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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afcerz

[连载] 宇文瑶玑 艳尼传 春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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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8 06:2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兽性毕露

  她这话中,有着极大的漏洞。
  可惜,这批人现在由于喝了那“鬼妪”做过手脚的鸡汤,在灵智上已逐渐不能清晰的分析事理了。
  “关西大刀客”第一个大吼道:“薛某愿意替神尼杀此二魔!”
  适时,另一边有人大笑道:“杀此两个跳梁小丑,何必神尼自己出手?在下不是自吹自擂,百招之内,定可将他们首级献给神尼。”
  这人说得好不干脆。
  神尼一笑望去,乃是“六盘双怪”中的“天香魔剑”上官敏。
  就在上官敏话音一落时,“三环追命”柳西午已朗声大笑道:“柳某与属下,愿听神尼之命,永为神尼效力。”
  这可是不小的势力。
  试想,北五省绿林盟主,他属下的人数,只怕不少于万名。
  神尼笑了。
  可是,坐在神尼身旁的狄青枫却苦了。
  他愁眉苦脸,看上去有些西子捧心之态。
  敢情,他的武功,此时已比这厅内任何人高。
  是以,他也能第一个发现自己腹中有了不同凡响的药物反应。
  他敏感到可能是中了毒,可是,他又不大相信会是中了毒,否则,大伙儿同样吃的东西,为什么震凡等四女就未曾觉得有什么不适呢?
  可惜狄青枫未曾深思,否则他一定早已明白了。
  为了查明体内的反应,狄青枫暗暗地运气相抗,于是,她那娇美的粉脸之上,就出现了愁苦之容。
  当然,一经运功,他就觉出了这种药力,不是普通的毒物,否则,他此刻在那丹田之中,不会有如许的高亢上腾的热力。
  终于,他想出来了。
  神尼一定是在刚才叫“鬼妪”到后面弄了鬼,在什么一道菜内,下了那种男人吃后神迷性乱的春药了。
  狄青枫扭曲着双手按向丹田。
  他明白,以自己的功力,暂时压制一下,未尝不可,可是究竟能够压制多久,那却不是他自己可想像得到的了。
  因为,这既非毒物,就很难用内功化解。
  狄青枫闭上了双目,再也不去听身外之事。
  神尼此时正笑道:“贫尼多谢柳盟主!”
  柳丙午大声道:“神尼今后凡是有所差遣,柳某随时应命……”
  他话音甫落,那位身为“广武寺”的戒持堂首座的天基大师竟然也大声道:“老衲与神尼同为我佛弟子,神尼有事,请勿忘记老衲!”
  神尼开心的笑了。
  她觉出那药物已在生效了。
  不过,这时她陡然惊觉身边狄青枫的神色不对。
  她轻轻地道:“狄大侠,你怎么了?”
  狄青枫摇头不语。
  他倒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真气一散,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何况自己此刻乃是女儿之身,如是一旦被药力所控制,恐怕他真会抱起神尼就要出丑。
  神尼柳眉一皱,当机立断的向震凡道:“凡儿,你冰心师姊病了,快扶他进去休息!”
  震凡那知道其中原故,闻言果真伸手来扶狄青枫。
  狄青枫心中直叫苦,可是,却又不敢开口说话,眼睁睁的被震凡拉着手,向厅后行去。
  XX    XX    XX
  走进那西跨院,狄青枫挣开了震凡,电疾窜向自己住的那一间卧室。
  他不敢说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摆脱震凡的玉手。
  否则,他真要疯了。
  夺进室内,他顺手锁上了房门,立即在床上盘膝坐定,他可是想凭自己的定力,战胜这凶狠的药物。
  震凡不知就理,被他脱手跑去,芳心之中大为惊凛。
  她不知道狄青枫是不是真的病了?看他的脸色,好像确是病了,因此,她在狄青枫奔进房中以后,自是也跟着走了过来。
  敲了半天门,没敲开,震凡银牙一咬,她可真是急了。
  一闪身,竟是想到了窗子,狄青枫忘了锁住那扇窗子了。
  震凡娇躯一掠,已到了窗下。
  她探头内视,发现狄青枫正在床上打坐,而两腮却流着晶莹的汗珠。
  震凡这一惊可真非同小可。
  她知道,一个武功到了狄青枫这等程度的人,居然会出这么多汗,若非真是大病,就叫人无法置信了。
  她顾不得什么,一伸手捏断了窗槛,飞身进了卧室。
  须知震凡等四女在那地窖之内,曾经有生以来第一次将清白的少女娇躯,裸程与狄青枫眼中,而且,也第一次看到了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一切,这个男人,也正是狄青枫,这在她们的芳心之中,可是永远消失不了。
  暗暗地,她们都把自己当作了狄青枫的人。
  是以,狄青枫的安危,病痛,比他们自己安危病疼,更令他们关心。
  震凡落入室内,毫不考虑的就奔到狄青枫身前,玉手也抚到了狄青枫的头部,替他擦着汗。
  狄青枫可苦了。
  震凡的柔夷,就如火引子一般撩人。
  他简直要爆裂一般的难受。
  而更糟的是,震凡那温柔的声音,已在耳畔升起:“狄……狄大侠,你真的生病了啊……”
  狄青枫连眼都不敢睁,遑论开口说话了。
  震凡玉手已移到他肋下。
  天哪!她怕他热坏了,在替他宽衣服了。
  狄青枫伸手一推震凡,依然未敢说话。
  震凡楞了一楞道:“狄公子,你好像在发热,我给你宽宽衣服吧!”
  狄青枫闭目摇头。
  震凡会错了意了,一笑道:“狄公子,这有什么关系呢?在那冰窖之中,你不也是……”
  到底是黄花闺女,有许多话说不出来。
  狄青枫皱着眉,依旧摇头,他此刻心里可是一千万个希望她能把自己脱光,可是,那一点未泯的灵智,却又在叫着一亿万个不可。
  震凡有些惶恐。
  她呆了一呆,低下头凝视着狄青枫,终于,她下了决心般,不理会狄青枫的拒绝,而双手齐挥,将狄青枫衣履褪去。
  她只给他留了一件内衣和内裤。
  然后,她找出了一把扇子,坐在他身边上替他扇着。
  她此时如果能够仔细些,她一定早已发现狄青枫的脸色不对了。
  他那被化装得美如玉女般的粉脸,此刻竟然红得像火。
  而且,连呼吸也急促得宛如风箱一样。
  她坐在他身边,一面扇,一面笑道:“狄公子,你现在可是好些了?”
  狄青枫心中狂吼着:“好些?你快把我烧死了……”
  但是,他却仍然不敢说话,只是猛摇头。
  这可好,震凡又错会了他的意思了,以为他还在热……
  一双玉手一伸,居然又替他把仅剩的衣服都脱去了。
  她的手在抖。
  终于,她还不曾能够做到看到一个男人赤身露体而无动于衷的地步,何况,这个男人可是她心目中委身相事人?
  她那颤抖的手有些传染性,狄青枫也在发抖了。
  他的舌尖都麻了……那是他自己咬麻的!
  他的心都要裂开了,因为那震凡女尼竟然把一双玉手放在他身上抚动起来。
  本已无法控制的药力,忽然冲开了他真炁封锁,崩溃了。
  狄青枫陡然双目一睁,大叫道:“你害死了我了。”双手一张,将震凡抱了个满怀。
  震凡那雪白的尼衣,顷刻间也被剥光了。
  她明白了……她也在心中惊惧着暗笑了。
  好丰满的胴体,狄青枫的眼睛都直了,像野兽般扑了过去,也许他的动作太粗鲁了,只压得那满脸通红的震凡艳尼发出了一声尖叫。
  XX    XX    XX
  大厅里的情况也十分令人震惊。
  那两百多群豪,有一百六十多名男人。
  这一百六十名男人现在都有些变了神态,两眼全直勾勾的盯向了女人。
  那眼睛可有些儿怕人得很。
  天远神尼的脸上也泛起了桃花,她突然向“鬼妪”道:“送他们到后面的马房中去吧!”
  “鬼妪”应了声是,立即向那些双眼发直的男人们道:“你们要想快活,跟我来!”
  头也不回,就向后面走去。
  那些男人可真听话,一个个都跟着她走了。
  神尼这才笑向璧池等三女道:“璧儿等可快去把那批姑娘们送到马房之中。”
  璧池三女应声而去。
  就在她们转身之际,神尼又道:“孩子你们如果也想尝尝甜头,为师并不拦阻,那震凡此刻大概与冰心也正在舒服呢!”
  这等话出自那一向极为神圣的恩师口中,可把三女几乎吓呆了。
  不过,她们已没有时间多想,她们迅快的走至东院,把那两百名穿了白色尼衣窑子姑娘,送到了马房。
  她们看都不曾多看一眼那马房中的兽剧,就往西院跑去。
  为什么?她们自己心里明白,她们不能让别的男人先践踏自己,如果有一个男人拔她们的头筹,那么,那个人只有狄青枫。
  所以,她们赶去找狄青枫。
  同时,也要去看看那震凡此时像个什么样子?
  XX    XX    XX
  神尼安排了一切,她才向“浣花女侠”一笑道:“孟姑娘,你可是有些不高兴么?”
  孟飘萍冷冷一笑道:“庵主,妾身不是不高兴,而是替神尼躭心!”
  神尼笑道:“姑娘躭的什么心?”
  孟飘萍道:“只怕神尼难免玩火自焚!”
  神尼笑道:“姑娘,你可知道,连武当掌门都已……”
  她话音未已,突然一声“无量寿佛”自她身后响起。
  神尼一惊之下,倏地掉头。
  灵霁道长正含笑站在她身后不远。
  神尼一怔道:“掌门人为何不享人生大乐而来前厅作甚?”
  武当掌门人哈哈一笑道:“凡花路柳,岂是贫道可沾?贫道此来,就是要一亲神尼芳泽!”
  天远神尼原先一惊,只道这武当掌门功力特高,药物对他未曾有效。此时,她不禁放了心了。
  敢情这老道还在端着掌门人架子,不肯随便把那童子之身,给那批凡脂俗粉。
  他要找自己,那怎么行呢?
  可是,她心念一转,嫣然一笑道:“掌门人此话何意?”
  她故意的问,这手法可叫武当老道人更受不了。
  他呵呵一笑道:“神尼布施贫道一番如何?”
  性已乱,心已迷,这位掌门人还能不失风度,真是人间少有的有道之士了。
  神尼嫣然一笑道:“掌门人敢情是想与贫尼结一合体之缘么?”
  武当掌门笑道:“神尼慈悲。……”
  神尼一笑道:“掌门人既有此心,贫尼又怎能拒绝?试想像掌门人这等身份,能够与贫尼共参欢喜大禅,也不算有辱贫尼的了……”
  那声音,那媚态,看得孟飘萍直打恶心。
  可是,灵霁道长却大为高兴的道:“如此请神尼宽衣,贫道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神尼媚笑道:“这里不行啊……”
  孟飘萍心中暗道:“你还有羞耻之心么?”
  武当掌门笑道:“既是参与那欢喜之禅,此间又有何不可?”
  神尼玉面绯红道:“孟姑娘,你回避一下吧!”
  她倒是答应了,这可大出孟飘萍意料之外。
  武当掌门也微微一笑道:“姑娘可也想一尝个中滋味……”
  真是罪过,孟飘萍脸都气白了,身形一闪,就扑出厅外。
  适时,人影一花,大厅之中又奔来了两人。
  这两人一到,发现神尼已在宽衣,其中之一不禁大笑道:“妙极,妙极,神尼倒是知道我们要来了。”
  另一个大叫道:“别忙,杨兄,这可要让老花子拔一头筹了!”
  敢情,这两人乃是华山长老“五绝剑叟”杨化全和“八步仙杖”倪笑群。
  武当掌门忽然笑道:“两位檀樾,贫道可要占先一步才是,贫道比两位先来呢!”
  老花子两眼一瞪道:“谁说的?”
  杨化全也大笑道:“掌门人,这等事可说不上什么一派宗主不一派宗主,神尼高兴谁占先,就该谁占先,老花子,咱们问问神尼吧!”
  这些一派长老身份的人物,居然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了。
  老花子大笑道:“对!对!咱们问问神尼!”话音一顺,掉头直勾着神尼那半敞的衣衫,大声的叫著说道:“神尼要我们谁先上?”
  神尼羞然笑道:“你们谁先来都行,贫尼只有一个人,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声音太撩人了,也太令人可怜了。
  老花子两眼一转道:“这么办咱们猜拳如何?”
  武当掌门摇头道:“不行,你花子整天喝酒,自然精于猜拳了,贫道不同意。”
  杨化全也大叫道:“猜拳不公平,老夫也不同意!”
  花子笑道:“我们抓阄吧!这该可以了吧?”
  神尼在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忽然道:“你们不必猜拳,也不必抓阄,既是大家都是武林人物,何不在武功上一决高下,谁胜谁先多好?”
  三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好,就这么办,咱们比个高低吧!谁胜谁先拔头筹!”
  但是,那“八步仙杖”倪笑群陡地摇头道:“不成,咱们三个人比斗就不容易分出高低了!”
  武当掌门道:“老花子怎么了?你又不同意么?”
  老花子倪笑群大笑道:“咱们三个人,一定有两个先动手,一个在旁休息,那休息的人,不姑占先了么?这不公平!”
  杨化全想了一想道:“不错,花子说的是,这等方式不公平!”
  武当掌门灵霁道长大笑道:“既然仍不公平,还是贫道先来如何?”
  老花子大喝道:“胡说,你且胜了老花子再说!”
  杨化全也大叫道:“不错,老夫也不许你这牛鼻子占先!”
  神尼在旁暗笑娇声道:“依贫尼之见,你们三人同时动手,最后谁未败,谁就先与贫尼合体如何?”三人一听,齐叫有理。
  敢情他们此时心智早已迷失,对于天远神尼的话,可真如奉纶旨一般。
  那老花子两眼一瞪道:“牛鼻子,看杖!”双手一抡,仙杖已然扫出。
  灵霁道长顺手拔出肩头长剑,大笑道:“来的好!”一剑直削仙杖,同时口中又道:“杨兄,他别闲着。”
  左手一掌,直击“五绝剑叟”杨化全。
  “五绝剑叟”杨化全自诩名声,向来不带长剑,此时见那武当掌门人一掌击来,立即哈哈一笑道:“不错,兄弟正要领教!”
  右掌封出,左掌却也斜斜一拍,向花子叫道:“倪花子,吃我一掌!”
  倪笑群仙杖一横,疾扫而去,叫道:“两打一可不行……”
  “砰——”杖与剑可碰上了,两人不禁同时退了一步。
  杨化全抓住机会,忽地双掌一分同时向两人击出,口中喝道:“谁说两打一,看我攻那牛鼻子一掌……”
  灵霁真人大笑道:“好掌法,但你硬不过贫道掌中之剑!”
  寒光一闪,直把杨化全逼退了五尺。
  这三人动上了手,可还打得真热闹,不但手中不停,而且,连嘴上也不停。
  天远神尼在旁看得直笑。
  她已掩上了衣衫,缓缓地向厅外行去。
  适时,那孟飘萍已走了过来。
  神尼一笑道:“孟姑娘,你不会再误会贫尼了吧!”
  孟飘萍低头一笑道:“庵主心机之深,料事之准,确非晚辈可及,适才晚辈冒犯之处,庵主切勿惦记在心才是。”
  神尼笑道:“姑娘,我怎会怪你呢?像这种事,这种话,若非极为淫荡之人,又怎能说得出口?错非贫尼为了那切齿大仇,又怎能拉得下这等脸来?”
  孟飘萍长叹一声道:“庵主,你这份苦心,晚辈不能不佩服,可是,晚辈却觉得你老这种做法,未免有过于偏激之嫌!”
  神尼忽然恨恨地咬牙道:“姑娘,你若是知道贫尼当年身受之苦,你就不会怪贫尼此时手段偏激了。”
  孟飘萍目光转了两转,似是还想说什么。
  不过,她终于没有说出来。
  这时,大厅里面的三名当代高手,可打得依旧十分凶险,那药力所振奋起来的精力,已迫得三人连眼珠都红了。
  是以,奋力苦战之余,三人全都欲罢不能。
  孟飘萍目光向厅内扫了一眼,道:“庵主,他们这一战恐怕不见死伤,就罢不了手呢!”
  神尼点头道:“这三人武功不相上下,灵霁道长可能在内力上要比他们两人强一点,但如要分出胜负,恐怕也非半日不可了。”
  孟飘萍摇头一叹道:“以他们三人名望,若是有人将此间之事传出,只怕他们已永远无颜再在武林之中立足了。”
  神尼微笑道:“姑娘,老衲正要他们落得这等下场,否则,以他们的身份,又怎能替老衲之事出力呢?”
  孟飘萍怔得一怔道:“庵主不觉此等作法有伤天和么?”
  神尼长叹一声道:“姑娘,老衲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他们多少也有些自找的呢?”
  孟飘萍心头暗暗一震,这句多少有些自找的话,说的果是十分中肯,如果他们真有那等定力,谅那区区药物,也该伤不了他们。
  神尼见孟飘萍沉吟未语,不禁笑道:“姑娘你可是还在为他们抱屈么?”
  孟飘萍摇头道:“晚辈觉得作为武林人物,实是大大不易,一步走错,就将遗憾终身,像灵霁道长吧,身为一派掌门之尊,而今却像凡人一般,与那两位长老,仅仅是由于色心未泯,就落得名裂身伤而后已,思之令人胆寒!”
  天远神尼柳眉一扬,笑道:“姑娘,我们女人不也是一样么?如果你一旦爱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欺骗了你时,你又将如何呢?”
  孟飘萍摇头道:“晚辈不知道,也许晚辈会根本不屑去想他,也许晚辈会用最为恶毒的方法去报复他!”
  天远神尼改口称呼笑道:“孩子,我可正是走的你所想的第二条路!”
  孟飘萍淡淡的一笑道:“庵主,晚辈已经明白了不少,若无真正伤心之事,庵主大概也不会在隐居四十年后,突然重出江湖的了。”
  天远神尼苦涩的一笑道:“孩子,这四十年的岁月,换了谁恐怕也挨不下去的了。”
  孟飘萍低声道:“庵主,晚辈可以问一问么?你老那前三十年是怎么过的?”
  天远神尼的话音突然变得无比的低沉道:“孩子,那三十年的日子,我都是在黑暗中渡过,因为老衲的这张脸,曾经挨过三十七刀之多!”
  孟飘萍听得楞了。
  她睁大著眼,在神尼脸上转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神尼笑了,她知道孟飘萍不相信,因为她此刻脸上可是一点儿疤痕都没有。
  但孟飘萍怎知其中道理呢?神尼笑道:“姑娘可是奇怪老衲这脸上为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么?”
  孟飘萍道:“晚辈正是奇怪,为什么三十七刀的疤痕,会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若非晚辈亲眼所见,晚辈真是难以相信!”
  神尼微微一笑道:“姑娘,老衲隐居朝天谷,就是为了守候那千载难逢的金兰玉实的开花,三十年之中,老衲从未离谷一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老衲取得了那金兰玉实的蓓蕾,终于治好了老衲的刀痕,同时,也使老衲青春永保。”
  孟飘萍这才长长的嘘了口气道:“庵主,真难为你老了!”
  神尼脸上有一片惆怅之情,缓缓的说道:“姑娘,而今想来,老衲仍有余恨,至于那后十年的一切,姑娘已经目睹,而且最近两三年,承蒙姑娘在外奔走,真使老衲十分感激!”
  孟飘萍淡淡一笑道:“庵主这么说,真叫晚辈惭愧得很,可惜晚辈才能有限,否则,庵主也不必自己这等牺牲一切的了。”
  神尼摇头道:“姑娘,武林人物同样是都脱不了财色之心,有人可以动之以财,有人可以动之以色,这动之以财,可求别人代劳,这动之以色,则除了贫尼本身,又能叫谁个清白少女,替我受过呢?姑娘,我也是情非得已……”
  神尼话音一顿,长叹一声道:“但姑娘大可放心,贫尼至少不会真的让男人碰到我一根毛发的!”
  孟飘萍红着脸道:“晚辈已经相信了。”
  神尼似是十分安慰的笑了一笑,眉头一扬道:“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孟飘萍道:“晚辈虚度二十一岁!”
  神尼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你可真是大大的受了委屈了。”
  孟飘萍一楞道:“晚辈有何委曲之处?”
  神尼笑道:“姑娘,十七十八一朵花,你把你最最珍贵的青春年华,都浪费在为了贫尼奔走江湖事务之上,岂不是受了委曲了么?何况为了行事方便,自十六岁后就打扮成一中年村妇,这对一个少女而言,该是多么伤心的事!”
  孟飘萍的粉脸泛上了红晕。
  她从未想到这位庵主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陡然间,她觉得神尼是如此的慈祥,如此的令人可敬。
  而且,她倒真也感觉到自己果然忘了自己真正的青春了。
  她羞答答的低下了头,摇头道:“庵主,晚辈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事啊!”
  神尼笑道:“二十岁的姑娘了,早该想想这些选了,孩子,老衲已为你看到了一个适合的人选,孩子,你如有意,老衲劝你……”
  孟飘萍眼角流露,晕生双颊,低声道:“庵主,你老别再说这些好么?”
  神尼大笑道:“姑娘,一个女人的终身大事,并不该害羞,难道你也想跟老衲一样,寄身空门,长伴青灯红罄么?孩子,恐怕你大叔也不愿意吧!”
  神尼语音一顿,又道:“孩子,老衲提及的这个人,多少也与老衲未来复仇之事有关呢!”
  孟飘萍突然一怔道:“谁?庵主,你老是指狄大侠么?”
  神尼摇头笑道:“不是他,在今日之前,狄青枫足以配得上你,可是,此刻他已有了那璧池等四个女娃儿缠住,不可能再配得上你了。”
  孟飘萍的脸更红了。
  神尼当然心里清楚,这孟飘萍一定早已春情动矣,只因没有时间和机会,才会隐藏心底未发,而狄青枫的出现,免不了使她动心。
  所以,神尼一提及此事,她就联想到了狄青枫。
  神尼含笑略一沉吟,又道:“姑娘,你对那位与吴老人结拜的秦豪印象如何?”
  她这一句话,只把孟飘萍问得怦然心动。
  秦豪么?这个洒脱不羁,武功高绝的年轻人,给她的印象太好了。
  不过,她却无法说出口来而已。
  神尼这一指明,她更觉得想说也不好意思张口了。
  孟飘萍低下了头,久久不作一声。
  神尼笑了,姑娘的内心,她懂得太多太多:“孩子,你很中意是不是?老衲想派你一个差事,你愿不愿意干?”
  孟飘萍低声道:“庵主有何差遣,晚辈敢不效命?”
  神尼笑道:“老衲要你设法接近秦豪,使他不要成为我们的对头!”
  孟飘萍期期半晌道:“这……庵主,晚辈恐怕干不了。”
  神尼笑道:“孩子,这件事非你不可,老衲对别人可以用任何一个女人去拉拢,但对这位‘地仙’陆巽的传人,却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可派!”
  长叹一声,神尼又低声道:“孩子,震凡等四个丫头,此时都已不够资格了,何况,你此番前去并非要把他拉到老衲这边,只要能使他不从中阻止老衲复仇大计就行了。”
  孟飘萍似是有些委曲的抬头道:“庵主,晚辈十分害怕……”
  神尼笑道:“孩子,你怕什么?那秦豪虽然表面上很洒脱,骨子里老衲发现,他仍是一个真正的道德君子,你不必恐惧他会玩弄于你!”
  孟飘萍的心在跳,脸更红了,她颤抖着说道:“庵主,晚辈不是怕的这个……”
  神尼皱眉道:“那……孩子,你怕什么?是怕他不肯跟你交往么?”
  孟飘萍幽幽说道:“晚辈是怕他一旦明了真象以后,会不耻晚辈的为人!”
  神尼摇头一笑道:“孩子,他不会的。”
  孟飘萍对神尼这句话不大满意,心想,你怎能断定他不会呢?但是,她此刻却又无法对神尼说出自己心中所疑所惧到了何种程度。
  是以,她只好低头不语。
  神尼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孩子,老衲年轻的时候,就因行事太过激动偏激,才会留下这终身大恨,你能这么深长的思考,老衲实在很高兴!”
  孟飘萍道:“晚辈非是有什么顾虑,而是躭心那秦公子在一旦知道了晚辈乃是你老派来的人以后,恐怕更会把事情弄糟了。”
  神尼道:“不会,老衲早已想到这一点了!”
  孟飘萍微微泛起笑意道:“庵主怎样安排,晚辈能够问么?”
  神尼道:“当然,这一切都靠孩子你利用智慧才能去应付,老衲当然应该告诉你,否则,岂不正如你所躭心,反而误事了么?”
  孟飘萍低笑道:“庵主的计划是要晚辈一开始就向秦公子讲明白?”
  她是肯这么做了,大概她芳心中已被秦豪所塞满。
  神尼笑道:“不!那样就不会有一个更好的开始,甚至你连接近他都不可能了。”
  孟飘萍怔怔地,她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法子,因而应声道:“庵主,那晚辈该怎么办才是?”
  神尼道:“孩子,老衲寻思再三,唯一可行之法,是你离开老身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与老衲连络了。”
  孟飘萍陡然一惊道:“庵主可是叫晚辈从此脱离‘七宝庵’么?”
  神尼道:“不错,在外表上就是与我‘七宝庵’之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孟飘萍道:“晚辈连叔叔也不能见了么?”
  神尼笑道:“孩子,叔叔可以见的,不过,最好不要涉及与本庵有关的时候去见,而且,还得当着秦豪之面相见才是。”
  孟飘萍有些似懂非懂的问道:“这又为了什么呢?”
  神尼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为了取得秦豪对你的信任,不过,孩子,这一切可全凭你去应付了,老衲相信,只要你待他以诚,他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的!”
  孟飘萍道:“晚辈心里很矛盾,只怕……”
  神尼陡然目光一亮,道:“孩子,大概是他们来了,你快回去换掉这身装束,改用前些时候行走江湖的男人面目,以误打误撞的神态,赶来此处。”
  孟飘萍道:“庵主,晚辈不知道此计行不行得通……”
  神尼微微急道:“孩子,别再说了,快去吧,一切都在你自己了,如果你无力左右于他,我也不会怪你,记住,只要你能终身有托,老衲也算放了心了……”
  话音一顿,神尼微显黯然的又道:“姑娘,今后再逢之时,你我就是陌路之人,你不必有所顾虑……对了;孩子,老衲替你想了个名字,叫你幻生,好么?”
  孟飘萍点头应道:“很好,晚辈记下了,庵主,你老多保重了……”
  娇躯一掠,人已穿出月门而去。
  天远神尼这才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冷冷一笑,自语道:“四十载深仇大恨,而今总算开始有机会报复了……”
  蓦地,神尼自叹未已,一声怪叫远远传来:“丫头,你好歹毒的手段!”
  三条人影,电射而来。
  “夺命怪叟”吴世茫领先,秦豪居次,“情侠丹心”孟剑尘垫尾。
  那一声怪叫,正是吴老人所发。
  神尼脸上含着一份悲戚之容,纳头便向吴老人跪下:“吴爷爷,他们欺侮我……”
  六七十岁的人,像孩子般的撒娇了,这一磕头就拜,倒把吴老人拜的楞了:“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神尼低声悲呼道:“吴爷爷,他们欺侮我,他们要凌辱晚辈,若非晚辈跑的快,这会儿准是没有性命的了。”
  她说得好不楚楚动人,只看得孟剑尘白眉锁起。
  秦豪呢?他无动于衷的在一旁含笑而立。
  吴老人却是勃然大怒道:“丫头,你想倒打一钉耙么?这些都明明是你摆下的圈套,怎么还说别人要来欺侮你?说给鬼听,恐怕鬼也不相信吧!”
  天远神尼跪伏在地,丝毫未见慌张的低声呜咽道:“吴爷爷,你老要是不信,晚辈可以带你老去看看就明白!”
  吴老人冷笑道:“不错,老夫正要你带我去看看。”
  神尼缓慢的站起来,口中道:“吴爷爷,你老看明白以后,就不会再怪我了……”
  嘴里说着,人已转身向大厅之内走去。
  这时那三名当代的一派宗主身份的高手,依然在打得十分热闹。
  吴老人看出这三个老家伙那等没出息的情形,心里可真是有气,目光一寒怒道:“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神尼红着脸低声道:“吴爷爷,他们……他们……要欺侮我嘛!”
  试想,那种要跟她参那欢喜大禅的事,神尼怎生在吴老人面前说得出口?
  吴老人皱眉道:“你这丫头花样真多,到底是怎么个欺侮法?他们既要欺侮你,为什么自己三个人又拚起命来了?”
  神尼嗫嚅不安的道:“吴爷爷,这叫晚辈怎生说得出口呢?”
  吴老人像是个呆子,他仍然不懂,大叫道:“天下事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丫头,少给我耍花枪……”
  神尼低头,久久不语。
  因为,她在想,此时该有另一个人说话才对。
  她倒真是料事灵验得很,果真的秦豪说话了:“老兄弟,这事你要再问下去,神尼可就无地存身了。”
  吴老人回头道:“大哥,怎么了?你以为他们是……”
  老人陡地住了口,皱眉大笑道:“那怎么可能?尤其是那武当山掌门的小牛鼻子,道心可坚定得很呢!”
  这敢情吴老人也猜出来了,这几个老混帐在打神尼的主意。
  但是,他却不相信得很。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这事可不能用常情衡度了,不信,我们让神尼站在大厅之中,再由我们一人出手把他们分开,老兄弟就会发现,结果必是惊人得很了。”
  吴老人道:“这主意不错,丫头,你给我站过去。”
  神尼神情十分畏怯,却又不敢不依的走了过去。
  吴老人显得大有兴趣的一笑道:“大哥,咱们两个人出手就够了。”
  秦豪心中暗笑,以自己与吴老人功力,根本不要两个人,一个人也就够了,但是,他却没有说明,只是一笑道:“好吧,孟老就请在旁掠阵,以防有人暗袭神尼也好。”
  孟剑尘微微一笑道:“老朽遵命!”
  吴老人适时大笑一声,腾身直向激斗中的三人奔去。
  秦豪也青衫一摆,快步近前,他右手微微一抬,不知道用了个什么快绝奇绝的招式,就从杖影剑光中拉开了武当掌门。
  同时,吴老人也双手一分,一手抓住那“八步仙杖”倪笑群的青竹杖,一手却抓住了那“五绝剑叟”杨化全的黄衫衣领子,硬生生地把两个人分开。
  口中怪叫道:“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歇一会儿吧!”
  被拉开的三个人,可不讲理得很。
  手脚齐挥的,就向吴老人和秦豪击出。
  但他俩又怎么被他们碰得到身子?
  秦豪淡淡一笑,抖手就把灵霁道长的长剑给夺了下来,口中喝道:“掌门人,你还不清醒么?”
  其实,这个老道人要是这么容易清醒,那还会三个好朋友打了半天,不死不休吗?秦豪这话简直是多余的了。
  吴老人这时可不像秦豪那么客气。
  他一手抓一个,而被抓的两人手足齐挥,向他攻去,不禁使他大为恼火,右手顺著“八步仙杖”倪笑群的那根竹杖一运力,真力电射,传入对方体内,一眨眼之间就将倪笑群的混身脉博封住。
  倪笑群像是入了水的面条,软倒在地上。
  “五绝剑叟”杨化全比倪笑群也好不了多少。
  他虽然未被吴老人封住全身脉道,但是却被老人像捉小鸡一般,摔上了大厅的屋樑之上,横搁在承尘之上。
  敢莫是他也被他制住了穴道么?
  没有,吴老人只是用罕绝的功力,把他全身四周用真力裹住,定在那屋梁上面,四肢伸展不得而已。
  吴老人这才哈哈一笑道:“大哥,老兄弟这一手不坏吧!”
  秦豪大笑道:“你这手‘真炁定形’的功力之高,真是人间罕见。”
  老人笑道:“多谢大哥夸奖了,大哥那空手夺剑的手法,人间又有谁能相比呢?大哥,你别忘了,那牛鼻子剑法之高明,武林中可是大有名头的呢!”
  老人不是吹嘘,武当一派在武林中向以剑法著称,武当派的掌门人剑法高明,那自然是不假的了。
  而秦豪却一举手就夺了他的长剑,秦豪的手法之绝,人间难见四字,真正是当之足可无愧。
  秦豪笑道:“老兄弟捧我,我更是十分感激了……”
  他话音未落,那位呆呆的失去了长剑的武当掌门,陡然像发现了金山银海一般,发出了一声欢呼。
  灰色人影一闪,他居然扑向了天远神尼。
  而且,这老道人口中还在叫着:“神尼,贫道来了,快脱光你的衣衫……”
  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这那儿像一派正宗的掌门人?根本连下三流的采花淫贼,也大大的不如了。
  吴老人吊眉一皱,气得连声怪叫。
  秦豪却含笑注视,一点也不惊奇,仿佛这早在他预料之中。
  而孟剑尘却脸上大大变色。
  他身形一幌,就抢了过去。
  天远神尼此刻可装得像是一个无力的弱女人,尖叫着逃躲……
  武当掌门疯狂似的追,神尼则老鼠般的躲,孟剑尘却又自动的停下了身形,因为,他发觉已经有人抢在他前面赶了过去。
  是吴老人么?
  不是,原来是那位杨化全自屋樑上掉了下来,正好拦在武当掌门人与神尼之间。
  “五绝剑叟”杨化全怎会掉下来了呢?孟剑尘有些儿不懂。
  但是秦豪却明白这是因为吴老人一动怒,忘了再以真炁逼那“五绝剑叟”杨化全,是故他身外四周的真力一散,人也就掉下来了。
  “五绝剑叟”杨化全双脚落地,立即挥掌直攻灵霁道长,口中喝道:“这与神尼合体之乐的头筹,老夫拔定了。”
  “砰!砰!”两声大震,灵霁道长跟他已实在的换了两掌。
  一时之间,两人可又拚上了。
  神尼飞快的跑到吴老人身前叫道:“吴爷爷,这可是你老亲眼看见的啊……”
  吴老人冷笑道:“不错,老夫是亲眼看见了,这些混帐该死……”
  老人嘿嘿一笑,向秦豪道:“大哥,像这等衣冠禽兽,可真是留他们不得,杀了算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他们虽说死有余辜,但也不必由我们来动手啊!”
  老人一怔道:“依大哥之见呢?”
  秦豪朗朗一笑道:“让他们自己拚个你死我活吧……”
  吴老人恍然大悟般笑道:“对!这种人杀了实污老夫之手,让他们自作自受最好不过的了……”
  话音一落,一伸手拍开了“八步仙杖”倪笑群的穴道。
  秦豪适时一掌,将倪笑群轻飘飘的送到那两个拚命狠斗的武当掌门道长和“五绝剑叟”的身前,同时喝道:“倪笑群,那杨化全要占先了……”
  他这么一喝,可是大有深意,因为他不相信事情那么简单,像这等武林高人,若非神智不清,或是受了什么或以大法的暗算,决不会忘我忘形,一致于此。
  秦豪就是想用这一喝,来看看倪笑群的反应。
  果然,倪笑群在听到杨化全占先几字以后,竟是大吼道:“他敢,老花子才是有资格跟神尼睡觉之人……”双臂电挥,竟是扑入了战圈。
  秦豪笑了。
  他已经不必证实什么了,这三个人已中了暗算,是决无可疑的了。
  神尼此刻向吴老人一拜道:“吴爷爷,这儿我耽不下去了,我要走了,你老人家可要护送晚辈一程?”
  秦豪在一旁听得心中一动。
  吴老人却已摇头大笑道:“丫头,老夫有别的事,你要走,跟那孟小子一道走吧!”
  神尼忽地大为伤感的道:“吴爷爷,你老有什么事要忙?没有你老护送,晚辈怎么走得了?”
  吴老人笑道:“放屁,你活了这么大也没人伤得了你,今天又怎么了?想赖上我老人家那可不行的,大哥,咱们走吧!”
  秦豪此时也被吴老人弄糊涂了,他要干什么去呢?
  但他并未多问,当真转身就准备离去。
  突然,吴老人又像想起什么大事般,向神尼道:“丫头,这厅里的那些绿林人物呢?”
  神尼淡淡地一笑,低声道:“他们都去享福去了。”
  “享福?”老人一呆道:“丫头,他们享什么福?”
  神尼道:“他们是去找他们自己的相好去休息去了,这三个老混帐因为找不到相好的人,所以就打主意到晚辈身上了。”
  吴老人明白了。
  秦豪也明白了。
  那些武林人物敢情都是去圆那襄王之梦去了。
  这中间可大大的不简单了,吴老人也想出来了。
  他两眼一瞪,大喝道:“丫头,你真是心狠手辣得叫人可怕了!”
  神尼一笑道:“吴爷爷,这与晚辈有什么关系呢?是他们自己的事啊!”
  吴老人冷笑道:“混帐,你还想骗老夫么?若非你从中弄了手脚,这些人怎会忽然一个个性发如狂,连朋友都不认得了?”
  神尼笑道:“吴爷爷,你老怎地不去看看再骂晚辈呢?也许并不如你老所想的那么坏……”
  吴老人大笑道:“好啊,丫头片子你还敢嘴硬么?老夫当然要去看看!”
  神尼道:“晚辈给你带路如何?”
  吴老人道:“你敢不带路吗?老夫告诉你,你那一点小聪明,在老夫面前少卖!”
  秦豪听得在旁直是要大笑了。
  明明这老儿已被神尼骗得团团转,他还说别人的小聪明少在他面前耍呢!
  神尼此时已缓缓移来,向厅后行去,口中道:“吴爷爷,跟我来吧!”
  吴老人道:“丫头,别忙,这三个混帐怎么办?”
  神尼笑道:“你老不是说让他们自作自受么?我们何必管他们的闲事呢?”
  吴老人皱了皱眉,居然一言不发,跟着神尼行去。
  秦豪却向孟剑尘一笑道:“孟老,你留在这儿照顾一下如何?”
  孟剑尘实际上并不想留在这儿,他很想去看看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秦豪这句话却使他不便离去了。
  秦豪是知道孟老心意,一笑又道:“孟老,这三个人如能收在神尼手下,可是大有用途呢!”
  孟剑尘闻言一愕。
  他想问问秦豪此话何意,可是,一抬头那秦豪已经走的不见了。
  孟剑尘目光在那三人战圈中一转,淡笑道:“这吴老人真是个人间第一奇才啊……”
  神尼领着吴老人和秦豪向马房行去。
  她居然这么做,真是叫人难解得很,她不怕那吴老人和秦豪发怒,怪她在这儿糟蹋人么?
  这正如那“鬼妪”所说的“神尼行事,实非常人可测”。
  三人来得不快,但也不到寸香时间,就到了后院马房。
  远在五丈以外,就听到一阵怪叫怪笑之声。
  这等声音入耳,秦豪不禁大为踌躇了。
  他可以想得出,那马房之中,必是一付不堪入目的淫乱之象,他如是一个人,或是与那吴老两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过去看上一看。
  但此时却是有些不同,因为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美貌无比的天远神尼。
  是的,他踌躇却步。
  吴老人呢?也有些不大对劲,他竟是不但不走,反而掉头向回走了。
  神尼似是被老人这种行动弄得一呆道:“吴爷爷,你老怎么不走了?”
  吴老人站定了身形,怒道:“这等禽兽之行,老夫不看也罢!”
  神尼道:“吴爷爷,你老人家不看看,怎能相信晚辈说他们乃是自愿的事呢?”
  吴老人冷笑道:“老夫相信了,老夫知道,这等事在男人而言,可是勉强不得的。”
  神尼的脸蓦地红透了。
  吴老人这句话不算刺耳,但却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秦豪适时一笑道:“庵主,那‘广武寺’的几位大师父呢?”
  他可是在关心着光慧大师。
  因为,这位昔年的“血箭毒王”区奋,好不容易大澈大悟的改邪归正,如果一旦陷身色界,那可就十分可怕了。
  由魔入道,难上加难,但由道再入魔境以后的人,却比未曾革心洗面以前,更要令人觉得可怕,因为,他可能连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
  倘若“血箭毒王”再成魔头的话,那后果定能使武林之中弄得白骨成山,到处都是他那追魂夺命毒物下的冤鬼。
  所以,他才特别提出他们来向神尼询问。
  神尼淡淡一笑道:“他们大概也正在马房之内……”
  秦豪怔了。
  冷汗自掌心泛出,身形一幌,就抢向马房。
  吴老人瞧得大吃一惊,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秦豪身形未停,口中却道:“我要救出光慧大师,老兄弟,你跟神尼回到大厅去吧!”
  吴老人闻言,笑道:大哥,老兄弟在这儿等你!”
  老人的话音传入秦豪耳中之时,秦豪的身形已隐入马房之中。
  半晌,那秦豪才如飞般红着脸退了回来。
  吴老人大叫道:“大哥,怎么样?”
  秦豪皱眉道:“不堪入目得很!”
  神尼低着头,柔声道:“施主,那光慧大师在么?”
  秦豪道:“光慧,天苍,天悟三位大师和‘午夜游魂’古恺雄,‘天山游龙’常沐风,‘塞北苍龙’翁一鼎以及‘万劫宫’中的人,全都不在其中。”
  秦豪话音一落,神尼惊得跳了起来,娇躯一拧就扑向马房。
  可是,她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听她“嘤咛”一声娇呼,人已倒射而回。
  头已经低到胸前,久久没有抬起。
  敢情这一下子把这老而弥少的尼姑看得羞惨了。
  试想,那等无遮大会的光景,她怎能想像得到?一旦入目,怎能不羞得发慌呢?
  吴老人大笑道:“丫头,你不也是自作自受么?那马房里的光景,八成不大好看吧!”
  神尼连颈子都红透了。
  她低声道:“吴爷爷,晚辈不理你老人家了!”
  这倒真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般,吴老人笑了:“丫头,你真是不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才反是求之不得的了。”
  话音一顿,向秦豪失声道:“大哥,他们这些家伙到那儿去了?那儿有没有镖局中人在外把风?”
  这种场合谁肯把风?谁又有那份定力去把风,老人问得真叫多余的了。
  秦豪道:“没有。”
  神尼忽然低声道:“那魏大娘在不在门外?”
  秦豪笑道:“庵主自己没有看清楚么?鬼妪早已不在那儿……”
  蓦然秦豪大惊叫道:“不好,我误了光慧大师的大事了。”
  他这么一叫,可把个吴老人叫得直发愕道:“怎么回事?大哥,你误了什么大事了?”
  秦豪道:“那光慧大师与‘鬼妪’之间,本有宿怨未解,只怕此刻‘鬼妪’已认出了光慧大师的本来面目,两人已经拚命了……”
  神尼甚为吃惊的问道:“那光慧大师也是武林人物么?”
  秦豪道:“不错,光慧大师正是昔日武林魔头‘血箭毒王’区奋!”
  天远神尼脸色也变了。
  她可没料得到那区奋就是光慧大师,她曾经找了他很久很久,因为她一方面想化解他与“鬼妪”恩怨,另一方面想借重他的用毒,解毒之能。
  可是,她就是打探不出丝毫头绪,想不到这“血箭毒王”区奋,竟是就在自己眼前的“广武寺”中当了方丈。
  神尼不禁暗叫惭愧,并且接口道:“原来区大侠入了佛门,成了得道的高僧了,秦施主记的不错,他与魏大娘果真有着宿怨,不过,以‘毒王’武功,‘鬼妪’也奈何不了的!”
  秦豪摇头道:“庵主只知其一,无怪要认为‘毒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了,但区区却知道,如果‘鬼妪’要那‘毒王’之命,‘毒王’也不会回手的。”
  神尼不信道:“区奋岂是那等听话之人?施主说的,贫尼不信!”
  秦豪道:“区奋自入佛门,即有殉道之心,生死之念,在他已然视作解脱,此番前来赴会,还是区区与吴老兄弟硬逼而来的,庵主试想,那‘鬼妪’魏大娘一旦向他寻仇,他怎会还手呢?”
  神尼目光一凛道:“若是如此,我们可得早一点找到他们才好!”
  吴老人大叫道:“不错,正是要早一些找到他们才成,丫头依你猜想,那‘鬼妪’可能把他们引到何处下手?”
  神尼笑道:“大概在那镖局的东跨院内!”
  吴老人道:“不会错么?”
  神尼笑道:“此刻镖局之内,只有东跨院最安静,而且,那位魏大娘自己就住在那里,如果他们不曾离开“武威镖局’,自然只有那儿最合适了。”
  秦豪头道:“庵主记的大致不差,就请庵主带路可好?”
  神尼笑道:“贫尼遵命……”娇躯一侧,飘然行去。
  吴老人看了马房一眼道:“大哥,这些人怎么办?不管他们的死活么?”
  秦豪淡淡一笑道:“自作自受,由他们去吧!不过,我相信神尼一定有了安排的了。”
  神尼已然远在数丈以外,闻言笑道:“施主所料不错,贫尼自有计较……”
  吴老人大笑一声道:“好吧,这儿的事老夫不问了,咱们走……”
  疾逾闪电一般,直向神尼追去。
  秦豪自也不慢,他淡淡一笑,双肩一摇,就失去了踪迹。
  三人只消作个起落,就奔入东院之内。
  这时,他们已听到了兵刃互击之声。
  秦豪诧异的皱了皱眉,他想不出来,那光慧大师怎会肯跟“鬼妪”两人动手?
  神尼却回眸向秦豪一笑道:“施主,看来那区奋并不想解脱呢!”
  秦豪很少正面注视过神尼的笑容,这时看着她回眸时的情态,那份娇娆妩媚,不禁心中大大一震。
  他暗自一凛,忖道:“这神尼的姿色神情,果真是迷人得紧……”口中他却是爽然一笑道:“庵主,咱们先看看再说,也许那不是光慧大师自己也未可知?”
  神尼道,“但愿如是,否则只怕施主无法向那区毒王的阴灵交待了!”
  三人此刻已进了东跨院的正屋。
  目光过处,吴老人首先笑了:“丫头,我老人家的大哥没料错,那动手的果真不是区奋!”
  其实,神尼也看清楚了眼前一切,那正屋之中,正有两个人在拚斗,挥杖的是“鬼妪”魏大娘。
  一个赤手空拳的是天苍大师。
  光慧大师则盘膝坐在一旁,凝如入定。
  天悟大师和“午夜游魂”古恺雄护卫在一侧。
  “天山游魂”常沐风一脸紧张之色,注视着用场中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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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3 10:50: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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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神尼壮志

  神尼看清楚这等情况,立即大喝道:“住手!”
  她这声大喝,可是用上了内家真炁,只震得斗场中的两人心头一麻。
  顿时,“鬼妪”拔杖后退三尺。
  天苍大师也双拳一抱,斜飘两步。
  神尼大步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在“鬼妪”脸上一转,道:“大娘,你知不知错?”
  “鬼妪”脸上露出十分愤慨的神情,抗声道:“庵主,老身是为了报仇啊!庵主,你老不也是为了那当年之仇,才含辛茹苦,受屈牺牲,而再出江湖么?”
  神尼凤目陡地一睁,冷笑:“大娘,你的仇恨比我的重要么?你擅离职守不说,还要找那‘毒王’拚命,岂不是存心与贫尼过不去?”
  “鬼妪”面色一凛,忙道:“老身不敢,望庵主宽恕!”
  神尼冷冷笑道:“大娘,贫尼对你虽有救命之恩,但我并未望你施报,这可是你自己愿意追随贫尼,方始收留于你,既是你明知贫尼急于找到区大侠,并且也得你亲口保证,不再与区大侠为敌,为何在发现区大侠以后,你居然又出了花样?”
  “鬼妪”神情黯然的颤声道:“老身一时糊涂,尚求庵主见宥!”
  神尼忽然一笑道:“大娘,贫尼身边容不得你这等背信之人,你走吧!”
  “鬼妪”听得老脸陡地发白。
  只见她老眼之中,忽地双泪下垂的叫道:“庵主,老身再也不敢犯错了,望求庵主不要将老身赶走。”
  秦豪见“鬼妪”的神情十分可怜,大为奇怪,想不出这位女魔头为什么不愿离开天远神尼?而且,神情又是如此可怜。
  吴老人似乎也是听得不解,怔怔地向秦豪皱眉。
  神尼此时却冷冷说道:“大娘,你这可是真的话?”
  “鬼妪”应声道:“老身随庵主已数十年,从未犯错,今日只是一时糊涂,庵主如愿宽恕,老身是再也不会犯错的了。”
  神尼沉吟了一下,道:“好,老衲权且恕你头一次,不过,你与区大侠的仇,该化解了才是。”
  “鬼妪”闻言,竟是欢呼了一声道:“谢庵主,老身再也不会记那件仇恨了。”
  神尼笑了一笑,移步走向光慧大师身前,合十道:“师兄请了,贫尼天远叩问师兄安好!”
  光慧大师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苦笑一声道:“神尼这等称呼,叫老衲担当不起。”
  神尼笑道:“贫尼曾经化费数年时间寻访区大侠下落,想不到区大侠竟是近在咫尺,成了我佛弟子,今日幸会,实令贫尼快慰无比,但愿大师能与贫尼开诚相见才是!”
  光慧木师长叹一声道:“神尼派人寻找贫僧之事,贫僧业已知晓,只因贫僧早已决心不问武林之事,是以才未曾表露身份,今日既被神尼识破,贫僧自也不便再事做作了。”
  神尼听得咯咯一笑道:“师兄果是达人,贫尼好是敬佩……”
  光慧大师合十道:“贫道当不得神尼抬举!”
  这时,秦豪已走了过来,大声道:“大师,你没中那汤药之毒么?”
  他这一叫,只把神尼叫得怦然心震,她料不到秦豪早已猜出来她已经暗中在菜肴里弄了手脚之事了。
  光慧大师笑道:“施主,老衲和这几位都没有喝过汤,是以未曾乱性!”
  秦豪大笑道:“很好,否则大师如是喝了这汤;那真是难堪的很了!”
  光慧大师听得高声连连诵佛。
  吴老人却在此时大笑道:“丫头,你变色干吗?你的那些手法也能瞒得过我大哥么?”
  神尼讪讪地笑道:“秦施主机智过人,晚辈果是心中佩服之至!”
  吴老人冷笑道:“你心中佩服是可以,但如你要是打他什么坏主意,老夫可就不饶你了。”
  神尼嫣然一笑道:“吴爷爷,你老的大哥,晚辈怎敢对他不敬?”
  吴老人冷笑道:“你记下就好,免得将来我老人家跟你算不清这笔帐!”
  神尼心头微微一震,但她却不曾露出丝毫不妥的笑道:“吴爷爷,你老尽管放心,晚辈决不会对秦豪是有什么坏主意的!”
  此时秦豪已掉头向神尼一笑道:“庵主,光慧大师与魏大娘的宿怨,能够在庵主三言两语之下化解,可谓功德不小,区区随着光慧大师向庵主致谢!”
  神尼淡淡一笑道:“不敢当了,施主一片菩萨心肠,实是深得我佛之心,贫尼也不过是受了施主之感化,方始做了一记顺水人情而已……”
  话音一顿,她嫣然启唇又道:“此刻此间最是清静,贫尼想请各位在此小坐片刻,贫尼尚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向各位吐露,不知各位愿否留步?”
  吴老人看了秦豪一眼,秦豪笑道:“庵主有事相告,区区等人自是愿意恭听!”
  神尼那满脸的期望,瞬间变成了欢笑。
  她一扭头向“鬼妪”道:“大娘,快叫厨下再准备一桌素食过来。”
  “鬼妪”惟恭惟谨应声而去。
  神尼很愉快的请吴老人坐了上座,秦豪挨在他身边。
  光慧大师、天苍大师、天悟大师、“午夜游魂”古恺雄、“天山游魂”常沐风以及镖局主人翁一鼎都依次坐定?
  吴老人目光一转,大笑道:“丫头,你有什么要讲?可得快着讲,老夫和秦大哥还有别的事要办。”
  神尼微微一笑道:“吴爷爷,晚辈想向你老请教一件事。”
  吴老人笑道:“什么事?你不妨快说!”
  神尼道:“晚辈有心在武林之中开帮立派,你老同不同意?”
  她这句话可把吴老人问得呆了半晌。
  这丫头怎地发此奇想,要在武林之中开帮立派呢?
  老人吊眉连连闪动了十几次,终于大笑道:“丫头,你真是花样不少,老夫倒要问你,你要创个什么帮?什么派?”
  神尼一笑道:“晚辈想在武林之中,创立一个‘七宝派”!”
  秦豪听得笑起来,脱口道:“庵主就以“七宝庵”之名为立派之名么?”
  神尼笑道:“贫尼正是此意。”
  吴老人依然皱眉,但却忽然大笑道:“丫头,老夫一直想问你,你这‘七宝’两个字有什么用意没有?”
  神尼笑道:“晚辈当然有含意在内。”
  老人道:“什么含意?告诉老夫行么?”
  神尼笑道:“别人要问,晚辈也许不愿说,但吴爷爷和秦施主,各位大师及天风二护法等在此,我自是可以直说无妨的了。”
  吴老人笑道:“丫头,你真是噜囌得很!”
  神尼嫣然一笑,低声道:“吴爷爷,晚辈这‘七宝’两字,乃是指的我那庵中存有‘七宝’!”
  吴老人怔了一怔道:“你有什么‘七宝’?是不是……”
  老人话音未已,神尼已笑道:“吴爷爷,你老不必猜,这‘七’件宝贝,任何人也猜不到的!”
  秦豪突然一笑道:“庵主此言,区区有些不信!”
  神尼妙目一转笑道:“秦施主有意一猜么?”
  秦豪笑道:“如果庵主能指出个范围,区区则甚愿一试!”
  神尼笑道:“好,贫尼就瞧瞧施主的智慧……”她顿了一顿,向吴老人一笑道:“吴爷爷,你老要不要也猜上一猜?”
  吴老人大笑道:“秦大哥既然要猜,老夫自是只有藏拙了。”
  他对秦豪可真是没有话说了。
  秦豪笑道:“多谢老兄弟这等慷慨,庵主,你先划定一个范围吧!”
  神尼微微一笑道:“神鬼之间而已!”
  秦豪闻言,不禁低头沉思。
  这时连吴老人在内,东院堂庵中的几位老人都未免被神尼这句“神鬼之间而已”六个字弄糊涂了。
  他们全都在心中思想,这神鬼之间,指的何物?
  有什么宝物是介于神鬼之间。
  还是什么由神鬼所造成宝物,留在“朝天谷”内呢?
  他们觉得天远神尼这个范围指定得更糟,若是神尼不这么指定,或许他们还能把武林中的奇珍异宝仔细的想上一想,容或就能猜得出来。
  而她这一指明范围,可就真把他们难住了。
  因为,这个范围反而把他们弄得入了谜阵之中。
  秦豪则含笑沉思,似是满有把握。
  天远神尼静静的望着他,粉靥之上,也是满含笑意,大概她已经看出秦豪似是已有九成把握。
  果然,秦豪在沉思了一会儿,就笑道:“庵主,你这‘七宝’大概都是指的‘人’吧!”
  神尼柳眉一扬,笑道:“秦施主猜对了。”
  吴老人忽地一跃而起,大叫道:“大哥,你果真比老兄弟强得多多,老兄弟想了半天,为什么就没想到‘神、鬼’之间乃是‘人’字呢?”
  别说吴老人,其他的几位何尝不也作此想?
  那“神鬼”之间,自然是个人了。
  而这等简单的事,可就把他们给难住了,想不出来。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们可不是想不出来,大概你们是被天远神尼这句‘神鬼之间’四字所迷,全心只在想那神鬼的宝物之故?是以想不到鬼神本身之间,自然也就不会想到是个‘人’字了。”
  道理本来如此简单,但秦豪未曾说出以前,却是那么难以猜透。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分析得极是,老兄弟可就是想左了,所以,一直想不出来这‘神鬼之间’原来就是个‘人’。”
  老人话音一顿,掉头向神尼道:“丫头,你这‘人’字,指的什么‘七宝’?老夫就有点不信了!”
  神尼微微一笑道:“吴爷爷,你老别想,秦施主一定会想得出来的!”
  吴老人目光一亮,转向秦豪叫道:“大哥,你可真想得出来!”
  秦豪淡淡一笑道:“这倒不敢说是一定了!”
  他陡然向神尼一笑道:“庵主,你这‘七宝’可是指的你庵中的七个女人而言?”
  神尼微微笑道:“施主果然猜对了,这‘七宝’正是指的贫尼庵中的七个女人。”
  吴老人摇头道:“丫头,你那庵中何来七个女人?”
  神尼笑道:“吴爷爷今天不是已经见到了么?怎么说会没有呢?”
  吴老人吊眉一扬,大笑道:“丫头,你可是指的你自己和那五名弟子,加上一位‘鬼妪’了?”
  神尼笑道:“吴爷爷认为不是么?”
  吴老人大笑道:“你真是想得出来,天下那有自称自己为宝的?何况,丫头,老夫却认为你这‘七宝’中有一个是赝品……”
  神尼脸色微微一变,尚未答话,那位光慧大师已笑道:“庵主,你这‘七宝’,似是应该改为八宝才是。”
  神尼皱眉道:“师兄怎么说是要改为‘八宝’?贫尼实在是不解了!”
  光慧大师合十道:“庵主,你是否把那‘刀婆’给漏列了?”
  神尼脸色又是一变道:“师兄责问得好,但贫尼却认为仍是‘七宝’!”
  光慧大师笑道:“请庵主明告何以仍是‘七宝’之理?”
  神尼笑道:“师兄有所不知,贫尼那五大弟子之中,有一位乃是近日方始收入门下,故而尚还算不得一宝,以贫尼加上四个弟子,外带‘金刀婆婆’云五娘,‘鸠杖鬼妪’魏大娘,不是正是七宝么?”
  光慧大师合十道:“老衲受教了!”
  但是,有人不同意了。
  吴老人大笑道:“丫头,那儿还有一位蓝衣中年村姑是不是也算?她是什么人?不是你‘七宝庵’中的人么?”
  神尼摇头道:“她是孟兄的侄女,算不得本庵中之人。”
  秦豪闻言,陡然哈哈大笑道:“庵主,区区以为她也是庵主驾马车的奴婢呢?”
  天远神尼心中一震,笑道:“孟剑尘大侠的侄女,怎会屈为贫尼奴婢?这事若是传到了那位孟姑娘耳中,只怕会使孟姑娘大大的不快了!”
  秦豪笑道:“庵主,此事区区在那官道之上业已目睹,孟姑娘想必还不会那等小器吧!否则她又怎会替庵主驾了第二辆马车?”
  神尼低低一叹道:“施主,那可是孟姑娘看在乃叔面上,权且充任一次驭马之人啊!”
  秦豪大笑道:“原来如此……”
  适时,吴老人一笑道:“丫头,老夫还有一件事不大明白!”
  神尼道:“吴爷爷有什么事不明白?”
  吴老人道:“那个叫做‘冰心’的哑尼姑,是你新收的弟子么?”
  神尼道:“正是晚辈新收的弟子!”
  吴老人目光一寒道:“丫头,他是雌是雄?”
  神尼一楞道:“吴爷爷何出此言?”
  老人冷笑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么?”
  神尼心中可是跳得怦怦响,但她却在口中硬撑着应道:“吴爷爷,你老莫非看出什么不对么?”
  吴老人大笑道:“老夫倒没看出什么不对,只是昨天夜里却在这镖局西落院之中,看到了一个身着女尼衣衫的人,制住了你这丫头穴道,扬长而去!”
  神尼的脸色刹那间变黄了。
  这位老怪物真是多事得叫人可怕。
  这等极为隐秘之事,他又怎会都放不过呢?
  半晌,神尼未曾说话。
  而秦豪却朗朗一笑道:“庵主,此事区区也适逢其会,竟是不期而目睹了。”
  神尼的粉脸,罩上了一片红云。
  吴老人说什么,她也不会觉出有什么羞耻之处,但是,秦豪这么一说,却使她有了一般女人一样的羞耻之心了。
  吴老人吊眉一扬道:“丫头,你老实一点好不好?这等事如果并非伤天害理,有违人道,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神尼妙目之中现出一丝愧色,长叹一声道:“吴爷爷,你老说得对,晚辈果是说出来的好!”
  她话锋一顿,向秦豪合十道:“施主,你是否此刻心中认为贫尼乃是淫贱之徒?”
  秦豪朗笑一声道:“区区决无此意,神尼不必自卑!”
  天远神尼露出真心的微笑道:“贫尼多谢施主信任之德!”
  她掉头向吴老人正色道:“吴爷爷,那‘冰心’哑尼,果是个男人!”
  吴老人大笑道:“丫头,你早该承认了,老夫岂是你骗得了的人?”
  此刻,那光慧、天崖、天悟三位老和尚和“天风牧场”的两位护法以及“武威镖局”的翁一鼎全都大为震惊,张口咋舌的发呆。
  神尼却是微微一笑道:“吴爷爷,晚辈知这是瞒不过你老的!”
  吴老人道:“丫头,你明白就好,告诉我,那小子是谁?”
  神尼突然目光转向“天风牧场”的两位护法道:“古施主和常施主突然离开迪化前来银川,不知是否除了参与翁总镖头的宴会之外,还有别的事待办?”
  她这等不答吴老所问,而反向古、常二老人发出问题之事,不禁使得秦豪也为之一楞。
  秦豪剑眉皱起,心中苦苦寻想神尼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适时,酒菜已送了上来,神尼笑请各位入座。
  古、常二老脸上神色微变,互望了一眼,由古恺雄应道:“庵主为何忽地询及老朽等人之事?是否……”
  神尼截住古恺雄话头道:“古施主,你先答我所问!”
  吴老人在旁也在皱眉苦思,不过,他是抓着酒杯子一边喝一边想。
  他跟秦豪想的稍有不同,秦豪在想神尼这么突然询问古、常二老,必然是这个“冰心”哑尼与“天风牧场”有什么关系。
  而吴老人却是在想,这丫头可能又在出什么新花样,不得不防她一手。
  就在两人苦思之际,古恺雄已应声道:“不错,老朽等果是另有要事而来!”
  秦豪这时忽然在一旁笑了。
  而那位吴老怪则双目一瞪道:“丫头,你怎么知道古恺雄别有任务来此?”
  神尼笑道:“吴爷爷,你老别打岔可好?”
  吴老人皱了皱眉道:“不许打岔么?”
  神尼笑道:“吴爷爷,不是不许打岔,而是晚辈把话说明以后,你老人家自然就会明白晚辈为何知道他们别有原因来此的了。”
  吴老人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好!好!算你丫头狠!”
  神尼嫣然一笑,竟然又向翁一鼎道:“总镖头,你是不是丢失了你的坐骑?”
  翁一鼎可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暗道:这丢失坐骑之事除了“关西大刀客”薛长坤和马僮以外根本连镖局中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天远神尼又从那儿得到了这个消息呢?这不是怪得很么?
  他心中惊骇不已,口中却不得不应道:“庵主神算,老朽佩服无已,老朽的坐骑果然是在半个月前的一夜被人盗走了;现已自动回来了,但不知神尼怎会知道?”
  神尼大笑道:“总镖头莫要奇怪,也莫要以为那坐骑乃是贫尼派人所盗,只因贫尼手下之人曾经见到过总镖头坐骑,所以才会知道!”
  翁一鼎恍然道:“原来如此!”
  秦豪此时忽地一笑道:“庵主,那位冰心哑尼,看来必是一位大有名望的青年豪客了。”
  神尼笑道:“施主是否也猜出此人是谁?”
  秦豪笑道:“区区认为此人是谁,如果由古老和常老来猜,更为容易多多。”
  古恺雄、常沐风闻言不禁同是一呆道:“秦老弟这是怎么说的?”
  秦豪大笑道:“两位此来作甚?这银川离那晏家堡多远?两位还想不出来么?”
  古恺雄陡地一跳而起道:“那不可能,不可能……”
  常沐风也摇头大笑道:“秦少侠,你似是指那‘冰心’哑尼乃是我们的少场主‘风雷神剑’狄青枫老弟么?”
  秦豪笑道:“不错,区区说的正是‘风雷神剑’!”
  常沐风笑道:“秦少侠,这似乎不大可能吧!老朽那少场主身负七十余处重伤,又中了对方极毒之药,虽然杀出重围,逃得性命,但已是奄奄一息之人,就算获得灵药解毒,断非十天半月所能痊愈,少侠这等判断,颇难令老朽心服,何况,以狄少场主的生性,要他以堂堂七尺之躯,扮作妇人,他又怎会应允呢?”
  常沐风这番话?果是极为有理。
  光慧大师等人自是连连点头。
  甚至,吴老人也认为秦豪想得有些离谱了,笑道:“大哥,这常小子的话很有道理,这一回恐怕你弄错了吧!”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错与不错,只听庵主一句话就明白了。”
  常沐风此时已叫道:“庵主,那‘冰心’哑尼是谁?”
  吴老人也大吼道:“丫头,老夫可是被你给闷死了,你要是再不说,老夫可要光火了。”
  神尼从容不迫的笑道:“吴爷爷,你老别光火,秦施主没有猜错。”
  “什么?”吴老人跳了起来。
  常沐风却变色而起,喝道:“庵主,你把老朽少场主怎么弄成女人了?”
  古恺雄更是大怒道:“庵主可是在少场主身上做了手脚,使他失去了说话能力?你这等用心,究竟为了什么?少场主可是与你有什么过节?”
  这两位老护法,可真算得忠心耿耿。
  一旦听说那男扮女装的妖尼乃是狄青枫时,不禁全都火了。
  神尼闻言却是格格一笑道:“两位施主当请稍安毋躁,狄少场主之事,并非贫尼强迫!”
  秦豪适时大笑道:“庵主此言可信,狄少场主岂是容人强迫之辈?两位何不敬听庵主明言?”
  古恺雄,常沐风倒也听话,秦豪这么一说,他们也就没再动火了。
  吴老人笑道:“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尼笑了一笑道:“吴爷爷,这是狄少场主自己愿意的事。”
  吴老人道:“狄青枫那小子八成发了疯了是不是?”
  神尼摇头道:“不是,只因贫尼救了狄少场主一命,狄少场主愿意在三年之内,不求任何条件的听命贫尼!”
  吴老人一怔道:“有这等事?”
  神尼笑道:“确是有这等事,吴爷爷,晚辈可未曾强迫于他。”
  吴老人似乎仍然有些不信的看看秦豪。
  他此时对秦豪之信任,实在是到了不容怀疑的地步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相信庵主没说假话,那狄青枫若非知恩感报,自愿听命于人,大概武林之中尚还无人可以逼他违心行事。”
  古恺雄接口笑道:“秦老弟说的对,少场主之为人,确是宁杀不屈之人。”
  吴老人目光一亮道:“丫头,你要狄青枫扮成女尼,为的什么?你可知道要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该是多大的侮辱?”
  神尼笑道:“吴爷爷,晚辈要他扮作女尼,实在是为了狄少场主着想!”
  吴老人冷冷地喝道:“胡说,天下事要是有理?狄青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神尼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
  吴老人怒道:“丫头,你要是再不说明白,当心老夫打你的屁股!”
  大概吴老人一时忘了神尼已然不再是小孩了,他这句打屁股的话音甫告出口,顿时把神尼羞得面如噗血一般。
  秦豪等人则忍不住在旁暗笑。
  神尼红着脸道:“吴爷爷,晚辈是为了让他躲避仇家,才要他这么做的,试想狄少场主在晏家堡血战脱围,晏家之人岂会容他平平安安的离去?又怎能放心他仍在人间?依晚辈猜想,只怕那晏家之人,正在到处找他……”
  吴老人大笑道:“狄青枫不见得怕了他们吧!”
  神尼笑道:“狄少侠容或在明处无惧于他们,可是对方如是在暗中下手呢?狄少场主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在那死亡边缘么?”
  吴老人听得点了点头。
  常沐风则是大声道:“庵主说的是,对方如是蓄意暗算少场主果真十分危急!”
  古恺雄也沉吟道:“如此说,庵主乃是少场主救命恩人了?”
  神尼笑道:“那倒不敢当,武林人物焉有见死不救之理?古施主不必记在心上,否则倒成了贫尼挟恩图报了。”
  古恺雄,常沐风两人互望了一眼,突然大步走向神尼身前,双双抱拳,向神尼长长一揖。
  并且,古恺雄大声道:“古某两人仅代表场主向庵主致谢!”
  神尼笑道:“不必了,贫尼救了少场主,只是际遇正好,合该少场主命不该绝,贫尼若是要想求得报答,两位试想千年雪莲子,万载温玉汁又岂是用重宝求得到的珍物?两位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古、常二老听得半晌作声不得。
  神尼说的不错,少场主若要获救,果真少不了千载雪莲子和万载温玉汁。
  而这两种东西,在武林之中又是何等珍贵?
  是以,两人当真无话可答。
  秦豪大笑道:“庵主在狄少场主身上投资可谓不小呢,区区觉得庵主果有过人之处,就算换了区区,只怕也得发下这听命三年的大事了。”
  他的态度一直困扰着神尼。
  有时候,他似乎在帮着神尼讲话。
  但有时候却又针对着神尼讲话,比如此刻,他就在话中含了深意了。
  神尼可也是个机智绝顶的人物,闻言笑道:“施主可是认为贫尼救那狄少场主,别有用心么?”
  秦豪大笑道:“不敢,区区不是这么想。”
  神尼笑道:“施主言中却委实含有此意,贫尼听来实是不妥!”
  秦豪大笑道:“庵主何必不安呢?狄青枫那条命真可谓捡了回来的,若是庵主对他有什么要求,也并不过份哩!”
  神尼闻言,心中一震,她觉出这个秦豪越来越令她可怕了。
  她外表上依然十分镇定的一笑道:“施主,贫尼岂是那等人?”
  秦豪大笑道:“区区也认为施主不是这等人!”
  神尼闻言一楞。
  她未料这秦豪究竟是什么用心?怎会一时如此,一时如彼?
  吴老人这时陡地大声道:“丫头,你一定捣了什么鬼了!”
  神尼摇头道:“晚辈既舍得以千载雪莲和万载温玉为少场主治疗,又怎会从中捣鬼呢?吴爷爷,你老真是不问所以了……”
  吴老人怪笑道:“我不问良心么?丫头,你自己心里有数!”
  神尼笑道:“吴爷爷,你老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吴老人大笑道:“丫头,老夫真不讲理么?你若非有所企图,又怎会舍得用那千载雪莲和万载温玉替人无条件治伤呢?”
  神尼笑道:“吴爷爷,晚辈在那狄少场主重伤晕迷之际,将他治好,又如何知道能从这等垂毙之人身上取得报酬呢?狄少场主感我相救之德,才自动提出听命三年之约,晚辈如是不应允,岂不是太以矫情么?”
  话音一顿,又道:“何况晚辈也并没有什么恶意,要他改扮女尼之故,除了替他避仇之外,也是为了方便行走,不被外人物议啊!”
  吴老人尚未说话,秦豪已抢着笑道:“不错,庵主说的不为无理,若是一群女尼之中,夹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自然是要受到外人批评了。”
  神尼心中又是一动。
  秦豪怎么又在替他说话了?
  吴老人闻言笑道:“大哥,你倒是帮着她说话了……”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我可不是帮她说话,只是就理论事而已。”
  此时古恺雄和常沐风,已退回原位,常沐风笑道:“庵主,老朽等可否见那少场主一叙?”
  神尼笑道:“当然可以。”
  古恺雄道:“庵主,少场主的喉音没失么?”
  神尼笑道:“少场主乃是为了不愿被人听出男人口音,才故意对外宣称已哑,其实,贵少场主历劫以后,得灵药之助,武功比未伤以前至少增加一倍。”
  古恺雄一怔道:“庵主此言当真?”
  神尼大笑道:“施主,此事立即可以发现,贫尼岂有谎言必要?”
  古恺雄长笑一声,向神尼长长一揖道:“老朽真是不知如何感激神尼才好,少场主既蒙再生之恩,又蒙再造之德,狄老场主如是知晓,定必要亲自向庵主致谢了。”
  神尼笑道:“两位可得给贫尼拦着狄老才是……”
  秦豪忽然笑道:“不错,两位不必那等费神了,庵主与少场主既有听命之约,必是早已讲好从此均不再感恩的了!”
  神尼呆了一呆,心中直把个秦豪恨得牙痒痒的。
  这人真是跟吴世茫一样的一个怪物。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说的真不错,换了老兄弟,也会这么跟她约定的了。”
  古恺雄、常沐风同是一笑。
  但常沐风却道:“虽然少场主与庵主有听命约定,但老场主对于庵主援手大德,一定仍图有以报效,老朽追随狄老场主多年,知道狄老个性,受人之惠,必有所报……”
  神尼笑道:“两位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适时,吴老人大笑道:“你们两位倒真噜囌,说过了不必再报,难道还会假么?”
  话音一转,陡地向神尼道:“丫头,你这‘七宝派’当真要组派开帮么?”
  神尼淡淡笑道:“晚辈跟你老还会说假的么?当然是要建立的了。”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丫头,老夫还是一句话,你少跟我耍花样,到底你这次重出江湖,安的是什么心?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你简直成了大凶大恶之人。”
  神尼吃了一惊,低声道:“吴爷爷,你老这话可叫晚辈承受不起啊!”
  吴老人冷笑道:“丫头,老夫可不是跟你玩笑!”
  神尼道:“吴爷爷,晚辈也没对你老说什么假的啊!”
  吴老人神色愤愤,又道:“你当真要成立什么宗派么?”
  神尼道:“晚辈既想为武林尽我职责,自是少不得要结合一批同道朋友了。”
  老人大笑道:“那又何必成立什么帮派?你可知道,一旦有了帮派之名,一举一动都将牵涉到整个武林,懂不懂?”
  神尼岂有不懂之理。
  因为任何一个武林帮派建立,必然要邀请原有各大帮派的首脑人物观礼,也可以说算是藉此而获得各派的认可。
  如此一来,此一帮派的行动,少不了就会与其他帮派发生连带关系,在那亲疏之间,或是守望相助之上,彼此也就免不了要有照应,设若神尼一旦任性而行,惹出纠纷,自然别的派别也就无法坐视不管,这一管,就会引起整个武林人物的注视,甚至从他们全都卷进去了。
  是以,吴老人才有这么一问。
  神尼懂得,而且她的用心可谓正是在此,否则,她又何必开什么帮,立什么派呢?
  老人话音一落,神尼立即笑道:“吴爷爷,晚辈懂得!”
  吴老人道:“你既然懂得其中利害,你还要开帮立派么?”
  神尼点头道:“正是,晚辈仍然要建立‘七宝派’!”
  吴老人目光一亮,大笑道:“丫头,老夫看来是管不着你了?柏腾那小子泉下有知,该是要有着死不瞑目之恨了。”
  老人这么一说,只把光慧大师等人全听得楞了。
  柏腾之名,对武林老一辈人物可并不陌生。
  听吴老人话中之意,仿佛这位神尼与那位“积石山主”,在武林中以雕刻之才,享誉极隆的“金石客”柏腾,一定有什么关系。
  神尼此时却忽然脸色一黯道:“吴爷爷,晚辈几时敢不听你老的话了?你老又提起先父作甚?”
  她是“金石客”柏腾的女儿?
  那么,“天远神尼”不就是四十年前武林中人人侧目的“积石魔女”柏婉了么?
  光慧大师惊得跟天基天悟互望一眼,高喧佛号。
  古恺雄,常沐风则望着神尼直发呆。
  翁一鼎更不要谈了。
  他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向敬畏如神的“天远神尼”竟然会是当年名震武林,艳名满天下的“积石魔女”。
  毋怪吴老人一再认为她此番重出江湖,必是居心不善了。
  因为,当年“积石魔女”柏婉的行为,想起来实在叫人不能不害怕,武林黑白两道的高手,听到她就头疼。
  说坦白些,也就是没有人敢惹她。
  她不但有一个武功极为高明的父亲“积石山主”,还有个武功更为惊人的师父“大漠圣尼”优昙大师撑腰。
  谁要是惹上了她,可真叫倒了八辈子霉。
  不过,翁一鼎知道,柏婉在十五岁左右出道,吵得天下不安,而到了二十岁左右,又忽然消失了,这中间必有极大的隐秘。
  今儿发现柏婉就是“天远神尼”以后,他似是想到了一点头绪,因为,像柏婉这等女人,不会无缘无故遁身空门的。
  同时,她如果不是曾遇到太大伤心,甚至是不可告人的事,她又怎会不去找她的父亲出面,而独自隐退四十年之久?
  可见得促使她退隐之故,必是十分难以向人启齿之事。
  翁一鼎的眉头深深锁起。
  只有秦豪依然神色泰然。
  他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天远神尼是谁,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积石魔女”柏婉昔年的一切。
  否则,他怎能如此镇定?
  就在众人惊骇于神尼的来历,秦豪含笑不语之际,吴老人敞声大笑道:“丫头,老夫若不提那柏腾之名,这些小子又怎会知道你是谁呢?”
  敢情这老怪物用意在此。
  连神尼都忍不住笑了。
  秦豪应声道:“老兄弟,庵主既然已经决心开宗立派,我看你也不必阻止了!”
  他居然也赞成了。
  神尼觉得意外,光慧、天基、天悟三个和尚感到意外。
  古、常二老和翁总镖头也感到意外。
  怪的是,照理吴老人也该意外才是,但他却并不意外的笑应道:“大哥,老兄弟等你这句话好久了!”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这句话,可真是摸透了我的心意了。”
  吴老人道:“大哥心意,作兄弟的理应揣摸,大哥,你说对不?”
  秦豪笑道:“对!对!真正对极了!”
  笑声一敛,倏地掉头向神尼道:“庵主,你‘七宝’开派的日子定了没有?”
  他看来很认真,也很支持。
  神尼笑道:“施主似是对贫尼开派之举甚表热心,是么?”
  秦豪笑道:“眼见庵主一出,顿使武林中又有欣欣向荣之益,区区自是十分热心的了。”
  这句话很含糊,大概除了吴老人,可真无人能够听出弦外之音。
  神尼笑道:“贫尼得先向施主致谢了,不过,贫尼到此刻为止,尚未想出应在何时何刻,宣布开派,较为妥当!”
  吴老人怪笑道:“开玩笑!”
  秦豪也笑道:“庵主,这等大事,理应早该决定才是,怎地到今天尚未选定时日呢?”
  神尼道:“施主,非是贫尼忽视这等大事,而是贫尼眼下尚感人手不足!”
  吴老人插口道:“少什么人?今天来赴宴的不就有了两百多个矢忠效命的混蛋了么?”
  他这一骂,可几乎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秦豪听得叹嗤一笑道:“老兄弟,咱们哥俩可并不算混蛋!”
  吴老人恍得一恍道:“怎么?我可是说漏了嘴?”
  秦豪道:“差不多,但老兄弟也不必不安,有许多人虽是日日以圣人自居,他照样也会有混蛋的刹那!”
  他一说,可把所有的人都说得笑了。
  神尼适时道:“施主,吴爷爷,你们能不能为晚辈拉些人入派共襄盛举?”
  吴老人两眼一瞪:“办不到!”
  秦豪却笑道:“庵主,区区熟人太少,恐怕拉不到多少人!”
  神尼柳眉一皱,笑道:“吴爷爷不肯,晚辈是没有办法的了,但是,秦施主,你刚才这句话,可是说多少能给贫尼找到一些人参加?”
  秦豪笑道:“正是,区区可以替庵主介绍五位!”
  神尼笑了:“那五位呢?秦施主所推介的人,必是大有来头的了。”
  秦豪笑道:“庵主且勿太以奉承区区……”
  他话音未已,吴老人已叫道:“大哥这事可得考虑一下啊!”
  秦豪笑道:“老兄弟不必耽心,区区相信神尼不会如你所想,为祸武林……”
  他话音一顿,向神尼正色道:“区区推介的五位,均是武林之中成名人物,贵派开派以后,对他们五位的职司,可得要十分崇高才成!”
  神尼这正是第一次看到秦豪的郑重面容,心中一凛忙道:“施主放心,贫尼自有分寸……”
  秦豪这才哈哈一笑,道:“庵主,这五位就在眼前!”说话同时伸手向光慧大师、天慧大师、天悟大师以及“天风牧场”的两位护法一指。敢情他要给她拉的这五位。
  神尼不禁呆了一呆,道:“施主,你,他们五位肯么?”
  这时光慧大师、天基、天悟等三位大师,齐齐合十喧佛道:“小施主说笑了……”
  而古、常二老即由古恺雄代表说:“秦老弟,我们可不能叛离狄老场主他们啊!”
  秦豪双目暴睁,精光四射的笑道:“五位可是不愿为神尼共襄盛举么?”
  五人笑道:“非不为,实不能也……”
  秦豪陡地大笑道:“区区有办法从不能成为可能,五位若是当真不肯给区区这个面子,区区可就少不得要动强迫令五位了!”
  他竟然翻了脸了。
  这可把光慧大师等人惊得变了色,也气得傻了眼。
  常沐风没见过秦豪的武功,在秦豪那句要动强迫令他们加入“天远神尼”的新创“七宝派”,话音一落,他立即嘿嘿笑道:“阁下这是对老夫说话么?”
  秦豪笑道:“常护法可是重听?否则应是不当有此一问吧!”
  常沐风可更是火上加油的大怒道:“孺子,老夫可是看在吴老的面子上,才对你尊称一声老弟,你居然自大自傲一至于此,老夫说不上只好先教训于你,再向吴老请罪了!”
  话音一顿,业已闪身站起。
  此时,吴老可是笑吟吟的半句话也不说。
  仿佛在等着热闹。
  秦豪闻言笑道:“常护法似是要跟区区交手么?”
  常沐风冷笑道:“凭你这等黄口孺子,还不配跟老夫动手过招,老夫已然说过,只是要教训于你而已!”
  秦豪呵呵一笑道:“幸甚,幸甚,区区看来只有领受尊驾的教训了!”
  常沐风道:“不错,老夫要你收回适才之话!”
  秦豪笑道:“如果区区不答应呢?”
  常沐风道:“老夫要打得你直到答应为止!”
  秦豪摇头道:“尊驾太野蛮了,那有把人当畜牲打到不敢反抗为止之事?”
  常沐风冷笑道:“阁下如是不信,不妨试试!”
  秦豪大笑道:“区区根本就不会收回适才那句话,尊驾又将如何?”
  常沐风此时已走到秦豪身前,冷笑道:“老夫要你收回……”话音一顿,伸手抓向秦豪。
  “天山游龙”常沐风在武林中素以“游龙八式”享有盛名,他这探手之间,正是一招“龙腾云涌”,暗藏擒拿三式。
  古恺雄睹状,不禁喝道:“常兄不可!”
  但常沐风掌式已发,古恺雄喝声,根本不生效用。
  秦豪哈哈一笑,坐在椅子里的身子未动,连人带椅子竟在“天山游龙”常沐风五指抓到肩头,尚差五寸之时,平飞八尺,打常沐风头上滑过。
  如秦豪在此时伸手,常沐风准已没了命。
  但他没有,只是冷冷道:“常护法,像这手招式,不见得高明啊!”
  常沐风眼看秦豪在已入指下之际,居然能连人带椅,平空掠起,他实在是不大肯相信这年轻人会有如许功力。
  在他的心中,八成是那吴老人一旁捣了鬼。
  是以,他身形一转,向那刚刚连人带椅子落在地上的秦豪又是一掌挥去。
  秦豪嘿嘿一笑,这回可是留下了椅子,仅仅是双手一按,飞身高跃丈许。
  常沐风似是料到他会凌空拔起,一掌拍出,身形也自上跃。
  他既以“天山游龙”为号,凌空扑击之术,自是不弱。
  八尺高空,飘然相对了一掌。
  这一掌可把常沐风击得倒飘丈五。
  若非他一沉身形,硬形落下地来,常沐风怕不跌出房屋之外才怪。
  常沐风呆了。
  因为他不仅在掌力上不如对方,而是他落地以后,目光却被秦豪那依然在房屋之中,虚空腾游的身法所慑。
  他不禁暗叹道:“这游龙两字该换个人了……”
  古恺雄已飞奔而来,问道:“常兄,你是否受伤了?”
  常沐风这才神情木然的道:“没有,古兄,这小子莫非是个神怪么?兄弟有生以来还是头一遭看到呢?”
  古恺雄笑道:“常兄,你这是自取其辱啊!”
  适时,秦豪身形在半空一躬,竟是落到常沐风身前。
  常沐风只道他又要出手,脸色一变,怒喝道:“小子,你待如何……”
  秦豪呵呵一笑道:“常老,区区为适才冒犯之处,向你老致歉!”
  常沐风一怔,看了秦豪半晌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秦豪笑道:“向你老道歉!”
  常沐风冷笑道:“不必,阁下身手不凡,老夫已然领教,常某人技能不足以当得阁下如此相待,而且更承当不起阁下的歉意!”
  这老儿倒是倔强得很。
  秦豪笑道:“常老想必仍在生区区的气了,但区区要推介常老与古老加入神尼新成立的‘七宝派’中,乃是为了贵牧场的少场主着想,如果常老仍然不肯的话,区区何妨收回适才推荐之言?”
  话音一顿,向常古二人一抱拳,转身走回屋中,搬了他那张太师椅,回到原处坐了下去。
  古恺雄,常沐风两人被秦豪的一番话说得直发楞。
  秦豪没有错,少场主听命三年之约,已决定了他必须在“七宝派”中担任一个角色的命运,自己等两人如果也加入此派,不是多少对少场主也有个照应么?
  转念至此,两人同时一笑。
  常沐风抢先一步,走到秦豪身前,朗声道:“老朽适才多有得罪,尚乞秦老弟见宥!”
  古恺雄也赶了行来,笑道:“老弟任何吩咐,古某决意遵从!”
  这不啻说,秦豪推荐他们加入七宝派之事,他们答应了。
  秦豪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区区应该谢谢两位才好。”
  直到此时,吴老人才大声道:“你们两个小子真没出息,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是混帐!”
  话语声中,已连连喝了三杯酒。古、常二老当然只好苦笑。
  神尼却嫣然笑道:“贫尼能蒙两位入伙,真是荣幸得很!”她妙目一转,向光慧大师等三人道:“三位师兄可行鼎力相助?一”
  光慧大师目睹秦豪适才那等做作,心中早已知道,他推介自己等人加入“七宝派”必然具有深意,是故神尼启齿相询,他立即合十笑道:“能为庵主效劳,实乃老衲等无上荣宠!”
  秦豪听得真想大笑,这个老和尚也未免客气得太过份了。
  天基,天悟两人只听得望着光慧大师发怔。
  他们想不出光慧大师为什么会答应,不过,此刻此刻已无法可以启齿相询。
  神尼在光慧大师应允之后,立即合十道:“三位师兄赏光,贫尼乐也何如……”她忽然向秦豪一笑道:“秦施主,贫尼真不知应该如何感报于你才好,施主推介这五位当代高人加入本派,贫尼已决定将来开派之后,委他们以护法之职。”
  秦豪淡淡应道:“此乃庵主派内之事,区区不便过问了。”
  神尼听得又是一怔,他这种忽然热心,忽然漠不关心的神态,真叫人有些受不了。
  不但她,连吴老人都几乎是忍不住的叫道:“大哥,你推介的你怎可不过问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可过问不得的哩!”
  吴老人一怔道:“为什么问不得?难道你想让他们五个人受委曲么?”
  秦豪笑道:“我知道神尼不会委曲他们,否则我也不会多事了,至于过问不得,那番为我并不想与七宝派发生纠缠!”
  神尼听得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
  但吴老人却是听得连连大笑道:“对!对!大哥说得真对……不跟这丫头打交道,总可以减少不少麻烦!”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吴老人皱眉道:“大哥,你是什么意思?老兄弟糊涂了!”
  秦豪道:“我不想与‘七宝派’发生纠缠,是因为我不想卷入男女是非之中!”
  吴老人轻笑道:“原来为了这个么?大哥,不是老兄弟说,你老想不捲入男女纠纷之中,这一辈子恐怕已不大可能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以什么理由认为我不可能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理由很简单,你太年轻!”
  秦豪笑道:“年轻就非得卷入男女是非之中么?”
  吴老人大笑道:“自古美人爱少年,你懂么?”
  懂,可是人家说的是自古美人爱英雄啊!这老怪却把他改成了少年。
  秦豪大笑道:“那也容易,我以后改装成糟老头子就成了!”
  吴老人一怔道:“那怎么行?”
  秦豪笑道:“为什么不行?难道还有人干涉么?”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你如成了个糟老头子,老兄弟多难过呢?”
  秦豪一怔道:“你会难过么?”
  吴老人道:“可不是?老朽这么大年纪,唯一返老还童的办法,就只有找一个年轻的人做大哥才能够显得出来,如果大哥竟装扮成了个老头子,试想我这老兄弟岂不也跟着你又成了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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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釜底抽薪

  他居然有这么一番道理?倒是秦豪未曾想到。
  秦豪摇头一笑道:“老兄弟,你这番道理可是我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了,看来为了不使老兄弟难过,易容之议就此作罢,但是,老兄弟,反正我是不跟女人打交道定了!”
  吴老人听他不易容,大喜道:“大哥,老兄弟可希望你能够例外……”
  神尼适时笑道:“秦施主若能勘破情关,贫尼深信施主必将成为武林第一奇人!”
  秦豪笑道:“庵主过誉了,区区却从未有过这等想法……”他话音未落,突然“鸠杖鬼妪”魏大娘快步赶来。
  神尼脸色一变,道:“大娘,有什么事么?”
  “鬼妪”皱眉道:“庵主,马房内的人全都晕厥过去了。”
  神尼一笑道:“就是这事么?”
  “鬼妪”尚未答话,吴老人已大叫道:“丫头,这等大事,你怎可看得如此淡然?那些人的生命可不是儿戏呢!”
  神尼笑道:“吴爷爷,他们只是太累了,不会有生命之忧的!”
  吴老人怒道:“你在这儿怎会知道他们只是太累了?”
  神尼的脸红了,她低头道:“吴爷爷,晚辈本来知道嘛!”
  吴老人道:“好!丫头,老夫在这儿等着,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神尼低声道:“吴爷爷,你老放心!”她话音一顿,又向“鬼妪”道:“还有什么?”
  “鬼妪”怒声道:“青海教的那几名僧侣,已被人刺杀在马房之内!”
  神尼听说青海教的那几名僧侣,已被刺杀在马房内,不由赫然变色道:“什么人下的手?”
  “鬼妪”道:“老身赶去之时,那下手之人已然逸去!”
  神尼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查看了没有?或许那下手之人未曾远去!”
  “鬼妪”道:“老峰已查勘,未见半丝痕迹!”
  神尼的双眉紧紧锁了起来,沉吟良久,方始道:“大娘,那下手之人用的什么兵器?”
  “鬼妪”道:“十名青海僧人,均是一指毙命!”
  神尼忽然一笑道:“他们是一指丧命么?伤在何处?”
  “鬼妪”道:“太阳穴位置!”
  神尼笑道:“大娘,你可曾看出来那是什么指法?”
  “鬼妪”摇头道:“看不出来,在那等情况之下,任何稍有武功之人,皆可伸指就送了他们的命。”
  神尼沉吟了。
  她必是在苦苦的思,这可能是什么人干的呢?
  因为,他原以为那可能是狄青枫以“震天指”力干的,以狄青枫所中之淫毒药力,若得震凡与他相交,不出一个时辰,狄青枫就可清醒。
  但以“鬼妪”说看不出指力指法,使神尼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这时东院屋内可是一片沉寂。
  连“无事忙”也不曾开口,这位老人含笑在旁,似是等着神尼的好看。
  但是,出乎意外的是,秦豪又讲话了:“庵主,这事容易解决得很!”
  神尼闻言,扬眉笑道:“施主何以教我?”
  秦豪大笑道:“问问那几位姑娘不就得了?”
  是啊!神尼不禁伸出皓掌,抓了抓那光头,心想,真是太简单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起来?
  她这个举手抓头的动作,可真有些与她那娇美的神情有些格格不调和,但在场的人已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事。
  吴老人第一个拍手道:“大哥,这可真亏你想得出来,越是简单,大概就越是容易叫人想不到吧!”
  秦豪笑道:“老兄弟,如是人人都能多在简单的地方设想,大概这世间之上至少要减去一大半庸人自扰的麻烦了。”
  神尼此时却向“鬼妪”道:“大娘,你快去问问他们……”
  吴老人陡地大喝道:“且慢!”
  “鬼妪”刚刚转身,闻言立即止步,她可不敢在吴老人面前扬长而去。
  神尼一怔道:“吴爷爷,你老有什么指示?”
  吴老人道:“那些晕厥的人你可是不管了?”
  神尼笑道:“是啊,晚辈险险忘记了……”她转身向“鬼妪”笑道:“大娘,你可把那事先煮好的提神药物喂他们喝下去,并将那些姑娘送来东院吧!”
  “鬼妪”应了声“是”,立即转身而去。
  神尼微微一笑,又向翁一鼎道:“翁镖头,麻烦你去一趟将那些绿林豪杰接到大厅上去,他们可能会觉得非常的饥饿了。”
  翁一鼎一笑抱拳而去。
  吴老人咧嘴笑道:“丫头,这还差不多!”
  神尼笑道:“吴爷爷,我们走吧,这儿是那些姑娘们住处,稍时她们衣衫零乱的走来,只怕你老看了会生气!”
  吴老人大笑道:“不错,老夫若是看到那等衣衫零乱,淫荡不堪的女人,决不会让她们再能活过半个时辰!”
  话音一顿,陡然站了起来向秦豪道:“大哥,咱们走!”
  秦豪一笑而起,果真跟着吴老人向外行去。
  神尼眉头一皱道:“吴爷爷,你老上那儿去!”
  吴老人大笑道:“丫头,你管不着!”话音未已,两人已走出了东跨院。
  神尼柳眉一扬,摇头长叹道:“吴爷爷真是奇怪得很……”
  光慧大师突然合十道:“庵主,老衲认为此老行事似是上体天心,下符人意吧!”
  神尼笑道:“大师说的是,贫尼只是说他有时太过乖僻而已!”
  话锋一转,又道:“贫尼请五位同往西院去谈,并与狄少场主相见……”
  ※  ※  ※
  秦豪随在吴老人身后,只见老人已直奔大厅而去。
  他明白吴老人对那位武当掌门有些念念不忘,是以借这个机会赶来。
  两人京大厅,发现那位“情侠丹心”孟剑尘依然站在厅口,仿佛到现在为止,三个时辰中,一动都没动。
  而厅内激斗的三个人,也依然打得十分精采,未曾住手。
  说他打得非常精彩,是因为这三位武林一流高手此时个个都显得乏力不振,一掌一杖一剑,全都有些虚飘飘的。
  明明够得上部位的一击,都因为真力不继而差了几寸。
  明明那一掌或是一剑,挨到身上准可碎骨穿心,却因为没有劲道,而形成了拍灰搔痒一般。
  这情景看得吴老人摇头直叹气。
  秦豪却淡淡一笑道:“老兄弟,这三个人如果不打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怕再也不会住手的了。”
  吴老人道:“大哥,真是到了那等时候,只怕三个人都将脱力而死!”
  秦豪摇头道:“不会的,有孟老人在此,他们三个就死不了!”
  吴老人点头道:“大哥说得对!”
  此时,两人已走到孟老人身旁。
  孟剑尘发现了两人,立即抱拳招呼道:“大叔,秦老!”
  吴老人笑道:“小子,你不打算救救他们么?”
  孟剑尘笑道:“晚辈若是不想救他们,早就不在此地守候了!”
  吴老人看了秦豪一眼道:“大哥,看来你真是料事如神了。”
  秦豪笑道:“我可不是神,如果是神,见了老兄弟就得啼叫了!”
  吴老人听得忍不住大笑不止道:“大哥,遇到你这种神,要啼的恐怕是老兄弟了!”
  秦豪笑道:“不敢当,老兄弟的美誉,我可不敢擅掠!”
  他话音一顿,突然向着孟剑尘老人道:“孟老,你老可曾发现有什么生人在此出现吧?”
  孟老人摇头道:“没有,秦老,你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了么?”
  秦豪摇头道:“孟老,你这等称呼,区区可是不敢承当,至于可疑的人物,区区倒未发现,但那马房内,适才却出了岔事!”
  孟剑尘一惊道:“什么岔事?老弟可否告知?”
  孟老人改口了,因为他自己也觉得那等称呼有些不伦不类。
  秦豪笑道:“那青海来的十名僧侣,全部在马房内被人杀害了。”
  “哦?”孟剑尘呆了一呆道:“庵主可以查出是什么人下的手?”
  秦豪摇头道:“没有查出来!”
  孟剑尘道:“老弟,你可是与吴大叔为了此事而来大厅?”
  秦豪笑道:“不是,区区与吴老兄弟已经向庵主告辞了!”
  孟剑尘听得一怔道:“老弟要走了么?”
  秦豪笑道:“区区有事在身,不得不先行告辞!”
  吴老人此时也接口大笑道:“小子,老夫虽然无事忙,但是对于这等用女色来控制男人的勾当,老夫可是看了就犯恶心,所以老夫非走不可!”
  孟剑尘闻言长嘿道:“你老说的是,但是,柏姑娘也有她的苦衷啊!”
  吴老人大笑道:“小子,你少给那丫头作说客,老夫若是不知道她有苦衷,老夫早已不容她这么胡闹了!”
  孟剑尘笑笑道:“只要你老能够谅解就够了!”
  秦豪适时一笑道:“孟老,庵主有意在武林创立一个‘七宝派’,只怕将来属下之人,龙蛇杂处,不易约束,孟老为人,区区极为钦佩,将来一旦新派建立,只怕孟老还得多费点心血才好!”
  孟剑尘听得大大一惊道:“真的么?庵主怎地从未与我提及过?”
  吴老人大笑道:“这事那丫头要是先跟你讲,只怕她连想都想不成了!”
  孟剑尘白眉一皱道:“这不是真正的胡闹么?大叔,你老怎的不教训她一顿?”
  吴老人道:“老夫才没有那份闲心呢!何况老夫无事却在找事忙,她既然要创什么新派,给武林中添上些事,对老夫来说,岂不是大大合了口味么?”
  孟剑尘听得连声叹气。
  秦豪笑道:“孟老,你别为此事就心,区区已经介绍了五个高手给庵主了,将来建派以后,庵主已答允他们同任护法!”
  孟剑尘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恍然一笑道:“老弟,你这釜底抽薪之策,老朽敬佩得很!”
  秦豪笑道:“此事只怕孟老当得尽力才行,区区相信若是有人能够左右神尼,大概除了你老,决无他人可数了。”
  孟剑尘摇头道:“老弟,老朽若是有此能力,也不会容她重出武林了。”
  秦豪大笑道:“孟老,你可知道,毒瘤如不让它发作,永远是不能断根治愈的,神尼内心那份怒火?若不许她宣泄,结果必成大祸,尚盼孟老记住,只要不荼毒武林,为了报那昔日之仇,你应尽力助她成事!”
  孟剑尘肃然恭声道:“老朽敬老弟忠告!”
  吴老人插口道:“小子,还有那个‘刀婆’,‘鬼妪’,你可得当心些,她们那份暴戾之气似乎并未化去呢!”
  孟剑尘凛然道:“晚辈记下了,必要时晚辈不惜先行废去她们武功!”
  这老人说得十分郑重,只听得秦豪和吴老人全笑了。
  秦豪摇头道:“孟老,那‘鬼妪’为人,似是比较厚道,倒是‘刀婆’最为暴戾,不过,这一辈子只怕她再也不能挤身高手之伍了。”
  孟剑尘看了秦豪一眼,笑道:“老兄,那天你伤他之时,暗中弄了什么手脚么?”
  秦豪笑道:“没有,只不过以‘两仪真炁’斩穿了她的气海而已!”
  孟剑尘笑道:“气海划穿,真气就难以运到极点,果然刀婆今生不想再与高手动武了。”
  吴老人大笑道:“小子,你明白了就好,别让那老乞婆知晓,否则她要是向那丫头要上一点温玉汁喝下去,再在温玉石床之上躺上个半年,秦大哥的心血就算白费了!”
  孟剑尘笑道:“晚辈省得,你老放心吧!”
  突然,大厅之中传来两声“咚咚”之声,打断了孟剑尘的话音。
  孟剑尘白眉一皴,扭头望去。
  只见那大厅中拚斗的三人,已倒下了两位。
  剩下未倒的一个武当掌门灵霁道长,依然左一剑,右一剑,兀自在大厅之中,挥来挥去。
  吴老人笑道:“大哥,这武当小牛鼻子到底是修为深些,居然还有力气在那里挥来挥去呢!”
  秦豪道:“强弩之末,不堪再战了。”
  孟剑尘长叹道:“大叔,他们三个可算是栽到家了!”
  吴老人笑道:“小子,这儿的事都交给你了,老夫跟秦大哥可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孟剑尘道:“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吴老人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秦豪却低声向孟老人道:“神尼本性不恶,望孟老善以诱之,毋使趋于极端,区区与吴老只能暗中相助,尚望孟老遇事小心处理……”
  他语音微顿,又道:“狄青枫新挫之余,心性必然极为激动,神尼如果稍予鼓励,足可令他成一代凶魔,孟老不可不当心一点,否则,武林之中,则将惨祸连天,血腥遍地了。”
  孟剑尘神色凛然,肃容敬谢道:“多承老弟指点,老朽感恩不尽!”
  秦豪一笑道:“孟老珍重,神尼开派之日,区区再来致意……”身形一闪,抢出门外。
  ※  ※  ※
  吴老人踽踽独行,穿出了武威镖局的大院。
  就在老人跨抵那金漆大门的利那,陡地两条人影,飞落左右。
  左边的,是秦豪。
  右边的,则是一位身材矮小,神清气朗,面容秀雅,目光逼人的白衣少年。
  此人年岁大约只得二十出头,黑发束在泥丸,斜插了一只金簪,白衫的大襟之下,却悬了一支斑斓古剑,入鬓长眉,衬着悬胆鼻准,别有一股英武之姿。
  这两条身影一旦落地,秦豪已迅快的看了这少年一切。
  吴老人自然也看清楚了,哈哈一笑道:“大哥,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人以为这白衣少年跟秦豪一道的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还正要问你呢!”
  吴老人怔得一怔,哈哈大笑道:“怎么,咱们都认不得他?”
  秦豪笑道:“认不得,认不得,老兄弟,咱们别再多事了,走吧!”语音一顿,转身就已出了大门。
  吴老人笑向白衣少年道:“小伙子,失陪了。”
  就这么一句,也拔腿出了大门。
  白衣少年目光中掠过一丝冷笑,哼道:“什么无事忙?原来是个见事躲的糟老头儿而已!”
  声音虽低,但却很够让吴老人入耳。
  甚至连远在街心的秦豪,也听得明明白白。
  吴老人霍地旋身,笑道:“小伙子,你是诚心找我的么?”
  白衣少年冷笑道:“这‘武威镖局’,集五省两道高手,区区以为必将都是一些大有出息之人,孰料赶到此间之后,却全是些不堪入目之事,区区一生;最恨佛门弟子,有那败德之行,是以略予警戒,诛杀十名青海妖僧,本想离去这等污秽之地,但因发现尊驾,这才现身相见,尝闻‘无事忙’吴老人乃是急公好义之人,今日一见,真是见面胜似闻名多多了……”
  他一口气说下来,丝毫不见火气,但是,句句都击中了要害。
  吴老人白眉一扬,哈哈怪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小伙子这份胆识,倒叫老夫十分高兴……”
  语音一顿,突然冷哼道:“那十名青海和尚是你杀的?”
  白衣少年冷笑道:“不错!”
  吴老人道:“小伙子,你可知闯了大祸么?”
  白衣少年笑道:“区区行事只问当不当行,从不计较后果若何!”
  吴老人大笑道:“青海教行将大举入侵,中原武林行将遭劫,这等后果你小子也不计较么?”
  白衣少年大笑道:“邪魔外道,正该诛而杀之,倘若青海教真的大举入侵,未始不是武林中一大幸事,尊驾何必危言耸听?”
  老人听得眉头一皱道:“小伙子,你口气不小嘛!眼见青海教人一入中原,就将血腥遍地,你居然夸称未始不是幸事,真叫老夫不懂得很!”
  白衣少年道:“以中原武林之高人辈出,若还斗不过小小的青海一教,区区倒是难以相信得很,何况那青海妖僧早该扑灭,有此良机降魔卫道,不必中原人物劳师远征,以逸待劳之战,岂非是中原武林求之不得之事么?”
  吴老人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白衣少年嘿嘿一笑,又道,“尊驾如是害怕,不妨赶快退出江湖,区区不才,克日专程西下,直播青海教总坛,也许可使中原武林免去这场浩劫,区区也许独搅此一功德,尊驾认为如何?”
  吴老人听得哈哈怪笑道:“小子,有志气,你是谁?”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区区孟绍承乃是武林末学,不值方家一笑!”
  秦豪此时已退了回来,站在吴老人一旁。
  白衣少年话音一顿,秦豪笑道:“孟老弟师承那位高人?”
  白衣少年目光向秦豪脸上一扫,冷冷喝道:“阁下是什么人?”
  秦豪笑道:“区区秦豪,跟孟老弟一样武林无名小辈而已!”
  回敬一句,大有风味。
  白衣少年闻言,低头想了一想道:“阁下的大名,果然是陌生得很。”
  秦豪一笑道:“彼此,彼此!”
  吴老人一旁听得笑道:“大哥,你们倒是一对,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白衣少年脸上微微变色,道:“尊驾认为这位秦兄可与区区匹敌么?”
  吴老人道:“怎么?你好像有些不服气是么?”
  白衣少年孟绍承大笑道:“不错,区区果是大大不服!”
  秦豪笑道:“孟老弟这份盛气,叫区区好生敬佩!”
  吴老人皱眉道:“大哥,怎么了?你好像不在乎这小伙子的讽刺?”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位孟老弟乃是诚心寻事而来,我若是与他一般见识,岂不是正中他的计谋了么?”
  吴老人恍然大笑道:“对!大哥,你说的是,咱们可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孟绍承剑眉一扬,向秦豪冷笑道:“阁下看来一表人材,实际上却是如此脓胞!”
  这白衣少年好像非找点事不可了。
  吴老人听得脸色都变了,他两眼一瞪,看来就要发火。
  秦豪摇了摇头,大笑道:“孟兄弟,你如认为区区脓胞,区区也不在意,只不过似你这等好手,乘人丧失神智时伤了青海妖僧的行径,也算不得什么好汉!”
  他语音顿了一顿,忽然面色一沉道:“阁下可知,你只知道一时之快,已遗我武林大祸么?”
  孟绍承冷冷一笑道:“区区早已说过,此事由我而起,区区自会解决,不劳阁下操心!”
  秦豪冷笑了。
  他很少冷笑,但一旦冷笑,那脸色也铁青得怕人:“阁下说得很容易,但区区认为阁下纵然白白送死在塔尔寺中,那青海教中的僧人,也不会放弃入侵中原之意。”
  吴老人点头道:“老兄弟相信大哥这句话!”
  孟绍承也有些动容,皱眉道:“依阁下之见,该怎么办?”
  秦豪依然冷笑道:“阁下计穷了么?”
  孟绍承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区区并非计穷,而是阁下故意夸大其辞,使区区深感可笑,方始故意反询于你,你以为区区当真斗不过那批妖僧么?”
  秦豪看了他一眼,忽然拱手道:“请!请!”一掉头,向吴老人道:“老兄弟,咱们走咱们的吧!我口干得很,找点酒喝如何?”说着一转身就走了。
  吴老人心中虽大感奇怪?却是不愿再问,举步随在秦豪身后,往街头一家酒楼奔去。
  孟绍承呆了,他目光之中露出一阵迷惘,但那只是一瞬即逝,冷笑一声,举步向两人追去,同时大叫道:“喂,秦兄请稍待!”
  秦豪和吴老人此时已然走进了那家酒楼。
  是以,孟绍承的话音,他们仿佛未曾听到。
  孟绍承却没有放弃,他也走进了这家酒楼。
  而且,他直趋吴老人和秦豪的那一桌。
  双手一抱拳,笑道:“秦兄,区区可以再请教几句么?”
  秦豪见他追来,根本就似在意料之中,闻言笑道:“孟兄弟请坐,有话不妨先干了这杯再讲!”
  伙计已添了一付杯筷上来,吴老人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可是觉得有些儿麻烦了?”
  孟绍承摇头道:“麻烦倒是没有,区区却是有些事儿不了解特来向两位请教!”
  吴老人道:“什么事?”
  秦豪则淡淡一笑道:“孟兄弟大概是想知道那‘武威镖局’的事吧?”
  孟绍承剑眉轩然,笑道:“秦兄倒是猜中了,区区正想就教两位,那‘武威镖局’这等诲淫恶毒的污秽之地,两位怎会大摇大摆的进出,而不以为耻?”
  秦豪笑道:“孟兄弟要问的就是这个?”
  孟绍承道:“正是这个,区区如是把此话传入江湖?只怕两位永远无颜在武林之中立足的了。”
  秦豪笑道:“孟兄弟既有这等想法,为什么又不去这么做呢?”
  好犀利的机锋,好不在乎的口气。
  孟绍承愕了一愕道:“秦兄可是并不在乎你自己的声名?”
  秦豪大笑道:“区区乃是无名之辈,那来声名可以爱惜?孟兄弟如想用这个来使区区动容,只怕要令孟兄弟失望了。”
  孟绍承怔得一怔向吴老人道:“吴老呢?你那‘鬼哭、神嚎、仙愁、佛怨’的大名,也跟这位秦兄一样的不值一文了么?”
  吴老人听得大笑道:“小伙子,你居然想激怒老夫么?恐怕小子你也要失望了。”
  孟绍承听得剑眉一皱道:“两位原来都是不知爱惜羽毛之人,算是区区走了眼了,请,请,区区就此告辞了。”双手一抱拳,起身就待离去。
  秦豪陡然一笑道:“孟兄弟,你如果就此离去,不怕神尼和令姊责怪?”
  吴老人闻言,惊得两眼直瞪。
  孟绍承则脸色一变,半晌停在那儿不知所措。
  秦豪一笑又道:“孟兄弟可是受惊了?”
  孟绍承这才剑眉一扬道:“秦兄,你这是何意?”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别再装呆了,你不是神尼差你来的么?你不是那位‘浣花女侠’的弟弟么?”
  孟绍承暗暗的喘了一口气。
  可是,吴老人却在一旁呆了。
  孟绍承剑眉一轩,淡淡一笑道:“秦兄倒是喜欢故作惊人之谈,区区实感意外!”
  秦豪笑道:“孟兄弟,你好像还不肖承认呢!”
  话音顿了一顿,定然向吴老人道:“老兄弟,这位孟兄弟的来历,如果我不曾料错,他应该是‘情侠’孟老的子侄辈!”
  吴老人有些不信的摇头道:“大哥,你怎会这么肯定?”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如仔细的看看这位孟兄弟的嘴鼻眼口,你一定会发现这位孟兄弟像极一个人。”
  吴老人闻言,果真仔细的看了孟绍承一眼,道:“大哥,他像谁?”
  秦豪不禁为之皱眉,这位老兄弟敢情还没看出来:“老兄弟,你瞧他像不像那位蓝衣中年村姑?”
  吴老人这才大笑道:“像!像!简直就是那个姑娘哩!怪不得刚才一见到这小子,老兄弟我就觉着他十分面熟呢!”
  孟绍承的脸上有一股看不出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道:“两位别的本事区区未能见识,但两位这疑神疑鬼的本事,区区应该说是领教得差不多了。”
  秦豪淡淡地一笑道:“孟兄弟可是不承认区区的看法?”
  孟绍承笑道:“不错,秦兄说话未免太玄!”
  秦豪道:“孟兄弟与孟剑尘老人怎么称呼?”
  孟绍承笑道:“家叔!”
  秦豪道:“孟飘萍呢?”
  孟绍承道:“区区的堂姊!”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这不正是区区适才所说的了么?”
  孟绍承笑道:“秦兄,你可知道,区区与家叔,堂姊从未见过面么?”
  秦豪怔得一怔道:“怎么?孟兄弟从未见过他们?”
  孟绍承道:“区区甫于月前离家,是以尚未见过他们,承蒙秦兄提起家叔,不知他老人家眼前可是仍在朝天谷?”
  秦豪可被他说的有些迷惘了。
  他原以为此人乃是受了神尼之命,故意杀却青海妖僧,以取得自己和吴老人的信任,然后图谋自己与吴老的。
  但是,此刻他在孟绍承的神情之中,却是找不出丝毫不妥和可疑之处,心想莫非我果然猜错了?
  秦豪沉思未语,吴老人却笑着代他答话道:“小伙子,那吴老人已经来在眼前了。”
  孟绍承闻言,大喜道:“真的么?老人家,家叔落脚眼前何处?”
  吴老人刚刚笑得一笑,秦豪已抢先问道:“孟兄弟,令叔在朝天谷之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吴老人觉得秦大哥这句话问得很奇突。
  但是,他听了孟绍承的以后一段对答,却又令他不得不钦佩秦大哥。
  孟绍承在秦豪话音一落之际,立即笑道:“家父所说。”
  秦豪笑道:“尊大人可是‘九华遁世叟’孟非凡?”
  孟绍承暗中似是皱了皱眉道:“正是。”
  秦豪扬眉一笑道:“孟兄弟,令尊可曾告诉过你,那朝天谷是个什么所在?”
  孟绍承笑道:“贺兰山中的一处幽谷,家父曾为区区备有详图!”
  秦豪大笑道:“令尊可知道那谷中之人是谁么?”
  孟绍承的脸上有一瞬间震悸,但他立即笑道:“家父可能知道,但却未曾告诉在下!”
  秦豪笑道:“这就难怪了!”
  孟绍承一愕道:“秦兄问及此事,莫非有什么特殊原故么?”
  秦豪笑道:“令尊不曾对你说起,那朝天谷是向来不许男人入内的么?区区以为令尊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孟绍承笑道:“秦兄,此事家父果真未曾提及过,听秦兄这么一说,倒叫兄弟大大的惑然不解的了。”
  秦豪笑道:“孟兄弟可是认为区区言不由衷?”
  孟绍承道:“那倒不是,兄弟以为那朝天谷既如秦兄所说,不许男人入内,则家叔岂不就是个男人?他又怎会住在谷内哩?”
  秦豪笑道:“只怕举世之间,只有令叔可以例外了!”
  孟绍承突然轩眉笑道:“秦兄,那朝天谷中是否另有主人?家父告知兄弟之时,只说家叔住在朝天谷,未再述及其他,兄弟当时也就十分奇怪,但从未离开过家中,是以不明白外间的一切,只道那朝天谷也跟舍下一般,家叔全家住在那儿呢!”
  秦豪瞧他说话时的那付诚挚面色,心中疑念已消,笑道:“孟兄弟,令尊大概不会想到你竟然遥遥千里的赶到塞外,去寻找令叔,所以未曾对你详告一切吧!”
  孟绍承笑道:“秦兄说的是,家父虽曾经有朝天谷地形交与兄弟,但果真没有叫兄弟前去寻访家叔之意……”话音顿了一顿,又道:“区区由于自幼生长江南,十分向往大漠光景,所以离家以后,就直奔塞外而来!”
  秦豪笑道:“这就是了,孟兄弟,你现在想不想见令叔?”
  孟绍承道:“兄弟自是渴望见到家叔,不过,家叔来到眼前,不知落足何处,兄弟真是有些茫然了。”
  秦豪笑道:“孟兄弟,令叔落足之处,区区倒是知道,只怕说出以后,你孟兄弟又不肯去找他了。”
  孟绍承一怔道:“为什么呢?”
  秦豪道:“令叔存身之处,却是孟兄弟最为不耻之处!”
  孟绍承目光一闪,茫然道:“是‘武威镖局’?”
  秦豪道:“不错,正是那个淫窟了。”
  孟绍承呆了。
  他似是料不到自己叔父竟会寄身那等所在,也似乎为他的叔父寄身自己不齿之处而戚然不乐般的发愁。
  吴老人本在一旁喝酒,此时忽然笑道:“小伙子,你怎知道老夫名号?”
  这句话,可把孟绍承问得一惊。
  不过,他立即装作怔怔的道:“你老说什么?”
  他本是在一种错愕的情况之下,这等反问一句的神情,倒是未曾使那秦豪和吴老人动疑。
  吴老人应声一笑道:“老夫问你怎知老夫名号?”
  敢情吴老人乃是奇怪像他这种初初离家,出道不过一个多月的孩子,怎会知道自己是谁?
  孟绍承很镇定的一笑道:“你老大名,晚辈听家父说过不止千遍了!”
  吴老人笑道:“小子,那孟非凡干吗要向你提及老夫?”
  孟绍承道:“家父常常举你老武功高明为例,以督促晚辈练功!”
  吴老人笑道:“是么?那你怎能一眼就认出老夫了?”
  孟绍承微微红脸一笑道:“你老那白胡子和长眉遮目,就是最好的招牌!”
  吴老人闻言,伸手把那打了个结的白胡子解开,笑道:“孟非凡这小子也太不像话,我老人家的胡子打结之事,怎可对那儿女之辈谈及呢?小伙子,老夫从今天起,把这白胡子不再打结了,将来回去可得告诉你那老子,就说我老人家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打他二十板屁股,以示惩罚!”
  孟绍承大笑道:“晚辈遵命……”
  秦豪呷了一口酒,笑道:“孟兄弟,你要不要再去‘武威镖局’一行?”
  吴老人适才的那番话,把秦豪仅存的一丝疑念,也冰释了,是以,他才如此对孟绍承询问。
  孟绍承摇头道:“不必再去了,那等地方,区区想起来都恶心!”
  秦豪笑道:“你不想查明令叔为何寄身该处了么?”
  孟绍承面色一沉道:“更不必了!”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你真不想知道这“武威镖局’的一切?”
  孟绍承道:“区区突然觉得,这武林之中藏污纳垢之处太多,是以不想再去过问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孟兄弟,你刚才怎会撞入‘武威镖局’,下手伤人?”
  厉害!
  秦豪把那最为关键的话,搁在这儿问。
  孟绍承也不弱,闻言从容笑道:“区区抵达山西境内,即听得店家告知‘武威镖局’近日有一个北五省黑白两道高手的聚会,是以才兼程赶来……”他抬头一嘿道:“不想区区却仍然迟到了半天!”
  吴老人笑道:“小子,你迟到了半天正好,否则,哈哈,你小子只怕也要难逃那等不堪入目的风流阵仗了。”
  孟绍承陡然满脸通红的低声道:“你老此话何意?”
  吴老人笑道:“与会之人,有几个能逃过此劫?小子,看来你可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孟绍承皱眉道:“你老说的是真的么?”
  吴老人大笑道:“老夫何必骗你呢?小伙子,连一派掌门人都免不了,你小子这点微末道行,还不是自投罗网么?”
  秦豪忽然笑道:“孟兄弟你怎会闯到马房了?”
  孟绍承脸上又是一红道:“兄弟走到镖局门前,那守在大门的镖师竟然告知在下,全体豪杰都已到马房狂欢,并且指点了路径,要区区也去到马房:……”
  大概他年轻脸嫩,想到马房那种情景,不禁又告脸上发烧,摇摇头,连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秦豪忍不住大笑道:“孟兄弟,你倒真是眼福不浅,可惜那十名青海妖僧,却真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孟绍承笑道:“区区认为,一般武林人物,犯了色戒倒并不要紧,那等剃度出家的和尚,也犯了色戒未免太以不该的了,所以区区就隔空出指,将这十名和尚全部送上了西天佛国!”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你可是看的要去青海一行?”
  孟绍承淡淡一笑道:“明日一早,兄弟就将前往青海!”
  吴老人拍手道:“好志气,小伙子,老夫祝你凯旋归来!”
  孟绍承道:“多谢你老……”
  ※  ※  ※
  广武寺的方丈之内,钟楼甫敲二更。
  秦豪坐在云床之上,皱眉苦思。
  “夺命怪叟”吴世茫则垂着那又白又长的眉,坐在屋内桌边,一手抓着一壶酒,一手抓着半只烤鸡,默默的啃着,喝着。
  “夺命怪叟”的侧面一只锦櫈之中,坐着孟绍承。他那双入鬓的长眉也在紧紧地锁着。
  看这三人的神态,仿佛被什么大事困扰着,方丈之内,却不见光慧方丈。
  老方丈想必没有回来,天远神尼可能留下了他们。
  可以预料的是,在“武威镖局”之中,一定依然是十分热闹,而且结果仍然是无耻的狂欢。
  秦豪所以留在银川未走,会不会与神尼有关?他为何独踞云床,皱眉苦苦寻思不已呢?
  半个时辰过去,三个人全都没有说话。
  也许,他们是在等人么?
  很可能,瞧那吴老人不时抬头望着门外,然后才去灌一口酒,咬一块鸡腿,倒很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二更三点,陡然一声低吼,打远处升起。
  吴老人举起酒壶,咕嘟嘟喝了个精光,放下了酒壶,伸手抹了抹胡子和嘴,轻轻一笑道:“大家听,大概是那话儿来了。”
  秦豪修眉轩然一放,笑道:“再不来可就把我急坏了……”
  孟绍承忽然低声道:“秦兄,你真的相信他们的话么?”
  相信她们什么话?她们又指的是谁?孟绍承并未说明。
  秦豪笑道:“如果她们敢来赴约,区区为何不信她们呢?”
  孟绍承摇头道:“兄弟自幼生长江南,对于天台山‘怨女宫’中一切所知虽然不详尽,但至少比秦兄要明白得多些!”
  秦豪笑道:“孟兄弟,你以为‘怨女宫’中的人都是说谎专家么?”
  孟绍承笑道:“兄弟并无此意,兄弟只是认为她们不会轻易对一个男人信任,因此她们向秦兄所说,恐怕不太可信。”
  秦豪笑道:“孟兄弟,黄昏时节在那酒楼之上,你也坐在一旁,那位自称‘越女剑’施香菱姑娘说的话,你也许记得!”
  孟绍承道:“兄弟当然记得!”
  秦豪道:“那你为什么怀疑她?”
  孟绍承道:“我认为她最为可疑之处,乃是她对我们太过坦白,这与‘怨女宫’中弟子的行事不符!”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你认为施香菱什么话太坦白?”
  孟绍书:“第一,她直接自承为‘怨女宫’的四大弟子之一,就与她师父‘怨女宫’主人‘祀峤夫人’乔芸芳的规矩不符。”
  秦豪笑道:“也许有例外。”
  孟绍承道:“不可能!”
  秦豪微微一笑道:“第二呢?”
  孟绍承道:“施香菱所说有关天远神尼的事,区区也有怀疑!”
  秦豪笑道:“神尼在“武威镖局’的所作所为,虽然恶毒淫乱,但其原来用心,与神尼本性,并非如其行事那等乖张,施香菱言及神尼与她恩师同仇敌忾之语,区区认为相当可信的!”
  孟绍承皱了皱眉道:“第三,区区以为那施香菱为何主动找上你?她与你过去并不相识,秦兄对此举莫非也认为当然?”
  秦豪笑道:“武林中人行事,有时不可以常理衡量,像施香菱这种行迳,孟兄弟倒不必引为怪事。”
  孟绍承冷笑道:“第四点,她为什么要约我们今夜相见?而且,我们与‘怨女宫’一无过节,又无交往,今宵之约,目的何在?”
  秦豪笑道:“这一点么,区区倒是想到了!”
  孟坏道:“秦兄认为她们想干什么?”
  秦豪笑道:“神尼叙川之会,拒邀女人参与,大概她们想向你我打听一下盛会之上,神尼的今后动向吧!”
  孟绍承摇头道:“秦兄这话有些强辞夺理了。”
  秦豪大笑道:“孟兄弟莫要不信,她们已经来了……”
  吴老人适时大笑道:“大哥,听你们两个人这番话,可真叫老兄弟把肚子都快笑痛了,那‘怨女宫’中的人,纵然想打什么坏主意,大概看到老夫在座,她们也该远远蹓开,乔芸芳那丫头在武林之中谁都不怕,但她却独怕‘休宁岛’大会之上的‘四绝’,和老夫这位令四绝为之低头的‘夺命怪叟’呢!”
  秦豪笑道:“是么,只怕那施香菱认不得你老吧……”
  吴老人大笑道:“不可能,她们可以不认得别人,但对老夫一定认!”
  孟绍承笑道:“晚辈相信你老这话……”
  突然,那方丈门外的花圃之中,响起索索衣衫曳地之声,秦豪一摆手,止住了孟绍承的话音,朗声道:“秦豪候驾多时,施姑娘请即入室一叙!”
  一阵轻笑,一声清脆的回答,同时传入方丈:“妾身遵命……”
  随着话声,方丈门首,已出现了三名少女。
  和尚庙里面,三更半夜来了女人,如是被那些愚蠢的登徒子之流发现,那可真要传说得天翻地覆了,不过,此时此地,自是不会有登徒子之流在。
  三女在方丈门口停了一停,由那位身着黄色罗衫,宫鬓堆云,腰悬紫鞘长剑的少女领先,跨进室内。
  秦豪没有起身,只是抱拳一笑道:“施姑娘前坐,这两位是……”他目光转向那黄衫少女身后的两女。
  那黄衫少女正是“越女剑”施香菱,闻言向三人略一袵袵,缓缓走到另一边锦凳之上坐定,笑道:“这两位乃是本宫中淳于萍姑娘和紫竹菁姑娘。”
  话声一顿,笑向二女道:“两位妹妹,这位就是秦大侠,快上前见过。”
  二女各自一福,低声向秦豪问了好。
  秦豪这才看清,这两名少女的年纪,比施香菱可能要大上几岁,也比施香菱要娇艳得多多。
  他记得那穿白的叫淳于萍,穿绿的叫紫竹菁。
  秦豪依然大刺刺的一抬手笑道:“两位姑娘请坐!”
  二女淡淡一笑,退到施香菱身旁坐定。
  秦豪微微地轻哼一声道:“施姑娘,你有什么要事相谈,尽管请说!”
  施香菱嫣然一笑道:“秦大侠,天远神尼今日在‘武威镖局’宣布重出武林,不知可曾述及为了什么原故?”
  施香菱话声一落,吴老人就忍不住笑了。
  秦豪得意的向孟绍承一笑,方始答道:“施姑娘,那天远神尼并未当众说出什么原因;不过,区区却已知道,神尼此番重出江湖,颇有与武林各大门派一争长短之意。”
  他这句话有点儿假。孟绍承在一旁连连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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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顽叟鹊婆

  施香菱闻言却是大吃一惊道:“秦大侠,神尼是单独亲口告诉你,她有心争霸武林么?”
  秦豪笑道:“不,神尼乃是告知区区与吴老等人!”
  施香菱柳眉闪了一闪道:“神尼可曾提及如何与他们争雄的计划?”
  秦豪笑道:“提到过,区区觉得这与姑娘并无关系,是以不必过问!”
  施香菱笑道:“不,秦大侠,家师一直盼望神尼能够出山呢!”
  “哦?”秦豪笑了一笑,很为意外的“哦”了一声道:“区区倒是有些不解,令师为何对神尼之事如此关心?”
  施香菱笑道:“秦大侠,妾身已然说过,只因家师与神尼有同仇敌忾之心,是以家师极盼能与神尼合作。”
  秦豪闻言,心中吃了一惊。
  他忽然觉得,这两股属于女人的势力若是真个合了流,那可就不能忽视了,说不定就会把武林闹翻了天。
  他迅快的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施姑娘这等关心今日盛会之事了!”
  他话音顿了一顿又道:“施姑娘,你们身为妇道,今日虽是不在被邀之列,但你怎地不找上几个朋友参与此次盛会呢!”
  施香菱摇头一叹道:“妾身已托了十位武林中的朋友,可是直到此刻,也未见他们出来……”
  她说到此处,略略一顿,道:“而那‘武威镖局’中今日盛会情形,妾身必须于明晨派人传送回去,是以妾身才找上秦大侠……”
  她这么一说,秦豪孟绍承和吴老人全都明白了。
  敢情她们在“武威镖局”附近布满了人,监视着镖局中的人物进出,可能是自己等人一出来,被她们就盯上了,
  而且,施香姜所以在酒楼之上,主动找秦豪说话,以及为何订下今夜之约的谜底,都已迎刃而解了,不过,秦豪仍有不解的是,她怎会知道自己是谁?
  转念至此,他笑了:“施姑娘,区区有件事想请教!”
  施香菱笑道:“秦大侠请讲!”
  秦豪笑道:“施姑娘与在下素昧平生,不知施姑娘怎知区区姓名!”
  施香菱格格一笑道:“秦大侠出道虽然不久,但本宫却早已有了有关秦大侠一切的资料了,妾身就自是一眼就能认出了。”
  秦豪闻言倒是真的怔了一怔。
  他想不出自己怎会被“怨女宫”的人留在心上了?
  是以,他忍不住问道:“姑娘,区区贱名,根本在武林中没没无闻,而且,区区很少与贵宫中之人接触,贵官又怎能注意及在下呢?”
  施香菱笑道:“秦大侠可记得半年之前,在祁连山一处断崖,救了一位被九名恶徒围攻,险将遭凌辱的少女么?”
  秦豪想了一想恍然大笑道:“那位少女也是贵宫中人?”
  施香菱道:“她是本宫中十美中的司马芳小妹,那次因为有事祁连,不想被‘天齐宫’中的九名巡山子弟发现,竟然想对司马小妹凌辱,幸承秦大侠路过相救,司马小妹回宫之后,本宫对秦大侠也因而特别注意了……”
  秦豪笑道:“在下明白了,大概那位司马姑娘在知道区区姓名以后,一定感恩图报,故意把我说得武功盖世,对不对?”
  施香菱笑道:“秦大侠料得不错!”
  秦豪道:“姑娘,你们可曾查过在下师门?”
  施香菱笑道:“查过,只是不太准确……照本宫资料记载,秦大侠尊师可是‘长河神僧’云蒙老前辈?”
  秦豪差一点儿笑出声来,
  他根本就想不出为什么她会把他当作圣僧弟子?
  秦豪剑眉故意一皱,笑道:“姑娘,你们凭什么认定区区乃是圣僧门下?”
  施香菱道:“据司马妹妹所述,秦大侠的武功,颇似圣僧的家数!”
  秦豪发觉吴老人和孟绍承都在笑,他连忙道:“姑娘,贵宫果然是当真了不起,这区区不能不钦佩了。”
  他这句话等于默认了自己是“长河神僧”弟子。
  施香菱听得嫣然一笑道:“秦大侠果是圣僧的传人么?妾身可真是高兴得很!”
  她见秦豪默认是“长河神僧”的弟子,心中竟是非常高兴!
  秦豪心中有些不解,长河神僧的弟子,与你什么相干?你高兴什么?他口中自是不便这么说,只是笑道:“姑娘,贵宫是否对武林人物都十分清楚?”
  施香菱朱唇启动,笑道:“此事若是别人相问,妾身决然不便回答,但秦大侠相问,妾身自是不敢相欺了……”
  顿了一顿话音,向吴老人和孟绍承看了看,又道:“秦大侠说的不错,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本宫均已建有资料,以便查考!”
  这以便查考四个字,可把吴老人听得呆了。
  秦豪也未例外,他怔了怔道:“姑娘,贵宫此举用心何在?”
  施香菱嫣然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秦豪大笑道:“贵宫难道要与全体武林人为敌么?”
  施香菱笑道:“那倒不至于,本宫乃是防患未然而已,若设一旦有人与本宫为敌之时,本宫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秦豪不禁脱口叫好道:“看来令师倒是一位雄才大略的人物了。”
  施香菱嫣然一笑道:“承蒙秦大侠夸奖,妾身谨代家师致谢!”
  一直未曾说话的吴老人忽然叫道:“小丫头,你师父大概有什么野心吧!”
  施香菱连忙起身一福道:“吴老,家师向来不与世人相争,隐居天台这些年,你老人家也不是不晓得,怎会有什么野心呢?”
  吴老人闻言冷笑道:“丫头,你撒谎!”
  施香菱被老人骂得一惊道:“晚辈岂敢!”
  吴老人依然冷笑道:“你们来到银川干吗?丫头,你们那个师父若无野心,若无与世相争之意,又何必管天远小尼姑的闲事?你这不是睁了眼在说瞎话么?我老人家又岂是那么好欺骗的人么?”
  施香菱楞了,她可真有些无法回答吴老人的质问。
  可能的是,施香菱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
  吴老人冷笑之声未已,秦豪已接口道:“施姑娘可是默认了?”
  她没有回答,自然很容易让人家误会她是默认了。
  施香菱苦笑摇头,低声道:“吴老和秦大侠都误会了!”
  吴老人笑道:“真的?老夫倒甚少对别人误会哩!”
  秦豪笑道:“施姑娘,令师此举,不会没有用意的,姑娘如是不屑相告,区区自也不会勉强询问。”
  施香菱神情很真挚,语音也很低沉的应道:“秦大侠,妾身决无半句虚言。”
  秦豪被施香菱那股神态所夺。
  他看了孟绍承一眼,笑道:“孟兄弟,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孟绍承可被他问的一呆。
  他无论怎样想,也猜不透秦豪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来,问自己为什么不说话?
  在猜不透他的心意中,孟绍承只好笑道:“兄弟对于此事,实在无从置啄!”
  秦豪淡淡一笑道:“孟兄弟未免太客气了……”他话锋一转,笑向施香菱道:“姑娘,你们来了多少人?”
  施香菱也被秦豪这等一会东,一会西的问法弄迷糊了,她那娇靥之上,掠过一丝迷惘道:“妾身一共来了七人。”
  秦豪闻言笑了笑道:“姑娘,七个人孤身涉险,你不觉得太势单力薄么?”
  施香菱摇头道:“秦大侠,妾身此来并不是与人争斗,何谓涉险呢?”
  秦豪笑道:“姑娘,如是天远神尼对你们有所疑心,只怕姑娘与同来之人,就不容易脱出他们的掌握了。”
  施香菱笑道:“此点秦大侠尽可放心,妾身不会与神尼为敌的!”
  秦豪剑眉一扬笑道:“姑娘未免太自信了。”
  他突然脸色一沉道:“姑娘,区区如是听令神尼之人,姑娘此刻还能走得了么?”
  他忽发此言,倒真把施香菱吓了一跳。
  她身侧的二女,粉脸之上,也露出一片戒备之色。
  施香菱柳眉轩动,淡淡一笑道:“秦大侠,你……这怎么可能?”
  秦豪冷冷一笑道:“姑娘,这幸而是不可能,如是可能,只怕姑娘和这两位,早已入了天远神尼的牢笼之中了。”
  吴老人在旁为之失笑道:“大哥,你可把这几个丫头吓坏了。”
  施香菱等三人的脸色,大见缓和,吴老人话音一落,施香菱立即接口一笑,柔声说道:“秦大侠,你发出这等惊人之言,妾身相信必有深意。”
  秦豪笑道:“区区只是偶而想到,姑娘不必记在心上了。”
  他根本不让她们有深思的机会,接着又道:“姑娘,你今晚除了来此询问‘武威镖局’盛会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要与在下等商谈?”
  施香菱粉脸上微露红晕道:“没有了!”
  秦豪陡然抱拳道:“姑娘既无别事,恕在下送客了!”
  好的很,他下逐客令了。
  施香菱听得大大一怔,身旁的二女,也顿时一呆。
  不但她们,连吴老和孟绍承也为之错愕不已。
  秦豪的举措,简直令人无从理解。
  施香菱话已说出口,想赖在这儿也不行,只好神情依依的缓缓起身,向秦豪和吴老人裣袵为礼道:“打扰秦大侠和吴老等人,妾身心中甚是不安……”话音一顿,向身侧二女道:“我们走吧!”
  一阵香风透鼻,三女已然闪身走向方丈室门。
  就在三女莲步方始跨出门槛,那孟绍承陡然叫道:“好闷煞人……”
  “噗嗵”一声,栽倒在地上。
  “夺命怪叟”吴老人也狂吼一声:“好贱人……”脖子一歪,已伏在桌上,晕迷过去。
  秦豪呢?
  他在吴老人狂吼之际,脸色一变,混身一阵痉挛,长叹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扑倒在云床之上。
  眨眼之间,三个人都倒了。
  那走到室门,尚未退出的施香菱陡地冷冷一笑道:“姓秦的,饶你机智过人,终于还是着了姑娘的道儿了。”
  她身如电掣,回到方丈室内。
  那淳于萍,紫竹菁也忽快的转身,奔向吴老和孟绍承,她们推了那晕迷的二人一把,笑道:“施姐他们果真中了道儿了。”
  施香菱此刻正在抓着秦豪的腕脉,闻言笑道:“夫人的‘怨女幽香’,万无一失,何况又在他们毫无戒备之下,任是大罗金仙,只怕也难逃中计了。”
  施香菱笑了一笑又道:“淳于妹妹快点他们的穴道,紫妹妹可去叫他们来抬人。”
  敢情一切都准备好了的。
  淳于萍应声制住了吴老人和孟绍承的脉穴。
  紫竹菁则飞身掠出方丈,发出一声吹竹般低啸。
  啸声未落,六条黑衣壮汉,已自墙头跃落,看样子,这六名大汉的武功,轻功都不推板。
  这六人现身之后,立即一语不发的奔进室内,两人一个,将秦豪等三人抬起,出了方丈室。
  施香菱随在身后,她冷冷哼了声道:“不要抬,轮流背负吧!”
  黑衣大汉倒是听话,立即由其中三人背起秦豪等三人,像支快箭一般,跃上了墙头,向外奔去。
  施香菱向淳于萍,紫竹菁笑道:“走……”
  三只鹰隼一般,飞投墙外。
  ※  ※  ※
  夜色很浓。
  但奔行中的九条人影,却十分快速。
  秦豪缓缓地睁开了眼,运起他那黑夜见物“穿云透雾”功力,把经过的路径,深深记在心头。
  敢情他们已被揹出了银川。
  秦豪略一思索,就发现他们此刻是正在往那“平羌堡”的路上奔驰,而且,速度并不慢。
  这一带地方,秦豪并不陌生。
  他知道“平羌堡”附近也隐有武林高人。
  是以,当他发现施香菱居然向“平羌堡”而去,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怨女宫”早就注意了“朝天谷”。
  他心中此时很宁静。
  因为,他觉出如果那施香菱只是为了“七宝庵主”天远神尼的事,似乎还犯不着这等对付自己。
  为了查明其中究竟,他只有深入虎穴。
  是以,他才在那方丈室之内假装中了对方“怨女幽香”之毒,而跟在孟绍承,吴老人之后晕倒。
  他此刻可有着三分歉意?
  因为他早就料到施香菱的计谋,但为了要了解“怨女宫”的目的,只好不先行告知吴老人和孟绍承了。
  秦豪心中暗暗地抱歉道:“吴老和孟兄弟,你们可别怨我要你们吃点苦头啊!”
  ※  ※  ※
  半个时辰以后,奔行的速度慢了。
  施香菱此时已然越众而前,直向一座极大的城堡行去。
  离堡前护庄河尚有百丈,突然在两旁枯杨之上探出两颗人头,沉声向那缓步走来的施香菱喝道:“来的可是施香菱?”
  施香菱止步旋身,低声道:“妾身正是,请禀告堡主,秦豪,吴世茫和一位姓孟的少年,业已遵命擒回,妾身请示定夺。”
  枯树之上应了声:“施姑娘请在此稍待,老朽这就代你通禀!”
  施香菱道了声:“有劳”!立即招呼身旁二女,和那六名黑衣大汉,不得妄自向前踏进半步。
  约莫盏茶时光,那枯树之上,忽地传来一阵大笑道:“姑娘,堡主在大厅相候,请率领他们进去吧!”
  施香菱又十分恭敬的道:“多谢了。”率着身后八人,大步向堡内行去。
  堡门此时已启,两位似是堡中的弟子,掌灯相候。
  施香菱在经过这两名掌灯的弟子身前,也十分恭敬的道了一声:“有劳!”
  走进堡门,另外有一位白衣童子提着灯引路。
  一行人穿过了三重天井,才来到了一所极为宽宏的大厅之前。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
  施香菱暗暗打了个手势,淳于萍,紫竹菁立即在天井之中站定,并且要那六名大汉退后半步。
  施香菱这才缓慢而恭敬的走进大厅。
  秦豪瞇着眼,从那大汉的肩头偷望过去,
  只见那大厅之中,灯火闪亮如同白昼。
  正中并排摆了两张虎皮交椅,椅中坐了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在二老的左右,一边又排列了三张交椅,坐着五男一女,几位老人。
  此时,施香菱已经向那中间的二老跪拜下去。
  同时,她口中说道:“徒孙施香菱叩见师祖公……”
  秦豪不禁呆了一呆,他虽然知道武林中人物掌故极多,但却并不知道那“龙峤夫人”乔芸芳的师门。
  而且,他此时已发现这儿并非“平羌堡”而是银川西门外不足五十里的新城郊外而已。
  这是什么堡?
  他记得自己也曾打听过,但却未得结果,据说乃是一位大财主姓裴的宅第而已。
  可是,他现在至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过去所知道有关这座古堡的一切,都不是真实了。
  这古堡的主人,必是武林之中大有名望的前辈……
  这时,那上座的银髯紫袍老人,已向施香菱笑道:“辛苦了你了,快把你此行经过向你师姊细说一遍吧,今晚可真把你师祖急坏了呢!”
  这银髯老人说话之间,不时向身旁的那位白发盈盈,面色却又相当红润的青衫老太婆而笑。
  施香菱闻言,忙道:“孙儿遵命!”
  那位老太婆这时笑道:“香儿,你此行危险么?奶奶可真耽心得很。”
  施香菱跪上前去半步,向那位白发老太婆细细地把她如何在酒楼之中与秦豪相约,如何在广武寺方丈相见,又如何在临行之际用“怨女幽香”迷倒三人之事,说了一遍。
  她一面说,那白发老太婆一面笑,施香菱说完了,白发老太婆已笑得连连跺足不已道:“好孩子,真难为你了,你能把那秦太虚的孽子擒来,可真是出了你师父的一口气了。”
  施香菱低头道:“师祖面奖,孙儿不敢当……”
  这时秦豪可真被那老太婆的话弄迷糊了。
  秦太虚的儿子!
  这指的谁?姓秦的只有自己。
  难道自己的父亲会是秦太虚?
  对于“幻影人魔”秦太虚的名号,他可不陌生。
  自己如果是他的儿子,那不是一切都完了?
  秦太虚的为人,在武林中可是无人不闻之变色?他那“桃花岛”更是武林人物提都不敢提的地方。
  秦豪可真不相信自己会是这个人魔的儿子。
  他沉思未已,那位紫袍老人已然摇头一笑道:“夫人,你且别高兴,老朽觉得其中有些不妥当。”
  白发老太婆皱眉道:“大哥认为那里不妥?”
  紫袍老人笑道:“芸芳那‘怨女幽香’虽然厉害,如果要想在倏发之下,将夫人与老朽毒倒而连还手之力都无,可不可能?”
  白发老太婆道:“不可能,休说‘怨女幽香’,此间大概任何迷神之药,要想能立即见效的迷倒你我可能还不曾会有呢!”
  紫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老朽想向夫人再请教一事!”
  白发老太婆一怔道:“大哥有话请说!”
  紫袍老人道:“夫人的武功,比那‘休宁岛’大会上的‘四绝’如何?”
  白发老太婆道:“大哥,他们纵然强,只怕也强不了老身一筹,但是,大哥你可就不会比他们差的了。”
  紫袍老人道:“夫人过奖了,老朽颇有自知,别人老朽尚敢与之并论?唯独对那一佛一仙,我可不敢自大了……”
  老人一掀白髯,又道:“夫人,你认为你如与那在‘休宁岛’盛会之上,捉弄得‘四绝’啼笑皆非的吴世茫相较,谁强?”
  白发老太婆道:“老身不会比那老怪差多少!”
  紫袍老人陡地呵呵一笑道:“夫人,芸芳的‘怨女幽香’迷得倒这武功高过你我的‘夺命怪叟’吴世茫么?你信不信?”
  白发老太婆呆了,她大叫一声道:“大哥,那老怪使诈……”
  蓦地,一阵长笑自天井中升起,接着,“噗嗵”一声有人倒了地。
  施香菱吓得粉脸变色,莫知所措。
  那坐在两侧的六名老人,已有两位飞身而起,直往那天井中扑去。
  同时,口中暴喝:“吴老怪休得放肆……”
  “夺命怪叟”吴老人也没有被迷倒么?
  这可出乎秦豪意料之外。
  但是,也使秦豪的心中大感快慰。
  此时,只听得吴老人大笑一声道:“小子们,给我回去坐好!”
  “砰——”好大的一声巨震。
  那两名自厅中奔出的老人,果真又飞了回去。
  绝的是,当真坐回了他们原来的交椅之中。
  紫袍老人十分镇定,依然含笑而坐。
  但是,那位白发老太婆可就不然了,她已气得白发根根竖起,满脸的皱纹都在跳动不止。
  她很恨连声的叫着:“吴老怪,你简直欺人太甚……”
  “夺命怪叟”吴世茫此时摇着脑袋大步走进厅来,恰好那白发老太婆的话音已落,正站了起来。
  吴老人怪笑道:“乔大姑娘,你怎么越老越俏,也越发多礼了?我这个老大哥可当不得你乔大姑娘的恭迎啊……”
  吴老人敢情跟她们是老朋友?
  不过,从吴老人的话音中,已然可以听出,这两位老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在“四绝”之下。
  白发老太婆气得两眼都冒火的叫道:“老怪,老不死,多大年纪了,还要跟老身开玩笑,你也不怕天雷打,天火烧死你么?”
  吴老人大笑道:“天雷天火怎奈我何?”
  话音一顿,突然掉头向紫袍老人道:“裴兄弟,你怎么装哑巴?老婆发脾气,丈夫不帮忙可是不行呢,晚上你要跪踏板,那可就化不来了。”
  这老怪物真绝。
  他竟然连这等玩笑都开,不禁把另六位老人逗笑了。
  但紫袍老人修养极好。
  吴老怪这等玩笑,都无法令他动怒,反倒大笑道:“吴兄,久违了!”
  吴老怪道:“裴老弟,贤伉俪倒真懂得享福,这等古堡,也真亏你们盖得起来,是不是发了横财?”
  他可真是开口没有一句好话。
  紫袍老人大笑道:“吴兄,你可真是越老越不像话了……”
  吴老人怪笑道:“好啊,你还说我不像话?你们贤伉俪居然弄了个小丫头去作弄我老人家,那就像话么?”
  话音一顿,他忽然向那位气得脸色发青的老太婆笑道:“乔大姑娘,你别再把个嘴噘得那么高,而今可比不得当年,要生气,也得有个生气的派头才是。”
  吴老人这句话真不啻火上加油。
  白发老太婆怒叫一声,顺过身前的拐杖,兜头就劈,口中大叫道:“吴老怪,老婆子跟你见过高下。”
  吴老怪一伸手,就将那重逾千斤的一击,给震开五尺,哈哈一笑,掉头向紫袍老人瞪眼道:“裴老弟,这可是你的好家教,弟媳妇见了老大哥,居然用拐杖作见面礼,看来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紫袍老人呵呵一笑道:“吴兄,这事可怪不得兄弟吧,你如果不惹她,她怎敢无礼取闹呢?”
  吴老人大笑道:“老弟,你这么说倒变成我无礼了?”
  紫袍老人笑道:“吴兄不该取笑在先啊!”
  这时,白发老太婆又是一杖扫来。
  吴老人依然看都没有看的伸手一拨,叫道:“好啊,姓裴的,你们把我扛来此处反过来却怪我老人家亏礼在先,真是天下歪理都给你们占尽了。”
  一抬手,斜斜的引出一掌,将白发老太婆的第三杖挡开,同时,左手一拳,直向紫袍老人捣去,叫道:“老弟,干脆你夫妇一起来吧!”
  紫袍老人虽是脸上笑容未敛,但是,目光可是一凛。
  他可不敢轻视吴老人的随手一击。
  身形一闪,已自椅中站起,双手一挥,才算接下了吴老人这看来根本毫不惹眼的一拳。
  吴老人此刻呵呵一笑道:“裴老弟,别光挨打,你也帮帮你这个娇妻吧!”
  左一拳,右一掌直把这一对老夫老妻引入了战团之中。
  这时,秦豪在天井中看得既发笑又发急。
  他知道,装假已不可能了。
  是以,就在吴老人与那对老夫妇混战一起时,他急忙暗运神功,隔空点了那剩下的五名黑衣大汉穴道,他身形一起,两手已按在淳于萍,紫竹菁二女肩头:“取出解药,救醒区区的孟绍承兄弟!”
  他这低声轻喝,直似晴天乍雷,把二女惊得呆了。
  肩头穴道已在对方指下,她们可不敢吭声。
  秦豪目光一寒道:“快取解药,否则休怪区区不客气了。”
  淳于萍柳眉一皱,咬牙自怀中掏出个小小的寸许玉葫芦,递给秦豪道:“秦大侠,摸在鼻间,即可解毒。”
  秦豪没接淳于萍的解药,左手一点,已将紫竹菁制住,右手推了淳于萍一把,口中低声喝道:“区区要有劳姑娘相助了。”
  一直把淳于萍推到那仍然被扛在肩头的孟绍承身前。
  淳于萍看了那位扛着孟绍承的黑衣人一眼,向秦豪道:“秦大侠,他们的穴道,是否全已被制了。”
  秦豪笑道:“不错,区区已点了他们的哑穴和耳根穴!”
  淳于萍心中大大吃惊,但却不敢再问什么,一伸手,把那个小小的玉葫芦,凑向孟绍承鼻前。
  孟绍承果然立即打了个喷嚏,睁开了双目。
  秦豪指尖一按,淳于萍也呆立不动了。
  他迅快的自淳于萍手中取过那只小玉葫芦,低声向孟绍承道:“兄弟,还有没有什么异样了?”
  孟绍承此时大概才发现,乃是被一个黑衣大汉背在身上,不禁满脸通红的跃落地上道:“多谢秦兄相救,兄弟此刻已然愈疴了……”
  话音一顿,陡然双目掠过一丝杀机,一弹指,向那个背了他的黑衣大汉太阳穴一点道:“秦兄,这些人竟敢暗算你我,杀之不算为过。”
  那黑衣大汉那经得起孟绍承的指力?
  “轰——”然一声,就倒地死去。
  秦豪摇头道:“兄弟,他们不过听命行事,何苦……”
  他说话之间,那孟绍承已点倒了四名黑衣大汉。
  秦豪连忙伸手拖住孟绍承道:“算了,咱们快去看看吴老人吧!”
  这时,这几名黑衣大汉倒地之声,已惊动了厅内的六位老人。
  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秦豪倏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区区不劳六位出迎了……”
  身形一转,已向大厅走去。
  吴老人此时却在拳风拐影中大叫道:“大哥,老兄弟早认为你不该再装佯了!”
  秦豪一面向厅内走,一面笑道:“老兄弟,我只是想让你老兄弟多舒动一下筋骨而已!”
  吴老人大笑道:“是么?大哥,这些人你可认得?”
  他一面与两名绝世高手争斗,居然能一面说话,这份功力之强,真叫这几名老人为之咋舌。
  秦豪大笑道:“我已经猜出来了。”
  吴老人大笑道:“他们是谁?大哥说出来听听!”
  秦豪笑道:“他们不是武林中的‘啸天八老’么?”
  吴老人大笑道:“不错,大哥果然见多识广……”突然,他大喝道:“老婆子,你怎么真打呀!”
  敢情那位白发老太婆,在吴老人分神说话之际,竟然一拐敲上了吴老人的屁股。
  吴老人一叫,白发老太婆却怪吼道:“老娘可没跟你闹着玩……”
  拐影一闪,又是敲向屁股。
  吴老人大叫道:“大哥,这个老太婆不规矩,老兄弟懒得跟他们鬼扯了,你来接下去打好不好呢?”
  话音未已,陡地拍出两掌,人已退向一边。
  白发老太婆在吴老人大叫之际,已蓄满了劲力,拐势由下而上,挑向吴老人的后心部位。
  她可是想不让吴老人罢手。
  怎料吴老人功力太高,要走就走,她那一拐力道太猛,吴老人已经跃开,她却收不住去势,连人带拐,冲向那紫袍老人。
  紫袍老人眉头一皱,双臂一伸,将老太婆抱了个结实,才止住了她那前冲之势。
  吴老人看得大笑道:“好啊,你们也不害臊,八九十岁的人了,还要当众来个亲热给我们瞧么!”
  吴老人这一叫,可把那一对老人叫的面红耳赤。
  那白发老太婆挣出紫袍老人怀抱,怒道:“你真没出息,尽让这个老鬼难为我……”
  麻烦了,她可是怪上她的老当家的了!“夫人,这可不是我的错啊!”
  白发老太婆道:“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紫袍老人笑道:“若非为了那芸儿的事,又怎会引得此老上门呢?夫人,说起来这不是算不得你之错么?”
  这老人,倒很会说话。
  吴老人陡地大笑道:“斐老弟,你们可别窝里反啊!”
  此时孟绍承也低声向秦豪道:“秦兄,这些老人都是什么人?”
  秦豪道:“孟兄弟可曾听说过‘啸天八老’?”
  孟绍承道:“兄弟未替听家父提及!”
  秦豪笑道:“孟兄弟,如果区区料的不错,这儿该是武林中的‘啸天堡’了!”
  孟绍承皱眉道:“秦兄,‘啸天堡’可是很有声望?”
  秦豪道:“大有威名!”
  这时,吴老人已大笑道:“孟小子,刚才那对表演得十分亲热的老夫妇,在武林中人称‘啸天顽叟’裴士扬和‘冥山鹊婆’乔玉娥!”
  老人话音一顿,那裴士扬已叫道:“吴兄,你可能积点儿口德!”
  吴老人大笑道,“老弟台,你还怕羞么?”
  话音一顿又向孟绍承道:“这六位老人,在武林中被人称为‘五影一杖’,来来来,六位且请安心坐一会儿,待老夫给你们介绍完了,你们再找人打架可好?”
  那六位老人互望一眼,倒真是坐下去了。
  吴老人指着左边的一排老人道:“这位秃头老儿,叫做‘聚影刀’柳涤非!”
  秦豪发现这老人身后插了一把长刀,不禁笑道:“刀能聚影,必是十分神奇的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他这聚影刀不是刀可聚影的十分神奇,而是这柳涤非的刀法,不但能聚影,而且……”
  吴老人突然话至此,顿住不语。
  那秃顶的老人柳涤非不禁十分得意,笑道:“承蒙吴老夸奖,兄弟十分高兴!”
  老人闻言摇头道:“柳兄弟,你别高兴,老夫不一定会捧你呢!”
  他掉头向秦豪道:“大哥,他那聚影刀法,听说最大的神奇之处,乃是用来伤人,根本没有用,但如果用来卖解,则又十分赚钱,能使看者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所以,我说他这趟刀应叫聚银刀,可以多多聚集银钱是也!”
  吴老人话一落,直把个秦豪听得笑弯了腰。
  而那位“聚影刀”柳涤非,却是气得连眼睛都紫了。
  他恨不得把吴老人抓过来咬上一口。
  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自知无此能耐。
  吴老人等到秦豪站起来,他又指着柳涤非身旁的那位白袍拖地,神清气朗的瘦老人笑道:“这位是‘化影笔’齐伯冲!”
  那齐老人竟然向秦豪和孟绍承抱拳一笑。
  秦豪和孟绍承自然连忙还礼。
  吴老人指左排的最后一位身着青衫,拄着拐杖的老人道:“这位人称‘寒影拐’邓公玄!”
  秦豪笑了一笑抱了抱拳。
  那邓公玄也略略的欠了欠身。
  此时,那裴士扬已大声道:“吴兄,你别麻烦了,老朽为你代劳吧!”
  吴老人笑道:“怎么?你裴老弟这才想起主人的责任了么?”
  啸天顽叟笑道:“吴兄不必见怪,少时老朽再向吴兄陪礼可好?”
  话音一顿,向秦豪,孟绍承一笑指着右排的第一位身着褐衫,赤足芒鞋,貌相奇古,灰髯拂胸的老人道:“这位乃是‘无影剑’萧子敬!”
  秦豪听得脸色一变。
  孟绍承更是忍不驻低声道:“原来‘无影剑’萧子敬也在‘啸天八老’之列?”
  秦豪点了点头,裴士扬已指着第二位灰衣无须的秃顶老人向两人说着:“这位是‘遁影掌’梁志平!”
  接着,“啸天顽叟”指着六位老人中的最后一位白发驼背的龙钟老妇人道:“这位是‘玉杖’袁姥姥!”
  秦豪笑了一笑道:“久仰了!”
  对于这等武林高人,他居然只有这一句久仰了而已,听在那“五影一杖”六人耳中,可真是难受的很。
  若非他们曾经听到“夺命怪叟”吴世茫曾称呼他为大哥,那位“玉杖姥姥”第一个就要大大光火了。
  此时,主人裴士扬已喝令那位“越女剑”退向一旁,同时,更在像是待客般招呼他们入座。
  吴老人大笑道:“裴老弟,你叫老夫白坐在这儿么?”
  裴士扬笑道:“不会,拙荆已去治酒了!”
  果然,那位“冥山鹊婆”乔玉娥已不在厅中了。
  吴老人大笑道:“这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冥山鹊婆”已经督促着丫鬟们送上了酒菜。
  吴老人见到有酒,那还不高兴么?
  他不待人请,自个儿就据了上座,大喝起来。
  秦豪坐在他身旁。
  孟绍承则坐在秦豪的身边,他似乎有些胆怯,是以不敢喝酒了。
  秦豪喝的也不多,只略一浅尝即止。
  “啸天顽叟”裴士扬大概酒量极佳,遇到了吴老人,两人可就喝的天昏地暗。
  大概酒已过了五巡,“冥山鹊婆”忽然向秦豪道:“小兄弟,你可是秦太虚的儿子?”
  秦豪闻言大笑道:“乔婆婆,区区对这件事可有点不知道了!”
  “冥山鹊婆”问得很突然,而秦豪却答得叫人费解。
  那有这等把自己父亲是谁之事,回称不知的人
  冥山鹊婆”皱起了眉道:“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秦豪道:“区区自幼即在恩师身畔,父亲是谁,实不知道!”
  “冥山鹊婆”一怔道:“令师是谁?”
  秦豪一笑道:“恩师陆巽!”
  他这一报出师门,可把满桌的老人都听得一怔。
  甚至连站在一旁的施香菱也呆了。
  他们都没想到他会是“地仙”传人。
  怪不得“怨女幽香”迷不倒他了。
  “冥山鹊婆”一楞之余,忽然大笑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是‘地仙’陆兄的传人!”
  “啸天顽叟”也哈哈大笑道:“秦老弟,令师可好?传闻令师业已仙去之事,大概不确吧!”
  秦豪笑道:“家师很好,至于传闻之事,本多附会,裴老关心,晚辈甚是感激!”
  “啸天顽叟”笑道:“一别令师,转瞬已有二十余载,老弟既是陆兄传人,适才之事,倒是很大的误会了,尚盼老弟不要见怪!”
  秦豪笑道:“晚辈岂敢见怪?”
  他话音一顿,突然向“冥山鹊婆”道:“乔婆婆,你老怎会认为晚辈之父乃是秦太虚?”
  “冥山鹊婆”道:“小兄弟,你母亲可是‘青虹仙子’庄秋娥?”
  秦豪肃容道:“正是!”
  “冥山鹊婆”道:“那就是了!”
  秦豪道:“乔婆婆可认为区区乃是秦太虚之子?”
  “冥山鹊婆”道:“大概错不了!”
  “啸天顽叟”微微皱眉道:“秦老弟,如果令堂果是庄女侠,则庄女侠下嫁秦太虚之事,乃是人人皆知,令师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秦豪脸色变得十分沉重,摇头道:“家师并未告知晚辈此事!”
  吴老人此时忽然放下了酒杯,冷笑道:“裴老弟,你知道的事恐怕有时并不太真实吧!”
  裴士扬一怔道:“吴兄此话怎么讲?”
  吴老人道:“陆巽既然不曾向我说起此事,必然有他不说的道理在其中,你们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呢?”
  裴士扬摇头道:“吴兄,兄弟可并未胡说八道啊|”
  吴老人道:“那庄秋娥嫁给了秦太虚时,你们可知道她受了多少委曲?”
  裴士扬道:“这倒没有听说过!”
  吴老人笑道:“这就是了,所以老夫才说你们有时未免太不实际了!”
  裴士扬笑了一笑道:“吴兄,你可是把兄弟难住了!”
  吴老人笑道:“斐老弟,老夫告诉你,那庄秋娥已经死了!”
  “哦?”桌上的八位老人都楞了。
  吴老人冷笑道:“你们还不知道,是不是?”
  “啸天顽叟”道:“正是,若非吴兄说出,我们可真的不知道呢!”
  吴老人道:“老弟,庄女侠乃是被人毒死的!”
  这一下又把这几位老人听得楞了。
  不可能。
  庄秋娥一身武功之高,怎会被人下毒而死?
  吴老人看看他们笑道:“你们可是不信?”
  裴士扬道:“老哥,兄弟果是不信!”
  吴老人道:“你问问秦大哥吧!”
  裴士扬向秦豪笑道:“老弟兄,令堂真是被毒死的么?”
  秦豪神色一黯道:“先母确是中毒而死。”
  裴士扬突然长长一叹道:“这真是没有天理了……”
  吴老人冷笑道:“裴老弟,你们可知道,那庄秋娥为什么要下嫁给秦太虚?”
  老人全都摇头。
  吴老人长叹道:“他可是为两条命才如此牺牲自己呢!”
  裴土扬大声道:“吴兄,她是为了那两条性命才嫁给了秦太虚?”
  吴老人看了秦豪一眼道:“这……大哥,你不会见怪兄弟说出来吧!”
  秦豪陡然目光一沉,低声道:“不会!”
  吴老人这才笑道:“斐老弟,此事牵涉不广,但却十分秘密,老夫说出来以后,各位老弟可不能漏出口风啊,否则,只怕:……”
  这可是怪事了,吴老人居然一再的这么欲说还休,倒是与他为人,大大的不相调和的了。
  “冥山鹊婆”瞪眼道:“吴老哥,你倒是怎么了?几时见你说话变成这样?”
  吴老人忽地长长一叹道:“乔姑娘,我可是怕你们口风不紧,惹下杀身之祸啊!”
  “冥山鹊婆”冷笑道:“吴老哥,你把我们也看成跟那些毛头孩子一般么?”
  吴老人笑道:“那倒不会,不过,老夫总觉得你们知道了一定会少不了要惹祸,何况,你那侄女跟秦太虚又有仇?”
  “冥山鹊婆”笑道:“吴老哥,你要说不说,随你的便,我看你这‘无事忙’三个字,也该换一换,叫做‘怕事老’了。”
  吴老人听得哈哈一笑道:“好啊,你倒是激起我来了,裴老弟,令正可真是越老越厉害,连我这老哥子都敢讽敢骂了。”
  “啸天顽叟”大笑道:“吴兄,你这等吊人胃口,就先有些不对了。”
  吴老人摇头道:“好的很,今儿可真是碰上这对不讲理的夫妇了……”
  话音一顿,忽地目光一闪,长眉一扬道:“那庄姑娘所以下嫁秦太虚,那是为了陆浩和她的哥哥‘青城怪叟’庄公侠两条人命!”
  “啸天顽叟”听得脸色大变,叫道:“是‘西风醉客’陆兄?”
  “五影”中的“无影剑”萧子敬拍案而起道:“庄兄也牵涉其中了么?”
  吴老人淡淡地一笑,哼道:“就是他们两位,落入了别人手中,迫得庄大姑娘不得不应允下嫁了秦太虚这个混帐!”
  “冥山鹊婆”究竟是个女人,她的想法,与男人就有些不同,她没有动怒,却是有些惑然的问道:“臭老哥,庄姑娘嫁给秦太虚可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吴老人看了乔鹊婆良久道:“奇怪,你怎会突地有此一问?”
  鹊婆皱了皱眉,道:“以秦太虚的为人,只怕不会为了要娶庄秋娥,就能有那等能耐,挟制了‘西风醉客’和‘青城怪叟’吧!”
  吴老人笑道:“不差,秦太虚当然没有这等能耐。”
  鹊婆笑道:“有人帮他忙了?”
  吴老人道:“当然,你忘了他的师父师娘了?”
  “啸天顽叟”大声道:“是那‘千手秀士’方南仁和‘桃花女’高谷枫?”
  吴老人道:“谁说不是?”
  鹊婆摇头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吴老哥,那庄秋娥身上,一定有他们所急欲得到的东西,是不是?”
  吴老人道:“大概是,据陆浩老弟相告,可能是一种什么极为奇异的武功秘笈口诀,那姓高的妖女,必欲得到……”
  鹊婆摇头道:“果然是不出老身所料的了。”
  “啸天顽叟”长叹道:“这方南仁也未免太下流些了……”
  吴老人冷笑道:“可惜老夫事先不知,否则,哈哈老夫非要那方南仁跟高谷枫好看不可。”
  鹊婆冷笑道:“现在也不迟呀?”
  吴老人道:“不迟?方南仁跟高谷枫全进了棺材了!”
  “啸天顽叟”大笑道:“怎么,这对夫妇已经死了?”
  吴老人道:“他们若是不死,老夫也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一直沉吟静听,脸色落漠的秦豪,突然问道:“老兄弟,那陆浩与家师可有什么关系?”
  吴老八一怔迷:“怎么,陆浩与地仙什么关系,大哥还不知道?”
  秦豪摇头道:“家师未曾说过!”
  吴老人道:“这就怪了,他是令师的弟弟呀!”
  秦豪闻言,竟然再度陷入了沉思。
  孟绍承一双大眼,注视着他,好似正在为他耽忧。
  此时,“啸天顽叟”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吴老哥,那方南仁夫妇,逼那庄秋娥嫁给他的徒儿,只要有一个庄公侠作要挟,应该就够了,为什么又把‘西风醉客’陆浩给拉了进去?莫非陆浩与庄姑娘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吴老人微微一笑道:“当然的了,否则方南仁何必冒那个险?”
  鹊婆一怔道:“冒险?冒什么酸?”
  吴老人笑道:“陆浩本身的武功,不是高过方南仁高谷枫夫妇么?再加上他那个哥哥‘白发仙童’陆巽,方南仁夫妇居然敢于暗算‘西风醉客’陆浩,怎么能说不是冒了极大的危险呢?”
  鹊婆笑道:“这倒也有理,可是,陆地仙好像并未替他弟弟出头吧!”
  吴老人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突然,秦豪剑眉一皱,向吴老人道:“老兄弟,咱们走吧!”
  吴老人这时正抓了一把酒壶在手,闻言皱眉道:“走?大哥,上那儿去?天还没亮呢!”
  秦豪看了桌上的老人一眼,竟然一笑道:“对,天还没亮,先吃饱了再说!”
  他又坐了下去。
  吴老人有些不解。
  可是,在秦豪身旁的孟绍承不禁面现忧虑之色。
  “啸天顽叟”裴士扬此时陡然笑道:“吴老哥,这秦老弟究竟是不是秦太虚的孩子?”
  吴老人两眼神光一闪道:“不是,裴老弟,你可得当心,再不许提这句话了。”
  秦豪倒似是无所谓,他看了吴老人一眼道:“老兄弟,我此刻已经很糊涂了。”
  吴老人道:“大哥,你不必糊涂,这事令师一定知道,如果你是秦太虚的儿子,他一辈子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这倒有道理。
  以“地仙”为人,他决不会收秦太虚之子作为传人的。
  秦豪笑了,他自己根本就没重视到自己的父亲会不会真是秦太虚,由于他一直由“地仙”陆巽教养,他心中的父亲,似乎已经定了一个型,应该是以恩师为人为标准的男人。
  是以,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秦豪那有几分落寞的笑意,看在吴老人眼中,并不陌生,但看在孟绍承的眼中,却有几分痛苦。
  孟绍承似乎对他太关心,这种关心超过了他们的友谊进展,幸而秦豪未曾深思,否则,他一定会找出了破绽。
  吴老人的心情大概也不怎么舒畅,面对着这八位老朋友,他虽然大口喝酒,大声谈笑,但那笑容有些勉强。
  这一瞬间,“啸天堡”里的气氛很低沉。
  低沉得令人心头湿闷闷的,不好受。
  也许,秦豪不想让这种低沉的气氛延续,他忽然笑道:“裴老,‘怨女宫’可是经常有人住在贵堡?”
  “啸天堡”的主人楞了一楞。
  秦豪问得太突然,也太难以叫人捉摸他的用意,“啸天顽叟”裴士扬不禁半晌没能答上话来。
  “冥山鹊婆”笑了,“啸天堡”的女主人道:“芸儿那宫内的人;如果有事北五省,她们自是以老身夫妇的住处作为居停之所的了。”
  秦豪很明白了,这等于告诉了他,“怨女宫”虽在天台,但“啸天堡”等于北方的“怨女宫”。
  他微微一笑,道:“乔婆婆,令侄女‘龙峤夫人’可是与秦太虚有仇?”
  鹊婆笑道:“仇如海,恨似山,少侠何故询及此事?”
  秦豪笑道:“区区只是念及自己险险作了不明不白的替死鬼,未免有些儿冤枉,故而想把其中道理弄明白!”
  鹊婆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老身那芸侄女,上了秦太虚不小的当……”这位鹤发鸡皮的老妇人一叹又道:“唉!武林中多少好儿女,毁在这恶魔手上!”
  秦豪闻言,心中一动。
  “幻影人魔”秦太虚莫非还是淫徒么?
  他似乎联想到那“越女剑”施香菱所说,她师父“龙峤夫人”乔芸芳与天远神尼有同仇敌忾之心。
  她们能有什么同仇敌忾之心呢?
  莫非都是为了那个“人魔”?
  秦豪双目倏告精光四射,扭头向站在一旁的施香菱道:“施姑娘,区区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越女剑”施香菱似是吃了一惊,检妆道:“公子有事相询,妾身敢不回答?”
  秦豪知道她在这么多长辈面前,十分局促,笑道:“姑娘,你说令师与神尼同仇之言,是真的么?”
  施香菱闻言略感为难的看了鹊婆一眼道:“这……师祖知道啊!”
  鹊婆接口道:“少侠,菱丫头既然跟你提过,那就不会错了。”
  秦豪笑道:“她们都是吃了秦太虚的亏么?”
  鹊婆陡地目光带煞道:“除了这魔头还会有谁?”
  秦豪听得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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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神魔峒主

  他是在想:为什么四十年前的事,“龙峤夫人”乔芸芳直留到今天才想起来要去找秦太虚算帐呢?
  天远神尼这么做,或许还有理由,因为她想培植拉拢一股武林中强大的力量,作为复仇的资本。而乔芸芳呢?
  她自从在三十年前建立了“怨女宫”从这三个字,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她心头的恨意,何等深沉。
  为什么又经过了三十年,并未去找秦太虚?
  天台山与东海近在咫尺。
  乔芸芳不怕秦太虚先向她下手么?
  秦豪困扰了。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而这很多种可能都不见得是正确的答案。
  是以,他终于笑道:“乔婆婆,区区对此事甚为困惑,令侄女为何不迟不早,就赶在那天远神尼要重出之日,才派人找寻秦老魔岛中的人晦气?过去那几十年又为什么让其白白的浪费掉呢?”
  鹊婆听得咬牙道:“少侠,你问得好,但你如明了内情以后,你一定就会知道老身那芸儿为什么竟要隐忍至今的了!”
  秦豪笑道:“区区愿聆其中原委!”
  鹤婆忽地长叹一声道:“秦少侠,那秦太虚也失踪了将近四十年了!”
  秦豪恍然了。
  原来“幻影人魔”秦太虚也失踪了。
  他微微一笑道:“乔婆婆,秦太虚是否最近又曾露面了?”
  鹤婆道:“半年前这魔头在华山露了一次面……”
  秦豪一惊笑道:“华山掌门人的信物,‘龙吟剑令’原来是秦太虚取走的么?区区怎地未曾听到华山派中人提及过?”
  “啸天顽叟”忽然大笑道:“老弟,这等丢脸的事,他们怎会说?”
  秦豪知道裴老人说的不假,但他却笑道:“既是华山人士不说,裴老又怎生知道的?”
  裴士扬哈哈笑道:“老弟,这位萧兄乃是华山派掌门人的叔叔呢!”
  秦豪看了“无影剑”萧子敬一眼笑道:“原来如此,区区倒是少见多怪了。”
  “无影剑”萧子敬忽然低声一叹道:“秦老弟,舍侄为了此事,曾来求见老朽,要老朽代他出头,可是,说来不怕老弟台见笑,老朽自是一口答应,但是,老朽找到秦太虚以后,不料却栽了个有生以来,最为难堪的筋斗!”
  秦豪笑道:“萧老可是武功不敌那秦太虚?”
  “无影剑”萧子敬老脸一红道:“若是不敌秦太虚,老朽也不会这等难过了。”
  秦豪心中暗暗一惊,忖道:“听他之言,好像他败在秦太虚的晚辈手中了。”
  但是,秦豪口中却是笑道:“萧老可是败在……别人手下了?”
  他不好意思说出是否败在秦太虚的属下之手,话到口边,他把那属下二字,改成了别人。
  “无影剑”讪讪一笑道:“老弟,你不必替老朽遮掩,老朽单人匹剑,够奔东海,不料甫入浙省境内,就被秦太虚派人缀上……”
  秦豪一笑道:“桃花岛的耳目很敏确么?”
  “无影剑”笑道:“他们耳目之灵,老朽叹为观止,因为老朽此番前去,志在要回剑令,乃是易容改扮而往,不料,他们依然能够查得出来,而且,指名向老朽索战……”
  吴老人半晌没说话,闻言大笑道:“那不是正好么?免得你多跑路呀?”
  萧老人苦笑道:“吴老,若是秦太虚本人,这当然是正好的了,因为萧某人所以易容改装,就是为了只想找到他就行……”
  吴老人怪笑道:“你这么说,可是正主儿根本未见着?”
  萧子敬道:“正是未曾见到秦太虚!”
  吴老人大笑道:“那是谁向你约战?”
  萧老人道:“秦太虚的侄儿秦昭明!”
  吴老人笑道:“无名之辈,是么?”
  萧子敬道:“可不?老朽当时也是这么想,是以十分动怒,心想你秦老魔也未免太瞧不起我萧某人了……”
  吴老人呵呵大笑道:“华山派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之一,怎容得这种无名之辈侮辱,萧老弟这口气生得有道理!”
  老人话音一落,鹊婆和袁姥姥都忍不住笑了。
  萧子敬满脸通红的苦笑道:“吴老哥,你骂得好,萧某乃是自取其辱!”
  吴老人陡地冷笑道:“老弟,你何止自取其辱?你根本是犯了妄自尊大的毛病,试想,在那秦太虚未曾失踪以前,你就已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四十年后,你应该想想,这种魔头若非把什么惊人的功力炼成,他会胆敢如此嚣张么?”
  萧子敬道:“吴老责骂的是。”
  吴老人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错,你一定不出十招就败在秦太虚那小子的侄儿手中了,对不对呢?”
  萧子敬呆了一呆道:“吴老哥怎地知道老朽未曾走过十招?”
  吴老人冷笑道:“这一点十分简单,那秦太虚的侄儿,年纪一定比你轻的多多,是以在真炁内力上,无从与你相较。”
  萧子敬道:“正是,秦昭明大概年甫三十出头!”
  吴老人道:“这就是了,那秦昭明如要胜过内力真炁较他强出多多之人,唯一方法,就是速战速决!”
  秦豪接口笑道:“只怕萧老连对方用的何种武功,此刻还有些不太明白吧!”
  萧子敬道:“不错,秦老弟完全说对了……”
  这位在武林之中以“无影剑”睥睨天下的老人,突然有些神驰的苦笑一声,闭目低叹道:“老朽与秦昭明在莫干山的一处深谷之中,一共只走了七招,老朽的长剑,就脱手了……”
  秦豪闻言笑道:“秦昭明用的什么兵刃?”
  箫子敬摇头道:“没有兵刃!”
  没有兵刃,就能震脱“无影剑”萧子敬的长剑,这话可真是有些儿惊世骇俗,也有些令人难信。
  “啸天顽叟”脱口道:“那秦昭明是赤手空拳么?”
  萧子敬道:“正是赤手空拳,将老朽长剑震飞!”
  二老夫妇同时叫道:“那怎么可能?”
  但他们明明相信,这已经可能的了。
  因为,萧子敬事实上已被人震脱了长剑嘛!
  秦豪笑道:“萧老可记得对方用的什么手法?”
  萧老人道:“颇似分光捉影手法。”
  秦豪忽然向吴老人笑道:“老兄弟,你想出来了么?”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呢?想出那小子的手法了?”
  秦豪点头道:“家师似乎说过,这是魔教中的一种手法,看来萧兄这会可是败得有些儿冤枉和无辜的了。”
  萧子敬一怔道:“老弟,你说那不算是武功么?”
  秦豪尚未答话,吴老人已叫道:“不算武功算什么?变戏法?如果变戏法的能够叫你‘无影剑’脱手弃剑,这江湖上还有会武功的人混的日子么?”这可是振振有理之辞,萧子敬听得低头苦笑。
  秦豪笑道:“萧老,那也是武功,不过,那种武功很特别!”
  鹊婆大叫道:“少侠,你别卖关子好吗?老身可急死了!”
  秦豪笑道:“乔婆婆,区区正要说了!”他顿了顿,又道:“萧兄,这种武功叫做‘借力归元魔功’,他震脱你手中之剑的功力,乃是来自你老本身。”
  萧子敬呆了。
  怪不得自己当时长剑脱手之际,竟然有着真力不继之感呢,原来自己的真力被对方给借去了。
  鹊婆也楞了。
  “啸天顽叟”则失色叫道:“秦老弟,这是真的么?那种功力真叫‘借力归元魔功’么?”
  秦豪笑道:“大概不会错的了,否则,以萧老功力,秦太虚本人只怕也震脱不了他手中的长剑吧!”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老兄弟服了你了,这魔头侄儿所用的功力,必然是这类失传数百载的神奇魔功!”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秦太虚看来果是十分难斗的人物呢!”
  吴老人笑道:“那也不一定,陆巽老弟就有制他之法!”
  秦豪笑了一笑,未再说话。
  鹊婆叫道:“吴老哥,你呢?你也斗不过他么?”
  吴老人两眼一瞪道:“谁说的?”
  鹊婆笑道:“你自己说的。”
  吴老人长眉一掀,怒道:“大姑娘,我几时说过这句话了?”
  鹊婆怪笑道:“你说陆地仙有法子制得了他,不就是表示你自己没有办法制得了他了么?这还要人家讲吗?”
  吴老人大笑道:“老夫告诉你不妨,老夫当然也有办法制得了他,不过,大姑娘,老夫这回可是懒得费力而已!”
  鹊婆似是诚心跟他过不去,笑道:“吴老哥,你这可是有点儿吹牛了。”
  吴老人两眼一翻,叫道:“好啊,你这老虔婆可是诚心要老夫生气?”
  鹊婆笑得白发乱抖的道:“岂敢,你无事忙也会偷懒,这叫谁肯相信?”
  “啸天顽叟”和秦豪同时忍不住放声大笑。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你笑什么?”
  秦豪道:“老兄弟,乔婆婆可是故意呕你,激你呢!”
  吴老人想了一想道:“是么?他干吗要激我?”
  秦豪笑道:“为了乔芸芳的大仇,老兄弟,乔婆婆可是相信你一定制服得了那个‘幻影人魔’的。”
  吴老人掉头望着乔鹊婆道:“真的吗?你真是想老夫代你那侄女儿出气么?”
  鹊婆心意被秦豪说穿,不禁讪讪笑道:“吴老哥,秦少侠果真是才智过人,任何事都瞒不了他,老身这番心机,想来又是白费了。”
  吴老人一掀白髯,大笑道:“大姑娘,你早该有这份自知之明的了。”
  萧子敬突然叫道:“吴老,咱们再去一趟可好?”
  吴老人冷冷摇头道:“不干,要去你自己去,老夫可懒得管这档子事了。”
  萧子敬楞了一楞道:“我去怎么行呢?”
  他可真叫老实得很,吃过一次亏,就再也不敢去了。
  吴老人笑道:“你不行那就别去,大哥,咱们天一亮就赶快走,否则这八个老家伙缠上了老夫,那可就受不了啦!”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你向来不是专门无事找事干么?怎么今儿有了事,你又推得干干净净的呢?”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我这无事忙可是在遇着你以前的习性,自从遇到大哥以后,我可决心改一改了。”
  秦豪大笑道:“那又何必?老兄弟,你快多喝几口,咱们真是该走了,至于找那秦太虚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话音一顿,又向“啸天八老”一笑道:“打扰各位前辈之处,容图后报了。”
  裴士扬哈哈一笑道:“老兄弟好说,老朽等可是既得罪,又简慢……”
  秦豪大笑道:“裴老言重了……区区告辞!”
  离开了“啸天堡”,秦豪竟然不奔银川,而直下中原。
  吴老人有些奇怪,但他没有问。
  孟绍承则忍不住了,因为他本来是向吴老人和秦豪说明,自己要去青海“塔尔寺”,以了结伤了十名青海妖僧的过节;此时吴老人和秦豪居然连问都不问他,自是令他感觉到有些不安的了。
  是以,他在一条三叉路口,忍不住笑向秦豪道:“秦兄准备何往?”
  秦豪回头一笑道:“江南。”
  江南?吴老人听得哈哈一笑。
  孟绍承则呆了一呆道:“秦兄不打算再管银川这一档子事了么?”
  秦豪笑道:“区区至少得先把自己的事办好再去管别人的闲事!”
  孟绍承微微地脸上一红道:“秦兄在江南有什么私事待办?”
  秦豪微微地怔了一怔,他发觉孟绍承的眼色之中,有些儿不同平凡的情绪在闪耀着,堆集着。
  这使他有点儿受惊。
  是以,他怔怔地看了孟绍承一眼,道:“一点小事而已!”
  孟绍承的本意是引他说得多一点,严重一点,然后,自己就可以借机会慷慨陈词,以共赴朋友之难的姿态,伴着秦豪和吴老人南下江南,好执行他自己不离秦豪左右的计划。
  可是,秦豪这句漫无所谓的回答,却使他大为困扰。
  他总不能老着脸跟在人家身边,赖着不走啊!
  他讪讪的一抱拳,笑道:“秦兄珍重,区区告辞了。”
  秦豪笑道:“孟老弟意欲何往?”
  孟绍承道:“区区曾向秦兄和吴老言明,‘武威镖局’之中,那十名青海妖僧被杀之事,区区必须有个交代。”
  秦豪笑道:“你要去青海?”
  孟绍承道:“区区正是要去了此一番过节!”
  秦豪笑道:“塔尔寺中高手如云,兄弟你一人前往可要特别当心了,否则,埋身异乡,未免太不划算。”
  他这几句话可把孟绍承说的好不伤心。
  孟绍承想不透秦豪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话不但没有关心的感情,听来完全是一派讽刺之词。
  孟绍承微现不悦道:“多承秦兄关照,兄弟不会那等没有出息。”
  秦豪大笑一声道:“但愿与孟兄弟尚有相见之日……”
  这不等于下了逐客令了?
  孟绍承剑眉一剔,冷冷地应道:“区区自信,他日必有再遇之期,告辞!”
  双拳一抱,转身就走,他不得不迅速的转身,否则,他准要哭出来。
  突然,一直笑哈哈没有作声的吴老人开了腔:“小子,你别走!”
  秦豪闻言,眉头一皱的看了吴老人一眼,心中暗道:“你这个老兄弟可真是太多事了。”
  孟绍承闻言,那飞快的身形,也仅仅是顿了一顿,他没有回头,笔直的放步狂奔,向斜刺里冲去。
  吴老人睹状,呵呵一笑,身形电射而出。
  一眨眼,他已飘落在孟绍承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站住,老夫说的话你敢不听?”
  孟绍承站住了。
  身前有了人挡住,他自是不得不停下奔驰之势。
  他楞楞地,向吴老人道:“吴老拦住区区,有何见教?”
  吴老人笑道:“小子,你如果是活的不耐烦,大可找个枯井跳将下去,然后叫人把土井填满,那样死得才能干净。”
  孟绍承听得一怔。
  他先是以为吴老人乃是笑他不自量力,独闯青海教圣地,必将落个尸骨不全,葬身异乡之耻。
  但是,他看到吴老人脸上那份怪笑时,不禁心头狂震。
  他心中极快的寻思:“莫非这老怪已认出我了?”
  否则,他何必要在话语之中,暗露……
  孟绍承觉得只有装佯才对,笑道:“吴老,区区不信青海教真个能够伤得了我?”
  吴老人大笑道:“好小子,老夫可是一番好意,别说小子你,就算你爹爹孟非凡,加上你叔叔孟剑尘,他们大概也不敢冒失前去青海教圣地塔尔寺,你小子才懂得多少武功,就敢自高自大……”
  孟绍承心想,谁说我自高自大?这都是秦豪逼的。
  但他口中却道:“晚辈此去但求不使中原武林受害,至于个人生死之事,倒是未曾列入考虑之内,你老何必费心?”
  吴老人听得两眼一瞪道:“好啊,你这可是不识好人心了……”
  话音一顿,老人定然低声向孟绍承道:“丫头,你要是想跟在我那秦大哥身边,你就少再装模作样了,否则,老夫就不管你的闲事了……”
  孟绍承的脸红到脖子根。
  吴老人陡地大笑道:“小子,老夫跟你那爹爹交情可并不坏,总不能眼看着你小子白白的跑到青海去送命啊!”
  孟绍承还得表示一下才成,他笑道:“吴老,晚辈势在必行,你老千万别跟我爹谈及此事,否则,他老人家如果也赶来青海,晚辈岂非罪过大了。”
  吴老人大笑道:“小子,你如果不去,老夫自然就不会告知你爹呢!”
  孟绍承道:“那怎么行?青海教如果大举入侵,怎不是要掀起中原武林的大劫了么?吴老,晚辈此行必不可免!”
  吴老人自是知道孟绍承这番话乃是说给秦豪听的,否则,他又如何自圆其说的放弃青海之行?
  吴老人狂笑道:“胡说,什么叫必不可免?有我大哥和老夫在中原武林之中,区区青海教纵然进入中原,他又能怎样?”
  孟绍承摇头道:“吴老,此乃区区个人之事,怎能将你老和秦兄牵涉在内?你老这份义气,晚辈十分感激了。”
  吴老人听得似是大为震怒,喝道:“小子,你想去送死那可不行,老夫不许你去。”
  孟绍承道:“吴老,晚辈非去不可。”
  吴老人道:“不许去!”
  孟绍承道:“晚辈一定要去!”
  顿时,这一老一少,在路边就吵了起来。
  秦豪远在几十丈以外,他先是伫立静候,继而发现两人说个没完,就坐在路边等候,待得这一老一少吵了起来以后,他索性身子一横,斜倚着一棵白杨,闭上眼打睏了。
  这情景被吴老人看到,可几乎要跳起来大吼,
  这秦大哥怎竟如此沉着呢?
  他此刻可有些计穷之感,看来只有硬把这姓孟的小丫头留下来了。
  吴老人念头一转,大叫道:“小子,你再要跟老夫争吵,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孟绍承依然没松口的叫道:“你老不客气又将如何?晚辈除非双腿已断,否则,晚辈爬也要爬到那青海教圣坛塔尔寺。”
  吴老人狂吼着:“好小子,你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蠢徒,老夫今天就要把你双腿打断,再将你送回九华,也落得一条命在……”说着,真的伸手抓向孟绍承。
  孟绍承自然要退,要让。
  这一来,一个进逼,一个退让,渐渐就逼到秦豪身前不远来了。
  秦豪呢?
  他睡着了。
  如果不是睡着了,又怎会他们打到了身前,尚还不知。
  吴老人一看,瞄头不对,这位大哥莫非也是装的么?
  他一面虚张声势的逼那孟绍承,一面吼着:“小子,老夫可是看在你爹份上,才会这等护卫于你,否则,老夫不但不管你这回事,而且早下煞手了。”
  孟绍承怒声道:“晚辈不领你老这份情。”
  说话之间,两人又换了几招。
  适时秦豪忽地伸了呵欠,大笑道:“老兄弟你不累么?”
  吴老人闻言顿时住手,道:“大哥,吵醒你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若不吵醒我,你老岂不累坏了?”
  他话音一顿,又道:“孟兄弟,你跟区区跑一趟江南如何?”
  吴老人听得哈哈一笑。
  老人心想,好啊,你终于说了这句话了么?看来我老兄弟这份子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的了。
  孟绍承呢?他可是楞了一楞,道:“秦兄也不同意区区前往青海么?”
  秦豪呵呵一笑道:“区区与我那老兄弟心有灵犀一点,他想做的事,区区也就跟他的想法一样,是故,我当然不同意你去。”
  孟绍承道:“秦兄,兄弟青海之行,可关系着中原武林人物生死……”
  秦豪笑道:“孟兄弟,这事既是老兄弟已经承当下来,区区那有推辞之理,老弟,这不是你的事了。”他懒懒的站了起来,又伸了个呵欠道:“老兄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走吧!”
  他可连孟绍承究竟同不同意都不再问,拔腿就走。
  吴老人大笑道:“对,咱们得走了,孟小子走啊,走啊……”
  一拉孟绍承的衣袖,硬将他带的向前冲出八步。
  孟绍承若非秦豪在前面伸手一拦,不摔倒才怪。
  孟绍承脸上飞起红晕。
  秦豪目光望得很远,笑道:“孟兄弟,你得当心着些啊,扭了腰可不是玩的……”
  孟绍承不但脸红,而且是心头狂跳了。
  ※  ※  ※
  江夏渡口!
  这已是秦豪离开银川的第十天了。
  他们一行三人,很轻快的自缓远直趋湖北,秦豪没有说明他的目的地,吴老和孟绍承也没问。
  情绪轻松得很。
  三个人宛如游山玩水的游客,一路谈谈笑笑,绝绝未曾提过半丝武林中之事,甚至连神尼之事都没提起。
  这真是个奇怪的行程。
  在武林之中大祸将起之际,这两位武林中的武功高绝,举足轻重的高手,竟然忙里偷闲的游起山,玩起水来了。
  吴世茫老人十分愉快,大概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最闲畅,最最舒服而且无忧无虑,不为别人忙的日子。
  孟绍承也是笑口常开。
  他为什么如此高兴,吴老人可明白得很。
  但秦豪明不明白?
  吴老人和孟绍承都没有问。
  秦豪显然心情也非常之好,他这一路上从未皱过眉,而且,他也从未有什么不安或迷惘。
  在江夏城外的码头上他们三人是准备渡江。
  三人瞧着那熙来攘往的人群,浴在夕阳之下的波涛之中,似是甚感兴趣,尤其是孟绍承,他不但对人群有兴趣,而且对那江心的舟楫,甚有兴趣。
  就在渡船靠岸以后,搭了另一批人客正要离去之际,孟绍承忽然指着江心道:“吴老,秦兄,那条船好奇怪啊!”
  船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秦豪忍不住举目望去。
  陡然他脸上神色一变,这果然是条有些奇怪的船。
  吴老此时也看到了那条船。
  他可不像秦豪那么神色一变,只是淡淡一笑道:“孟老弟,这船你往日在长江一带见过么?”
  问得好不突然。
  孟绍承摇头道:“没有,晚辈一向很少离开九华,外间一切接触极少,虽是长住此间,却甚少见过世面。”
  吴老人掉头笑道:“秦大哥,你见过么?”
  秦豪摇头,但却笑道:“这条船虽未见过,但却好像听人说过!”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记得它的名字?”
  秦豪笑了一笑道:“是不是叫做‘追命船’?”
  他这“追命船”三字出口,孟绍承忽地心中一动。
  猛然间他一笑道:“秦兄,兄弟想起来了。”
  秦豪笑道:“孟贤弟想起什么了,可是这条船的来历?”
  孟绍承笑道:“我记得爹跟我提起过。”
  秦豪道:“令尊知道这条船的来历么?是不是传闻中的追命船?”
  孟绍承道:“大概是,记得爹曾说过,江湖中有一条金色的大船,遇到以后,最好不要招惹,否则……”他忽然顿了一顿,又道:“好像是曾经提到过‘追命’二字。”
  秦豪听得笑了。
  他原以为孟绍承可以说出这条船的来历。
  孰料,他比自己还不如,除了一个最好不要招惹外,他连“追命船”的名字都不曾正式证实。
  不过,他并没有怪责孟绍承,只是笑道:“如此说来,这条金色的大船,一定是追命船了。”
  吴老人此刻笑着咳嗽了一声。
  秦豪装作没有听见,他知道吴老人一定知道这条船是不是那艘在武林中颇有名望的“追命船”。
  可是,他却不问,这些日子相处,秦豪已渐渐摸透了这位老兄弟的个性,他很喜欢制造许多小的紧张或是弄些小花样,以便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吃惊,而对他表示钦佩。
  大概这个“无事忙”的大名,也正由此而来。
  孟绍承就比不上秦豪深沉。
  吴老人刚自咳嗽一声,他立即笑道:“吴老,这条船的来头,你老一定知道的了。”
  吴老人这才呵呵一笑道:“当然的了,武林中有几件事老夫会不知道哩?”
  秦豪听得微微一笑。
  孟绍承也笑道:“吴老,这是不是‘追命船’?”
  吴老人道:“这条船的名字,应该叫做‘金龙画舫’!”
  孟绍承一呆道:“怎么?它不叫做‘追命船’?”
  吴老人道:“天下宁有个一船主人把自己的船叫做‘追命船’的道理?老弟,这‘追命船’三字,是别人取的。”
  秦豪一笑道:“那还是‘追命船’的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只因‘金龙画舫’的主人‘阴阳公子’桂金龙为人太狠,所以才自取这等名称!”
  孟绍承笑道:“吴老,这条船的主人叫桂金龙么?”
  吴老人一怔道:“怎么?你爹没告诉你‘阴阳公子’这个人?哼,对女孩儿家来说……”吴老人陡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道:“这桂金龙的为人,对年轻的少男少女,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这等事你们年轻人应该知道才对!”
  孟绍承的脸皮,似乎特别薄,就这么几句话,把他的脸色已染得像火烧了天一样的红起来。
  秦豪笑道:“孟贤弟,你可真是脸皮子薄的很。”
  孟绍承有着一种羞不可抑的神态,低声道:“秦兄取笑了……”
  吴老人适时哈哈一笑又道:“大哥,这条‘金龙画舫’好像要拢岸呢,说不定在这江夏地面上,又有一阵什么风暴来临了。”
  秦豪此时早已发现那条油漆纯金彩色,闪光耀眼的三桅巨舫,正缓缓地驶近码头,准备靠岸,闻言笑道:“老兄弟是否有些手痒了?”
  以秦豪的想法,吴老人似乎不会想管这条船的事的,因为如果他想管,这条金色巨舫,早该被他砸烂了。
  而他明明知道此船来历,甚至也知道这位船主人的为人十分可恶,他居然放任不问,其中必有道理。
  秦豪这么问,乃是想试出吴老人这位“无事忙”从来不放弃任何可以伸手管的事,而何以独独不问此船之事。
  吴老人闻言,摇头了:“大哥,这家伙老兄弟不惹他!”
  秦豪心中暗笑,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孟绍承则脱口道:“吴老,你老为何不惹这位‘阴阳公子’?”
  吴老人笑道:“老弟,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老夫见了就会头疼,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跟他照面。”
  秦豪忽然笑道:“老兄弟,你这话有些令人难信。”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怎会不信呢?”
  秦豪笑道:“假如就这么一点儿理由,只怕老兄弟不会袖手吧?何况那桂金龙为人,又是那等恶毒呢?”
  吴老人笑道:“大哥,老兄弟这回可真的没有骗你,因为老哥哥一生最为怕见的,就是不男不女的人妖啊!”
  秦豪不能不相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兄弟,我如果想伸手管这件事,你愿不愿意帮忙?”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要斗斗这个‘阴阳公子”吗?”
  秦豪笑道:“像这等神奇的人物,我自是要会他一会的了。”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既然要会他,老兄弟自是不便袖手了。”
  孟绍承陡然笑道:“兄弟也愿见见这位人妖!”
  秦豪大笑道:“咱们且先过去瞧瞧他们是不是上岸!”
  说着,当先向那金色巨舫停泊之处行去。
  孟绍承跟在他身后,吴老人却没有动,只以传声向那走在前面的秦豪说道:“大哥,老兄弟这付长相,恐怕他们认得,我先去换换装束,弄个人皮面具戴上再来,你们就在这附近等我……”
  传音至此,他拔步就跑向江夏城内。
  秦豪笑了一笑,他已经走到了金船停泊之处的二十丈不到距离,目光正射向那船头之上的一个标记。
  这是一条小小的黑龙。
  龙身的两侧,交叉着绘有两柄利剑。
  这两柄剑漆的是银色,剑柄之上,又漆了两个鲜红的剑穗,长长的直垂向船首下方近水之处。
  孟绍承站在秦豪的身旁,笑道:“秦兄,这条船内部的装璜,一定十分华丽!”
  秦豪笑道:“那还用说,贤弟,你如果有机会走近瞧瞧,兄弟可以保证,那船上的金色,并非漆上的颜色,而是薄薄的金片包在木板之外。”
  孟绍承听得一惊,道:“怪不得这么亮呢,这该要多少黄金才能包得全?”
  秦豪笑道:“那倒不会要多少,总在一万两上下。”
  一万两黄金还说算不得多少,这秦豪大概不是穷人子弟,才会有这等豪放的口气和眼光。
  孟绍承笑道:“秦兄,我们走近一点瞧瞧可好?”
  秦豪明知这条船的十丈之内,一定不许人走近,但他却没有说明,笑了一笑,缓缓举步,道:“也好,我正有这等想法。”
  两人大摇大摆的,直向这“金龙画舫”逼进。
  果然,他们甫告踏入十丈范围,眼前已现警兆。
  一缕银光,花雨般直朝两人射来。
  秦豪漫不经心,仿佛无意的向后退了一步,右手一带,孟绍承也跟着一个跄踉,退回了三尺。
  这一来,两人都已退出了十丈以外。
  而那缕银光,也适时电掣而回。
  孟绍承这才明白了。
  敢情秦豪早就有了准备了。
  他正想张口说什么,秦豪已抢先笑道:“孟贤弟,刚才区区好像有一点眼花,看到了一大堆银花,是不是兄弟近来沉湎酒色,体力日渐衰退了?孟贤弟,你对这医术之道,素来涉猎极广,能否为兄弟处个方试试?”
  孟绍承闻言,不禁先是含羞的一楞,秦豪那句沉湎酒色令他大感不安。
  继而,他从秦豪的脸上看出了苗头。
  他哈哈一笑道:“秦兄,刚才区区也看到了一蓬银花,这大概不是你秦兄身子虚弱,而是当真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眼前出现呢!”
  秦豪故作大喜之态道:“是么?孟贤弟也发现了?”
  孟绍承道:“可不是?”
  秦豪道:“贤弟,你我何不再向前试试看有没有银花出现?也许这正是什么祥瑞之兆,预示先机呢……”说着,迈步向前走了过去。
  孟绍承随在他身后。
  跨入十丈范围,那缕银光一闪而至。
  秦豪大笑道:“孟贤弟,你瞧,这不又出现了么?”
  笑语之间,顺手向那疾射而来的银花一指,又道:“贤弟,这是什么东西?”
  敢情那银花来势虽快,但是被秦豪一指以后,居然停在半空,不进不退,也不向下跌落了。
  孟绍承目射寒光,凝注向那银花。
  陡然间,他脸色一变,低声道:“大哥,这是‘飞花银剑’啊!”
  秦豪大笑道:“兄弟,我早已知道了。”
  此时,那金船之上忽地传来一声暴喝:“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窥伺‘金龙画舫’?”
  随着暴喝之声,四名彪形大汉已飞身自船上扑来。
  但是,当他们发现悬在半空的“飞花银剑”以后,不禁又各自连退了三步。
  秦豪此时却淡淡一笑道:“这儿不能来逛的吗?这块地可是你们买下了?”
  那四名彪形大汉似是被眼前情景所镇,居然未曾答话。
  而这时那船头之上,已现出两名少女。
  这两名黑衫少女身法好快,一闪之间,就到了秦豪等身前,而且身形甫落,立即一跃而起,抓向“飞花银剑”。
  秦豪睹状一笑道:“你们要收回银剑,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
  语音一落,真力倏收,那“飞花银剑”竟然不曾落在二女手中,而跌落在她们身外丈许的地上。
  二女不禁呆了。
  这可是她们从未遇到过的事。
  秦豪目睹二女神情,又是哈哈一笑道:“两位为何不收回银剑?”
  问得好,她们为何不收回?只因她们没有收回的能力。
  孟绍承一旁陡地大喝道:“你们可是苗疆‘神魔洞’洞主‘银剑飞花’苗七姑的门下?”
  二女闻言,又是一惊。
  苗疆“神魔洞主”之名,这年轻小子也敢直呼,岂不是胆子太大了些么?
  二女之中一名,似是惊魂稍定冷笑说道:“不错,姑娘正是苗洞主属下,你们是什么人?”
  孟绍承微微一笑道:“在下孟绍承,这位是在下的秦豪大哥。”
  二女闻言柳眉皱了一皱,其中的另一位低声道:“没听说过这两个人……”
  这倒不假,武林中果真没有他们两人的字号。
  秦豪此时指着落在地上的两根银剑道:“姑娘,你们的‘飞花银剑’可是伤不了人的兵刃?”
  他问得好不奇兀。
  天下那有既称兵器,而又伤不了人的事?
  二女一怔道:“谁说的?‘飞花银剑’可以吹毛断铁,怎会伤不了人?”
  孟绍承也被秦豪的话弄得一呆。
  但秦豪却笑道:“既是此剑如此犀利,你们怎可随意就用这等利器,对付素不相识之人?人命关天,难道都不知道么?”
  孟绍承听得笑起来,他不得不钦佩秦豪的机锋过人。
  二女则弄得哑口无言以相对。
  半晌,二女中的一位冷笑道:“谁要是走近‘金龙画舫’,我们就有权取他性命。”
  秦豪大笑道:“谁给你们的权?”
  二女的另一个道:“姑娘们的主人。”
  秦豪笑道:“那该是苗洞主了?”
  二女同时点头道:“不错。”
  秦豪微微一笑道:“两位姑娘的主人在船上吗?”
  二女互望了一眼,没有回答。
  孟绍承冷冷喝道:“你们听见了没有?你们的人在不在舫上?”
  二女定然,神色如临大敌般摇头。
  秦豪陡地大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张惶,区区尚无敌对之心!”
  二女似是有些不信。
  秦豪一笑又道:“两位姑娘可是不信?”
  二女的那位年纪较大的冷哼道:“鬼才相信。”
  秦豪大笑道:“两位如是不信,区区也无法证明了,告辞!”
  一转身,向孟绍承微微一笑,大步走去。
  孟绍承真是大大不解,秦豪怎会就此走开?
  他当然不便妄作主张,只有随在秦豪身后退出那十丈范围之外。
  但是,秦豪却并未真的走开,他一负手,在那码头旁边站定,目眺大江,宛如正在欣赏落月风光。
  孟绍承只好默默的站在他身旁。
  两人有半晌没有动静。
  那离他们只有三丈不到的两名少女和四名彪形大汉,则同样的守在原地,不敢回到舫上。
  孟绍承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觉得十分可笑。
  直到远处发现了那位易容而来的吴老人,秦豪才低声道:“贤弟,吴老来了,你在这儿等他,区区要上船去了。”
  孟绍承一楞道:“秦兄怎样上船?硬闯么?”
  秦豪摇头道:“不必,我准备大摇大摆的走上去。”
  孟绍承有些不信的笑道:“秦兄,据兄弟揣测,那船主人一定未曾离船……”
  秦豪笑道:“本来未曾离船。”
  孟绍承的想法,只是揣测。
  而秦豪的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这不禁使得孟绍承大感奇怪,笑道:“秦兄可是看到什么线索了?”
  秦豪笑道:“区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在室后窥探。”
  孟绍承皱眉道:“他们为什么不出面呢?”
  秦豪笑道:“这也正是我想查明的缘疑之处,贤弟,你跟吴老人等我上船以后,再行借个机会上来……”
  孟绍承道:“兄弟明白了。”
  秦豪微微一笑,大步直朝二女行去。
  那二女及四名彪形大汉脸色一变,齐齐撤后半步。
  二女中的年幼一个,尖叫道:“站住。”
  秦豪怎会站住?他像聋子一般,仍然向前逼近。
  二女眼看秦豪已逼到身前不足五尺,顿时手心冒汗,一抖袖,那威僻江湖的练子剑“飞花银剑”的短小剑身,已自出手。
  两丛银光乍亮,银剑已直刺秦豪。
  秦豪真似未见,身形丝毫未曾停滞的向前走去,那两丛银光,却在他头顶尺许,落不下去。
  一眨眼,秦豪已走到了船边。
  这时,二女和四名彪形大汉,已飞也似抢在秦豪之前,挡在秦豪的身前,不许他上船。
  秦豪陡然冷冷一笑,双手一分,大步走上了踏板。
  二女和四男,被他这一挥之势,逼得立足不稳,二女武功似是高出四男多多,虽然身形不稳,但却未曾摔倒。
  那四名彪形大汉,却被秦豪的真力震得踉踉跄跄的跌出三丈多远,而落向那大江之中。
  秦豪一步一步的走了全船。
  这时,一声冷笑,自跳板的另一头传出:“什么人?胆敢伤我手下?还不与我站住?”
  别想了秦豪已到了他身前。
  这发话的人,是个长发分垂的中年文士。
  此人穿着一身金色长衫,右胸之上,绣了一条墨龙。
  眉目清秀?面色红润,两眼神光充足,若非他那脸上隐隐的有一股令人憎恶的戾气,看上去倒是个十分可亲之辈。
  秦豪一眼就判明此人必是“阴阳公子”桂金龙。
  他走到桂金龙身前五步,方始止步。
  “阴阳公子”喝令他站住,他没有站,顿时,引起了这个魔头的怒意,右手一伸,指力突发,暴喝道:“滚下去。”
  敢情他与秦豪之间因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跳板之上,成了斜坡之势,是以他才喝叫他滚下去。
  秦豪陡见这金衫的“阴阳公子”一出手就用上了十分真毒的“屠龙指”力,不觉心中大大不快。
  他冷哼一声道:“不见得。”右手一挥,已将对方指力化去。
  他快步上前,直趋“阴阳公子”又道:“闪开!”
  左手一拳,电疾捣出。
  金衫人目光一掠,挥手向上一格。
  “砰——”金衫人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之退,秦豪已上了船头。
  适时;两道人影如飞而来。
  人在空中,已然发话:“大哥,兄弟来也……”
  是吴老人和孟绍承,他们居然趁那一女和四名彪形大汉被秦豪击退之际,飞身直向船上扑了过来。
  秦豪此时立在船头,向那易容成了个中年庄家汉的吴老人一笑道:“兄弟,你来的好快!”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我跟孟兄弟可是偷了一点巧了……”
  陡然,一声脆叫,起自耳边:“桂郎,外面是什么人?”
  金衫人本是被秦豪震退,楞在那里发呆,满心都是在想着这年轻的小伙子,怎会身具这高功力……
  这声女人的尖叫入耳,他才梦醒般狂笑道:“七姑,是几个无名鼠辈……”
  那女人声音笑道:“无名鼠辈为何不早些将他们打发了事?”
  桂金龙的脸色瞬间一变,沉声道:“这几位之中,有了绝世高人……”
  那女人的声音突然嘶叫着般道:“桂郎,什么高人?”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飘过,那画舫的朱帘忽卷,一位半裸的女人,飞步自舱中奔了出来。
  秦豪眉头微微一皱,心道:“这苗女的打扮,真是不像话得很。”
  敢是这位来自苗疆的峒主“银剑飞花”苗七姑,全身只披了一件虎皮坎肩和短到膝盖以上的小裙子。
  长发散垂在双肩之上,两腿两臂,全都裸露在外。
  她生就的那双杏花眼,在柳叶眉下,滴溜溜乱转,大江上夕阳的斜晖,闪亮了她那水汪汪的眼波,很媚人。
  她的双臂双腿,全都挂满了饰物,金环,银炼,走上一步,就“当……咛咛……”发出了一阵阵响声。
  唯一令人刺目的,是那左股的革囊和右股的银剑。
  苗女现身以后,第一个看不顺眼的是孟绍承。
  他不知那来那大的大气,吐了口唾沬,冷冷骂道:“这女人好不要脸。”
  此时,那位“阴阳公子”已赶到苗七姑身旁。
  苗七姑向他媚笑一下,却向孟绍承道:“小兄弟,你说什么?谁不要脸了?”
  孟绍承冷冷笑道:“你要脸就不会衣服不穿了。”
  那苗七姑格格一笑道:“小兄弟,你到过苗疆么?”
  孟绍承没好气的应道:“我去那地方干吗?”
  苗七姑笑道:“这就难怪了,我们苗疆的女人,都是这种打扮,如果你小兄弟去过,当然就不会奇怪的了。”
  孟绍承显得有些反常的怒道:“你鬼话连篇,哼,我可是晓得你们的心里……”
  苗七姑叹嗤一笑道:“小兄弟,你以为我是想引诱你么?”
  孟绍承脸色一变,骂道:“你不配。”
  苗七姑倒是好修养,闻言反倒大笑道:“小兄弟好大的口气,只怕你到了时候,就要口是心非的了……”
  孟绍承忽然满面通红,气得跺脚。
  吴老人此刻已发现秦豪正含笑注视这位孟兄弟那份反常的神态,不禁心中一动,暗叫不妙。
  他连忙呵呵一笑道:“大哥,这女人是谁?”
  他的目的只在扰乱秦豪,不让秦豪觉出孟绍承的失态,自是只有直截找上个不费神的事问,才会使秦豪可以凭直觉回答,而不再把目光停在孟绍承身上。
  秦豪果然应声一笑道:“兄弟,此女大概就是‘银剑飞花’苗七姑了。”
  吴老人闻言,故意一楞道:“大哥,她就是那位‘神魔峒主’么?”
  秦豪道:“也许……”
  苗七姑此刻已把那双妙目转到了秦豪身上。
  蓦地,她心头忽感一震。
  她觉得这位秦豪比那标致清秀的孟绍承宜人得多多。
  这才是个货真价实,充满了男人味的男人。
  是以,她接口笑道:“不错,贱妾正是‘神魔峒主’苗七姑。”
  她话音一顿,一手掠发,笑着又道:“这位公子贵姓?还有这位大哥和小兄弟大名,可否告知贱妾夫妇?”
  秦豪朗声一笑道:“区区姓秦名豪。”
  说着,一指吴老人和孟绍承又道:“这位是吴不可兄和孟绍承小弟。”
  苗七姑笑道:“秦大侠、秦公子,你的名字很好啊!”
  她只赞扬秦豪一个人。
  她身旁的丈夫“阴阳公子”却在皱眉沉思。
  因为这三个人的名儿,他可从未听到过。
  但是,仅这姓秦的适才所露那手武功,却又令他深感惊讶和不妥,武林中武功到此火候之人,岂会真的是个无名之徒呢?
  “阴阳公子”桂金龙两条长眉一挑,冷冷笑道:“秦公子的姓名不是伪托么?”
  秦豪陡然呵呵大笑道:“区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桂公子怎会有此一问?”
  桂金龙哼哼一笑道:“阁下武功不凡,若是未曾伪托姓氏,怎地本座过去从未听人提起过。”
  秦豪大笑道:“区区出道不足年许,你不曾听说,那自然不足为奇了。”
  苗七姑陡然一笑道:“秦公子,尊师是那位高人?”
  这苗女可是聪明得很,她从乃夫的口气中,未已听出秦豪必是乃夫适才所说的高手了。是以,她在秦豪自称出道不久之后,立即出口询问秦豪的师门,因为这等武林高手,必是武林奇人所造就。
  秦豪呵呵一笑道:“区区的师门,更微不足道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是这位孟贤弟的师门,大概你们必曾耳闻!”
  桂金龙冷哼一声道:“他是什么人门下?”
  秦豪笑道:“武林中有位‘情侠丹心’孟剑尘,你们知道么?”
  “阴阳公子”微微一惊道:“孟……孟公子是‘情侠’后人么?”
  孟绍承冷笑道:“是区区家叔父!”
  桂金龙大笑道:“如此说来,孟公子是‘九华遁世叟’的公子了。”
  秦豪也大笑道:“算你们还有点儿见识!”
  苗七姑突然指着那位庄稼汉道:“这位呢?”
  秦豪看了吴老人一眼道:“吴不可兄弟的师门,乃是——”
  他正想胡说一个世间根本没有其人的名字来骗骗这对船主夫妇,不料吴老人已抢先笑道:“咱家的师门,乃是‘夺命怪叟’。”
  好啊!他可是自己作了自己的师父。
  秦豪听得叹嗤一笑。
  孟绍承也用手遮住了口。
  但是。
  那“阴阳公子”夫妇却是一时为之大大变色。
  “夺命怪叟”吴世茫的名头太大,太大了,虽然这位专夺人命的老怪,例外的从未找自己晦气,任他们夫妇可也对这位能令鬼哭、神嚎、仙愁、佛怨的老人怕得很。
  他们一听这位吴不可竟是吴世茫的传人,焉能不大为吃惊?刹那间在神态上可就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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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剑气刀光

  “阴阳公子”听吴不可说自己是吴世茫的传人,长眉一扬,抱拳笑道:“吴兄原来是‘夺命老人’的传人,区区可是失敬了。”
  吴老人冷冷一笑道:“不必拍马屁,我那恩师是什么人都会找晦气,独独对你这对人妖夫妇,最为看不上眼,否则,还有你们的命在么?小子,你们不必耽心,咱家秉承师命,也不会跟你们噜囌的!”
  休说桂金龙夫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就连秦豪也料不到这位老兄弟会这么把对方骂得苦苦的。
  因之,吴老人话音一落,他已经笑弯了腰。
  孟绍承更别提了。
  他这个大男人,却笑得有些花枝招展的忸怩。
  “阴阳公子”楞楞地,看着吴不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苗七姑笑道:“吴大侠可是取笑了。”
  吴不可两眼一翻道:“谁跟你们玩笑?老子可说的是真的。”
  他几乎自称老夫。
  但他却很机警的改成了粗话“老子”,反正他此刻伪装易容,乃是一个乡下的农夫粗人嘛!
  苗七姑脸色也变了一变。
  吴不可这等话委实太以伤人了。
  她妙目一瞪,冷哼道:“吴大侠莫非是诚心来向愚夫妇找事?”
  吴不可狂笑一声道:“不配!不配!”
  谁不配呢?这就叫人难以解释了,他是指自己不配找他们麻烦?还是他们不够资格来找自己麻烦?
  苗七姑似已动怒。
  她柳眉斜斜掠起,脆喝一声道:“姓吴的,你们中原人物怕你师父‘夺命怪叟’,本峒主却从来没把他放在眼中,你再敢放肆,本峒主就叫你试试苗疆高人的手段。”
  吴不可那是怕人吓唬的人?
  他宏声一笑道:“丫头,你大不了会弄些毒是不是?”
  苗七姑道:“是又怎样?你受得了么?”
  吴不可大笑道:“除了你脱光了衣服,咱家没有一样受不了。”
  这句话可把孟绍承羞得倒退了一步。
  秦豪却把刚刚忍住的笑声,又逗得大大发作。
  “阴阳公子”呢?
  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奇异,既不是怒,也不是喜。
  仿佛吴不可并不是对他的妻子说出这等侮辱的话。
  苗七姑粉脸之上是一股笑意。
  这情景使得孟绍承大为诧异,她怎么笑得出来?
  当然,孟绍承永远无法知道她为什么笑得出来的,因为在苗疆,她们可是从来不用贞操两个字来评论女人的。
  吴不可语声一落,苗七姑反倒笑道:“姓吴的,只要你真的吃不消,峒主就脱光一次又待何妨呢?”说着,她一抬粉臂,似是真要脱衣。
  吴不可可大吃一惊了?
  谁知吴老人一生,最怕的就是这种没穿衣服的女人,此时见那苗七姑真要宽衣解裙,他可急了。
  暴喝一声,怒道:“不许脱,丫头,咱家不说不骂了好不好?”
  他打起退堂鼓,挂起了免战牌。
  这可大出“阴阳公子”夫妇的意料之外。
  苗七姑嫣然一笑道:“你怎么了?这么大男人,还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吗?有什么好怕……”
  看样子,她真想脱。
  适时,桂金龙笑道:“七姑,既是吴大侠已然认输,你也别为己甚了。”
  桂金龙可不肯真的把吴不可逼急,因为,在他的想法之中,吴不可被逼急了,说不定会违背师令,出手一战。
  “夺命怪叟”的弟子,必非善与之辈,眼前斗不斗得过事小,将来树此强敌,未免不上算。
  所以,他拉住了乃妻。
  苗七姑似乎是很明白乃夫心意,闻言笑道:“好吧,看在桂郎的面上算了。”
  她话音一顿,转向秦豪道:“秦公子,这船头不是说话的所在,请入舱内一叙如何?”
  秦豪无所谓的一笑道:“区区只怕太以打扰了……”
  他主动的找来,等到对方邀请他时,他居然又推谢了,这也算得上是个怪人了。
  秦豪语音未已,桂金龙已笑道:“秦公子既是不敢打扰,恕区区慢待三位……”
  他借着机会就要送客。
  可是,苗七姑却笑道:“桂郎,秦公子乃是当代高人,岂可失之交臂?我们应该借此机会与秦公子一叙,也许……”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却扫了秦豪一眼。
  桂金龙眉头一皱,正想再说什么,不料秦豪已大笑道:“贤伉俪既有此心,区区如是再予拒绝,那也就未免太显得矫情了……”
  他一转头,向吴老人和孟绍承笑道:“两位兄弟意下如何?”
  孟绍承虽然心中不愿意在船上,尤其不愿秦豪与那妖女讲话,但他知道秦豪来此,必有所图是以笑道:“一切听从秦兄便了。”
  吴老人跟孟绍承一般心思,却也笑道:“大哥,你在那儿,兄弟就在那儿!”
  秦豪大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兄弟就进舱坐坐吧!”
  桂金龙似是甚怕苗七姑,苗七姑既在肃客,他也不得不大方起来,双拳一抱,朗朗一笑,高声道:“桂某有幸得与三位长叙,真是生平快事,请!”
  这真是人说鬼话了,他要不是认是生平第一快事,那这个“阴阳公子”桂金龙就简直算不得是人。
  秦豪微微一笑,先行掀帘入舱。
  吴老人和孟绍承相继走进去。
  这间舱房,极为宽大,内部陈设,更是华丽无比。
  正中的一张八仙桌上,摆了五双杯筷。
  孟绍承不禁为之一怔。
  心想,他们怎地这么快,眨眼之间,下人竟已备好了酒席杯筷呢?这不禁使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吴老人也望着杯筷皱眉。
  只有秦豪若无其事的一笑道:“叨扰贤伉俪,实是不安……”
  苗七姑笑道:“那里话,秦公子不嫌菲薄就很够了……”
  宾主坐定以后,阴阳公子举杯笑道:“桂某敬三位一杯!”
  秦豪等三人道了声谢,干了杯。
  苗七姑也照样敬酒,三人也照样干杯,苗七姑笑道:“秦公子仙乡何处?看公子一表非凡,必是武林世家之后的了。”
  秦豪言呵呵一笑道:“区区父母乃是读书之人,寒门子弟,提起来极不光彩,苗峒主请恕区区有尊命了。”
  苗七姑一笑道:“秦公子既不愿说,贱妾等倒是问的太以失礼了。”
  秦豪大笑道:“岂敢!”
  笑声一顿,忽地目光一转,又道:“贤伉俪的三位贵宾,可否请来一见?”
  此语一出,苗七姑夫妇同时一怔。
  吴老人和孟绍承也呆了一呆,心想:人家有几位贵宾,你秦大哥又怎能知道?而且说的如此肯定?
  就在四人同时一怔之际,秦豪又道:“区区不速而来,打扰了贤伉俪的待客盛宴,真是内心不安,区区相信,贤伉俪的宾朋,必然也是武林健者,请出一见,谅也无妨……”
  他这么一说,孟绍承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这船上的下人手脚奇快,能够在一两句之间,就备好了碗筷待客,而是对方夫妇本就有另外三位朋友在此,而是被自己等人来此打扰时避入了内舱之故。
  孟绍承笑了,他佩服秦豪的细心,果非常人可比。
  “阴阳公子”桂金龙此刻可是面色一变,道:“秦公子此话从何谈起?”
  他为什么装佯?这不是十分可怪的事么?就算是有三个朋友在此,出来见见也不算为过的。
  秦豪呵呵一笑道:“桂公子可是不愿这三位朋友与区区等相见?还是公子你的这三位朋友生就了见不得人的缺憾?”
  “阴阳公子”脸色微变道:“秦公子可真是越说越离了谱儿了……”
  秦豪大笑道:“区区说话,向来没有半句过份之词,而且是言必中的。”
  “阴阳公子”道:“秦公子莫非看见了有人在此么?”
  秦豪哈哈一笑道:“这等小事,如是区区也瞧不出来,又怎能作为你‘阴阳公子’桂金龙的画舫中的佳宾?”
  桂金龙脸色又是一变。
  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说话,苗七姑已向他笑道:“桂郎,舱内三人已算得你我至亲,请出与秦公子吴大爷等人一见,谅也无妨的了。”
  桂金龙仍似面有难色,苗七姑已然有些不快道:“桂郎,你怎么了?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桂金龙摇头道:“七姑,我是怕他们不愿暴露身份啊!”
  苗七姑笑道:“桂郎,你没去问,怎知人家愿不愿呢?”
  桂金龙苦笑道:“七姑,这……唉!我去问他们一问吧!”
  “阴阳公子”长叹一声,起身向后舱行去。
  苗七姑笑道:“桂郎,秦公子等几位在武林中乃是初出道的朋友,他们又何必那么忌讳呢?好歹你得把他们请出来。”
  阴阳公子远远的应道:“知道了。”
  秦豪在听到桂金龙的这句话以后,不禁微微皱眉。
  而孟绍承此时心中却有些不解,前舱这一番对话,难道那三位在后舱的客人们并不曾听到么?
  他想到了就忍不住问道:“我们说的话,你们的三位客人听不到么?”
  他对苗七姑印象极坏,是以问话都不带称呼。
  “银剑飞花”苗七姑却似未曾留心到他的问话不礼貌,笑道:“贱妾夫妇这条画舫的构造极为特殊,每舱之间,都有很好的隔音装置,是以两舱之间,说话并听不清楚。”
  她一解释,孟绍承才算明白了。
  而秦豪也笑了,他本在奇怪桂金龙刚刚跨过隔舱,为什么回答之言,显得十分遥远,原来这舱房中装有隔音物件。
  同时,他也想到,既有隔音设备,只怕还有别的装置,他目光一转,就漫不经心的在舱内转动起来。
  吴老人此时只管埋头喝酒,对他们的对答,恍如未闻。
  孟绍承看了秦豪一眼,道:“秦兄,这条船的花样可真不少。”
  秦豪哈哈一笑道:“贤弟,若不是花样太多,那追命船又从何说起哩?苗岷主,你认为区区说的可不错?”
  苗七姑媚眼一抛,笑道:“秦公子说的倒是不错,只是这句‘追命船’却令贱妾深感不妥,拙夫与贱妾可决未如此荒唐。”
  秦豪笑道:“区区甚愿峒主言如其实。”
  很够,这句话把“神魔峒主,银剑飞花”的脸说红了。
  她讪讪一笑,低声道:“秦公子,你似是根本不信贱妾之言。”
  秦豪呵呵一笑道:“区区并未不信,只是这‘追命船’三字,有些令人听来毛骨耸然,如果峒主不见怪,区区甚望那‘追’字有朝一日能够换成一个‘救’字,那就功德无量了……”
  苗七姑媚眼一飞笑道:“贱妾相信有此一日,公子不妨拭目以待……”
  适时,舱门珠帘一卷,“阴阳公子”桂金龙当先走来。
  他一跨进前舱,立即笑道:“七姑,三公子来了。”
  随着桂金龙的话声,三条人影穿帘而入。
  最前面的一位,是个面色阴鹫,神情冷漠,鹰鼻鼠目,浓眉似刀,颈扎方巾的黄脸中年武士。
  此人穿了一身黑衣锦缎长衫,在烛光之下,闪闪发亮。
  黑衣人身后,是两位老人,一位是须发如银,面容古拙,神态一片慈祥,眉目充满在这和善天机的身着灰色衣衫的矮小老人。
  另一位是个高大的驼子。
  这驼子是个和尚,穿着一身褐色僧衣,秃顶发光,面容红润,白眉断去了一半,但神态却极为威猛,两眼开阖之间,更是冷芒逼人胆寒。
  这三人一现身,吴老人嘴角似露出一丝讪笑。
  黑衣中年人走近舱内,目光已在三人脸上直转。
  苗七姑欠身而起,媚笑道:“三公子,请来入席,妾身为你介绍三位朋友。”
  被称为三公子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左首上座。
  那老人跟和尚,坐在他的下手。
  “阴阳公子”桂金龙夫妇也闪身就坐。
  那位三公子陡然冷冷说道:“就是这三位朋友么?”
  好狂傲的口气,孟绍承听得长眉一皱。
  秦豪只是淡淡的一笑,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吴老人更绝,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阴阳公子”桂金龙却摆出了一付诏媚之色笑道:“就是这三位朋友。”
  苗七姑接口笑向秦豪道:“秦公子,容贱妾替你们介绍……”
  她话音一顿,指着那黑衣人又道:“这位是祁连山‘天齐宫’主人‘黄泉书生,魔心狂士’霍老的三公子‘三绝魔神’霍浩。”
  名头真长,听得秦豪哈哈一笑。
  但是,那皱眉的孟绍承却变得吃了一惊,他似是完全不曾料到这黑衣人会是“幽明天尊”霍公直的孙子。
  秦豪的笑声,显然令那霍浩大为不快,冷哼道:“你是谁?为何这等放肆?”
  苗七姑也似吃了惊的笑道:“这位是秦公子……”
  她大概是想不到什么好名衔捧一番,是以说了个秦公子就没什么好介绍的话再向下说了。
  秦豪自己说话了:“区区秦豪,既非武林世家,亦非江湖名士,与霍三少山主一比,区区就是腐草萤光,不值一笑了。”
  一个人如此自贬身价,照理对方应该满意的了。
  但天下事往往就是奇怪得出人意表。
  秦豪这一自贬,却反把霍三公子给得罪了。
  只见那霍浩目光一寒,冷哼道:“无知狂徒,你这是对本公子说话么?”
  这霍浩一动怒,可把桂金龙夫妇吓得变了色。
  但秦豪却大笑道:“怎么,少山主不愿承受区区的奉承么?如果少山主不喜别人赞扬,区区也学过骂人之话,你要不要听?”
  这可是很明显的在找麻烦了。
  就在霍浩黄脸变色的刹那,他身旁的白发老人抢先一笑道:“三爷,记得山主的话么?”
  霍浩看了白发老人一眼,忍下去了。
  看来这白发老人对这霍三公子一当有点儿拘束之力。
  苗七姑抓紧机会,笑道:“秦公子,这位老前辈乃是‘天齐宫’十大高手之首,武林中尊称一声‘银髯公公’耿超凡前辈!”
  耿超凡?那可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好人。
  秦豪抱拳一笑道:“原来是耿老,区区失敬了。”
  耿超凡慈祥的笑道:“不敢,秦少侠不必多礼。”
  苗七姑此时已指着驼背和尚向秦豪道:“这位大师在武林之中,也是大有名望,‘天齐宫’十大高手之中的‘北海驼僧’前辈!”
  秦豪笑了一笑,他早就猜到了这和尚准是那位以嫉恶如仇,而又心狠手辣著称的“北海驼僧”了。
  对于驼僧的为人,他也知道不少,是以合十道:“驼大师侠名满天下,区区合十敬礼!”
  驼僧两眼一闪,宏声大笑道:“好说,好说,洒家可当不得侠名二字,小施主若是真心说话,不妨干脆说一声洒家煞星之名满天下更好……”
  说罢,又是一阵长笑不已。
  很豪放的和尚,也该算得上是个道地武林人物。
  秦豪也陪着他哈哈一笑道:“大师如此豪爽,更令区区心仪不已。”
  苗七姑此刻指着孟绍承和吴老人向霍浩等人道:“这位是孟绍承孟少侠,‘九华遁叟’孟大侠的公子,这位吴爷乃是‘夺命怪叟’吴老爷子的传人吴不可。”
  秦豪的名头根本没有。
  而在秦豪身边的两人,却似是有些儿喧宾夺主的在声势和来历上,凌驾了秦豪多多。
  孟非凡的儿子,已经够瞧。
  “夺命怪叟”传人?那可真够瞧上半天的了。
  霍浩等三人,同时一怔。
  “北海驼僧”断眉一轩,大笑道:“这两位施主倒真是大有来头!”
  “银髯”耿超凡慈目精光隐现,哈哈一笑道:“孟老弟,吴老弟均是武林名家之后,老夫真是高兴,能见故友子弟,亦属生平一大快事。”
  孟绍承含笑向驼僧和耿超凡老人抱拳笑道:“两位前辈过奖了。”
  吴不可依然埋头吃菜,喝酒,对于身外之事,一概不闻不问。
  “阴阳公子”脸上为之变色。
  苗七姑似也是不太高兴,但他们夫妇并未说出来。
  但是,霍浩却目光之中现出了冷冷的光芒。
  他瞪了吴不可一眼冷笑道:“吴世茫不过是一名武林之中专以小计欺人的狂徒,若论真实武功,根本不值方家一笑,你只是他的徒儿,又有什么值得骄傲之处?”
  他是冲着吴不可说话。
  吴不可倒是仿佛聋子般没有听见,他旁若无人的照旧喝酒吃菜,并且向秦豪呵呵一笑道:“大哥,这酒好,菜也好,真合了咱家的口胃……”
  秦豪明知吴老心意,旨在给那霍浩难看,闻言笑道:“兄弟,菜美酒醇,你就多吃几杯吧!反正桂公子夫妇也不在乎你这一顿会把他这条纯金大船吃光。”
  桂金龙听得讪讪一笑。
  苗七姑对秦豪的神态,难怪孟绍承看了不舒服,只怕连任何人看了也会觉得有些儿令人呕心。
  她在秦豪话音一落之际,竟然格格一笑道:“是啊!公子说的对,吴爷尽管吃,贱妾无以为敬,能得吴爷喜欢这份水酒薄肴,倒是令贱妾夫妇深感荣幸……”
  她话音未已,霍浩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苗七姑虽然有些儿色迷心窍,但对于这位霍家的三少堡主,可并没忘记,是以霍浩笑声传出,她立即住口,掉头望着霍浩媚笑道:“三公子,你怎么不动箸啊?是嫌贱妾夫妇招待得不周到么?……”
  霍浩目光一冷,沉声道:“峒主你今天的主要贵客,到底是谁?”
  苗七姑怔得一怔道:“当然是三公子你啊!”
  霍浩目光转向“阴阳公子”道:“桂兄,你们果把兄弟当作客人么?”
  桂金龙陪笑道:“三公子远道而来,本来就是贵客,何况,又有了与令妹文订之亲,算来不但是贵客,而且是娇客了。”
  秦豪听得心中一动。
  原来这姓桂的要跟祁连霍家攀上亲姻。
  此时,霍浩陡地呵呵一笑道:“桂兄,你这出自内心的话么?”
  桂金龙笑道:“三公子即将成为兄弟妹丈,兄弟怎会再跟三公子说什么假话呢?”
  霍浩双目之中,煞气忽现,冷笑道:“桂兄,如果当真把兄弟当作亲戚,兄弟有个不情之请,只不知道桂兄能不能够做得到?”
  桂金龙心中暗暗嘀咕,这霍三公子提到的不情之请,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说不定就正是令自己无法办到的事。
  但他却不能不哈哈一笑道:“三公子请说,兄弟一定遵命效劳。”
  霍浩哼哼一笑,指着秦豪道:“桂兄,砍下此人首级,作为兄弟与令妹文订之礼!”
  “阴阳公子”呆了。
  苗七姑更是连那粉团团胳膊都变了色。
  在霍浩身旁的两位老人,眉头全部锁了起来。
  孟绍承的眼睛,似是要喷火的突出。
  只有吴不可未动。
  当然,还有那位要被人揪下脑袋当作礼物的秦豪也没有吃惊,依然含着那份令人难测的笑意,举着杯。
  霍浩目睹在座之人的神态,似是大为得意,笑道:“桂兄,兄弟这个请求不算过份吧!”
  不过份吗?桂金龙听得叫苦不迭。
  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这,这,不过份,不过份!”
  苗七姑可有些不以为然了,她低声道:“桂郎,此事只怕——”
  霍浩双眉一皱,道:“峒主可是不愿桂兄如此做?”
  苗七姑笑了一笑。
  这女人沉着机智得令人激赏。
  她淡淡的用笑容遮住内心的不快,故意柔声道:“三公子,这秦公子的武功,比拙夫高出多多。”
  这可是霍浩不肯信的事。
  姓秦的既非武林豪门之后,他那武功怎会高出桂金龙?除非这位金龙画舫之主人是个银样蜡枪头。
  苗七姑话音一落,霍浩大笑道:“峒主,桂兄承认你这句话么?”
  他说到后面这一句话,已转向了桂金龙。
  “阴阳公子”桂金龙不得不接口道:“霍兄,兄弟不能不承认拙荆所说的话。”
  霍浩有些儿发呆。
  这种事,在武林之中说来,乃是大大失面子之事,以“金龙画舫”主人的声誉,若非事实,他怎会承认出口?
  难怪霍浩听了以后有些发呆。
  此刻那随着霍浩同来的老人也有些发呆。
  他们不信桂金龙武功比不上这姓秦的年轻人,因为就他们经验而论,秦豪根本不像武功卓绝之士。
  他没有过人之处,除了那份漫不在乎味道以外,秦豪的身上,显然未曾具备武林高手的外表。
  比如;他那眼神并不锐利,他那应该是鼓起甚高的太阳穴,也是平平的,还有,那不论是在行走或坐立时的呼吸,都显得甚为沉浊,根本不像一个武林高手那般的从容不迫。
  这两位老人看了看霍三公子,摇摇头。
  霍浩忽然仰天大笑道:“桂兄,这位姓秦的真如你所说,那该是武林之中的顶尖的高手了?可是,区区却为什么瞧不出来?”
  谁能瞧得出来呢?
  桂金龙目光一黯道:“霍兄,兄弟若非与这位秦兄弟较量了一手,兄弟也是瞧不出来的。”
  霍浩哼哼一笑道:“看来桂兄没说假话了。”
  他话音顿了一顿,目光在秦豪的脸上一转,大喝道:“姓秦的,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豪为什么不说话,他也要管,这人管得不嫌太多么?
  霍浩的话音一落,秦豪大笑道:“区区已成俎上之肉,脑袋马上要搬家了,区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你这位少山主岂非问得多余?”
  霍浩目光一寒道:“不错,你既知身为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何不装得英雄一些,自己动手,岂非更为简单。”
  秦豪仰天一笑,摇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霍浩道:“你是不肯自己动手的了。”
  秦豪笑道:“当然,当然,抹脖子的事该有多疼,区区无此勇气。”
  霍浩大笑道:“兄弟代劳可何?”
  秦豪笑道:“少山主不怕麻烦么?”
  霍浩朗笑道:“杀一无名之辈,不费吹灰之力,何有麻烦可言?”
  秦豪点头道:“不错,杀一无名之徒,自是不要费力的了,区区有些不明的是,以少山主之身份,不怕做这等丢人事么?”
  霍浩大笑道:“区区行事只凭己意,丢不丢人又算得什么?”
  秦豪心中暗骂道:“这小子不是人。”
  但他的口中却道:“如此说来,你少山主真要亲自动手了?”
  秦豪这等与霍浩对答,倒真像霍浩要杀的不是他,而是要杀的另外一个人一般,直把孟绍承听得暗笑不已。
  霍浩大笑道:“那是自然的了,姓秦的,伸过脖子来吧!”
  妙极了,这那儿像是要命的事?
  “阴阳公子”夫妇的脸上,一片紧张之色。
  耿超凡,“北海驼僧”两人则是眉头深锁,神情也是不安的很。
  他们对于秦豪这个人感到不解。
  天下固有从容就死之人,但那也得看在什么场合。
  像忠臣义士之流,但求死得其所,引颈受戮者比比皆是,而这位秦豪为什么呢?他简直没有一点赴死之因。
  这时秦豪笑了一笑,当真伸长了脖子,道:“少山主你怎么个动手法?”
  霍浩笑道:“简单得很,区区只消立掌一削,尊驾这六阳魁首就要落在这八仙桌上的菜盘之中了。”
  秦豪笑道:“不好,这会把菜肴沾污了”
  霍浩道,“那也简单得很,区区砍下尊驾脑袋之后,立即以掌力震开你的首级尸体,那就不会沾污酒菜的了。”
  秦豪笑了一笑道:“这倒使得,少山主果然才智过人……”
  他话锋一顿,忽然摇摇头笑道:“少山主,这脖子掉下来时,疼不疼?”
  霍浩冷笑道:“不疼。”
  他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倒是令在座之人一怔。
  因为从两人对答之中,他们都已觉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虽然他们一直都在笑着像是闹着玩,可是这说笑的背后,那就伏下了很大的杀机,说不定就在一两句话之间。
  是以,霍浩话音一落,秦豪大笑道:“霍少山主,区区有个小小建议,不知阁下同不同意?”
  霍浩大笑道:“什么建议?说出来免得你死了之后,胎死腹中,令你九泉之下,也不安得难瞑目……”
  秦豪笑道:“少山主倒是豪爽得很。”
  霍浩冷笑道:“兄弟素以豪爽闻名天下,不劳尊驾捧场。”
  秦豪笑道:“也许少山主说的很对,只要少山主真的很豪爽,区区这点建议,少山主一定可以接受的了。”
  霍浩冷笑道:“说吧,你有什么建议,速速提出,免得就误了别人吃酒!”
  霍浩话音一落,秦豪大笑道:“区区这份建议很简单,乃是要请少山主先尝尝那抹了脖子不疼的滋味如何,告诉在下,在下然后引颈就死!”
  原来如此建议。
  霍浩的脸变得像是青石一般僵硬。
  他哼然半天,方始骂出口来:“狂徒,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豪淡淡一笑道:“是么?区区认为这话正是少山主自己的写照吧!”
  霍浩的身子站了起来。
  他右手已告抬起。
  苗七姑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笑道:“三公子,你别生这么大气……”
  霍协一摔几乎把桌上的酒杯打翻了,冷哼道:“峒主,这不关你的事了!”
  苗七姑柳眉在暗中一皱,银牙咬得吱吱响。
  显然,霍浩的行动,也恼怒了她,如果此时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一定会发现这位苗疆峒主已有了异心。
  秦豪的目光,仿佛巨细无遗的都在他注视之内,苗七姑的动作,没漏出他眼神,连桂金龙的小动作,也没漏掉。
  他微微一笑道:“不错,这与桂兄夫妇已无干系,霍兄,区区的建议,你霍兄愿不愿意接受?否则,区区也不肯以头试‘疼’了。”
  秦豪的话音未已,霍浩已经气得跳了起来。
  他怒哼一声道:“狂徒,纳命来!”
  右手五指,电疾攫出。
  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桌酒菜,但霍浩的动作之快,确也不可轻视。
  “银髯”耿超凡在霍浩出手之际,变色喝道:“公子不可!”
  可是霍浩的指尖已然触及秦豪的左肩,他这声低喝等于吹了一阵西北风,毫无用处可言。
  秦豪依然含笑静坐。
  他动都没有动的容那指力搭上肩头。
  一旁可急坏了两个人。
  一位是孟绍承。
  另一位是“银剑飞花”苗七姑。
  苗七姑她为什么急?这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了。
  此刻孟绍承陡然一声清叱,右手电疾拍出。
  他可是迎向霍浩的腕脉,如果霍浩不收手,则他纵然伤得了秦豪,自己这条右臂,大概也无以自保,得失之下,他当然不干傻事。
  怒喝一声,五指猛收,反掌攫向孟绍承。
  孟绍承冷冷一笑,掌力陡加三成。
  “噗!”一声低沉的暴响过去,两人脸色同是一变。
  孟绍承发觉这霍浩的掌力,强得惊人。
  而霍浩呢,他想不到此人如此年轻,居然会在掌力之上与自己拚了个不相上下,脸色一变之下,不禁喝道:“阁下好掌力!”
  孟绍承哑声道:“尊驾也不差。”
  十指一张,双手同出,话声未歇中,抢先拍出两掌。
  陡然,孟绍承的双腕忽然被人捉住。
  他一挣,没有挣脱,一阵红云打双颊升起。
  这人的指力硬得有如铁匣一般,他觉出腕部的痛楚。
  他在十分急怒之下,不禁转目望去。
  陡然;他楞住了。
  孟绍承双手被人握牢,发急之下,举目望去——
  陡然,他羞得几乎低下了头。
  捉住他双手的竟是秦豪。
  秦豪低笑道:“贤弟,此事你别过问。”
  孟绍承没说话,他像蚊子一般的哼了一声。
  秦豪这才松开了双手,转头向吴老人低声道:“兄弟,这事你也别管,成么?”
  吴老人头都没有抬,低声笑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眼看孟绍承默默地坐了下去,秦豪这才淡淡地向那位“三绝神魔”霍浩一笑,大声道:“霍少山主若想取下区区首级,只怕这舱内的地方太小,不够尊驾施展,区区且陪尊驾舱外一战如何?”
  他这几句话说得毫不带火气,只听得那位“银髯”耿超凡暗暗点头,“北海驼僧”在心中念佛。
  霍浩却没有那么好的度量。
  他那双浓眉,高高挑起,嘿嘿一笑道:“小爷正有此意,走——”
  这句“走”字甫告出口,人已闪身向舱外行去。
  秦豪微微一笑的站起来,孟绍承突然低声道:“秦兄,此人功力极强,你要当心啊!”
  秦豪笑颔首道:“贤弟不必就心,区区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他话音一落,人已走向舱外。
  突然;那位“银髯”耿超凡快走一步,赶到秦豪身侧,慈祥的一笑,向秦豪低声说道:“秦老弟,霍三公子少不更事,老朽与驼大师受霍天尊之托,对故人儿孙,不能不尽心护卫,老朽看秦老弟神情,知必不利于霍三公子,老朽尚盼秦老弟略予惩戒即罢,莫要令其有了生命之虑,以免老朽与驼大师左右为难……”
  这位老人倒是个心地诚挚之流。
  他如此一说,便得秦豪不得不改变了自己心意。
  秦豪深深地注视了白发苍苍的耿超凡一眼,笑道:“耿老放心,区区愿意为耿老与驼大师留下这点香火之情便是……不过,倘若区区失手伤了他时,那得另当别论。”
  耿老人大喜道:“老弟有此一言,老朽已感激不尽了。”
  秦豪身形一转,已然出舱而去。
  适时,吴不可却坐在桌畔呵呵一笑道:“大哥,别人的话不可尽信,包括‘幽冥天尊’霍公直在内,姓霍的一家,一共只出了一个好人。”
  秦豪前脚本已跨出舱去,闻言停步回头,笑道:“老兄弟,霍家的好人是那一个?”
  吴不可笑道:“就是霍公直自己。”
  耿超凡,北海驼僧两位老人,只被吴不可这句话弄得双双皱眉不已,心中不禁寻思,吴世茫几时有了传人?而且,这个传人也跟他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好管不必要的闲事?
  驼僧目光电转,停在吴不可身上久久。
  吴不可好像知道“北海驼僧”正在看他,他陡然抬起了头,咧开嘴,朝着那“北海驼僧”二笑道:“大师父,你干吗不出去瞧瞧?”
  驼僧被他这一看,只看得脸上大大变色。
  因为他从吴不可的那双神目之中,捉到了一点儿熟悉而又令他惊悸不安的冷芒,这眼神多像吴世茫?
  驼僧呆了一呆,忍不住合十道:“小施主,令师现在何处?”
  吴不可好像知道他会有此一问般,应声笑道:“不知道。”
  驼僧一楞道:“令师何在,小施主居然不知道么?”
  吴不可大笑道:“正是不知道,如果咱家知道,我就施个信去,要家师来此,将你的剩下半截眉毛剃光了。”
  秦豪正在转身,闻言看了身旁耿超凡一眼,笑道:“耿老,那驼大师的断眉,是吴老怪剃去的么?”
  耿超凡低叹一声道:“秦老弟,试想以‘北海驼僧’的那一身功力,除了‘夺命怪叟’吴老以外,又有谁动得了他一根汗毛?”
  秦豪笑道:“耿老,这驼大师的眉毛被剃多久了?”
  耿超凡笑道:“大约已有二十多年了吧!”
  秦豪大笑道:“人身毛发,剃去均能生长,驼大师的眉毛怎会剃去以后,二十多年尚未长起来?区区有些难信。”
  耿超凡摇头笑道:“老弟,吴老人剃去驼大师的眉毛,不是用的一般利器,而是以老人的‘乾元天罡’神功,烧去了他的眉毛,是以那断去眉毛,业已伤了皮肉的根本,永远不能再生了……”
  秦豪这才恍然一笑。
  而此时驼僧已怒笑一声道:“好个小施主,洒家怕你师父,可并不怕你。”
  吴不可笑道:“大师父可是要试试咱家的功力,比不比得上家师么?”
  驼僧呵呵笑道:“洒家倒是有此心意,但得看小施主愿不愿奉陪了?”
  秦豪心想,这和尚倒是个不用心机之人,自己明明想找对方打架,却又要征求对方的同意,这可很是少见。
  吴不可闻言大笑,站了起来,就向舱外走。
  驼大师叫道:“小施主,洒家的话你听见了?”
  吴不可已走到秦豪身边,头也不回的笑道:“大师父,咱家不是出舱来了么?”
  驼僧这才明白吴不可的用意,大笑道:“妙!妙!小施主倒是一位笃实君子,重行不重言得很。”
  这时那霍三公子已然在前舱板之上大叫道:“姓秦的,你如此怕死,你就不必出来了。”
  秦豪目光一闪,大笑道:“少山主,区区向来就只有一个不怕死的傻劲!”
  话音未落,车身就向霍浩行去。
  这艘画舫的前舱甲板极为空旷,足足有五丈方圆,说来也可算得是个动手较量的好所在了。
  霍浩容那秦豪在身前丈许站定,方始笑道:“秦兄请!”
  他又客气了,秦豪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你这种故作从容,故作大方的举动,可是找错了对象了。
  秦豪淡淡一笑,随便一站,道:“霍少山主,还是你先请吧!区区与任何人动手,向来守了师父之戒,决不抢占那机先的。”
  霍浩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阁下臭毛病真不少!”
  秦豪大笑道:“阁下这份臭脾气也不少呀……”
  适时,吴不可与“北海驼僧”也对了面。
  霍浩目光一亮,陡然向驼僧道:“长老,你老与这位吴老怪物的传人之争,可否容晚辈与这姓秦的解决之后,再行动手呢?”
  敢情霍三公子对驼大师也十分恭敬。
  驼僧闻言,断眉一扬,大笑道:“洒家自当遵命,只不知道这位吴施主意下如何?”
  吴不可怪笑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咱家有什么不同意?待会儿再打也好。”
  霍浩闻言,双目一寒,向秦豪道:“阁下,咱们是空手一搏,还是动用你胁下长剑?”
  秦豪淡淡一笑道:“悉听尊便便了。”
  霍浩嘿嘿一笑,双掌一分,当心就是一拳,口中喝道:“小爷先试试你的拳脚!”
  秦豪大笑道:“正好,区区向来不善舞刀弄剑!”
  说话之间,一抬手就把霍浩这威猛已极的拳力挡开。
  霍浩目光一凛,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手法?竟能随手一挥就破解了我家‘破心拳’?这姓秦的看来果真不大简单!”
  霍浩心中转动着念头,手底下可没放松。
  右手一扬,居然改拳为掌,虚空一击。
  秦豪大笑道:“霍家‘破心拳’无功,这‘九幽掌’也不见得有效!”
  笑语声中,又是随手一挥。
  这一挥可不比刚才了,刚才那一挥,只是化解了对方的拳势而已,这次一挥,却不仅是看了对方掌势,而且,一股无形的暗劲,有如山崩海涛一般,涌向霍浩的身前。
  霍浩突感右臂一震,心神也连带受到了影响,他那本是前击进攻之势的身形,竟然拿椿不稳,倒退了一步。
  秦豪大笑道:“区区没有说错吧,少山主还有什么绝学?”
  霍浩的黄脸变得煞白,他真的动怒了。
  这时却急坏了站在一旁观战的耿超凡,仅仅两招,他已看出秦豪的武功之强,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应付。
  霍浩当然是更不行了。
  耿超凡又不能加入战圈,助那霍浩一臂之力,而霍浩的个性,他更明白,一向颐指气使惯了,伙着那“天齐宫”的声威,武林中从来没有人愿意得罪他,养成了个自尊狂妄的性格简直把自己看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了。
  眼看着今天要吃大亏,耿超凡却已无法阻止,这怎能不叫这位“银髯公公”大大的感到不安呢?
  此时霍浩已被秦豪的这句话激得大怒。
  他陡地狂吼一声,自腰间掣出了一根软带,迎刀一抖,立即成了一根其薄如纸,宽仅如剑的柳叶刀,寒光乍闪,当头一刀,直向秦豪劈去。
  秦豪在霍浩软刀入手,就知道这等兵刃,必是人间少有的利器,斩金如铁,应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对于这等利器,他可不愿托大吃亏。
  何况那霍浩一刀劈来,刀势之猛,招术之奇,更是秦豪前所未见,仿佛自己身外三尺,全都被刀势罩住。
  秦豪不禁暗叹:这霍家的“洞幽烛明”刀法,倒是不像“破心拳”“九幽掌”那等差劲。
  他目光一寒,哈哈一笑道:“好刀法……”
  “呛唧——”胁下长剑,已然出鞘。
  但见他身形一闪,抢前半步,连人带剑捷逾飘风一般的,投入了对方的刀影之中。
  “当!当!当!”一连三声金铁交鸣响。
  刀光剑影倏然敛尽。
  秦豪两手空空,含笑卓立原地。
  他的剑呢?被“三绝魔神”霍浩震脱了手了?也许是刚才不是一连传出三声“当!当!”脆响么?
  可是,弃剑之人,居然还能从容含笑卓立,那也未免太以奇怪,太以令人难以解释的了。
  再看霍浩。
  他那黄脸像罩上了白色的雾。
  眼神有些儿涣散,两手下垂,那柄软刃,像是一条裤带一般,卷成一圈,躺在他脚前半尺远的地上。
  霍浩的单刀也脱了手了。
  他们敢情各把对方的兵刃磕飞了么?
  或许是,但也可能不是,因为秦豪的长剑未见落地。
  适时,耿超凡发出一声长叹。
  而“北海驼僧”却狂笑道:“好剑法,好剑法,洒家可是第一次见到,小施主,你这手剑法可是‘西风醉客’陆施主的‘秋水七剑’?”
  驼僧这一叫,可把桂金龙夫妇叫明白了。
  秦豪胜了。
  他们再一注目,发现秦豪的长剑早已入了鞘。
  这是何等快速的手法?简直是令人难信。
  秦豪在驼僧话音一落之际,立即笑道:“大师好说,区区剑法乃是‘西风醉侠’前辈的‘秋水七剑’,区区却是不知。”
  驼僧大笑道:“怎么?小施主竟然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何种剑法么?这可真叫洒家实在难以相信得很。”
  秦豪笑道:“大师,区区说的是实情……”
  其实,他确是不知道这套剑法乃是“西风醉侠”陆浩的“秋水七剑”,陆地仙传他这套剑法时,只说这是七招极具威力的剑法,尚未想出一个适当名称,要秦豪再仔细钻研,略加改进以后,再行定个名称。
  所以,他才这么回答驼僧。
  驼僧皱眉一笑,道:“洒家相信小施主没说假话!”
  耿超凡此时忽地朗声一笑道:“秦老弟,尊师大名,可否见告?”
  秦豪至少在“阴阳公子”桂金龙和“银剑飞花”苗七姑的面前还不想暴露身份,是以摇头道:“耿老一再垂询,区区本当说出,怎奈家师根本没有名望,说将出来也无人知晓,故而不如不说。”
  他话音一顿,转头向那呆立的霍三公子笑道:“少山主,拣起刀来再战如何?”
  这话不比打他十个耳光更厉害么?
  霍浩楞了一楞,当真俯身捡起脚前单刀。
  在孟绍承的想像中,这姓霍的定然不好意思再战,试想一个人在一招之下,就弃刀失措,焉能再有脸面动手?
  孰料这位霍三公子与人有些不同。
  他捡起单刀,蓦地嘿嘿一笑,大声道:“姓秦的,小爷正要重新领教……”
  秦豪笑道:“阁下心中不服气,那是必然的了,霍家九九八十一路‘洞幽烛明’刀法,若不让你使完,你必然心中痒痒的。”霍浩冷笑道:“只要你能不伤在小爷这八十一路刀法之下,小爷就此回山。”
  秦豪微微一笑道:“区区正想见识这趟刀法,阁下尽管施展,这一回区区不再拔剑,也不还手,你可得掌握这等机会才好。”
  秦豪话音一落,孟绍承第一个心中大感不安。
  他觉得秦豪太掉以轻心了。
  苗七姑也脸上微现惊容,可是,她却无法启齿劝说。
  霍浩闻言心中暗喜,这可是你姓秦的自寻死路了,霍天尊的刀法,岂是赤手空掌所可应战?
  秦豪岂非是鬼迷心窍,自寻死路么?
  霍浩目光电掠,哈哈一笑,道:“姓秦的,你要小心了……”
  刀光暴闪,直向秦豪劈去。
  秦豪这会果真没有拔剑,也没还手。
  他身形缓慢的一转,竟在霍浩的刀光之中游走。
  孟绍承神情紧张的向吴老人道:“吴老,秦兄,他没有危险么?”
  显然这位孟非凡的后人在心中着急了。
  吴老人一笑道:“没有关系的,小子你放心。”
  此时;那位“北海驼僧”断眉一皱,向耿超凡道:“耿施主,这小施主是用的什么身法?”
  耿超凡摇头道:“看不出来,既像‘惊虹遁影’,又像‘天机幻形’,步履之中,又暗藏七星,大师,这位老弟的来历不小。”
  驼僧点头道:“正是,陆浩的‘天玑幻影’,云蒙大师的‘惊虹遁影’,再加上耿老施主的‘七星步’,这位小施主倒是采合了神、仙、佛的三家之长,难道他会是这三绝的共同传人?”
  耿超凡笑道:“那也未尝不可能。”
  驼僧也笑道:“施主,依洒家看,他可能是偷学来的。”
  耿超凡一怔道:“怎见得?”
  驼僧道:“洒家忽然得到佛祖暗示,这位小施主竟然要以赤手空拳,搏斗三少爷,恐怕正是为了要偷学霍家的刀法。”
  耿超凡不禁瞪眼看着驼僧笑道:“和尚,你不嫌自己有些儿异想天开么?”
  驼僧道:“怎地异想天开?”
  耿超凡笑道:“大师,天尊的这八十一刀,岂是一时三刻所可学会的?就算是个神,是个仙,只怕也无此可能。”
  驼僧大笑道:“施主,他如是只想学上三招五式呢?难道也记不住么?”
  耿超凡闻言笑道:“那又有什么用?”
  驼僧大笑道:“吓唬人呀!至少他可自吹自擂,身具四绝之长。”
  陡然!
  吴不可冷冷喝道:“和尚,你少胡说八道,吴某大哥,岂是这等人?”
  驼僧笑道:“那可不一定……”
  吴不可怪笑道:“和尚,你以为吴某的大哥会看得上霍家刀法么?这几手江湖把式,骗骗人还差不多,若是要来与高手相斗,根本不堪一击,否则吴某大哥怎么一剑就使姓霍的单刀弃手?”
  这不能说没有道理,否则,霍浩怎会一招弃剑。
  “北海驼僧”呆了一呆道:“你这小子说的不差……”
  他居然称呼吴老人作小子,不禁令孟绍承失笑,不过,吴老人却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道:“小和尚,咱们两头大,你敢叫我小子,吴某如是不把赚回来,吴某就要吃了亏了……”
  驼僧听得呵呵大笑,他大概觉得这个庄稼汉很有趣,当然他不晓得这就是断了他那双眉的吴世茫,否则,他早已抱头而逃了。
  “北海驼僧”笑声未已,霍浩那八十一路自以为高绝的“洞幽烛明”刀法,已然施展得近了尾声。
  秦豪神情依然那么从容不迫。
  虽然霍浩的刀法越来越为犀利,而他的步法却倒反而显得越来越为轻松,对比之下,高低早已判明。
  霍浩大概眼见刀法已完,仍未能伤得秦豪分毫,心中已是大为急躁,陡地狂吼一声,刀法倏变,用的不再是霍家刀法,而一连劈出了从来不用的,连耿超凡也未见过怪异的三刀。
  秦豪在刀影中突然仰天一笑,道:“络命刀,姓霍的你与长白山司空老儿有什么关系?……”
  场外之人在听得秦豪大笑之后,又听得一声惊呼传来,霍浩那怪异的凶狠的刀光倏然收敛。
  秦豪右手夹着霍浩的单刀,寒着脸卓立不动。
  霍浩则倒在五尺之外的地上。
  耿超凡,桂金龙如飞的赶了过去,扶起霍浩。
  “噗——”一口鲜血自霍浩口中噗出。
  耿超凡迅快的掏出一粒丹丸,送进霍浩口中。
  桂金龙掉头向秦豪怒道:“阁下好狠的心肠……”
  秦豪闻言哈哈大笑道:“桂公子,你大概说反了吧?绝命刀一出,武林之中向有挡着僻易之名,区区与霍浩素不相识,他居然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下此绝手,区区回击一招,也算心狠么?”
  桂金龙被他这句话回得无言可答,秦豪说的没错,霍浩果真是太以过份了些,难怪秦豪重下杀手了。
  秦豪笑声一敛,又道:“耿老,看在你的面上,区区仅以回天手法震散了霍浩的真炁,留他一命,尚盼耿老留心,三年之内,要他莫再动武,否则就怕难免生命之忧了。”
  耿超凡白眉一扬道:“多谢老弟手下留情了。”
  秦豪目光忽地转向手中单刀,笑道:“耿老,这把刀可是霍家祖传的那把‘诛心软刀’?”
  耿超凡一惊,暗道:这年轻人知道的真不少,好似武林中的一切,他都十分明白,十分清楚。
  耿超凡心中固然吃惊,他口中却道:“老弟眼光果真厉害,这正是‘诛心软刀’。”
  秦豪陡然微动指力,硬将这柄神刀剪成了两段。
  “好强的指力……”
  站在一旁的“北海驼僧”目睹秦豪竟能以指力将那柄斩金削铁的神刀,一剪两段,忍不住脱口大叫。
  吴不可怪笑道:“小和尚,你可是大开眼界了么?”
  驼僧瞪了吴不可一眼道:“不错,洒家正是开了眼界了,只可惜你小子无此能耐,否则,洒家岂不是又开一次眼界么?”
  说罢,竟然仰天大笑。
  可是,他没笑几声就自行停止了。
  敢情,那柄软刀已然成了四截躺在地上。
  秦豪一指只把神刀截断成为两截,为什么又成了四截呢?
  是吴不可么?
  不错正是他,这位吴不可趁著“北海驼僧”仰天大笑之际,竟然抢先抓起两截断刀,叠在一起伸指一夹。
  “咔——喳——”
  两截断刀已然成了四截的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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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龙峤夫人

  吴不可指截断刀,看来他指力之强,比之秦豪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海驼僧”焉能不惊?又焉能再笑?
  适时,秦豪掉头向吴不可道:“老兄弟,把这柄断刀还给霍少山主吧!”
  吴不可一笑捡起四截断刀,走到耿超凡面前笑道:“耿超凡,把这四截断刀拿回去给那霍公直看看,叫他以后在教导儿孙时,多多以此为戒!”
  耿超凡放开那已能自行站立的霍浩,伸手接过断刀,目光中有一片黯然之色,沉声道:“老朽记下了,吴老弟,天尊为人,并非如老弟所想那么不肯从严御下,只因天尊早已不问世事,才会……”
  老人回头看了霍浩一眼,突然住口。
  吴不可冷笑道:“耿超凡,他就算死了,只怕也难辞其咎呢!”
  耿超凡悚然一惊,长叹道:“老弟教训得是……”
  吴不可冷冷一笑,回身走向“北海驼僧”道:“小和尚,咱们要不要打一架?”
  “北海驼僧”大笑道:“悉听你小子便。”
  吴不可道:“那就是说要打架了?少和尚你还等什么?”
  “北海驼僧”道:“好啊,你拉个架子吧,否则洒家一出手,你就来不及还手的了。”
  这个和尚果真心实面实可爱的很。
  吴不可大笑道:“那多麻烦,小和尚,吴某打架向来就是随意就成。”
  驼僧道:“你卖狂,好啊!洒家看你指力很强,就试试你的指力吧!”
  说着,招手发出一指。
  吴不可既不动,也未还手。
  驼僧指力沾身以后,吴不可竟然应指向地上一倒。
  这可真是大出在场诸人意外。
  连秦豪也怔了一怔,不过,他也仅仅是怔了一怔而已,当他们都忍不住在一惊之后,又复哈哈大笑之时,他却向驼僧道:“大师,你可是伤了吴兄弟了?”
  驼僧大笑道:“洒家的指力,乃是佛门‘雷音’绝学,击中人身之后,岂有不伤之理,小施主,这吴施主恐怕……”
  陡然,他大吃一惊道:“不好,洒家已有五年未开杀戒,今天可不能杀人,我得救活他……”
  驼僧高大的身形一闪,抢到吴不可身前,弯腰察看。
  蓦地,那吴不可向他咧嘴一笑。
  “北海驼僧”如遭雷殛的连退五步。
  “你……吴老怪……”
  他双手抱着光头,飞身跳向了画舫丈许之外的一条蓬舟,再也不曾露面了。
  耿超凡睹状,不禁一呆。
  “北海驼僧”这句“吴老怪”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自主的向那仍然躺在船上的吴不可走了过去。
  突然;这位白发老人也惊得大叫道:“吴老,果然是你老自己么?”
  敢情那吴不可已经由一位无须大汉,变成了白胡子老人,他回复了他那本来面目,才吓跑了“驼僧”。
  耿超凡话音一落,吴老人已站了起来,笑道:“小子,那和尚溜了,你还不赶快护着那没出息的霍公直的孙儿回山,难道还要让他在外面招摇闯祸么?”
  此时,“金龙画舫”的主人夫妇,可吓呆了。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吐出。
  耿超凡十分恭敬的一笑道:“吴老,晚辈告辞……”
  挟着霍浩,就跨向那“驼僧”藏身的蓬船。
  桂金龙似是想起了什么,赶过去一步,大声道:“耿老,三公子与舍妹的婚事,你老可得向山主禀明。”
  耿超凡冷冷一笑道:“此事且容三公子伤愈再谈,恕老夫打扰了。”
  话音未已,那条小舟业已解缆。
  吴老人向秦豪一笑道:“大哥,这姓耿的老头儿不坏。”
  秦豪笑道:“若非看在耿老人和驼大师份上,区区早就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知的霍浩性命了。”
  吴老人笑道:“这种人不值得一杀。”
  老人话音一顿,看了桂金龙和苗七姑一眼道:“大哥,咱们也该走了。”
  秦豪笑道:“别忙,老兄弟,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问桂公子。”
  孟绍承此时走到秦豪身边,低声道:“秦兄,这苗七姑似乎有点儿居心叵测,你可得当心,据说苗疆中人善用蛊,秦兄可别着了他的道。”
  秦豪笑道:“多谢贤弟关心,只怕她第一个要下手的乃是贤弟呢!”
  孟绍承红着脸道:“秦兄,她不会找我……”
  此时,苗七姑已拉着桂金龙走了过来。
  那“阴阳公子”桂金龙,可把秦豪恨入了骨髓。
  他要跟“天齐宫”攀上那门亲事,可是有着他极大的目的,秦豪突然赶来,伤了霍浩,不啻是毁了他的满盘计划。
  因此,秦豪的话音一落,桂金龙寒着脸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秦豪淡淡一笑道:“桂公子,你这条船可能在海上行驶?”
  桂金龙冷笑道:“金龙画舫建造之时,并未打算出海,自然没有在海上行驶的能力,阁下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秦豪笑道:“区区顺便问一问而已,既是不能行驶海道那就算了。”
  苗七姑一旁笑道:“秦公子,这‘金龙画舫’虽然建造之初?并无行驶海道设备,但如稍加改装,比一般海船还要平稳。”秦豪闻言心中暗动,他觉出苗七姑的聪明,有点令人头疼,自己仅仅问了个能不能在海上行驶,她仿佛就已猜出了自己心意,而在桂金龙答称不行以后,说出可以改装之言。
  难道这来自苗疆的女人,比生长中原的女人更精明?
  陡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打消借用此船的计划了,原来秦豪是想借“金龙画舫”顺江而下,前往东海。
  苗七姑的过份巴结,使他心中生了警兆。
  是以,苗七姑话音一落,他立即一笑道:“峒主说明此点,区区甚为感激,打扰了……”
  身形一转,向吴老人和孟绍承一笑道:“走!”
  人已凌空而起,飞落岸上。
  吴老人,孟绍承微微一笑,同时腾身相随,虽然他们明明听到,苗七姑正在大声说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答。
  一眨眼,三条人影已在夜色中消失。
  ※  ※  ※
  这是浙东天台山。
  秦豪在吴老人,孟绍承陪同下,放弃了借用“金龙画舫”计划之后,竟然也暂时打消了出海之念,改奔天台。
  至此,秦豪虽未说明前往天台山何地,在吴老人和孟绍承心中,他们已经可以猜得出来了。
  “怨女宫”!
  他们虽然不十分明白秦豪为何要来“怨女宫”,但他们相信,秦豪若无十分重要之事,他不会如此跋涉。
  何况,他们一路行来,已然听到了一些有关“天远神尼”的传说,她那“七宝派”的开帮大典已定于十一月中在五台山举行,算算日子,也不过只剩了三十多天就要到期了。
  秦豪不曾勒转马头北回,反倒要赶来天台山寻那“玉龙谷”中的“怨女宫”,显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了。
  孟绍承虽然十岁就已前往北国,但他自幼随在老父身边之时,倒是来过这天台“玉龙谷”两次。
  是以,到了天台以后,他就带了他们直奔“玉龙谷”。
  吴老人在抵达“玉龙谷”口之时,忽然笑道:“小子,你可是把我们带到全是女人的地方来了?”
  孟绍承脸上一红道:“吴老,秦兄来到天台,莫不是为了要见那‘龙峤夫人’乔芸芳么?晚辈大概未曾料错吧!”
  秦豪大笑道:“贤弟,你倒是很知心啊!”
  这本是一句不关痛痒的话,但却叫孟绍承满脸通红。
  幸而,吴老人在旁打了个岔道:“大哥,你找那姓乔的丫头有什么事么?”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要查证一下那‘越女剑’施香菱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而且,还有那秦太虚的事……”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老兄弟猜想你也为了此事而来。”
  话音一落,竟然不再言语,大步向谷内行去。
  秦豪,孟绍承也没说话,跟在老人身后,疾步而行。
  入谷里许,只见两边削壁悬岩,形势十分险恶。
  秦豪边走边看,笑道:“贤弟,那‘怨女宫’建在谷中何处?”
  敢情走了将近三里,尚未见到人迹,秦豪不禁发问了。
  孟绍承笑道:“那‘怨女宫’建在此谷底端,大约离此尚有八九里……”
  吴老人陡地回头笑道:“大哥,你瞧,那山壁之上人影幌动,是不是有人在那儿打架?要不要弯上去看上一看?”
  秦豪因为跟孟绍承说话,是以在这谷中突然转角之处,未曾抬头打量,闻言不禁举目望去,果然在那右侧一片悬岩之上,有着人影闪动,不时腾起几缕晶莹的刀光剑气。他微微一笑道:“咱们去看看也好。”
  话音一落,就腾身直向那片悬岩奔去。
  吴老人向孟绍承一招手,低头道:“丫头,这是你旧游之地,可得当心着点,莫要露出马脚让那乔丫头将你认了出来,可却前功尽弃了。”
  孟绍承红着脸十分感激的向老人道:“多谢你老关照……”
  吴老人一笑道:“丫头,咱们也上去瞧瞧!”
  双臂一振,凌空拔起十丈,闪得两闪,就剩了一点黑影,孟绍承脚尖一点,跟踪飞了上去。
  两人赶到悬岩之上,只见秦豪正含笑负手站在一旁。
  悬岩之上,正有一男一女,在拚命苦斗。
  吴老人眼光何等犀利。
  虽然这激斗的两人身形极为快速,但他仍然把这一男一女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男的,是个七十出头的秃顶老叟。
  女的,则是个白发老婆婆。
  这两个他都认得,
  不过,他可有些想不到他们怎会在这儿拚起命来了?
  秦豪这时走过来笑道:“老兄弟,你一定认识这两位老人吧?”
  吴老人点头道:“当然,大哥可知道他们是谁?”
  秦豪笑道:“我已猜到了一位。”
  吴老人笑道:“那一个?男的还是女的?”
  秦豪笑道:“男的,冲着他拿的那根丈八钓竿,大约是那位‘积石山山主’柏老的两大护法之一‘天河钓叟’毕如梦。”
  吴老人笑道:“正是这个专做白日梦的老小子。”
  秦豪笑道:“那位老婆婆,我却想不出来了,老兄弟,她是谁?”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该想得出来的,你瞧,她那兵刃,在武林中又有几个女人用过呢?再想想看……”
  秦豪略一寻思,笑道:“老兄弟,这老婆婆手持双锏,莫非是武林中人人见了头疼得不在刀婆之下的‘霹雳婆婆’杨三锏么?”
  吴老人大笑道:“不是她,还有谁呢?”
  秦豪笑道:“这就奇怪了,那毕老远在川边,青海境内的积石山,怎会跑到这儿来跟这位‘霹雳婆婆’拚起命来了?”
  吴老人笑道:“休说大哥不解,连老兄弟也糊涂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看他们已经打得十分险恶,欲罢不能,我去把他们分开,免得两败俱伤可好?”
  这时,那激斗中的两个老人,果如秦豪所言,打得十分惨烈,虽想休战,也有无从停手之力。
  吴老人一笑道:“大哥可是大发慈悲之心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并非大发慈悲之心,而是想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此处死斗,同时,那杨婆婆正是‘怨女宫’中的‘护宫二姥’之一,或许她能对我们入宫之行大有助益。”
  吴老人道:“大哥想的果是周到,老兄弟这就去分开他们可好?”
  秦豪笑道:“有劳老兄弟了。”
  吴老人呵呵一笑,闪身直朝两人奔去。
  这时,那激斗中的两人,心中可是大为着急。
  他们早就知道秦豪等三人在旁,可是,由于深知自己的对手功力绝高,是以不敢分心旁顾。
  此时忽见吴老人直向他们扑来,不禁全是一惊。
  试想,像他们两位高手的搏斗,近身三丈之内,全是弥漫了内家真炁,一旦挨近,必将受伤无疑。
  吴老人这一奔去,岂非是等于自寻死路了么?
  “天河钓叟”毕如梦冒着己身负伤之险,定然大叫道:“尊驾不可冒失行近……”
  “通”
  就这微一分神之际,毕如梦的丈八钓竿,已被“霹雳婆婆”杨三锏一锏磕得荡开五尺之远。
  杨婆婆左手铜锏一顺,拦腰扫了过去。
  毕如梦的钓杆已无法即时收回,眼看对方的铜锏扫来,只有拼着断腿之危,和两败俱伤的打算,转身向前一冲。
  他暴伸左手,直击杨婆婆右肩……
  蓦地,一声朗笑忽起:“给我站开吧!”
  “天河钓叟”和“霹雳婆婆”同时陡感肩头一麻,人已向后直摔而去。
  以他两人那一身武功,又是全力前冲之际,居然挡不住来人的一抓,而且,还跄踉了五六步方始站稳。
  毕如梦不禁长叹一声,呆了。
  杨婆婆则气得哇哇怪叫,但又说不出话来‘。
  吴老人目光一亮,长笑道:“你们怎么了?想死何必出那么大力气?照你们拚的这等上气不接下气,真叫人看了恶心!”
  “天河钓叟”毕如梦的一双老眼,蓦地暴睁,叫道:“你……是吴老前辈么?”
  那位白发老婆婆杨三锏也看清楚了吴老人,大声道:“吴老,什么风把你这老怪物吹到天台来了?要不是你老多事,毕老贼早已做了姑奶奶的锏下亡魂了。”
  这位婆婆的性情果然够暴躁。
  毕如梦冷冷一笑道:“杨三锏,你躲得开老夫那一掌吗?”
  杨婆婆双锏一摆,大怒道:“老贼,不信你再试试!”
  毕如梦大笑道:“试试就试试,老夫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不成?”说着,两人各摆兵刃,又要打起来了。
  吴老人吊眉一皱,怒道:“闭口,你们再动一动,老夫就各打屁股三百。”
  他双手朝两人凌空一挥,毕如梦和杨婆婆身躯一震,又都各被吴老人一挥之力,震得退了五步。
  杨婆婆有些不服的叫道:“吴老……老怪呀,今天可是这老贼找上门欺侮人,我要不给点颜色让他瞧瞧,那还得了?”
  毕如梦冷笑道:“老夫来此求见乔夫人,你为何挡驾?莫非这天台山的‘玉龙谷’也像六盘山的‘朝天谷’么?老夫乃是来此以礼相见,你这老虔婆竟然硬逼老夫动手,还说我上门欺人?”
  杨婆婆怒叫道:“吴老,你听听,这老贼是不是上门找事?你远在你的积石山,跑到天台山来找人打架,还说……”
  如果让他们再斗嘴下去,准会永远没完。
  吴老人两眼一翻,大吼道:“叫你们住口,听到了没有?”
  毕如梦,杨婆婆同时一惊,果真不敢再叫了。
  吴老人这才一笑道:“杨丫头,你为什么不让毕如梦去见那乔芸芳?”
  他仿佛对每一个老太婆都要称为丫头。
  秦豪在旁看得暗笑,他在想,如果此间的所有被唤作丫头之人都是这等白发苍苍,那真太绝了。
  杨婆婆闻言叫道:“吴老,我可并没有不许他去见那乔夫人啊!”
  吴老人一怔,向毕如梦道:“她没有拦住你呀?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毕如梦白眉一皱道:“吴老,她在胡扯!”
  吴老人大笑道:“你们到底是谁有理?老夫糊涂了。”
  毕如梦笑道:“吴老,晚辈来此求见乔夫人,本是要打探一个人下落,谁知抵达此处以后,这老虔婆就奔出来鬼叫了。”
  吴老人笑道:“她说她并未阻止你入谷去见乔夫人是真的么?”
  毕如梦道:“她胡说,吴老,晚辈现身以后,跟她还没讲到三句话,我们就打了起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找我打呢?”
  吴老人失笑道:“你们真是混蛋得可以!”
  杨婆婆叫道:“吴老,他瞧不起人,当然是挨打的了。”
  吴老人笑道:“好了,你们一个一个的讲,毕小子你先说。”
  毕如梦道:“吴老,晚辈抵达此处以后,正待寻路下去,见那乔夫人,这位老虔婆却在此刻,自峰顶一个石洞里扑了出来。”
  杨婆婆忽然叫道:“你是狗,你才钻了出来。”
  吴老人皱眉道:“杨丫头,你再插嘴,老夫真要揍人了。”
  杨婆婆一噘嘴,连身子都转过去了。
  毕如梦道:“这老虔婆出来以后,第一句话就是骂人,等晚辈向她说明来意以后,她居然说此处不许人通行,任何人要走这里,必须要能胜得了她那手中的双锏,否则,就得留下一条手臂……”
  吴老人已经明白了,大笑道:“于是,你们就打起来了,是不是?”
  毕如梦讪讪一笑道:“吴老,晚辈怎能自断一臂呢?”
  吴老人点头道:“不错,你这话有理。”
  他忽然一掉头向那“霹雳婆婆”杨三锏喝道:“杨丫头,毕小子的话可是真的?”
  杨婆婆慢慢转身,叫道:“真的又怎么样?难道我有什么错吗?”
  这老太婆真蛮得很,明明自己错了,却是抵死不认。
  吴老人冷笑道:“好个丫头,你这是跟老夫讲话么?你可知道,毕如梦的话如果是真,你这丫头简直一点道理都没有。”
  杨婆婆两眼一瞪道:“谁说我没理?老怪物,他要入本谷求见夫人,为什么放着正路不走,偏要走到我这防守的地带来了?”
  吴老人笑道:“怎么?你丫头占山为主,当起绿林大盗来了么?人家如果不晓得路,闯到你的禁地,你告诉他一下不就得了?为什么既要找人家拚命,又要叫人留下一条胳膊才可进去呢?”
  杨婆婆冷笑道:“这是我的规矩,他要想走这条路,除非胜过我手中双锏,否则,他就来得去不得了。”
  吴老人笑道:“这是你自己兴的规矩吗?”
  杨婆婆道:“不错,任何人都得遵守我的规矩。”
  吴老人忽然大笑道:“如是换了老夫哩?”
  杨婆婆不假思索的笑道:“天王老子也得遵守我的规矩!”
  吴老人笑道:“那很好,看来我们更是想见那乔丫头,少不得先要把你这个老丫头制服以后才有机会了?”
  杨婆婆狂笑道:“那个自然!”
  吴老人陡地向秦豪笑道:“大哥,你意下如何?咱们先把这丫头逮住么?”
  秦豪大笑道:“如果必须如此,当然只有委曲这老婆婆了。”
  那“霹雳婆婆”杨三锏,大概直到此刻才听清楚了吴老人的话中之意,不禁脸色一变叫道:“吴老,你说什么?你老要进谷去见夫人么?”
  吴老人大笑道:“怎么?老夫闲着没事,会跑到这儿来喝西北风?你这丫头兴的规矩,既是天王老子都要守,老夫也不是天王老子,当然少不得更要遵守了,丫头,你跟老夫打一架吧!”
  要她跟“鬼哭、神嚎、仙愁、佛怨”动手?
  杨婆婆楞了,她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半晌,她才摇头道:“那怎么成?晚辈岂是你老的对手?”
  吴老人大笑道:“怎么?不敢跟老夫打?那你兴这个鬼规矩干吗?”
  杨婆婆皱眉道:“天下有几个你老?我可是为了对付别人的!”
  吴老人闻言,大笑道:“好啊,你敢情乃是欺软怕硬么?”
  杨婆婆嘿嘿一笑道:“谁说的?天下除了你老,我不信有人能闯得过去。”
  蓦地,秦豪笑了。
  这一笑,笑得“霹雳婆婆”两眼一翻道:“小子,你笑什么?老身这句话还会吹牛么?若不看你这等年纪轻轻,老身就要教训你一番。”
  秦豪闻言,更是大笑不止。
  吴老人却代他向杨婆婆道:“杨丫头,你想自找苦吃么?你可知道他是老夫大哥?”
  杨婆婆听得怪笑道:“吴老,你疯了吧?这小子才多大,会是你大哥?”
  吴老人笑道:“你管他多大?只要老夫称他大哥就成了。”
  杨婆婆摇头道:“你老倒是越老变得越没出息了……”
  她话音还没落,秦豪已止住笑声,说道:“杨婆婆,区区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要见乔夫人,如果现在下去,要不要也得与杨婆婆一战?”
  杨婆婆大笑道:“当然要,否则,你就留下一条胳膊滚回去也行。”
  秦豪笑道:“如此说来,杨婆婆的规矩,区区必须遵守的了。”
  杨婆婆冷笑道:“那不是废话?除了吴老,谁敢不遵?”
  秦豪笑道:“区区想向杨婆婆请教一事。”
  杨婆婆怒道:“有话快说,有屁早放!”
  秦豪淡一笑道:“撇开吴老不谈,区区如果幸而胜了你,这位毕老和这位与区区同来的孟贤弟,是否还要与你一战方可入谷?”
  杨婆婆道:“当然!”
  秦豪大笑道:“倘若你我一战之后,你已无力再战,又怎么办?”
  杨婆婆看了秦豪一眼,嗤道:“就凭你这小子么?”
  秦豪笑道:“区区请杨婆婆答我的问。”
  杨婆婆不屑的笑道:“别说我无力再战,他们自然可以随你们进谷,老身今天就放一次,只要你能赢得了我,我就放他们进去。”
  秦豪笑道:“多谢你杨婆婆了。”
  杨婆婆冷哼道:“小子,你大概是老身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大的骗子和狂徒了,你想胜老身,只怕还得另投一次胎!”
  秦豪毫不动怒的笑道:“杨婆婆,嘴说没有用,你老请!”
  他缓缓的拔出胁下长剑,气定神闲的卓立不动。
  杨婆婆目光在吴老人脸上一转。
  吴老人冷冷一笑道:“杨丫头,你尽管出手,老夫决不插手过问我大哥的事,但是,老夫可得警告你,你要是不出全力,只怕你连一招都挡不过去呢?”
  这种话叫鬼也不肯相信。
  杨婆婆撇嘴一笑,连毕如梦也暗暗摇头。
  吴老人知道她不会信,微微一笑又道:“杨丫头,你还在等什么?你若不抢到机先,吃亏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杨婆婆目光一转,大笑道:“也好,这可是老身第一次先向后生们出手。”
  话音一落,一抖双锏,直朝秦豪攻去。
  叱啸声中,显得杨婆婆锏上真力,非同小可。
  秦豪淡淡一笑,顺手挺剑一撩。
  “当!”的一声轻震,杨婆婆竟然脚下有些跄踉。
  杨婆婆有些不信的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石头绊了自己一下。
  可是,这山岩之上倒是很平,那么敢说是这姓秦的小子的真力,比自己还要强得多多了?
  那怎能叫人相信呢?她双目一瞪,双锏再度击出。
  秦豪陡地冷冷一笑,长剑凌空一划,反手向左方一斩。
  “当!当!”两声脆响传出,两缕黄光,破空而起,同时杨婆婆也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姓秦的小伙子会施放暗器么?
  毕如梦瞪大了眼,暗忖:这小子一定是用什么特殊的暗器,伤了那“霹雳婆婆”杨三锏了。
  他目光指向那两缕金光,他要见识见识这是什么庞大的暗器,能够放出如许长大的金光。
  那腾空而起的金光,落地之后,锵然有声。
  毕如梦瞪眼望去——
  忽然,他退了一步,呆了。
  那里是什么庞大的,发出金光的暗器啊!原来是那双铜锏,“霹雳婆婆”杨三锏的一对兵刃而已。
  秦豪能举手之间,就将“霹雳婆婆”杨三锏的双锏震得离手,使对方无人能敌的三锏尚未施展够数,他的武功,也未免高得令人破胆。
  而且,毕如梦更觉得不解的是,适才这姓秦的少年这一招,根本就未曾用剑身碰实双锏。
  秦豪只不过是凌空一划,向左一斩。
  杨婆婆的双锏又怎么被震脱手呢?
  毕如梦想不通,也猜不透。
  此时那“霹雳婆婆”已经变成了个窝囊的“眼泪婆婆”了。
  她楞楞地,呆呆坐在地上,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顺着皱纹满布面颊,直朝地上滚个不停。
  吴老人大笑道:“杨丫头,好哭个什么劲?老夫早说过,你一定挡不住一招的,你总算不错,第二招才输呢!”
  杨婆婆连哭带叫道:“老怪物,你……你带来这个小子用的是什么武功?他根本就没有用剑碰到我的双锏,我的双锏忽然脱手,一定是你这老怪物在一旁搞的鬼,你欺负人,你不要脸,呜呜……”
  敢情这杨婆婆不信,秦豪震飞了她的双锏才哭呢!
  吴老听得哈哈大笑道:“丫头,你简直是瞎了眼了,难道连‘白发仙童’陆巽的‘幻影斩’功力,你都没听说过么?”
  毕如梦闻言混身一震。
  是陆地仙的“幻影斩”神功么?
  他这可是头一遭见到这神奇的武功呢!
  杨婆婆这时也变色而起,睁大了眼,一只手擦泪,一只手指着秦豪,怪叫连声,吼道:“什么,这是‘幻影斩’?”
  秦豪笑道:“杨婆婆可是不信?区区敢请杨婆婆拾锏再试上一试。”
  杨婆婆眉头一皱道:“小子,你是陆地仙的传人么?”
  秦豪笑道:“陆地仙正是家师。”
  杨婆婆忽然眼泪尽干,大笑道:“很好,老身总算见过陆地仙的武功了。”
  她一面说,一面拾起双锏,插在背后,又道:“秦少侠,请吧!”
  这老婆婆竟然改了口称呼他少侠了。
  秦豪还剑入鞘,抱拳一笑道:“不敢当,晚生得罪婆婆之处,当乞海涵……”
  杨婆婆大笑道:“什么得罪?武林中本来就是强者为胜,老身不会怪罪少侠的,少侠和吴老,毕兄以及这位小兄弟,请入谷去吧!”
  这老婆婆虽然暴躁,但却并不歪缠。
  秦豪抱拳笑道:“多谢婆婆了。”
  杨婆婆一笑道:“唉,老身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来来来,老身为四位带路……”
  说着,转身便先向悬岩的另一面跃落。
  秦豪向毕老抱拳道:“毕老请!”
  毕如梦那肯占先,掀髯笑道:“老弟,你别折杀老朽了,此地那有老朽走在先头的道理?老弟,还像跟吴老领头吧!”
  秦豪还要让,吴老人不耐的一笑道:“大哥,别让了,咱们早些去办事要紧。”
  秦豪满含歉意的一笑道:“如此真是对毕老太失礼了……”
  身形一闪,扑下悬岩。
  吴老人、毕如梦、孟绍承依次相继奔了下去。
  ※  ※  ※
  “怨女宫”。
  好大的一座城堡般的建筑。
  “玉龙谷”在四山环抱之中,蜿蜒伸展,抵达此处之后,竟然有了片宽达三千亩以上的旷地。
  “怨女宫”就是建在这片旷地之上。
  秦豪仔细的打量了这“怨女宫”一眼,发现这座庄丽无比的城堡,占地几近千亩以上。
  从那山峦丰腰望将下去,只见一处处亭台楼榭,曲栏回桥,朱梁岩瓦,花树纷陈,显见得建造之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到得那宫门之前,秦豪不禁暗暗称怪。
  因为,这么大的城堡般的“怨女宫”,照理应该有个很有气派,很像样子的大门才是。
  可是,这“怨女宫”的大门却小得很,而且也不够气派,看上去还比不上一座普通的庙宇。
  没有高大的门楼,只是一个小小的檐滴挡雨。
  门上也没有任何匾牌。
  那两扇黑漆大门,敞开着。
  门口,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瞭望。
  秦豪从大门望进去,那么大的院落,也不见半个人影,他沿着两边女墙再望过去,依然没有人。
  他不禁寻思道:“这‘怨女宫’怎地戒备如此松懈呢?”
  这时,杨婆婆已领着他们跨进大门。
  吴老人忽然皱眉道:“杨丫头,这儿怎么半个人都没有?”
  杨婆婆笑道:“吴老,这儿当然没有人嘛!女孩子们抛头露面都不好呢?”
  吴老人听得忍不住大笑道:“鬼话,你们这‘怨女宫’中的女人还怕抛头露面么?照你丫头一说,武林中可全是男人了?”
  杨婆婆笑道:“吴老,这会儿乃是中午,她们大概都在吃饭呢!”
  吴老人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这等松懈,不派人守在门前,若是有什么人想来此生事,你们怎么办?”
  杨婆婆笑道:“吴老,‘怨女宫’的四面山上,满是守卫之人,任何人只怕没有本宫之人引导,也走不近大门之前。”
  吴老闻言大笑道:“原来如此!”
  说话之间,已然走到一间大厅之内。
  杨婆婆在厅内右面一只铜钟上轻轻弹了一下。
  “当当——”钟声不响,但却很深沉。
  吴老人眉头一皱,正想喝问为何你在此处不走之际,那大厅左侧,已转出了两名身穿白色罗衫的宫女。
  二女一眼见到厅内这么多人,倒是吃了一惊。
  等到她们见到了“霹雳婆婆”杨三锏以后,脸色才松弛下来,并且莲步轻移,迅快的走了过去。
  “婢子参见护宫姥姥。”
  杨婆婆挥手一笑道:“孩子们,去禀告夫人,就说老身领了贵客求见。”
  两名侍女应声而去。
  杨婆婆微微一笑道:“吴老,请到内厅待茶,夫人会立即出来拜见你老的。”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乔丫头在这儿的派头可真不小。”
  说话之间,举步随在杨婆婆身后朝厅后走去。
  秦豪招呼了毕如梦和孟绍承缓步相随。
  穿过了几重楼阁,杨婆婆引导众人进了一所花厅。
  秦豪目光电转,笑道:“好个赏心悦目的花厅。”
  杨婆婆笑道:“秦少侠,此厅三面环水,如是夏秋之交水涨池满,荷香四溢,比眼前所见,更要动人得多多。”
  说话之间,一阵清脆的钟声,悠悠扬起。
  杨婆婆肃容入座,笑道:“吴老,乔夫人已然来了。”
  众人顺着杨婆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右侧的一大片池塘之中,飘飘地荡来一条轻舟。
  船头之上,坐着一位宫髻高盘,身穿淡紫罗衫,外罩鹅黄霞帔,脸上虽已满布皱纹,眉目依然十分清秀的老夫人。
  秦豪心想,这一定是“龙峤夫人”乔芸芳了。
  乔夫人的身后站了两名少女。
  左面的那一位,一身淡红衣裙,长长的黑发,用了一块浅黄的绸帕包住,背插长剑,神情妩媚之中暗含英武。
  右边的则是长发垂肩,长衫曳地,柳腰中扎了一根天青丝绦,低垂着双目,紧闭着樱唇,看去飘飘若谪仙临凡。
  舟尾,有两名双环小婢,在荡着双奖。
  水静、舟轻,船行如箭,就在眨眼之间,已然抵达花厅的前檐之下的那块用作码头的玉石之旁。
  杨婆婆快步奔下石阶相迎。
  那乔夫人在二女搀扶之下,踏上石阶,笑道:“杨姥,是那位贵客来了?”
  杨婆婆笑道:“夫人,是‘夺命怪叟’吴老。”
  乔夫人似是一怔道:“吴老前辈么?”
  她话音甫落,立即龙钟老态倏收,一掀足就飞进厅内,人尚未到,她那话声业已抢先传到:“吴老,吴大叔,晚辈可想死你老了。”
  哈!熟得很啊!秦豪不禁略感意外。
  吴老人坐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中,闻言笑道:“姑娘,你想老夫,准没什么轻松的话儿,早知你会找我,老夫我大大的不该来到江南了。”
  老人话音未已,乔夫人已向吴老人跪拜见礼。
  吴老人双眉一耸,大叫道:“你起不起来?几时老夫要你行过这等大礼来着?”
  乔夫人依言自地上爬起,笑道:“见了你大叔老人家,侄女儿敢不大礼参拜么?”
  吴老人皱眉道:“废话,喏!老夫给你介绍我的秦大哥。”
  乔夫人呆了一呆,盯着秦豪看了两眼。
  吴老人道:“姑娘,这是老夫的秦豪秦大哥。”
  乔夫人脸色变了一变道:“秦豪,你就是秦豪么?”
  秦豪淡一笑道:“区区正是秦豪!”
  乔夫人长眉微微的皱了一皱,没再问什么,转头向毕如梦看了一眼,忽然淡淡的一笑,说道:“这位可是毕大侠?”
  “天河钓叟”毕如梦笑道:“老朽毕如梦,奉山主之谕,特来拜候夫人。”
  乔夫人一笑道:“不敢,毕大侠拜候两字,用得太重了。”
  她目光一转,向孟绍承道:“这位少侠是……”
  孟绍承此时可最怕的就是吴老人或秦豪代他答话。
  因为一旦乔夫人要是听说他竟然是“九华遁世叟”孟非凡的儿子,那准会把乔夫人给吓坏了。
  孟非凡膝下只有一女的事,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龙峤夫人”乔芸芳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孟绍承在乔夫人话音未已之际,就赶忙抱拳道:“晚辈孟绍承!”
  乔夫人笑了一笑道:“是孟少侠!”
  突然,乔夫人目光一亮,又皱眉,又摇头道:“孟少侠过去可曾与老身见过面么?”
  孟绍承连冷汗都急出来了,他期期地应道:“这……晚辈……”
  秦豪见孟绍承这等神情,还只道他昔时年幼,来此游耍,可能闯过什么小祸事,故而不敢直陈,他为了免得这位贤弟不安,好心的一笑,代他答应道:“乔夫人,这位孟贤弟乃是你老的近邻,‘九华遁世叟’孟非凡老人的独子,或许他儿时曾见过夫人。”
  乔夫人闻言楞了。
  孟非凡的独子?她睁大了眼在孟绍承脸上转动。
  孟绍承则低下头,汗满鬓角。
  乔夫人注视了孟绍承有顷,突然心有所悟,呵呵笑道:“孩子,你是孟非凡兄的儿子么?那我们果然是见过的了,不过算来已有十多年,难怪老身几乎认不出来了。”
  孟绍承缓缓的抬头,从乔夫人含笑的脸色中,他已体会出乔夫人有意替他掩饰,不禁感激万分的笑道:“大婶,你老还记得晚辈,真叫晚辈感激零涕……”
  秦豪听得暗笑了,这贤弟何必因为乔夫人记得他,就要感激零涕呢?到底是谁不懂应对得很。
  此时,乔夫人向四位贵宾介绍了她身后的二女。
  那穿红的名叫文慧华。
  穿黄的则叫江蓉。
  “这两位姑娘也是‘怨女宫’中十美之一,与淳于萍,紫竹菁同隶宫中的“十美楼”下所辖。
  秦豪早就听得传闻,“怨女十美”个个美如天仙,到今天为止,他算见过了四位,果然都是天香绝色。
  不过,他有些奇怪,这十美为何并不曾列入乔夫人门下作为弟子?她们的身份据说在那乔夫人的四名女弟子之下。
  当然他心虽有所疑,此刻却不好动问。
  宾主寒暄之际,已有四名侍婢备好了酒筵。
  乔夫人一笑道:“吴大叔,侄女儿备了一点水酒,敢请你老和各位佳宾赏光。”
  吴老人在侍女们铺摆酒宴之时,就已食指大动,闻言笑道:“当然,当然,老夫向来有酒必尝,姑娘,你这‘怨女宫’中,气派极大,一定也酿有极佳的酒酿,可供品尝了。”
  乔夫人笑道:“大叔,晚辈宫中的‘女儿红’最最浓醇,大叔请速上座,容侄女多敬你老几杯如何?”
  吴老人一笑起身,走到厅前的圆桌之前坐下。
  秦豪等人也相继入座,连宾带主,共是八人。
  三杯入喉,吴老人连赞美酒。
  乔夫人一笑道:“大叔,你老要是喜欢,侄女儿为你准备几罐好不?”
  吴老人笑道:“那还有不好的么?只是,只是……几罐酒带起来多麻烦?这样吧,老夫今天就多喝一些便了。”
  说着,真是连连痛饮不止。
  乔夫人含笑相劝,又道:“大叔,你老喝了侄女的酒,可得替侄女消灾啊!”
  吴老人噗的一声,侧头将美酒喷了一地。
  他两眼一翻道:“怎么?还有条件么?老夫不喝了。”
  秦豪看得忍不住大笑。
  吴老人普道:“大哥,你笑什么?”
  秦豪笑道:“老兄弟,只怕你不喝也不行了。”
  吴老人笑道:“笑话,不喝为什么不行?大哥,这丫头总不能用强啊!”
  养笑着指着他身旁一双空罐子道:“老兄弟,这大半罐子酒,你已经吐不出来了。”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瞧瞧老兄弟把它迫出来如何?”
  秦豪闻言,知道这位老兄弟要以内家真力,将腹中美酒迫出,简直易如反掌,不禁笑道:“老兄弟若是用内家真力将喝入腹中之酒迫出,那也算不得数,因为,那酒已经入了你的喉头过了。”
  吴老人闻言,愁眉苦脸的道:“大哥,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秦豪笑道:“饮人美酒,与人消灾。”
  吴老人抬头一叹,向乔夫人道:“姑娘,我大哥这么说,我只好听命了,你有什么需要找老夫为你出力?快说出来好不好?”补夫人略带感激的向秦豪一笑道:“多谢秦少侠了。”
  话锋一转,向吴老人道:“大叔,侄女要向一个积数十年深仇的大魔头寻仇,你老肯不肯帮助侄女儿一臂之力呢?”
  吴老人皱眉道:“向人报仇,牵扯上老夫干吗?”
  乔夫人笑道:“大叔,你老向来没有事还要找事干,为什么侄女儿有了事,你老却又推三阻四的不管?”
  吴老人楞了一楞道:“乔姑娘,你可是非逼老夫伸手不可?”
  乔夫人道:“求大叔赐助援手,以洗侄女之辱……”
  吴老人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姑娘,你那仇家是谁?”
  乔夫人忽然目光停在秦豪脸上,低声道:“侄女仇人乃是‘桃花岛主’秦太虚。”
  吴老人闻言,只是笑了一笑道:“行,老夫答应了。”
  此刻,“天河钓叟”毕如梦却为之神色一变。
  秦豪看在眼中,心中暗暗一动。
  乔夫人目光又在秦豪身上一转,她发觉秦豪在听到秦太虚三字以后,根本无动于衷,不禁暗感奇怪。
  她沉声一叹,向秦豪低叹道:“秦少侠……”
  秦豪心中早已明白,乔夫人因为把他当作了秦太虚的儿子,才会在此时觉得心中不安,闻言笑道:“乔夫人有何见教?”
  乔夫人可真是猜不透秦豪何能如此镇定,皱眉道:“少侠原来是来自‘桃花岛’?”
  她大概是觉得不必兜圈子,所以直截这般发问了。
  秦豪大笑道:“乔夫人认为区区来自‘桃花岛’么?”
  乔夫人微微一怔道:“秦少侠不是来自‘桃花岛’么?”
  秦豪哈哈一笑,尚未答话,杨婆婆已大声道:“夫人,这位秦少侠是陆地仙的传人。”
  乔夫人闻言,脸色大霁。
  敢情“白发仙童”陆巽,在武林中真是块金字招牌,仿佛秦豪纵然背上再大的误会,只要一句他是陆地仙的传人,就可以改正别人的观感,而油然生出崇仰敬佩之心了。
  秦豪此时却真是心中暗暗生出懔惧。‘
  眼见得师门清誉如此之隆,自己可真不能有负恩师期望。
  乔夫人此时已是满脸含笑的说道:“秦少侠,老身可是误会了你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区区倒不觉著有什么误会之处。”
  乔夫人听得一怔之间,秦豪又是一笑道:“那秦太虚之名,区区尚是第二次听到,乔夫人在那大漠新城郊外,居然派了门下弟子暗算区区,不知夫人是根据何处得来的消息,认定区区乃是那‘幻影人魔’的儿子?”
  乔夫人被他问得老脸发烧,长叹一声道:“秦少侠责问得实令老身心中不安得很,有关误认少侠乃是‘桃花岛’少岛主之事,老身尚有难言之隐……”
  秦豪听到此处,突然笑道:“乔夫人既是不便说出,那就算了。”
  乔夫人苦笑道:“秦少侠万勿误会,老身实是暂时不便说出消息来自何人之口,但老身可以告知大侠者,乃是这些话系从‘桃花岛’中传出来的。”
  秦豪剑眉耸了一耸,笑道:“区区对于此事虽然急于澄清,但也并不想操之过急:反正家师对这件事甚为清楚,而家师不曾告知区区,必有甚大道理,否则,家师又怎会让区区成为不认亲父的逆伦之徒?”
  他这番话只把乔夫人听得连连点头道:“少侠说的是。”
  吴老人插口笑道:“乔姑娘,你那姑丈姑母可真已糊涂得很,她怎会当真听信于你,就将我大哥当作了秦太虚的儿子呢?”
  乔夫人道:“这……吴大叔,这是因为秦少侠的母亲乃是庄女侠之故,庄女侠下嫁秦太虚之专,武林中都知道的。”
  吴老人冷笑道:“你啊!乔姑娘,你可知道庄女侠乃是受制于秦太虚,才牺牲自己,下嫁了那个‘幻影人魔’的?”
  乔夫人一怔道:“有这多的曲折么?”
  吴老人道:“若无这多曲折,庄女侠会嫁给他?”
  乔夫人长叹道:“大叔说的是,如此看来,那秦太虚真是罪该万死!”
  吴老人大笑道:“否则,乔丫头,老夫怎会那么干脆就答应帮你了?”
  乔夫人笑道:“大叔,侄女也正在奇怪呢!”话音一顿,又道:“你老可知道,那秦太虚为何要逼得庄女侠嫁他?”
  吴老人笑道:“此一祸端乃是因为庄女侠识得天竺文字之故。”
  乔夫人听得一呆。
  秦豪也不禁为之一怔,这可是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母亲致祸之因,原来是为了识得天竺文字。
  这时,孟绍承忍不住问道:“吴老,认得天竺文字,为何招来祸端呢?”
  吴老人一笑道:“那秦太虚的师父‘千手秀士’方与仁,不知从何处弄到一本‘天竺魔功’秘笈,因为不识其中文字,不能修炼其中所载的魔功,后来听说‘青虹仙子’庄姑娘识得此种文字,他就想尽了方法,要庄姑娘将其译为汉文……”
  乔夫人一叹道:“大叔,是不是庄仙子不肯,他才出此下策,用他徒儿秦太虚出面,然后逼令庄仙子下嫁?‘
  吴老人笑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吴老人答覆得太笼统,含糊,连秦豪都觉着不满,笑道:“老兄弟,家母出嫁之事,你能再说得详细些么?”
  吴老人笑道:“大哥,我也只知这一个大概啊!据说令堂一再拒绝‘千手秀士’方与仁之请,弄得方与仁毫无办法,因为以他夫妇的武功,尚不敢去惹怒令外祖青城大豪‘无敌神翁’庄世雄吧!”
  秦豪颔首一笑。
  他这份从容神态,仿佛所说的根本不是他的母亲,这种超凡入圣的涵养,只看得在座诸人,无不敬佩。
  吴老人抬了抬头,又道:“后来,方与仁就利用他的徒儿秦太虚了,不过,秦太虚依然未能奏功,最后,适巧令外祖于这年五月在青城坐化,于是,方与仁夫妇就下手逮了令舅庄公侠作为人质。”
  秦豪依然十分镇定的笑着插口道:“老兄弟,你不是说还有一位‘西风醉侠’陆浩也被那‘千手秀士’方与仁夫妇绑架了么?”
  吴老人笑了一笑道:“可不是?就是为了这两人的生命,令堂屈服了。”
  秦豪剑眉动了一动,没有说什么。
  乔夫人却似恍然悟及什么笑道:“大叔,侄女明白不少了……”
  吴老人笑道:“你明白什么?我不说你一辈子大概也不明白。”
  乔夫人笑道:“那当然嘛!侄女从你老的话中,已然猜出,那庄仙子所以下嫁秦太虚,恐怕还不止庄公侠和陆浩两条命呢?”
  吴老人陡然两眼一睁道:“你别胡说乱想,当心老夫揍你!”
  他忽然暴怒,不禁把乔夫人弄得呆了。
  杨婆婆一旁笑道:“吴老啊!你老怎么忽然之间发起脾气来了?夫人又没有说错什么话呀!值得你大动肝火么?”
  吴老人冷笑道:“杨丫头,这事乔姑娘心里明白。”
  乔夫人看了秦豪一眼,点头道:“大叔,你老骂得是,侄女果然明白了。”
  她明白了,可是杨婆婆,孟绍承,毕如梦,以及江蓉,文慧华等等几个人,可是大大的糊涂了。
  秦豪依然在微微含笑。
  他既不表示明白,也不表示糊涂,他这种大智若愚,莫测高深的神情,使得吴老人却在心中暗暗不安。
  因为,以秦豪的智慧,他早该想出其中道理的了。
  秦豪不肯说出,吴老人也不愿别人说出,显然,这除了由“白发仙童”陆巽来说以外,另一个有资格说的人,应该是那位“桃花岛主”秦太虚的了。
  花厅之中,有了短暂的沉默。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在沉闷中,只有杯筷轻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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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神功戏虎

  半晌,竟是那“天河钓叟”毕如梦打破了僵局。
  他忽然举杯一笑道:“夫人,老朽奉山主之命,来见夫人,想向夫人请教一事。”
  乔夫人也举杯笑道:“毕老,柏山主有何见教,请讲!”
  “天河钓叟”毕如梦笑道:“山主想打听他妹妹婉姑娘的下落!”
  乔夫人尚未答话,吴老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豪,孟绍承也笑了。
  他们这一笑,可把毕如梦笑得傻楞楞的。
  乔夫人也不禁发笑道:“柏山主竟然到今天还不知道‘积石魔女’柏妹子下落何在么?这倒真是人难以相信。”
  “天河钓叟”毕如梦长叹道:“柏姑娘自四十年前突然失踪,柏山主打听迄今,却依然杳无信息,想来委实令人奇怪。”
  乔夫人笑道:“毕老,既然柏山主打听四十年都无信息,又怎地会突然派你来到老身这‘怨女宫’来查询呢?”
  毕如梦笑道:“柏夫人月前去往‘啸天堡’偶而晤及乔夫人的姑母,这才促起她的玄想,也许婉姑娘成了怨女,而寄身贵宫了,是以,柏山主才差遣老朽下山,专程赶来天台,向夫人打探一下。”
  乔夫人大笑道:“毕老,婉妹子的身价,老身这‘怨女宫’的主人宝座让给她,恐怕她还要嫌声威不够呢!”
  毕如梦一怔道:“夫人可是说那柏姑娘不在此处?”
  乔夫人道:“以柏大妹子的为人,会是屈居人下的人么?”
  毕如梦有些失望,也有些怅然的道:“那……柏姑娘当真遭了什么不幸了么?”
  他这句话说来感情沉重,不禁令吴老人摇头一叹。
  “天河钓叟”被吴老人这声低叹,叹得神情又是一怔,他侧着脸,向吴老人注视半晌,忽然道:“吴老前辈,莫非那柏姑娘下落,你老知道么?”
  吴老人吊眉耸了一耸,道:“毕小子,你把老夫当成了包打听了?”
  毕如梦老脸一热,忙笑道:“晚辈不敢。”
  吴老人这才大笑道:“小子,你跟柏公青在那积石山是不是住在山洞里面,终日不曾露过面,出过头,才会如此孤陋寡闻?”
  毕如梦闻言一楞道:“吴老,晚辈等这数十年来,一直未曾放松打听那柏婉姑娘下落之事,你老怎说我们从未出头露面呢?”
  毕如梦的这句话,又引来一阵笑声。
  乔夫人忍不住说道:“毕老,你们确是有些儿孤陋寡闻。”
  杨婆婆更是不屑的冷笑道:“柏姑娘此刻早已名倾天下,你们居然还一点不知道?”
  毕加梦呆了一呆,似是自语道:“柏姑娘已经名满天下了么?,老朽为何不知?”
  杨婆婆嘿嘿连声道:“你们都是长着耳朵的聋子,睁着眼睛的瞎子,自然是不会知道那柏姑娘的下落何在的了。”
  毕如梦陡然一惊,惶急的问道:“杨婆,那柏姑娘她,她在何处?”
  杨婆婆嘴角一撇,正待说话,乔夫人已抢先笑道:“毕老,柏姑娘这多年来,可是并未与柏山主有过任何信息来往?”
  毕如梦道:“那是当然的了,否则我们又怎会找她不到?”
  乔夫人闻言,长眉一扬道:“这么说来,是柏姑娘不愿让山主知道她的事了?”
  秦豪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不禁笑道:“夫人说的正与区区想法相同。”
  乔夫人笑道:“少侠,如此看来,我们是不便将柏姑娘行止告知毕大侠,更不便让相山主知道她的下落了?”
  秦豪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区区认为此等大事,不可不说。”
  这有多矛盾?秦豪居然认定可以说。
  乔夫人不禁为之一楞,低声笑道:“秦少侠又认为可以告知柏山主么?”
  秦豪笑道:“浅见正是如此!”
  吴老人突然笑道:“大哥,你说的话,老兄弟同意!”
  此刻,毕如梦竟是抱拳向秦豪一揖道:“奏少侠,你知道柏姑娘下落么?可否赐告老朽?”
  秦豪大笑道:“在座之人,除了毕老以外,大概无人不知柏姑娘下落,是以区区才说,不让柏山主及有关积石山的人物知道柏姑娘下落之事,方是柏姑娘自己的主意,别人不便多冒多舌!”
  毕如梦有点儿发急的道:“秦少侠,你可是也不愿意告知老朽那柏姑娘下落?”
  秦豪摇头道:“若是如此,区区何必多舌?”
  毕如梦也不是傻子,闻言忙道:“少侠,老朽得先谢谢你了。”
  秦豪笑道:“不敢,毕老毋须如此客气。”
  他话音一顿,看了乔夫人一眼,笑道:“夫人,依区区之见,毕老既是千里跋涉来此求见,有关柏姑娘下落之事,还是由夫人说出较好。”
  乔夫人略一沉吟道:“少侠真是多礼太过,老身心中不安得很。”
  敢情乔夫人很明白秦豪不肯喧宾夺主的用心。
  他们这么客气的推谢,可把毕如梦听急了,他堆满笑意道:“夫人和少侠不必客气了,老朽实在心急如焚……”
  秦豪大笑道:“毕老莫急,乔夫人会说的。”
  乔夫人笑道:“毕老,武林中有位天远神尼,你可知道?”
  毕如梦笑道:“老朽闻名已久,只因那“朝天谷’禁止男人入内,是以老朽等人迄未有缘拜会这位绝代庵主。”
  乔夫人笑道:“毕老,积石山的人,大概纵然可以入谷,也难见得到那位“七宝庵主’天远神尼的呢!”
  毕如梦闻言,楞了一楞,但他忽然大澈大悟般惊道:“夫人,那‘七宝庵主’原来就是柏姑娘么?”
  他究竟是明白了。
  乔夫人笑道:“毕老总算聪明,那天远神尼,果是柏姑娘。”
  毕如梦恍然如梦初醒般笑道:“这真是大大的出乎老朽意料了。”
  秦豪忽然大笑道:“毕老,神尼要在五台山创立‘七宝派’之事,你们可曾耳闻?柏山主如能襄助,对神尼应是大有裨益。”
  毕如梦忽然大笑道:“正是,少侠指教,老朽大为感激!”
  他话音一顿,陡然站了起来,向吴老和乔夫人抱拳道:“老朽得知姑娘下落,急欲回山禀报山主,告辞了。”
  说着,就已离席。
  吴老人大笑道:“毕小子,你去心怎地如此之急?如是你未曾打听出来呢?你还不是泡在这里喝酒么?”
  乔夫人也笑道:“毕老,明日再走,也不为迟啊!”
  毕如梦摇头道:“老朽去心似箭,多谢指点之情,容图老朽日后图报了……”话音一顿,向乔夫人又是一揖道:“夫人可否派人引导老朽出宫?”
  乔夫人笑道:“毕老既是必欲离去,老身自也不便挽留,杨婆婆,一事不烦二主,请婆婆代老身送毕老出宫吧!”
  杨婆婆笑道:“老身遵命!”说着,推杯而起,伴著“天河钓叟”向宫外行去。
  吴老人眼见二人身形消失,笑道:“这小子总算未辱所命,柏公青可高兴了。”
  乔夫人大笑道:“大叔,那柏公青真够糊涂,自己的妹妹已是天下闻名,人人趋之若惊,想不到他还瞒在鼓里。”
  吴老人笑道:“柏婉不使她兄长知道必有原因,只怕毕如梦此番回去说明以后,好,则他兄妹可能共襄盛举,为‘七宝派’开一新局,坏嘛,弄得不好就是他们兄妹永远反目之日。”
  秦豪笑道:“不会坏到那种程度的。”
  吴老人笑道:“大哥高见?”
  秦豪笑道:“柏公青为人虽然固执,但他那老伴恐怕不见得也像他一样,‘漱石神姬’温姥姥不会让他们兄妹反目的。”
  吴老人大笑道:“对!老兄弟几乎把那个婆娘忘了。”
  对任何人他都称之为丫头,唯对柏公青的妻子“漱石神姬”温姥姥却呼之为婆娘,倒叫秦豪一怔。
  乔夫人也笑道:“少侠说的是,温神姬果是八面玲珑之人。”
  秦豪心中虽是对吴老人的称呼不解,但他却未再深思,只淡淡的笑了一笑,向“龙峤夫人”道:“夫人,温神姬与柏婉定能合流……”
  他话音至此一顿,忽然不再说下去,因为,他已想到乔夫人可能也在最近要与天远神尼合作。
  是以,他顿了一顿之后,改口道:“夫人,神尼此番出山,据说也是对付桃花岛呢!”
  乔夫人笑道:“老身已经听说了,是以才派了香菱那孩子赶去……”
  她老脸一红,又道:“想不到竟会与少侠发生了那等误会。”
  秦豪笑道:“夫人不必挂齿,此事早已过去了。”
  乔夫人笑道:“少侠大量包容,老身心感无已。”
  吴老人忽然在旁叫道:“乔姑娘,你是不是想跟柏婉一起行动呢?”
  乔夫人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大叔,你老认为侄女该怎么办?如果跟那相大妹子同时行动,不会引来什么非议么?”
  吴老人大笑道:“那可不一定得很。”
  乔夫人怔了一怔道:“大叔,你老……侄女莫非不该跟那柏大妹子合作么?”
  吴老人道:“老夫认为应该以不合作最好。”
  乔夫人有些困惑的一笑道:“大叔,菱儿已经去了啊!”
  吴老人笑道:“召回来不就得了么?”
  乔夫人尚未回答,秦豪已笑道:“夫人,不必召回施女侠了。”
  乔夫人又是一怔。
  吴老人忍不住笑道:“大哥,你又有什么惊人的主意了?”
  秦豪笑道:“惊人的主意倒没有,只是对于‘怨女宫’与‘七宝派’合作之事,区区跟老兄弟持了不同的看法。”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赞成他们携手共进?”
  秦豪大笑道:“老兄弟,这又有何不可呢?”
  乔夫人闻言微笑。
  吴老人则有些楞楞的摇头,他觉得秦豪这么想太过份了些,弄得不好,就把这群“怨女”送进了火坑。
  秦豪笑声一敛,又道:“老兄弟,你可听过‘同流不合污’这句话?”
  吴老人笑道:“听过,老兄弟对这句话也极为欣赏。”
  秦豪笑道:“区应相信乔夫人手下之人,足以同流不致合污。”
  乔夫人道:“少侠是在替老身说话了。”
  吴老人却大笑道:“大哥,你倒真是在替她们说话了,不过,老兄弟却认为这么做,是相当的冒险之事!”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事虽说冒险,但却不失值得一冒。”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你认为值得冒险么?”
  秦豪笑道:“老兄弟,如果乔夫人愿意与那‘天远’神尼合作,至少可以对她发生一些制衡作用,免其流入魔道。”
  乔夫人皱纹的脸上,现出一片知音的笑容:“少侠,老身万分感激公子……”
  老妇人倒是客气起来了,这使得秦豪觉得并不受用,他微微的一笑,摇摇头,正色说道:“夫人,区区乃是不善阿谀之人,若非夫人为人果有可钦可敬之处,区区岂会跋涉千里而来?”
  乔夫人更感激了,不过她没有再宣之于外。
  倒是吴老人忍不住笑道:“大哥,你远下江南,可就是为的来游说姑娘么?”
  秦豪笑道:“此其一也!”
  吴老人一楞,心想:还有此其二么?
  乔夫人应声笑道:“少侠来见老身,是否还有别的事?”
  秦豪笑道:“其实,区区想求证于乔夫人的事,夫人已经说过了。”
  乔夫人可听得楞了一楞。
  她倒是有些想不出什么事她已经说过了。
  秦豪目睹乔夫人的神情,淡淡一笑,又道:“区区乃是想查证家母之事,夫人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是这回事,
  吴老人笑了。“少侠,老身知之不详,只怕少侠不大满意吧?”
  乔夫人确是觉得自己所知太少,不能有助于秦豪,而大为惭愧。
  秦豪却微笑道:“夫人所知,已令区区心足了。”
  吴老人此时却大笑道:“大哥,你跑了这么远,原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呀?真是大大的化不来得很,我真要为你抱屈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区区可不是这么想,只要能够求得更多人的证实,我再行十万里路,也再所不惜。”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看来我的确要佩服你这份毅力,举世无双了。”
  话音一顿,他陡然喝了半罐子酒,又道:“大哥,咱们的下一站去那儿?”
  秦豪淡淡地一笑道:“五台山。”
  “干吗?”吴老人楞了,连那罐子酒都摔了。
  秦豪却神色从容的笑道:“老兄弟,你不打算参加那神尼的开派大典了?”
  吴老人皱眉道:“大哥,老兄弟有点儿不解,你干么对天远那尼姑这等关心?她开她的派,咱们管那些干吗?”
  秦豪微微一笑道:“此事可不能不管。”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你真的一定要管,老兄弟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咱们就辛苦一趟吧!反正你是我的大哥。”
  乔夫人在旁看得直笑。
  这位老怪物,居然也有服人的时候。
  她心中也同时奇怪,吴老怪连秦豪的师父“白发仙童”陆巽都不在乎,怎地对陆巽的徒儿如此服贴?不要说乔夫人心中这么想。
  连孟绍承都一直为此而感到好笑。
  这时,那位护送“天河钓叟”毕如梦离去的“霹雳婆婆”杨三锏,已然快步奔回了花厅之内。
  乔夫人目光一转,已然发现杨婆婆神色有些不对。
  秦豪也感觉到情形有些异样。
  “霹雳婆婆”不愧“霹雳”之名。
  她奔进花厅,立即狂吼道:“夫人,姓费的又找上门来了。”
  乔夫人闻言,脸色一变。
  坐在乔夫人身旁的二女,霍然立起。
  乔夫人忽然摇头一笑道:“算了,杨婆婆放他们进来见我!”
  杨婆婆大为意外的一怔道:“夫人,你接见他们么?”
  乔夫人笑道:“不错,老身要见见他们。”
  杨婆婆皱眉道:“夫人,你可知道他们来意?这批狂徒……”
  乔夫人陡地面色一沉道:“杨护法,老身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乔夫人这一发怒,可是十分威严。
  杨婆婆连忙俯首道:“属下听到了,属下这就传令容他们入宫进见夫人!”
  说着,倖倖不平的转身而去。
  乔夫人向身旁二女一挥手,二女也是满脸带有些倖倖之色坐下。
  吴老人适时一笑道:“乔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乔夫人笑了一笑,摇头道:“这事说来也真叫人啼笑皆非,大叔,‘追风堡’中那姓费的一家子人,你老认不认识?”
  吴老人大笑道:“是费长乐那个小子一家么?”
  乔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他们这一家子,那‘追风神剑叟’费长乐本人倒不讨厌,可是他那三个儿子,简直叫人头疼。”
  吴老人一怔道:“怎么?费长乐的儿子怎么了?可是仗着他老子的势力,在这江南地面之上,打家劫舍,胡作非为?”
  乔夫人笑道:“他们胡作非为,倒尚未形成打家劫舍地步,不过,这江南地面上的女孩子,听到费家三虎,可说是无不花容失色。”
  吴老人冷笑道:“费家三虎?什么东西也敢称虎?在老夫眼中连狗都不如。”
  乔夫人笑道:“称他们费氏三虎,是因为费长乐替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中都嵌上了一个‘虎’字在内的原故。”
  吴老人笑道:“费长乐怎地不曾望子成龙,叫他们三龙呢?老夫今天倒要看看这三虎到底是长成什么个样子?也值得费长乐这小子不惜牺牲声誉,为他们护短,养成这些犬鱼之徒的嚣张之气。”
  乔夫人听得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
  秦豪看得心中一动。
  乔夫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她与费长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纠纷和恩怨呢?否则,她这种表情是为了什么?
  秦豪转念未已,乔夫人已低声笑道:“大叔,侄女为了不便得罪费长乐,对于他这三个宝贝儿子,侄女一再容忍,未敢开罪,每次他们来见我,每次我都避而不见,侄女知道他们来此,根本就不是以晚辈之礼来见我,只不过是想……”
  乔夫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叹息一声道:“他们只是为了想打侄女这‘怨女宫’中的孩子们的主意而已,今天若非你老与秦少侠在座,侄女还是不会见他们的。”
  吴老人闻言大笑道:“姑娘,你往日不见他们,他们肯走吗?”
  乔夫人叹息道:“那会乖乖的走啊!每次都是本宫总护法‘飞星要命婆婆’龙三娘把他们撵的抱头鼠窜而去,今天因为龙三娘出外另有公干,所以,他们竟然消息灵通的趁机会赶来了。”
  吴老人大笑道:“姑娘,除了龙三娘,你这儿的别人,莫非都斗不过他们了?”
  乔夫人摇头道:“大伙儿还不是碍了费长乐的面子么?”
  吴老人大笑道:“这倒好,你们这叫越是怕事,就越发事多,对不对?很好,既然老夫碰上了,少不得叫这三个小子尝尝老夫手段。”
  秦豪听得笑了。
  这不是正合了乔夫人的心意了么?
  适时,那位“霹雳婆婆”杨三锏,已怒气冲冲的自外面领进来了三位奇形怪状,神气十足的男人。
  秦豪凝目望向这“费氏三虎”,几乎失声大笑。
  敢情这三兄弟,是三个活宝。
  为首的,大概是老大,穿着一身大红洒金的英雄氅,头上戴了一顶文生巾,左鬓插了一朵戒淫花,双眉入鬓,两眼斜挑,若非是那个酒糟鼻子红得像胡萝卜,这人倒也算得是一表人才,当然,他那英雄氅里面却穿了一套湖绿劲装,在颜色上看来就令人刺目,显得不伦不类。
  第二位则是身高九尺的巨无霸一般容貌,一张脸全都给那络腮胡子爬满,不到近前,看不清眼鼻。
  此人穿了一身纯白短靠,背后扎了一口宽背紫金刀。
  第三个是个矮子。
  一身黑衣劲装,倒不因为人矮而显得猥琐。
  不过,秦豪却已觉出,此人那一双鼠眼十分可恶,再加上那对倒吊眉,显出此人必是邪恶已极。
  杨婆婆跨进花厅,立即大声道:“禀夫人,费家三兄弟到。”
  这口气宛如捉到了人犯一般,孟绍承听得笑出声来。
  乔夫人很沉稳,微一摆手道:“知道了。”
  那费氏三兄弟此时已抢前一步,同时跪倒拜见,由那个最矮的老三开了口,向乔夫人大声道:“追风堡费氏三虎,拜见乔前辈……”
  乔夫人淡淡一笑道:“罢了,三位来此有何贵干?”
  三个活宝虽然在外胡作非为,对于乔夫人大概还有些戒惧,闻言爬了起来,在旁垂手肃立,仍由老三答话:“晚辈等来此,专程叩问夫人金安来了。”
  乔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谢谢三位,你们谁是老大?几位怎么称呼?”
  那老三笑道:“晚辈叫费幼虎,排行第三。”
  他指着那铁塔般大汉道:“这是二哥费仲虎,那位是老大大哥费明虎。”
  乔夫人柳眉扬了一扬,指着圆桌侧面的锦凳道:“三位公子请坐!”
  这三人倒也不客气,闻言果真就了坐。
  但是,他们这一坐定,就立即露出了怪象来了。
  六只眼像锥子一般,盯向了文慧华和江蓉二女。
  乔夫人看得冷冷一笑。
  那文、江二女则满脸都是寒霜。
  可是,这三兄弟却一点儿也不在乎,依然直楞楞的瞧着二女,那老大费明虎,更是不停的呑唾沫。
  秦豪觉得有些恶心,正想说话,吴老人又抢了先。
  “娃儿们,费长乐在家么……”
  吴老人这一声大喝,只把那费氏三虎听得吓了一跳,他们知道,这“怨女宫”之中,除了那位“飞星要命婆婆”龙三娘以外,没有人敢直呼自己父亲之名,这时忽然有人如此大喝,他们只道又是这要命的婆婆来了。
  是以,那老大竟然拔足欲逃。
  老二则突然矮了半截,他跪下去了。
  到底是老三精灵,他虽然吃了一惊,但可明明白白的没看见龙三娘,何况,他又亲自看见龙三娘离山远去,这才赶来的,是故他在惊惶之下,仍然敢于抬目找那说话之人。
  是个老头子,费幼虎安心了。
  他拉住老大,扯起老二,大声笑道:“你这老狗是什么东西?竟敢叫我堡主爹爹姓名?”
  秦豪闻言,心中暗笑,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冲着这句老狗,大概要丢了半条狗命了。
  吴老人被那费氏老三的一句“老狗”骂得吊眉一扬,发出一阵呵呵大笑,指着费氏兄弟道:“娃儿,你们胆子可真大,你老子见了老夫,还得下跪叫爷爷,你们这批重孙子们竟敢骂起老夫来了,这真是翻了天了,看来老夫得找上一个人来帮我教训教训你们才行了。”
  费氏三虎怎会相信自己的爹爹,会叫这老人作爷爷?
  那费老三嘿嘿一笑道:“老狗头,你吹什么牛?我们要不是看在乔老前辈的面子,就你这句话,已经犯下了我兄弟万死之律了。”
  吴老人大笑道:“是么?你们这些小混帐还立有什么戒律吗?”
  此时,费氏老大陡然大笑道:“小爷的戒律多的是,老混帐要不要听?”
  他们大概发现乔夫人并未阻拦,是以胆子大了起来。
  吴老人听得笑道:“哦?你们居然未曾开帮立派,就订下了戒律了么?老夫相信,你们的第一条戒律,必定是专门欺老犯上,对不?”
  那费氏老三当然听得出吴老人话中之意,闻言鼠目一睁,大叫道:“混帐,你这老狗姓什么?叫什么?胆敢……”
  他陡然发觉有些不对,是以忽而住口。
  因为他觉出乔夫人和所有的人都在发笑,而这种笑容,似乎有点儿那个——看起来令人胆寒。
  在费氏三兄弟中,就算他最为歹毒,也最富心机。
  是以,他一旦觉出不对,立即住口不语。
  费老二本是一直未曾说话,这会子却冒失的骂开了:“老狗头,你敢挖苦老子们?”
  他嘴里在骂吴老人,眼睛却并未离开文、江二女。
  吴老人闻言呵呵一笑道:“费长乐自己倒并不见得怎样没出息,怎么他生的这三个儿子,竟是这般无赖和下流?乔姑娘,你看老夫该不该出手教训教训他们才好呢?老夫向来最恨欺老犯上之人的。”
  乔夫人适时一笑道:“大叔,这事晚辈可不便说话了。”
  她推得干干净净。
  吴老人当然不会见怪:“乔姑娘,你既不便说话,那就是同意的了。”
  老人不再给乔夫人说话的机会,笑向孟绍承道:“小子,你去给我教训教训他们可好?”
  孟绍承早就看了这三个活宝不痛快,闻言笑道:“吴老所命,晚辈自是乐于遵从。”
  一闪身就走到了花厅外面的那片平台,向费氏三虎道:“区区奉命教训尔等,你们出来领罚吧!”
  费氏三兄弟倒是被这等情形弄得楞了半晌。
  费老大向老三道:“三弟啊,这是怎么回事?”
  费老三冷冷一笑道:“大哥,人家要给我们好看,你不知道么?”
  费老大皱眉道:“他们要给我们什么好看呢?”
  这个老大似乎有点儿白痴之病。
  费老二大叫道:“大哥,人家找我们打架!”
  费老大陡然欢呼道:“打架么?好差事,老二,你去先打。”
  你认为他傻?他自己可不肯打头阵呢!
  费老二倒似乎在三人之中,较为耿直,笑道:“好哇!大哥叫兄弟,做兄弟还敢不应允么?”
  说着,一掳袖子,拔出了背上紫金刀,大步向孟绍承走去,同时,他口中还吱吱哇哇的叫道:“傻小子,拔出你的兵器吧,不然老子这把刀可认不得人,砍丢你脑袋,可是不能再吃馒头了。”
  那还会假?砍掉脑袋还要吃馒头,那不成了妖精?
  孟绍承冷冷一笑道:“区区之事,不劳费心,你尽管用你的刀。”
  费老二咧嘴一笑,那铁塔般的身躯,已站在孟绍承身前,相较之下,孟绍承变成了个侏儒一般。
  金刀一闪,这费老二竟然动手了。
  孟绍承微微一笑,他已从费老二的这一刀,看出了这个大汉的刀法,完全是沉猛凶狠的路子。
  是以,他不必跟他力拚,连剑都不必拔出。
  在费氏兄弟眼中,孟绍承不拔剑,是有些托大。
  但是,秦豪明白,孟绍承并非托大,而是取巧,他利用他那轻巧的身法,定可引得费老二大感吃不消。
  费老二刀刀均是用足了真力,若是被他砍上,那可真是连骨头都要被他砸成了碎粉一样可怕。
  但是,他就是枉费了气力,砍人家不到。
  孟绍承像一只轻快的猫,极其轻盈地在那费二虎的刀光中溜来溜去,他偶而还上一掌,一定把那费老二打的哇哇怪叫不已。
  费老大看得直皱眉,连连呢喃道:“老二啊,你怎么不看准一些呢?一刀干上去不就结了?”
  费老三的双眉深锁,暗叫不妙。
  他心机很深,坏主意也多。
  眼见到老二在那儿空费气力,不但砍不到人家,反而自己不时被对方一掌,打的十分沉重,连声怪叫,他心中可不是滋味得很,念头一转,已经在手中捏了一颗铁莲子。
  他想得倒好,趁必要给那孟绍承一莲子。
  孰料,费老三今天可是碰上了对手了,他那铁莲子刚刚摸到手中,忽然那位坐在吴老人身旁的少年向他一咧嘴,道:“费老三,你手里捏了什么?”
  费老三不但吃惊,而且气的想吐血。
  这个小王八羔子怎会知道我手里捏了东西?
  他既怒又急,心念一横,居然想对秦豪下手了。
  费老三冷冷一笑,陡然扬手大叫道:“老子手里什么都没有。”
  一溜乌光,直叩秦豪面目。
  好狠毒的手法,要是击中,秦豪的鼻梁一定穿孔。
  秦豪哈哈一笑,趁那笑声,竟然向着那溜子乌光喷了口气。
  说来委实惊人,那强劲如矢的铁莲子,忽然回了头,它不奔秦豪面庞,反倒奔费老三的右手。
  费老三吓得暗叫一声“妈”。
  他一抬手,就待收回铁莲子……
  可是,那铁莲子虽是来势直奔费老三右手,容得费老三伸手去接时,居然改了方向,转向费老大的后颈。
  费老三吓得大叫:“大哥快躲……”
  他快躲个屁。
  费老大做梦也想不到颈子后面会有铁莲子飞来,是以,费老三叫他躲,他只道眼前有什么人暗算于他,因而双手当心一护,目光电射身前,
  “拍——”费老大后颈一凉,疼的他直向前面栽出去一丈。
  吴老人拍手大笑道:“好一个‘狗扑屎’的招式。”
  这可是天下少有的“招式”了,听得乔夫人都笑了。
  半天,费老大才爬了起来。
  这一铁莲子的力道,十分怪异,照理,能把他打的摔出一丈,这铁莲子至少应入骨半寸才是。
  可是,当费老大爬起来时,一探手,那铁莲子竟然只是沾在他的后颈的皮上,连疤都没有一个。
  费老大看了铁莲子一眼,可傻了。
  这不是老三的成名暗器么?
  老三怎会用暗器打老大呢?不通得很啊!
  费老大两眼一翻,向费老三怒道:“老三,这是你的吗?”
  费老三此刻连脸都吓白了。
  他用尽了他老子的智慧,都想不出这铁莲子怎么会有这等大的力道,打得老大摔跤而未伤及皮肉。
  老大又忽然喝问,更令他不知所措的答道:“大哥,这正是我的暗器……”
  费老大大怒道:“老三,你怎么暗算起我来了?”
  费老三摇头不迭道:“大哥,我怎么会暗算你呢?大哥千万不可误会。”
  费老大道:“我不误会,老三,这不是摆在面前的事?你的铁莲子,把我打得摔了一跤,你还要赖帐?”
  费老三急得叫道:“不是,大哥,我不是要打你的。”
  费老大怒道:“不是打我,我怎么摔跤了?”
  这可不假,费老大没怪错他。
  但是,费老三仍在摇头,他大叫道:“大哥,我如是打你,我又怎会叫你快躲啊!”
  费老大有点明白了,他想了一想道:“是啊,原来是你叫我快躲么?”
  费老三苦笑道:“大哥,我……如是这铁莲子真的是我所发,怎会打得你摔跤呢?我那来这么大的力气呢?”
  费老大恍然大悟般道:“是呀,老三你那来这么大的力道呢?可是,老三,我仍然有些不解,你的铁莲子又怎会到了别人手上?”
  费老三指着秦豪道:“大哥,我是打他的。”
  费老大皱眉道:“你是打这个小子么?”
  费老三道:“可不是?怎奈这小子把他用嘴吹回来了。”
  费老大一怔道:“什么?人家用嘴吹回来的?”
  费老三道:“我看到这小子哈哈一笑,那口气就把铁莲子给吹回来了,而且,也把大哥打得摔了一跤。”
  费老大有些不信。
  他捏着铁莲子看了再看,向那秦豪道:“好小子,真是你干的么?”
  秦豪瞧着这对宝兄弟们自己吵了半天,心中早已忍不住好笑,此时闻言不禁剑眉一扬道:“不错。”
  费老大回头向老三道:“老三,他承认了,我错怪了你了。”
  费老三这才一笑道:“大哥,老三没有生气!”
  费老大目光一转,又道:“老三,咱们要不要找回这场过节?”
  费老三闻言一呆,低声道:“大哥,你想找回这场过节?”
  费老大道:“当然,我们费氏三虎总不能白被人打的摔了一跤啊!”
  费老三摇头道:“大哥,你得三思啊!”
  费老大道:“三思什么?莫非我们白挨揍么?”
  费老三道:“大哥,我看这小子有点邪门,沾不得!”
  费老大这会儿可有着点傻气大发般,叫道:“老三,这口气可不能不出!”
  话音一顿,不等老三再说什么,竟然向秦豪叫道:“小子,你出来。”
  秦豪微微一笑,倒是听话的缓步走到费老大身前:“什么事见教?”
  费老大两眼一瞪道:“你姓什么?可知费氏三虎不是好惹的?”
  秦豪笑道:“区区姓秦名豪,贤昆仲不好惹之事,区区明白。”
  费老大闻言一怔道:“秦豪,这名儿从来没听过呢,老三——”
  他忽然回头向费老三道:“你听过没有?武林中有秦豪这号字号么?”
  费老三摇头道:“没有。”
  费老大皱眉又道:“老三,他说什么閒睏中不好惹,可是他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我爱睡觉,睡觉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惹我呢?”
  好个糊涂老粗,竟然把贤昆仲听成了閒睏中了。
  他这句话可把乔夫人,文、江二女全都惹得大笑不止。
  费老三则弄得满脸通红。
  费老三想不到大哥会这等浅薄,连“昆仲”都听不懂,真是把“费氏三虎”的脸丢光了。
  可是,他无法责怪老大。
  因为他的大哥、二哥是向来不肯读书。
  费老三此时只有摇了摇头,道:“大哥,这小子所说的是贤昆仲,不是閒睏中,这是指我们三兄弟的客气称呼,大哥,你别弄错了。”
  费老大一呆道:“原来这是客气的称呼么?我还以为他会算呢!”
  话音一顿,掉头向秦豪道:“小子,你刚才为啥要用铁莲子打了老子一下?”
  秦豪笑道:“区区要看看你挨不挨得起区区一击!”
  费老大大笑道:“小子,你可看出来老子并不在乎吧!”
  秦豪大笑道:“阁下的皮很厚!”
  费老大听得脸色一变,陡然大叫道:“小子,你骂我?”
  敢情他这会儿可听明白挨骂了。
  秦豪笑道:“骂你又何足为奇呢?”
  费老大陡然一掌拍出,叫道:“老子揍你个混帐东西。”
  秦豪身形电转,斜飘五尺,笑道:“凭你这块料么?叫你老三一块儿上吧!”
  费老大一掌劈空,不禁呆了一呆,大叫道:“老三,这小子溜得很,你在那边堵上!”
  费老三比他哥哥聪明,他此刻可是真的不愿意跟秦豪动手。
  但是,他总不能看着老大不管。
  费老三看了费老二和孟绍承两人的激斗一眼,发觉并未到胜负之分的关头,他心中稍稍的放了心。
  是以,口中大喝道:“大哥,老三来也!”
  身形一扑,直往费老大那儿走去。
  可是,当他离费老大尚有尺许,陡地一扭腰躯,右手屈指如钩,直往秦豪后心的命门点去。
  秦豪哈哈一笑道:“费老三,你白费心机了!”
  衣影一闪,人已到了费老大身后。
  费老三皱了眉,收手楞立不语。
  费老大不禁推了他一下道:“老三,你怎么了?”
  费老三道:“大哥,这姓秦的身法,我好似听爹爹提过!”
  费老大摇头道:“想这些干吗?老三,咱们可是在打架呢!”
  费老三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哥,咱们得把他的路子摸清楚才成,否则,我们岂不是等于白费气力吗?”
  费老大想了一想道:“老三说的有道理。”
  他竟然站在一旁,等着老三去想秦豪的身法了。
  费老三想了半天,还没想出来。
  秦豪本来倒是在守候着,等费老三动脑筋想。
  可是,半盏过去,仍未见费老三说话,他不禁起了疑心,暗忖,这费老三莫非在弄什么鬼么?
  一念及此,他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费老三双手。
  忽然,秦豪脸色一变,暴喝道:“鼠辈敢尔?”
  人影一闪,业已扑到费老三身前。
  只见他右手凌空一拍,费老三们哼一声,摔倒在地。
  费老大一见三弟倒地,急得没命般双拳挡出,叫道:“小子,你敢伤我老三……”
  秦豪淡淡一笑,左手斜射,一股真炁,直把费老大逼得连连退了七步,几乎撞到花厅外面去了。
  秦豪此时却一弯腰,抓起费老三,像提了一只小鸡。
  右手却在费老三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铁匣。
  他摔下费老三,拿着铁盒端详。
  这只铁匣大小,只得五寸长,四寸宽,三寸高低,四面看不到盖,也看不到开启的缝隙,只有靠两头位置,各有一孔。
  而在铁匣的上下位置,却每边有一个小小按钮。
  秦豪心知此匣必是绝为厉害之物。
  但他因为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这铁匣里是什么东西?
  他曾猜想,可能其中装了什么绝毒的蛇虫之类。
  可是,就在他伸指要按那匣子上的按钮时,吴老人忽然大叫道:“大哥,那按钮碰不得。”
  秦豪闻言收回食指,笑道:“老兄弟,你认得这铁匣子么?这是什么东西?”
  吴老人道:“这是青海教中的东西,怎会弄得姓费的手上来了?大哥,此匣甚为歹毒,内藏地心极为利害的毒火,任何人不要说被这毒火沾了身,就是味道多闻了,也会一命呜呼……”
  秦豪闻言一怔道:“这么厉害么?”
  说着,将铁匣捧到吴老人身前,又道:“老兄弟,这铁匣之中的毒火,果真如此的凶?”
  吴老人道:“确是很凶,老兄弟昔年在青海见到过。”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匣子如此的小,就算毒火凶狠,谅也伤不了多少人的。”
  吴老人道:“大哥,你莫小看了这匣子,这一匣子毒火,足以令三百人同时丧命,可使千百栋画楼变成瓦砾!”
  秦豪笑道:“这么凶?”
  吴老人道:“老兄弟不会骗大哥的,青海教中有位护教法师,人称‘毒火丐僧’白云,就是此匣主人。”
  乔夫人忽然插口道:“大叔,这就是‘毒火丐僧’的‘焚心匣’么?”
  吴老人笑道:“正是。”
  乔夫人道:“想不到竟是如此不起眼得很。”
  吴老人笑道:“越是不惹眼之物,越是威力惊人。”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毒火匣子能用多少次?”
  吴老人笑道:“那可不一定,老兄弟昔年曾见这匣子在不断喷出烟火之际,时间竟长达一柱香之久。”
  秦豪一呆道:“这久时间么?”
  吴老人道:“确是可以喷出这么长时间的毒火。”
  乔失人皱眉道:“此匣若非秦少侠发现,我们此刻恐怕全已成了对方的阶下之囚了。”
  秦豪笑道:“那也不一定。”
  乔夫人笑了,他不信的道:“少侠既出此语,是不是有了克制此匣毒火之方?”
  秦豪笑道:“区区虽已想出,但还未曾试验!”
  吴老人笑道:“大哥好像是想试上一试的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不反对?”
  吴老人大笑道:“不,大哥的两仪真炁,果能克制此物……”
  秦豪笑了,他发觉吴老兄弟已知道了自己克制此火的方法。
  敢情自己正是想凭“两仪真炁”中的“阴炁玄功”,将此种毒火逼得不能向外伸吐……
  甚至,如果他功力足够,还可将毒火熄灭。
  乔夫人倒是颇感兴趣的笑道:“少侠,你何不一试?老身们也好开开眼界。”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可得在一旁留心着些……”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放心,你不会有问题的。”
  此时,那摔倒在地的费老三已爬了起来,他听说秦豪要试试那铁匣子里的毒火威力,吓得连掉在地上的鞋子都不敢拾,一点就跳到那花厅外的池塘之中,同时口中大叫道:“大哥,快跳下来……”
  费老大倒很听话,想都没想,也跳入塘内。
  这时,那费老二正巧被怒火中烧的孟绍承一掌震落了水中。
  这三个活宝,全都下了水。
  躲在水中,三个宝全都只敢露出头,看着秦豪冒险。
  费老三明白这‘焚心匣’的利害,所以,他认为秦豪不但是冒险,而且根本就是找死了。
  此时,秦豪已把匣子递给了吴老人,笑道:“老兄弟,你来按这按钮,以这匣中毒火向我射来。”
  吴老人笑道:“好!”伸手接过了铁匣,大步走出花厅。
  秦豪也走了出来。
  他知道吴老人的用意,是避免不慎而殃及房舍。
  两人对面相距三段,站在池塘边上。
  吴老人突然一掉头,向三个活宝露在水面上的人头一笑,右手一伸,将那铁匣子对准三人一扬。
  费氏三虎吓得魂飞魄散,同时向水中一沉。
  大概那费老二不识水性,刚刚沉下去,又立即冒了上来,大声的咳呛,另外的两个,只好也伸出头来扶住老二。
  至少,他喝了五口水。
  吴老人狂笑一声道:“这池子水香不香?三个小子,这全是姑娘们的洗脚水呢!”
  缺德,乔夫人都不禁听得脸红,遑论文、江二女。
  费氏三虎在闻言之后,不禁全都恶心。
  试想当年那裹着千层万层的三寸金莲,终日不透空气,其味自是十分浓烈的了。
  是以,三虎全都在一阵恶心之后,就大呕特呕了。
  吴老人看得笑弯了腰。
  秦豪也忍不住大笑道:“老兄弟,你这可把他们整惨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这是他们自作自受。”话音一顿,叫道:“大哥,留心了。”
  右手一按铁匣按钮,但听“噗”的一声,一缕绿油油的火光,如箭射出般,直向秦豪洒了过去。
  秦豪淡淡的一笑,双手凌空向着那火焰一指。
  说也奇怪,那迅捷的火光,陡然停住了。
  乔夫人不禁失声叹道:“少侠好精纯的‘两仪真炁’!”
  杨婆婆也笑了:“夫人,这可是老身有生第一次见到呢!”
  乔夫人笑道:“杨护法,老身不也是么?”
  这时,那三个刚一瞥见铁匣冒火,就又不顾是不是洗脚水,而一头沉了下去的三个活宝,又探出头来。
  他们想,那姓秦的一定烧死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秦豪没如他们所想的烧死,而是含笑卓立,双臂平伸,指着那条淡绿的火龙时,不禁全都骨嘟嘟在咽口水。
  其实,他们不是在咽口水,而是在喝那姑娘们的洗脚水。
  一口一口的呑着,但是,喉头仍在发干。
  敢情,费氏三虎吓坏了。
  秦豪那“两仪真炁”此刻不过运到六成。
  但那“焚心匣”中的毒火已是摇摇欲灭的了。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大哥,再加一成,这毒火就熄了。”
  秦豪淡淡一笑道:“遵命!”
  他居然还能讲话,这可真把乔夫人等人看呆了。
  就一般武林高手而言,在运功提气之际,多是不敢开口说话,否则,真气一浊,就难免力道不继。可是,秦豪却是毫不在乎的开口说了话。
  这,显示出秦豪内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就在乔夫人等惊讶不已之际,秦豪的“两仪真炁”已平添了一成功力,直向那毒火逼去。
  “嗤一一一一嗤一一”
  一阵“嗤”声过处,那毒火竟然灭掉了。
  吴老人一松手指,将“焚心匣”抛给了秦豪,大笑道:“大哥,这匣子你且留起来,将来会有用处。”
  秦豪接过铁匣,也笑道:“老兄弟说的不错,此匣用来对付人,虽然稍嫌狠毒,但如是用来对付那蛇虫等物,果真极有用处。”
  说话之间两人已走进花厅。
  吴老人在走到花厅临水的栏杆旁边,忽然向那躲在水底的“费氏三虎”冷冷一笑,大声怒喝道:“犬辈,这‘怨女宫’从今以后,不许你们再来,否则,老夫就叫他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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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嵩阳大侠

  费家三兄弟连魂都吓掉了,那里还敢吭气?
  吴老人嘿嘿一笑,又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个没出息的老子,就说他要是再不管你们,任凭你们在外胡作非为,我吴世茫就要先拿他问上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当众责打他一千一百板子屁股。”
  吴老人似是喜欢打人屁股,一开口,总是要打人家的屁股,直听得秦豪在花厅之内,暗笑不已。
  此时那费家三兄弟可真是吓惨了。
  “无事忙”三个字把他们震得辨不出东南西北方向了。
  老大跟老三扶着不识水性的老二,就像丧家之犬一般,从那池塘之中,遁向远处的土堤,一溜而去。
  乔夫人向杨婆婆笑道:“杨护法,盯着他们出去。”
  杨婆婆应一声,大步走出花厅。
  乔夫人这才举杯向秦豪道:“少侠神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老身也见过不少高手,能把真炁炼到少侠这等火候之人,还真不多见。”
  秦豪笑道:“夫人过奖,区区愧不敢当。”
  他话音一顿,忽地正色道:“乔夫人可准备北上五台?”
  乔夫人笑道:“少侠意见,认为老身应去一行么?”
  秦豪笑道:“神尼开派大典,夫人理应亲自前往致贺!”
  乔夫人道:“既是少侠认为当去,老身这就摒挡一切,过几天就兼程北上,也好与神尼谈谈合作之事。”
  吴老人忽然笑道:“不错,如果‘怨女宫’就此成为‘七宝派’的江南分支机构总坛,那倒也是一件大为可喜之事。”
  吴老人这一说,倒把乔夫人听得楞了。
  他原来是持的反对意见,为何此刻又认为可喜了?乔夫人转念及此,不禁脱口一笑问道:“大叔,你不是反对侄女加入神尼一伙的么?怎地又说侄女这‘怨女宫’如能成为‘七宝派’分支,乃是可喜呢?”
  吴老人大笑道:“你们女儿家们弄在一起,当然是可喜的事了,可惜不是老夫当帮主,否则,我就干脆叫她为‘女儿帮’了。”
  乔夫人听得失笑道:“不错,这‘女儿帮’三字,倒是十分动人。”
  秦豪陡地一笑道:“老兄弟,你何不建议神尼跟乔夫人合组一个‘女儿帮’由你老出面,当上一个帮主过瘾呢?”
  吴老人大笑道:“那可不成,老兄弟是男人。”
  秦豪沉吟一笑道:“那也简单,老兄弟挂个名,以资号召,当上个太平无事的‘太上帮主’,谅也不必顾虑男女之分了。”
  他这一说,可把乔夫人、孟绍承,江、文二女及吴老人自己,全都说得忍不住大笑不止了:“大哥,你真是异想天开得很。”
  秦豪笑道:“这有何不可?说来并不辱没你老兄弟啊!”
  吴老人大笑摇头道:“不行,不行,大哥,老兄弟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受别人恭敬和拘束,如果我当什么帮主,那不是惨了?”
  秦豪道:“如此说老兄弟是不肯的了。”
  吴老人道:“当然不肯。”
  秦豪呵呵一笑道:“看来乔夫人的副帮主也当不成的了。”
  吴老人大笑道:“她可以当‘七宝派’的副掌教!”
  乔夫人听得大笑道:“大叔,侄女无此等雄心,侄女只望能将四十年来的大仇了断,就将永远与世隔绝了。”
  吴老人笑道:“那最好,姑娘,你什么时候北上?”
  乔夫人道:“宫内诸事交待,总得有个七八天吧!”
  吴老人向秦豪笑道:“大哥,咱们不必等吧?”
  秦豪笑道:“不等,区区还想取道嵩山一行。”
  吴老人一怔道:“少林寺么?大哥去找谁?”
  秦豪笑道:“区区要找一位老和尚谈谈。”
  吴老人皱了皱眉,道:“大哥,少林寺有谁值得你找?”
  秦豪笑道:“老兄弟,到了那儿你就会明白了。”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既然篙山有事待办,我们何不就走?”
  秦豪向乔夫人一笑道:“夫人,区区打扰一日,实是不安,告辞了……”
  乔夫人笑道:“少侠有事嵩山,老身自是不便挽留的了,少侠远道而来,竟然未能一游本宫,一睹本宫十美全貌,实令老朽抱歉的很。”
  秦豪笑道:“夫人盛情,区区心领了,有暇之日,自当再来拜访。”
  乔夫人笑道:“老身不敢多留少侠,容老身亲送少侠和大叔及孟公子……”
  ※  ※  ※
  离开了“怨女宫”,秦豪的心情似是有些特别不同。
  他似乎沉默得多了。
  吴老人,孟绍承都感觉到了。
  但他们不便过问。
  这一天,他们抵达了登封。
  秦豪忽然领着两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这是一家十分干净的客栈,店号“悦来”,倒是有个上好的十多间客房和两进十分宽敞的跨院。
  秦豪包下了南跨院。
  吴老人有些不解,在那一开五间的跨院厅屋中坐定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向秦豪笑问道:“大哥,今日黄昏本可抵少林,大哥为何不走了?而且我们也不必包下这么大的一间跨院啊!”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在登封也要见一个人。”
  吴老人一怔道:“登封也找人么?”
  秦豪笑道:“可不是?”
  吴老人道:“大哥要找谁?”
  秦豪道:“那位‘嵩阳大侠’郑天民。”
  吴老人闻言笑道:“大哥认识郑天民吗?”
  秦豪摇头道:“不认识。”
  吴老人一怔道:“大哥,你不认识他,找他干吗?”
  秦豪笑道:“老兄弟,这位郑大侠的过去,老兄弟一定明白吧!”
  吴老人笑道:“当然,老兄弟怎会不知道呢?”
  秦豪笑道:“郑大侠认得天竺文字之事,老兄弟也知道吗?”
  “这……”吴老人一呆,显然他不知道了。
  秦豪笑道:“老兄弟,郑天民认识天竺国文字,大概武林中甚少人知晓,你不知道也不必心里难过。”
  吴老人不是心里难过,他只是奇怪而已:“大哥,你是听什么人提及,郑天民认得天竺文字?”
  秦豪笑道:“我是听那丐帮长老白化民说的。”
  吴老人大笑道:“大哥,你跟白化民很熟么?”
  秦豪笑道:“兄弟在天山习武之时,白花子经常伴我玩乐。”
  吴老人拍手道:“大哥,这姓白的小花子可是个难得的好玩伴,大哥,老兄弟往日与他也相处极好,可是,前些年到处找他却找不到,我只道他死了,原来他是跑到天山跟你玩了……”
  秦豪笑道:“正是如此。”
  吴老人道:“大哥,那白花子现在何处?”
  秦豪笑道:“白老前辈奉恩师之命,去办一件事,大概快要来了。”
  吴老人一楞道:“快要来了?来什么地方?”
  秦豪笑道:“嵩山少林寺。”
  吴老人笑道:“原来到嵩山要找的是他么?”
  秦豪道:“不止他一个,还有别人。”
  吴老人笑道:“大哥,原来你早就约定了那白花子在嵩山相见了,但老兄弟却有些奇怪,如果我们路上出了事,赶不来呢?那岂不是要失约了么?”
  秦豪笑道:“老兄弟,我们只是说了个大概日期,谁先到谁就等谁,反正是不见不散,又怎会失约的呢?”
  吴老人道:“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孟绍承此时不禁笑道:“秦兄,那白老会不会已经到了嵩山?”
  秦豪笑道:“不一定。”
  他话音顿了一顿向吴老人道:“老兄弟,郑天民住在登封何处,老兄弟可知道?”
  吴老人笑道:“郑天民的住处,老兄弟没去过,但他在中州一带,声誉极隆,随便找个人,大概都可以问得出来!”
  菱笑道:“那就不如问问店家……”
  这时正好店中的一名伙计,送了一盘茶水进来。
  吴老人在那伙计转身欲去之时,叫住了他,道:“伙计,向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
  那伙计年纪约在四十上下,长得一付忠厚之像,闻言躬身打应应道:“你老要问什么人?”
  吴老人笑道:“登封县城中,有个郑天民,你可知道?”
  那店伙的脸上堆起了一片笑意道:“你老是问的郑老员外么?这个小的倒知道。”
  吴老人笑道:“郑老员外?伙计这郑天民做过官。”
  店伙道:“郑老员外自己没做过官,但他的二公子,却是中了进士,点了翰林,现在又实放了知府,所以,州老爷子也就承蒙圣恩,赐了员外的官诰了。”
  吴老人大笑道:“原来如此这小子倒过起官瘾来了。”
  店伙听得一皱眉,他打量了吴老人一眼,心中大大不快的忖道:这老头儿年纪恐怕还没有郑老员外大,他怎会叫郑老爷为小子?莫非这老家伙对郑老员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么?想到此处,这店伙不禁退了一步。
  试想,这等脸色,怎能瞒得过秦豪?
  他连忙一笑道:“伙计,我们是郑老员外的老朋友,特地来拜望他老人家,只不知郑老爷子是不是还住在那个……”
  秦豪的话音,故然一顿。
  那店伙闻言笑道:“可不是?郑老员外还是住在那单牌楼大街的老宅子里,说来也是,老员外早该盖上一栋新房子了。”
  秦豪听得暗笑。
  吴老人却拍手道:“大哥,还是你行,一问就问出来了—……”
  那店伙当然想不出他们说的什么,陪笑道:“老爷子和这两位大爷不知道,这两天郑府上可真热闹着呢!”
  吴老人闻言笑道:“是么?伙计,你可真是眼面上很广哪!”
  这一捧,可把这老实人捧开了心,哈着腰笑道:“你老不知道郑老爷子的老伴,听说明儿要过七十大寿,所以,这两天郑府上上下下都在打点这桩大喜事呢,刚才两位爷们一问,小的还只为你们是来给郑老夫人拜寿的呢!”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正是,老夫只记得郑天民老伴是十月里过生日,可记不准那一天,所以提前从江南而来,想不到蛮凑巧,正好赶上了是明天,哈哈,看来老夫这个命道还不坏!……”
  秦豪和孟绍承只听得笑的要出眼泪。
  可是,那位店伙却陪笑道:“老爷子,你老可是巧极了,明儿一早赶去,定然要叫那郑老员外高兴得有些意外的了……”
  吴老人大笑道:“不错!不错!伙计,先给我送上一桌酒菜来吧!”
  那店伙打着躬,陪着笑退了下去。
  秦豪这才笑出声来道:“老兄弟,骗了这等老实人,实是令人心中不忍。”
  吴老人笑道:“大哥,这也算不得什么骗啊—……”
  话音一顿,又道:“大哥,你找郑天民就是为了他认识天竺国文字么?”
  秦豪笑道:“正是为了这事。”
  吴老人似是想起来什么,笑道:“大哥,刚才被别的事打了个岔,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怎会知道郑天民识得那天竺国文字之事吧!”
  秦豪笑道:“这是恩师对我讲的。”
  吴老人一楞道:“是陆巽么?”
  秦豪道:“正是家师说的,唉!当时我并不知道恩师告知我这话的用心,现在想起来,却是其中大有道理了。”
  吴老人道:“什么道理?”
  秦豪笑道:“原来恩师是要我找出母亲致祸之因。”
  吴老人笑道:“大哥,恐怕不对吧!这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秦豪笑道:“此事我虽知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老兄弟你呀!如果我遇不到老兄弟,恐怕必得问那郑天民才能知道了。”
  吴老人摇头道:“大哥,我还是有些不懂!”
  秦豪道:“老兄弟有什么难解之处?”
  吴老人道:“大哥事先并不知道令堂乃是因为懂得天竺文学,而招致惨祸,你去见郑天民自然不会与他谈到这件事的了,你只是向郑天民请教天竺文字他又怎会告诉你有关令堂致祸之由呢?”
  秦豪笑道:“老兄弟,区区有两种判……”
  吴老人道:“大哥,你是指你见到郑天民以后,可能有两种结果么?”
  秦豪笑道:“正是!”
  吴老人笑道:“那两种结果呢?”
  秦豪道:“其一,是郑天民知道我是陆地仙的弟子,他可能也就知道了家母是谁,而向我说出先母致祸之因。”
  孟绍承忽然点头道:“这很可能。”
  吴老人笑道:“大哥,倘若老兄弟想得不差,以郑天民的交游而言,那他是不会猜得出你是‘青虹仙子’庄秋娥的儿子的。”
  秦豪笑道:“那可能就有第二个结果了。”
  吴老人道:“第二个结果是什么?”
  秦豪道:“当我向他提出有关他认得天竺文字以后,他必将否认他识得此种文字,容我说出家师曾与他共同合作,请他译过一段天竺文字之后,郑天民自然也就不能再否认的了。”
  孟绍承笑道:“秦兄,这种结果,乃属必然,但与秦兄所想岂非并无什么关系?”
  秦豪笑道:“有关系,因为睽诸常情,当然我必然可能反问他为什么先前坚持否认自己懂得天竺文字之事?……”
  吴老人笑道:“不错,换了老兄弟我,我也会问的。”
  秦豪笑道:“我这么一问,他少不得就要说出原因了。”
  孟绍承忽然笑道:“秦兄,兄弟明白了。”
  吴老人也笑道:“大哥,老兄弟也明白了,你明天是否还要这么去证实一下呢?”
  秦豪笑了一笑,也不问明他们明白了什么,只淡淡说道:“当然要去证实啊!”
  ※  ※  ※
  深夜。
  在那间“悦来”客栈的南跨院的一间有着灯光的客房之外,突然有一条人影,缓缓地向那客房的窗外蹑近。
  这是一个身裁十分纤细的人影。
  他缓缓地移近窗口以后:伸出舌头,舔开了一个小孔。
  陡然,这人影电也似的向后一掠八尺。
  显然,他受了极大的震骇。
  站在天井之中,呆了半晌,没有动静。
  这时,那间客房之中,发出一声轻笑道:“老兄弟,该你落子啦!”
  另一个声音笑道:“大哥,这一盘大概是我输了。”
  敢情秦豪和吴老人正在下棋。
  但是,那偷偷逼近窗口的人,为什么受惊呢?
  而且,直到此刻,他还站在那儿没有动?
  不但没有动;而且还在双手揉着眼睛,他哭了么?还是他刚才眼睛凑向那纸窗时刮进去了砂子?
  此刻,秦豪忽然一笑拂乱了棋盘上的黑白双丸,低声道:“老兄弟,要不要出去看看?”
  吴老人笑道:“等那一个也下来以后再出去吧!”
  还有一个人吗?
  果然,没多久真的又有一条纤细的白色身影自屋上翻落。
  他走到双手揉眼的那人身边,低声道:“姐姐,你怎么了?”
  原来是两个少女,怪不得人影那么矮小呢。
  揉眼的低声道:“没有什么,眼睛好像吹进了一粒砂子……”
  那后来的少女道:“姐姐,你看到了他们没有?是什么人?”
  揉眼的少女道:“没有,他们好像是在下棋……”
  突然,一声朗笑自两人立身的后侧传来:“不错,老夫与秦大哥正在下棋,你们怎么知道的?莫非刚才老夫那口浓痰,是吐在你丫头眼睛里去了么?”
  嘿!这老人的浓痰该有多脏。
  那揉眼的少女陡然抓起罗衫,在脸上狠擦。
  那白衣少女则已看清楚了吴老人,怒道:“你这糟老头子是谁?半夜三更为什么不睡觉?”
  吴老人打了个哈哈道:“我老人家不睡觉没有关系,你们两个小妞儿,为什么也半夜三更不睡觉?想偷汉子也不是这等偷法。”
  缺德,那两名少女若非是在夜色之中,看不出脸上颜色,此刻只怕早已连脖子都红透了。
  那揉眼的少女羞怒之下,忽然向老人扑去,叫道:“老混帐,你是想死了。”
  纤手一扬,就朝吴老人抓去。
  吴老人大笑道:“我老人家可能想死,小妞儿,你留点力气吧!”
  也没有见这位老人伸手,那揉眼的少女又站在那儿不动了。
  白衣少女一呆,赶了过去,叫道:“姐姐,你怎么了?”
  揉眼的少女低声道:“妹妹,我的‘曲池穴’被制,快帮我解开!”
  那白衣少女似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忙不迭的一伸玉手,拍开了那揉眼的少女穴道,低声道:“姐姐,咱们得想法子走啊!”
  此时,那揉眼的少女对于吴老人并未阻止自己妹妹拍开自己的穴道一事,竟是大大的感到奇怪。
  这老人如无敌意,为什么先伤自己的眼睛,又点自己穴道?如说充满敌意,则又为何不拦住自己穴道被解开?
  她自负心机才智过人,此时却也糊涂了。
  是以,白衣少女话音一顿,她立即摇头道:“妹妹,我们恐怕很难走得了。”
  白衣少女楞了楞道:“为什么呢?姐姐,我们走得了的,你瞧,那老人已经走到那边去了呢……”
  敢情吴老人已经离她们有两丈多远了。
  先来的少女摇头道:“妹妹,你没看出这老人是位功力高绝的奇人么?不信,只要我们一旦飞身上屋,他一定赶在我们前面了。”
  白衣少女不信摇头道:“姐姐,我不信。”
  先来的少女笑道:“妹妹,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白衣少女道:“走!”一拉那先来的少女,两人一摇肩已飞身跃上右侧与吴老人相反方向的屋脊,娇躯再拧,正要离去!
  蓦地,身前站了一人,双手一伸,挡住了去路。
  先来的少女一点也不惊慌的向白衣少女道:“妹妹,如何?”
  白衣少女气得一跺脚道:“见鬼!……”
  那拦住去路的人笑了:“区区是人不是鬼,两位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叙叙?”
  这不是那位老人的声音,是秦豪。
  白衣少女瞪大了眼看去,啊!这人好一双明亮的眼睛。
  先来的那位少女怔了一怔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挡住我姐妹去路?”
  秦豪笑道:“两位姑娘半夜造访,必有所为,何不下去一叙呢?”
  两位少女无言的互望了一眼,那白衣少女陡然一抬手,直向秦豪攻去,口中同时尖叫道:“闪开。”
  秦豪怎会闪开?
  他哈哈一笑道:“两位别逼得区区动手,那就难看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屈指一弹。
  白衣少女陡感肘部一麻,生怕中了对方指力,连忙车身后退。
  可是,她忽略了自己两人乃是站在屋檐上面。
  这一退不要紧,可就退出麻烦来了。
  她那右足一脚踏空,直向屋下摔去。
  这房子虽然不高,但摔下去总是难看的事。
  先来的那名少女迅快的伸手一捞,却没抓住,她也顾不得身前的那个人如何了,返身向屋下跃去。
  她是想在半路中抓住自己妹妹,不让她摔倒。
  其实,她忽略了一件事。
  像她们身具这等武功之人,这点高的房子又怎会摔得坏他们呢?
  就在先来的那名少女返身下扑之际,陡觉身旁风声飘然,一条人影比她快了三倍的向下落去。
  她嘿然一惊,心中暗想,这是什么身法?
  适时!
  那屋下已传来自己妹妹的尖叫:“放开我……”
  先来的少女心中大急,人一落地,就向白衣少女扑去,口中同时叫道:“妹妹,你没事么?”
  白衣少女仍然在叫:“放开我……”
  先来的少女睁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被人抓住了腰上的那根丝绦,悬在空中,手脚乱动的吼叫。
  抓住她的人,正是那个在屋面之上挡住自己去路的人。
  先来的这名少女,心中一震,连忙叫道:“男女授受不亲,尊驾不可欺侮女流之辈……”
  秦豪闻言,突然一松手,那白衣少女连连跄踉了三五步,才站住了身躯,回转头,破口就骂:“你是死人,你是鬼,只晓得欺侮女人……”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说秦豪开了她们玩笑,那倒不假,
  如果说秦豪专门欺侮女人,那可真是冤枉极了。
  秦豪被白衣少女一骂,反倒笑了:“姑娘,区区若不抓你一把,只怕你至少要摔上一个四脚朝天吧……”他笑声一敛,又道:“区区知道姑娘可能不信这么两丈不到的高度,会令你摔倒,但姑娘如果细细一想,定能知道区区说的不假。”
  白衣少女闻言,没有再骂。
  她大概是相信了秦豪的话。
  为什么相信呢?因为她此刻才觉出自己被他凌空一指提向肘部的那一刹那,经脉有了一种阻塞现象。
  这虽然不像穴道被制,行动不了,但是,却果真不能提气用力,是以,若非他抓了自己一把,自己当然会真的被摔在地上的了。
  此时,吴老人已大笑着走了过来:“大哥,这两个丫头好像没有什么恶意,何不请到堂屋之内谈谈,至少,我们得晓得他们来此用心何在吧!”
  秦豪笑道:“老兄弟,你先把屋里灯火弄亮,我已经请了她们两位进内一叙了!”话音一顿,又向二女道:“两位姑娘可肯赏光?”
  二女在听到吴老人称呼秦豪为大哥时,不禁一怔。
  在她们的心中,无论如何想不出,这老头儿怎会叫这么年轻的人作大哥?难道这年轻人是易容改装的么?
  二女忽然有了好奇之心,因此,她们虽然不大愿意进内一叙,但终于还是随着秦豪走进了屋内。
  灯光之下,秦豪才发觉那先来的少女乃是穿的紫衣罗衫,而且,二女的年纪都是很轻,大概二十尚未出头。
  秦豪请二女坐定,吴老人已抢先发话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老人问的话,不大客气。
  二女之中穿紫的那位冷冷地应道:“我叫史湘灵,这是我妹妹史如蕙。”
  吴老人一怔道:“你们是谁的徒儿?”
  敢情吴老人没听说过武林中有姓史的这一门。
  史湘灵冷笑道:“姑娘们的师父是‘千毒公主’。”
  秦豪听得微微一惊,这两个姑娘原来是四川唐家的徒儿?不过,他不解的是,四川“唐”家极少收那外姓之人作徒,“千毒公主”唐芷仙又怎会破了这个例,收了姓史二女?
  秦豪转念未已,吴老人已哈哈大笑道:“你们是唐芷仙的徒弟么?”
  史湘灵冷笑道:“不错,姑娘们正是唐公主门下。”
  吴老人倏地目光一闪,冷哼道:“什么公主?在老夫面前谁敢如此狂妄?唐玄的女儿就是唐玄的女儿,屁的公主,屁的‘毒尊药王’。”
  吴老人这一骂,可把二女骂糊途了。
  那紫衣少女史湘灵皱眉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姑娘师祖‘毒尊药王’不敬?”
  吴老人怪笑一声道:“老夫是谁你们都不认得?”
  二女闻言,又是一楞,
  她们心想,你是谁,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我们怎会认识?这不是天下奇谈了么?
  白衣少女史湘灵陡然叫道:“你脸上也没有招牌,我们怎会认识你?”
  吴老人伸手一拂白髯,突然笑了:“不错,老夫脸上果然没有了标志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胡子已经不打成结了。
  紫衣少女史湘灵见到吴老人忽然摸胡子,不禁心中一动道:“你老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老要……摸胡子呢?”
  吴老人陡地把那五六寸长的白胡子打了个结垂下,笑道:“小娃儿们,识得老夫这个招牌么?”
  二女睹状,神情大变。
  史湘灵突然一拉史如蕙,纳头便拜。
  吴老人两眼一翻道:“你们这算什么?”
  史湘灵一面叩头,一面说道:“你老,原来是‘无事忙’老人哩!晚辈姐妹俩先前不知,实在是罪该万死,望你老恕罪!”
  秦豪在旁看得忍不住发笑。
  恰好那孟绍承似也被外间说话之声吵醒,穿了衣履,依然有些睡眼惺怯的走了出来。
  他可是被眼前的景象弄呆了。
  秦豪看到了他,向他一招手道:“贤弟也醒了?这边坐。”
  孟绍承坐到秦豪身旁,低声道:“秦兄,这是怎么回事?”
  秦豪笑道:“两名女刺客,行刺不成,跪地求饶了。”
  孟绍承呆了一呆道:“真的?他们是两名女刺客吗?”
  秦豪笑道:“当然,否则我跟吴老人怎会没睡觉呢?”
  孟绍承打量了二女一眼,陡然冷笑道:“秦兄,既是刺客,就该下手除去啊!”
  秦豪大笑道:“贤弟,你且稍安毋躁,瞧着吴老发落吧!”
  孟绍承无意中噘了噘嘴,没有说话。
  秦豪看得楞了一楞,不过,他并未深思,这位孟贤弟怎的有点儿娘娘腔,男人也学着噘嘴。
  这时二女业已被吴老人喝得站了起来。
  但是,她们可没敢再坐下去了。
  吴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娃儿们,你们那师父不是嫁在祁连山的‘天齐宫’么?你们师父可是‘黄泉书生魔心学士’霍弥坚?”
  二女俯首应道:“霍山主正是晚辈师公!”
  秦豪此时陡地大笑道:“两位姑娘,听说那‘天齐宫’中有两位年轻的高手,叫做‘神殿双娇’,也称‘紫白双燕’的可就是你们?”
  那紫衣少女史湘灵微笑道:“这位少侠说的正是我们,妾身人称‘紫燕’,妾身的妹子,武林中因为她爱穿白衫,所以称为‘白燕’。”
  孟绍承突然冷笑道:“你既然唤作‘紫燕’,那一定是很爱穿紫色的了。”
  双燕姐妹这才注意到堂屋中多出了一个人。
  她们目光转向孟绍承的脸上,可是,她们却呆了一呆。
  天下那有生得这么俊的男人?
  紫燕史湘灵虽然听出对方的话意不善,但她忍不住嫣然一笑,低声道:“妾身正是因为喜欢穿紫,所以武林中好事的朋友就给妾身取了个‘紫燕’的称呼。”
  孟绍承眉头一皱,冷笑道:“你以为这个称呼值得炫耀么?”
  紫燕史湘灵听出孟绍承口气不对,笑道:“妾身并未引以荣啊!少侠可别误会了……”
  吴老人陡然笑了笑道:“你们干什么,想吵架么?不必了,来,来,两个小女娃儿,老夫给你们来介绍,介绍。”
  老人说着,指了秦豪道:“这位是老夫的大哥秦豪,这位则是孟……”
  孟绍承忽然冷笑道:“吴老,我自己说!”他一顿话音,向二女道:“区区姓孟名绍承,世居九华山莲花谷。”
  二女听到秦豪之名,不禁脸色大变,以致那孟绍承的自我介绍,他们倒并未如何注意了。
  紫燕史湘灵妙目一闪道:“尊驾就是秦豪?”
  秦豪笑道:“秦豪正是区区。”
  那白燕史如蕙陡地叫道:“我们宫中的三少山主可是被你打伤了的?”。
  秦豪笑道:“姑娘可是指那‘三绝魔神’霍浩么?”
  史如蕙道:“天齐宫的三少山主不是霍浩是谁?”
  秦豪大笑道:“如果是那霍浩,则区区出手伤他,乃是万不得已之事。”
  史湘灵忽然怒道:“伤了人还会万不得已么?”
  秦豪笑道:“姑娘,区区想向你请教,如果有人要割下姑娘的首级时,你们两位会不会伸长脖子听人宰割?”
  史如蕙想都不想的叫道:“谁敢?姑娘不先砍下他的脑袋才怪。”
  秦豪大笑道:“两位姑娘,区区可并未砍下霍浩的脑袋啊?”
  史如蕙闻言一呆。
  她发觉自己这句话说漏了,让人家抓住了小辫子了。
  史湘灵皱眉道:“尊驾是说我们那三少山主先得罪了你了?”
  秦豪笑道:“何止得罪?他硬迫得区区与他动手。”
  史如蕙似乎有些儿耍赖的叫道:“那你也不该伤了他。”
  秦豪大笑道:“区区一共只发出两招,想不到他就负了重伤,区区原以为你们三少山主一定是位武功高绝之士,才会一再硬迫着区区动手,而且他还一定要砍下我的脑袋方肯罢休,两位姊娘想想,区区在自卫之下,当然只有用上全力的了。”
  他这几句话入情入理。
  除了入情入理,还把她们的三少山主挖苦惨了。
  二女听得出来,但是,糟的是无法辩说。
  一时,二女发着呆,不能讲话。
  吴老人适时一笑道,“两个女娃儿,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你们可得好好的乖乖的回答于我,否则,老夫的脾气可不好惹。”
  二女不禁一惊,她们对这位吴老怪可是怕得很。
  史湘灵低声道:“你老有什么话要问,晚辈等岂敢不答?”
  吴老人冷笑道:“不错,你们不敢不答,可是你们如是答的不够实在,你们可也小心老夫是不易被骗的人。”
  史湘灵低声道:“你老面前,晚辈等岂敢撒谎?”
  吴老人道:“好!老夫谅你们也没有这个胆!”
  老人话音一顿,两眼一翻,喝道:“老夫问你,你们不在天齐宫,来到登封,可是有什么阴谋?是霍弥坚要你们来替他干什么坏事么?”
  紫燕史湘灵摇头道:“不是,晚辈等来此,是为了拜寿……”
  吴老人冷笑道:“拜寿?谁值得霍家派人拜寿?登封城有这等有面子的人么?”
  白燕史如蕙忽然冷笑道:“当然有,不然我们怎么会来此?”
  她似乎不如姐姐那么害怕,因之,说话也硬的很,这可使得紫燕史湘灵脸上都吓变了色。
  怪得是吴老人并未动怒,他反倒哈哈一笑道:“登封城内这有面的人是谁?”
  紫燕史湘灵可有些害怕,白燕说错了什么话,当真激怒了吴老怪,那可就惨了,因而抢先应道:“是‘嵩阳大侠’的夫人。”
  秦豪和孟绍承全都吓得一怔。
  他们可没听说过郑天民的夫人也是武林人物,而且还有著令“天齐宫”派人前来祝寿的威望。
  吴老人也似乎呆了一呆道:“郑天民的妻室么?”
  紫燕史湘灵道:“正是郑夫人。”
  吴老人道:“她也是武林中的高人吗?女娃儿,老夫可没听说过呢?”
  紫燕史湘灵道:“郑夫人不是武林之中的高人,但是,老前辈,那郑夫人却与武林中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有渊源!”
  妙,这个女娃儿也会卖关子了。
  吴老人不禁皱眉道:“她与谁个武林世家大有关连?”
  紫燕史湘灵笑了:“老前辈,晚辈们前来拜寿,自然那郑夫人是与祁连山的‘天齐宫’霍家大有关连的了。”
  其实,吴老人已经想到准是跟霍家有关的,否则,那霍弥坚岂会派人远道赶来为她祝寿呢?
  但吴老人不解的是,这郑夫人与霍家会有什么渊源?老人转念至此,不禁扬眉大笑道:“女娃儿,那郑天民的妻室,与霍家有什么关系?”
  史如蕙突然叫道:“郑夫人的娘家姓霍,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小丫头一叫,可把他们都吓傻了。
  原来郑天民是“天齐宫”的女婿。
  吴老人大笑道:“好啊!这霍公直原来有这么个好女婿,几十年来,都没向老朽说过,这家伙可真是守口如瓶得很……”
  秦豪也不禁笑道:“郑大侠有这门好亲家,竟然武林之中,无人知晓,倒是出人意料得很。”
  紫燕史湘灵笑道:“若非是吴老问及,晚辈等可真不敢说呢!”
  吴老人笑道:“好啊!女娃儿,你这顶帽子没送错,看来老夫今夜是不便为难于你们的了,对么?”
  紫燕史湘灵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她放心了。
  白燕史如蕙却依然是那付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吴老人的话音一落,她立即接口冷笑道:“老前辈好意思对我们晚辈下手么?”
  秦豪听得在旁暗笑,心想:这倒真能难住这老兄弟了。
  吴老人果真眉头一皱道:“娃儿,你可真是说得老实话了……”
  他话音未落,孟绍承陡然冷笑道:“吴老不便出手,此处还有区区与这位秦兄。”
  白燕脸色一变,她张开小嘴,正要骂人,紫燕史湘灵已暗暗地拉了她一把,嫣然一笑,向孟绍承道:“孟公子,我妹妹不会讲话,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孟绍承还要损她们几句,但秦豪却抢先说了话:“贤弟,别跟她们斗闲气了,吴老兄弟要问她们的话,还没有问完呢?”
  孟绍承忿忿地哼了一声,呑回了要说之话。
  吴老人适时笑道:“大哥,还是你说的对。”
  紫燕史湘灵接口道:“老前辈,你老还要问什么?”
  吴老人冷哼道:“你们来这‘悦来’客栈干什么?”
  史湘灵微微一笑道:“晚辈来这儿,就是为了查探你老等人来历!”
  吴老人一怔道:“哦?你们怎会……”
  突然,秦豪大笑道:“老兄弟,咱们可真是聪明一世,反倒被个老实人把我们骗倒了。”
  吴老人一呆道:“大哥,谁骗惨了我们了?”
  秦豪笑道:“那个面似忠厚的店伙呀!”
  吴老人也明白了。
  那个貌似忠厚的老实人,原来是通风报信的线上人,吴老人忍不住长叹唏嘘,故作难受之状道:“大哥,咱们这可不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了么?”
  秦豪笑道:“那也不见得。”
  吴老人笑道:“大哥又有高见了?”
  秦豪道:“若无这位老实人穿针引线,咱们又何从知道那位‘嵩阳大侠’郑天民是霍山主的妹婿呢?”
  吴老人笑道:“不错,祁连山的主人,已经由霍弥坚接位了,他那老子‘幽明天尊’霍公直大概是死了吧……”
  吴老人话音未已,二女已同时叫道:“没有。”
  吴老人呵呵笑道:“女娃儿,你们那祖师公没死?那——他为什么不管事了?”
  白燕史如蕙冷笑道:“老山主闭门清修金丹大道,自然是不管那尘世之事。”
  吴老人大笑道:“凭那霍公直也想成仙么?真是异想天开得很。”
  秦豪此时忽地一笑道:“老兄弟,咱们不必管那霍天尊之事,这两位姑娘今夜前来,究竟用心何在?咱们似乎不能不予查明吧!”
  吴老人闻言点头道:“对!大哥,咱们得先弄明白这档子事……”
  话音一顿,老人掉头向二女道:“两位女娃儿,你们可是奉了郑天民之命来此的?”
  紫燕史湘灵道:“老前辈,晚辈乃是奉了师父和师公之命而来。”
  吴老人两眼一瞪,笑道:“怎么?那霍弥坚夫妇全来了?”
  紫燕史如蕙冷笑道:“家师夫妇为了祝贺妹妹之七十大寿,当然要亲自赶来。”
  吴老人大笑道:“这倒好了,你们的师父派你们来此,可曾告诉了你们,要如何对付老夫兄弟三人?”
  紫燕史湘灵道:“没有,家师乃是在听得郑老提及,‘悦来’客栈来了三位可疑的人物以后,就令晚辈来此打探一番。”
  吴老人笑道:“女娃儿,你打算回去以后怎么说?”
  紫燕笑道:“一切照实陈述,家师可能会立即赶来拜见你老。”
  吴老人摇头道:“不必要他们来了,老夫明日自会前去见那郑天民!”
  秦豪笑道:“老兄弟,区区愚见,认为这两位姑娘最好回去以后不必多讲什么,只是说那‘悦来’客栈中的三人,并非是什么武林人物就行了。”
  紫燕闻言,不禁摇头道:“秦少侠,妾身不敢说出欺骗师父之话。”
  白燕也接口道:“骗人的事我不干。”
  二女说话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要看上孟绍承一眼。
  孟绍承虽然一肚子是气,但却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笑,这两个丫头如是看上了我,要她们倒了八辈子霉了。
  秦豪在二女说出拒绝之意以后,不禁笑道:“区区只是不想增加令师困扰,愿不愿照区区意见说出,区区并不在意,两位不妨在回去途中,仔细的想上一想。”
  二女听得一怔。
  她们根本想不出秦豪话中之意,为什么会增加恩师困扰?
  吴老人也忽然大笑道:“正是,正是,你们如果不想让你那师父师公皱眉头,伤脑筋,你们就照直说也行。”
  二女被秦豪和吴老人说的有些动心,虽然她们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何在,但是,她们的内心可是不愿惊动恩师的。
  是以,她们犹豫了。
  孟绍承突然冷冷喝道:“两位如是明白人,就该懂得吴老和秦兄乃是为了你好,否则,我们才不管你怎么讲呢!”
  二女看了孟绍承一眼,没有说话。
  秦豪向吴老人一笑道:“老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吴老人摇头道:“没有了。”
  秦豪转向二女道:“两位姑娘可以回去覆命了。”
  二女似是有些意外的互看了一眼,起身告辞。
  吴老人大笑道:“女娃儿,走好了……”
  老人朗笑中,二女已穿檐而去。
  秦豪适时一笑道:“老兄弟,霍氏夫妇天一亮准会到。”
  ※  ※  ※
  但是,这一回秦豪判断错了。
  那“黄泉书生,魔心学士”霍弥坚和“千毒公主”唐芷仙夫妇俩,并未赶到“悦来”客栈。
  秦豪大感意外的在发楞。
  直到早餐已罢,他才一展眉头,笑道:“老兄弟,我明白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你明白什么了?”
  秦豪笑道:“那霍弥坚夫妇不会来的了。”
  吴老人笑道:“大哥不是认为他们会来么?”
  秦豪道:“老兄弟,区区看错了那两个小丫头了。”
  吴老人大笑道:“可是她们回去当真没有向霍家那夫妇提起我们么?”
  秦豪笑道:“正是如此!”
  秦豪目光一转,向孟绍承笑道:“贤弟,这可是你的功劳了。”
  孟绍承闻言一楞道:“秦兄,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秦豪笑道:“若无贤弟那后面的一句话,只怕她们不会不讲呢?”
  孟绍承的脸,发着微晕。
  他完全听出了秦豪的弦外之意。
  吴老人适时大笑道:“小子,你如是交上桃花运了,当心啊!”
  孟绍承苦笑道:“吴老别取笑晚辈了”
  秦豪此时已吩咐店家,叫他派人把买来的寿礼,先行送到郑府,然后,三人才大摇大摆的向郑府行去。
  孟绍承有点儿惊讶,秦豪何时买了寿礼,他根本不知道,是以,在路上他忍不住笑问道:“秦兄,这份寿礼,你是几时去买的?”
  秦豪笑道:“昨晚,”
  孟绍承笑道:“秦兄,你买的几件什么礼物?”
  秦豪笑道:“这登封县城,又能有什么出色之物?左右不过是两只整牛整羊,和一大箱子呢绒绸缎而已!”
  吴老人听得大笑道:“大哥,你倒真能就地取材,如果换了老兄弟,我可真要煞费脑筋,也想不出这等实用的礼物了。”
  秦豪笑道:“世人只想争奇炫耀,尤其在送礼这一方面,常常是用的人大大花费,而受的人百无一用,所以,区区才交待店家,买了这几件郑家可是即日应用的物件,当作了礼物。”
  孟绍承也笑道:“秦兄果是想得周到……”
  说话之间,已然来到了郑府门前。
  秦豪抢前一步,已自怀中掏出了一张拜帖。
  郑府的大门,虽然陈旧,但却十分气派。
  这时,门前可真是热闹已极。
  悬灯扎彩,车水马龙,那各路来此祝寿的人,几乎把这一条大街全都给堵住了。
  吴老人的胡子上的那个结已经解开,自然不怕人家认出,孟绍承更是从未以这等面目在武林中露过面,当然又不必耽心有人认得出来。
  秦豪呢?他更不会有人认识了,他相信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从那神尼出现武林之日才正式公开,所以,这中原道上应是不可能有人认得他。
  然而,天下事就有许多例外。
  就在秦豪把手帖交给了管事之人时,突然耳边响起笑声:“秦兄也来了?”
  秦豪一惊,回头望去,嘿!好大的个子。
  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薛副总镖头,区区真是没有想到。”
  “关西大刀客”薛长坤笑道:“兄弟奉了总镖头之命,来此向郑大侠夫人祝寿。”
  秦豪笑道:“翁总镖头没有来么?”
  薛长坤大笑道:“总镖头已受神尼之聘,担任了即将开派的‘七宝派’中的‘执事堂’主,所以没空前来。”
  秦豪大笑道:“如此说来,区区该为翁总镖头致贺了!……”
  适时,郑府的那执事人已气喘喘的跑来,向秦豪长揖道:“秦大侠,吴老和孟少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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