔僧目中陡射异光,喝道:「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话音未落,十指暴伸!
盖宇文站在一旁,虽然未曾说话,但却随时留心对方举动,他深知北海红巾叟,决非西域魔僧敌手,此时一见对方暴然出手,心中微凛,冷笑一声,跨前一步,正好拦在北海红巾身前!
西域魔僧白眉略绉,连忙撒手喝问道:「娃儿!你是谁?还不赶快与我闪开,免得枉做替死之鬼!』
盖宇文不以为意的淡笑道:「和尙,你就是西域魔僧么?」
「不错!」
盖宇文笑道:「西域武学,在下也曾耳闻,和尙,你既是已列名『人寰六耆』,想必你也一定有几手绝活了?」
西域魔僧冷笑道:「西域武学,奥妙难宣,佛爷一身,只不过炼得十之二三而已,娃儿,难道你也想见识见识么?」
盖宇文呵呵笑道:「和尙,你太看重西域武学了!我问你,西域一门武功,以何种最为凌厉无俦西域魔僧冷笑道:「千界迷心掌,和阿难碎心指可称西域双绝功!」
盖宇文冷哼一声道:「在下不才,愿暂代这位老哥哥接你一指两掌如何?」
西域魔僧闻言微微一怔一,喝道:「娃儿,你是谁人门下,竟敢邀鬪佛爷?」
「和尙,你何必多此一问?」
「你不说么?娃儿?」
「和尙,在下非是不说,一指两掌之后,如果在下占得胜场,再说也还不迟啊!」
西域魔僧怒笑道:「娃儿,这是你自己找死了!」
盖宇文也笑道:「不见得!在下还想跟和尙博个釆头!」
「什么釆头?」
盖宇文伸手一指谷内窄径,说道:「如若在下获胜,请大和尙指点进入『武圣宫』最捷的路径,并通知邵雍说声有人前来探视!」
西域魔僧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佛爷索性卖一次老,娃儿,只要你能在佛爷一指两掌之下不伤丝毫毛发,佛爷就亲自领你们进入『武圣宫』之内!」
盖宇文心中暗喜,笑道:「就这么办!和尙,请出手!」
西域魔僧皓首微点,道声:「小心了!」
双手并擧,十指暴伸,顿时有十缕阴风,迎面向盖宇文上三路要穴,暴袭而至!
盖宇文浅浅一笑。微聚「金刚三宝禅功」。擧首向天,硬生生的,受了西域魔僧自诩双绝之一的「阿难碎心指」的全力一击!
「嘶!嘶!」两声极轻的乍音过处,盖宇文身形微微一幌,剑眉略绉,但一瞬间,即又复元,微笑而立!
西域魔僧睹状,白净的睑上,立即变色!惊骇之下,不禁退开一大步,口中叱喝道:「娃儿,你在弄什么鬼?」
盖宇文冷笑道:「大和尙,在下向来不会弄鬼,你还有两掌,在下却已不会再是这等静立不动,和尙,你可留心着!」
西域魔僧白眉翕动,喝道:「娃儿,你身上穿了什么衣物?是不是昔年鬼谷遗物,『织女天锦』?方敢硬受佛爷指力?」
盖宇文哈哈笑道:「织女天锦,久闻其名,是否眞有,谁敢肯定?大和尙,在下实受你那指力击体,丝毫不见心碎,实是你那指力火候不到的缘故!休得乱扯什么其他理由!」
西域魔僧当然不信!以对方这等年纪,居然能实受自己这种旷世的指力,岂不令人怀疑不已?
但表面之上,却又不能不信,只得笑道:「娃儿,佛爷的两掌,你可得当心着些!只怕你眞的着有『织女天锦』也挨不起佛爷双掌之力呢!」
盖宇文笑道:「放心!在下自信尙能应付!」
西域魔僧轩眉一笑,喝声:「看掌!」
右手条抬,掌心顿现缕缕雾光,微微一拍之下,顿见满地狂飚乍起,石笋碎屑纷飞!
盖宇文心中有数,明知对方掌力,既称「千界迷心」,必然另有花样,非是仅靠威猛无俦伤人,故而屹立不动,全身略运「无相神功」护体,右掌陡聚十成「金刚气禅」,迎着对方来势,略略朝前一拍!
「砰!」一声暴响,西域魔僧的掌力,顿被击散!
但掌力虽散,白雾仍在,反到因盖宇文一击之故,飘瓢荡荡的向四方飞扬!
盖宇文一见,心中一惊,忙待招呼红巾叟注意,但为时已慢,红巾叟就在那股白雾迫及身前的刹那,顿时迷失了神智,「噗通」倒地!
盖宇文一听红巾叟倒地之声,心中顿时泛起怒意,足下微展「须弥六合」身法,电闪般迫向西域魔僧!
口中暴喝一声:「掌力之中,暗藏迷雾,这也算得什么绝学?你简直是江湖中下五流的脚色不如!在下今日却要敎训敎训于你了!」
说话中,右手十指微扬,施展「二心法印」中的「佛手金印」禅功,直取西域魔僧!
西域魔僧眼见自己掌力已被击散,心中自是暗喜,再见红巾叟倒地,更是喜上加喜,暗念:「好小子,你怎知道佛爷这『千界迷心掌』的妙用……」
不料笑意未歛,陡感一股极为奇异的力道,蓦然沾身,正想运功相抗,闪身退避,陡地里全身一
.震,右手腕脉,已在敌人手中!
一时大意,竟然落在对方手中,西域魔僧怒哼一声,闭目不语。
盖宇文右手微一用力,喝道:「暗藏迷雾伤人,算得什么绝学?还不把解药取出,休怪你家小爷要助你西天见佛了!」
西域魔僧被盖宇文用力一揑,直痛得心神震颤!他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成为了自己的煞星!
他强忍穴脉酸痛,咬牙道:「此雾名唤『子午迷魂雾』,不须解药,必须等到对时,方会自然醒转!娃儿,你向我索取解药,佛爷实是无法应对!」
「你这话不假么?」
「佛爷岂会骗你?」
盖宇文冷笑道:「在下暂且信你,但此去『武圣宫』尙有一段路程,我这位老哥哥,只好请你大和尙代劳措送了!」
西域魔僧闻言,心中大大一惊。
须知西域魔僧,在「死林」中的地位,乃是护法之职,岂可被人骤策,而且还要揹一个人入内?
他心中一急,忙道:「娃儿,你何不用崖畔冷泉浇醒你的朋友,然后一道入内呢?」
盖宇文闻言,冷笑道:「和尙,你不是说必须等到对时,方可自然醒转么?怎地这会子要你措人你却说冷水浇面即可醒来呢?」
西域魔僧苦笑道:「娃儿,非是佛爷不说,只因你娃儿未问有何方法,可以救醒你的朋友!所以佛爷未曾说出!」
盖宇文冷哼一声,右手仍然抓住西域魔僧腕脉,左手暗运「接引神功」,虚空向那崖壁流泉一吸,翻掌再向北海红巾叟躺身之处一扬,那股细细的流泉,立即如同白线般,应手向红巾叟面孔之上喷去!
这手功力,直看得西域魔僧暗中咋舌!
暗忖,这小子怎地身具佛门这高的禅功?适才他身受自己「阿难碎心指」一击之时,只怕眞的未曾暗着什么宝衣在内,难道他竟然炼就了「金刚三宝禅」功么?
西域魔僧心念未已,北海红巾已然打了个喷嚏,欠伸而起!
他一眼瞥见西域魔僧,暴喝一声,双掌并擧,狂击而出,口中同时犬喝道:「秃驴,老夫跟你拼了!」
盖宇文眼见红巾叟掌力将要击到西域魔僧身上之时,这才单手微挥,化去红巾叟掌力,笑道:「老哥哥,我们得留他带路,此时伤了他,反到不好,反正他已落入你我手中,还怕他跑得了么!」
红巾叟恨恨连声道:「算是这秃驴造化!但他那什么的『迷心掌』,老弟,你须将他破去才好!否则,我宁愿此时取他性命!」
盖宇文笑道:「老哥哥不必耽心!我一定会叫老哥哥满意就是!」说罢,他一抖手,松开拿住西域魔僧脉道的右手,喝道:「大和尙,你少动什么歪心思!规规矩矩给我引路,见到邵雍之后,在下自会饶你,替你解开被制的暗穴,否则,不出对时,你必全身筋脉收缩自毙!」
西域魔僧闻言,心中大惊,暗地里略提眞气,果觉右肩部位,眞气难行!慌急之下,忙道:「贫僧敢不从命!」
转眼之间,西域魔僧的自称,竟由「佛爷」,改成了「贫僧」了!
盖宇文淡淡一笑,道声:「走!」
西域魔僧到很听话,眞个连头也不囘,便向谷内奔去!
盖宇文奔进中,对这「落剑谷」内路径,却留了心,原来两壁峭立对峙,谷道寛仅容纳一人,隐约之中,可见两峯之上,人影幢幢,若非有这位身为护法的魔僧在前头领路,就是这一段路,也就不易通过!
狭窄的谷道,约莫长达三里!
羊肠小路尽处,竟是一片百丈森林!
西域魔僧领着两人,穿林而出。
盖宇文在出林的刹那,暗中向右侧一棵古树之上,指了一指。
林外,是一片宽及二十余丈的广场,此时大约已是申时过后,因为四周高峯环绕,故而日光无法照射,使得这幽谷之中,现出森森寒意!
盖宇文等三人刚自踏入广场,耳听左侧林中一声钟鸣,却见对面一片峭壁之上,咔咔连声,显出一座宽约三丈的石门来!
西域魔僧此时立身广场中央,向盖宇文道:「本门『武圣宫』,即在这石门之后,贫僧领路之责已尽,请即解开贫僧穴道吧!」
盖宇文微微一笑,伸手略点西域魔僧眉心,说道:「有劳大和尙了!」
红巾叟见盖宇文眞解了西域魔僧穴道,不禁浓眉连绉,正待张口说话,盖宇文突然暗中向他递了个眼、色,红巾叟也就闭口未语。
两人别过西域魔僧,双双腾身而起,踪入那离地三丈的石门以内!
进得门来,盖宇文陡感眼前一亮!
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条长达百丈的甬道,两壁满嵌宝珠,发出一片耀目的白色!
甬道两侧,每隔五丈,仿佛就有一道门户。
盖宇文艺高人胆大,明知此时眞是步步危机,但却神色泰然,擧步缓缓向内走去!
北海红巾,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入内刚有十丈,盖宇文突然停步不进,陡然附耳向红巾叟道:「老哥哥,你且凝聚全身功力挡在我的身前,缓缓而进,我要查看一下昔日得来的一份此宫秘图!」
红巾叟应声:「好」,便自昂首挺胸,越向盖宇文的身前,缓步而进!
盖宇文紧紧跟在红巾叟身后,掏出那份邵袆所赠秘图,详细的查阅,这才发觉,这条甬道,眞是步步都是死地,两壁之上,地底之下,没有一处不是布满伤人的埋伏!
但怪的是,为何未曾发动?
盖宇文迅速的把秘图看了四遍,已然全部记在胸中,揣起秘图,这才一闪身,又复走向红巾叟的身前!
两人步履虽缓,但百丈甬道,也不过盏茶时间,即已快到尽头了。
盖宇文目光略扫身前,发现甬道尽处,竟是一片水晶石壁,挡住去路,他剑眉略绉,顿感不解!
原因秘图之上,绘明甬道尽处,即应是『武圣宫』正门,为何此时竟会是变成了一片水晶石壁?
莫非邵袆以假图相骗?
思念中,两人已然离水晶石壁不足一丈!他们不得不止步不前!
谁知就二人脚步刚停的刹那——
甬道之内陡然传出「轰轰」异声!
两人只觉前后左右,立时全是一片「哄隆!哄隆!」的震耳之声!
这声音是这等的震人心脾!尤其是在这山壁之内,听来眞好像是整个的山都要崩一般!
盖宇文心神微凛,暗聚全身功力,并且向后略退一步,以便必要时可以照顾北海红巾。
耳听一阵「轰——轰——」暴响——
那座水晶石墙,竟然是像闪电般,向两人立身之处平压下来……
身后轰轰巨响,更是不绝于耳。
盖宇文心念微动,虽然明知身后危机,不减眼前石墙,但他仍是当机立断,一拉红巾叟,闪身退后。
水晶石墙,却在他们后退之际,疾逾电闪,直落而下。
「轰!」
若非两人退得快,后果当眞不堪设想。
而这等轰然大震声中,那座水晶石墙,居然未受丝毫损毁,平平的舖在白石甬道的地上。
敢情这座水晶石墙,却有些像护城河上的吊桥!不曾放倒之前,宫门以外的两丈距离,乃是一道暗沟,上面盖了跟甬道石色一般的巨石,但若一经有人踏上,这些石块,立即会翻转过来,将来人擒入山腹以内!
此时石墙已倒,暗沟亦已由暗转明,盖宇文微微咋舌,红巾叟更是一脸惊容,频频挥汗不止!
但两人终是艺高胆大,既入虎穴,又岂能受惊而退?何况照目前而论,暗中更似有人相助!停住了机关埋伏,预先放下这水晶石墙……
盖宇文惊魂略定,雄心顿起!右手微拉红巾叟,跨步直往石墙充作的吊桥而去!
两人身形刚自进入这洞内之间,放目前路,却又有一堵石墙挡住去路,这石墙高约一丈,宽约两丈,横亘洞中,颇似一面照壁,而石墙之上,却朱书三个斗大篆字:「武圣宫」!
盖宇文嘴角微撇,冷笑一声,道:「盖某至此,『武圣宫』却将从此除名!」
剑眉陡竖,身形略展,已至石墙当面。他右手微抬,轻轻向那石墙之上一拂——
「武圣宫」三字,顿时在石屑纷飞中消失!
红巾叟呵呵一笑道:「老弟做得好!做得好!」
盖宇文淡淡一笑,道:「邵雍目中无人,小弟看他不惯,这才稍施功力,先将这『武圣宫』三字毁去,少时,见了那邵雍,也许小弟还要给他吃些苦头,煞煞他那不可一世的气焰!」
话音略顿,目光扫过面前照壁,又道:「想必这入宫之路,定系由这照壁的左右两侧进入,老哥哥,你我分途小心由两边入内如何?」
红巾叟点头笑道:「好!好!老弟,你打右边我打左边——」他话音未落,身形即起,直往照壁左边飞扑而去。
盖宇文略略提气,身形一转,也自向照壁右面如飞奔去。
转过这座两丈照壁,盖宇文猛感眼前一亮!
想不到,在这山腹之内,竟然有这等巍然磅礴的建筑!
五丈宫门,金光灿烂!怪的是这深达百丈的山腹之中,居然宛如白昼,足见嵌在四壁的珠宝,均非世间俗物!而邵雍穷罗天下明珠,建造这座宫殿时,确是费了不小的苦心!
盖宇文面对巨石彫成的嵌金宫门,刚自慨叹,红巾叟也已打左边奔来,停身他左侧三步!
红巾叟目睹这宫门气势,陡嘴声大笑道:「好一座深埋山腹的武圣宫!竟然这等穷奢极侈,也不知有多少武林精英,命尽于此!老夫今天要先劈去你这宫门——」话音未落,双掌倏擧,凝聚十成功力,直往那巨石彫成,紧闭未启的宫门拍出!
「轰!轰!」
震天似的一阵狂震,红巾叟身形陡然狂退五步!
那道巨石宫门,却也被红巾叟十成掌力,震得噏然裂开一缝!「吱吱——」响个不停!
盖宇文目光电转,冷笑二声,紧紧的跨前一步,照准那欲开未开的宫门,陡提右掌,雁聚毕生功力,狂击而出!
耳听「轰」然一震之下——
那两扇金光闪闪,巨石彫成的宫门,居然在盖宇文补上的一掌之下,碎裂成七块,在尘灰石屑纷飞中,整个儿被毁仆在地!
石门之后,立即显出另一条深长的白玉般甬道!
红巾叟此时已调匀眞气,赶至盖宇文身边,目睹宫门以后,又有一条甬道,不禁浓眉一绉,道:「这『武圣宫』当眞是建造得鬼斧神工,想不到这宫门之后,还有一条百丈甬道……」
盖宇文冷笑一声,接口道:「老哥哥,邵雍所居正殿,照图内所示,即在这甬道尽处,不过——」微微一顿,摇头又道:「今日之事,想来怪极!这『武圣宫』内,怎地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咧?你我震开宫门——」陡然住口不语!
红巾叟也立即发觉有警,身形电转之下,却又毫无所见!
盖宇文却在此时,仰首宫门之内的岩顶,喝道:「尊驾是谁?何必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随着盖宇文的话声,那门内看去平整的岩石壁顶,陡然裂成一道暗门,长笑声中,飞堕一人!
「娃儿,你好强的掌力!这『武圣宫』岂是你撒野卖泼之地?来,来,来,你且休说武圣宫内无人,老夫这名不见经传的宫内下手,却要试试娃儿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胆敢冒闯这座武林圣地!」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长笑!
盖宇文神目微转,发现这位发话长笑之出,乃是一位身高不足三尺,全身白衫掩地,面容淸灌痩削,看来又极为慈善的老人。
盖宇文剑眉略扬,说道:「尊驾是武圣宫中的什么人?」
矮老人笑道:「老夫业已说过,乃系宫内下手,娃儿,想入此宫,必须先行试试能否闯过老夫手下咧?」
盖宇文闻言,神目如电倏闪,剑眉猛扬欲飞,喝道:「好!好!在下就看看尊驾是否能够拦得了在下不入此宫?」
矮老人呵呵一笑道:「这才像话!」说罢,双手叉腰,当门而立,大有我一夫挡关,看你如何从我身边过去的气慨!
红巾叟看得想笑,盖宇文却是暗自摇头!冷哼一声,挥掌直向矮老人斜斜砍去!
这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功力!
盖宇文虽然觉得当面这位老人,绝非如他自称,乃是宫内下手,但他却也不信这老人眞有什么惊天动地之能,足以阻住自己,何况对方虽在敌对地位,却仍是满面笑容,故而,盖宇文出手之际,只用了三成劲道,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是——
那矮老人却如懵然不如般,反而大声催促道:「娃儿,你光是扬掌作势干吗呀!再不尽力冲过来,老夫一着急,可要把你们赶出去了!」
盖宇文睹状,心中大震!双掌并擧,暗凝佛门无相神功的十成劲道,化作「眞言九解」中的「七宝雷音」掌式,直对这矮老人胸前,狂击而去!
盖宇文心想,以此矮老人适才丝毫不以为意的承了自己掌劲,只怕这十成劲力的「七宝雷音」一掌,仍将陡告无功!
孰知事实又是不然!
那位矮老人在盖宇文掌力发出之际,陡然惨号一声,就如皮球一般,直被击得向那白玉甬道以内滚去!
而且,那滚行的速度,快得惊人,幌眼间,便已化作一丝白点,消失在甬道的尽头!
红巾叟睹状大笑,喝道:「这老儿不自量力,这番可眞吃足了苦头了!」
盖宇文惑然摇头道:「这老儿未曾受伤!他准是——」话音一顿,向红巾叟道:一老哥哥,你可曾在武林中见过或听过这样的矮老人?」
红巾叟摇头道:「老弟,你这可把我问倒了!」
盖宇文长叹一声道:「这位老人家的一身武功,据小弟推想,实在已臻化境,这『武圣宫』中,如果有这等高手在内,只怕今日之行,吉凶难测了!」
话音一落,当先向那白玉般甬道内走去!
红巾叟微微一笑,也自跨步而去!
这是一条比宫门以外的甬道更深、更险的路,盖宇文在查看邵袆所赠秘图时,因过于匆忙,故而忽略,这时身临此境,他迫得再度取出秘图,边走边看,这才发现了另外一桩怪事!
原来这条白玉甬道,图上注明为「圣宫三险」之一,甬道之内,每一寸巨石,都可用作戕害来敌的机关,尤其是甬道的白玉般的地面,暗中洒满了一种绝毒的药物,无色无味,若非事先有备,其毒沾物即腐,嗅入之后,更是令人神智昏迷!
甬道机关的总钥,乃在宫门之上,石壁之内,适才盖宇文误打误撞的震毁宫门,恰好也震毁了甬道内机关的枢纽,而那位从天而降的矮老人,又被自己十成功力的一掌,给震得滚遍甬道地面,无意中又化解了甬道内的「蚀髓酥骨散」与「七步断魂砂」混和的巨毒!
事事这般凑巧,竟令盖宇文怅然若失!同时,也令盖宇文心中极度不安!尤其是那位白衣矮老人说话虽是不大客气,但行事却又敌友难分!使人好不难解!
盖宇文心中虽在不断转念,但脚下却是速未减,晃晃眼之间,业曰来到这甬道的尽头。
「呵!好气派!」红巾叟身居北海玄宫,已算得上是人间天上,却不料在这山腹之内,对这「武圣宫」,发出由衷的赞叹!
盖宇文此时,也同样的自心中发出赞叹!
这座「武圣宫」的正殿,建造在甬道尽头,高达十丈,气势宏伟,迎面的金扁宽达两丈,横书「圣殿」两字,每字足有八尺!
大殿之内,高敞明亮,屛格门窗,全为巨石彫成,正面摆有大理石彫成的宝椅一张,宝椅背后,竖有一块高达七丈余的白玉屛风,屛风上暗显氤氟之气,隐隐却似雷火风云,风龙舞凤,仅仅这一座玉屛,即已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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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0 22:58: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圣峯樵隐



大殿左右两侧,置有石凳数十,殿外,却有十级丹墀,想必是门下子弟邵拜邵雍之所!
此时,大殿之内,静悄悄的,阅无一人!
只有那颗悬在正殿中央,斗大的明珠,闪闪发出迷濛的乳白光彩,照得这座大殿,明亮中又现出阴森之感!
盖宇文打量半晌,发觉这座「圣殿」中不仅无人,连那殿后十丈左近,也似没有一人,这却与事实太已不符!
武圣宫既是「武林天子门」的根本重地,岂会这等疏于防范?连门下弟子,也不派一人当値?
除非是武圣宫内出了大事!
这大事是「武圣宫」的人物,全都在匆促之下,被召集于宫内某一地点,若非对付强敌,便是集议大事!
盖宇文忖思既定,绰立殿外,笑向红巾叟道:「老哥哥,这『武圣宫』内,必然出了什么怪事,才致邵雍弄得手忙脚乱,连这『圣殿』之中,也撤去当値之人,你我既小到此,何不分头往后宫各处搜查一下?」
红巾叟点头道:「好到是好,不过老弟得要小心一点!」
盖宇文目光略转,遥指殿左一道月门,说道:「老哥哥,你从这道月门搜去,小弟直穿后宫,若有什么重要事故,不妨以啸声为号,彼此呼应!若是无甚发现,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在此处再行相聚红巾叟微微一笑,应声道:「就这么办!」身形「展,便往左侧月门扑去!
盖宇文容得红巾叟去后,便擧步踏上丹墀,直往那座温玉宝屛的后进,一闪而没!
他仗恃身懐邵袆所赠的宫内秘图,明知「圣殿」的后面,正有着『武圣宫三险』中的另外二险,却依然选择了这条最难通过的道路,由自己前往察看,而把北海红巾叟,送入那道直通山顶的平安小径!
转过了温玉宝屛,他便照着秘图所示,先往那座建造在殿后左侧的『武华阁』奔去!
跨上九级石阶,他才发现,所谓『武华阁』,不过是一个宽约五丈方圆的石洞而已。
所不同的,乃是近门之处,彫有穿龙格门六扇,洞内置有石床三席,太师椅一张,以及『武华阁』银扁一座!
他略一探视,便自退出!反身再奔往右侧的『文渊阁』。
这『文渊阁』与『武华阁』的建造,纯属一样,只是在石洞以内,除了石床太师椅外,并有文具笔墨等物。想必是用来书写什么『死林毒帖』之类的书函手帖所在!
盖宇文在这『文渊阁』内停足略扫,冷笑一声,便自闪身退出,顺着那两阁之间,竟然宽达三丈的通道擧步直往山腹之内走去!
他全神贯注,暗凝无相神功护体,缓缓而行,竟已深入十丈,仍然未曾发觉图中所示『圣宫三险』之二的『两极阴磁元炁』出现!
盖宇文心神电转,再有两丈距离,这被称『圣宫三险』之二的地带,即可平安通过了!
不过,他却深知,这所谓阴磁元炁,并非一般消息机关可比,不发则已,一旦触发,只能待其自行相消散去,人力是无法将其控制收束的!
因此,对这仅有两丈远近的甬道,却令盖宇文益发小心翼翼,不敢稍为大意,招来无妄之灾!
他虽知自己足可抵挡此一被武林中人畏为死路的「阴磁元炁」,但他却深知,若想在这来自两极,吸力极强,阴毒空绝的元炁之下,擧步行进,却是万万不能!
他不想就误一分一刻的时间,因而,他只希望能平安通过此地,好去找那邵雍要人!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
此时此刻的「武圣宫」,业非全部是邵袆赠图之时的「武圣宫」了!自从怡红妃子受伤,被毒心婆婆救返贺兰山麓,邵袆未曾同囘,邵雍即知邵袆必已不会再囘贺兰,俗谓「知子莫若父」,邵雍岂能不知他心中之事?故而在这短短的数月之中,六盘山内的「武圣宫」,日然改了不少机关布置!
盖宇文所持秘图,虽然大部份仍属不错,但在重要关键的所在,早已失去了运用的价値!
盖宇文凝神歛气的缓步走完这两丈距离,在他来说,自以为已然渡过不易通过的难关,但事实上他却陷入了另一次更大的危机之中。
走过了这十二丈「两极阴磁元炁」的通道,盖宇文仿佛松了一口大气!他止步停身,仔细的打量前路!
目光过处,他发觉身前却有了五条叉路!
这五条叉路,比眼前停身之处,要矮了不少,叉路洞口的上层石壁,各自用朱漆刻成四个丈许篆字!
最右的一条是:「灵峤别府」。
紧挨着一灵峤别府」的一条是一「桃源胜境」。
中间的一条是:「飞觞醉白」。
往左的一条是:「幽明故邺」。
最左的一条是:「轮廻小筑」。
面对这五条去路,盖宇文不禁哂然失笑!
他极端的信赖邵袆,因此,他自信了解在这五条去路之中,自己应该是选择那一条路才对!
他向那听来极美,看去也极为明朗的「灵峤别府」与「桃源胜地」两道山洞,淡淡一笑,却掉身直奔那洞内黑暗无比,不时传出阵阵阴风的「幽明故邺」!
因为他太过于相信了邵袆所赠秘图,故而他奔行的速度,也就如星丸跳掷,一泻百丈!眨眼之间业已深入二十余丈远近!
照邵袆图中所示,深入二十丈以后,即可到达邵雍所住寝宫,在这寝宫之前,即将遇到「三险」之中的最后一险「迷心幻境」!必须凭借「金刚定禅」功力,化去心中之贼,身外之形,再展佛门「狮子吼」等类的禅功便可不受所害,直达寝宫内室!
然而,眼前环境却非!
那本应是「迷心幻境」的所在,此时却居然展露了一线天光!而自己立身之处,仿佛正是一座洞口!
盖宇文心知不对,但他却是傲骨天生,不愿退囘来路洞口!
他略提眞气,陡然跨前三步!
果然!自己立身之地,正是一座洞口!
洞口之外,约当五丈之下,却是一片绿草如茵,广达数亩的平野!环绕四围笔立如刀的巨峯,正映着逐渐西斜的日色,略略的有了丈许阴影!
在这草坪的正中,却矗立着一座建造得玲珑透顶,画栏彫梁的小楼,小楼四周,却又栽値着一圈灼灼其华,芳草扑鼻的桃花!
这等天气,桃花仍能盛开,倒使盖宇文微微一惊!
同时,也使盖宇文心神一怔!
他信步踏下平野,抬目凝神,从对崖百丈峯头,却见一线飞泉,潺然洒落,他这也才发现,桃林之外,尙有三尺小溪,萦廻流出,才使这如茵草地,长得碧绿蓬勃!春意盎然!
翠草,碧涧,夭桃,红楼……
再衬上靑靑的细草,淡淡的花香,这眞算得是「天上人间」了!一切是那么宁谧,一切又是那么平和!
盖宇文的心神,为之沉落!沉落!
XX XX XX
在那穿过「轮廻小筑」石洞,历经千层石阶的六盘枯叟峰头,却有两条如飞的人影闪过!
这两人好快的身法,只眨眨眼之间,便已失去了踪迹!
盏茶不到,这两条人影竟又如飞奔囘!
「这不是枯叟峯么?」
「谁说不是?」
「为何未见东海神驼敖驼子呢?」
「或许我们来迟了一步——」
「矮老儿,你说敖驼子遇险了?」
「但愿所料不中!」
「老夫谅邵雍小儿尙无制服驼子功力!」
「野老儿,你太小看了这『落剑谷』了!」
这两位去而复返的人影,原来是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齐元炯。他们竟然未去邀约高手以备来月共鬪「幽冥天尊」,却跑到这六盘山,找起东海神驼敖慕天来了!
北荒野叟这时听到竹剑童心说他太过小看「落剑谷」,不禁冷冷一笑,道:「矮老儿,『落剑谷』绝对难不住敖驼子,只怕——」他话音一顿,目光略扫侧面另一峯头,又道:「只怕西域魔僧骗了你我!」
竹剑童心,摇头笑道:一西域魔僧绝对不敢哄骗你我!可能是这枯叟峯头还有什么其他的鬼门道在——」
竹剑童心齐元炯话音未毕,陡然一顿!双目精光四射,凝注向二人停身的峯侧悬崖之下。
北荒野叟也同时发觉了什么动静,膜目袖手,暗展「天视地听」玄功,仔细谛听。
「磕!」隐隐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击石轻响。
竹剑童心拍掌一笑,道:「野老儿,这响声来得怪啊!」
北荒野叟点头道:「听来颇似就在这峯侧崖以下,你我何不——」
又是一声「磕!」
北荒野叟冷哼一声,道:「矮老儿,走,敖驼子定在此间了!」一摆手,竟朝那发声的悬崖处所
纵去!」
竹剑童心甩头一笑,双手并擧,竟以一势「鲤跃龙门」,平地拔起五丈来高,然后掉头追向北荒野叟!
两人身形刚自转下悬崖,眼前又现奇景!
这峯侧悬崖以下百丈,竟然平平的伸出,块大约五亩的平台,云腾雾绕,烟气迷朦,上丰下锐,景色十分幽绝!
这平台之上,此时正分立了百十来人,但在面临绝壑的那一面,却只站了一位身材高大的驼叟!
北荒野叟身在空中,却仍扭头向竹剑童心一笑!
竹剑童心毫不为意,微微一笑,右手倏然向北荒野叟左肩一按,北荒野叟被他按得身形一沉,直往东海神驼立身之处落去!
竹剑童心却借着这一按之力,冒升七丈,半空中双手一划,身形斜退八尺,立即隐身在那悬崖的一株古松之后!
北荒野叟如同天神飞降,飘飘然落在东海神驼敖慕天身侧!
脚方沾地,话声已出:「驼子,你好哇!」
原来,东海神驼敖慕天,自进入这『落剑谷』以后,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惊险风渡,但那份肮脏气却也受了不少!
邵雍论辈份,论武林地位,全比东海神驼差了一大截,但是,他不仅未曾如东海神驼所说,出外相迎,更还故布疑阵,弄得东海神驼大发雷霆,连劈邵雍门下廿余位子弟,这才被他们引入此处绝地见到邵雍!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料不到自己故交,数十年未见的北荒野叟,竟是从空而降!
东海神驼不觉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野老儿!驼子除了拉不直这脊梁后的背,六十年来到没有什么烦心之事!不过……」
他目光射向那高踞在背靠悬崖的金龙太师椅中的邵雍一眼,冷笑不息,文道:「驼子二度出山,却遇上了武林中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小辈们,妄自作威作福,实在大不顺眼。」
北荒野叟在东海神驼说话之间,已打量了这平台上的情势,特别是那位即将自认为可以一手控江湖,吃尽武林人物的邵穆之子邵雍,只见他一身朱绫金滚龙冠服,团团的面孔,白白的脸膛,一双入鬓剑眉,一对光刺目的星眼,看来到也眞是不怒而威,气势惊人得很!
在他所坐的金龙太师椅后,一排站了十名秀美绝伦的幼童,每人双手捧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肃然静立。
雁翅般排列在他四周的,是他这「死林」中的各等高手,包括「逍遥客赵士敏」,文渊阁大学士「九毒狂生江景文」,三大护法之中的「方外一剑」哈太虚,墨龙殿主「釆衣魔女」曾媚,白龙殿主武当派的「灵飞道长」……
北荒野叟打量未竟,东海神驼话声已毕。他目光直射邵雍,大喝道:「邵雍,你爹是否在此?」
邵雍闻言,面色略整,肃容答道:「家父仍在崆峒纳福!」
北荒野叟冷笑一声,道:「好哇,连你爹都不敢失礼的故友至此,你却大模大样,高踞太师椅内难道这就是你邵家的好家敎,好门规么?」
邵雍单掌倏立,笑道:「野叟前辈敎训得好!但神驼前辈傲气凌人,口出不逊,并且在『落剑谷』内连伤邵雍二十多名手下,与邵雍已成生死大敌,故此邵雍不愿以礼相待!」
北荒野叟冷笑道:「强词夺理之词,听来令人齿冷!邵雍,你准备怎样打发我和驼子?」
邵雍也自冷冷笑道:「但凭两位前辈自择!邵雍无不应命!」
「你想动手?」
「嗯!」
北荒野叟陡地仰天大笑!
这笑声好不惊人!邵雍手下的三流人物,无不为之心懔神移,气促血涌,纷纷擧手掩耳不送!
邵雍睹状,面色二沉!
东海神驼却已抢着喝道:「邵小子,老夫向来喜欢的是打架!你患手,也正显得出你武林人物本色,来,来,来!老夫先跟你走个十招八合如何?」
北荒野叟长笑未停,东海神驼的话音,却是穿越了这极为强劲的笑声,铿锵有力的一字一字送入了邵雍耳中。
邵雍脸色微现愕然!
他却未曾想到,这东驼北叟的内功眞力,已然练到无人无物,无化无虚的至高境界!
他已微感今日之事,不易善处!自是略显犹豫!
神驼和野叟是何等人物?邵雍面色微变,他俩早已看在眼中,北荒野叟笑声突歛,冷冷说道:「邵雍,你自信你有几成把握能占得今日胜场?」
邵雍一听,已知自己失惊的脸色被对方看穿,当下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左右众人,答道:「以一对一,可谓五五之数,但若凴两位前辈对我『落剑谷』内羣豪,只怕你们只能占得三成机会!」
北荒野雯面色一沉,东海神驼已呵呵笑道:「邵雍小儿!你说老夫只能占得三成机会,老夫不相信,老夫先就试试你这手下羣豪,究竟有多少眞才实学!」
话落身随,他那高大身躯陡然一转,那些站在左右两侧,和他较近的邵雍手下,顿感一阵重如山岳的压力狂奔腾空而至,连提气擧掌都来不及,就被东海神驼一挥手之下,打落了万丈深壑以内!
这一掌声势,委实太已吓人!
邵雍睹状,白面如罩寒霜,右手倏抬正待亲自走向场中,那位身为武华阁大学士的雪山掌门人「逍遥客」赵士敏,突然上前一步,肃掌暴声说道:「太子不必动怒,属下不去会会这位东海前辈!」
邵雍剑眉略扬,还身入坐,带笑道:「赵兄小心一二!」
赵士敏微微一笑道:「属下省得,太子请放宽心!」说罢,靑衫微展,直往东海神驼身前走来。
北荒野叟一见赵士敏跨步而来,眉头略绉,连忙暗用玄门至上「灵飞心语」传声,向东海神驼喝道:「此子乃是雪山掌门,驼兄切切不可伤他!」
东海神驼闻言,也自传声答道:「野老儿,驼子对他的事比你更淸楚!」
两人对答之间,赵士敏已然静立神驼身前:「敖前辈,赵士敏食人之禄,虽然自知难敌前辈神功,但少不得要在前辈跟前领敎领敎!」
东海神驼怪目一翻,喝道:「小子,你别耍客套,驼子向来软硬不吃,专门讲究的是手底下见个眞章,你既然要代人受过,我驼子少不得也得让你心服口服,输得痛快!」
赵士敏淡淡一笑,双手抱拳,向东海神驼一揖,道:「恕晚辈放肆了!」
右掌一分,照准东海神驼脚前斜斜劈出!
东海神驼呵呵一笑,左掌忽扬,反扣赵士敏腕脉。
赵土敏这一掌本是虚招,一见神驼反掌相切,潼忙变掌为拿,直点神驼「阴脉」「偏展」两穴!
东海神驼又是呵呵一笑,左手五指上扬,迅速绝伦的一闪一抓!
赵士敏虽是应变神速,一见神驼五指上扬,即知不好,赶忙撤手退身,但曰缓了一瞬,只觉左臂一震,被东海神驼抓了个正着!
东海神驼一招制敌,只见他三度发笑!笑声中他左手一抖,赵士敏立即被他摔向半空!
邵雍看得几乎有些不信!以赵士敏的一身功力,在自己门下可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东海神驼面前没有迎出一招!
此时赵士敏身形正往下落,「方外一剑」哈太虚暴喝一声,跨步而出,猛然双手一抄,将赵士敏下落的身躯接住!
「快去崖下!」哈太虚匆匆的低声嘱附了赵士敏一句,便缓慢的将赵士敏抱囘本阵,向邵雍说道:「赵士敏伤势不轻,请准他囘到殿内调息!」
邵雍颔首蹙眉道:「就请哈护法送他囘殿!」
哈太虚应声:「是!」双手横抱赵士敏,转身向邵雍身后的悬崖走去。
哈太虚身形刚自进入那崖下洞门,赵士敏便已一跃而起,幌眼之间,两人便消失在那洞内。
东海神驼敞声长笑,手指邵雍说道:「邵雍,老夫平日行事,向来手下决不容情,今日是看在你那老子面上,才未对你遽下绝情,识相的,你赶快囘答老夫初来所说之事,老夫就不为已甚,否则,娃儿,凭老夫三手『五雷掌』和野老儿旷代无俦的『冷焰搜魂』神功,只怕你这『落剑谷』的一宫二阁五殿,全都要化为尘泥发墟了!」
邵雍闻言,面色虽是连变,但他却仍极鎮定的笑答:「前辈太小看邵雍这『落剑谷』了!」
「邵雍!你也未免太高估了你这『落剑谷』了吧!」北荒野叟揷话道:「东海神驼问你回事,何不坦诚相答?难道你竟然忍心再让你的手下喽囉,变作无名的寃鬼么?」
邵雍心念已定,深知今日不使最毒手段,决难讨到好处,因此闻言冷笑道:「野叟前辈不信邵雍,邵雍不愿多说,少时两位前辈自能知晓,我这『落剑谷』虽非森罗地狱,拘魂大殿,却不亚于铁壁铜墙,生死谷!至于——」
他微微顿了一顿,向东海神驼瞥了一眼,又道:「神驼前辈所问之事,乃是来此寻找『南戎剑圣』前辈的孙女南灵仙子秋无华,想那『南戎剑圣』乃是邵雍亲身生母,无华乃是邵雍爱女,若在此间,邵雍决无不肯说出之理!何况神驼前辈二口咬定,说邵雍派人刼走无华,此事实在深令邵雍无从解说!」
北荒野叟容那雍说毕,突然向东海神驼笑道:「驼兄,这遭你可弄错了!」
「我驼子错了?」
北荒野叟点头笑道:「秋无华这丫头,确是未曾来到六盘!」
东海神驼不信道:「野老鬼!那丫头被刼之日,驼子亲眼看到邵雍『死林毒帖』上写明要我来此相寻,怎会不是呢?」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反向邵雍说道:「邵雍,你那宝贝女儿知不知道你是她亲生之父?」
邵雍颇为感慨的叹息道:「不知!」
「此女被刼,乃是有人故意从中挑拨,不过,此计早已被武林中一位高人得知,先为解救了!只怕你那宝贝女儿,早已囘到她生母身边去了!」
北荒野叟话音方落,东海神驼抢前一步问道:「野老鬼,你遇到了那位『踏波豪士』了?」
北荒野叟听的一怔,反问道:「驼兄,谁是『踏波豪士』?」
东海神驼笑道:「你说的那位武林奇人,不就是『踏波豪士』么?」
北荒野叟凝视神驼有顷,笑道:「驼兄,你是怎么的了?武林中何时又出了什么『踏波豪士』呀?」
东海神驼浓眉飞扬,怪目乱翻,说道:「野老儿,你说救了南戒孙女的是谁?」
「东海绿鹰岛,竹剑童心恨书生齐元烱!」
「谁?」
「齐元焖!」
东海神驼蓬首乱摇,似是自语道:「齐元烱吗?不对!齐元烱我认得他啊!」
北荒野叟面露讶色,蹙眉喝道:「驼兄,你在搞什么鬼呀?」
东海神驼看了邵雍一眼,这才慢慢的把孟津渡前之事略说一遍,不过,他却瞒住了「踏波豪士」送给他一枚「二相五灵环」中的「龟纹剑环」一事!
北荒野叟淡淡一笑,道:「驼兄,眼前你不管他『踏波豪士』是谁,齐元焖派他衣钵弟子『单掌降龙』陆钧护送南戎孙女囘山,决对不会有错,只怕在中途之上,曾经出了什么岔事,这位功力入圣的『踏波豪士』,说不定就曾解了他们一次围,也甚可能!」
东海神驼点了点头道:「对!对!那位豪士老哥曾说救了两人,此时想来,不是南戎孙女和陆钧还有谁呢?」
北荒野叟笑道:「此事眞象已明,你我留在此处作甚?」
东海神驼尙未作答,那悬崖百丈以上,一陡然传来一声哈哈大笑!
在场之人,除了北荒野叟心里有数,知道这准是竹剑童心在那里搞鬼以外,其余众人,无不凛然作色!
九毒狂生江景文一声叱喝,抖手发出一支箭形暗器,直往那百丈以上,发笑之处射去!口中却喝道:「何方鼠辈,竟一敢在此阔鬼?」
江景文喝声方止,那枚箭形的暗器,已然飞至七十余丈之处的光景,仍然在向上飞升!
暗器及远,多不超过十丈,江景文抖手一扬,竟能将这枚暗器射向百丈高空,也着实叫人难信!
但谁能知道江景文这种暗器,乃是驰名武林的「追心血矢」,并非由人力射出,而是由袖内的机纽所控制!若在水平发出,足可飞行百丈开外!
「追心血矢」在变为一线,升达九十丈左右之时,陡然发出轻微的爆响,眨眼之间,那枚「追心血矢」的尾部,闪起一丝火花!
江景文脸上喜色方露,邵雍也微微一笑之间——
那枚被认为百发百中,伤人于无形的「追心血矢」,突然间陡地一转,箭头朝下,反向江景文立身之处急降!
上升时是以机纽控制,飞射快速,本属必然,但此时下降其速度之快,竟速远超过上升两倍!
江景文脸色惨变!
因为这「追心血矢」有两种效用,矢尖之内,装有无数细小的子针,见血即钻,且更顺着血管,不入心脏不止,故称「追心血矢」,另外,此矢尾部及杆部暗藏歹毒炸药及「玄冥下院」的「七步断魂砂」,如果对方以劈空掌力,想劈落此箭,就会震动矢尾炸药引发爆炸,不仅矢端子针四射而出,那矢杆中的『七步断魂砂』,更是随风飘散,中人必死!
此时,「追心血矢」竟然仿佛被人以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力,紧紧压束,使其无法爆炸,并且迫其掉头下降,反攻自己,你说,江景文如何不惊?
邵雍此时,突然大喝一声:「速退!」
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一幌身,便向平台的另一面纵去!
场内「死林」门下,立即一阵大乱,纷纷没命狂奔逃走!
连那一向极为威严的江景文,也黄衫狂舞,向东海神驼立足之处逃来!
就在这众人纷乱之际,崖上突然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笑声未歇,却传来竹剑童心喝叫:「野老,驼兄,当心此物炸后的毒雾!」
话声刚落,神驼及野叟各自一冻之间——
「轰!」
一声震天大响,接着是迷烟如雾,子针若雨般向四周飞洒!
北荒野叟暗提十二成「冷焰神功」,把身前一丈,凝成了「道气墙,抱手静立,面露淡笑!
东海神驼却不如此,只见他右手捏着一枚戒指般的银环,向前一弹,暗以眞气凝注,指向那枚银环,上下左右,飞舞不休,刹那之间,那满天银针,竟都全被吸在此环附近三尺,宛如一个三尺大的银刺猬,悬空游走!
而那一七步断魂砂」的烟雾,也远离此环周围三丈,向四下里飘飞不已!
惨的是那些功力不足的「死林」门下,银针毒雾,两皆难防,顿时一片哀号,好不悽凉!
此情此景,只气得那邵雍白脸涨紫,但却又无可奈何!
东海神驼却是一手指定银环,一手以「歛气吸物」的功力,把那一箭所藏,将近千根的牛毛银针,收入怀中。
盏茶之久,烟消针尽!
但这平台石上,已平添了数十寃魂!
XX XX XX
且说盖宇文迷失在「桃源胜境」,沉醉在美景之中,突然「灵台」一震,眼前人影一闪,一位白衫蒙面之人,悄然站在身前!
盖宇文心中暗暗一惊!暗忖:「这人好高的功力!以自己身具足以睥睨武林的身手,此人在现身之前,居然毫无征兆让自己发觉,难道此人的武功,竟会超出自己?」
原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业已迷失过去,险些陷入万刼不复之境。
蒙面人身形落地,匆匆低声道:「老弟,此非善处,早离为妙!老夫在桃林溪畔等你!」说罢,身形一闪,业已无踪!
盖宇文被此人的轻身功力所慑,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天下竟会有这等高绝的身手之人!
赶到桃林溪畔,那位蒙面人已在林中相候!
盖宇文神目如电,仔细的打量了这位蒙面人几眼,却始终无法看出,这位蒙面人究竟是何家数!
蒙面人似已知道盖宇文心意,敞声一笑道:「老弟,你是否对老夫这一身武学,极感诧异?老夫这黑巾蒙面的擧措,极感怀疑?」
盖宇文闻言不置可否得淡笑一声!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今日这『落剑谷』内,早已羣英毕至,高手云集,你我若不快些赶往枯叟峯畔,只怕就要错过此一机缘了!」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这蒙面人的白衫略摆之间,便已横越五丈有余,直往小楼左侧的那座悬崖扑去!
盖宇文擧步相随——
但他身形刚起,又倏然止住去势!
原来他发现了八名男女躺在溪边草地之上!
他仔细的查看了这八人致死原因,却令他心中疑念大起!
「灵飞七式」中的「天星掌」力,对他是何等的熟稔!想不到这四双男女,均都死在这种掌力之下!
这八人之死,是不是这位蒙面人所干?
这蒙面人是谁?盖宇文的心中,闪电般想着!
这「灵飞七式」乃是自己师门的独特武功!
他沉思中猛觉心头一震!莫非是自己的恩面亲自赶来了么?
「老弟!你怎地独自一人,在此发楞呀?」蒙面人突然去而复返!
盖宇文略作沉思,慨然指着那八名男女说道:「这八名男女死因,颇似恩师手法……」
蒙面人不等盖宇文说毕,笑道:「这八名不知羞耻的狗男女,乃是老夫所杀!」
「是你?」盖宇文听得混身一震!
「不错,正是老夫!」
「尊驾是谁?竟会盖某师门武功?」
蒙面人毫不匆忙的笑道:「老夫素居西藏雪山圣母峯,人称『圣峯樵隐』长孙化平!」
盖宇文听得一怔!暗忖:西藏圣母峯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手,怎么从来未曾听人提过?而且,他还会「灵飞七式」!
「圣峯樵隐一长孙化平见盖宇文绉眉沉吟,心知他在懐疑自己;忙呵呵大笑说道:「老弟,老夫隐居圣母峯已有三十余年,最近偶动游兴;重莅中原,听说六盘山落剑谷内的上都太子邵雍,颇有独覇中原武林的野心,一时不忿,才赶至此间,本想会一会这位目空一切的乳子,不料误打误撞,却先解了老弟之危!想来颇感冥冥中自有缘份!」
盖宇文点头道:「尊驾所说,在下相信!但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尊驾坦诚明告?」
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又是呵呵一笑,道:「有话,老弟尽管说!」
盖宇文肃容道:「盖某师门独传之秘『灵飞七式』武功绝学,尊驾由何处得来?敢请为盖某详说一遍,以释疑念!」
圣峯樵隐笑道:「老弟可知『灵飞七式』传自何代何人?」
盖宇文恭声囘答道:「『灵飞七式』系距今七百年前,旷代寄入昆仑独叟所创,一脉相传,至于今日在下恩师!」
圣峯樵隐连连摇头,那蒙面黑巾左右直幌!
盖宇文睹状,不快道道:「尊驾为何摇头不信?」
圣峯樵隐微微笑道:「老夫并非不信,只怪老弟所说不够完全!」
「不够完全?尊驾——」
「昆仑独叟手创『灵飞七式』,自属未错,但若说他仅只一脉相传,却是大错特错!」
「啊!」
「昆仑独叟晚年,曾经游踪西藏,在圣母峯头,就曾留下了一套与『灵飞七式』武功正册相同的副册!」
盖宇文双目暴睁,道:「此话岂可令在下相信?」
圣峯樵隐笑道:「那『灵飞七式』的正册,老弟见过没有?」
盖宇文应声道:「习炼绝学长达三载,岂能没有见过?」
圣峯樵隐探手入怀,取出一本黄皮绢册,递给盖宇文,笑道:「老弟请看,这是否是『灵飞七式』的全部武学?」
盖宇文接过这本黄皮绢册,翻了数页,目光之中,立即射出一股柔和的光彩,微微一笑,合起这本绢册,递还给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口中说道:「果眞是『灵飞七式』的全部武学!盖某适才渎犯长辈之处,尙请老前辈宥与宽谅!」
圣峯樵隐揣好那本绢册,笑道:「老弟,你我毫无渊源,虽说同习『灵飞七式』,但却不算同门,何必谦过分?」
盖宇文此时既已相信此老习过「灵飞七式」武功,则这八名男女,果是伤在此老手下,心中也就大为放宽,闻言笑道:「前辈如何称呼在下,在下不敢置喙,但在下却无论如何不可失礼,错了称谓让人讽笑。」
圣峯樵隐呵呵一笑道:「好!依你老弟就是!」
说罢,遥指悬崖,又道:「枯叟峯腰盛会,此时可能接近尾声,老弟,你是否仍然有兴前往凑趣看看东海神驼——」
盖宇文一听到东海神驼四字,忙揷口道:「东海神驼前辈,已然来了?」
圣峯樵隐笑道:「非仅东海神驼已至,连那位早年以雪山长老『三面神白衣魔人』行道,晚年改名『北荒野雯』的古侗老兄,也已来了多时!老弟,你说此一盛会,岂可错过?」
盖宇文微微一笑,道:「晚辈渴望拜见这两位老前辈,就请——」
他这「就请前蜚带路」四字尙未道毕,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已是轩然长笑,闪身而起,口中同时喝道:「老弟,快!」
盖宇文目凝精光,白衫宽摆,一声不响的紧随圣峯樵隐身后,双双扑向那小楼左侧高峯!
翻越两重崖谷,已至枯叟峯头。
圣峯樵隐只手略指峯下,低语道:「邵雍待客之所,即在此峯之下『飞觞醉白』秘道尽头的『千丈崖』上,老弟,你我可得仔细着些,先行隐身在旁,察看一卜动静!如果老弟必欲现身,但须特别留心那位『九毒狂生』江景文的一身毒物,却是沾染不得!」
盖宇文感激莫铭的笑道:「『玄冥下院』江氏门中毒物,到也难我不倒,在卜身有袪毒至宝,前辈请放宽心!」
盖宇文的话音略顿,陡地里脸色一变,心中闪电般想起一事,忙低声向圣峯樵隐反问道:「『玄冥下院』中的那位江健玄,与一这江景文有何关系?前辈可曾听人说过?」
圣峯樵隐笑道:「江健玄就是江景文!这建玄二字乃是他昔年跟随武当派长老飞鸢道长习艺时的道号!」
「啊!」盖宇文极是意外的一怔!
转瞬间却又面露悲忿之色道:「江健玄与在下有旧仇待了;今日这枯叟峯头,正好作一了结,少时尙请樵隐前辈为在下指明此人!」
圣峯樵隐蒙面黑巾微动,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喜悦,但却立即应声道:「老弟既与江景文有隙,老夫再也不容坐视!」说罢,白衫略闪,便已扑向崖下。
盖宇文紧紧追随也飞身而下。
两人身在半空,即已发现那崖畔平台之上,尸体狼藉,一片凄凉,却无半丝人影!
待得两人身形落地;圣峯樵隐低声一叹道:「老弟!我们来迟了!」
盖宇文目光横扫这五亩石坪,发现那些倒毙地上的人物,多是身着黑衫的大汉,看来俱是「死林」门中人物!
既未见东海神驼,也未见北荒野叟!
到是邵雍听坐那张金龙太师椅,碎成数片,落在石坪之上!碎片的附近,更洒满尘土碎石!
仿佛这张太师椅,乃是被人以极重的内家掌力所震毁!
此情此景,千丈崖上的盛会,看来业已结束!
从遗留的现场痕迹而观,东海神驼和北荒野叟准未吃亏!
「老弟!千丈崖盛会已然错过,东海神驼和北荒野叟必已离去,不知老弟你有何打算?」
盖宇文本在仔细的查看这石坪之上的残败光景,听得圣峯樵隐问话,不禁心中一动,笑道:「在下赶来六盘,就是要一鬪这位自称未来『武林天子门』的掌门邵雍,千丈崖上既未相遇,武圣宫中岂会寻他不着。」
圣峯樵隐点头道:「老弟,你的雄心不小啊!」
盖宇文笑道:「邵雍蔑视武林同道,卑鄙无耻罪大恶极——」
圣峯樵隐突然揷口道:「老夫只听说邵雍有心独覇武林,却未听他有何恶绩昭彰,老弟,你说他罪大恶极之言,必有所本吧!」
盖宇文冷笑道:「邵雍借用其子邵袆住地,在贺兰古道枯林之内,毒害江湖五派掌门人之后,又复传下什么『死林毒帖』,把那贺兰古道的枯林,号称为『死林』,使用诡计,骗困五大门派三百高手,迄今未知下落,只此两椿,已经罪大恶极了!」
圣峯樵隐连连点头道:「果然算得罪大恶极!老弟你这一鬪那邵雍的决心,是否想在邵雍尙未正式君临武林之前,为江湖朋友除害?」
盖宇文冷笑道:「正有此心!」
圣峯樵隐呵呵笑道:「好志气,老夫决尽全力,助你成此功德!」
盖宇文闻言,抱拳一揖,恭谨道:「在下深谢前辈成全!」
圣峯樵隐蒙面黑巾,再度抖动,道:「同为武林一脉,又是同为武林除害,老弟又何谢之有?这『千丈崖』后,即是『飞殖醉白』秘道,你我何不经此秘道,穿过『两极阴磁元炁』甬道直达『幽明故邺』,破去『迷心幻境』,直扑邵雍所住寝宫呢?」
盖宇文静心谛听,发觉这位自称「圣峯樵隐」的蒙向怪客,居然对这『落剑谷』内各处地势,简直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出,实是深感不解!心中略起疑念!
但他的疑念刚起,圣峯樵隐却似已知,又复笑道:「老弟!你是奇怪老夫何以对这『落剑谷』内的地形如此熟悉?而怀疑老夫身份是否眞实么?」
盖宇文虽是疑心这位蒙面怪客,但经此一问,却又顿感不安,面现红晕的连连摇头笑道:「在下不敢!」
圣峯樵隐笑道:「其实,这也难怪老弟怀疑!老夫既已隐居昆仑三十余载,自应不知此间地势但老弟怎知,老夫身入此谷,已经三日三夜呢!老夫冯心着「身不算高明的艺业,倒颇为平安的走遍这谷内一草一木,此时想来,邵雍自以为不殊『森罗鬼域,拘魂宝殿』的武圣宫,也不过尔尔,到眞令老夫忍俊不置!」说罢,更是敞声发笑!
盖宇文面容略整,慨然笑道:「在下实未深疑前辈,前辈这般解说,实令在下心中难安!」话音一顿,他目光转向碎椅之后的壁间石洞,又道:「这壁间石洞,是否即是『飞觞醉白』秘道?」
圣峯樵隐笑道:「所谓『飞觞醉白』,就是指的这座『千丈崖』石坪,这壁间石洞,自然就是『飞觞醉白』秘道!」
盖宇文笑道:「在下愿依前辈适才所说路径,追随前辈往鬪邵雍!」
圣峯樵隐呵呵一笑,擧步直往洞中行去!
盖宇文剑眉微扬,也自擧步相随!这百丈洞径,转瞬即已走尽。
跨出这山腹之中,洞内之洞的洞门,盖宇文囘身一看,正是自己误走「桃源胜境」的五条叉路起点!
他此时心中忽然再起疑念!
因为要往「幽明故邺」,根本不须穿越「两极阴磁元炁」甬道,只须在这五洞洞口之处,返身进入那眞是「幽明故邺」的洞内即可,为何这位蒙面怪客圣峯樵隐,却说要穿过「两极阴磁元炁」甬道,直达「幽明故邺」,破去「迷心幻境」呢?
即令说邵雍所筑这五洞,可以顚倒交换,乱人耳目,昔日自己在眞眞假假之下,明走「幽明故邺」,却误入「桃源胜境」,今日亦似只须认定那个眞的「幽明故邺」,假的「桃源胜境」或是「灵峤仙府」洞径,来个明走「桃源」或是「灵峤」而暗入「幽明」,不就正确了么?
他这里正在沉思不解之际,圣峯樵隐已然踏入那『圣宫二险』之二的『两极阴磁元炁』甬道!
盖宇文心中虽是生疑不解,但他此时已对这位圣峯樵隐极为信任,不知不觉之下,竟已迈步相随而去!
虽说二人心知这「两极阴磁元炁」的甬道,此时不会发动,但因这两极磁元炁的阴毒寒绝之力,实非人力所可抗衡,故而两人行来仍是极为小心!
这十二丈长的甬道,足足费了盏茶时间!
走完这最后一步,两人已停身「文渊」、「武华」双阁之前!圣峯樵隐蒙面黑巾以内的烱烱双目发出慑人的光辉,射向「文渊阁」那六扇雕龙格门以内!
盖宇文心中一动,擧目望去!
那「文渊阁」内的石床之上,竟然躺着一位身着灰布衫裤土头土脑的秃顶老人。
「北荒野叟!」盖宇文发出了惊吼!
想不到武功机智两皆超人,易容变貌更是冠绝武林的「北荒野叟」,竟会困死六盘山内!
盖宇文发凛之下,想起此老对自己的恩情,不禁热泪夺眶而出!左足猛跨,便往「文渊阁」内扑去!
突然,盖宇文猛感左腕一麻,冲出的身形立止,耳中却又同时传来圣峯樵隐冷笑之声道:「老弟,莽撞不得!」
盖宇文掉首囘顾,只见圣峯樵隐一手拉住自己,一手却遥向「文渊阁」内的「北荒野叟」点了两点!
盖宇文识得这种手法,乃是「灵飞七式」之中,最为歹毒凶狠的一套「九绝搜魂点穴」手法!
石床之上的北荒野叟,看来似已在重伤垂危之下,他怎能禁得起这种歹毒厉害的手法一击?
盖宇文只急得大喝一声:「使不得!」
但是,圣峯樵隐的指力已发!
只听「嗖嗖」两响!盖宇文惊得闭起双睛,不忍眼见『北荒野叟』的惨状!
但他耳中却听得那「文渊阁」内,传来一声惨哼,并且夹杂着无数「嗤——嗤嗤——」怪响!
他心中暗道「奇怪!怎会有这种响声……」
忽听圣峯樵隐呵呵大笑道:「老弟,你看看这石床之上,业已丧身老夫『九绝搜魂手法』之下的,是不是『北荒野叟』?」
盖宇文闻言,睁开了双眼,目光过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石床上的人,秃顶变成了黑发!苍老的面孔,扭曲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廿左右少年!
这那里是北荒野叟?
他的目光一转,顿时又惊出「身冷汗!
只见那洞内满地都是蓝光闪闪的寸许银针,连那六扇雕龙的格门,也扎满了银针,而发出闪闪光华!
「卑鄙的陷阱!」盖宇文心中恍然大悟。
「老弟,适才如不是老夫出言相阻,你一步踏入此门,这漫天『七毒追魂银针』,怕不把你扎成了活刺猬了!」
盖宇文惭愧的心中暗道「侥幸」!口中却恨恨怒道:「邵雍原来是这等卑劣人品,盖某眞是后悔此行!」
圣峯樵隐笑道:「老弟,俗谓『兵不厌诈』,你这句话骂得不对!」
盖宇文冷笑道:「即算自己缩头不敢出宫,却令门下五流货色,诡计陷人,暗藏见血封喉歹毒暗器,梦想伤人,这等行为,岂是像他这种身份之人所当干?他就不怕传将出去,被天下武林同道耻笑么?」
圣峯樵隐呵呵大笑道:「邵雍既要君临武林,又自尊为『武林天子门』的掌门人,将来天下武林之中,莫不是他的臣属;老弟,你想还有谁再敢来耻笑于他?而且——」圣峯樵隐话音略顿,指着阁内笑道:「像这种伪装诱敌之策,稍为细心之人,或是感情不易冲动之人,就不容易上当!」
圣峯樵隐说至此处,突然若有所觉,掉头囘顾,黑巾后面的精光闪闪双目,射向身后那,金书「武华阁」三字的银匾!
盖宇文微感惊心的随同转身注目!
只见那银匾之上,正悄悄的站了一人。
秃顶紫面,又矮又胖,鬪鸡眼,朝天鼻,身着一袭葛巾长衫,短仅及膝,那双肥肥的大脚,套着一双无耳草鞋!
此人非他,乃是「方外一剑」哈太虚!
盖宇文目光过处,发现竟是此老,生怕圣峯樵隐突然出手,伤了对方,就大为不妙,忙抢着笑道:「哈老友,嵩山一别,不想又在此地相逢!盖某来此,为了寻那邵雍一鬪,与哈老友并无关联,敌友之念,端在哈老友一语了!」说罢,肃手为礼!
哈太虚满面笑容,稽首道:「盖小友,哈太虚有生之年,决对不会与你为敌!只不知这位蒙面朋友,是何来路?」
圣峯樵隐闻言,蒙面黑巾略抖,冷哼一声!
盖宇文却笑着答道:「此乃西藏雪山圣母峯『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前辈!」
哈太虚听得一楞!暗忖这名字可从来未曾听人提过哩!
圣峯樵隐见哈太虚楞然相视,不觉又是一声冷哼!
盖宇文忙又说道:「长孙前辈遁迹圣母峯数十年,新近始返中原,故而中原武林几乎可说无人相识!」
哈太虚听得更是糊涂了!细目暴射精光,单掌一立,向圣峯樵隐打了个问讯道:「阁下这名字,眞是陌生得很!敢问你是何时下得圣母峯来?那位隐居圣母峯头几达百年的『白衣人侯』古华朴古前辈,跟阁下是何关系?」
圣峯樵隐傲不为礼,冷冷答道:「老夫与『白衣人侯』古华朴,除了同隐斯山之外,别无任何关系!至于老夫何时下山,尊驾问得多余!」
哈太虚秃眉轩动,细目略扫盖宇文,满脸不快之色,向圣峯樵隐冷笑一声,喝道:「阁下侵入『武圣宫』,即是渎犯本门禁例,老夫好言相询,阁下居然傲气凌人,是否错认这『武圣宫』内无人敢敌阁下?还是阁下有意前来寻衅——」
圣峯樵隐未等对方说毕,冷笑连连,嗤道:「小小的『武圣宫』,在老夫看来,不过是康庄大道任我来去自如!老夫侧身谷内,业曰三日三夜,你这身为护法之职的矮鬼,可曾发现老夫?『武圣宫』又何曾奈何老夫分毫?」
两人这一番唇枪舌战,颇令盖宇文暗中焦虑!
圣峯樵隐对自己有解难大德,方外一剑更似与自己师门极有渊源,任何一方在破脸动手之后,引起不幸,都会为自己带来烦麻,因此,他不得不设法打开两人僵持局面!
他心中飞快的想了一想,笑着揷口道:「樵隐前辈,这位方外一卿哈老友,与在下乃是义气之交,前辈可否看在在下薄面,少说一句?」
说着,又向哈太虚笑道:「哈老友,樵隐前辈本已离去,但却被我留住,才愿意陪同我一鬪此间主人,哈老友,你若与樵隐前辈发生冲突,岂非令盖某心中不安至极?哈老友——」
方外一剑哈太虚陡地放声长笑,指着圣峯樵隐对盖宇文说道:「姜小友,我是不念他故意傲气凌人,才激他几句而已!这位樵隐老兄既是同你一道出现,就算得是哈太虚的朋友,我怎会跟他动手相搏呢?不过,盖小友,你今日欲会邵雍,恐已不能了!」
盖宇文听说「今日欲会邵雍,恐已不能」,不禁剑眉陡竖,星目放光,急急喝道:「哈老友,你此话何意?邵雍,他——」
哈太虚笑道:「邵雍今日在『千丈崖』上吃了大亏,送走神驼、野叟和那位童心不灭的齐元烱之后,就奔赴崆峒去了!」
盖宇文双眉略聚,道:「东海神驼,北荒野叟共聚六盘,在下已经知道。那位竹剑童心齐师伯,他是何时到来?」
哈太虚微微一笑,道:「与北荒野叟同时赶来!」
「啊!」盖宇文心中一动,笑道:「不知邵雍何日归来?」
哈太虚笑道:一本门正式开光盛会之时!」
圣峯樵隐突地冷笑一声道:「是指的『武林天子门』么?」
哈太虚点头道:「不错!」
盖宇文急道:「盛典订于何时?」
哈太虚应声道:「五月端阳!」
盖宇文略一盘算,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啊!我看,樵隐前辈是否同我跑一趟崆峒山看有否上都天子的『天霞宫』呢?」
圣峯樵隐尙未作答,哈太虚已经笑道:「盖小友,此行大可不必!」
盖宇文诧异道:「为什么?哈老友信不过在下武功么?」
哈太虚摇头笑道:「非也!」
圣峯樵隐好似不耐的冷笑了一声!
哈太虚目光在那蒙面黑巾之上,转了几转,这才又向盖宇文说道:「天霞宫之行,在盖小友来说应是师出无名!」
「师出无名?哈老友,在下邀鬪邵雍,即是名正言顺,你怎能说我前往『天霞宫』会是师出无名呢?」
哈太虚笑道:「你如免去崆峒之行,而改在五月端阳,邵雍正式向武林人物公开身份,并且约请天下武林同来此山之际,来个正面约鬪邵雍,岂非是更为名正言顺,多得助力么?」
盖宇文听得心中一动!
圣峯樵隐却连连点头,道:「好主意!老弟,这倒眞是好主意!届时老夫一高兴,说不定也要找上个把对手,玩上两招绝活!」
盖宇文略作沉思,方始笑道:「盖宇文敬领哈老友敎谕,眼前暂且取消崆峒之行,但五月五日,六盘开光盛典之后,盖某或将仍往一访!」
哈太虚笑道:「听听小友口气,莫非想鬪上都天子么?」
盖宇文轩眉一笑,算是答复!
哈太虚呵呵笑道:「盖小友有此豪情,哈太虚衷心敬佩!『落剑谷』内盖小友是否尙有何事未了?」
盖宇文经此一问,顿时想起「南灵仙子」之事,忙道:「南戎剑圣孙女,是否存身谷内?」
哈太虚闻言,笑道:「不在!」
盖宇文双眉一绉,正待再说,哈太虚已笑着把日间「千丈崖」上,东海神驼逼问邵雍之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盖宇文暗嘘了一口长气,又道:「哈老友,东海神驼北荒野叟以及竹侧童心三位前辈,离去之时是否说明前往何处?」
哈太虚摇头道:「哈某在这几位老友离去之时,已然不在千丈崖!」
盖宇文星目略现异光,突然喝道:「哈老友,那位九毒狂生江景文,是否仍在宫中?」
哈太虚秃眉微动,笑指着盖宇又身后说道:「这座『文渊阁』,即是江景文存身之地!」
盖宇文不必囘头,已知阁内不会出现江景文,八成也已离去,冷笑道:「江景文不在谷内?」
「江景文在千丈崖上,被东海神驼以天下第一暗器,『龟纹剑环』削去左臂,已然连夜赶往川中『玄冥下院』去了!」
盖宇文心中顿觉失望、空虚!这一趟六盘之行,真是算得一事无成!
圣峯樵隐此时见盖宇文闭目不语,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弟,六盘山还有什么値得留恋的事情没有呀?」
盖宇文恨恨说道:「这等藏汚纳垢的所在,在下一刻不愿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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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00: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幽冥天尊



哈太虚正色道:「这座落剑谷内,虽然有的是藏汚纳垢之人,但也有洁身自好,志节高远之辈!盖小友,日后再来,尙望你多体上天好生之心,勿作过份凌人之擧,则哈太虚心感无涯了!」他的话音至此一顿,细目扫向圣峯樵隐,又道:「盖小友离开此间,尙望多多谨愼,江湖之上,宽厚奸诈正须执两用中,拘泥不化,终必蒙受其害!哈太虚浪迹江湖六十余年,就是吃了偏激固执,糊涂显预的大亏!尙希望盖小友深记毋忘!」
这几句话,听得盖宇文心中大为感动!忙抱拳为礼,恭声谨答道:「盖宇文不忘哈老友金言!」
哈太虚微微一笑,擧手作答,喝道:「此谷通路,想已不必哈太虚晓舌了!盖小友,千万勿忘五月初五之约!」话声未已,大脑袋一幌,竟然从那银匾之后,杳然逝去!
盖宇文看得剑眉一竖!圣峯樵隐却笑道:「这矮子隐身之处,即是通往邵雍寝宫秘道!可惜是此时已然用它不着了!老弟,六盘已无勾留之必要,你打算何去何从?」
盖宇文低头想了一想,笑道:「今天初几了?」
圣峯樵隐笑道:「四月初二!」
盖宇文心中略作盘算,离太白山顶八仙台上,北荒野叟邀鬪『幽冥谷主』的约期,尙有十天左右,心中顿觉轻松,脱口笑道:「四月十三之夜,太白山头,将有一场好戏,前辈是否愿意跟在下一同前往,且作壁上之观?」
圣峯樵隐也不明是何好戏,便呵呵笑道:「既有好戏上场,岂有不愿前往之理?老弟,我们这就走!」话落身起,人影电飘,如飞般扑向洞外!
盖宇文剑眉轩扬,长啸震天,双眉微展,化成一团白影,也自闪电般穿洞而出!
XX XX XX
太白山顶的八仙台上。
这正是盖宇文离开「落剑谷」后的第十天,也正是北荒野叟约鬪「幽冥谷主」的前夕!
风淸月朗,林木竹石一派淸新气象!
陡然,有「声阴阴冷笑,起自绝顶巨松之畔,眨眼之间,从那巨松根部,蹑手蹑脚的闪出一人!
一身紫色衣衫,脸上蒙了一片极其狰狞而又粗糙的面具,腰际却挂了一个又宽又长的剑囊,长得几乎触及地面!
这紫衫怪人,极其迅捷的在这亩许方圆的绝顶平台之上,转了一圈,掩在面具之后的一双怪目,闪闪发光的射向巨松浓枝以内!
突然,这紫衫怪人发出一声阴森森冷笑!喝道:「松上那方朋友?何不现身一会?」
松针潇潇,空山寂寂.,巨松之上,却是无人!
紫衫怪人再次冷笑,单臂倏扬,喝道:「不识抬擧的小辈!还不给我滚下来?」喝声中,一股狂涛劲气,拂向松枝!
那棵巨大的古松,顿时被掌劲拂得枝叶分飞,摇摇欲堕!
但巨松之上当眞无人!
紫衫怪人似是极为惊愕的楞立半晌!蓦地,闪电般腾身而起,双掌横抱那既宽又长的剑囊,飞扑那株巨松,口中却又喝道:「老夫面前,岂容尔等弄鬼?还不给我——」话音未落,入已扑入巨松之内!
此际,那大可三围的松干之后,突然转出白衫飘飘的盖宇文!
在此同时,那扑入松枝以内的紫衫怪人,也陡地发出慑人心魄的至笑,翻身落向地面!
当他一眼发现正自缓步而来的盖宇文,顿时一楞,暗忖:自己适才扑入松林以内,似是被一股极大的弹力震囘!而这古松根下,怎地又有一人?
「阁下好灵巧的身手?老夫倒是有生以来初见!」紫衫怪人心中暗懔!他认定树上树下,只有盖宇文一个人,故而指出对方身手快捷以掩饰自己被震囘之羞!
盖宇文微微一笑道:「尊驾果然好眼力,只是这太白绝顶,只怕不止尊驾与在下两人!」说着,又踏前两步!
紫衫怪人心中被盖宇文说得一震!暗忖:莫非这松树之上当眞另有一人么?
盖宇文睹状又是一笑,道:「尊驾身后是谁?」
紫衫怪人闻言一凛,倏地转身,不禁口呆目瞪!祗见离自己身后不足五尺之远,此时正站了一位身裁看来极为眼熟的白衫黑纱蒙面之人!
盖宇文在他转身刹那,又是一声冷笑道:「这太白山头,是否仅止尊驾一人?在下看你鬼鬼祟祟,掩掩藏藏,是否明日欲有不利『幽冥谷主』之心?」
盖宇文在这位紫衫怪人抵达峯头之前,即已陪同「圣峯樵隐」把这太白山顶,游览几遍。直到听得山下有人赶来,这才和「圣峯樵隐」藏在那峯顶古松之上,并经樵隐指出这位紫衫怪人来历,故而他此时明知这位怪人,乃极为可能是「幽冥谷主」所差遣,先行在这山头布置什么歹毒之计,以便暗算「野叟」等人,但他却反而指出对方为暗算「幽冥谷主」之人,实是太令紫衫怪人不解!
果然,紫衫怪人在初见那位黑衣蒙面的「圣峯樵隐」以后,心头极为震惊;但听完盖宇文这两句问话,不禁蓦地转身,暴喝道:「阁下是谁?怎知明日此间约鬪之事?」
盖宇文剑眉飞扬,喝道:「芮承锡,你戴上了这片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具,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在下,今日太白山头,你意欲何为,还是早些说淸楚!否则,你这位『三湘两紫』之中的『紫影飞魂』就得眞正飞魂了!」
紫衫怪人混身霍地一震,厉声喝道:「娃儿,你怎知老夫名号?」
盖宇文微微一笑,道:「尊驾大名,震烁三湘,在下既曾识得与尊驾齐名,号称两紫之一的『绵掌震三湘』韩琛,自然对于尊驾这身衣履,也就耳熟能详了!不过——」他语音微顿,又是一声长笑,接着说道:「尊驾这片鬼脸,到眞差点儿把在下朦住了。」
紫衫怪人冷笑一声,怒极喝道:「娃儿,你既然称呼老夫为『紫影飞魂』,姑不论老夫是也不是,老夫要叫你娃儿知道『紫影飞魂』的厉害!」
话落身动,左掌一引,盖宇文顿感一股猛烈无俦的吸力,引得自己身躯前倾,几乎站立不住!
盖宇文忙施展「金刚定禅」功力,稳住了自己身躯,单掌微提,也照样向紫衣怪人一扬!
紫衣怪人,却也似未曾妨到盖宇文这一手,身形被他这单掌一扬,撞得跄踉退出两步!
盖宇文这才哂笑道:「芮承锡,你好不要脸!你以为你那一手只够七成火候的『接引神功』就能吓得了在下么?」
这位既未出言否认的紫衫怪人芮承锡,双掌齐挥,口中同时厉声狂喝道:「小娃儿,老夫若不把你碎尸万断,实难解老夫胸中之恨!……」
他这双掌齐挥,实已拼出数十年性命交修的至高功力,只见这太白绝顶之上,顿时卷起一股惊天动地的波涛!
此时那位一直负手含笑,面罩黑纱的「圣峯樵隐」,陡地发出一声龙吟长啸,身形乍展,如飞扑向紫衫怪人!
盖宇文虽然明知对方出手劲道,必然非同小可,但他艺高人胆大,神色极为从容的向那腾身而起的「圣峯樵隐」笑喝道:「樵隐前辈速退!凭芮承锡这两手功夫,还不需要前辈出手,在下自信当可应付得了!」
说话同时,只见他身子闪电一般,忽地一转,居然极为从容的让开对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圣峯樵隐」忽然倒转身形,翻囘了原地!
这一老一少的神诡莫测的功力,只看得芮承锡那片鬼脸以内的面孔,骇然变色!
盖宇文身形是一闪而去,对方掌力刚过,他又鬼魅般一飘而囘:「芮承锡,太白峯头碎尸万段的只怕不是在下吧!」
「小娃儿!你死在眼前,还敢口说风凉之话么?」
芮承锡口中怒喝未已,但自己身形却反向左横飘了三丈有余!
他这种反常的现象,看得盖宇文剑眉略绉!
但,那位城府极深的「圣峯樵隐」,却是看得心中大震!
突然间,略一顿足,如飞落向盖宇文身边,低喝一声:「快退!」便自扑向右侧峯下!
盖宇文闻声惊心,略一犹豫之下,芮承锡厉喝之声,已在十丈以外传来:「小娃儿!老夫叫你尝尝『子母雷火珠』滋味!」话声中,一缕银虹光彩,迎面飞来!
「子母雷火珠」五字入耳,盖宇文心头大震!
昆仑习艺之时,恩师曾经提到擧世暗器之中,威力最强的要算「二相五灵环」中的「龙吟玉环」,其次就要算得上「子母雷火珠」了!而「龙吟玉环」究竟威力多大,因是此环只有传闻,而「二相五灵环」中的「龙、凤、龟、麟、白虎」五环,只有「龟纹剑环」以及「白虎矢环」两件,曾经露世,其他三环从无「人见过,想不到今日太白山头,却会出现了实质上已为武林第一暗器的「子母雷火珠」!
盖宇文心惊之下,权冲情势,已知此珠威力极大,八丈方圆之内,连百炼金刚,也难抵挡此珠震力,何况自己乃是血肉之躯!如果此时闪身而退,雷火珠跟踪而来,只怕必然难逃此刼。
两害相权,取其经!
盖宇文心念倏转,眼看银虹如飞而来,他则不退反进,一闪身直向那雷火珠扑去!
紫衫怪人睹状心中刚自一喜,陡觉眼前白衣人影一幌,胸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紧跟着,太白绝顶,发出一声震天爆响!
石土飞扬,古松半毁之中,一条白衣人影,随着紫衫怪人的身躯,直往那千丈悬崖摔落下去!
XX XX XX
四月十三之夜!
碎石横飞,古松半毁的太白绝顶之上,这时正有两人,负手向天,对月微笑!
这两人正是「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
时已三更——
「北荒野叟」神目遥注四周羣峯一遍,掉头笑向「竹剑童心」道:「齐老儿,那位什么『幽冥谷主』只怕不敢来了吧!」
「竹剑童心」呵呵一笑,道:「野老,你错了!」
「北荒野叟」长眉略聚,笑道:「齐矮子,你是跟野佬我开心么?」
「竹剑童心」又是呵呵一笑,目注西南突出的一座孤峯,朗声向「北荒野叟」说道:「这位以『天尊』自封的『幽冥谷主』,只怕比你这野老,来得还早上一个更次呢!」
话声方落,从那西南方向的孤峯之上,陡然传来一声朗笑!虽在十里以外,但却入耳淸脆至极!不由得八仙台上的二老,暗自心惊不已!
笑声一歛,顿时一阵淸越已极的话声,飘飘而来:「到底是『遁世狂生方敬天』的门下不错!居然早已看出老夫静坐此峯对月豪飮,齐元悯,凭你这份聪颖的耳目,老夫今晚要破例一次,不为已甚了!」
「了」字余音在耳,「北荒野叟」目光过处,只见从那十里之外的西南主峯之上,飘飘若飞的飞来一人!
此人一身葛衫,长长曳地;满头银发,分拂双肩,擧步之际,宛若凌空虚渡,十里距离,眨眼已至!
待得这位自认为「幽冥谷主」之人,踏上太白主峯,「竹剑童心」齐元焖猛感心头一震!心中暗忖:这人擧动,好眼熟啊!
但当他仔细凝视有顷,却又在对方那张圆得过份的紫红脸膛,和极其粗胖的身裁之上,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
「北荒野叟」秃眉斜扬,敞声一笑道:「尊驾就是上月曾在五台刻壁留字,自称『幽冥天尊』的『幽冥谷主』么?」
这位粗胖绝伦的银发老人呵呵一笑,道:「古侗,你不肯相信么?」
「北荒野叟」也自呵呵一笑道:「古侗未说不信,但尊驾总不会没有个姓名吧!」
「幽冥天尊」浓眉略扬,笑道:「老夫姓名早已忘记,古侗,你怎地变得唠叨了?」
「北荒野叟」闻言,心中一动,这位「幽冥天尊」怎地仿佛对自己知之颇深呢?难道昔日五台山上,「竹剑童心」的猜疑,会是当眞么?可是他转而一想,却又不对!因为「竹剑童心」所指之人,自己确是太熟,眼前之人……
「古侗,你为何沉吟不语?老夫五台石壁之上,曾经警告尔等,不妨尽约天下高手,来此一搏,尔等今宵为何只有两人至此?不是老夫夸口,凭你两人,哈哈……」
他的话音,陡地一顿,目光如剑般凝扫两人,突然仰头大笑道:「只怕老夫擧手之间,尔等就要断腿折臂了!」
「北荒野叟」秃眉方绉,「竹剑童心」已呵呵笑道:「银发老儿,你不怕太白山头的凉风,吹坏了你的舌头么?放眼当世,谁敢在『人寰六着』之前,信口开河,胡玩乱言语某?齐某虽是不恭,但却不会像尊驾这等……」
「幽冥天尊」不容「竹剑童心」说完,双目陡眨精光,银发突地飞扬:哂笑喝道:「齐元焖,冲着你对老夫的称呼,就该罚你跪地三日!方敬天昔年以狂名世,怎么你这个徒弟,却差之甚远?方敬天与老夫称兄道弟,齐元烱,你岂可呼我老儿?」
「竹剑童心」刚自发笑,突然间「北荒野叟」跨前一步,大声喝道:「尊驾既说姓名早已忘记,仇靑南莫非也不是尊驾眞名实姓了?」
「幽冥天尊」被「北荒野叟」问得神情一怔!但他稍瞬即已平复,笑道:「古侗,仇靑南三字是否老夫眞实姓名,跟今宵比鬪之约毫无关系,玫儿既是告诉了你,你就认为老夫是仇靑南,又有何不妥?太白之约,老夫已践,如何过手,古侗,你是否已有万全之计?何不先行说出,老夫也好斟酌一下!」
「北荒野叟」闻言,心中虽是暗凛,发觉对方当眞未曾把自己两人放在眼中,这也正表示对方功力必然超出自己许多,再加上对方过于熟悉自己两人一切,若非获有制胜之道,也就不会这等从容不迫,坦然相对了!
心念略转之际,暗凝全身功力,心淸气爽的哈哈笑道:「古某行事,向来不善预为心计,这位『竹剑童心』齐老弟,更是常怀赤子之心,今宵之会,只要尊驾同意,古某与齐老弟愿与尊驾略较两手内功眞气,即作罢论如何?」
「幽冥天尊」仇靑南闻言,突地仰天长笑不已!
半晌——
「幽冥天尊」突地笑声一歛,满脸不屑之色,目视两人,颇似可怜他们的一般,说道:「古侗,齐元焖,你俩太不量力了!」
「北荒野叟」虽被他长笑之声,震得心惊不已,但也弱不得自己在江湖之中的名望,当即面色一沉,喝道:「仇靑南,你别自大过份,今日太白峯头,古某愿意先行领敎尊驾至高无俦的『玄门罡气』!」说罢,双掌微分,即待出手!
「幽冥天尊」撇嘴一笑道:「古侗,你不必领敎了,还是合你二人之力,试上一试吧!免得枉死城中,添一新鬼!」
「幽冥天尊」话声一落,忽地飘身退出三丈,双手倏然一背,态度极其潇洒的发话喝道:「古侗,老夫静立此地,你们两人何不速予就上一试!」
「北荒野叟」被他这番作为,当眞激起怒火,厉喝一声,倏地暴提百年修为的「冷焰神功」,扬掌击出!
就在「北荒野叟」暴喝发掌的同时,「竹剑童心」心知今日之局,合两人之力也未必保得胜场,故而暗凝「二心法印」中的「佛手金印」禅功,呵呵一笑,霍地矮身缓缓向「幽冥天尊」胸前推出!
「冷焰神功」是「北荒野叟」穷一甲子之功,方始炼就的上古绝学,其威力之强,可使巨石成灰,精钢成炭!」
而「二心法印」中「佛手金印」,更是佛门降魔大法,正是无坚不摧,无罡不破的秘学。眼看「幽冥天尊「即将无从抵挡这两大绝学的威猛无匹的合击之时;突听他敞声一笑,披肩银发,根根竖立,葛布长衫,蓬蓬鼓起!
一阵劲风过处,「北荒野叟」的「冷焰神功」,竟在撞及对方葛衫之际,仿佛遇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劲气,微微一震,便偏向一旁,空自把「幽冥天尊」身旁巨石,击成了碎粉!
「竹剑童心」的「佛手金印」,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虽然击中对方胸前;但却丝毫未见着力!
「幽冥天尊,一弹指长笑之间,竟然毫无损伤的实受了「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的合力一击,只惊得这两位顶尖高手,目瞪口呆,几疑此身不在人世!
「古侗,老夫是否言过其实了?你自认威猛无敌的旷代绝学,可曾伤得老夫分毫?齐元焖这手『佛手金印』更是差得甚远,击在老夫身上,眞比搔痒还要不如!」「幽冥天尊」眼见两人惊愕神情,不觉哂笑连连!
谁知就在「幽冥天尊」哂笑未息,话声方落之际,突然从峯侧飞起一条高大人影,疾逾流星的扑向「幽冥天尊」,同时,一声粗迈绝伦的暴喝之声传来:「那里钻出来的妖魔鬼怪?我驼子今天,就要让你尝尝五雷分尸,把你打成肉酱的滋味!」
随着话声人影,只见匝地狂涛顿起,轰轰如同崩山海啸,五雷鸣天,一股火燥难耐的劲力,已然击向「幽冥天尊」!
「幽冥天尊」虽是哂笑之际,未曾防得峰侧有人,微微一惊,但等到「乾元五雷掌」力袭来,已是神色自如的笑喝道:「敖慕天,你的『五雷掌』岂能奈何得了老夫?」,说话之间,突然现身峰顶的东海神驼掌力,已然结结实实的击中「幽冥天尊」左肩部位!
但听「砰」的一响,东海神驼高大的身躯,顿时腾空而起飘飘如秋风落叶一般,直往峰下摔去!
敢情他这掌不但未曾伤得对方,反而震退了自己!
「东海神驼」功力,确是不凡,虽被「幽冥天尊」以阴柔无比的弹震之力震退,突地双足微摇,双掌后甩,一硬生生的拔囘峰顶!
「东海神驼」双足甫告落地,「幽冥天尊」陡地又是几声长笑,喝道:「老夫念在昔日香火之情今宵不为己甚,看你们这点鬼能耐,居然也能称雄武林,眞令老夫讪笑不已!……」
「北荒野叟」度已衡敌,已知今日八仙台上,纵然合「人寰六着」六人之力,也将奈何对方不了!何况自己只有三人?心中正在筹思如何全身而退之策,猛然又闻对方提及「昔日香火之情」六字,顿时灵机一动,敞声笑道:「尊驾一再提及与古某等有昔日香火之情,谅尊驾必是武林那位长者,既为长者,何必这等装腔作势,故意令人不解?尊驾何不揭露本来面目,古某等也好输得心服口服!」
「北荒野叟」因见对方目光之内,始于未现杀机,已知今宵虽然注定已败命运,但是,生机却是盎然!对方决然不会贸下毒手,杀害自己三人,这,才想拿话一挤,让对方更形无法施展毒手,而自己三人则必然皆无损伤!
果然「幽冥天尊」闻言,目光如炬的射向「北荒野叟」,点头」笑,缓缓说道:「古侗,你果然是智计过人!」
「北荒野叟」闻言,已知自己心意被对方看破,不禁老脸也泛红光!
「幽冥天尊」却似未觉,继续笑道:「老夫究竟是谁,你等尙未到应该知晓之日!至于你等是否败得心服口服;老夫却也不管,老夫再现江湖之日,正是你们这些沽名钩誉,假冒伪善之徒的末日!尔等三人,放过今宵不说,此后若再被老夫遇上,都就要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看也不看三人一眼,便自闪身欲待离去!
就在他身形略动之时,那太白峯头,突然又飞来两人!
「幽冥天尊」颇为意外的一怔,止步未前!
「东海神驼」目光过处,却已发现这扑来两人,其中一位乃是盖宇文,另一位却是黑纱蒙面从未见过的老者!
「北荒野叟」也已看淸来人,心中大喜,喝道:「娃儿,你怎地忙到此时方始赶来?」
盖宇文吟吟微笑,缓步从「幽冥天尊」身边走过,俯身向三老道了安,这才朗声说道:「晚辈怎会来晚,只因这太白峯头,昨夜有人在此弄鬼,晚辈若非蒙这位『圣峯樵隐』前辈一语点醒,只怕这世间之上,已然不再有晚辈的踪迹了!」
「东海神驼」脾性极燥,闻言怒道:「娃儿,这胆敢在此弄鬼之人是谁?」
盖宇文摇头笑道:「此人头带狰狞鬼脸,身御紫色长衫,晚辈虽未看淸此人面貌,却的确已知此人乃是『紫影飞魂』芮承锡!」
「东海神驼」闻言,须发朝张的喝道:「当眞是芮承锡?」
「不错!」
「娃儿,你怎么认得他?」
盖宇文一指身侧「圣峯樵隐」道:「是这位『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前辈认出来的!」
盖宇文这一句『圣峯樵隐』长孙化平,却又弄得三老如堕五里雾中,找不淸关系了!
「圣峯樵隐」好陌生的名号!
不仅是神驼等三老,连那位功力绝世的「幽冥天尊」,似乎也被这「圣峯樵隐」的名字,弄得奇怪至极!
「东海神驼」目光灼灼,射向「圣峯樵隐」喝道:「尊驾大名,恕我驼子耳生得很,请问尊驾一向在何处纳福?」
「圣峯樵隐」冷冷一笑,道:「老夫草野之辈,那敢与中原号称『人寰六书』的高手攀交论故?敖大侠岂不太抬擧老夫了么?」
他这两句话,说来含意极多,「东海神驼」脸色一变,闷哼一声,正待作色反击,盖宇文连忙笑道:「这位樵隐前辈一直隐居西藏雪山圣母峯头,少在中原走动,神驼前辈难怪不熟!晚辈在六盘山时,曾得樵隐前辈解除二刼,晚辈感恩至极,故此请他来此——」
「北荒野叟」突然揷口笑道:「这位长孙大侠既是隐居圣母峯头,不知与那位『白衣人侯』古华朴前辈是何交情?」
「圣峯樵隐」呵呵一笑,道:「古华朴与老夫两不相干!」
「北荒野叟」听得秃眉大继。
但远立五丈以外的「幽冥天尊」,此时突然闪身飞落「圣峯樵隐」面前,双目闪闪的笑问道:「阁下眞姓长孙么?」
「圣峯樵隐」微微一震,笑道:「老夫姓名岂会有假?」
「幽冥天尊」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长孙化平四字,委实陌生得很,阁下既居圣母峯头,怎会与古华朴毫不相干?这话可以骗得了『人寰六着』,但却骗不了老夫!」他话音略顿,囘目扫视盖宇文一眼,极为慈祥的笑道:「你是盖寰圣之后?」
盖宇文对「幽冥天尊」印象本来坏极,但此时却被他这句听来极为慈霭的问话,说得心头一热,忙即恭声道:「晚蜚正是!」
「「幽冥天尊」似是感慨至多,低叹一声,道:「三十年!三十年来老夫……」
他的话音突然变成不可听闻的喃喃自语!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从他的表情上,却看出一股幽怨,愤惫,恼恨,悲怀而又渗和着喜悦的复杂情緖!
盖宇文心神一凛!暗忖:「这『幽冥天尊』莫非与我有旧?」
「竹剑童心」齐元烱那顽童般的脸上,突现奇异已极的神色,因为,他从「幽冥天尊」的适才神态之中,突然间唤起了一份逝去已久的记忆来了!
这份记忆已因年代过久,而褪了色!
然而!此时此刻却突现心头!
「幽冥天尊」目光略转,似是发觉了自己失态,极感歉意的一笑,向峯顶众人朗声说道:「八仙台之会,老夫既已说明今宵作罢,各位去留,老夫不再作难,但是,日后遇上,是友是敌,端在各位自己了!」
说着,他陡然朝向「圣峯樵隐」冷哼一声,道:「阁下既然不愿以眞面目见人,老夫今日也权且不揭穿于你,但老夫可要警告你!」他话音略顿,扫视了盖宇文一眼,仍是冷冷说道:「此子若有任何差错,就是阁下永沦地狱之日!」
「幽冥天尊」的话声,听得峯头诸人,无不心中狂震,仿佛这「圣峯樵隐」,暗有对盖宇文不利之心!
盖宇文却更是诧异不止!他不信这位「天残掌敎」欧阳玫的师父,会与自己有什么亲密的关连!
因为,因为他恨欧阳玫的父亲!他深信那位假冒伪善的「仁心遁叟」欧阳不二,必然与自己父母血仇,有着极大牵连!
心念至此,他并不感激这位「幽冥天尊」的眷顾之情了!他想起了仇!惹起了恨!反而冷冷一笑道:「盖某之事,不须尊驾烦心!到是『紫影飞魂』芮承锡突然在八仙台上现身之事,尊驾恐怕脱不了干系!」
「幽冥天尊」闻言,似是大出意外!紫红色的圆圆脸上,闪过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神色,但他却依然笑道:「小娃儿,你好志气!你的事我本不想管,但却碍于道义,又不得不管,难得你这么说,倒叫老夫问心可安!不过,老夫自己与人约定之事,小娃儿,你也不必介怀了!」
说罢,身形一闪,竟然在五位绝顶高手的眼前,未见提气,更未见作势,便顿然失去了踪影!
他们只感觉到这位「幽冥天尊」当眞是来去如腾云驾雾一般!难怪欧阳玫曾说她进出「幽冥谷」中,全靠恩师提携,照眼前事实看来,她说的话并不夸张!
正在峯顶五人,惊叹莫名之际——
那位身形早杳,怕不远在十里之外的「幽冥天尊」,突然施展了一种武林中罕见的「嘘气成音」的功力,传来一阵铿锵震耳,不亚金铁齐鸣的语声:「盖宇文,昨日突来峯顶之人,是为暗算老夫而来,听你所说,仿佛芮承锡已在技穷之后,非死即伤的败在你手中,虽然芮承锡的区区技俩,不足为害老夫,而你又系误以为此贼乃是老夫差来暗算古侗等人,才将其诡计击得粉碎,姑不论是否误打误撞,但终算冥冥之中,为老夫解去一桩宿因,老夫为人,有怨不大愿报,但与我有恩之人,却不能不报!记住!百日之后,老夫在『洱海』之滨,等候于你……」
余音娯娯,渐不可闻!
盖宇文目注西南,心中暗想:这「幽冥天尊」好像眞与我有什么关联不成么?「洱海」之滨?是啊!他为什么要在百日之后,约我前往「洱海之滨」呢?
「竹剑童心」此时突然正色叹道:「这位『幽冥天尊』,颇似齐某昔年尊长!从他这份超绝人寰,擧世可称无敌的功力看来,此人倒也不是凶恶之辈,却不知怎会收了像欧阳玫那样的徒弟!」
「东海神驼」笑道:「齐矮子,你说他不是凶恶之辈,我不反对,说他颇似你矮子昔年尊长,我驼子决不相信!」
「北荒野叟」也笑道:「驼子这话,我野佬也极有同感!齐老弟,你所指说的尊长,是不是与这位长孙大侠同隐雪山,曾是盖宇文之父盖寰圣挂名师尊的「白衣人侯』?」
「竹剑童心」笑道:「野佬猜得不对了!」
「东海神驼」诧道:「不对?你矮子的尊长共有几人,野佬跟我驼子会不知道么?令师『遁世狂生』方前辈,早已仙去……」
话未说完,「竹剑童心」已抢着说道:「家师仙去,驼子你曾目睹么?」
「东海神驼」双目一翻,喝道:「矮子,你是给这位『幽冥天尊』的过人武功吓糊涂了么?令师仙去之时,擧凡武林之中,稍有名望之人那个不曾前往昆仑致祭,吊奠遗容?你说驼子未曾目睹,是何道理?」
「竹剑童心」仍是嘻嘻笑道:「驼子,我且问你;家师咽气之时,你曾否在场?」
「这个——」「东海神驼」不禁连连摇头!
「这不结啦!」
「但令师弟『星川顽叟』的话,还会有假?」
「竹剑童心」笑容忽歛,极为沉重的说道:「这不是我矮子对龙师弟之言不信,而是我怀疑家师他老人家另有苦衷,才会……」
「东海神驼」怪目一翻,喝道:「以他老人家的武功,还会装死?」
「北荒野叟」此时揷口道:「驼子,一齐老弟怀疑之事,却也不无道理!」
「东海神驼」摇头怒道:「什么不无道理?根本一派胡言!」
「竹剑童心」突然正色道:「驼子,这位『幽冥天尊』,若非身裁长得太粗稍矮,而仅从他那行动擧止,乃至表情武功而论,确是像极我矮子的昔年恩师!何况他对宇文这孩子,又颇为关心——」
「东海神驼」仍是不信,怒道:「易容之术,普天之下有几人超过野佬?连野佬都看不出对方曾否易容,而且还有身裁长短矮胖,又岂会全然易容之术所能改变得了?齐矮子,我看你别多费心思了!」
「竹剑童心」笑道:「这正是我未敢肯定,姑作存疑之点!」
「东海神驼」哈哈大笑道:「齐老儿,你不相信星川老儿可以,但你竟敢怀疑你的授业恩师,似乎是大大的不敬吧!」
「竹剑童心」陡的一收笑意,缓缓摇头道:「驼兄,你对矮子的恩师了解,以及你对星川龙师弟的了解,全都不及我矮子深刻!」
「东海神驼」怒道:「好!算你对!那位『幽冥天尊』就算是方老前辈吧!」
「竹剑童心」目光远视天边,仍是缓缓答道:「驼兄,你别生气,龙师弟的智慧武功,在师门之中,全居第一,连文儿之父和北天山余师妹全算上,我们四人之中,心性之巧,机变之长,甚至讨好卖乖,博取师尊喜爱,也都全比不上他!当然,盖师弟在恩师门下之时,只是记名弟子,矮子恩师也只不过是代替师弟『白衣人侯』传艺而已,而古师叔也每隔半年前来一次,有一年,我矮子就曾听到古师叔对盖师弟说过,龙逸岚心性过于机巧,不可深交——」
「竹剑童心」说到此处,看了盖宇文一眼,道:「文儿,非是齐师伯低毁你的师尊,当时情况,确是如此,你爹爹本来跟你师父相处极好,但经你古师祖,训诫以后,就真的跟你师父疏远了不少!为了这事,你爹爹跟你那位余明珠师叔,几乎反脸成仇!而且……」
「竹剑童心」突然止声不语!
盖宇文对于长辈之事,向来不曾听人说及,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跟自己的恩师艺出一门,但他却不知道他俩竟然你是一师所授!而自己的师祖,既是「遁世狂生」方敬天,也是「白衣人侯」古华朴!
虽然「竹剑童心」似是对自己恩师颇有微辞,但他这时正听得人神;也就不计较及此,「竹剑童心」突然话音一顿,他忍不住抢着问道:「而且怎么了?齐帅伯,你为何不讲了?」
「竹剑童心」极为怜悯的看了盖宇文一眼,笑道:「孩子,这是长辈之间的私事,你追问他则甚?」
盖宇文对自己的父亲和恩师,是何等的敬仰,开言那能就此罢休,忙跨前一步笑道:「齐师伯,俗语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老快说吧!」
「竹剑童心」擧手摸头,嘻嘻笑道:「若非你爹疏远你恩师,只怕你的母亲不会是『崇明水母』的女儿佟瑶矶,而是『天池老渔』余也痴和『天山姥姥』铁玉琴夫妇的女儿余明珠了!」
「啊!」盖宇文倒是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私事!
但他却好奇的追问下去:「齐师伯,那位余师叔嫁给谁了?他并未嫁给我恩师吧!好像文儿的师母,乃是『南海』小潮音『净陀山主』呢!」
「竹剑童心」笑道:「南海『净陀山主』是你师母之事,何人跟你提起?」
「南海门下冷师姊!」
「你见过你师母么?」
「竹剑童心」这句话刚说完,突然仰头又笑道:「我眞老了!你从未去过南海,怎会见到过『净陀山主』呢?」
「不错!文儿未曾见过!」
「竹剑童心」咧嘴一笑!「东海神驼」突然喝道:「娃儿,你可知『净陀山主』是你什么人?」
盖宇文闻言一惊!心想:她不是我师母么?这驼前辈莫非也糊涂了?口中却答道:「乃是晚辈师母!」
「东海神驼」连连摇头笑道:「不止于此!不止于此!」
盖宇文诧异道:「神驼前辈此话何说?」
「东海神驼」呵呵笑道;「她是你爹的大姊,是你的姑母!」
盖宇文极为意外的一惊!暗想:冷娇娇为何不告诉我呢?
「竹剑童心」此时也笑道:「不错,『净陀山主』确实是你的姑母!但是,她却为了要嫁给你师父,而跟你爹爹反目了!」
盖宇文满腔血涌的长叹一声,道:「可是,现在恩师又跟姑母反目了啊!」
「竹剑童心」点头低叹道:「孩子,这就叫『事久见人心』!」
盖宇文的目光有些木讷了!
沉默
每个人都陷入了感慨的沉思之中,他们都在囘想着当年……
盖氏夫妇威震江湖!
龙氏夫妇威震江湖!
曾几何时盖霞龄绝裾而去,隐居南海!
于是,龙逸岚返囘昆仑!
十年以后,靑城血案又震惊了江湖!
慢慢的,这些事传入了他们的耳中,但是,他们却无法为盖氏夫妇复仇,因为,这件事做得太干净了!
当然,最低限度有一个人知道,那个把盖宇文救活的人,应该知道,可是,他却查不出是那个人是谁!
长长的静寂,使得八仙台上的空气,几乎凝结!
月光:正低堕向西边的峯头!
盖宇文突然嘘出一口浊气,笑道:「齐师伯,你还没说出余师叔嫁给谁呢!」
「竹剑童心绉眉摇头道:「嫁给那位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上都太子』,未来的『武林天子门』掌门人了!」
「是邵雍么?」
「可不?眞糟蹋了余师妹!」
盖宇文惊叹一声,道:「文儿在『武圣宫』内,怎地没见到过余师叔?」
「竹剑童心」面色突现凄凉,红着眼,几乎是哭道:「她……她……她……死……了!」
「余师叔仙去了!」
「竹剑童心」果眞落泪了。「是啊!邵雍这小子把她给逼死了!」
盖宇文看得大为不解!为什么提及余师叔之死,会令齐师伯潜潜落泪,这位老师伯眞是童心未泯呢!
可是,「北荒野叟」和「东海神驼」却深深了解,这位「竹剑童心」,正是因为「明珠暗投」,而加上了「恨书生」三个字!他恨一个「书生」,那就是也隐居在东海的「鬼脸书生」!
邵雍能娶余明珠,正是东方无忌的勾引!
正也因此之故,「鬼脸书生」才被齐元焖逼得硬把「东方无忌」四字,改名为「东方有忌」!
一切因果,出于一个「情」字!
可是,盖宇文怎会知道?
「东海神驼」见「竹剑童心」眞是伤心落泪,心中也感大不痛快,他因个性豪爽,最怕这等情景;故而猛聚丹田之气,仰天抖出一阵龙吟长笑!
霎时这太白山千峯万壑,被笑声震得叶落飒飒!
「北荒野叟」已知「东海神驼」发笑之意,忙也敝声笑道:「齐老弟,你眞是越活越囘去啦!八仙台上,已无我等之事,我们在此处胡扯,试问你要扯到何时方休?」
「竹剑童心」闻言,竟然立即破涕为笑,道:「谁在胡扯?这是文儿这孩子惹起来的呀?」
「东海神驼」笑声已歛,闻言笑道:「矮老儿,我驼子护送的人,失而复得我驼子的脸没丢,可全都是你这老顽童所赐,驼子平日虽是因为身无恒产,吝啬得很,可是,今朝却要大方一次,痛痛快快的请你喝上几盅!」
「竹剑童心」闻言,手舞足蹈的嘻道:「齐元烱另一名字,素称酒圣,驼兄,你敢请么?别把你这一身破大挂子当掉啊!」
「东海神驼」笑道:「『幽冥天尊』曾约这娃儿百日之后,洱海相会,咱们何不且先放下寻找上都老儿理论之事,同往滇中一行,也好查出这位『天尊』,究竞是你我猜想的『白衣人侯』古华朴,还是老顽童矮兄所猜想的『遁世狂生』方敬天呢?由此往南下山,佛坪城内可有的是上好汾酒咧!」
众人闻言自是齐声赞好!这正是一擧两得之事!
不料盖宇文却摇头道:「滇中之约,为时尙早,此时即刻南行,晚辈不愿奉陪了!」
「东礴神驼」听得一愕,心想好小子,我们是陪你去,你到抬起架子来了?怪目一翻,喝道:「好小子,你是诚心作对么?」
盖宇文连忙笑道:「晚辈岂敢跟各位前辈作对!只因那位北海红巾叟老哥哥,还留在六盘山落剑谷内,晚辈甚不放心,故此想趁此太白之约已毕,赶往六盘,查看这位老哥哥是否失陷在『武圣宫』中的什么恶毒机关之内!」
「北荒野叟」闻言,笑道:「这娃儿说得有理,驼兄,你错怪他了!」
「东海神驼」一踩脚,直往西北峯下奔去,口中同时喝道:「娃儿,依你的,咱们都陪你跑趟六盘吧!」话音未歇,人已扑落峯下!
「北荒野叟」摇头一笑,道:「这驼子是越来越暴躁得可怕,也越来越耿直得令人可喜了!」他语音微歇,掉头对「竹剑童心」,「圣峯樵隐」及盖宇文招呼道:「驼子轻功不弱,再迟一步,可别把他跑丢了又生事!」秃顶微摇,业已踪身而去!
「竹剑童心」呵呵一笑,也自腾身而起!
「圣峯樵隐」和盖宇文更是眞气暗提,连袂飞奔!疾逾鸢翔兔脱,幌眼之间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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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09:4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地狱屠场



第五天!
这五位冠绝一时的高手,重返了六盘!停身「落剑谷」口,五人全都一怔!
想不到半月小别,这「落剑谷」竟然已成为人间地狱一般的凄惨!
狼藉的尸体,薰人的臭味,和盘旋不走的苍鹰,使人不忍卒睹!
「武林天子门」五个朱书大字,已连根削去,找不到踪影,那片悬崖,被击得塌去半截,碎石巨块,堆满了谷口!
「北荒野叟」略一打量,讶道:「是谁敢毁去邵雍的巢穴?这家伙胆子可不比你我小呢!」
「东海神驼」冷笑道:「只怕不是什么正路人物所干吧!看这悬崖被毁情形,连我驼子素以阳刚掌力,称雄当世,但要我仅凭掌力,击毁这座厚达百丈的悬崖,却是万万不能。」
此时,那位一到谷口,即行俯身细察悬崖击毁痕迹的「圣峯樵隐」,突然惊呼一声道:「此崖乃是『紫影飞魂』所毁!」
「北荒野叟」秃眉一皱,喝道:「芮承锡岂会有这等功力?」
「圣峯樵隐」冷笑道:「芮承锡虽无此功力,但他身怀天下第一暗器『子母雷火珠』,足能毁去此崖!」
「竹剑童心」闻言,大大一惊,忙道;「芮承锡身带『子母雷火珠』么?」
盖宇文接口道:「不错,芮承锡确是身带此等毒歹至极的暗器,文儿在太白绝顶,若非樵隐前辈预先喝破,必遭此物毒手咧!」
「竹剑童心」摇头道:「这眞是太意外了!」
「北荒野叟」闻言,心中一动,忙道:「齐老弟,你知道『子母雷火珠』的来处?」
「竹剑童心」点头道:「知道!」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视盖宇文一眼,又道:「此珠据说擧世之中,只存十粒,而其中就有五粒,落在龙师弟手中,另外五粒,却不知下落,听说是为一位浊世魔头所得,但却始终未曾有人见过!」
众人闻说,俱是一楞!
盖宇文讶道:「恩师藏有此珠之事,晚辈从未听说过啊!」
「竹剑童心」眼中闪过一丝渺茫的神色,说道:「此珠乃是先师所遗,不过,别人不知而已!」
「东海神驼」浓眉翕动,大声叫道:「齐矮子,那位浊世魔头是谁?」
「竹剑童心」答道:「昔年北海『玄宫之主』费无咎!」
「东海神驼」微微一震,笑道:「费无咎确是当得『浊世魔头』四字!但据说他业已物故了!」
「北荒野叟」秃眉紧绉,低问盖宇文道:「红巾叟曾否说过玄宫曾有『子母雷火珠』?」
盖宇文摇了摇头。
「圣峯樵隐」突然掉头道:「此崖八成乃是『紫影飞魂』所毁!」
「北荒野叟」却反问道:「何以见得?」
「圣峯樵隐」冷笑道:「雷火珠只有十粒,北海玄宫的五粒,既然不曾被人偸去,而星川顽叟的五粒,也不会挿翅飞来,眼前见到的『子母雷火珠』,确是芮承锡身上懐有,不是他干的还有谁?」
「圣峯樵隐」这番话,说得确有道理,「北荒野叟」只好点头笑道:「确是只有这等想法才对!但不知芮承锡又从何处得来?」
「东海神驼」闻言,不耐道:「管他何处得来?咱们进谷查探一下再说!」
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当先迈步而去!
四人相视一眼,也自擧步相随!
三里羊肠谷道,这时已堆满了森森白骨!血腥尸味冲人欲呕!
那高达十丈的对峙峭壁,业已大部塌毁!
出得谷道,那昔日阴气沉沉的百丈丛林,竟然已是」片焦枯!两丈多高的古木,此时全都只剩三尺枯桩!
越过这片火场般的丛林,便已是那片广达廿丈的广场!
五人擧目望去,只见广场之上,尸积如山!
这些尸身多已溃烂,有那面目尙存之人,可以隐约发现,他们在临死之死,是充满了惊骇神态!
可见这毁去「武圣宫」之人,手段何等毒辣,而其表现于外的形状,又是何等的吓人!
盖宇文目光微转,却发现这些死去之人,乃是「死林」中的二三流角色!至于那些知名的各门各派叛徒,还却未曾见到一个—
他心中不禁一动!暗忖:是否昔日「中州镖局」之事重演?
但他转而再一想,又觉得不对!
因为,邵雍已订五月端阳在这广场之上,擧行什么「武林大子门」的开光盛典,这片基业,不比「中州镖局」,此间一草一木,一石一瓦,皆是机关,他岂肯无故弃去?
就这转念之间,一行五人已经跨过广场,停身那峭壁之上的三丈石门之前!
盖宇文抬目望去,陡地心中气血一翻!暴喝一声,疯狂般的腾身而起,直扑那三丈石门!
原来,他发现了「方外一剑」哈太虚,此时正倚在三丈石门,紧闭双目,一脸痛苦之容,混身哆嗦不停的摇摇欲倒!
「北荒野叟」低讶一叹!他料不到连「方外一剑」哈太虚也会遭此惨祸,葬身这「落剑谷」内!
就在盖宇文身形刚自扑去,他也毫不迟疑的一展短衣窄袖,腿不屈,肩不摇的笔直拔向「武圣宫」门!
目光过处,「北荒野叟」又是摇头一叹:「娃儿!哈矮子无救了!」
盖宇文此时正把那位气若游丝,三魂离体的「方外一剑」横抱怀中,双目含泪,喃喃低语。
「北荒野叟」跨前一步,略一注目,低声道:「娃儿,哈矮子似是被极重的掌力,震伤了内腑,他这时全身血脉已然破裂,脏腑更是顚倒易位,稍一移动,就将毕命,娃儿,如果你想多跟他讲几句话,赶快以『先天太乙气功』中的冲字诀,打开矮子的七星静脉淤血,半个莳辰之内,尙可保持矮子淸醒!」
盖宇文闻言,含泪点头。他极为小心的把「方外一剑」放置地上,长长的吸入一口眞气,然后集凝全身「太乙眞气」,右手按向「方外一剑」前心,左掌略翻缓缓的在「方外一剑」泥丸宫上摸抚!
恰在此时,「东海神驼」,「竹剑童心」和「圣峯樵隐」三老,也已飞身扑上这座悬崖!
「竹剑童心」目光过处,大吃一惊。寿眉双蹙,闪身直逼「方外一剑」,口中喝道:「不好!」
同时,单掌竟以全身眞力按向「方外一剑」哈太虚的「七坎」重穴,口中又低声叱道:「孩子,你怎可这等冒失啊!还不快快松手?」
盖宇文闻言一震,连忙中散去功力,双手倏收!
「竹剑童心」白发微扬,转头向「北荒野叟」道:「野佬,是你叫这孩子干的么?」
「北荒野叟」睹状,已知自己犯了无可挽救的错误!但他却不知错在何处?老脸一红点头未语!
「竹剑童心」微叹一声道:「野佬,你向来料事如神,但此番却看走了眼啦!哈矮子伤势,并非为内家掌力重伤,而是被『腐心碎魄』降魔禅音所伤;若果你不令文儿攻穿他『七星静脉』,哈矮子尙可获救,但此时……」
「竹剑童心」话音未毕,盖宇文已极为惊冻的叫道:「齐师俏,哈前辈是伤在『腐心碎魄』禅功之下?」
「不错!」「竹剑童心」缓缓点头道:「此事说来几乎令人难信!能够炼就『腐心碎魄』禅功的人,屈指当今武林,不会超出五人!」
他说至此处,目光略扫盖宇文,复又摇头一叹!
「东海神驼」突然仰天哈哈怪笑道:「武林之中,身具『腐心碎魄』神功,而又能重伤『方外一剑』这等高手之人,驼子不信会查他不出!」
「竹剑童心」此时已大汗满头,足见已尽全身眞力,在为「方外一剑」疗伤,企图苟延此老生命,俾便查出毁去这「落剑谷」之人,究竟是江湖中那一道上的绝顶髙手!
但是「方外一剑」仍是气血半存,双目紧闭!
「东海神驼」笑声甫歇,「竹剑童心」倏地收手叹道:「哈矮子伤势太重,只怕连片刻生机也不易……」
突然,从那半毁的峭崖谷道之中,传来一声震天长啸!
眨眼之间,石门之前,已多出一人!
「东海神驼」目光微扫,陡地大喜叫道:「豪士老哥,你来得好啊!」
原来这位自谷外长啸飞来之人,正是黄河古渡之前,赠环神驼,谈笑慑人的奇客「踏波豪士」!
「踏波豪士」现身,那位「直静立的「圣峯樵隐」,全身似是微微一震,黑纱巾内的脸色也为之一变!
但此时众人,全都被「东海神驼」这声「豪士老哥」所吸引,故而谁也来曾注意及此!
「踏波豪士」,朗目精光四射,呵呵一笑道:「『武圣宫』惨变之后,竟然突聚这多的武林高手,莫非又有什么惊人之事发现么?」
「东海神驼」笑道:「惊人之事虽无,但令人难解之事到有!」说着,略指石门之前诸人,向「踏波豪士」介绍道:「老哥初来,勿忙先问惊人之事,此间诸人,老哥哥识得几位?是否容驼子代为介绍一番?」
「踏波豪士」目光略转,出乎诸人意外的笑道:「敖老弟,你且莫抢着介绍,且让老夫一一指认一番,如有差错,老弟再行指正如何?」
说着,手指「北荒野叟」笑道:「这位大槪是『人寰六耆』之中的『北荒野叟』,昔年称誉当世的雪山长老『三面神白衣魔人』古侗吧!」
「北荒野叟」听得心头一怔!
「踏波豪士」又复手指蹲立地上的「竹剑童心」道:「这位矮老弟,一脸顽皮之色,必是方敬天门下,人称『竹剑童心』,自署『恨书生』的齐元烱了!」
「竹剑童心」双目一翻,心头狂悸!暗想:此人怎地知道这么多啊?
「踏波豪士」目光一转,笑指盖宇文道:「此子姓名,老夫不知,但可断定,乃是靑城炼士和九天魔女夫妇之子,舍身崖畔,幸存不死的遗孤!」
盖宇文心中,被他说得热血沸扬!
他陡地欺前一步,正待说话,「踏波豪士」目光一闪,微微摇手,止住盖宇文,抻头向「圣峯樵隐」笑道:「尊驾面罩黑纱,必属见不得人之辈,老夫既称『豪士』,当然最恨这世间鬼崇之徒!所以——」
他的话音一顿,呵呵大笑道:「老夫不愿说出尔之姓名!」
「圣峯樵隐」冷声一笑,道:「阁下就十拿九稳的识得在下么?」
「踏波豪士」笑道:「尊驾愿否打个小赌?」
「圣峯樵隐」心中一动,笑道:「阁下且先说出所赌之物如何?」
「踏波豪士」哈哈大笑,道:「就赌尊驾这蒙面纱巾!」
「圣峯樵隐」顿时混身一震!黑巾以内的长眉微扬,冷笑道:「阁卜过于大言不惭了!」
「踏波豪士」轩眉大笑道:「赌不赌?」
「在下蒙面黑巾,乃是师命不许摘下,长辈遗言,晚辈自应终身遵守,只要阁下愿意另换一物作赌,在下无不奉陪!」
「踏波豪士」朗目连连数闪笑道:「老夫只对你这黑巾极感兴趣,其他赌注,老夫不要!」
「圣峯樵隐」心头再度一震,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不必费心了!」
「踏波豪士」陡地仰天大笑!
「圣峯樵隐」怒喝道:「阁下笑什么?」
「踏波豪士」笑声一顿,哂道:「说你见不得人果然不假!」
「阁下莫欺人太甚!」
「踏波豪士」笑道:「老夫行事,向不亏理,更不欺人!」
「圣峯樵隐」似是已动眞火,喝道:「武林之中,从未听说过有阁下这号人物,阁下又何尝以眞面目见人?阁下欺人在先,却说从不亏理,更不欺人;岂非信口开河么?在下不才,到要向阁下领敎领敎!」
「踏波豪士」闻言,目视诸人,不屑笑道:「尊驾想动手?」
「圣峯樵隐」笑道:「领敎阁下两手绝学!」
「踏波豪士」摇头道:「尊驾不配!」
此言一出,「圣峯樵隐」顿然大喝一声:「狂夫!」双掌倏伸,狂击「踏波豪士」!
「踏波豪士」微微一笑,神色泰然!
「东海神驼」因感「踏波豪士」赠环之情,对于「圣峯樵隐」这等贸然出手,极为不满!蓬发飞扬,怒喝一声,道:「长孙化平,我驼子看不惯你这等作为,你给我滚到一边歇着吧!」
单掌一扬,七成「乾元神功」绝学,迎向「圣峯樵隐」双掌发出的劲力,狂击而出!
双方掌力,将接未接的瞬间
盖宇文身形一展,大喝一声:「且慢!」
白衫幌处,盖宇文身形已然飞入双方掌力之间!
「北荒野叟」睹状,暴喝一声:「不好!驼兄快收掌力!」但却为时已晚,那股以刚猛称雄的掌力,已然结结实实的击向盖宇文左侧!
而「圣峯樵隐」的那股阴柔怪异的掌力,也在「乾元神功」罩体的同时,击向盖宇文右侧!
「砰!」一声惊天狂震!
「东海神驼」怒恼至极的惊叹声中,那位身负绝顶禅功的盖宇文,竟然眞个应声倒地不起!
「圣峯樵隐」黑巾之内的脸色微变,目光略注盖宇文,见他此际面如黄腊,气若游丝的躺在岩石之上,顿时闪过一丝极为怪异的神情,双足微跺,长叹一声,颇似极为懊恼的,一语未发,飘身而起掉头直扑岩下,飞也似出谷而去!门前诸人,此时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盖宇文倒地,是否已然重伤的事上,故而,对于「圣峯樵隐」的离去,全都未曾注意!
但是,「踏波豪士」却是冷笑连连,目视「圣峯樵隐」扑向峯下,并未擧步相追!
「竹剑童心」在盖宇文倒地的瞬间,条地翻身而起,单掌一伸,便连忙按向盖宇文后心——
一股极强的热流,透掌而出!
「竹剑童心」突然眉头一绉;他那掌心发出的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功眞气,居然攻不进盖宇文后心命门大穴!
「北荒野叟」和「东海神驼」眼见「竹剑童心」陡地眉头一绉,不禁同是大吃一惊!
只听得「竹剑童心」哈哈大笑喝道:「好小子,你跟你齐师伯也开起玩笑来啦?」笑声中,只见「竹剑童心」双掌一提,喝道:「小子,你给我站起来吧!」
盖宇文「呵呵」一声,果然又应手而起!
野叟,神驼睹状,心中已是了然,也不禁笑道:「娃儿,你装得可眞吓人呢?」
盖宇文神目微露歉意的向三老作揖笑道:「晚辈若不装死,岂不要惹起各位老人家自己内哄了?晚辈与各位前辈,渊源虽各有不同,但敬仰之心则一,如若你们动手之际,任何一方有了些微伤损,晚辈又岂能辞其罪责?」
「东海神驼」哈哈笑道:「难得你小子一片好心,但长孙化平老儿,也未免欺人太甚,若非你娃儿一闹,驼子就要敎训敎训这等无知之人!」
盖宇文闻言,目光略转,突然失声道:「樵隐前辈呢?」
「踏波豪士」大笑道:「这位居心莫测,不敢以眞面目见人的小辈,早已溜走了!」话音微歇,目光凝注盖宇文脸上,又道:「娃儿,此人来历大有问题,千万不可深交!」
盖宇文闻言,心中微动,脱口笑道:「老前辈认诚他么?」
「是否眞个认识,此时说出,尙嫌过早,但从他自称隐身西藏雪山圣母峯头一事,决非是眞!」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便即闪身跨到「方外一剑」身前,略一凝视,突然仰头向天,深思不语!
野叟等三老和盖宇文,知道「踏波豪士」定然是在思索什么疑难问题便也负手而立,不去打扰!
陡然「黯波豪士」掉头向盖宇文怒目相向,恨声喝道:「娃儿;老夫有三事相询,你要句句照实囘答;否则,哈太虚杀身大仇,老夫要向你身上讨还!」
「踏波豪士」沉思半晌,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实是大出「东海神驼,一等三老意料之外!
盖宇文更是被他喝问得不知所措!
「东海神驼」#先面露不快之色,但仍笑道:「豪士老哥,哈太虚遇难之事,怎会扯到这娃儿身上?莫非老哥从哈太虚身上看出什么蹊跷么?」
「踏波豪士」笑道:「敖老弟且慢发急,老夫自信眼力不会差到连何人下手伤了哈太虚都看不出来!」
说着,他掉头向盖宇文道:「娃儿,你愿不愿照实囘答?」
盖宇文闻言,轩眉一笑道:「老前蜚先别以大压小,盖宇文虽然自知武功、才智相差老前辈甚远,但若以势相逼,恕盖某极难从命!」
「踏波豪士」似是怒极,喝道;「老夫相询之事出口,你若眞敢不答,哈哈,休说你那一身只能算是刚刚入门的粗浅武学,就是你师父龙逸岚在此,在老夫绝世神功之下,也不过擧手之劳而已!娃儿,你是想保全这一身得来不易的武功,还是胆敢不答老夫所问,任凭老夫废去你一身武功?」
「踏波豪士」这几句狂放之词,只听得「北荒野叟」、「东海神驼」心中俱是一惊!
「竹剑童心」更是大为震动!难道这「踏波豪士」也是一位自己的长辈么?
盖宇文目射精光,冷冷笑道:「盖某愿凭师门艺业,鬪鬪尊驾自诩当世无二的绝世神功!」话音一落,便自暗凝十成禅功,准备雷霆一击!
谁知,事情的演变,居然大出他想像!
只见「踏波豪士」突然哈哈大笑。
盖宇文和三老俱都为之一楞!
「踏波豪士」歛去笑声,正色说道:「娃儿,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夫自称『豪士』,自以为当今之世,无人狂过老夫,但今日看来,你这份狂傲之劲,比之老夫,非但毫不递色,且有凌驾之势,眞令老夫心折!老夫尙喜寰儿有此后代,当不致辱及师门家风了!」
盖宇文心中迅快一转,突然心头陡现灵光,迫不及待的,疾步上前长揖到地,恭声问道:「老前辈话中之意,莫非是晚辈先父的长辈么?敢请老前辈坦诚相告,以免晚辈失礼!」
「踏波豪士」摇头笑道:「老夫向来不拘礼敎,失礼与否,幷无关系!但老夫已然隔世为人,昔年恩怨未了之前,本来面目誓不见人,娃儿,你莫逼老夫自毁誓言!而且老夫究竟是谁,日后必有知晓之日,尔又何必急急于目前呢?」
他话音一顿,又复笑道:「昔日之事,暂且不提,眼前之事,老夫已然想出一个大槪,但有几点疑问,非你不能解答!」
盖宇文心知再问也是枉然,只得点头道:「老前辈请说,晚辈必尽所知相答!」
「踏波豪士」微微一笑,道:「你在昆仑随师学艺,共有几年?」
盖宇文恭声道:「一十五年。」
「踏波豪士」微微点头,道:「令师龙逸岚是否十五年中,未曾离开过你?」
盖宇文摇头道:「不!每隔两年,恩师必然下山访友三月!」
「踏波豪士」点头笑道:「星宿海畔,除你之外,还有谁?」
「一位苍头,名唤甄奇!」
「还有谁?」
「三名守炉童子!」
「再无别人了?」
盖宇文点头应声道:「是!」
「踏波豪士」口中暗唸「甄奇」二字数遍,突然笑道:「你在星宿海时,可曾见到过,有那些人物去拜访过令师?」
盖宇文摇摇头。
「踏波豪士」绉眉道:「十五年中,连一个人也没有么?」
「是的!」
「是否有人前往,而你幷未见到呢?」
「这晚辈不敢自以为知!」
「踏波豪士」点头微笑,略作沉吟,又道:「龙逸岚每两年之内,必然下山三月;所去往何处,曾否对你讲过?囘山前后,是否有甚心緖不宁的情态?」
盖宇文闻言,也自沉吟半晌,笑道:「次数太多,晚辈确难全记心头,不过——」
他缓缓的看了「东海神驼」和「竹剑童心」一眼,又道:「有一年,恩师曾说,是往东海去看『神驼前辈』和『竹剑童心』齐师伯!另外一年——」
「踏波豪士」突然喝止:「且慢!」
盖宇文不禁一怔,立时住口!
「踏波豪士」掉头笑问「东海神驼」道:「龙逸岚何时去看过敖老弟?靑城血案之前!还是以后?」
「东海神驼」脸色微变的答道:「似乎是盖寰圣老弟遭难之前!」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又问「竹剑童心」置:「你呢?」
「竹剑童心」恨声道:「三十年来,我师兄弟之间,从未见面!」
「踏波豪士」陡然长眉一聚,喝道:「齐元烱,你言不由衷!」
「竹剑童心」老脸微红,忙道:「齐元烱实话实说,幷无半点不衷之言?」
「踏波豪士」笑指盖宇文道:「这孩子是谁送上昆仑?」
此言出口,非但盖宇文心中狂震,「竹剑童心」简直惊凛已极,连忙哈腰恭声答道:「豪士前辈是否是齐元烱师门故交尊长?齐元烱斗胆敢请前辈赐示眞面目,以便拜见!」
「踏波豪士」笑道:「顽童庄重起来,未免太煞风景,齐元烱,你且答我所问吧!」
「竹剑童心」应声答道:「乃是齐元烱派门下首徒,携带此子前往昆仑!」
「啊!」所有的人都惊讶了!
盖宇文更是满眶热泪,泣然欲滴的望着「竹剑童心」!他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条命,乃是这位童心忒甚的师伯所救!
「踏波豪士」微惊即定,目光横扫在场三老一少,低叹一声,又道:「哈太虚死于何种武功,你们是否已知?」
「东海神驼」恨声道:「哈矮子死在『腐心碎魄』降魔禅音之下!」
「踏波豪士」含笑道:「不错,哈太虚正是死于此种大乘降魔禅功之下,但武林之中,目前能有几人炼成这等功力?老夫多年未曾走动,敖老弟何不屈指一算?好助老夫一解心中疑团如何?」
「东海神驼」刚待屈指一算,「北荒野叟」已然笑道:「当今武林之中,炼就此种功力之人,只有五位又半!」
「踏波豪士」笑道:「古侗,你的机智及悟性,仍是超越同辈多多!可喜可贺!但却怎会有五位半呢?你且把这几人姓名说出如何?」
「北荒野叟」心神微凛的答道:「第一位当数这娃儿的师尊『星川顽叟』隆逸岚!」
「踏波豪士」点头道:「第二位呢?」
「北荒野叟」笑道:「隐居崇明岛的『崇明水母』佟云!」
「嗯!第三位!」
「第三位么?是『百年一令』令主,峨嵋长老金龙子!」
「第四位是谁?」
「三灵敎护法二圣之中的『九皥穷圣』司空林!」
「第五位?」
「九华山庄的『仁心遁叟』欧阳不二!」
「踏波豪士」呵呵笑道:「还有那被你目为半位的是谁?」
「北荒野叟」手指盖宇文笑道:「就是这娃儿!」
「踏波豪士」闻言笑向盖宇文道:「孩子,你也炼就这等禅功么?」
盖宇文俯身道:「晚辈只算炼过,不能算炼就!」
「踏波豪士」连声说道:「难得!难得!龙逸岚可眞把一身武功,全都传给了你了!」
盖宇文忙道:「晚辈愚蠢至极,难及恩师万一!」
「踏波豪士」双目陡现神光,喝道:「娃儿,如果你永远难及你恩师万一,只怕你这父母惨死的血海深仇,此生也难报了!」
盖宇文闻言,心中一凛!
「踏波豪士」目光突然掠过「竹剑童心」等三老,又道:「据你们所想,这哈太虚应伤在五人之中何人手下?」
三老闻言,互视一眼,终由「北荒野叟」答道:「据古侗所想,伤在『仁心遁叟』欧阳不二或『九皥穷圣』司空林手下的成份较多!」
谁知「踏波豪士」却是摇头,不以为然道:「欧阳不二和司空林武功,比之哈太虚如何?」
「北荒野叟」听得一愕,但却答道:「他们未曾正式交过手,但据古侗猜想,哈太虚决不会比欧阳不二或司空林略差分毫!」
「踏波豪士」手指气绝多时的哈太虚道:「武功眞力相若之人,岂能使他耗尽眞力而伤?」
三老听得默然无言相答!
「踏波豪士」微微一笑:「崇明岛隐居的老乞婆,近来曾否出山?」
「竹剑童心」摇头道:「未曾听说!」
「金龙子呢?」
「一甲子死关之期,尙差一年!」
「踏波豪士」陡地目视三老,朗声说道:「哈太虚是死在『星川顽叟』龙逸岚手下!」
这几个字,缓缓入耳,只听得三老六目相对,张口结舌相互摇头,惊措莫名的发出惊呼!
盖宇文更是如同暴雷殛顶,手足无措!杀死哈太虚的怎会是自己恩师?
「不!不!这不可能……」
「踏波豪士」仍是微笑从容的说道:「孩子,你不信么?」
盖宇文抬头道:「不信!不信!老前辈你别血口喷人!」
「踏波豪士」目光微转,笑向「北荒野叟」道:「谷外狭道的两侧悬崖,毁在何种掌力之下,尔等入谷之时,曾否存细察看一遍?」
「北荒野叟」应道:「古侗等已察看,人为掌力,功力火候再高再纯,也无法一擧毁去这等厚达百丈的悬崖!」
「踏波豪士」笑道:「这悬崖如何被毁,系被何种力道毁去,尔等可已猜出?」
「竹剑童心」闭目答道:「此崖颇似毁于『子母雷火珠』之力!」
「对!」「踏波豪士」突然拍手大笑道:「正是毁在『子母雷火珠』威力之下!」
他双掌一拢,掉头向盖宇文道:「哈太虚死于『腐心碎魄』降魔神功,『落剑谷』谷外狭道又复毁于『子母雷火珠』,两事相联,前后相印,这『落剑谷』的血案,不是你那恩师龙逸岚所干,还会有谁?」
盖宇文颤声道:「晚辈敢信恩师为人,决然不会做出这等事!」
「踏波豪士」叹道:「孩子,你可知龙逸岚与哈太虚的交情?」
盖宇文茫然摇头道:「恩师未曾提及。」
「你爹呢?」
「先父亦未提及。」
「踏波豪士」面色一黯,道:「哈太虚与龙逸岚乃是姑表之亲!」
盖宇文闻言,应声道:「既是姑表之亲,哈前辈更不是晚辈恩师所伤了!」
「踏波豪士」忽然冷笑道:「不见得!唯其至亲,才必杀之灭口呢!何况中原道上,除了你师父,有谁还能持有『雷火珠』呢?」
盖宇文被说得哑口无了!
「踏波豪士」见盖宇文沉思不语,又复笑道:「哈太虚是否眞的伤在龙逸岚手下,此时尙只五五之想!」
盖宇文微哼一声,「东海神驼」已呵呵大笑道:「豪士老哥,哈太虚究竟伤于谁手,乃至这『落剑谷』是毁于何人之手;恐怕徒靠臆度猜测,极难查明……」
「北荒野叟」此时也截断「东海神驼」话声,笑道:「依野佬之见,何不先行进宫查看一番才是!」
「竹剑童心」拍掌喝道:「对极!对极!早就该进去了!」话音一落,身形已是如飞扑向宫门以内!
「踏波豪士」微微摇头,似是自语道:「齐元烱眞是童心忒甚了些!」
说着,身形已动,幷向身侧「野叟」等三人笑道:「快走,这宫内只怕仍有古怪,别让齐元烱涉险!」
三人应声「是」,紧紧随后扑入洞内!
满嵌珠宝的百丈甬道,已非昔日景象!只见那每隔五丈即有「道紧闭的门户,此时全都打开!
而那许多门户之内,俱都躺有一至二具尸体不等!
盖宇文略一查点,发现靠左侧的门户,全是丈许大小的石室,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以外,别无长物!
而右侧门户之内的景色,则大不相同!
右侧的门户之内,似是每间之内,另有套间,中有暗门相通!
那外间面对甬道的,似乎是一间小小的客厅一般,每间陈设虽都一样,但却极为华丽!
「踏波豪士」一面擧步前行,颇似胸有成竹的对紧随身后的「野叟」童心」二老道:「『落剑谷』内,据老夫猜测,已无什么惊人之事发现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踏入那座「白玉」甬道。
水晶石墙,早已塌倒在地,而那「白玉甬道」之内的极为凶恶的毒粉,更是荡然无存!
「东海神驼」和盖宇文的身形,此时正在甬道尽头消失!
休看三老擧步虽缓,但速度却是极为惊人,也不过是眨眨眼之间,三老已同时跨入了那座高达十丈的「圣殿」!
「踏波豪士」靑衫略展,便自凌空飞向殿内那一把设在温玉屛风之下的「金龙太师椅」上!
此老盘膝一坐,却又向「野叟」一「一童心」笑道:「此椅座垫,乃是万载寒玉所彫,对于习炼阴柔功力之人,颇有助益,老夫虽非专攻此门武功,但早年亦曾涉猎,此时甚想一试寒玉效力,究竟能增功力几许!两位若果无事,何不就在这大殿之内,一打坐片刻,也好调息调息!」
「北荒野叟」闻言,心中一动,笑道:「豪士前辈所炼阴柔功力,不知是否为轩辕宝牒以内,『两仪眞经』之中的『阴煞地炁』玄功?」
「踏波豪士」但只淡淡一笑,双目一暝,便自垂首入定!
「北荒野叟」见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心中更是大大一震,已知自己的猜想,虽不中,亦不远矣!
连忙双手抱拳,极为恭敬的长揖到地,低声道:「晚辈遵谕,就在此间调息片刻!」
说着,便自席地而坐,闭目入定!
此时心中最震骇的,该是「竹剑童心」了!
因为,他从「北荒野叟」反问「踏波豪士」的几句话中,以及「踏波豪士」既不首肯,亦不否认的行动之中,十拿九稳的猜知,这位年纪不过四十左右的靑衫文士,必然是自己昔年除了恩师以外,唯一尊长,亦即「靑城炼士」盖寰圣的师尊,自己的师叔,「白衣人侯」古华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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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11:04: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白衣人侯



长辈在前,「竹剑童心」虽已年逾百岁,但仍然免不了激起孺慕之思,一脸痴容的望着「踏波豪士」,囘想着当年这位师叔给予自己恩情与眷顾!
恰在此时,「踏波豪士」突然微睁双目,朝向「竹剑童心」点头一笑。
齐元烱再笨,再直的心肠,这也幡然大悟了!他慌忙的踏前一步,正待恭身下拜——
「踏波豪士」突地单掌略扬!
「竹剑童心」只感一股柔和而又极为坚靱的大力,逼得自己俯下的身体,硬形直立当地!
「踏波豪士」发掌同时,口中低喝道:「孩子,且先静坐调息一阵吧!少时如果你那位城府极深难测底蕴的大师兄到来,可眞够你苦战一场了!」
「竹剑童心」闻言,心头一凛,忙颤声应道:「弟子遵命!」
「踏波豪士」又是点头一笑,便自二度瞑目入定!
「竹剑童心」长叹一声,也自席地而坐;紧闭双目!但他却顿时胸头万念杂呈,无法静心调息!
他想起了六十年前的一切,一切。
他想起了龙逸岚的一言一行,表面上是那样的表现得温和,寛宏和漫无心机,而暗地里却又心细如发,丝毫不苟!
他想起了那位苦命的师妹余明珠!
他想起了盖寰圣……
更想起了自己暗藏胸头的初恋……
XX XX XX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温玉屏风之后,陡地转出一人!
此人一身紫衫,面罩狰狞面具,犹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但却快得惊人!幌眼之间,他已静静的站在「竹剑童心」身前!左手倏伸,五指屈指如钩,正待抓向「竹剑童心」天灵——突然他耳中传来了一丝如蚊般的低哼!心神一凛,抓向「竹剑童心」的左掌,倏然撤囘!目光如电的透过狰狞面具,扫在这「圣殿」每一个角落!
他突然混身一抖!目光一楞!
这位紫衫怪人,就衣春形态来看,跟那位太白山头、八仙台畔现身的「紫影飞魂」简直完全一样!
但「紫影飞魂」业已葬身太白山壑!此人是谁?
只见他目光一楞之下,陡地腾身而起,直扑「踏波豪士」身前,阴恻恻的发出一阵难听已极的冷笑!
「踏波豪士」神态从容,双目仍然紧闭!
但紫衫怪人的冷笑,已惊动了「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
二老立即闪身而起;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缓缓擧步,往这位紫衫怪人的身前走去。
狰狞面具入目,二老同是一楞!
紫衫怪人,目睹二老一左一右,分立靑衫文士身侧,心中顿时一凛!
「北荒野叟」精目神光四射,缓缓说道:「六盘山内的杀人毁宫勾当,可是尊驾所为?」
紫衫怪人发声有似枭啼:「阁下何必多管?」
「竹剑童心」喝道:「哈太虚可是被你所伤么?」
紫衫怪人冷笑道:「哈太虚妄自以剑术称雄武林!在老夫眼中,也不过是江湖之中,要枪弄棒,走索卖解之人而已!」
「北荒野叟」瞪目怒道:「尊驾这身紫衫,看来颇为眼熟,老夫今日到要试试尊驾究竟有多少斤两,胆敢这等狂妄!」喝声未落,单掌遥向紫衫怪人胸前印去!
紫衫怪人屹立未动,冷哼一声,大袖微微一拂,口中同时哂道:「老夫斤两多少,只怕阁下称不出来!」
紫衫怪人大袖一拂之下,「北荒野叟」八成眞力的「冷焰神功」,竟是宛如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这一来,颇出「北荒野叟」意料之外!连「竹剑童心」也不禁心神大震!双目一瞪,脱口向紫衫怪人喝道:「野佬说你紫衫看来面熟;齐某却知阁下并非太白山下的亡魂复活,阁下究竟是谁,居然要伪装『三湘两紫』之中的『紫影飞魂』芮承锡?」
紫衫怪人一直极为鎮定,连「北荒野叟」发掌相击,他都未曾动容,但此时却被『竹剑童心』的数语一喝问,弄得心头一震,狰狞面具以内,脸色为之大变。
原来这紫衫怪人,并不知道「紫影飞魂」芮承锡业已葬身太白山中,否则,他岂会身着紫衫,出现六盘?
但他为人机智无比,虽是惊凛至极,但却表现得亳不在意,仍是怪声怪气的冷笑喝道:「齐元烱!老夫化身千亿,岂是尔曹所可识得?」
「竹剑童心」哈哈大笑道:「尊驾只此一语,即已自认并非『紫影飞魂』了!」
紫衫怪人道:「不错!老夫并非『紫影飞魂』!」
「竹剑童心」突然童心大发,拍手笑道:「那么你不是人!」
紫衫怪人怒道:「齐元烱,你想找死么?」
「竹剑童心」依然笑道:「是人的人,怎会不敢露出面目,不肯说出姓名,而把死人的衣服面具拿来穿在身上,罩在脸上呢?」
紫衫怪人怒喝「声道:「齐元烛,老夫本来不想伤你,但此时却改变了主意,老夫决不容你再活下去!」
说话之间,双臂倏伸,屈指如钩;一式「鹰啄燕掠」,直取「竹剑童心」胸前五大死穴!
「竹剑童心」呵呵一笑,葛衫微闪,斜向右侧横移三步!正待反唇相识,不料目光过处,顿时神色一凛!
那紫衫怪人的双手,竟似鬼魅一般,紧随着「竹剑童心」横移的身形,搭上胸前衣襟!
只要对方指力一发,「竹剑童心」非死即必重伤!
「竹剑童心」连转念都来不及,陡地双掌并出,拼着身负重伤,陡集全身眞力,横击对方双胁!
紫衫怪人虽然眼见对方双掌横击而来,却依然不肯撤身退让!冷笑声中,十指暴弹!只听得「蓬」然一声大震;夹着一声闷哼过处——
「竹剑童心」的双掌,结结实实的击在紫衫怪人双胁之下。
而紫衫怪人指力,也同时击向「竹剑童心」胸前!
「北荒野叟」只看得目眩神颤,脱口惊呼!
「竹剑童心」的矮矮身躺,竟应声而起,白发飞扬的摔向殿外……
而那位紫衫怪人,却被「竹剑童心」的双掌,全力一击,击得狰狞面具之内的修眉紧锁;跄踉踉斜退五大步!
「竹剑童心」竟是没事的人一般,缓步跨入殿内,瞑目躬身,向殿中那位靑衫文士长拜道:「晚辈又蒙师叔一次救命大恩,弟子……」
「踏波豪士」朗目暴睁,一阵精光掠过殿内诸人,陡地发出一声龙吟长笑,向齐元烱摆手道:「齐元烱,你的心意不必说了……」
话锋一顿,目光微转,落在紫衫怪人脸上道:「你还认得老夫么?」
紫衫怪人硬起头皮,冷笑道:「识得!」
「踏波豪士」呵呵一笑,道:「灵岚是否尙在谷内?」
紫衫怪人闻言一震!
「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也同时一震!他们先还以为这位紫衫怪人八成就是「星川顽叟」!
紫衫怪人虽是满心惊骇,但仍是冷冷笑道:「在下未曾想到要想瞒名满天下的『白衣人侯』!」
这位自称「踏波豪士」的昔年怪杰,隐居西藏圣母峯头几达六十年的「白衣人侯」古华朴,修地一笑,道:「萧公明,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啊!」
萧公明三字出口,「北荒野叟」和「竹剑童心」无不大为一惊!他们决没想到这位身着紫衫,面罩狰狞面具的怪人,竟然是与「北海红巾叟」「九指神枭」娄亥,共称「北海三老」的「六龙三剑伏蓬来」的「萧公明」。
紫衫怪人似是因为自己面目既已被人识破,遂朗朗一笑、条伸右手,取下那煞神一般的面具,随手摔向一边。
「北荒野叟」目光微转;这身着紫衫、面色淸瘦、白发盈头、目光如炬的老人不是萧公明是谁?
萧公明本来面目一现,随即哈哈笑道:「萧公明蛰居北海,久疏故人音讯,不想在这『落剑谷』非但得遇齐古二兄,并还能瞻仰『白衣』怪侠丰彩,实是出乎萧某意外,萧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落剑谷』内的血腥气味,确是萧某一手所为,三位若果有意替邵氏家门申寃,萧某自当一肩担承!」
「白衣人侯」古华朴微微一笑,暗自点头。
齐元烱秃顶摇了两摇,笑道:「萧兄再入江湖,当是炼成了惊世武功,我等虽无意替邵雍抱不平,但天道好还,萧兄岂能不知?」
萧公明嘴角微哂,道:「天道岂奈何得了萧某?」
「白衣人侯」朗笑一声,目注萧公明,沉声喝道:「萧公明,要想逆天行事,只怕你还无此能耐。」
萧公明心中暗凛,但口中却冷冷说道:「萧公明虽无能耐,但不见得萧某就不敢逆天而为,古大侠自信一身武功,眞个天下无敌么?」
「白衣人侯」人如飞雁,自太师椅中,平飞而起,落在萧公明身前五步之外,冷笑道:「萧公明你是不是倚恃他人,自以为其人武功业已高过老夫,才敢在老夫面前晓舌?」
话音微歇,又换成微笑,道:「其实,老夫早知其人是谁了!」
萧公明脸色随着「白衣人侯」的话音连变,等到对方说完,他已暗中下了决心,也自哈哈一笑,道:「古大侠既知其人,又何必不肯说明?萧某自知难敌尊驾绝世神功,但却不値尊驾这等以势压人之行为!」
「白衣人侯」淡淡一笑,道:「萧公明,你少在老夫面前弄鬼了!龙逸岚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等为他死心踏地的卖命?」
萧公明闻言,脸色顿现阴睛不定!
「白衣人侯」再度微笑道:「萧公明,擧世之中,你以为就无人能够尅制姓龙的了么?只怕你这位昔日聪颕过人的大侠,上了……」
在「白衣人侯」语音稍顿,突然「北荒野叟」暴喝一声;人如脱兔,直扑殿外。
萧公明目光一转,脸上突现喜色!
祗见那殿外甬道之中,正矗立了一位黑衣老人!
「北荒野叟」这时正落在黑衣老人身前,目光如电的射向对方;待看清了对方乃是一位眇去左目的淸灌老叟之时,不禁心中大大的一震!
黑衣眇目老人冷笑道:「古老弟,你好!」
「北荒野叟」陡地掠退一步,道「费旡咎你没有死!」
黑衣老人费旡咎冷冷一笑,道:「无常不拘,阎王不拿,老夫何能就死?」话声一顿,又道:「马达武藏身何处?古老弟可否见告?」
「北荒野叟」冷哼一声,道:「马达武已知底细,费老儿,你别再白花心血了!」
黑衣老人费旡咎独目一眨,笑道:「老夫身为『玄宫之主』,马达武乃是老夫忠仆,古老弟突出此言,岂非是奚落老夫?」
这黑衣老人费旡咎一句,「老夫身为玄宫之主」,只听得「竹剑童心」齐元烱大大一惊!
「北海玄宫」的主人,原来是他?
但也听出古侗话中有话,仿佛这位黑衣老人费旡咎乃是赝品,而「北海玄宫」却另有正主人!而北海红巾叟马达武已然知晓!
此时那位北海三老之中的「六龙三剑伏蓬莱」潇公明,已然闪身而退,站在甬道入口之处,正缓步向黑衣老人行去!
「白衣人侯」古华朴却反而神态从容的负手向天,似乎对眼前之事,完全不予在意。
齐元烱正感不解之际,「北荒野叟」陡地呵呵大笑道:「马达武早离此处,阁下血洗此间之时,难道没有发觉么?」
费旡咎独目微眨,淡淡一笑,道:「古老弟,老夫不想与你为敌,故而一再容忍;至于此间之事是否老夫所为,你也不必乱猜!」
「北荒野叟」闻言,双眉倏地一绸,喝道:「费老儿,古某替你引见一位武林前辈如何?」
费旡咎独目一转,喝道:「前辈?」
「不错!」
费旡咎面色微变,冷笑道:「费某不信这世间之上,还有比我辈份更高之人!」
「北荒野叟」呵呵一笑,指着身后说道:「这位身御靑衣的文士前辈,费老儿你可识得?」
费旡咎闻言,心中一凛,但表面却故作漠然冷笑道:「无名之辈,费某那能识得许多?」
「竹剑童心」闻言,登时白眉轩扬,怒哼一声,喝道:「性费的,你敢骂齐元烱的师叔,齐元烱要是饶你,就算不得是武林人物!费旡咎,你站稳着点……」
话音未落,单掌已劈出八成降龙掌劲!
费旡咎混身一震之下,擧手封出一掌!
他因耳听齐元烱口称师叔,即已知道这位看来虽是不凡的青衫文士是谁了,故而混身一震!
同时,齐元烱却说干就干,扬手一掌击来,费旡咎正在心神惊凛震悸之下,擧手一封却是未曾封得过去!双方劲力一接,费旡咎可就吃了大亏!
只见他蹬,蹬,蹬连退五大步!
齐元烱哈哈大笑,单掌猛扬,又待击出!
陡地——
一声淸越的朗笑,发自那座圣殿之内!一条靑色人影,如飞落下。
「齐元烱,撤掌!」「白衣人侯」古华朴身形甫落,即行捕头喝叫齐无焖「撤掌」,同时却掉转身形,冷笑向费旡咎道:「费旡咎,你的眼界不低啊!」
费旡咨足下微移,冷冷喝问道:「阁下果眞是古大侠?」
古华朴微微一笑,道:「普天之下,谁有胆量敢冒老夫名号?」
费旡咎眼神一凛,笑道:「费某确也有这等想法!但占大侠为何不以本来面目见人呢?莫非在中原武林之中,古大侠有甚见不得人之处么?」
古华朴哈哈一笑,道;「费旡咎,中原武林老夫并无见不得之人,而是有人见不得老夫!」
「谁?」
「白衣人侯」古华朴缓缓应道:「也许是你,也许是另外一位!」
费旡咎心神一震,但却笑道:,「费某自信尙无开罪尊驾之处!」
古华朴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淡淡道:「六盘山中之事,费旡咎,你当作何解?」
费旡咎心神微凛,目光一扫萧公明,笑道:「费某与萧大侠无心相遇,拔刀相助,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对么?武林至交,联手除悪,古大侠昔日不也常自为之,何以今日却又暗露责怪之意呢?」
「白衣人侯」微笑连连道:「毁去此间崖道的雷火珠是你所发么?」
「不错!正是玄宫故物,费某自可使用!」
「白衣人侯」冷笑喝道:「费旡咎,你这份古道热肠之心,老夫甚是敬佩,不过,你该记得老夫曾说武林之中,却有见不得老夫之人!」
费旡咎一怔,但却笑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白衣人侯」连连点头应道:「当然有关联!因为持有子母雷火珠之人,即是见不得老夫之人!你僮不懂?」
「费某言之在先,并无见不得古大侠之处!」
「白衣人侯」淡淡一笑,突发一问道:「龙逸岚曾否来此?」
费旡咎颇为意外的一楞!随即笑道:「龙逸岚费某倒曾见过!」
「在这落剑谷内么?」
「不错,就在这落剑谷之内!」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全都作色不已!
「白衣人侯」微微的一震。
「北荒野叟」却秃眉紧绉,暗自摇头太息!因为他想不到以星川顽叟的淸誉,竟会在他的行侠仗义的面具后面,却当眞包藏着一片豺心!
「竹剑童心」白眉轩扬,怒意已生。
而那位「北海三老」之一的「六龙三剑伏蓬莱」萧公明,此时,却面色大变,怒目瞪向「玄宫之主」费旡咎!
费旡咎话出以后?独目连转,他发现各人的表现,虽不尽如他所预料,但却也有机可逞,随即又道:「古大侠寻找令师侄,有何要事么?」
「白衣人侯」古华朴不仅是武功超凡入圣,而且在阅人论事方面,观言察色之能更有独到之处!
费旡咎若不多问这一句,他倒眞会相信费旡咎此后要说之话了!但他却多此一问,立即引发了古华朴的疑心!
就常情而言,费旡咎若与龙逸岚不过武林道义之交,则古华朴突然出言相询之时,他不会面色乍变,同时,他也不会故意表现得极为热心的在说明见到过龙逸岚之后,又补问「白衣人侯」寻找龙逸岚有何要事!除非他是另有所图……
「白衣人侯」心中如飞的掠过一丝慧光,冷笑道:「费旡咎,你当眞在这落剑谷内见到龙逸岚了?」
费旡咎独目略瞥一旁已现怒容的萧公明,笑道:「费某远自江南扑奔塞外,本想探访昔日故交邵穆。谁想邵穆老儿竟然闭关不肯相见,这才想起武林之中,近日传闻邵穆之子,颇有独覇武林之心,只怕这老儿不在崆峒,假言闭关,而实际上是跑到六盘山来撑儿子的腰……」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竹剑童心」已听得不耐,大声笑骂着喝道:「费旡咎,你不怕说得太多太累么?」
费旡咎眉头一皱,立即止住话声,怒瞪「竹剑童心」,把话顿住。
「白衣人侯」古华朴微微一笑,向费旡咎道:「说下去!老夫听得倒颇有兴趣!」
费旡咎心头暗凛,古华朴这句话,令他想起俗语所说「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怕自己适才说得太多,被「白衣人侯」听出了什么毛病来,他暗中咬了咬牙,面不改色的哈哈一笑道:「其实,费某不必齐老儿出言相阻,也已说到了该完的时候了!古大侠听得虽有兴趣,但费某却已无可奉告!」
「白衣人佩」笑道:「不必转弯抹角了!干脆些说,你何时见到龙逸岚的吧。」
费旡咎略一沉吟,笑道:「大槪是今日寅末卯初时刻!」
「白衣人侯」古奉朴陡地冷笑不已!
费旡咎独目异光连闪,冷冷喝道:「古大侠又不相信?」
「白衣人侯」古华朴面色倏变,喝道:「好!老夫不再追究龙逸岚之事!但『方外一剑』哈太虚与你何怨何恨,你竟下此毒手,致其死地?」
费旡咎笑道:「各为其事,各为其人,临阵相对,谁又能保得住不有个死伤灾祸?古大侠,你未免责人过多吧!」
古华朴冷冷一笑!
「北荒野叟」因与哈太虚相处极深,闻言怒道:「杀人偿命,费旡咎,你划下道来!古某今日,愿为老友拼个血流五步,以全江湖道义!」
费旡咎独目一转,却是正中下懐,笑道:「古兄要为哈矮子出头?」
「不敢?为友复仇,义所难辞!」
费旡咎脸色略整,向「北荒野叟」道:「古兄,你出招吧!费某是舍命相陪!」
「北荒野叟」冷哼一声,左掌微扬,右手却曲指成钩遥遥向费旡咎击出。
费旡咎独目暴射杀气,陡聚全身眞力,大喝一声,扬掌拍出!
他这一掌乃是全身眞力所聚,其势实是锐不可当!白玉甬道之内,立即弥漫一片惨雾!
「北荒野叟」心神一凛,左掌原势不动,缓缓推出。右掌反圏半环,一拳捣出;脚下暗踏天罡,左右横移,身如旋风般,转了八九个大圈!
「北海玄宫」旷代绝学「天禅掌」,虽因习炼之法不纯,稍带几份邪气,但这至高掌力的威势,仍是十分惊人!
「北荒野叟」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化为「冷焰神功」之中,只能化敌方掌力的一招「暮云出岫」,仍然抵不住「天禅掌」的狂台,迫得暗踩天星,连退八步,方始站稳!
费旡咎全力击出一掌,本以为「北荒野叟」必难躱避,不想对方丝毫未伤,心中也是一震!
「北荒野叟」陡地暴喝一声,抢占机先,疾愈闪电一般,纵向费旡咎身前,指戮掌劈,眨眼之间,急攻了十二招之多!
他的手法迅捷奥妙异常,快得几乎连肉眼已看不淸楚,而且擧手出掌之间,另有一股冷飕飕的气流,弥漫在周遭三丈方圆,使人色颤神驰,精神无从凝注,呼吸都感到窒息!
费旡咎因被对方逼近身前,他那强绝一时的「天禅掌」力,已是无法施展,加以「北荒野叟」罕绝精奇的一轮快攻,逼得他手忙脚乱,几乎应付不了!但他终究不愧武林高手,片刻之间,业已想出了对策。
他独目之内凶光略现,闪让之间,暗凝「天河双怪」独传的阴柔手法「五鬼变形功」,陡施「化影遁形拳」,掌拍指拿,拳捣足踢,诡异至极的一遂攻出八招!
这八招无一不是怪异绝伦,变化莫测,看去是明明攻向左侧,掌力却又来自右方,指力看似未吐,沾身之际,却又劲气袭人!
「北荒野叟」―轮凌厉已极的攻势,在费旡咎怪异的手法囘击之下,也不过把对方迫退两步!
但因「北荒野叟」抢占了机先,故而费旡咎虽然藉「天河双怪」的手法,稳住退势,却也无法挫败对方!
两人这一番激鬪,使得「武圣宫」内为之风云变色石屑纷飞,萧公明、齐元烱在一旁暗自咋舌!廿余招过去,费旡咎突地暴喝一声,疾退三丈。退至那甬道的中心!
「北荒野叟」冷笑连连,飞身逼近,口中喝道:「费瞎子,你别想走得了!」
声落发招,双掌十成「冷焰神功」,排山倒海一般,狂击而出!
费旡咎黑衣飘动,单掌倏扬,右掌掌心,已氤氲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面含冷峻之色,注视迎面扑来的「北荒野叟」!
「白衣人侯」睹状,心中一动,脱口喝道:「古侗,快退!」
但说来已迟,「北荒野叟」宛若一尾秃鹰,飞向费旡咎,双掌发出万钧重压,劈头罩向对方。
费旡咎一声冷笑,对「北荒野叟」击来的狂涛劲气,视若无睹,提足十成「天禅神功」护体,右掌却遥遥向「北荒野叟」当胸拍出!
「冷焰神功」呼啸而至,白玉甬道之内,几成氷窟一般,充满了使人寒澈心脾的飕飕寒流!
但费旡咎却咬牙硬抗,右掌掌力顿发——
刹那之间,甬道之内激发一阵刺耳怪啸!
紧跟着「轰」然爆响!
「北荒野叟」的十成「冷焰神功」,正结结实实的击在费旡咎胸前!
费旡咎闷哼―声,独目紧闭,身躯摇了两摇,终于,倒退五丈,「噗通」摔倒在地!
「北荒野叟」就在费旡咎右掌连击之际,陡感一股其势不猛,而潜劲无穷的怪异力道,不仅透过自己发出的「冷焰神功」,并且震散了自己暗蓄而成功力护体的「氷禅罡气!」
此时正是「白衣人侯」喝令自己快退,待得「北荒野叟」发觉不妙,对方掌力已然着体!
他只感到胸前一木,顿然全身眞气一散!悬空的身形,宛若重达千斤,沉沉下坠!
「竹剑童心」惊呼一声,飞身赶向「北荒野叟」落地之处,双臂一抄,恰好将「北荒野叟」下落的身形扶住!
「北荒野叟」双目微睁,面赛淡金一般,双足虽已着地,但却无力站稳,显见得费旡咎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其力道之强,连身具百年以上功力的「北荒野叟」,竟也无法抵受!
「白衣人侯」摇头一叹,缓步上前,略一察看「北荒野叟」伤势,低声向「竹剑童心」叹道:「昔年慧音禅师降魔大法,『伏魔禅震』神功,居然也被费旡咎炼到了六成火候,可惜慧音禅师一片佛心,却促成济恶之擧,委实令人可叹!」
「竹剑童心」悚然一震,脱口道:「师叔,这眞是『伏魔禅震』么?」
「白衣人侯」单掌贴向「北荒野叟」后心,运集旷代无匹的至高烝功,缓缓导入「北荒野叟」体内,一面应道:「费旡咎只不过六成火候不到,即已具有这等威势,若果到达炉火纯靑之境,只怕眞个擧世之中,无人能敌!」
「竹剑童心」目光一转,白发蓬蓬欲立,低声笑说道:「师叔你也接不下『伏魔禅震』掌力么?」
「白衣人侯」微笑道:「慧音禅师学究天人,武功盖世,『伏魔禅震』神功,更是大师一生心血所汇,其威力之强,眞可谓世无其匹,但此种功力,既然威力特强,其耗费行功之人眞气,也势所必然,故而终慧音禅师之一生,他也只用过两次而已!」
「竹剑童心」笑道:「费旡咎怎敢贸然施展?难道他不知其中因由么?」
「白衣人侯」摇头道:「费旡咎明知今日之局,胜算无望,故而出此下策,图拼到一个就是一个,殊不知古侗内家功力之一呙,远远超过对方,『冷焰神功』逼体之间,他才发现不对,非如他所料的那麽轻松,结果,哼!」
「白衣人侯」突然止住话声,目光扫向正由萧公明半扶半抱,盘膝踞地的费旡咎一眼,淡淡一笑道:「他伤得比古侗更重!」
「竹剑童心」眉头一皱;正待探问「北荒野叟」伤势,是否已重得不能再行运气行劲,或是……
突然,「北荒野叟」竟然发出一声沉喝的叹息!
「白衣人侯」目光一凛,右掌眞力,猛加五成!
耳听「北荒野叟」狂喝一声!「竹剑童心」只觉得双手一震,满天血雨,自眼前飞洒而出!腥浊之味,冲鼻欲呕。
「白衣人侯」陡地推掌,左手中指一领眼神,直点「北荒野叟」心坎!十成功力的眞炁,陡然透体压向「北荒野叟」。
古侗胸前被「伏魔禅震」神功所伤,淤积不散的一口死血,顿时化作血雨,冲喉而出!梗塞未通的眞气内力,也随着这口淤血,冲出丹田!
幸而「白衣人侯」手法之快,绝世难寻!左中指一点之间,业已阻住「北荒野叟」因眞力骤通,冲击过猛而无从控制的内腑血液,迫随败血喷出!否则,「北荒野叟」可能失血重伤!一身武功,从此断送!
「竹剑童心」弄淸了眼前情势,不禁长长嘘了一口气!
「北荒野叟」伤势,此时实已痊愈大半!他目光一扫甬道之内情景,已知大槪,他感激无涯的向「白衣人侯」看了一眼,便连忙席地而坐,运集本身眞力。调息内腑伤势!
「白衣人侯」古华朴双目神光烱烱,射向萧费两人,只看得萧公明心头怔忡,惶悚不已!
「萧公明,『落剑谷』内血案,自有邵家父子与你算帐,老夫懒得多管,费旡咎妄出绝学,害人不成,反而落得重伤下场,这是他自取之咎!老夫一生向不乘人于危,你速速撑扶费旡咎下山去吧!」「白衣人侯」话音不高,但却威势凛人。
萧公明虽是性极狂傲,此时也显出一份敬仰之情,答道:「前辈法谕,晚辈敬领!」
他话音一顿,却又目扫齐元烱、古侗,冷笑道:「齐古二位,今日厚赐,萧某自当永生不忘!」说着横抱「玄宫之主」费旡咎,转身快步,直往甬道口奔去!
就在萧公明身形抵达出口之际,「白衣人侯」突然大喝一声,向萧公明背影朗朗说道:「萧公明,费旡咎伤势极重,医疗如不得法,终身必然残废,你若能找着龙逸岚,他那『石温紫草』,对袪除『冷焰神功』寒毒,到是大有裨益!」
「白衣人侯」话音一落,甬道出口已传来萧公明敬谢之声,「白衣人侯」冷冷一笑,又道:「萧公明,老夫不値得你来道谢,不过,老夫要转告于你,以你现在的功力,尙不是齐元烱跟古侗的对手!」
萧公明已出洞口的脚步,突然一停,逼气传音,掉头向甬道之内三人,冷冷发话道:「萧公明不会没有自知之明,但鹿死谁手,古前辈休得言之过早!」
「白衣人侯」冷冷一笑,道:「萧公明,你这份志节到还不错!老夫现有一事,请你转告那位不肖之徒龙逸岚;你告诉他,昔年公案业已东窗事发,老夫师兄方敬天并未眞死,孽徒授首之期,已然,不远了,叫他早作准备后事的打算!」
「白衣人侯」这几句话,说来平和已极,但听入诸入耳中,却是惊得他们个个神色大变!
「竹剑童心」齐元烱,脱口发出欢呼!
「北荒野叟」古侗虽是重伤之余,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而萧公明却惊得几乎连擧步都成困难!
只是费旡咎仍在昏迷之中,否则必然吓得抱头窜囘北海,再也不敢离开「玄宫」一步了!
「遁世狂生」方敬天之名,在九十年前,几乎是武林之中「死亡之神」的代号,邪魔外道及黑道人物,无不闻风而遁,避之如同蛇蝎,甚至六大门派,也不敢稍逆其意!
七十年前,方敬天衣钵弟子「星川顽叟」龙逸岚正式向武林宣称乃师仙去之时,武林同道,无不大大喘了一口气,谁知今日却又从这位与方敬天同一师门的—白衣人侯」口中,传出方敬天仍在人世之信,只怕武林之中,又将掀起滔天巨浪了!
萧公明惊凛中,强自擧步,一声不啃的奔下山去!
「白衣人侯」目光转向身边二老,低笑道:「江湖杀劫早兴,方帅兄再度出世也不过同老夫一样必须应过此刼,方能同修金丹大道而已。」
「竹剑童心」齐元烱欢声低语道:「师叔,恩师常眞未死么?」
「白衣人侯」笑道:「方师兄行事,素来神出鬼没,龙逸岚,他的死哩。」他话音一顿,目光转向「北荒野叟」,笑道:「古侗,你的伤势如何了?」
「北荒野叟」此时眞气已调,闻声振衣而起,朗期笑道:「古侗今日幸然不死,老前辈实予我再造之恩不浅!大恩大德,不敢言报,但自今日起,老前辈任何用得看古侗之处,古侗虽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不会稍有犹豫!至于古侗与费旡咎之事,古侗若有一口气在,此仇必将洗雪……」
「白衣人侯」淡淡一笑,静立凝听,见「北荒野叟」越说越有劲,不禁暗自摇头,出言截断对方话声道:「古侗,你大伤初愈,眞气未复,木可过份激动,老夫与你相交虽是不可谓深,但你与老夫门下诸子,却是谊如弟兄,这等解危济难,拔刀相助之擧,本是武林中人义不容辞等之事,这何必变得迂腐起来了?」
「北荒野叟」失笑之间,止住要说之话,应声道:「古侗敬领前辈心意!」
「白衣人侯」笑道:「古贤契,哈太虚之死,看来颇似费旡咎所干,莫非那龙逸岚眞个未曾来到这『落剑谷』内么?」
「北荒野叟」笑道:「费旡咎功力果然高绝,这等『腐心碎魄』禅音,若果这瞎子业已炼就,在他施展起来,确可致哈兄于死地!但他适才言辞之间,极为闪烁,既未直认,却未推卸,依照晚辈看来,只怕这『落剑谷』内,不止费萧两人!」
「白衣人侯」闻言连连点头,笑道:一「古贤契所想,甚合我意,敖慕天和盖宇文这娃儿,去了这久,仍然未见转来,只怕——」
「白衣人侯」话音至此忽停,双目紧闭,仿佛正在运集某种功力,暗中谛听什么动静!
果然!
片刻之间,「北荒野叟」跟「竹剑童心」,也有所觉!
两人霍地转身,只从那『圣殿』之后,幽幽的走来一人!
靑衫淡履,黑纱蒙面,此人非他,正是去而复返的「圣峯樵隐」!
他这去而复囘的行动,令「北荒野叟」秃眉连绉!
「圣峯樵隐」缓步而来,黑纱以内的脸色,极为怪异,但,当他目睹在场诸人表情,立即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竹剑童心」容他走到相距两丈之处,突然喝道:「长孙化平,你适才溜到那里去了?」
「圣峯樵隐」闻言,止步不进,笑道:「误伤盖老弟之事,在下于心不安,故而恨极自己,乘尊驾等未曾注意之时,闪身而去,乃是想寻一幽僻之地,自废武功,以谢盖老弟误为我伤之恨——」
「北荒野叟」冷笑揷口道:「你怎地未曾废去武功,却又跑囘来了?」
「圣峯樵隐」冷冷的应道:「在下离去未久,正想在那『飞觞醉白』的石坪以上,运功自废武技,不料——」
「白衣人侯」接口喝道:「是否盖宇文在石坪之上现身?」
「圣峯樵隐」冷笑道:「盖宇文倒未曾在石坪之上现身!」
.「是谁?」
「圣峯樵隐」冷冷应道:「此人是谁,在下不敢断定!」
「白衣人侯」长眉微绉。
「竹剑童心」笑道:「废话。」
「圣峯樵隐」蒙面黑纱微抖,冷笑道:「在下之言,是否废话,齐老儿未免太以武断!敢问阁下,敖慕天和盖宇文现在何处?」
「圣峯樵隐」此等反问之辞一出,在场三人,均是一惊!
从对方口气之中,似已听出「东海神驼」和盖宇文必然遇上了什么岔事,否则,对方不会去而复返!
何况敖慕天、盖宇文去了这久,未见囘来。
「竹剑童心」脸色微变之下,忙道:「尊驾说话何必这等呑呑吐吐?敖慕天、盖宇文究竟遇上了什么怪事,尊驾何不早些说明?」
「圣峯樵隐」冷冷笑道:「敖慕天、盖宇文早已不在六盘山中了!」
「竹剑童心」闻言大吃一惊!
「白衣人侯」悚然作色!
「北荒野叟」秃眉如飞,暴喝道:「长孙化干,你这话当眞么?」
「圣峯樵隐」冷笑道:「敖慕天率领盖宇文已从后山追踪一位形迹可疑的人物往西而去,在下以『瞑听』功力,查出敖慕天边走边在发怒,似是说要探本求源,西上昆仑!」
「白衣人侯」闻言,心中一震,忙向身边二老道:「不好!敖慕天怎可这等冒失?星宿海直比龙潭虎穴还要凶险百倍,他们这一贸然赶去,只怕到不了地头,就要惨遭厄运了!此间之事暂时抛开,老夫必须亲自追上他们,勒令囘转,且等邵家父子开光盛典之期再作计较!齐元烱,你可陪同古贤契赶往南海小潮音,去把盖宇文的姑母,净陀山主拖出来!我们就以下月月圆之日为期,在此枯叟峯头相会便了!」
「白衣人侯」话音未落,人已平地蹑空而起,疾射甬道出口,等到最后面的几个字传入耳中,这位功力盖世的老人,早已飞越百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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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11:58: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崇明水母



西昆仑的绝顶,正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星宿海碧绿的波粼,散洒着千百个弯弯的月影!
突然星宿海畔陡地飞起一道银光!宛如七彩飞花,酒落一天光网!光网之中却又闪起两条人影!
这两条人影一条是高大无比的驼背老人!另一条则是面带悲愤之色,白衫飘拂的文士!
这两人正是自「六盘山」追赶一位神龙不见首尾怪人,终于追到这西昆仑绝顶的「东海神驼」和盖宇文!
星宿海、乃是盖宇文十三年习艺旧地,他踏上了这座山脉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感觉到一阵无言惆怅!
两年不到的时间,他个人经历了多大的变化!
盖宇文隐含着两眼热泪,凝视这居住过一十三年的旧地,他心中激动得宛如急风飘云难以自抑!
「东海神驼」早知盖宇文心意,目光微转,笑道:「娃儿,你那披髪老儿师父,是否眞如『白衣老前辈』所说的那等阴险毒辣,在你我未曾查得实情之先,连老夫都未敢深信,娃儿你心中不怿,自宁难免,且等见到你那师尊之后,眞相大白之时,娃儿,你自可心安理得,放手去干了!」话音微顿,又道:「娃儿;这茫茫绿水,无舟无楫,如何飞渡?」
他手指那远在「星宿海」心的「齐天岛」黑影,浓眉紧绉,望着盖宇文摇头低叹不已!
盖宇文应道:「老前辈是否未曾来过此地?」
「东海驼」笑道:「来过!」
盖宇文目光略转,终于笑道:「星海飞舟,老前辈未曾听说?」
「东海神驼」摇头不已,呵呵笑道:「未曾听说!莫非这星海之中,别有什么埋伏?」
盖宇文摇头道:「星海之内,并无埋伏,但『星海飞舟』却可称为功参造化,巧夺天工的精心伟构!」
「东海神驼」惑然不信道:「娃儿,你想哄骗老夫么?」
盖宇文笑道:「晚辈岂敢哄骗老前辈!」
「东海神驼」道:「昔年老夫来此,龙逸岚为何未曾提及『星海飞舟』一事,这老儿敢情当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
盖宇文不解的微微一笑!
「东海神驼」环眼圆睁,向盖宇文喝道:「这『星海飞舟』究是如何飞法?」
盖宇文心中一动,暗想:听「东海神驼」口气,明明昔年来此之时,眞个未曾见过「星海飞舟」,师尊为何如此?莫非其中另有深意么?或者师尊对「神驼」别有用心呢?
但他对「东海神驼」却是极为敬佩,相信此老不会虚言,当年之事定有其他因果在内!
心念微转之下,慨然笑道:「老前辈昔日来此,恩师不以『飞舟』相邀,定有他故,晚辈不敢蠡测,今日既已抵达昆仑,晚辈自是不敢相欺,就便也请老前辈看看『星海飞舟』,是否暗藏鬼祟,不能让武林高手预知!」
说罢,盖宇文暗凝眞气,遥向远在百丈以外的「齐天岛」嘘气成声,发出一串震天长啸!
啸声甫毕,盖宇文掉头向「东海神驼」道:「老前辈休得见笑,这『星海飞舟』外表看来颇似巧夺天工,快速已极,但实际说穿,也不过是在这星海海水以下,暗藏了一种特装的机关,使这一叶扁舟,涉水如飞,不须借助人力而已!外人不知,错当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仙器奇珍,只怕稍时此舟飞行而来,老前辈定会嗤之以鼻……」
盖宇文侃侃而谈之间,陡见「东海神驼」,脸色大变。
他一怔之下,掉头返顾!
却见「齐天岛」上,并无意料之中的飞舟驶来,却反而现出憧憧人影,隐约传来一片喧哗!
盖宇文神色蓦变,呐呐道:「这……这……」
「东海神驼」究系功力高绝,江湖经验老到,瞬刻之间,已猜知其中的大槪,朗声笑道:「娃儿,你这旧居之地,出了诧事了!」
盖宇文目光微转,惊神不定,迟疑道:「老前辈,齐天岛已被外人侵入了么?」
「东海神驼」嗔目道:「不错!看来侵入之人,似是大擧来犯,牝逸岚难道未曾囘转齐天岛么?娃儿,你我追赶之人,老夫猜想,即是令师本人,但照眼前形势而论,既有外人能够侵入齐天岛,只怕令师并未返囘昆仑,而在中途脱逸……」
盖宇文应声道:「老前辈和晚蜚一路匆赶而来,中途并无多少就栏,如说六盘现身之人,不是家师,又会是谁?」
「东海神驼」笑道:「娃儿,其人是否龙逸岚,暂时不必多想,眼前『齐天岛』上的诧事,就怕已够你我烦心的了!」
说着,环目微转,又道:「娃儿,这滔滔白浪除了你所说的什么『星海飞舟』以外,还有没有什么方法飞渡?」
盖宇文道:「找船!」
「找船!」
盖宇文笑道:「老前辈不必担心,晚辈自有找船之法!」
说罢,身形微展,便向左侧方一片临水岩石之中钻去!
盏茶不到之间——
「东海神驼」突闻「咿唔」之声,掉头侧顾,却见盖宇文迅捷的从那片岩石之后,驶来一条独木轻舟!
「东海神驼,一哈哈一笑,不等盖宇文招呼,双臂微掠,捷似鹰隼,平飞八丈,跃落那独木小舟。
口中喝声:「娃儿!快走!」
盖宇文因声:「是!」
双臂陡运潜力独浆如飞,拨起千重白浪,那小小轻舟,宛如一支利箭,刺破水头,直往齐天岛驶去!
百丈水程,幌眼已到!
就在离岸不足十丈之处,「东海神驼」环眼暴睁,正待飞身而起,直扑岛上之时——
那人影幢幢的岛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何方高朋,来此赴会?请速通名!」
盖宇文闻言,心中一震!暗忖:「这齐天岛又有什么聚会么?」
他心念刚自一动,「东海神驼」已冷笑一声,高声喝道:「老夫乃『凌霄二老』之一,『东海神驼』敖慕天!」
岸上人闻言,笑道:「原来是『神驼』驾到」
「东海神驼」陡然截断对方话音,喝道:「尔曹是谁?这齐天岛上又有什么大会?既知老夫驾到主持之人为何不出来相迎?」
岸上之人,陡地笑道:「神驼休得动怒!这齐天大会主持之人,乃是尊驾故交,稍时自会知晓!但神驼来意,必须说明……」
「东海神驼」闻言,心中微悸,暗忖:只怕自己所料不差,江湖之上,必然已知龙逸岚暗中作恶之事,才会这等大动干戈,邀约武林高手,同赴齐天岛,擧行齐天大会!而且听对方话中之意,明是怀疑自己乃是相助龙逸岚而来!故而要自己先行说明来意!
但他想不出这主持之人是谁?因此,冷冷笑道:「老夫此来乃是覇那披发老见算一笔旧账!」
岸上之人闻言,呵呵笑道:「如此说来,神驼是找龙逸岚的麻烦来了!」
「东海神驼」闻言,怒道:「他配!」
岸上人大笑道:「请!请!数十年不见,尊驾脾性何以如此急躁!石仲齐遥遥稽首,敢请敖大侠滩头系舟了!」
「东海神驼」闻言,一面要盖宇文摇舟急进,一面哈哈大笑,向岸上之人大喝道:「好一块顽石居然对老夫也怀疑起来了!稍时当心老夫一顿『五雷掌』,把你这石头击成碎粉!」
岸上之人突然一阵长笑,闪身自岩畔走出!
此时船已拢岸,盖宇文目光一转,见那自称石仲齐之人,乃是一位貌相奇古,白髯拂胸的淸癯老叟!
随着这位老人身后,却又闪出―羣高矮不等,看去个个都是身怀极高武功的江湖上一流高手!
小舟一停,顿时有两名壮汉前来接过缆绳,「东海神驼」和盖宇文微微含笑,缓步走上滩头!
石仲齐双手抱拳,向「东海神驼」一揖道:「敖大侠,数十年不见,风釆依然,足证尊驾武功,与日俱进,实叫石某心仪不止!」
「东海神驼」也自抱拳笑道:「石头!你比我驼子也不差啊!」
石仲齐道:「神驼不远千里而来,必有所谓……」
神驼笑道:「你石头更是不远万里,间关而来,难道并无所谓么?」
石仲齐拂髯笑道:「敖兄盛气如故!依然一点也不吃亏!」
他目光一转,笑指盖宇文道:「这位少侠眼生得很!敖兄何不代为介绍!」
「东海神驼」哈哈大笑道:「鹊巢鹊占,石头老儿,你覇了人家的窝,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么?哈哈……」
石仲齐满面笑容倏歛,稀朗双眉,顿时紧皱!
他身后羣雄,也立即为之变色!
「东海神驼」恍如未见的笑道:「此子乃是龙逸岚关门弟子,昔年被江湖之上视为杀星的『靑城炼士』盖老弟之后盖宇文!」
「啊!」羣豪不由齐齐惊叹!
石仲齐却哈哈一笑,道:「敖老儿,你说话眞是令人吃惊不小!」
说着,却像早知其中因果般,向盖宇文笑道:「老朽峨嵋石仲齐,昔年与令尊亦有数面之缘,令尊出事之日,因老朽业已归隐,直到近年方知,恨不能为故友稍尽棉力,心中极是不安,今日得见老友有子如此,心中实是快慰!」
盖宇文闻言,连忙极为恭谨的长揖答道:「承蒙前辈关怀,晚辈心感无涯!」
石仲齐笑道:「闻说少侠在龙亭会上,威震天下,老朽心中极是忻喜!不知关于令尊惨遇因果,是否已查明?」
盖宇文闻言,目光一黯,答道:「业已略知头緖,多谢前辈关怀!」
石仲齐点头一笑,向「东海神驼」道:「敖大侠是否接得愚师兄『金龙禅令』而来?」
盖宇文听得心中一动,暗想:这位石仲齐却原来是「百年一令」令主「金龙子」的师弟!
「东海神驼」笑道:「令师兄出关了?」
石仲齐点头道:「红尘扰攘,谁又能偸得淸闲?何况本门那位不成材的老四范杰平,自甘下贱,卖身投靠『死林』,弄得五大门派高手尽失,元气大丧,若论罪魁祸首,不是他又是谁?本门掌门人本身武功有限,但又因顾及峨嵋淸誉,不得不启关报警,我们这批老朽自然不敢坐视,大师兄怒传『峨嵋心符』,勒令峨嵋弟子,全力诛凶,金龙师兄不得不再传『金龙令』,邀约天下羣雄,齐会昆仑……」
石仲齐说到此处,「东海神驼」笑道:「金龙老儿怎知龙逸岚与此事有关?范杰平不是身在『死林』门下么,你们应该找邵穆才对呀?」
石仲齐摇头」叹道:「此事说来石某也不深知,金龙师兄传下『金龙禅令』,指明要羣雄共赴星宿海齐天岛,拿获——」
他目光微掠盖宇文,又道:「金龙师兄指明我等要寻到盖少侠的师尊龙逸岚,即可了然眞相!故而我等才赶到此地!」
盖宇文道:「石前辈,金龙令主前辈可曾在此?」
石仲齐摇头道:「尙未现身!」
「东海神驼」笑道:「龙逸岚呢?」
石仲齐摇头道:「未见踪影!」
东海神驼笑道:「这遭你老儿是虚此一行了?」
,石仲齐三度摇头道:「不!」
「不?」
石仲齐笑道:「此乃龙逸岚根本重地,被人侵入,他岂有不闻讯赶囘之理?故而我等准备稍待以候!」
「东海神驼」摇头道:「守株待兔,大为不智!」
石仲齐微笑道:「依你老之见呢?」
「东海神驼」略一沉吟,笑道:「这齐天大会由你老石头主持么?」
石仲齐笑道:「乃是尊驾老友,『凌霄二老』的另一位!」
「是他么?这白胡子老儿的雪山绝学炼成了?」
石仲齐笑道:「阮大侠率领门下五十弟子,坐鎮灵飞洞内,敖大侠何不同我前往一瞧?」说着,掉头向身后一位中年道人笑道:「此地守备之事,敢烦掌门人料理了!」
敢情这位中年道长,正是现在的峨嵋掌门「半顚道长」!只见他单掌一稽,洪声应道:「半顚谨遵师叔法谕。」
石仲齐淡淡一笑,便领同「神驼」和盖宇文直向岛中最高山头扑去。
盖宇文是旧地重临,本当喜悦;但此时心情却是大为伤痛!
他极为沉默的随着二老走向那自己居处过十有三年的灵飞古洞!
那昔日恩师坐禅的大洞,温玉特制的石榻之上,此时盘膝坐了一位白发盈头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身旁,正站了那位与「东海神驼」被世人合称「凌霄二老」的「雪山怪叟」阮灵石。
石洞外侧,左侧是」排妙龄少女,个个英姿飒爽,怀抱长剑,腰揷短匕,一律短衣紧身,娇历满布腾腾煞气,不露女儿之态!
石侧则是十多位身穿长衫的俗道两家高手,人人低眉偃目,垂袖而立,对三人的踏进石室,恍若未见!
「东海神驼」环目一转,敞声大笑,竟是疾步趋前,迳向上座的白发老妪长揖到地朗声道:「敖慕天浪迹天涯,久疏问候,今儿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仙驾,吹离崇明?敖某得能再拜仙颜,实是幸也何似,幸也何如……」
盖宇文子踏进石室,即发现上座这位老婆婆,仿佛是极为慈祥,极为亲切,内心的满腔怨愤,顿感消失一半!此时见「东海神驼」抢前拜见,耳听神驼之言心中大是一震!
他相信这位老婆婆必然是「崇明水母」,自己的外祖母!
但见「崇明水母」慈目略闪,笑道:「老身当不得敖大侠这等礼遇!」话音微顿,又道:「敖大侠是否接获『金龙禅令』而来?」
「东海神驼」庄容道:「敖慕天未曾见到『金龙禅令』!」
「水母」似是略感意外的看了敖慕天和盖宇文一眼,陡然,她那端坐的身躯,微微一震!白眉略掀,手指盖宇文向「东海神驼」问道;「敖大侠,此子是谁?」
「东海神驼」硬起头皮笑道:「老人家问得好!此子不是外人,乃是你老人家的亲女『九天女侠』盖大嫂的亲子盖宇文!」
「啊!」「崇明水母」的满头白发,突然震动飞扬!她那看去仍是红润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连发出的声音,也显得无比的颤抖……
「水母」似是非常激动!一双慈目,盯视着盖宇文几乎是一瞬也不瞬!她的右手缓慢的抬起……
盖宇文从容擧步,走到「水母」身前,躬身跪倒;口中说道:「孙儿拜见祖母!」
「水母」慈祥的道:「孩子,你起来,让奶奶看看你!」盖宇文应声而起,「水母」激动的摸娑着盖宇文的头顶,两行淸泪,顺着她褪了色的颊际流落!
盖宇文的眼圈,满孕着热泪,痴痴的享受着这份罕得的温情抚慰!
「孩子!苦了你!」「水母」苍老震颤的话声,拨开了盖宇文心弦上的迷雾,已忍不住那蹙在眼眶里的泪水,泉般涌出!
「东海神驼」收歛起他那豪放的笑容,石仲齐白须微抖,「雪山怪叟」阮灵石缓缓的走向「神驼」身边!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整个石室是静寂的!
只有盖宇文的低咽,和「水母」口中不停地在嗫嚅着:「苦了你,孩子,也苦了你妈……」
时间慢慢的消逝!思念在囘忆中飞翔……
半晌……
从那石室的后进,突然传来一声惨呼!
这声听来令人惨不卒闻的嘶叫,把石室之内诸人,拉囘了现实的眼前!
「水母」突然拾起那白发苍苍的头来,一手拉着盖宇文,一手向「东海神驼」微摆,干笑道:「敖大侠千里远行至此,老婆子一时不禁儿女情长,让你们陪着老身流泪,实在是失礼得很!文儿这一向承蒙敖大侠提携照顾之情,老婆子今后必当有以相报!敖大侠——」
「东海神驼」不等「水母」说完,抢着笑道:「老人家对敖某这后生晚辈也容气起来了?只要老人家不罪昔年我们那位寰圣老弟的不敬之处,收囘对佟女侠逐出家门的成命,敷某就是再吃一些苦,也是心甘情愿!」
「水母」淡淡一笑。道:「敖大侠义比云高,老婆子理应致谢!至于昔年老身一怒,将瑶儿和寰儿逐离崇明之事,不过因为眼见寰儿血腥满身,强仇满天下不知自悔,反到因了老身的一世微名,更形把武林人物视若草芥,若不早日闭门自省,长此以往,必将把一世英名,断送在江湖恩怨仇杀的刀尖剑下!」说到此处长叹了一声,摇头又道:「谁会想到,老身此一善念,却反倒种出悪果?寰儿非但未能体谅老身心意,连瑶儿这丫头也一反常态,杀戒大开,硬把『九天仙女』的雅号断送,被江湖上群雄改为『九天魔女』,中年以后,虽是隐迹靑城,闭门课子……」
「水母」突然低头看了看盖宇文,颤声又道:「怎料仇因既种,此刼难逃!而归根究底,老婆子也实在难辞其咎!可惜那时老身正修炼玄门至高心法,坐关海底,不但亳不知情,而且也无法分身;老身门下,因老身坐关而绝足江湖二十年,致令寰儿夫妇寃沉十几载,直到七天以前,接到雪山怪叟差人送信,方知此事因果——」说至此处,脸露喜慰之色,接道:「想不到老身这有生之年,仍能见着我这唯一骨肉;实是莫大快事!」
「东海神驼」笑道:「敖某等为老人家恭喜!老人家是否仍吃人间烟火!敖某——」
「神驼」话音未歇,石仲齐已呵呵笑道:「敖大侠酒量未减,酒瘾又发了么?」
「东海神驼」讪笑道:「酒虫作怪,不怨敖某!」
「雪山怪叟」笑道:「敖兄,你的心思白费了!」
「神驼」怪目一翻,道:「这『灵飞洞』内无酒无肴?」
「雪山怪叟」摇头道:「上好的酒,最鲜的肴,洞内全有!」
「有酒有肴,何说驼子心思白费呢?」
「雪山怪叟」笑道:「水母老前辈已烟火之食久已!」
「东海神驼」闻言一怔!但他立即恍然「雪山怪叟」话中之意,哈哈大笑道:「水母前辈不食烟火,难道连你和石仲齐也能辟谷了?,盘靑菓,半碗石乳,权代肴酒,水母前辈,聊进一口,岂非也算我等心意?」
「水母」闻言微微一笑,道:「敖大侠酒量既然如昔,阮、石两位老弟何不奉陪敖大侠前往隔室聚会?至于老身不食烟火已近五十余年,请敖大侠恕我方命了!」说着,又向盖宇文道:「文儿,你就在这儿陪我略进一些儿点心好罢?」
盖宇文躬身应道:「是!」
「水母」单掌微向「神驼」三人一立,站在左侧的少女,立即走出四人,分头去招呼安排酒菜菓实。
「东海神驼」道声:「得罪!」便同阮、石二人随同那少女,返身走向室外左侧的客室之内!
残肴未拾,宿酒未尽,那后室之内,突然传来一声令人心颤神惨的尖锐已极的悲号!
此声惨号入耳,在隔室酒意未足的「东海神驼」倒未感觉到什么,而那手持陈年松菓,口含灵石钟乳的盖宇文,却不禁混身一震!顿时间停手不动,倾耳潜神的默默细察!
他发觉这声音是这样的耳熟!
「水母」此时早已用完了菓食,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位唯一的骨肉孙儿慢慢享用,心中充满老年的感伤!
盖宇文这一凝神,她立即发现,低低笑道:「文儿,你可听出这惨号之人是谁来了?」
盖宇文闻言,恭声应道:「奶奶!他是老苍头甄奇啊!」
「水母」笑着点头道:「不错!正是甄奇!」
盖宇文陡然离开石椅。颓然拜倒在地!
「水母」睹状一惊,忙笑道:「文儿,你这是作甚么?」
盖宇文一哀声说道:「甄奇于孙儿有哺育养待之劳,孙儿不忍听其惨呼!」
「水母」笑道:「这甄奇是谁,你知不知道?」
盖宇文不解的应道:「他不姓甄?」
「不错,他不姓甄!」
「那就怪了!奶奶,他本来的姓名呢?」
「水母」沉声道:「他的原来姓名是童贯元!童贯元你听到过么?」
盖宇文闻言大大一震!他,没有想到甄奇就是童贯元!
他听到这童贯元其人!四十年前江湖上提起「阴阳血掌」童贯元名号,可说是红透半边天!
据说他的武功自成一家,诡诈狠毒,出手之快,更是无与伦比?连自己恩师提及此人,也都极为推崇!但却想不到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一十三年,从未显露过武功的老苍头,竟是昔年江湖闻名丧胆的高手!
「水母」见盖宇文神情发怔,不觉微微淡笑,道:「文儿,童贯元当眞对你恩重义高么?」
盖宇文忙道:「恩同父母!」
「水母」闻言,沉思有顷,挥手令盖宇文起来!道:「看在你这份孝心,老身就饶了他这遭!」
说着,立即向堂下侍立的一位少女说道:「凤儿放了童贯元!领他来此见我!」
那位身披紫衫的妙龄少女,应了声「是!」便向室侧一道石门走去!
盏茶不到,那位紫衫少女陪了一位黄衫少女姗姗走来,双双盈盈拜倒「水母」跟前说道:「云儿、凤儿已遵令赦放童贯元!」
「水母」哼了一声,两名少女便自退向一侧!
盖宇文擧目望向侧门,只见那位曾经陪同自己一十三年的老苍头甄奇,已然缓步踏入石室,极其恭谨的向「水母」拜倒!
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发话道:「童大谢主母不杀之恩!」
「水母」眼皮不抬,满头白发微动,只在鼻孔以内,低低的哼了一声!
甄奇又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向侍立一旁的盖宇文点头笑着说道:「一别历年,盖老弟英姿越是飒爽了!」
盖宇文连忙一躬到地,答道:「多谢老伯关懐,刚才老伯多受了点惊了!」
甄奇微微一笑道:「甄奇昔年犯了大错,身受家主母责罚,理所应得,怎能说是受惊?从今以后甄奇仍将重返主母家门,盖老弟在行走江湖之上时,若是有空,周请前来崇明……」
甄奇话音未落,盖宇文已哈哈大笑道:「甄老伯,水母老人家是我奶奶!」
「啊!」甄奇惊啊一声,也同时明白了「水母」为何饶恕了自己的原因!帕时大喜过望,抓住盖宇文双手道:「盖老弟,你……」他激动得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水母」双目突睁,冷笑一声道:「童大,若不是看在你照顾文儿十三年之功,老身岂会这等轻易放过于你?你要重归崇明,老身今日不再拒绝,不过——」话音一顿,指着盖宇文道:「且等文儿江湖历练已熟,你再重返崇明!」
甄奇自「水母」开口发话,即已俯身恭听,直到「水母」说完,这才恭声低应道:「童大早知罪孽深重,数十年来终日都在苦思赎罪之方,以谢主人在天之灵,虽说这十三年来,误打误撞的照顾了盖老弟,以免除主母舐犊之忧,但仍难使童大稍有赎罪之感,今后重大自应听从主母之命,陪同盖老弟……」
他的话音一顿,改了对盖宇文的称呼,道:「童大自当随同小主人行走江湖,以赎前愆!」
「水母」目光一闪,微微一笑,指着左侧石门道:「这石室以内,有你昔日知友,,不妨随同前往一敍,老身此时必须静坐两个时辰!」
甄奇应了声「是!」便同盖宇文朝「东海神驼」「雪山怪叟」及石仲齐三人飮宴石室之内走去!
踏进石室,一股浓醇的酒气,冲得盖宇文微感头晕!不由咋舌道:「三位前辈好大的酒量!」
「东海神驼」闻言,手摇巨觥,哈哈笑道:「娃儿,来得好,『水母』前辈传授了你一记什么独特功力?何妨显俦若干,以为驼子下酒?」
盖宇文哈哈笑道:「老人家武功倒未传授,但却给前辈引来了一位故友!」
「东海神驼」圆目环睁,道:「什么故友?」
他指盖宇文身后白发苍苍的甄奇道:「你说的就是他庆?」
盖宇文笑道:「正是!」
「东海神驼」点头道:「好生面熟!」
石仲齐、「雪山怪叟」也双睁慈目,仔细的打量甄奇半晌,石仲齐突然哈哈一笑,振衣而起,喝道:「童老大,你没有死呀!」
甄奇呵呵笑道:「童贯元已死,以甄奇二字呼我足矣!」
「东海神驼」和「雪山怪叟」闻言,莫不耸然动容,同时闪身而起,离座向甄奇作揖不已,神驼更大笑道:「阴阳血掌绝学,老夫已为从此成为绝响,不料你这老儿仍在人间,眞是一大喜事,一大喜事!」
说着,拉住甄奇又道:「来,来,来,重逢喜事,不可无酒助兴,驼子先敬你三大杯,然后再谈别后之事如何?」
「雪山怪叟」也自笑道:「驼子喝酒,老夫向来不敢苟同,但今日既逢这等大喜之事,连我这顽石,也少不得要敬你一杯了!」
说着,也一伸左手,拉住甄奇,并招呼盖宇文同时落座,再整杯盘,开怀畅飮起来!
就在石室之内诸人畅飮—「水母」在石室中静静打坐之时,那星宿海上,却又出现了三点帆影!
星宿海本来无船,但此时却突然出现了三点白帆,实是令人大为难解!若非龙逸岚返囘,必然另有事故发生!
负责守衞在海边的峨嵋门下,顿时惊诧不已!
峨嵋门下三代弟子玄玄眞人,因掌门人已往后山巡视,自己身负此地守衞大责,目光扫过那远远而来的三点帆影,转头向身后的师弟玄英低喝道:「玄英师弟速往灵飞洞内禀报,愚兄且与各派豪侠监视这三艘帆船,若是敌人,愚兄自会祭起本门信号……」
那位站在玄玄眞人身后,年纪看来不过二十许,但却满脸英气逼人的玄英道人,应声点头道:「师兄小心了!看来来船速度极快,小弟势必全力奔往洞内才可,如在石师祖未囘之前,来人业已到达,师兄还是不必贸然出手为是!」
玄玄眞人微微一笑道,道:「愚兄不会冒然出手的,师弟快去!」
玄英应声飞身而囘!
海波粼粼,白帆点点!
那三艘独桅白船,此时已如飞驶来!
玄玄眞人和守衞在海边的各派高手,无不为这三艘白船的飞快速度所震骇!盏茶不到,已然驶到近前!
只见那为首的船头之上,迎风静立了一位年过七旬,仙风道骨的老人,一身灰布长衫,在箭射的船速,荡荡的海风吹拂之下,竟然丝亳不动!
随后的两条白船舱头之上,也各自站立了一位长衫老人左边是身御黑衫,右边的却是一身黄衫!
此际那为首白船之上的老人,已长啸一声,遥向岸边的玄玄眞人笑道:「老夫点苍紫世宾,接奉『百年一令』令主『金龙禅令』前来昆仑!岸上道兄,请即代为传报,就说紫世宾率同师弟『金光剑客』晏敏,『五行叟』萧勋暨点苍门下弟子三十人来此效力!」
玄玄眞人虽然不识这三位老人,但『点苍三老』之名,却是在武林中声望极高,尤其是这位号为『飞天神龙』的紫世宾,更是当今点苍一派的掌门人,玄玄眞人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稽首,暗提眞气,扬声答道:「峨嵋门下玄玄,奉命守候海滨,敢请掌门人先在十丈以外泊舟!容家师祖驾到,再行迎接掌门人登岸!」
点苍掌门「飞天神龙」紫世宾,闻言淡淡一笑,此时三艘白船,已然驶至岸边十丈左近,紫世宾目光一转,喝了声「止!」,三艘白船,立即应声落帆,并成一线,停于海面之上!
点苍掌门容得三舟停泊,便即哈哈一笑道:「峨嵋门下,果是谨愼过人,老夫三舟已停止行进,请即告令师祖,以便老夫兄弟登岸!」
话声未落,一块突起的岩石之上,已然传来一阵哈哈朗笑!朗笑之中,夹着石仲齐的宏大话声:「星海素来无舟,紫兄设想居然这等周到,连洱海白舟,竟也搬到昆仑来了,眞叫人佩服之至!」
玄玄一听笑声,立即止口转身,让立一旁。
幌眼之间,「万里独行侠」石仲齐已陪同「东海神驼」敖慕天,「雪山怪叟」阮灵石和盖宇文三人飞落海边!
「东海神驼」呵呵笑道:「洱海三舟,驰名天下,今日这份威风居然带到昆仑绝顶,你们点苍一派,就不怕龙逸岚说你们欺人太甚么?」
「飞天神龙」紫世宾闻言哈哈笑道:「驼兄休得奚落紫某……」
「万里独行侠」石仲齐连忙抢着说道:「敢请紫兄和晏兄、萧兄,即刻泊舟登岸!也好共商大事!」
「飞天神龙」紫世宾敝声一笑,双臂微张,宛似巨鹤冲天,飞越1丈水面,落向岸边!
「金光剑客」晏敏,「五行叟」萧勋,也各自长啸一声,拔身而起,双双踪落紫世宾身后!
石仲齐擧手肃客:领了一行人来到那座「水母」静坐的石室。
「水母」容各人坐定,慈目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低低说道:「峨嵋金龙道友,以悲天悯人之心,欲为武林消弥一场大刼,撒下金龙令,邀约各派掌门聚会昆仑,卜天来,已有雪山、峨嵋、点苍、少林、武当多位掌门到此,金龙道友本与老身约定十日之后,准可赶到昆仑,而今屈指算来已然—日,金龙道友今日可能抵达,同时,那位罪魁祸首龙逸岚,只怕此时也已囘山——」
「水母」此言一出,在座诸人无不为之一震!
「神驼」却含笑道:「老人家,龙逸岚恐怕早已囘山了!」
「水母」闻言,眉头略绉,笑道:「敖大侠此言何指?」
「东海神驼」笑指盖宇文,说道:「这娃儿跟我,就是追赶龙逸岚来此。」
他随把六盘山中之事,以及追赶怪人来此经过,简单的说出!
「水母」听毕,点头道:「此人有十分之八即是龙逸岚,不过,老身还有一点不解之处,就是那龙逸岚为何突在这海滨之处失去踪迹!」
「东海神驼」笑道:「照敖某猜想,他可能发现齐天岛上有人,临时退下昆仑,或是掩向海边不为人知之处——」
「水母」摇头笑道:「龙逸岚机智过人,诡计特多,只怕不会如此易与!」
「雪山怪叟」笑道:「水母前辈所说甚是,以龙逸岚的行为,他决不肯就这等退出昆仑,依我猜测,只怕另有诡计!」
盖宇文虽是对龙逸岚暗生疑心,但他终是自己恩师,不禁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依晚辈之见,那位自六盘前来此地的怪人,未必便是在下恩师龙逸岚!」
盖宇文这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水母」不觉的微微绉起了眉头!
点苍三老因为不知盖宇文和「水母」关系,又因时间仓促,「雪山怪叟」未为他向三老引见,而「东海神驼」在叙述六盘经过之时,也未提及盖宇文与自己关系,故而三老见这年轻人虽是豪爽不羣,但却口称龙逸岚是他恩师,顿时心中大为不满!
「飞天神龙」因是一派掌门,虽是心中不快,却尙未曾形诸言色,但那位不喜开口,却又是三老之中性情最为暴躁的「金光剑客」晏敏,顿时怒形于色,喝道:「你是龙逸岚的徒弟?」
盖宇文傲然笑道:「不错!」
「金光剑客」冷冷一笑,喝道:「你那不仁不义的师父,勾引我点苍门下,投入死林,辱我门风,今日龙逸岚不在,就先要先你代他受我一掌!」
话声未落,暴扬右掌,隔空直往盖宇文暴击而出!
盖宇文向来心高气傲;点苍三老名声虽大,但却吓他不倒,眼前那阵极为强烈的掌风已然近体,却仍傲然而立,视若无睹!
「金光剑客」晏敏的点苍绝学,「八步摧命掌」力,结结实实的撃向盖宇文胸前!
「砰」然一声!盖宇文暗运「无相神功」发出的反震之力,把「金光剑客」震得蹬,蹬,蹬连退三大步!
此情此景,只看得「水母」微微一笑!
点苍三老却同时大惊!
想不到龙逸岚的徒儿就有这等功力,那么,龙逸岚本身武功之高,岂非超出自己三人太多?
尤其是「金光剑客」晏敏,更是心中难过已极!顿时老脸通红,上了肝火!
怒喝一声,撤出腰间闪闪金剑,直扑盖宇文喝道:「娃儿,老夫跟你拼了!」
金光长剑亚似万道金蛇,盘空罩向盖宇又!
盖宇文朗声一笑,从容擧步,在对方全力抢攻之下,竟然潜出剑光之外!
身形一转,左掌微微往外一封,「金光剑客」顿觉得手中那柄金光长剑,几乎脱手飞去!
晏敏心中一凛,大喝一声,迫前五步,「金光剑」倏交左手,右掌当胸拍出一掌。
随着右掌击出,左手剑斜斜一撩,疾逾闪电一般,又连攻盖宇文身前五处大穴!
盖宇文冷笑一声;左掌原势不动,仅轻轻的反转掌心,微微向下一击,顿时化去对方右手掌势!右手掌心外扬,虚空划了半圈;「金光剑客」这时祗觉得自己左手长剑立即重逾千斤,分亳推进不得!大惊之下,赶忙撤剑!
盖宇文却是得理不肯饶人,又是一声慑人的森森冷笑过处,脚踏天星,闪身而进!
「金光剑客」晏敏,心头大大一震!他做梦也料不到这年轻人武功竟会高得骇人!
匆忙之下,也顾不得自己是点苍三老的身份,脚尖一点,迫得腾空而起,直往石室顶端,距地面有两丈的一根大石上梁窜去!
饶他退得够快,但对方掌上潜力,已然袭中了他的双腿!
「金光剑客」凌空的身形,陡感一股强力袭到,顿莳全身一麻,摔落地面!
「五行叟」眼见师兄受伤,突然暴喝一声,狂冲而出!
「五行叟」飞奔而出,正好接住「金光剑客」下落的身躯!
他极为沉痛的看了掌门人「飞天神龙」一眼,缓缓的走囘自己坐位,替「金光剑客」活血推宫!
点苍掌门「飞天神龙」紫世宾,目光如电,狠狠的瞪了盖宇文一眼,缓缓的走了过来!冷冷说道:「老夫为了点苍信誉,师门威望,少不得也要请盖少侠,再展绝世神功,让老夫见识见识——」
盖宇文冷冷一笑,截断「飞天神龙」的话音道:「掌门人要鬪盖某,在下定当舍命相陪,但若拳脚无眼,再有误伤之处,掌门人又当何说?」
「飞天神龙」不怒反笑,呵呵说道:「冲着盖少侠这份干云豪气,老夫已然心折不已!但少年人莫要自视太过!老夫师弟晏敏之败,败在他过于轻敌,假若他平心静气,全力一搏,只怕鹿死谁手,尙未可知!
盖宇文双手一背,笑道:「掌门何不暂代令师弟与在下再鬪一场?」
「飞天神龙」长眉陡聚,倏地反身拔出掩在灰色长衫之下的一支短剑,冷笑道:「盖少侠,老夫这支『飞龙』短剑,乃是前古仙兵,虽无『干将』『莫邪』之锐,却有『太甲』『靑霜』之利,你可多少当心着点!」
盖宇文闻言,微微「笑道:「多谢掌门人关照,『飞龙』短剑虽是前古仙兵,但对在下而言,却不见得有何威胁,掌门人你请!」
「飞天神龙」紫世宾修眉略展,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眼色,右手一振短剑,哈哈一笑声中灰衣大袖飘飘,身如行云流水一般,直向盖宇文攻出一招「万象归元」!
点苍「飞龙伏波」剑法,不仅以快捷诡变,闻名武林,而其连绵书的剑势,更是有如长江大河不绝如缕!
盖宇文虽是艺高人胆大,但见对方出手一剑,即具有这等声势,也不禁心头微凛,暗中滋生警惕之意!
紫世宾剑似飞虹狂攻而至,盖宇文却巍然静立,目光如电,冷笑凝视对方手中短剑,一瞬不瞬!
这一手正是以静制动的最高秘诀!盖宇文明知「点苍」剑法,以快速诡变,闻名武林,对方这一招既称「万象归元」,其变化之多,与威力之强,自是不同小可,稍一妄动,必将引发对方更多绝招源源而至!
盖宇文这一凝神静立而待的神气,却使「飞天神龙」紫世宾手中短剑,攻到中途,便倏然撤囘!微微一笑中,短剑突化万重剑影,罩向盖宇文胸前五大要穴,左掌剑诀斜引,点向盖宇文右肩!
盖宇文淸啸龙吟,单掌微引,白衫略晃之间,紫世宾立感手中短剑一紧,身形不由自主的,被对方一掌之力,吸得徧向一边,短剑两招,同告落空!
石仲齐先前未曾见过盖宇文的武功,眼见点苍掌门,施出绝学,心中自不免暗暗发急!此时一见盖宇文竟然单掌微引之下,便将「飞天神龙」拉动一步,亳厘之差,攻敌无功,不禁大喜过望!惊叹中脱口赞道:「好一手大力接引神功!」
盖宇文一招得手,照理应该闪身跟进,再挫强敌,但他却仍然静立当地,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认为在下是否当得起阁下一击?」
一直未曾开口的「水母」,此时却低声喝道:「文儿,对一派掌门,不可过份无理!」
盖宇文闻言,先是微微一笑,继即恭敬的应了声:「是!」
此时,那位一招两式攻敌无功的点苍掌门「飞天神龙」紫世宾,却在惊愕骇怪之下,羞得老脸通红,几乎无地自容!满头白发微颤,揷囘短剑,长叹一声!
阮灵石心念一转,不愿彼此误会加深,忍不住脱口笑道:「掌门人不必难过,你可知道这位盖老弟究竟是谁?」
点苍掌门闻言,微感一怔!茫然道:「阮兄何出此言?此子不是那龙老贼之徒么?」
「雪山怪叟」呵呵一笑,道:「不错!」
点苍掌门闻言,心中不快道:「阮兄莫非是在调侃在……」
「雪山怪叟」摇头不已,抢着笑道:「阮灵石没调侃你!但此子除了是龙逸岚关门弟子之外,他是何人之后,紫兄可曾听说?」
紫世宾目光微扫盖宇文,摇头道:「点苍一派,向来少预武林之事,尤其近年以来,江湖之中又出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紫某孤陋寡闻多未曾见识!」
紫世宾语气中的不快,已然溢于言表,「雪山怪叟」岂有听不出的道理?他怕盖宇文因此一言,再生岔事,偸偸的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不快的神色,这才笑道:「何必硬指近年以来?紫兄!廿年前的朋友之中,你还记得有多少?难道就没有一人够作盖少侠父师么?」
点苍掌门紫世宾一闻此言,不禁心头大震!面色微沉,低声道:「盖少侠的先人,莫非是昔年人称『靑城炼士』的盖寰圣盖大侠么?」
「雪山怪叟」微微点头!
盖宇文却因对方提到自己的父亲,自是不便不答,目光一肃,语调极为严整的答道:「掌门人猜得没错,在下敢问掌门人是否与先父有旧?」
「飞天神龙」紫世宾心头一震!笑道:「令尊盖大侠与紫某确有过数面之缘!」
盖宇文突然一笑,跨前三步,长揖到地,道:「掌门人既与在下先父相熟,即是在下父执之交,刚才不知,得罪之处,尙请掌门人见宥!」
这一前倨后恭的态度,只看得在场诸人一怔!
「飞天神龙」紫世宾更是大出意外;受宠若惊!
他心念略转之际,已然单掌一立,还礼笑道:「盖少侠英雄绝世,眞令老夫钦慕不已,适才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敢请盖少侠释懐!」
以一派掌门之尊,对一位初出道不久的少年人,如此尊敬,却是少有之事,只看得「雪山怪叟」
呵呵大笑起来……
满天残云,都在笑声之中消失。
但凶险的杀机,也在笑声之中条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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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13:12: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百载情仇



只见那位一直很少说话,静静打坐的「崇明水母」,此时神情大异平时,双眉紧锁,目注地下!
此一情形,使在场诸人,大感不安!
瞬息之间,笑声突歛,石室之内,一片沉默!
盖宇文心头电转,立即运起「金刚定禅」,一霎之间,神明淸澈,潜视默听,暗察这方圆半里之内……
倏然——
盖宇文的俊面突地变色!
约莫在廿丈以外,他听出了细碎的物体移动之声!
这些物体的移动声,听来虽轻微隐约,但却不像人类脚步之声,而仿佛沉浊得似乎在搬运沉重的物体!
盖宇文脑际灵光一现,他突然发觉这阵阵怪异声音,好像不是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地下!
他剑眉略扬,目光扫向「东海神驼」!
「东海神驼」似已也发觉了这轻微的怪声;此时正好环眼暴睁,浓眉倒竖的注视着石洞地面!
盖宇文暗自点了点头,飘身移向「水母」座前!
怪的是适才「水母」面现惊怒之色,而此时却反倒泰然自若,面含微笑的望着盖宇文,低声道:「文儿,你听到了什么?」
盖宇文知道「水母」是在考量自己,轻声笑道:「孙儿听到地下仿佛有笨重物体移动之声!」
「水母」点头笑道:「那不是什么笨重物体,而是开启一道石门!」
盖宇文闻言一楞!
室内羣雄俱是一时的高手,自然也都各仗「天视地听」功力,默察附近动态,此时一听「水母」此言,不禁全都悚然一惊!
他们都是跟盖宇文一样,以为那是什么重物搬动之声!
「水母」见室内羣雄都惊诧不语,随即笑道:「老身可以断言,这齐天岛必有隧道通往他处!」
「水母」此语出口,更令羣雄大惊!
盖宇文脱口笑道:「奶奶,孙儿居住此岛一十三年,几乎踏遍全岛每一寸土地,数过全岛每一棵花草,每一块岩石,怎么从来就没有发现过有什么地道呢?恐怕……」
可是盖宇文话音未落,「水母」已冷冷一笑道:「文儿,你以为龙逸岚眞那麽喜爱你么?」
盖宇文面色微红,呐哂道:「老人家别生气!孙儿没说恩师」
「水母」摇手止住盖宇文再说,冷冷向羣雄道:「齐天岛上即将有一番生死博鬪,敌暗我明,吃亏的尙是我们,只可惜目前无法查出这条秘密隧道的出口何在,否则,我等岂不……」
「水母」话音未落,那位昔年名满天下的「阴阳血掌」童贯元,而今更名「甄奇」的老人,突然趋前一步道:「主母,老奴到想起一点可疑之处来了!」
「水母」慈目一转,笑道:「是啊,你在此岛躱了三十多年,应该可以猜得出来!」
甄奇颇为惶恐的答道:「老奴虽在此岛隐居三十多年,但因龙逸岚才智武功两皆绝俗,故老奴从未敢稍越雷池一步,妄求探访此岛机密……」
「水母」笑道:「甄奇!老身颇知你处境之难,你不必多作解说,快快说出你怀疑之处,也容我等早作处置!」
甄奇恭声应道:「主母所坐石榻,可能即是随道出口!」
室内诸人,闻言脸色微变!
但「水母」却顿时沉思不语……
盖宇文双目微转,脱口笑道:「甄大叔,这石榻作为地道出口,只怕不大可能!」
甄奇闻言一楞!
盖宇文笑道:「恩师是何等聪慧之人!若果他以石榻作为秘密地道出口,只怕遇上强敌侵入,就像此时此地情形,他纵武功盖世,只怕也难跨出地道一步呢!」
「东海神驼」怪目一翻,正待发话——
「水母」已抢先笑道:「敖大侠且慢,老身已想出那地道出口当在何处了!」她话音略顿,又向盖宇文道:「文儿,你在此居处」十三年,可曾想起这随道出口,究应置于何处,最为有利?」
盖宇文目光一转,笑道:「以孙儿愚见,应在这石室顶部最为——」
「适宜」两字还没出口,突然从那石室顶端传来一阵刺耳的森森冷笑!
室内诸人蓦地大惊;无不耸容变色;凛异交加!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以他们的功力,敌人来到身边,居然未曾丝亳发觉,而奇怪的是,那阵阵声响仍在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
室内众人,除了「水母」几乎全都同时抬头擧目。
然而
石乳低垂,绿苔仍旧!那石室的岩顶,不现丝亳痕迹!
那冷笑之声,突然歛去,传来一阵极为高亢尖锐而又鬼气森森,似男似女的怪声,喝道:「佟云贱婢,妳上了大当了!」
室内诸人,闻言又是一惊。
这发话之人是谁?不但声音可怕,连这份口气,几乎跟「水母」身份相等,武林之中难道还有辈份这高的人物?
「水母」仍是闭目而坐,缓缓笑道:「老身初时虽曾上当,但自妳停身上屋石洞之际,老身已然知晓!老身为了考较文儿才智,这才未曾揭穿妳已隐身在侧,兰姑,妳看老身这位孙儿,是否尙算値得造就?」
「水母」话音甫歇,那怪声已又飘来!
「贱婢且慢得意!只怕你这自诩値得造就的孙儿,立即就要变作九十年前血债的利息了!」
话音一落,森森冷笑紧接不已!
「水母」白眉微蹙,陡地轻「咄一一声!
这一声轻「咄」乃是玄门至高心法,降魔大道,听来不高,但却震得在场诸人,几乎全都混身一抖!
果然,冷笑之声,突然顿歛!
「水母」白眉略展,又复低低笑道:「九十年前之事,老身早已忘掉!妳还提他作甚?这齐天岛乃是你老情人爱徒故居,妳以这等穷凶恶极的口气加诸老身,是否想把你这半子之份的爱徒故居,不惜一擧毁去呢?」
「水母」这几句话出口,室内众人之中,有一半以上为之变色咋舌,心惊胆颤不已!
他们没想到这位脂粉魔头,尙在人世!
「东海神驼」暗自一叹!心想;只怕这齐天岛灵飞洞内,今日难免就有一场惊世血战展开了!
「水母」语音方罢,羣雄心惊之际,那石室顶端,又飘来那种听来令人难受已极的话声!
「佟云贱婢!饶你舌灿莲花,今日也休想再逃一死!九十年来深山长恨你家姑娘已忍受得够了!」
对方话音突然一顿,隐隐变有低泣之声传来!
盖宇文只听得奇诧不已!
照对方口口声声呼唤「水母」名姓,又复指出九十年来长恨,以及「水母』这种平辈相称的口气,足见对方也必然已是百岁以上的老妇,但对方却又自称「姑娘」,这为免太不合理!
就在对方低泣未已,盖宇文动念疑心未定之阁,「水母」突然哈哈大笑道:「兰姑!听你自称『姑娘』口气,岂非妳当眞已然找到了那株千岁紫芝灵实,恢复娇容,永保青春了么?」
「水母」话音略顿,似是等待对方囘答!
但石室顶端,除了那低泣而外,并未传来话声!
「水母」微微一叹,又道:「兰姑,千年紫芝灵实,既已被妳寻获,昔年之事,就应作罢!何况你我均已年逾两百,世间之事,又有什么看他不开呢?」
「水母」话音再顿,但立即又道:「兰姑!伯玉已在妳负伤远去之后六十年,惨被仇家所害,三十年来,老身忍辱偸生尘寰,皆因伯玉之仇未复之故,妳今日来得正好,昔日之事,姑请罢休,老身也再不计较你所作所为,完全是错是对,但愿你我联手,为伯玉雪此大仇……」
「水母」这番话音未落,石室顶端低泣突止,顿时传来一阵淸脆已极,却又焦急惶惑,充满怨愤的话音道:「伯玉——他……他……被仇人……杀……害……了么?」
「水母」神情黯然答道:「不错!伯玉已先我而去了!」
「在那儿?」对方似乎有些迷乱了!因此,说话有些顚倒:「佟云!伯玉是在那儿遇害的?」
「水母」叹息道:「在衡山绝顶,被廿六位蒙面人所害!」
「妳呢?妳不在当场么?」
「水母」摇了摇头,道:「老身那时正在崇明重修水府!」
「你怎么知道的?谁在场?谁告诉你是廿六位蒙面人杀害了伯玉?」石室顶端飘来的话音越说越急:「佟云;妳想骗姑娘么?哼!妳……」
「水母」突然冷笑一声,喝道:「兰姑!你以为老身会骗你么?」
「妳当然在骗我!你只是不想让我再见伯玉!」
对方的话音娇柔已极,并且哀怨已极!这那里像年逾两百的老妇口音!
「水母」却长叹一声,说道:「兰姑!你别不信,昔年目击之人,目前尙在!」
「谁?」
「童大!」
「童大?」
「水母,一低声道:「正是童大!他跟在伯玉身边,从未离开!」
对方突然冷笑:「佟云,妳叫姑娘实难相信!」
「水母」面色微变,稍带怒意道:「兰姑,童大就在此间,你怎能硬说不信?」
「伯玉既死;童大焉能逃脱?童大武功虽然在江湖上被称为『阴阳血掌』,但他若跟伯玉相比,岂非是星星与皓月争辉一般么?佟云,你叫姑娘怎能相信你的连篇鬼话?」
「水母」闻言,低叹道:「童大救主争先,故而早已重伤倒地,但他却未死去,伯玉此时奋起神威,虽尽殛廿六名蒙面武林高手,并将对方一一击落深谷,但最后也终因负伤过重,与最后一名武功最高之人,相互纠缠,同堕深谷之内!」
那石室顶端被唤作兰姑的女人,突然再度低泣!
半晌;才低低说道:「佟云,你没有去为伯玉安葬么?」
「水母」突然面色凝重,长叹道:「找不到了!」
「为什么?」
「因为童大误事了!」
「童大没有立即告诉你么?」
「水母」目光微扫甄奇,应道:「岂仅没有立即告诉老身!三十年来他竟然避不见面!」
「你怎知童大未死?佟云,你……」
「水母」冷笑道:「童大的确未死——」
兰姑这时突然一阵冷笑!
「令人不能相信!」
「水母」对这阵冷笑恍然未闻,继续说道:「一年之后,老身接得童大托人送来亲笔函件,说明此事,迫不及待的赶往衡山那座深谷以内,但是,却连白骨都未拾得一根!」
「你相信童大信件?」
「而今当然!」
「听你之言,仿佛你已见到童大了!」
「见到了!他是投在龙逸岚的岛上当了苍头!」
「水母」话音一歇,那石屋顶端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已极的哀号!
连「水母」也为之落泪了!
凄凉和哀寂,统治了这间石室!
良久!良久!
「水母」突然抬手拭去老泪,低声说道:「兰姑,妳还深记昔年之恨么?」
石顶兰姑幽幽答道:「但容姑娘先跟那童大说几句话!」
「水母」摇头」叹,向甄奇道:「兰姑有话问你,你可照实囘答!」
甄奇不大愿意的抖退了一步,非常勉强的应了声:「是!」
兰姑的话音又从室顶传来,道:「童大,你的命很长啊!」
甄奇双眉略绉,应声道:「阑姑娘,童大隔世为人,已然改名甄奇!请兰姑娘以甄奇名字相称,甄奇自当知无不言!」
兰姑突然冷笑:「姑娘若果仍然唤你童大呢?」
甄奇高声道:「恕甄奇不答!」
兰姑话音又从室顶飘来:「童大——」那话音刚一出口,就突然止住,半响,才改了口道:「甄奇,姑娘改口称呼了!」
甄奇笑道:「甄奇已愿答兰姑娘所问!」
兰姑话一音变得颇为激动,问道:「昔年你主人在衡山遇敌之际,你在场么?」
甄奇应道:「在!」
「佟云刚才所说伯玉遇害之经过可是眞的?」
甄奇突然冷笑道:「姑娘不信?」
「有些疑惑!」
「请说!」
「那又是谁在冲山绝顶救了你一命?」
「北荒野叟!」
「难怪你能活下去呢!是他用雪山千载雪莲救了你的?」
「不错!」
「你向他说了你主人遇害之事么?」
「没有!」
「为什么不说?」对方话音突然变得愤怒无比!
甄奇看了「水母」一眼,慨然道:「甄奇深知主母个性,此事在她未能得知以前,决对不可告诉别人,否则,甄奇必受分筋挫骨之刑!」
兰姑冷笑一声道:「甄奇,姑娘问你,今日既称已不怕死,为何昔年却怕身受分筋挫骨之刑,而敢囘转崇明?」
甄奇冷笑道:「甄奇已请『北荒野叟』带信给主母,详细禀知此事经过,甄奇在死里求生之余,未能够殉身恩主,羞见故人及武林同道,故而隐姓埋名,遁迹荒山,欲求补过——」
「你补的什么过?甄奇——」
甄奇目光略扫在场羣豪,又复转向盖宇文,稍稍一顿,这才接口,向室顶冷笑说道:「甄奇浪荡江湖五年之久,暗在查探昔日衡山绝顶暗袭恩主之人,究竟由谁主使——」
甄奇语音未歇,久未说话的「水母」,突然急问道:「甄奇,你五年之中是否查出了一些线索么?」
「主母问得好!甄奇若是亳无线索,只怕此时已不会再跟主母在这齐天岛上巧遇了!」
「啊!」室内羣豪以及兰姑、「水母」均皆一怔!
难道此事与龙逸岚有关么?
「水母」心神巨震之下,脱口喝道:「甄奇,是否龙逸岚在暗中捣鬼?快说!」
甄奇目光一黯,摇头道:「三十年辛勤岁月,苦难吃得不少,但多多少少,不能说亳无成就,若说事态已然明了,恐也言之过早,甄奇不敢在主母面前谎言!」
水母沉声一叹,道:「龙逸岚与比事是否有关?」
甄奇面现为难之色道:「不能全无关系!」
室顶适时飘下一阵森森冷笑:「甄奇,你说龙逸岚与杀害『神灯怪侠』佟伯玉之事,不能全无关系,意所何指?」
「龙逸岚似乎也曾参加谋害恩主!」
「似乎?」
「未得到眞凭实据以前,甄奇只可暂用『似乎』两字!」
「嘿!嘿!」室顶以上传来两声冷哼:「甄奇,你这『似乎』两字也许就会冤曲好人!」
甄奇淡淡一笑,道:「兰姑娘想给龙逸岚解说?」
兰姑一阵嘿嘿冷笑:「甄奇,你且说出你这三十年来,在齐天岛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甄奇闻言微微一笑!
他目光瞥向「崇明水母」,仿佛似在征求「水母」意见,是否能把自己所知之事,告知兰姑!
「水母」白眉微蹙,略一沉吟,但终于点了点头!
甄奇精神一震,笑道:「齐天岛上,三十年来倒未发现什么太大可疑之处,但龙逸岚其人,却有甚多令人生疑之点!」
室内羣雄,闻言霍然动容!
「水母」也是面露诧异之色,目注甄奇,一瞬也不瞬!
甄奇此时话音略略提高,向室顶喝道:「兰姑娘,你此次出山,暗入齐天岛,约鬪甄奇主母老人家,是否听了龙逸岚的耸慂?」
甄奇这句话问得恰到好处,室内诸人,无不凝神以待,等待那位隐在室顶另一石室以内的女魔头囘答!
兰姑仿佛已知这等情形,冷笑一声道:「甄奇,你为什么把话题扯远了?」
甄奇仍然微笑答道:「甄奇并未扯远话题,兰姑娘可否囘答甄奇所问?」
室内诸人,此时皆极为紧张,须知这位「水母」口中称为「兰姑」的女人,乃是昔年武林之中,闻名丧胆,不但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著称,抑且艶名高播,多少名门正派子弟都是她裙下面首,其势力之大,也足够令武林中人头疼!若果她眞跟龙逸岚会成一气,则无疑给羣雄方面添一劲敌!
适时,兰姑已冷笑一声,答道:「好!放过今日,甄奇,你可要当心些才是!至于姑娘前来齐天岛,确是龙逸岚所指点!」
兰姑话音甫落,室内羣雄心神俱都一震!
「水母」终究是武功高绝,闻言淡笑道:「兰姑,妳上了龙逸岚的当了!」
「不见得!佟云,妳是无脸见我!还是畏惧妳我一决胜负之时,妳所占胜面机会太少,才会这等推三阻四,故意挑拨姑娘跟岚儿的情感?」
「水母」这等年高德劭之人,此时竟也面蕴怒意,目光一变,仰头向室顶嘿嘿冷笑道:「兰姑,老身明知忠言逆耳,纵然是生公再世,也难说得妳这顽石点头,为伯玉复仇之事,老身根本不须要你帮助,但龙逸岚想借你力鬪老身,必能两败俱伤的如意算盘,只怕也难得逞!」
「水母」话音刚歇,兰姑已冷冷笑道:「佟云,你是认为我鬪不过妳么?」
「水母」冷笑应道:「老身纵横江湖之日,又曾怕过谁来?昔年若非老身心肠太软,下手太轻,今日世间岂有你在?」
兰姑话音瞬刻之间,陡地变得凄厉无比,喝道:「佟云——」
喝声方自出口,陡地自动停住,一阵冷笑之后,室顶再度传来她的话声,又恢复了初来时的怪腔怪调:「姑娘不认你是佟云!你是尤蔼云,姑娘今天实在告诉你,伯玉并不爱你,纵然你把自己的姓氏去掉,换一个佟字又有何用?」
说完,又是一阵森森冷笑!
「水母」似是没想到对方会突出此言,神情一楞之下,怒意倏生,满头白发倒竖,喝道:「贱婢妳敢出言辱我?」
甄奇冷哼了一声,正待发作,对方话音又起:「尤蔼云!灵飞洞外的五丈青石之上,就是你这老枭婆的埋骨之所,妳敢不敢出洞会我?」
这句「老枭婆」又激起了盖宇文的盛怒,剑眉双立,俊面牛威,怒喝一声,正待反唇相骂——「水母」已略一摆手,止住盖宇文,并压平胸头怒意,淡淡笑道:「秦兰姑,妳可知道佟云并非眞正怕事之人!只因伯玉既已仙去,妳我恩怨也就再无痕迹可寻,故而一再忍让于妳,谁知妳竟这等不知好歹,以为老身这多年来算是白活,亳无长进么?昔年之战,如在目前!若妳有自知之明,秦兰姑,妳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吧!别——」
那位只见其声,不见其人的秦兰姑,陡地截断「水母」话声,大喝道:「尤蔼云,妳姑娘已有必死之心,妳也闭口吧!」
说到「必死之心」四字,已是用的「传音入密」工天,想来对方业2离开上面的暗洞了!
羣雄目光同时注向「水母」,「水母」摇头一叹道:「自作孽,不可活,老身今日,只怕不得不重开杀戒了!」
盖宇文睹状闻言,心中一动,忙低声道:「奶奶,文儿替你出去鬪一鬪这泼妇如何?」
「水母」闻言,笑了一笑!
盖宇文以为「水母」认为他功力不敌对方,才会笑了一笑,顿时激起少年豪性,大声道:「奶奶,孙儿非鬪她一鬪不可!」
「水母」知道盖宇文错会了自己意思,但却不予说破,反倒望了望盖宇文再度微笑,一语不发的走下石塌,缓缓擧步,直往洞外走去!
盖宇文无可奈何的紧随「水母」身后,随同羣雄跨出石洞,但他心中极为不服,因此打定主意,一定要抢先出手,跟对方鬪上一鬪!
转念之间,已到灵飞洞外!
盖宇文擧目望去,只见在那洞门右侧三丈以外,那片自己昔日用来晨起炼气的巨大靑石之上,此时已端端的盘膝坐了一位黑人丽衫!
靑丝低垂,长可及腰,正披拂在那靑靑巨石之上,那苍白的脸色,虽然没有血色,但却掩不住那份俏生生,娇滴滴的动人模样,那双双长又黑的柳眉,双飞入鬓,那一对勾人的眼神,更如同两盏明灯一般,发散着慑人的光辉,望向这边羣雄!
盖宇文却没有料到,对方看来这般年轻!
他几乎不相信对方乃是百岁以上人物!
尤其当他目光接触到对方眼光之际,仿佛对方的眼神之内含有一股魔力,使你不愿再掉头他顾!
就这一瞥之间,盖宇文已悚然心惊!
他知道这位当年的淫妇,实有不可思议之处!
戒心一起,他忍不住掉头侧顾!
陡地,他心神一怔!
只见羣雄之中,除了「神驼」和甄奇仍是泰然自若,跟在「水母」身后,缓缓举步外,其余众人,包括峨嵋长老石仲齐、雪山长老阮灵石,以及点苍三老,几乎是都有些神色大异往日,双目神光微滞,呆呆的望着石上黑衫丽人,一瞬不瞬的木然行进!
此情此景,不但令盖宇文惊凛至极,更使盖宇文大为奇怪!
莫非对方眼神之中,眞有什么花样!
一念灵明,盖宇文顿时作了一个斩钉截铁的打算,稍时若果自己出手约鬪此女,必须避免与她目光相接!
此时,「水母」已然走近靑石丈许距离!
黑衫丽人陡地展颜一笑,声似银铃般说道:「尤蔼云,九十年不见,妳老了不少啦!」
「水母」闻言,立即止步,笑道:「秦兰姑,九十年不见妳到越见年轻标致了啊!」
那位黑衫丽人秦兰姑嫣然囘眸,娇笑道:「若无邛崃山头一剑之耻,毁容之恨,今日姑娘只怕也无这等长保靑春的能耐了!尤蔼云,我该谢妳!」
「水母」微微一笑道:「正是,妳该谢我,老身也该谢妳!」
秦兰姑似是一怔,但立即笑问道:「妳也要谢谢我么?」
「水母」笑道:「若无邛睐山头一剑之赐及毁容之擧,只怕老身仍要被伯玉误解六十余年哩!你说这后六十年夫唱妇随的快乐生活,岂非皆你所赐么?」
秦兰姑闻言,神色陡变狰狞,但一瞬之间,却又还原恢复了那份娇媚中略带妖气的慵态,笑道:「尤蔼云,你今日岂不应该报恩么?」
「水母」也毫不相让的笑道:「妳呢?秦兰姑,妳今日岂不应该报那一剑之辱、毁容之恨的九十年前大仇了么?」
秦兰姑娇声一笑!笑声未歛,又倏地粉面生寒,厉声喝道:「不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她犀利无比的眼光,掠过「水母」身后众人,又道:「尤蔼云,你我两人之事,不必连累这,些江湖上第一流的朋友们丧命!你带他们同来,是想仗着人多势众来吓我么?嘿嘿!妳未免太残忍了些!妳难道不知道姑娘的个性么?稍时他们如果不出手则已,否则,这场罪刼,却要由你尤蔼云个人负责!怨不得姑娘心狠手辣啊!」
「水母」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你尽管放心,有我一人已够你应付的了!你别色厉内荏,怕他们各出独门玄功,羣殴于你!」
说着,掉头向身畔羣雄道:「老身之事,当不得各位大侠烦心,就请各位稍退一丈——」
「水母」目光一转之间,突然发现石仲齐等人着魔态,心中生暗地一惊!心头微一嘀咕;想不到这贱婢把「摧魂眼」居然已经炼到九成火候了!
「水母」微惊之下,立止话声,暗运玄功,发出一声低「咄」。
这一声低「咄」,乃是「水母」绝世玄功「困龙吟」威力之强,可比佛家「狮子吼」只强不弱!
石仲齐等经此一喝,恍若大梦初醒!
各各满面通红,倏地紧随「东海神驼」闪退一丈!
秦兰姑姣目略闪,笑道:「啊哟!尤蔼云,妳的这手以水为宗的『困龙吟』,可眞是有了十成火候啦!但是——」
她陡地变声冷笑道:「就凭这点儿工夫,只怕还吓不倒姑娘吧!」
「水母」仍是淡淡一笑,道:「秦兰姑,老身实在不愿与尔为敌——」
秦兰姑突然切断「水母」之言,笑道:「由得妳么?如若妳不敢叫我为敌,姑娘也不强求,只要妳自刺一剑,并毁妳的——」
她说到这里,目波转了两转,巧笑道:「妳这老太婆也没有什么花容月貌可毁,毁容之恨,就改为妳自己动手这三千丈白一发好不?」
她话声好听得宛如山谷黄莺,虽是话意之内,充满了森森煞气但令人听来,却是不带一丝火气!
「水母」不愧一代高手,心胸涵养,全都过人一等,秦阑姑说出这等话来,换在别人,必将动怒!但「水母」却只双眉略编得一绉,很突兀的囘头看了盖宇文一眼,又复笑道:「秦兰姑,妳的话说得太满了!老身虽不肯与妳为敌,难道这武林之中,就没有人敢与妳为敌了么?」
秦兰姑闻言,眉黛生姿,直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合!
盖宇文看得剑眉一剔!
他从「水母」对目己的微笑,及那一句「难道武林之中,就没有人与妳为敌了么?」一句话中,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明知「水母」是在暗示自己,不妨出手,一鬪对方!
身形一闪,正待有所擧措,秦兰姑陡地笑意一歛,指着「水母」等人,嗔目娇喝道:「尤蔼云妳是想要他们替妳送死么?」
「不是他们!是我!」盖宇文突地一声暴喝,跨步而出!
秦兰姑神情一怔之下,嫣然笑道:「小兄弟,你是谁?」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妳管是谁?」
秦兰姑妙目流波,依然笑道:「哟,小兄弟,你好大的火气!」
盖宇文冷笑一声,未见肩移身动,已飘上靑石,口中同时喝道:「不错,在下火气虽大,但却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臭名四溢,被人唾弃之辈——」
他话音略顿,仰天笑道:「可惜这块干净的靑石,竟被你这汚秽之人所辱!」
秦兰姑闻言,粉面陡现杀机:「小兄弟,你当眞要替尤蔼云送死么?」
盖宇文目射精光,怒喝道:「在下忍耐已久,妳若再敢侮辱在下外祖母一句,在下就要让妳尝一尝『九绝搜魂』之苦。」
秦兰姑闻言,哈哈娇笑:「原来你是尤蔼云的孙儿呀?听你口称『九绝搜魂』手法,想必你也炼过『灵飞七式』囉?」
盖宇文目光一转,冷哼了一声。
秦兰姑娇笑一声;陡地悄抬玉手,斜掠香鬓——
「水母」适时一声惊喝:「文儿小心!这贱人存心不」
秦兰姑已娇声道:「小兄弟,你尝尝姑娘这『幽灵逼命』手法,比你那『九绝搜魂』手法,是否差不了多少?」
秦兰姑话声甫歇,盖宇文已陡感一阵凉意袭身!竟是连转念都来不及,便望后摔出……
秦兰姑目现杀气,闪身而起,一式「飞龙在天」,离地三丈,粉臂条伸,玉掌猛扬,遥向盖宇文那摔倒的身形击出!
「轰」然一声大震!
那靑石边旁的山石,竟被秦兰姑看来平淡的一掌,击出七尺方圆、深约三尺的一个大坑!
但奇怪的是,却未见盖宇文的身影何在。
适时;甄奇发出一声惊呼!
秦兰姑妙目掠过士坑,顿时一楞!立即沉劲堕身飘落实地。
但在她头顶上方三尺左右,却传来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入耳,秦兰姑立感不妙!冷冷一笑声中,皓腕双挥劈出一股劲气!
这股看来不强,暗中深藏毒辣阴狠诡计的潜劲,甫告出手,便陡地分为两股,一股击向此时离她不足三尺的盖宇文,一股却击向她自己身前那片靑石之上!
「轰!」
一声轻震过处,秦兰姑身似一片落叶,飘飘地退后一丈!恰好让过盖宇文迎头而来的一击!
盖宇文却文被秦兰姑那股怪巽掌力,撞得飘然落向地面!
「水母」眼见盖宇文居然身具这高功力心中不禁大喜,满面愁急之色,一扫而去!微微笑道:「文儿,只要当心妖妇魔眼,百招之内,妖妇必然奈何你不了!」
盖宇文闻言,扭头应声道:「孙儿早知妖妇眼神有异,奶奶请放宽心!」
他语音一顿,倏地掉头向秦兰姑喝道:「妳这『幽灵逼命』手法,也不过尔尔,妳若再不拿出看家本领,在下可就要不……」
秦兰姑圆睁杏目,冷笑截口道:「小兄弟,你怎么这么凶啊?……」
话音未毕,身形一展,陡然纤手倏伸,眨眼之间,已然逼至盖宇文身前,震惊武林的「幽灵逼命」指力,亚似一支利剑,「嘶——嘶——」发出怪声,直取盖宇文胸前「玄玑」大穴。
盖宇文虽是功力高超,极有自信,但他却料不到对方竟然会话未说完,便即动手搏击。
慌乱中暴提全身眞力,甩手拍出一股劈空劲气,迎向秦兰姑看来颇不惹眼的轻轻一指!同时,身形一闪,疾逾飘风滑退四尺!
但是,饶他退得极快,秦兰姑「幽灵逼命指力」,仍然穿透盖宇文掌劲,击中盖宇文左臂「阳谷」穴。
盖宇文剑眉双绉,暴摔左臂,活开穴道;淸叱一声,竟然运集轻易不用的「一指禅」神功,左掌当胸,右臂平伸向前——
顷之间,他已气定神闲,一派庄严宝相!
这正是震惊天下武林绝技「一指禅」神功,施为之前必具的形象,秦兰姑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只听她淡淡娇笑道:「年轻人,你的一指禅功力,还差得很呢!就算你师父已然炼到不须提气,不须歛神,在谈笑之间,已可弹指发出『一指禅功』的火候,仍奈何姑娘不了,你这种还要装模作样的摆什么架式的功夫姑娘劝你还是藏拙为妙!否则,姑娘『寒煞神罡』一出,反震之力和阴必克刚的反击之力互撞之下,你这条小命就算白白的断送……」
突然——
「崇明水母」低喝一声:「文儿,速速散去『一指禅』功!」
话音一顿,面色沉重的向秦兰姑道:「三百年未曾出现人间的『寒碧神经』,已然被妳得到了么?兰姑,妳可知道这门武功轻易不可习炼啊!」
盖宇文「一指禅」功,惊俗骇世的指力,正要发出之间,陡听「水母」喝止,虽是大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立散神功,退后一步;双目怒视秦兰姑,一脸都是丧容!
秦兰姑冷然笑道:「尤蔼云,妳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崇明水母」微微一叹道:「兰姑,妳这是明知故问啊!」
秦兰姑俏目溜溜一转,笑道:「尤蔼云,妳知其一,不知其二,妳说姑娘我明知故问,但是,妳可知道妳这句话说错了?」
「崇明水母」淡淡笑道:「兰姑,老身自信对于『寒碧神经』所知,绝不会少过于妳!」水母苍老话声略顿,双目之中,神光倏现,又复笑道:「兰姑,妳甘冒大不韪,竟然习炼『寒碧神经』之上所载武功,妳可曾考虑过后果堪忧?」
秦兰姑闻言连声娇笑道:「尤蔼云,妳——」
「水母」此时心情似是变得极为不快,陡地慈颜变色,冷哼一声,怒指秦兰姑喝道:「秦兰姑,老身一再容忍,至此已是极限,老身更名佟云,早在伯玉识妳之前,妳若再敢称呼老身姓尤,休怪老身重开杀戒了!」
秦兰姑目光一转之下,格格笑道:「妳恨我是不是?姑娘此番出山,早已不知生死二字是何解释!何况姑娘早已说过;凭妳这身武功,是否能胜得姑娘,还不一定,尤蔼云,妳若怕人叫妳这个名字,妳为什么不选别的人家投胎?妳——」
突然,盖宇文放声大喝:「贱人,妳敢侮辱我外祖母?」
话声未毕,陡地扬掌一击!
「水母」微感一怔,但未出声制止!
盖宇文这一掌之力,几是全身功力所聚,劲道之强,实是非同小可,灵飞洞外,顿起匝地狂涛!
秦兰姑不愧冠绝一时的高手,盖宇文陡然发掌,那一瞬之间,她仍是巧笑未收!但当掌力沾身之际,她的笑容倏歛!银牙暗咬,硬拼损耗十年功力,暴凝「寒碧神经」所载之「柔体化力阴功」,双眸紧阖,硬生生挨一掌!
就在盖宇文掌力全发,击中秦兰姑的一刹——
秦兰姑双睛微闭,混身轻得若非「水母」这等功力之人难以发现的微微一震之后,竟然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掌!
而且,恍眼之间,秦兰姑那修长的娇躯,竟随着盖宇文这似可开碑裂石的一击,飘飘然飞起!
此情此景,只看得羣豪一楞!
盖宇文更是剑眉双锁,满面诧容!
「水母」眼见秦兰姑实受一掌之后,竟能飘身而起,不禁脸色大变,心中大大一惊!身形微展,已抢到盖宇文身前。口中低声喝道:「文儿速退!这妖妇武功之高,出乎意外,你不是她的对手!」
盖宇文虽然凛于对方功力高得出奇,但他心中却是不服,闻言勉强一笑,点了点头!但并未照「水母」所说「速退」!
他目光微转之际,指着那位此时业已落囘靑石之上的秦兰姑,向「崇明水母」低声笑道:「奶奶,这妖妇负伤了!」
「水母」闻言,白眉微绉!容她再一凝视秦兰姑,顿时面现笑容,点头道:「文儿,她没有受伤!」
盖宇文眼见秦兰姑双手捧心,娥眉深锁,双胸更是在喘息难禁之下,起伏不停,明明是重伤模样,但「崇明水母」却说对方并未负伤,心中不禁大为不解,口中高声笑道:「奶奶!妖妇喘息甚剧,眞气不匀,怎会没有负伤?」
「崇明水母」笑道:「负伤确是未曾,但你这一掌、拼去了她的十年功力!」
「啊——」
盖宇文一声惊「啊!」未已,「水母」又道:「文儿,你可知秦兰姑为何不怕你这威猛绝俦的『大手印』而且又揉杂了『佛手金印』禅功,可谓是无物不摧无坚不破的全力一击么?」
盖宇文摇头道:「孙儿愚陋,请祖母敎诲!」
「水母」笑道:「文儿,这妖妇所炼成的神功『寒碧神经』,乃是一种易炼难精的至高深的武学——」
「水母」话音一顿,极快的看了盖宇文一眼,目光又复烱烱的囘射到此时已盘坐石上的秦兰姑,又道:「这『寒碧神经』乃是三百年前一位武林奇人一身武学所聚的精华,只要稍有武功根基之人,都可习炼,但是,若想凭借这部『神经』所载武学,来克敌致果,却是极难!」
盖宇文听到此句,突然笑道:「这太不合情理了!既然是武林中至高至毒的奇门武功,岂能人人都习炼?而且——」
「水母」截断盖宇文话音,道:「所以,适才这妖妇口称施展『寒煞神罡』之际,老身就曾反问过她,说她习炼此种武功,必将后悔!」
「水母」突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文儿,这报应不就立即出现在眼前么?」
盖宇文也自微微一笑!
「老前辈,驼子不敢相信这妖妇眞个耗去十年功力!」「东海神驼」巨掌遥指秦兰姑对「水母」道:「前辈请看,这妖妇好像有些做作!」
「水母」点头道:「以妖妇一身功力,耗去十年功力,也影响不了她多少,片刻调息,只不过妖妇虚心之故——」
「东海神驼」朗笑道:「不错,这妖妇也知『寒碧神经』武功,不到十成火候,决对不可轻易使用!明知耗去十年功力,并无大碍,但她害怕内腑受伤,这才闭目调息,到是实情,由此足见!这妖妇对『寒碧神经』武功,仍只算得刚窥门径……」
「敖大侠,并非是老身危言耸听!这妖妇当眞已把『寒碧神经』之上所载的武功,大槪都炼到了十成火候了!」
「东海神驼」听得一怔!
盖宇文却接口道:「奶奶!这妖妇果眞已把『寒碧神经』武功炼到十成火候,您老人家怎地又说对方现世现报,耗去十年功力呢?」
「水母」叹道:「在『寒碧神经』之中,只有『柔身化力阴功』最为滩炼,妖妇适才过于托大,未曾运功防身,虽起初因遭你蓦地一击,但她却自以为你伤她不了,谁知等到发觉你击出的掌力非同小可,匆促之间,若想运功防身已不可能!何况虽然运起『寒煞神罡』,也不见得就挡得住你这佛门绝学『眞言九解』和『二心法印』之中的『金佛手印』禅功,她无可奈何之下,甘冒大险,勉力暗展『柔身化力阴功』,明知可能会耗损自己十年功力,但她却有九成把握,不会被文儿佛门至高掌力击伤!否则,文儿那一掌沾身,这妖妇必将五腑离位,重伤吐血而亡!」
「水母」说完,「东海神驼」不禁仰天哈哈长笑道:「敖慕天几乎被这妖妇所骗!」他双目发出烁人光芒,恨声道:「昔年就曾耳闻『寒碧神君』威震天下,功力盖世,那部什么『寒碧神经』,更是被武林中人称赞成旷古绝今,无法相敌,敖慕天只恨未能亲眼目睹,但是,今天看来——」
「神驼」话音再顿,狂笑道:「哈哈!也不过如此啊!」
盖宇文听得也心中一动!暗想;这位「神驼」今日表现大异往日,先还以为他这次因同自己追赶那位身份不明之人,到了地头竟会追丢了,心中有愧,一改往日目空一切的傲气!不料他却是对那什么「寒碧神经」心存顾忌哩!
「水母」目光一闪,对「东海神驼」正色道:「秦兰姑今日之来,乃是寻找老身,解决昔年双方私人恩怨,敖大侠盛情,老身心感!敖大侠可暂请退下!」
「东海神驼」明知「水母」乃是恐怕自己武功不敌秦兰姑,设若落败,一世英名即将断送;才故意借了私事二字,把自己推出漩涡,心中自是极为感激!同时,「神驼」也深知对方二次出山,定然另有煞手!闻言只好慨然笑道:「前辈所示,敖某不敢遵从!」
说罢,身形微动,便自退向羣雄身边!
「水母」容「东海神驼」一退,便向盖宇文道:「文儿,适才妖妇施展『柔身化力阴功』之际,我因不知对方究竟炼到几成火候,故而令你后退,既然妖妇这种功力尙差,以你一身佛门绝学,似是已可应付,我且为你掠阵——」
「水母」话音至此,突然一顿,双目暴射精光,向石上喝道:「秦兰姑,妳最好是别妄动!」
此时,那位昔年人见人爱,也人见人怕的女魔头,陡地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刺耳长笑!
「水母」面容微戚,暗暗摇头!
在场羣豪,却被这阵长笑,刺得心神一怔!
盖宇文剑眉双聚,星目暴睁!他知道这阵长笑,乃是一神极为厉害的阴功!
秦兰姑长笑一阵,妙目微转,发现在场羣豪,多已现出烦躁之情,连那位『东海神驼』,似也有些神情激动难抑!
她心中暗提自一喜!蓦地在长笑之声里,又加三成阴功眞炁。
那先前只感到刺耳震心的长笑,此际却变得尖啸高吭,不啻鬼哭狼嚎,入耳之后令人情不自己!
「点苍三老」之中的老二,「金光剑客」晏敏,陡地面如喷血,双目冒火,喉中发出咕咕怪响!
站在晏敏身边的「点苍」掌门,「飞天神龙」紫世宾和「五行叟」萧勋,耳闻晏敏发出怪声,不禁微微一震!
两人不约而同,侧目斜视!不料,这心神略分之下,顿觉全身眞蒸一懈!
「五行叟」萧勋更是狂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金光剑客」晏敏,双眼发直竟然迈步向秦兰姑立身之处走去,满脸倶是一种极为难看的淫意!
「东海神驼」、「雪山怪叟」以又峨嵋长老「万里独行侠」石仲齐,昔年誉满中原的「阴阳血掌」,而今业已更名甄奇的童贯元,虽是已发现「点苍三老」已然岌岌可危——但是,他们都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之痛!因此,谁也不敢贸然出声示惊!
「金光剑客」晏敏,此时错步而去,绕过「水母」和盖宇文,再有两尺距离,即已踏上秦兰姑盘膝所坐的靑石之上!
而秦兰姑也正心头大喜,以为十拿九稳,必可获胜之际——
倏地人影一花。
那位心神已乱的「金光剑客」晏敏,突被迎面击来的一股极其强劲的掌风,拍翻一丈以外!
靑石之上,传来一声低叱!
秦兰姑那阵刺耳长笑,也忧然而止!
羣雄顿时神智一淸!
「东海神驼」哈哈一笑。
「五行叟」萧勋却闪身而起,目注靑石!
他要看看这发出低叱之人,究竟是谁?
不料他目光过处,脸上顿时变色!
原来那靑石之上,此时除了秦兰姑面现迷惘,惊诧的神气,仍然盘膝打坐以外,根本没有别人!
同时,却另有一桩怪事,令人难解!
就这一瞬之间,那位领袖羣雄,坐鎮齐天岛,等待「星川顽叟」自行投到的「崇明水母」,竟告失踪!
别说萧勋惑然难解适才之事,连那位神智算是最为淸醒的甄奇,此时也满头雾水,莫明所以!
他纵目所视,只有人影一闪而没!
他纵耳所听,只有沉闷的一声低叱而已!
但事实上,这一瞬之间,这里必曾来过一位武林之中,罕绝人寰的高手,高到几乎来无形、去无踪的地步!
甄奇转念之下,他猜想主母一定是追蹑此人去了!
面对秦兰姑这等强敌,主母竟然掉首而去,实是令人不安之至!如果秦兰姑乘机发动,在场众人岂不十分危险?
甄奇的猜想和忧虑,果然未差多少!
「崇明水母」确是闪身而去!而秦兰姑在一楞之后,确也兴起一片杀机!
这时距离靑石最近的,是盖宇文!
适才发生之事,蒙过了羣雄,也蒙住了秦兰姑,但是,却未曾瞒过盖宇文那一双神目!因此,他胸有成竹,鎮定已极!
恰好这时秦兰姑扭身而起,娇容一笑!莲步姗姗,直往盖宇文走来!
盖宇文剑眉略扬,冷冷笑道:「秦兰姑,妳的『纶音』神功,只有五成火候!妄想以此克敌,未免令在下失望已极!」
秦兰姑闻言止步,苍白的俏脸,闪过一丝怒意:「盖宇文!你不觉得你这等称名道姓之擧,有失尊老敬长的礼数么?」
盖宇文咧嘴笑道:「妳算什么东西?竟敢妄谈尊老敬长?在下恨不生在九十年前,否则,哼!今日阳间,岂能有妳?」
秦兰姑娇容变色,喝道:「盖宇文,你可知你那靠山已轻离开此地了?」
因为;那一声破去她「纶音」神功的低叱,听来是那样的熟悉,仿佛不久之前,曾在那里听过!
盖宇文目光如电的扫向秦兰姑,朗声喝道:「妳今日无故侵入齐天岛,已之违犯本岛规令,盖宇文要凭一身所学,将你逐出此岛!」
秦兰姑闻言,突然大笑。
这一笑,直笑得媚态横生,花枝招展!
盖宇文剑眉微耸,喝道:「妳笑什么?」
秦兰姑笑着答道:「我笑你小兄弟大言不惭!」
盖宇文冷冷道:「你以为在下无此能耐?」
秦兰姑仍是笑着说道:「不错!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盖宇文闻言一怔!
秦兰姑笑道:「姑娘踏上此岛,乃是应此岛主人所谓,小兄弟,你怎可说是姑娘无故侵入,违犯了本岛禁例呢?」
盖宇文想不到秦兰姑会出此言,他顺时哑口无言。
因为他深知此岛乃是自己恩师所居,而自己目前仍无法否认乃是「星川顽叟」门下,但事实上龙逸岚已被羣雄所弃……
秦兰姑目睹盖宇文失措之态,格格笑道:「小兄弟,龙逸岚既请我来,你当然无权把我赶走!不过,姑娘到蛮喜欢看看你这生就的傲气凌人的骨骼之中,究竟怀有几成眞才实学——」
娇笑之声未已,竟然纤掌一擧,直拍而出!
盖宇文到没防到对方竟然仿效自己,蓦然出手!眼前人影一花,右颊竟然中了淸脆已极的一掌!
这一掌虽然不重,但却打得盖宇文那俊脸之上,飞起五条细细的指痕!
更打得盖宇文满腔怒火,直上九霄!双掌暴扬,照准眼前的黑影,狂击而去!
盖宇文目如喷火,双掌暴扬!但就在他掌力欲发未发之间——眼前突然先去秦兰姑的身影!
耳听身后一声娇笑!
盖宇文如遇鬼魅,转身又是一掌!
但秦兰姑的身形,竟然再度消失!

——未完,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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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星川顽叟



盖宇文心念一转,立即暗下决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必须使自己先有护身之道,然后才能找漏隙,攻敌于无备之机。
此时,秦兰姑那迷人的娇笑,又从身后传!
只见他随着秦兰姑的笑声,蓦地翻身,亮掌狂击!这一掌,看来比前一掌更为强劲。
秦兰姑白玉般双掌,划起一片闪闪银光!诡异绝伦地抢攻过来……
盖宇文面容严肃,显得颇为吃力的全力招架。
激战之际,秦兰姑陡地发出一阵格格娇笑,喝道:「小兄弟,你不济得很啊!」
说话之间,秦兰姑突出怪招,莲足轻抬.,横移三步,看来是要退出圈外,但她纤掌一幌之下,竟不退反进,右掌觑准盖宇文移动之际露出的左肩空隙,全力攻出一招。
盖宇文喝声:「来得好!」突展师门「须弥六合」身法一闪躱开。
秦兰姑本是十拿九稳的一击,不料掌力内劲方吐,眼前突然人影一花,失去了对方踪迹!秦兰姑不由心神一凛,运掌如飞,匆忙的拍出七掌。
盖宇文左掌复扬「大力接引神功」透掌而出。
右掌却暗运「佛手金印」禅功,在秦兰姑一片掌影之中,竟然不知用的是什么招数,窥隙击出。
秦兰姑柳眉倏竖,双掌一分,迎向盖宇文击来的掌力,冷冷的娇叱一声,全力拍出。
「砰」然巨震一声!
盖宇文除了右臂一震,微感麻酸以外,身形屹然不动。
但那位名惊八荒,艳播武林的女魔头,却被震得倒退了八步!
两番受挫,似已激起秦兰姑凶心。
只见她满头靑丝,无风自动,一双迷人俏目,满蕴杀机。
盖宇文星目微转哈哈笑道:「秦兰姑,小爷两次未下绝情,妳还不知么?」
秦兰姑恼羞成怒之下,花容变色,冷冷喝道:「无知小辈,竟敢诳言。」
话音甫落,纤手扬处,突有五缕阴风,当胸袭向一丈以外的盖宇文,同时身形一转,宛如鬼魅一般,已然移到盖宇文右侧三尺之处。
盖宇文目光一转,已知妖妇这次盛怒之下眞个发出绝世无俦的阴毒指力「绝命幽灵指」法。
神情微凛,左手暗凝「接引神功」,拍向秦兰姑所发「绝命幽灵指」劲,一触即收,倏地反掌向外一吐。
秦兰姑那五缕歹毒的「绝命幽灵指」力,竟然被盖宇文所施展的「大力接引神功」,牵向左侧三丈,实实在在的击向一株矮树之上。
「轰隆!」
那株矮树,顿时干断枝裂,撞断倒地!而那满树绿叶,却在一瞬之间,全部枯黄。
场外羣雄,为之大惊失色!
「绝命幽灵指」,居然含有信等严重的绝毒;颇出诸人想像之外!若非盖宇文一时福至心灵,用「大力接引神功」将其化移,只怕这场比鬪,胜负之数此时业已分明了。
秦兰姑指力发出,身形飘移的同时,右手之内,已然多出一条其形如鞭,其长不过三尺的白绫软带。
盖宇文深知对方功力,只有强过自己,决对不会弱似自己,故而左掌「接引神功」一发,右掌却已凝足「先天太乙气功」,只等秦兰姑逼前五尺,便自抢先下手,暴袭对方。
此时,陡见秦兰姑拏出一根软带,飘移而来,心中暗自一惊,立即剑眉双飞,右掌倏扬。
十成「先天太乙气功」,无声无闻,但其势宛似排山倒海一般,撞向身侧远仅三尺,手持白绫,泰然傲立,自信必胜的黑衫妖妇。
秦兰姑眉黛含威,凤目喷火,玉手微抬,一抖三尺白绫软带,正待出手暴袭盖宇文之际——
突然一阵足可裂石开碑的劲力,业已撞上身来!
秦兰姑几乎连运功反击都已措手不及!被击得发出一阵凄厉刺耳的娇叫,娇躯疾飘而起直往齐天岛右侧一座高峯扑去。
盖宇文睹状一怔!不禁为之楞立当场。
峨嵋长老石仲齐快步过来,沉声道:「强敌暂时虽已遁去,但又焉保不会卷土重来?依兄弟之见,咱们还是先行查出『水母』前辈去处为是!」
「东海神驼」、「雪山怪叟」闻言同时点头称是。
但盖宇文却淡淡一笑道:「不劳石大侠躭,家祖此时业已返囘灵飞洞内去了。」
「啊!」「神驼」等三人不禁同声惊叹。
盖宇文神目如电的一扫秦兰姑遁去的石岩后方,缓缓向三老说道:「家祖适才以『迷踪歛影』身法退去之时,曾用蚁语传音告知晚辈,她老人家突然想起一桩重要之事,必须赶返洞内,因妖妇纶音神功已破,由晚辈小心对付,必可稳保不败之局面,此时晚辈想来,家祖返洞,必是因为那条暗道之故……」
石仲齐却看出盖宇文口中虽是话声未停,但那一双神目,却始终注视秦兰姑遁去的石岩之后,未曾稽瞬,心中一动,捋髯笑道:「盖老弟既知『水母』前辈已然返囘洞内,我等何不也即刻赶囘,也好向『水母』前辈求敎御敌之策。」
说罢,擧步转身,招呼那一直静立在旁的点苍三老,同时走去。「东海神驼」和「雪山怪叟」也准备动身……
盖宇文正待擧步,但眼光过处,发觉甄奇不在此地,不觉微感一怔!急向「雪山怪叟」道:「老前辈,甄奇不告而去,令晚辈大为诧异!」
「雪山怪叟」闻言也是一惊!道:「他不会返洞伺候『水母』前辈么?」
盖宇文摇头道:「不会!」
「何以见得不会?」
盖宇文皱眉道:「甄奇与晚辈相处一十三年,晚辈深知此老个性!他此刻若是返囘洞内伺候晚辈祖母,他一定会先行告知晚辈!」
「雪山怪叟」心中一动,笑道:「他不会去找那妖妇吧!」
盖宇文连连点头道:「可能正是找妖妇去了!」
「雪山怪叟」脸色微变,道:「甄奇必然不是妖妇对手,娃儿,咱们是否应该速去赶往接应?」
盖宇文低头沉思有顷,摇头道:「老前辈不必同去,若果甄奇眞找妖妇晦气,晚辈赶往,已然是可——」
这「可」字尙未说出,陡然从那石崖之后,传来一阵刺耳阴笑!
这正是秦兰姑用以伤敌的「纶音」神功!
盖宇文在笑声入耳之际,暗呼一声:「不好!」竟然一语不发,掉头腾身,飞往那方石崖背后!
「雪山怪叟」心神微凛之下,暴运玄功护体,大袖双挥,飞身扑向崖后!
眨眼之间,一先一后两条人影,已然飞落崖下!
盖宇文神目电睁,发现在那一片面临星宿海滨的嵯峨巨石之上,秦兰姑正眼目打坐,口中发出不断阴笑!
相距秦兰姑两丈左右的另一巨石之上,却背向自己,站了那位忠仆甄奇!
看他双眉微耸之状,似是正在运集本身眞气,守住心头,阻止秦兰姑那极为耗人心神的「纶音」神功!
盖宇文看淸眼前情况,面色一冷,神威凛凛,大步直朝秦兰姑走去!
口中却同时喝道:「甄大叔,你且退下,跟『怪叟』前辈替我掠阵!」
甄奇一听小主人赶来,心中不禁大喜!闷声不响,缓缓倒退五丈,停身「雪山怪叟」
秦兰姑一双媚目条睁!刺耳阴笑倏收!冷冷道:「盍宇文!你好大的胆!」
盖宇文立于秦兰姑身前一丈之远,闻言冷笑道:「秦兰姑!妳的胆量也不小啊!」
秦兰姑陡地嫣然一笑,道:「姑娘已成不死之身,天地之间,更无所惧,小兄弟,你怎可跟你家姑娘来相提并论啊!」
盖宇文面色为之大变怒道:「妖妇,只怕妳还不配跟小爷相提并论呢!」
秦兰姑那欺霜赛雪的皓腕略抬,斜掠香鬓,一付醉人神态!
格格娇笑中,出语如珠道:「小兄弟,姑娘念在你一来是龙逸岚关门弟子,二来是当年与姑娘曾有一面之缘的号称『神机大侠』盖瀛洲的孙儿,才几次未下煞手!你以为姑娘当眞打你不过么?」
盖宇文听得剑眉倏锁,他想不到对方不但提出自己师门!更且提出自己家门!而且是自己祖父「神机大侠」盖瀛洲!
他不禁微微一楞!
一缕阴风,突然拂体而过!
盖宇文微感一震,隐约之中,似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秦兰姑已低声婉笑道:「小兄弟!你此时业已身中『幽灵逼命』剧毒,若无我亲手配制的独门解药,一时三刻之后,你这条小命就将萎化尘泥——」
她有意的停了一停,媚目横掠「雪山怪叟」和甄奇一眼,才又说道:「小兄弟,你此时是否已感胸头略有沉闷?」
盖宇文虽是心中忿怒已极,但因听出对方口气之中,仿佛刚才那阴风袭体之间,自己已中钜毒!当下,强忍心头怒火,暗提眞气,默运全身经脉!
半晌,他陡地仰天发出长笑!
这笑声的中气之足,连秦兰姑也为之诧然变色!暗忖:「他难道已经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盖宇文长笑暴止,满脸不屑之色,注视秦兰姑道:「妖妇,妳还有些什么鬼花样?」
秦阑姑疑虑不定,未敢遽然答话!
盖宇文冷笑连连,接着又道:「小爷一身别无所长,就是不怕天下任何绝门毒功」
他有意的顿了顿话音,目注对方纤纤十指,又道:「至于妳那什么目认为世间绝毒到顶,沾人即,死,碰物即腐,且专门暗地伤人,下流无耻的『逼命』之毒,小爷更是不怕!」
盖宇文说到此,突然放大喉咙,喝道:「妖妇妳还有什么伎俩可使?若不趁此时候一并施展出来,稍时小爷一怒之下,还起手来,妳就……」
蓦地——
从那黄昏薄雾,紧舖漫衍的「星川」海面之上,传来一阵听来空旷沉浊,若有若无,入耳却又字字淸晰,句句惊心的话声!
「文儿不得无礼。」
「文……儿……不……得……无……礼……」
一句接连一句,一声紧跟一声,若断还续,悠悠而至!
盖宇文似是未曾想到会有这等怪事发生!一时之间,弄得剑眉双聚,惊凛莫名!
「雪山怪叟」则凝目暗察,一脸迷茫神色。
甄奇却大睁两眼,骇然四顾!他对于这声音之熟悉,并不下于盖宇文!
只有那位本来已经凶威大歛,暗思退身之策的老妖妇秦兰姑,此时表情突变,格格娇笑不已的道:「小兄弟,你听到这是谁来了么?」
盖宇文朗目电射海面,只见除了茫茫薄雾,和那渐渐微弱的低叱之声以外,却未见到发声之人现身!
顿时豪气复生,胆气忽壮!冷笑一声,喝道:「秦兰姑!妳以为这区区两声『招魂玄音』,就能吓倒妳家小爷了么?今日之事,已成死局,纵然发出『招魂玄音』之人到来,嘿嘿……」
盖宇文冷笑连声,目光如剑,直刺对方,又道:「小爷也已义无反顾了!」
秦兰姑掉头向那雾沉沉的海面,高声喝道:「龙逸岚,你管敎的好门下啊!不但连姑娘没有看在眼中,甚至连你这位恩师,都不在眼下呢!」
她这一声高喝,到喝叫得盖宇文和甄奇混身一震!
两人心中,同时疑虑不定!
四只精光如电的法眼,也一瞬不瞬的注视海面!
半晌。
那雾沉沉的海面上,既无龙逸岚答话之声,更无龙逸岚那长发披肩,淸灌古朴的面容出现!
盖宇文微微嘘出一口长气。
秦兰姑突地脸色一沉,怒声喝道:「龙逸岚,你装死庆?你若再不现身,哼哼——」
她这「哼哼」冷笑甫自出口,在那雾影沉沉的海面之上,倏地传来一阵中气充沛已极的长笑!
长笑入耳,秦阑姑展颜一笑!
盖宇文等三人,却惊凛至极!
甄奇更骇然却步,迅捷的退向「雪山怪叟」身畔!
三双神目暴睁,投向发笑之处!
只见那波平如镜的海面,隐隐约约之中,现出一条靑衣人影,长发披肩大袖飘飘,擧步如飞,踏波而来!
眨眼之间,业已跃登秦兰姑身边一块崖石之上!
盖宇文激动的目光,射向这披发老人的面孔他想起了十三年来的敎养训诲之恩,他想一步冲上前去,抱住这老人,高喊「恩帅」!
但是,他却屹立当地,未有行动!
因为当他目光停在这老人脸上之时,突然发现老人的面色不是红润发光,慈祥可亲的昔日形象,而是死板板,冷氷氷,不显一丝情感!
他的心冷却了!他相信了「金龙令主」传下「金龙禅令」的事实!
秦兰姑格格娇声笑道:「龙逸岚,这就是你得意的徒儿,和忠诚可靠的老苍头哩!我看你是白白的活了百岁啦!」
披发老人闻言低哼了一声!
秦兰姑秋波微转接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的丢脸之事,姑娘既不便揷手代为敎训,也懒得跟他们这批没礼敎的晚辈动手动脚了!」
她话音倏停,冷笑一声,喝道:「龙逸岚,你呆站着干吗?还舍不得敎训他们么?」
披发老人龙逸岚混身似是微震,一言不发,向三人走来!
「雪山怪叟」在这顷刻之间,心中疾快的转了不止上百的念头!但是,没有一个主意,能恰到好处,足以渡过眼前危机!
直到龙逸岚已然停身三人身前七尺之远,他才似是下定了决心,从容擧步,捋鬓微笑移前两尺!
因为,在场三人之中,只有自己能够在此时此地跟对方答上几句话!
「雪山怪叟」单掌,一立硬着头皮笑道:「六十年未晤芝颜,阮灵石想念殊殷,龙兄别来可好?」
龙逸岚冷酷的脸上,掠过一丝皮笑肉不笑的难堪笑意,只淡淡的冷哼一击,便即仰首向天半字未吐!
「雪山怪叟」长眉倏皱,但却未曾发作,仍然笑道:「龙兄立足江湖,不仅一身旷世无匹的武功威扬四海,更是以善心仁术,扬名天下,今日故人久别重逢,龙兄怎可这等绝情无礼?」
龙逸岚嘿嘿一笑,仍是仰首向天,冷冷说道:「阮老儿不必虚情假意,聒聒不休的腻人心神!」
「雪山怪叟」想不到龙逸岚会这等托大!顿时之间,怒意横生,也自冷笑一声,喝道:「龙兄!你以为擧首对天,就可目中无人么?」
龙逸岚冷笑不已,喝道:「阮老儿,龙逸岚门中私事,与你何干?你这等强自出头,庇获小辈叛师犯上,岂是武林人物应有的行径?嘿嘿——」
龙逸岚倏地低头冷笑,手指盖宇文道:「文儿,你过来!」
盖宇文微微一怔,但却立即应声缓步上前!
「雪山怪叟」右手大袖略摆,一股柔和已极,却也强劲已极的劲气,竟将盖宇文移动的身形,止在当地!
口中同时喝道:「龙逸岚!你自己欺师叛祖,怎还有脸再来敎训晚辈?你——」
龙逸岚陡然脸上神色一变,似笑非笑的喝断「雪山怪叟」话音道:「阮灵石,你眞是太不识趣了!」
「雪山怪叟」冷笑道:「龙逸岚,你只怕是太不要脸了!」
龙逸岚似是被「雪山怪叟」这一句「太不要脸」,骂得怒气倏生,氷冷的脸上,双眉陡聚!隐隐之中,泛起一片杀机!
「雪山怪叟」看得心中暗凛,但表面上反而哈哈大笑道:「龙逸岚,你今日重返星川,真是太好不过!『百年一令』令主,峨嵋『金龙子』大侠,已然传下『金龙禅令』,遍告武林各大门派,于本月月圆之日,大会齐天岛,商讨诛除你这沽名钓誉的老魔头,不想你竟然是鬼迷心窍,自己送上门来,看来该是武林朋友,大有福气,不必间关跋踢,往返去找你这老妖了!」
说到此处,又复仰天大笑道:「龙逸岚,阮灵石自知不才,但为了武林正义,却愿以这六尺微躯一和本门的『氷禅八脩掌』,鬪鬪你号称一绝的『二心法印』禅功!」
说罢,立即暗聚平生眞力,作势以待!
照「雪山怪叟」的想法,龙逸岚必然会被自己这几句话骂得灰头灰脸,若不狂怒出手,就是心怯遁退!
岂知大谬不至!
龙逸岚容「雪山怪叟」连骂带刺的说完,陡的哈哈一笑!道:「阮灵石,你到蛮有几分骨气!若然武林之中,人人像你,只怕江湖之上,也就少了不少恩怨仇仇,自相残杀之擧!可惜的是——」
他的话音突然变得氷冷刺人:「莽莽武林,却多自私自利,贪财好色之徒!阮大侠,纵然你有佛陀救世之心,菩萨无我之志,只怕单凭你这根独木,也难支大厦将倾!」
雪山怪叟」闻言,殊为意外的笑道:「龙逸岚,你又想沽名钓誉了?」
龙逸岚冷冷一笑,突的单掌倏扬「雪山怪叟」目光一凛,没想到以龙逸岚的身份,竟会突施暗袭!幸而他早有防备,心中虽然惊骇,表面却极从容!双掌并出,暗将早经提聚的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眞气,全力拍出,迎向对方掌风!
双方劲力甫接——
「啸」然一震过处,「雪山怪叟」竟蹬、蹬、蹬连退五大步。
若非甄奇应变极快,赶紧飞身拉住「雪山怪叟」左臂,只怕「雪山怪叟」必将碰到那座石崖,摔得鼻眼靑肿,才能止住退势!
龙逸岚的功力,实是高得令人难信!
盖宇文只看的心神狂震!
龙逸岚随手一挥,即已震退「雪山怪叟」,非但盖宇文等三人锁眉蹙目,胆颤神驰,连那一直端坐巨石之上,面含娇笑的黑衣妖妇秦兰姑,似也大出意外的狂睁俏目,发出一声惊「啊」!
她从「雪山怪叟」击向龙逸岚,透身而过的残余掌力之中,已然看出这位「雪山长老」,功力确是不凡!堪称武林之中一流高手!
但龙逸岚这随手一挥之力,就将对方震退,功力岂非更为惊人么?如果换成自己,虽是运起「寒碧神罡」,只怕也不可能将「雪山怪叟」击退五大步!
秦兰姑转眼之际,疑心忽起!但脸上却格格笑道:「龙逸岚,几日不见,你的功力竟然精进如许,倒敎姑娘高兴至极!方才这一掌,比姑娘『寒碧神罡』还要高明多多哩!」
龙逸岚哈哈一笑!道:「兰姑娘,妳过奖了!」
秦兰姑笑道:「龙逸岚,你过来,姑娘想学你刚才那一掌的独特手法!」
龙逸岚又是哈哈一笑,立于原地未动,朗声答道:「兰姑娘,妳恁地这等性急?且等龙某把孽徒蠢奴敎训完了,除去那『雪山』老儿以后,再行解说如何?」
说罢,不等秦兰姑说话,便自缓步向前,停身盖宇文当面!
盖宇文惊神虽定,但却始终有些怅然若失!但是,他仍然不失至性之人,一咬牙,颓然拜倒,口中喊道:「弟子叩见恩师!」
龙逸岚长袖微拂,托起盖宇文拜倒的身躯,怒声喝道:「盖宇文,谁是你的恩师?你这眼里那里,还有龙逸岚三字?」
说话同时,龙逸岚轻抬右手,微捋颔下稀疎白髯!
盖宇文见恩师果然绝情,非独不令自己拜见,并且出言相责,不禁心神一恸,缓缓的抬起头来。
蓦然:他楞住了!
先前看来面色死板,亳无表情的披发老人龙逸岚,此时却就在这对答数语之间,变了模样!那白髯的面容,和晶莹内彻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盖宇文楞然之下,突地忘情高呼:「你……你……踏波……」
那位面对盖宇文微笑而立的靑衫老人,陡地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正是踏波而来!」
说话之间,龙逸岚似有意似无意的抬手略在脸上一抹,已复冷冷喝道:「盖宇文,你既背叛师门不念一十三年养育敎诲之恩,为师也不再眷念你传我衣仇,光大门户,从今而后,嘿嘿——」
突地高声怒喝道:「你我如同陌路,不世之仇!」
盖宇文目光微转,心中已自了然!故而,龙逸岚话音一落,他也自冷笑一声,喝道:「盖宇文羞有假冒为善,不仁不义的尊长!」
此时,秦兰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龙逸岚和盖宇文两人!她素以心意细密着称武林,适才龙逸岚那阵长笑,恰好阻断盖宇文那惊诧之中,颇带几分喜悦的高呼,已然令她心中起了疑念!
可是,盖宇文冷笑话声方落,却见龙逸岚突然混身一震!
秦兰姑此时虽然看不到龙逸岚的脸色,但从他双肩颤动之剧,已知盖宇文这句不认假冒伪善尊长的诀绝之辞,已使龙逸岚心神大震!
她轻微的笑了一笑!怀疑之心,顿然一扫而空!
龙逸岚陡地大袖狂翻,暴喝道:「大胆狂徒,竟敢顶撞为师,还不与我纳命来!」
一股罡风,卷起匝地狂涛,攻向相距不足一丈的盖宇文!
盖宇文神情一凛,双掌并出!
「轰」!
惊天狂震之下,盖宇文直被卷上那身后十丈高崖!
但龙逸岚在盖宇文十成「太乙炁功」的劲力冲击下,居然也连退七大步!
秦兰姑看得娇容变色,发出惊呼!
「雪山怪叟」和甄奇却不约而同,飘身后纵;扑上悬崖!察看盖宇文去了!
龙逸岚略一定神并未追去,缓步走到秦阑姑身旁,低声说道:「兰姑娘,此子功力,怎地精进如许?今日局面,恐是不妙?
秦兰姑柳眉斜聚,沉声道:「佟云贱婢活在世间一日,姑娘决不与她共戴苍天!」
龙逸岚目光微转,颇感为难的沉吟道:「兰姑娘,此事必须三思而行!」
秦兰姑突然娇叱道:「龙逸岚,姑娘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她陡的目射精光,喝道:「龙逸岚,你今天怎么畏首畏尾,显得没有出息了?」
龙逸岚微微一笑道:「龙逸岚并非畏首畏尾,只因敌势太强!」
「依你之见呢?」
「暂时退出此岛
「不!」
龙逸岚双肩微耸,笑道:「看来只好一拼了?」
秦兰姑笑道:「这才像话!」
龙逸岚似想起什么,迟疑道:「兰姑娘,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可想?」
秦兰姑口中虽是十分坚定,但她心中也知今日局面,十分凶险,以对方人势之众,自己和龙逸岚二人,确是难以讨到好处!
这时一听龙逸岚提及有无其他善策,顿时使她脑中灵光忽现!
她似是自语般笑道:「是啊!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龙逸岚充满希企的说道:「兰姑娘,妳是否可以想出一个兵不刃血的毒计来呢?听说『寒碧神君』学究天人,难道妳」
龙逸岚语音未毕,秦兰姑已格格笑道:「别吵,让姑娘想一想!」说罢,竟是沉思起来!
半晌——
秦兰姑突然笑道:「想起来了!」
龙逸岚喜道:「可否让我先知为快?」
「当然!」秦兰姑娇笑道:「不但让你先知,这事还得你去办呢?」
「要我去么?」
「不错!」秦兰姑娇笑不已,接着说下去道:「不过,这桩子事情,说来似乎甚易,但办起来,却甚艰难哩!」
龙逸岚此时却似信心大增,豪气大发!他陡地仰天大笑!
秦兰姑被他笑得一怔,娇喝道:「龙逸岚,你岂可这等大意?」
龙逸岚长笑应声歛去,说道:「天下甚少难事,能令龙逸岚却步不前!」
秦兰姑黛眉陡聚,心想:他怎么今日这等顚三倒四了,适才还一再表示,今日之事,不易讨好,主张退去,此时怎么竟是又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心念甫动,龙逸岚已然发觉,笑道:「兰姑娘,妳是否觉得我有些失常?」
秦兰姑皱眉道:「岂仅失常而已?你眞令姑娘躭心得很!」
龙逸岚微微一笑道:「适才姑娘沉思之时,我已想通了!」
「想通什么?」
「死生本由命,半点不由人!」
「哦!原来你看透了生死二字,所以胆豪气壮了是不是?」
「正是!」
秦兰姑笑道:「好!姑娘正希望你能看穿『生死』一」字!」
龙逸岚听得心中一震!但他却未现诸形色,只淡淡的笑了一笑!道:「兰姑娘妳是否可以把那件难事说出来了?」
秦兰姑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只不过是用毒而已!」
龙逸岚闻言失声笑道:「兰姑娘,妳已全身无处不毒」
秦兰姑娘突地截断龙逸岚语音,笑道:「你明知我双掌无毒嘛!」
龙逸岚失笑道:「我眞几乎忘记了!」话音一停,双目注视秦兰姑道:「兰姑娘,你说『用毒』二字,是怎么用法?」
秦兰姑微微一笑,道:「我要使你跟我一样——」
「哦!」
秦兰姑妙目微瞥龙逸岚,格格笑道:「而且更要超过我!」
龙逸岚闻言,并未露出惊讶之色,笑道:「多谢姑娘栽培!」
秦兰姑陡然娇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到笑得龙逸岚莫明其妙的道:「兰姑娘,妳笑我不会用毒么?」
秦兰姑冷冷说道:「龙逸岚,『寒碧双毒』,你可曾听说?」
龙逸岚摇头道:「没有!」
秦兰姑冷笑道:「这『寒碧双毒』乃是『绝命幽灵指』和『毒中之毒』!」
龙逸岚仍是笑道:「妳这双毒之中的『绝命幽灵指』,我已见过!只怕用来对付『崇明水母』都甚难收效吧!」
「不错!」秦阑姑阴恻恻的答道:「但那『毒中之毒』,却能令陆地神仙都要遗恨终身!」
龙逸岚藏在人皮面具以内的脸色,此时突地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不过秦兰姑未能看见,否则,她必然不再说出『毒中之毒』的隐秘了。
秦兰姑见龙逸岚似是全神倾听,更是极为得意的口吻说道:「龙逸岚,姑娘今日要在顷刻之间,造就你成为『寒碧』门中,数百年来,唯一仅见的『毒中之毒』人物!」
龙逸岚闻言,颇似受宠若惊的笑道:「兰姑娘,妳使我成为『毒中之毒』以后,是否天下武林之中,再已找不出能够跟我动手相搏之人了?」
秦兰姑冷笑道:「若能再有跟你动手之人,怎能称得『毒中之毒』?」
龙逸岚略一沉吟,笑道:「妳呢?」
秦兰姑突然极为无媚的看了龙逸岚一眼,嫣然笑道:「自然也不能跟你动手!」
龙逸岚陡地摇头道:「算了!我不想练什么『毒中之毒』了!」
秦兰姑闻言一楞:「龙逸岚,你不想活了?」
龙逸岚摇头道:「兰姑娘,妳误会了!」
「姑娘误会什么?」
龙逸岚平和的说道:「若果我练成了『毒中之毒』,连妳也不能与我相提并论,甚至于动手相搏即有性命之虑,这岂非叫我恩将仇报么?」
秦兰姑闻言,恍然笑道:「你到是一片好心啊!」
「龙逸岚在白道之中,既成千古罪人,难道在黑道之中,也要弄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么?兰姑娘,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秦兰姑摇头道:「不必了!只有『毒中之毒』,才可稳操必胜之机!」
龙逸岚沉吟半晌,缓缓道:「势在必行么?」
「别无他路可走!」
龙逸岚嘘了一口长气,叹息道:「既是如此,请姑娘说出『毒中之毒』如何炼法吧?」
秦兰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狠毒之色,但又极为得意的格格一笑道:「你坐到我面前来!」
龙逸岚微微丁笑,如言盘膝坐在秦兰姑身前一尺左右的一块岩石之上!
「兰姑娘,这『毒中之毒』究竟如何炼法?莫非不是内门功夫,而是凭借什么外在药物……」
龙逸岚倏然住口,双目焖焖凝视着秦兰姑!
秦阑姑神色凝重,目光四射,沉声道:「我忽然感到眼前情况有些不对!」
龙逸岚突地神目流光四射,疾快的把这海滨方圆数里之内的情景,尽收眼底,却未感觉到有何不妥,不禁冷笑道:「这方圆五里,并无埋伏,兰姑娘忒也多虑了些!」
秦兰姑心机过人,闻言娇笑一声,道:「龙逸岚,你说这方圆五里之内,并无埋伏,姑娘自也知道!只是,适才被一掌震飞的盖宇文和『雪山怪东』、甄奇等三人,怎么自从上了悬崖之后,竟未再见踪迹?」
龙逸岚长眉微聚,露出不解之色道:「不是姑娘提起,龙逸岚险些把他们给忘了!」
秦兰姑继续笑道:「此子适才受伤不轻,直到此刻,仍在对面那岩石之上,由『雪山怪叟』和甄奇两人助他行功疗伤哩!」
龙逸岚心中暗暗一笑!口中却立即答道:「龙逸岚有个不情之请,尙求明允!」
秦兰姑格格笑道:「是不是你想保存此子啊?」
龙逸岚点头笑道:「兰姑娘答应了?」
秦兰姑笑了一笑!
此时停身在那悬岩之上,假装疗伤的盖宇文等三人,却几乎失笑出声!
他们屛息着伸出头偸窥!等待那好戏上演……
龙逸岚突然笑道:「兰姑娘,这『毒中之毒』,何时可以开始习炼?」
秦兰姑淡淡一笑,道:「立刻就可开始!」
龙逸岚双目微闭,笑道:「如此,请兰姑娘速速动手!」
秦兰姑的媚脸,此时又掠过一丝冷酷之色!
错是像他身前的靑衣老人龙逸岚而外,只怕决难有人察觉!
但龙逸岚却佯作未见!
秦兰姑这时已探手自黑衫以内,掏出两只高约寸半,一只色泛碧绿,另一只却其黑如墨,但却都霞光流转,精巧至极的晶瓶。
她缓慢的打开那绿色晶瓶,顿时一股淸香,透瓶而出,沁人心脾,醒人迷梦!
龙逸岚忽地双目大睁!低赞了声:「好香!」
秦兰姑那业已伸出的玉手,突地缩囘,笑道:「龙逸岚,你眞舍得这等牺牲么?」
龙逸岚闻言一楞!莫明其妙的问道:「兰姑娘,这不过是多炼一种奇门武功,足能制服强敌,以解今日之危而已,至于『牺牲』二字,却又从何说起?」
秦兰姑应声一笑:「可不!实在也没有什么要牺牲的啊!」
她语音一歇,立即斜举掌中那只翠绿晶瓶,又道:「这绿瓶之内,所装乃是较诸武林中传闻,功能平添一甲子眞力的『毒龙丸』更为珍贵的稀世灵药——『芝液玉靑』!」
「芝液玉靑」四字入耳,龙逸岚条地一惊!他几乎想不出,这魔头怎地会弄到这种千载难得一见的宝物?
但他却淡淡一笑,道:「这瓶『芝液玉靑』确是十分珍贵,而且,武林中人更是千载难求,不惜牺牲生命,换取之物,兰姑娘既然持有这等足能助长功力,冠绝羣侠的灵药,为何自己不服?」
秦兰姑妙目流波,极其自然的笑道:「这等夺天地造化之功的灵药,非有德者,必难享用!何况我已年逾三甲子,人世之间,又能再活几年?若是竟然自用,岂不暴殄天物?」
龙逸岚听得心中一动!
秦兰姑已擧起另外一只黑色晶瓶!娇笑道:「龙逸岚,你知道这只瓶中,所装何物?」
龙逸岚摇头笑道:「大槪总不外什么千年鹤顶,桃云古瘴,或是七步断魂,沾衣逼命之类绝毒之物!」
秦兰姑闻言,格格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绝毒之物,到是不错,只是要较之你所说的『千年鹤顶,桃云古瘴』,以及『七步断魂,沾衣逼命』等等更毒上厉害百倍!」
龙逸岚听得眉头一绉!道:「普天之下,只有万戴『寒蚿』之毒,可以毒过『千年鹤顶』!」
秦兰姑得意已极的笑道:「难怪你能自负无所不知!这黑色晶瓶以内,所装之物,正是从『万载寒蚿』体内提炼而来的『石眩寒髓』!」
「啊!」龙逸岚听到『石蚿寒髓』大吃一惊!连那隐身崖顶的『雪山怪叟』和甄奇,也不禁心头狂震!
「万载寒蚿」,世间已是难得一见!而「寒蚿化石」,更是绝无仅有!
这「石蚿寒髓」,正是以「寒蚿化石」提炼而成!
论毒,那到眞比「千年鹤顶」毒上百倍!
龙逸岚心中极为震惊!他知道此时如果秦兰姑拔开那晶瓶玉塞,十丈之内,任何生物,必将被那「石蚿寒髓」的浓烈异香薰死当地!
至此,他已知道秦兰姑为何不吃「芝液玉靑」的道理!
同时,他心中也疾快的转了一个念头!这「石蚿寒髓」之毒,只有「芝液玉靑」可解!
妖妇既然持有「石蚿寒髓」,自己就必须设法得到对方这瓶「芝液玉靑」,才能解此大刼!
否则,受害者只怕不止是「崇明水母」了!
龙逸岚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兰姑娘,妳真是令人佩服无涯!世间之上的两种绝物,居然同时被妳寻到,这武林至尊,必将非妳莫属了!」
秦兰姑被龙逸岚奉承得极为高兴,笑道:「称尊武林,我到眞无此雅兴!但要以这天地双绝,助你炼成『毒中之毒』的至高奇门武功,眼看你称尊武林,到是姑娘最大心愿!」
龙逸岚闻言,哈哈笑道:「龙逸岚承蒙姑娘这般抬爱,实是惭愧得很!兰姑娘既说要以这『天地间双绝』之物,替龙逸岚炼成『毒中之毒』,敢情是要我先飮『芝液玉靑』,再服那『石蚿寒髓』,变成一位混身无处不毒之人么?」
秦兰姑点了点头,笑道:「你不愿意么?」
龙逸岚目光微转,慨然道:「龙逸岚已然被武林共弃,连自己的徒儿,也不肯以尊长之礼对我,既是已成孤独之身,再变成个无人敢沾之物,有何不可?」
「你答应了?」
「龙逸岚自愿以身试毒!」
秦兰姑娇笑一声,立即自那绿色晶瓶之内,倾出一滴色泛淡碧,光华耀目,淸香扑鼻的芝液,滴在那瓶塞之上,递给龙逸岚!
龙逸岚伸手接过,立即倒入口中!
秦兰姑伸手取囘瓶塞,盖好晶瓶纳入怀中,笑道:「速速运气行功,冲开芝液之力!」
龙逸岚双目微闭,满脸神光湛然,竟是缓缓入定!
半晌!
一股淡淡的白气,自龙逸岚命门透发而出!
转眼之间,仿佛朝雾蓦起,满头满脸,已被那股白烟掩盖!
约莫又是盏茶之久!龙逸岚那鼻孔之中,竟然也伸出两段形如虎须的白光!吐缩不定,宛若天际神龙!
秦兰姑那一双媚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对面而坐的龙逸岚。
直到龙逸岚鼻吐白光,她才放心的嘘了一口长气!
这情景,看得盖宇文又有些不解!
「雪山怪叟」似是已知盖宇文心意,用传声说道:「那『芝液玉靑』乃是天地灵气所毓,普通人若是妄服,必将血气逆心,狂号而死!」
盖宇文闻言,以传声问道:「为何靑衫老人鼻吐白光,那妖妇立即放心了呢?」
「雪山怪叟」传声笑道:「这正表示『芝液』药力,已被这位靑衫老人纳归已用了!这位老前辈功力之高,只怕不在令祖母之下!」
盖宇文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用传声声答道:「不错!这位老前辈的功力,据『神驼』告知,确是非常惊人!几乎已到陆地神仙地步!」
「哦!」
「雪山怪叟」长眉微绉,正想问明这冒充龙逸岚的靑衫老人是谁之时,突然下面巨石之上,话声已起!
只见龙逸岚陡地朗笑一声,鼻中白光倏歛!
秦兰姑秋波一转笑道:「龙逸岚,恭喜你了!」
龙逸岚双目暴睁,神光直射!恭声道:「龙逸岚应该多谢兰姑!」
秦兰姑笑道:「不必了!」
她话音一顿,目视左手黑色的晶瓶,笑道:「你只要再服下这瓶内一滴『石蚿寒髓』,寒碧门中『毒中之毒』即已炼成!此后你就可独覇武林,无人能制了!」
龙逸岚听的心头微微一震,但却笑道:「连妳在内么?」
秦兰姑闻言,诡秘的笑道:「姑娘身怀『芝液玉靑』,你怎能伤得了我?」
龙逸岚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秦兰姑突然又笑道:「炼成『毒中之毒』以后,不但你混身各处,无一不毒,别人沾之即死,甚至只要先运集内力,发出的掌劲眞力,也含至毒,中人即死!龙逸岚,你自问你那掌力可及几丈?」
龙逸岚略一沉思,答道:「大槪可达十丈左右!」
秦兰姑摇头笑道:「那是在你未服『芝液玉靑』之前啊!此时只怕你的掌力所及,若是十成功劲,必可达到三十余丈!」
龙逸岚闻言,只点了点头!
秦兰姑又道:「当你『毒中之毒』炼成以后,不妨就坐在此地,遥向对面那崖上发出一掌,两处相距,也不过廿余丈,试试是否可以把那崖顶上的三个人当作祭礼!」
龙逸岚听得双眉立聚!但他却是笑道:「龙逸岚谨遵兰姑娘所命!」
秦兰姑嫣然媚笑,迅捷的拔开那晶瓶瓶塞!
瓶塞甫开,龙逸岚顿觉一阵冲人欲醉的异香,透鼻而入!
他心中暗地一震!暗忖:若非已服『芝液玉靑』,只怕此时早已中毒晕死!
秦兰姑这时却极为小心的倾出一滴黑色浓汁,连瓶塞一并递给龙逸岚。
龙逸岚右手缓缓伸出,去接那其毒无比的『石蚿寒髓』!
突然,长笑声起,他那缓缓而去的右手条地闪电般点向秦兰姑掌心!
秦兰姑一声娇叱未已,人已木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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