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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完结] 若明《金魔镜》重校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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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以魔对魔
  那黑衣蒙面人好生了得。
  他带着左臂的重伤,轻功捷如飞鸟,丝毫未见迟缓,鬼影子似的,穿云追月,快逾流星。
  万家驹衔尾急追,虽然也快逾常人,但因迟了一步,总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心中这份焦急,可想而知。
  一面狂追,一面暗想:“这人分明不是“飞虎堡”的人,为何与飞虎堡的二十八宿中八人连在一起? 那八人为何又听他的指使?
  这人功力如此之高,为何做案要冒用我的名字?
  是与我有仇?还是……
  想念之中,两人已下来三四十里之谱。
  迎面,崇山峻岭,叠峰翠凤。
  一个笔直的峰头,出类拔萃的高入云表。
  敢情已到了神风岭!
  果然,半点不差, “神风岭”的路碑,就在眼前。
  黑衣蒙面人埋头苦奔,正是向神风岭钻去。
  万家驹更不迟缓,加功死盯,澈力穷追。
  前面,一道断涧,宽有十丈,势难飞渡,慢说那黑衣蒙面人身怀重伤,就是万家驹也未必能一跃而过。
  因此,家驹心中大喜,高吼道:“看你往哪里走!”
  不料——
  黑衣蒙面人全不理会,身到断涧之前,飘身落下涧去。
  万家驹不由大急。
  他以为黑衣蒙面人被自己追得无路可走,跳涧自杀。
  “啊呀! ”
  他惊呼一声,把功力展到极限,点地猛力一窜,到了断润边沿,不由暗喊一声:“惭愧”,发出冷冷的一笑:“哼哼! ”
  原来,断涧下面五丈左右,斜生一棵苍龙似的老松。
  那松树盘枝错节,伸出涧中足有四五丈之长。
  奏巧,对岸的那一边,也有一棵同样的松树,伸过来也有三四丈长。
  两棵松树相隔不足三丈,不知其情的,断然意想不到。
  此时——那黑衣蒙面人已由这面——棵松树之上涌身跃过中间三丈的虚空,向那边的松树之上跳去。
  万家驹那敢怠慢,如法泡制。
  前面受伤的黑衣蒙面人路径十分熟悉,越过断涧,如同灵猿狸猫,几个扭闪,穿枝拂叶,向一个陡削的山嘴转去。
  万家驹循影而追。
  忽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一座似庙非庙的房屋,深深的隐在群山屏障之中。
  “咕通!”黑衣蒙面人到此,已是筋疲 力竭,流血过多,未等进门,人已跌在那庙似的大门之前,喘息有声:“谁? ”
  大门一开,闪出一个矮小瘦削的黑衣老者。
  万家驹一见,又惊又喜,心想:原来是他这个老不死的。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想着,兴奋至极,一现身,大吼道:“
  “无影帝君!还我‘紫金魔镜’来!”
  “啊!”“无影帝君”正在查看那黑衣蒙面人的伤势,闻言不由一震,惊呼一声,弹身退到门前,双目既惊又疑。
  他看清了是谁以后,不由心如鹿跳,吼道:“万家驹,神风岭是好闯的吗?”
  “我万家驹是好惹的吗?”
  “你待怎样?”
  “我不想怎样!”
  “立刻退出神风岭,凡事尚好商量!”
  “要是不呢?”
  “叫你后悔莫及!”
  “万某做事向不后悔!”
  “太过狂傲!本帝君……”无影帝君横掌 欲发!
  “慢着! ”
  万家驹剑眉上扬,不怒反笑,接着又道:“事情未了断之前,万某还不想动手!”
  “何事必须了断!”
  万家驹且不回答他的话,自顾道:“等到万某动起手来,那事情就不好了断了,这一点,我想你心中明白!”
  “本帝君不明白!”
  “我可以叫你明白!”
  “你叫我明白?”
  “对的!”
  “怎样叫法!”
  “一文一武! ”
  “一文? ……一武? ”
  “我先用文的!”
  “怎讲?”
  “万某只问你两句话!”
  “两句话?”
  “等一,这黑衣蒙面人是谁?”
  “他……”
  “是谁? ”
  “他……”
  “说! ”
  “他是本帝君的传人,唯一的弟子!”
  “哦!好,算你爽快!”
  “还有一句是什么?”
  “交出我的‘紫金魔镜’来!”
  “紫金魔镜?哈哈哈哈!”
  无影帝君仰天一阵狂笑,笑声凄凉刺耳,震得林木簌簌,群山响应,回声在空中荡漾,久久不绝!
  万家驹的眉头一皱,沉声道:“鬼笑什么?”
  无影帝君笑声一收,十分狡猾的道:“这话在本帝君听来,未免有些儿欠通!”
  “欠通?有什么不通之处?”
  “紫金魔镜是你万家祖传的私产不是?”
  “不是!”
  “这就对了!既不是你的私产,当然人人可得! ”
  “可是!是你在万某手中乘机偷去的!”
  “在你手,算你的是吗?”
  “当然!”
  “那么,现在在我手,当然就算我的了!”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
  “一些也不胡言,名正言取! ”
  “无影帝君,你想死!”
  “本帝君还没有死的今头!”
  “万某话已说明,再不……”
  “你量来要用武的了!”
  “算你聪明!”
  “万家驹!”
  无影帝君勃然变色,一指地上强着撑起,依山而坐运功调息的黑衣蒙面人,怒如雷吼道:“你伤了本帝君的爱徒,擅闯神风岭,居然还想撒野!”
  万家驹也是怒火如焚,厉声道:“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你得到魔镜,又派弟子在江湖上大肆烧杀,嫁祸于我,想叫天下武林群起而攻,借刀杀人,你好苦练魔镜神功,居心可说毒极!”
  “算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
  “呃!猜对了一半!”
  万家驹原本作势欲起的架势,不由又缓了下来。
  “那另一半是什么?”
  心念既动,不由愕然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鬼计? ”
  “无影帝君面容冷酷,阴兮兮的道;“你猜呀!”
  “呸!鬼鬼祟祟的东西!”
  “这叫做天机不可泄漏!”
  “老狐狸!不要贫嘴,不怕你不说!”
  “要动武!”
  “看招!”喝声中,奋力一掌,硬劈过去。
  这一招乃是他怒极而发,不但快逾闪电,而劲道之强,令人咋舌。
  “接! ”
  冷喝声中,无影帝君的右掌一划,微卸袭来的,风,左掌几乎是同时而发,间不容发,反拍万家马前胸。
  老魔头原是武林顶尖高手,其快令人不容稍想。
  万家驹出招无功,身形疾幌,抢着抓去。
  无影帝君略一偏身,呼呼劈出两掌。
  近身肉搏,其快如矢。
  双方都是武林一时高手一连三个照面,也只是眨眼不及,刹那之间的事,但却都凌厉无俦,惊险万状。
  无影帝君心头不由起了一丝寒意。
  他懔于万家驹鬼神难测的身法,“无敌铁掌”夹着“屠龙五式”神化了的奇绝掌法。
  万家驹也不由小心谨慎,半点不敢大意。
  深山隐蔽之中,劲风四溢,如同海底暗潮,狂澜鼓浪。
  好一场少见的恶斗。
  两人越打越谨慎,避免硬碰。
  因此,两人成了旗鼓相当的不了之局。
  一时——两团紫雾滚滚腾腾,翻翻扬扬,时而噗通一声相触,必也是乍合即分。
  指顾之间,正是百十个来回。
  渐渐的!
  紫雾暗澹下去,金光也转弱下去。
  这分明是说,两人的功力,已都是强撑持着,到了强弩之末的情况了。
  依在山石上运功疗伤的黑衣蒙面人,这时已调息一周,左手外伤虽一时没能复原,但功力已自痊愈。
  他黑布上端的一双眼神,泛出凶碌碌的杀气,右手运功着力,微扬待发。
  忽然——两团紫雾一碰。
  “哼! ”
  两声厉叫,同时破空而起。
  无影帝君人如飘絮,连连后退收脚不住。
  幸而他身后乃是大门,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之上,喘气如牛。
  万家驹也一连几个踉跄,一时立桩不稳。
  黑衣蒙面人此时突然而起,勿起右掌,恶狠狠的打了过去,猛力下拍。
  万家驹登时亡魂丧魄,冷汗全身,一声“不好”尚未喊出。
  “砰”雾雾一喷之中,血箭扑面射来。
  “徒儿!”“无影帝君”身子一震,又复跌下。
  万家驹再也忍受不住, “哇”顺着嘴流血。
  再看那偷袭暗算的黑衣蒙面人,却直捉捉的僵卧在地上,七孔流血。右臂已断,一动也不一动,显见活不成了。
  原来万家驹虽然与无影帝君拚得精尽力乏,他究竟是俱有百年以上内功的根基,“紫金魔功”尚有一股潜在的力量存在。
  在他一惊之下,求生的本能云花似的在内心深处生明。
  因此,一遇外来压力,自然的产生刺激性的作用,默雾反喷,真元一击,出其不意的保住了性命。
  倒是暗算的黑衣蒙面人,经不起“魔功”的反绩,功力复元未久,自食恶果,送了一条命。
  “无影帝君”眼见唯一的爱徒横尸当场,心如刀割,勉强的站了起来。喝酒。
  “姓万的,本帝君与你誓不两立!”
  万家驹也是力不从心,但他那肯示弱,也咬牙站起道:“老狐狸!你也难免一死!”
  就在此时……
  忽然一声暴雷似的怒吼,由半山腰里传来:“老子看你二人全是死路一条!”
  暴喝未落,从树枝头连跳带纵,如飞的奔出个身披豹皮的巨人。
  十来丈之外,几个幌眼已到了场子。
  那豹皮为衣的巨人粗壮肥胖,通身毛茸茸的,如同野人一般。
  他脚未站稳,环眼慑人,大手掌一扬,左右开弓,分别向万家驹同“无影帝君”劈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 不速之客
  这豹衣巨人来得也太突冗, “无影帝君”以及万家驹,转念不及,连他是敌是友尚未分清,哪能谈得上闪避接招。
  而且他二人都已到了身疲力竭之境,更加无从化解。
  万家驹百忙之中连连打滚。
  “砰! ”
  夹着半声惊呼,血雨喷处。
  “无影帝君”被震飞两丈。
  万家驹觉着心头一阵发呕,神智顿时昏沉。
  豹衣巨人环眼仰视,自言自语的道:“这才叫一石二鸟!干脆俐落!”
  说着,大步跨向“无影帝君”横卧之处,抓着他的衣领向下一撕。
  “吃——”
  由外衣到胸衣裂为两半。
  紫雾浓浓,金光一道:“当!”
  “紫金魔镜”小小皮囊已然不在,光闪闪的跌在地上,眩目耀眼,烁烁生辉,旷世奇宝引人入胜。
  万家驹心头一震,顿时清醒了不少。
  豹皮披身的巨人,喜笑颜开,弯腰拾起了“紫金魔镜”捧在手掌心里,再三磨娑,爱不释手。
  他揣在孩下的豹皮囊中,对着倒地的“无影帝君”与万家驹扫了一眼,然后跨步就向山腰……
  万家驹一弓腰,坐在地上,忙不迭的叫道:“喂!慢走! ”
  “唔! ”
  豹衣巨人口中唔了一声,果然停下步子,眼睛眨了一眨,盯在万家驹的身上,憨楞楞的道:“是你!”
  万家驹忙道:“呃!是我!”
  “大呼小叫怎的!”
  “我有话说!”
  “找死?”
  “这……不……那面镜子,那镜子,叫‘紫金魔镜”!”
  “我知道! ”
  “乃……乃是我的!”
  “咕咕咕咕!哈哈哈哈!”
  豹相巨人印天大笑,笑得透不过气来。
  笑声,震得山谷回应,蔓草偃倒,万家驹觉着心 动神摇,连忙摄定心神,仰脸大声:“本来是我的,笑什么?”
  “是你的?我问你,你的命是谁的?”
  “我的命?”
  “你的命现在也在我手掌之中,还说什么魔 镜是 你的? ”
  万家驹心头虽然怒不可耐,然而,此刻有气无力,枉有一片雄心万丈豪情,等于俎上之肉,任人宰割而已。
  豹衣怪人一指地上手死的“无影帝君”沉声如同闷雷似的喝道:“我只当是他的,亏你这一叫,分明是要我斩草除根,免得夜长梦多!”
  他一脚踢开“无影帝君”径向万家驹欺来。
  万家驹高声道:“你要怎样?”
  “在我未练成魔功之前,不愿让别人知道!”
  “杀人灭口!”
  “这是你自己找的!”
  “你的名号?”
  “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号,等到魔功练成,我就是万魔之王,那时,自然……哈哈哈哈哈哈!”
  豹衣巨人狂笑声中,脚下已到了万家驹五尺左右。
  他恶狠狠的杀气满脸,双目血红,扬起巨掌……
  万家驹眼巴巴的看着对方的巨灵之掌渐压渐近,但苦无半点反抗之力。
  “小娃儿!超渡了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交关之际……
  “住手!”一声娇滴滴的吆喝,倏的传了过来。
  豹衣巨人略一楞神,掌上卸力。
  一个紫衣少妇,已不知从何处来到当场,迎风俏立,香息隐生。
  万家驹自分必死,此时惊诧的回首一看。
  正好,那紫衣少妇的目光,也正好扫了过来。
  四目相触,同时一震。
  万家驹心不由己的一阵狂跳,脸上一阵灼烧,立刻转回头去,不敢正视。
  太美了。
  紫衣少妇太美了,月里嫦娥,龙宫仙女,料来也不过如此。
  万家驹不敢相信人间会有这等绝色天香的女子。
  适才,四目相投,她那一双会说话而又有勾魂夺魄魔力的眼睛,使人根本无法抗拒那股力道;一种说不出的力道!直扣人心弦的怪力道!
  她突然而至,连那豹衣巨人也不由面色一寒,半晌,才沉声道:“是你? ”
  紫衣少妇冷若冰霜的道:“想不到吗?”
  “为何喝止我?”
  “我不要你伤他!”
  说着,明媚照人的一双剪水眸子,还斜斜的瞟向坐地未起的万家驹。
  万家驹不由心神荡漾了一下。
  “你是成心捣乱?还是你淫心大发!”
  “啪! ”
  豹衣巨人的话音不过才落,轻而又脆的一响,他脸上已留了五个明显的指印。
  紫衣少妇冷冷的一哼道:“出口不逊,略示小惩!”
  这一耳光着实不轻。
  豹衣怪人面露杀机,环眼暴睁,如同鬼怪。
  但是,刹那之间,他仅只深深的吞了一口气,狠狠的道:“你竟出手……你何必管这闲事?”
  “今天我是管定了!”
  “你……你是何苦?这……这原本不关你事!”
  “咯咯咯咯!”
  紫衣少妇花枝招展,笑声冷酷而含着无限的娇媚,使人荡气回肠,仿佛身子也不自觉的随着她的娇笑迎风荡漾。
  她笑声一收,回复了怕人的冷漠,低沉沉的道;“金钱豹!你与我噜嗦!”
  万家驹不由心头一震,暗忖-----
  ———这豹衣巨人就是“金钱豹”?
  须知, “金钱豹”身列“三禽五兽”之中,乃是成名多年,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特殊人物。
  所谓“五兽”,乃是五个不世奇功的魔头,依着功力深浅排列为!
  “铁牛霸主”,也就是“禁林主人”。
  “九狮金印”,前集书中已经提过,还算是“铁掌无敌”万邦安的师叔祖。
  “百变飞狐”。
  “大力神犀”。
  最后一名,才轮到“金钱豹”。
  “金钱豹”在“五兽”之中固然是“敬陪末座”,但以整个武林来说,可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
  由于“金钱豹”的地位,不用问,这紫衣少妇的能耐,一定高得不可思议。
  她若不是高过“金钱豹”,适才的那一耳光,岂能善罢干休。
  她是什么来历?
  万家驹百思不解,越法的迷惘。
  此时——
  紫衣少妇的眼神,又落在万家驹的身上,十分柔软的道:“金钱豹!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儿?”
  “金钱豹”浓眉一皱道:“我并没有伤他?你为什么对他这等关心!”
  “多口! ”
  紫衣少妇蛾眉一竖道:“你管得到吗?好不识拾举!”
  “嘿嘿!我管不到!我当然管不到!”
  “既然知道,你可以走了!”
  “你叫我走!”
  “金钱豹”想走不走,环眼之中露出一片凶光,无尽的恨意,一付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十分露骨。
  紫衣少妇冷冷一笑道:“不走吗?要等死?”
  “你与这小子有何渊源?还是你爱上了……”
  “还不给我滚!”
  “好!我走!”
  “金钱豹”钢牙一咬,转身跨步……
  “站住! ”
  紫衣少妇两字斩钢截铁出口,插腰俏立凝神。
  “金钱豹”愕然停步道:“叫我走是你,如今又叫我站住, 你……”
  “把东西留下来?”
  “什么东西?”
  “紫———金——魔———镜———”
  一个字一个字的,一声比一声高,字字如同重击,打在“金钱豹”的心上,也打在万家驹的心上。
  万家驹不由暗暗叫苦。
  “紫金魔镜”落在“无影帝君”之手,凭功夫,有把握可以豪取强夺,落入“金钱豹”手中,就较为困难,要是再流入这紫衣少妇手里……
  显然的,她的功夫……必定是难上加难了。
  这时——
  “金钱豹”愤然于色道:“要紫金魔镜?为什么?”
  紫衣少妇十分坚决的道:“没有理由!拿过来!”
  “办不到!”
  “办不到?那你可别想走!”
  “你……”
  “我要魔镜,可是,你要是再拖泥吊水,我也要你的命!”
  “你太过份了!”
  “一点也不过份!”
  紫衣少妇的手腕一翻,玉笋也似的葱白五指,已横在胸前五寸,五指捏成兰花形,粉脸上布满寒霜。
  空气,突然转为紧张。
  万家驹心念一转,急忙收摄心神,暗暗运动门息。
  他心想:这紫衣少妇横中拦事,料必有制下“金钱豹”的能耐,自己要一心一意的对付她才行。
  因此,他对场子中剑拔弩张之事,不闻不问。
  事实上,以紫衣少妇的架势看来,只要“金钱豹”口迸半个“不”字,她势非立刻出手不可。
  偏生另一厢的“金钱豹”明透着顾忌甚大,也可以说是怯意已深,既不肯把“紫金魔镜”双手献出,也不敢冒然动手。
  他的浓眉动了一动,心忖!事大事小一走就了。
  想着,蓦然一撩豹皮,弹身……
  紫衣少妇粉面生寒,喝道:“你想死吗!”
  紫袖一扬,拂起一片寒风,冷悚悚的,只向“金钱豹”去路袭去。
  “啊! ”
  “金钱豹”身子一震,虎面苍白,又眼失神,只好重回原地,神情沮丧至极,伸手在腋下摸出紫雾绕袅的“紫金魔镜”,喝道: “拿去! ”
  紫金光芒一道,夹着如刃的劲风,直向紫衣少妇射来。
  “噫! ”
  紫衣少妇不由一惊,忙不迭的偏身斜跨三尺,探手一抓,同时,另手紧袖一拂,口中怒叱道;“找死!”
  “嘎1 ”一声怪叫,冲天而起。
  “紫金魔镜”已到了紫衣少妇手中。
  “金钱豹”退罐在山石之上,额上冷汗交流,通身似乎战抖。
  这一连串的事出伦猝,在当时可以说是不分先后,同时发生,真是险而又险,紧张得使人窒息。
  紫衣少妇冷冷一哼!
  “哼!金钱豹!念在我们之间的一点渊源,我破例饶你一次,换了第二人,此时的后果,你可以想像得到!”
  “金钱豹”凄凉的点点头,先前凶焰化于无形,呐呐的道: “这……话, 我相信! ”
  “你相信就好了!”
  “可是!你为什么……”
  “不要得寸进尺!”
  “我连问一问理由也不能吗?”
  “不能!趁着我心主意尚未改变之前,你最好乖乖的离开,不然的话,我的脾气可是一时三刻就变了样!”
  “我走!我走!”
  “你不走行吗?”
  “可是!我可不可以再说几句话?”
  “金钱豹!你自己酌量!”
  “我自己酌量?”
  “当说的,你就说,不当说的,还是闭上你的一张嘴!”

  第三十三章 百变飞狐
  “金钱豹”浓眉连皱几皱,环眼翻动了几翻,狠狠的吞了一口长气,终于露出万不得已的样儿,狠狠的道:“好!没有话说了!”
  “咯咯咯咯!”
  紫衣少妇娇声朗笑,如同珠落玉盘,十分妩媚的道:“算你还识时务!”
  “后会有期!”
  “金钱豹”重重的一跺脚,一窜五丈,几个起落,已没入群山丛树之中,眨眼看不见影子。
  空气,由沉闷变成了寂静。
  万家驹调息正到紧要关头,顶上白雾袅袅,隐隐渗杂着紫云,金光。
  紫衣少妇先看了看左手的“紫金魔镜”,然后一双俊目落在万家驹的身上,脚下也缓缓的向他走去。
  这时,万家驹人虽入定一般,但听觉也特别灵敏,视觉也特别敏锐。
  他试着那紫衣少妇已到了他的身前,并且伸出手掌,按向自己的灵台大穴。
  这一惊得同小可。
  而运功正当“丹火”入窍之际,只要自己一个大意,或者外界一分压力,必然走火入魔,小则落个残废,大者立刻丧命。
  因此,万家驹只有坐以待毙,暗道:“一切都完了!”
  忽然——
  “灵台”大穴微温,一个柔若无骨,如油似腻的手抚在上面,毫无四两力道。
  接着,一股温暖之气,直透重关。
  万家驹转忧为喜,凝神提气,深纳丹田。
  他调息原已到了成熟阶段,又经灵台上外力输功之助,不由霍然而愈,痛苦顿失,顶上白气紫雾渐收,一跃而起。
  紫衣少妇“噫”了一声,收掌面带娇嗔,道:“你急什么?差点碰了我的鼻子!”
  万家驹不由脸上发烧,苦苦的一笑道:“哦!哦!鲁鲁莽!鲁莽!”
  此时,他与紫衣少妇近在咫尺,鼻息可闻,心情更是不同,加上紫衣少妇薄嗔佯怒,益发动人。
  他的心又怦然而跳,吞了一口无声的气,舔舔嘴唇。
  紫衣少妇在万家驹的眼中,可以称得上“人间绝色”“闭月羞花”。
  万家驹出道以来,所见的女子虽然不多,但可都是一时之选的美人胎子,一个胜似一个。
  “赛仙姑”太过妖娆,生成淫贱之相,美态尽失。
  “迷宫妖姬”年事已老,难以比拟。
  司马温玉,太过端庄,缺少这分女性的风韵。
  徐凤笙,妩媚不足,更不如眼前紫衣少妇的成熟。
  而且,这紫衣少妇,好像有一种说不出而令人陶陶然的意味,是任何女子身上找不出看不到的。
  万家驹的思想领域上,从来没有被人占领过。
  然而,如今面对的紫衣少妇,却闯进了他的心湖,深入了他的心扉,甚而全部溶入了他的脑际。
  他觉着,心头紊乱得如潮上涌,绮念油然而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这是一个男性天生俱来的,正当的潜意识。
  人,所以为人,便免不掉这一道关隘,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也。
  万家驹功力固然出类拔萃不同凡响,但他依旧是人,到了这种情况之下,并不是功力可以抗拒的。
  他只顾想入非非,沉吟不语。
  那厢紫衣少妇早已莺歌百啭的道:“你就是轰动武林要做万魔之王的万家驹?”
  万家驹如梦似幻的,呐呐干晌憨然点头道:“正是1 正是!多谢!谢援手!”
  紫少妇不由嫣然一笑,贝齿微露,道:“这‘紫金魔镜’是你 ?”
  她两指拈着“魔镜”,在万家驹的眼前照了一照。
  万家驹不由心头一震,清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当前紫衣少妇的存心若何?只有点点头道:“是的!多谢姑娘……”
  “姑娘?咯咯咯咯!”
  紫衣少妇只笑得花枝招展,直不起腰来,笑声不止的叉道:“你看我像姑娘吗?”
  “那……”
  万家驹不由玉面发烧,红透耳根。
  他窘得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股什么力量,曾把自己引逗得神不守舍,搭讪着道:“这……多谢你从金钱豹手里夺过来,在下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不料,那紫衣少妇紧接着道:“你打算如何报答呢?”
  “这……”
  这又是个一时不容易答复的问题,只好呐呐的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报答!”
  “这却不必!”
  “你虽然不一定要我答谢,但是我决不是恩怨不明的人! ”
  “如此甚好!我本来就是有为而来!”
  “有为而来!”
  万家驹心头一惊,暗忖:必定难以打发!说不定……
  “甚么?你觉得我不应该有目的而来!”
  “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简单得很!坐下来谈!”
  紫衣少妇嫣然一笑,顺手拉着万家驹的一只手,自己先坐在石阶上,并且掸一掸身侧的灰尘,示意要万家驹也坐下来。
  万家驹身上如同中了电流,一股说不上来的意味。
  “你怕? ”
  “不!我没有可怕的!”
  万家驹说着,真的坐在她的身畔。
  紫衣少妇吐气如兰,幽香阵阵,引人遐思。
  但是,她的一双俊眼,忽然起了一层莫名其妙的轻愁,
  凝视着远远的山谷,幽然叹息了一声,道:“你一定觉得我奇怪是吗!”
  “你并不奇怪呀!我没有这个想法?”
  “紫金魔镜乃是旷世奇珍,既已到手,误肯轻易的送给你! ”
  “这……”“这还不够奇怪吗?”
  这的确是绝对离奇之事,万家驹也不能不承认这是少见的怪事,但是,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说。
  紫衣少妇早又道:“我想,也许你急欲知道我是谁?”
  万家驹心头原在想,闻言苦笑一笑道:“你……你太聪敏了!”
  “我叫梁上燕!姓稻梁稷的梁,上下的上,燕子的燕!”
  “哦!好美的名字!”
  “难道我的人不美?”
  “人? ……”“不美?”
  “同名字一样的美!”万家驹的心,跳得太厉害,说话的嗓音也有些生硬!
  谁知,那紫衣少妇忽然一正脸色道:“可是,我另外有一个名字,听起来不但丑,而且恶、丑恶得怕人!你相信不相信?”
  “你说笑话!”“真的!我不欺骗你!”
  “不会吧!”
  “百变飞狐!你听说过!”
  “啊!你!……”
  万家驹大吃一惊,一跃跳了起来,连连跨出两步,十二万分吃惊的道:“敢莫你是‘五兽’中百变飞狐的门下?”
  “门下?”
  “是也不是?”
  “不是!”
  “不是!那你提她干吗?”
  “她?就是我本人!我,就是百变飞狐?”
  “姑娘是说笑话?”
  “这还假得了,金钱豹是好惹的吗?我若不是百变飞狐,他也不会这么好说话,若不是我的飞狐袖,他也没这么服帖!”
  万家驹不能不相信,而又不敢相信。
  “三禽五兽”,乃是八十年前已成名的魔道,与自己师父“七杀魔王”是一个时代的江湖。
  万家驹所见到的“三禽”,以“五兽”中的“九狮金宋”,“铁牛事主”,连同适才的“金钱豹”,却是老得可以,为什么“百变飞狐”她,彷如二十几岁的人,纵然驻颜有术,也不会差得这样远?
  “百变飞狐”盈盈一笑,神态自若的道:“你还不相信? ”
  “我……”万家驹仍旧摇摇头!
  “奇怪!我无缘无故的骗你干吗?”
  其实,万家驹心中早已电转一下。
  他这时已耽心自己的“紫金魔镜”。
  因为, “百变飞狐”在“五善”之中,功力列第三位,纵然不怕她会怎样,但要在她手上强取豪夺,就透着困难。
  家驹心中想着,渐渐觉得事态严重。
  美而,他觉得“百变飞狐”的笑容,以及神色自若的样儿,一定另有文章,说不定是一种阴谋。
  他我心情起,暗运功力,气纳丹田,朗声道:“你若真的是百变飞狐,在下要问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
  “你打的什么主意,揭开来说,不必装腔作势!”
  “主意!我没有什么主意呀!”
  “少来这一套!说!”
  “要我说什么?”
  “紫金魔镜到底还不还给我?”
  “还呀!我是说过还给你呀!”
  “真的?”
  “真的! ”
  “拿来! ”
  “喏! 给你! ”
  “噢! ”
  万家驹反而一阵迟疑,愕然接过了“紫金魔镜”,双眼发直,望着自称“梁上燕”的紫衣少妇。
  天下武林,舍生拼命追逐的不世奇宝。
  她竟然若无其事神色自如的交给万家驹,这不能不使人惑疑其中必定有文章,事态绝不平凡。
  然而,梁上燕是那么诚恳,一点看不出来半点勉强。
  万家驹如同梦里一般。
  他手中握着的,乃是紫雾渺渺金霞闪闪的旷世奇宝。
  这又分明不是在梦中。
  因此,他愕然道:“你!你怎会……你不后悔?”
  梁上燕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我要是不愿给你,适才你奄奄一息之际,我只要投手之间,就可将你毁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呀!那你!……”
  “我已说过,我有目的!”
  “目的? ”
  “是的,如今你既收了“紫金魔镜”,就是说你已答应达到我的目的!”
  “啊!可是,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简单得很,轻而易举!”
  “既然如此,在下一定照办!”
  “好!”
  “请你爽快的说出来!”
  “百变飞狐”梁上燕忽然粉面一阵红晕,含重脉脉的凑近万家驹的耳畔,低声呢喃的道:“我要你爱我!”
  “啊!”万家驹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等话来,不由自己的心跳不已。
  “怎么?你不……”
  “这!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
  “你有了心爱的人?”
  “没有?”
  “那为什么? ”
  “因为……”
  几次三番,万家驹都想说:“因为你是五兽之 一的魔头,而且你已老了!”
  然而,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关于“魔头”,万家驹本身也不是名门正派,虽然“铁掌无敌”万邦安虽是侠义道的人, “七杀魔王”可是魔头中的魔头。
  万家驹既已拜了师,便脱不掉一个“魔”字。
  关于“年老”,眼前的“百变飞狐”梁上燕,是这个明艳照人,不但绝色天生,而且风韵之美,实为万家驹前所未见。
  此时——
  “百变飞狐”梁上燕,又如梦吃一般的低语道;“你嫌我丑?可是,刚才你说过我美呀!”
  “你是美!”
  “那为什么你不答应呢?”
  “这……反正我说不上来!”
  “这就是爱了!”
  “不! 不! 不! ”
  万家驹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终于道:“因为,因为爱情是无条件的!”
  “百变飞狐”喜孜孜的道:“我们之间也没有 条件呀! ”
  “谁说没有,不但是有条件,而且是以物质来交 换的! ”
  “不!我不是交换!”
  “那你送还我的魔镜?”
  “要不答应,我只好收回!”
  “收回?”
  万家驹一时左右为难起来,眼睁睁的看着手中 的“魔镜”,事实上的的确确不能弃而不顾。
  可是, “百变飞狐”的一双手,又已伸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矛盾,难以两全的矛盾。
  “是答应?还是把魔镜放弃?”
  “好!你暂时拿去!”
  万家驹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暂时把“魔镜”交给她。
  他不愿以爱来换取,他从没爱过女人,他要珍惜自己这分爱情。
  “百变飞狐”梁上燕也出乎意料之外。
  但是,她连脸色也没变,媚态十足的一笑道:“怎么?不要了!”
  “现在我不要了,我说过由你暂时拿去!”
  “什么时候要呢?”
  “换过一个地方,过一天,我会找你!”
  “我还是要达到目的1 ”
  “那时!嘿嘿嘿!又当别论!”
  “又当别论?你要用强!”
  “也许免不掉!”
  “你要杀了我?”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走这一条路!”
  “你好狠的心肠!”
  “事有轻重缓急,为了魔镜,只好走不愿走的路!”
  “现在你为何不动手?”
  “现在?既有你救助之力,又蒙你慨然交回,我不愿忘太现实!”
  “你真的这样想? ”
  “真的! ”
  “那……”
  “百变飞狐”忽然脸上笼罩一层说不出的哀怨,突的泪如雨下,张臂一扑,冷不防倒在家驹的怀里,抽泣不已的如怨如诉的道:“你现在杀了我好啦,也叫我死了这条心,想不到我的命这样苦!”
  她口中咿咿唔唔的说着,水蛇似的柳腰,不断的扭动,高耸的胸脯,在万家驹的胸前一阵乱揉。
  万家驹心在跳,血在喷。
  他只觉得有少见的紧张,一股难耐的烧火,由丹田中点燃起来,片刻之间,通体都这股热流燃得发涨。
  两只手臂,不自觉的用力,用力……
  渐渐的,搅着了“百变飞狐”的柳腰
  “唔唔!嗯嗯!”
  “百变飞狐”的鼻孔哼着使人如醉如痴的声音,更加使人心动神摇,难禁欲念,如醉如痴。

  第三十四章 鸳鸯帮主
  万家驹似觉着身上盅行蚁走,痛苦已极。
  但是,他再三的警惕自己,心中默念道。
  ———眼前的乃是“百变飞狐”,少见的女魔头,不能儿戏。
  老实说,以“百变飞狐”梁上燕的魔力,任何人也难以自禁,即使“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重生,未必便能有这等定力。
  何况万家驹血气方刚的年龄?
  但是,他强忍住了,所以能强自矜恃,并不是他定力过人,而是“百变飞狐”的名气太大,使他不能不产生 一 种“惧”意。
  可是!“百变飞狐”魅力太大了。
  她由贴胸而及于腹、于腿、于脸、于……
  她那般红如火,闪光发亮的两瓣樱唇,已印上了万家驹同样火热的唇上。
  吐气如兰,咿唔有声。
  万家驹的戒心顿失,意志的堤防,已面临崩溃的阶级。
  他双臂一紧,环腰抱得更紧,嘴唇一开……
  正在这时——
  突然一声冷笑,来自半空,接着:“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半山里,刷的一声,飞下一个似人非人,似禽如兽的怪物来。
  那怪物形同蝙蝠,两翼张开足有一丈多宽,鼓涨如同顺风的船帆,呼呼生风,形势怪异惊人。
  万家驹一松手,推开怀中的“百变飞狐”,不由退后三步。
  “百变飞狐”更是娇叱一声,粉画勃然变色。
  编辑似的译人凌空而下,夹着风雷之声,已落在当地,距池二人一丈五尺之处,冷笑不语。
  万家驹从来也没见过这等怪人。
  但见来人鹰鼻如钩,小眼如鼠,尖嘴缩腮,其形怕人。
  最可怕的是,那人的脸上,由鼻梁起,左边是黑中泛青,右边是自中透灰,十分明显,好象用彩笔划上去的一般,十分刺眼。
  “百变飞狐”梁上燕,一愣之后,忽然喝道:“鸳鸯帮王……是你? ”
  怪人阴沉沉的一笑道:“梁小妹妹!想不到吧!”
  万家驹不由一楞!
  ——鸳鸯帮,从来没听说过?
  “百变飞狐”早又道:“我梁上燕与你们‘鸳鸯宫’河水不犯井水,五十年来也没有恩怨,帮主为何突然至此,而且出口伤人!”
  “哈哈哈哈!”
  “鸳鸯帮主”先是狂笑一阵,一对精碌碌的小鼠眼转到万家驹手中“紫金魔镜”之上,冷冷的道:“紫金魔镜!”
  万家驹不由一惊,下意识将“魔镜”向怀内一塞 ,心想!
  ———糟糕,又是一个对“魔镜”动心事的人!而且必然是扎手的煞星。
  因为,从“百变飞狐”的神色上看,这“鸳鸯帮主”一定不是好相与的,否则, “百变飞狐”岂能容忍。
  想着,一面暗暗的留神,一面道:“你少打歪主意!”
  “鸳鸯帮主”依然冷冷的道:“不为魔镜,本帮主早坐到鸳鸯宫逍遥自在的了,要重出江湖吗?”
  万家驹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他一退半步,横掌怒道:“先看看手底下如何!”
  “慢来!慢来!本帮主现在还不想要!”
  “什么时候想要?”
  “自然要你知道!”
  “鸳鸯帮主”说完,探手在贴身之处取出了一面黑白各半的小巧面具出来,扬手向“百变飞狐”发出。
  吃——劲风划空,功力深厚。
  “百变飞狐”不敢怠慢,藕臂伸舒疾抓,已接在手里。
  “鸳鸯帮主”尖声如鹰叫道:“烦劳你遍传魔道,就说‘鸳鸯宫’恢复五十年前十年一次的‘万魔镜技大会’,日期仍然是九月重阳!不到会的……嘿嘿!”
  他说到此处,忽然一停,冷笑两声,嘎然而止。
  万家驹闻所未闻,不由道:“要怎么样?”
  “挫骨扬灰,血祭鸳鸯祖师!”
  “谁的规矩!”
  “就是本帮主的规矩!”
  万家驹熟然作色,沉声道:“管不到在下的头上!”
  “你是不是魔道,七杀魔王是不是魔头!”
  “是又怎样?”
  “既是魔道,必须参加!”
  “在下要是不参加呢?”
  “除了自承不是魔道以外,别无二路可走!”
  “太也……”
  “不要动手! ”
  万家驹原本作势欲扑,扬招待发,不料“百变飞狐”快不可言的娇叱一声,跨步拦在他的前面,低声道:“兹事体大,不是你我一二人的事!”
  说完并不等家驹思索,她又向“鸳鸯帮主”道:“五十年前最后一次‘万魔镜技大会’,阁下会当着天下魔道宣布,鸳鸯宫从那年起,不但不举行十年一次的大会,而且退出武林,为何……”
  “鸯鸯帮主”冷然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可不可以说明白一点?”
  “自然可以!”
  “那时为何宣布?”
  “由于竞技大会死伤累累,本帮主不愿眼见魔道中自相残杀,让自命名门正派中人坐收渔人之利,深觉长此一往,魔道中落式微!”
  “如今为何又故……”
  “嘿嘿嘿嘿!”
  “鸳鸯帮主”冷笑连连,双目一瞥万家驹道:“这问题该你来答复!”
  万家驹不由一楞!“谁?我答复?”
  “呃!要不是你要想做‘万魔之主’,本帮主也早已淡薄名利之事,更不会重提五十年的兴趣来!”
  “这……”
  “不要多说,本帮主今天的话已说得太多了! ”
  “鸳鸯帮主”的手一摆,两臂虚悬的两幅如翼大袖扬起一派劲风。
  “慢走! ”
  “百变飞狐”梁上燕忙不迭的喝止,大声道:“竞技真的举行!”
  “鸳鸯宫令不虚传!”
  “请恕我不能代贵帮传言!”
  “你……”
  “我无意与鸳鸯帮合作!”
  “本帮不与任何人合作!”
  “也无意与贵帮为仇!”
  “还没听说谁同本帮为仇!”
  “所以!竞技大会我梁上燕必到,代为传令之事,另请高明!”
  “百变飞狐”梁上燕语出扬掌,将手心的小巧两色面型顺势丢向“鸳鸯帮主”,一点寒星,快如飞矢,显然他已隐隐用上内力。
  “你!”“鸳鸯帮主”的面色一沉,急切间右袖疾抖。
  呼——一道旋风似的黑风起处,已将星飞丸泻的小巧面型卷入大袖之内,半点声音全无,手法不凡。
  试想,两下相距咫尺, “百变飞狐”出手的力道既急又猛,以她的功力来讲,纵然是钢板也不免洞穿,何况是布袖。
  由此, “鸳鸯帮主”的功力,不问可知。
  “百变飞狐!耍耍几套,还不用本 帮 主动手!哼!哼! ”
  他语音甫落,空”捏唇发出一声厉哨。
  哨声高亢入云,裂帛刺耳!
  突然——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的山腰,无数的黑影齐动,呼呼风声之中,数以百计的黑翼怪人鼓风兜空,扬摆双翼,齐向场子奔来。
  “百变飞狐”不自觉的横跨三步,与万家驹并肩而行,低声道:“准备!”
  万家驹不由一震,心知事不平凡。
  “毋须准备!”敢情“百变飞狐”的低语,已被“鸳鸯帮主”听个清楚,仍然十分冷漠,阴沉沉的一笑道:“本宫的七十二高手,三千护卫虽已到了三分之一,还不至于对你二人动手,只管放心!”
  “你少狂!动手好啦!怕你不成!”
  万家驹豪气干云,上跨一步,功聚双掌,意存一搏。
  “不!”“鸳鸯帮主”一挥手道:“若要不报,时辰未到,你等着好啦!”
  他说完之后,缓步斜移三尺,避开万家驹的正面,大袖上扬。
  一点寒芒,那面小小的两色面具,又向“百变飞孤”射到。
  同时,他口中道:“百变飞狐”,接令!不传也要你传! ”
  “大胆!”万家驹的肩头微动,人已叙穿七尺,探手一抓,心头不由一震。
  那面具虽被他抓个正着,但是,一条右臂顿时震得酸麻隐疼,力道之大,前所未见。
  但是,他面上毫不着色,也冷冷的一笑道:“不管梁姑娘愿不愿意,万某先不答应!”
  “万家驹,你不知天高地厚!本帮……”
  “少卖狂!”
  “这关你何事?”
  “我姓方的看不顺眼!”
  “鸳鸯帮主”尚未发作,只是阴沉的道:“好!你看不顺眼!本帮依你之言,不要她传令!交回来!”
  万家驹二指拈着那面钢质的面具,报之一声冷笑道:“算你见机,知道进退!接着!”
  他暗运内功,力聚两指,猛的一捏,扬腕丢出……
  那里是一个面具,分明是一阵铁粉。“噢!”
  “啊!”“鸳鸯帮主”花脸一沉。
  “百变飞狐”也大吃一惊,抢到万家驹身前道:“你怎的! ”
  鸳鸯帮的无数黑衣怪人,不约而同的咆哮呐喊,个个怒目相向,数百对怒火如焚的眼神,一齐落在万家驹的身上。
  空气紧张万分。
  事态严重异常。
  “鸯鸯帮主”双目如电,久久不发一言。
  可是,那下垂的两幅拖地长袖,不住的抖动,显见他那分激动。
  “百变飞狐”双目一眨不眨,站在万家驹的身侧。
  大战,有一触即发之势。
  万家驹意思着毁了一个小小的面具,不过是略施薄惩而已,他那料得到“鸳鸯帮”对这一帮之尊的令符信物,不啻视为祖师的替身,门派的代表呢!
  沉寂!沉寂之中,隐伏着一层杀机。
  许久……
  “鸳鸯帮”的两个黑翼怪人越众而前,对着 “鸳鸯帮主”恭身肃容道:“上禀帮主,这小子毁了本帮……”
  “我知道!”
  “鸳鸯帮主”一举手,阻止了两个门下的话,仰脸道:“万家驹!你是存心与本帮过不去!”
  “没有! ”
  “那你为何……”
  “理由只有一个!”
  “你还有理由?”
  “看不顺眼!”
  “又是看不顺眼!”
  “除此之外,你我风马牛不相及!”
  “按照‘鸳鸯宫’的规矩,你应该剥皮抽筋!”
  “请帮主一令!”
  数百鸳鸯帮的帮众,呼声如雷,人人作势欲起 :“慢着! ”
  “鸳鸯帮主”两臂上举,又朗声道:“怎奈你是本宫重开“竞技大会”的中心人物,眼前杀了你,重阳日的大会便没有意义了!。”
  万家驹也朗声道:“你未必办得到!”
  “万家驹!你小看本帮主了!”
  “你也不要小看了我姓万的!”
  “记下你今天毁令辱帮之罪,重阳日同你算总账!”
  “万某不在乎!”
  “到时除了要你的命以外,誓必毁了你的命根子!”
  万家驹不知他指的什么,冷冷的道:“在下此身以外无长物!”
  “本帮主要以同样手法,毁了你的‘紫金魔镜’,以雪今日之耻,以消今日之恨,你记着!”
  “未必象你所说一样容易!”
  “本帮主谈到做到!”
  “万某是即说即做!”
  “鸳鸯帮主”勃然变色道:“本帮主言出令随!”
  “在下在此候教!”
  “逼人太甚!”
  黑影闪动,劲风一激,好快的身法。
  未见“鸳鸯帮主”作势,他的人已到了万家驹身前三尺左右,右臂上扬,作势欲!……
  “杀! ”
  他身后的黑压压的帮众,个个扬起黑翼大袖,如同一堵黑墙,密不透风,围了个半月的圈子。
  情势紧张万分。
  “百变飞狐”低呼了声:“不好!”
  立刻与万家驹站了个背靠背,势欲分拒来敌。
  万家驹向来冷静爽朗,标悍勇敢,他最不愿与人交手,也最怕受别人的恩惠,百忙之中冗自习惯不改,吼道:“梁姑娘!你闪开!”
  “百变飞狐”破釜沉舟,十分坚决的道:“要死,我也与你死在一起!”
  “哈哈哈哈!”
  “鸳鸯帮主”扬声厉笑,忽的笑声一敛,尖声喝道:“百变飞狐!你是找死!竞技大会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本帮主先毁了你,让姓万的见识见识!”
  语落,大袖扬处,一道排山倒海的劲风,狂卷而至。
  嘤然一声惊呼。霹雳一声吼叫。
  人影乍合即分,血光突然四射!

  第三十五章 大力神犀
  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响之后。
  万家驹只觉血气逆行,倒退丈余,掌心一股阴寒之气,使人难以抵挡。
  “百变飞狐”花容惨变,粉面焦黄,一手按在心口,手扶在石
  “鸳鸯帮主”虽是先发制人,抢出一招。
  但是,由于万家驹尽力一挡,乃是他防所未防的。
  乃由于他出招施袭的目标,却是“百变飞狐”梁上燕。
  幸而,万家驹乃是匆忙出招,又未运用“紫金魔功”的特殊功力,他才没有当场受伤。
  饶是如此,他也是身不由己的,一连退出五步,鹰目闪烁不定,心中也暗自感到大吃一惊。
  随在他身后的数百黑翼怪人,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呐喊起来。
  万家驹眼见“百变飞狐”伤得不轻,心中便觉不忍,趋前一手扶着她摇摇欲倒的身子,低声道:“怎么样了?”
  “不要紧!”“百变飞狐”摇摇头,十分戚楚。
  她口中虽说是不要紧,可是从她神色上看来,分明是内腑受伤,势必要立刻疗治调息不可。
  万家驹感到一阵心酸,安慰着道;“你休息片刻,等我打发这鬼帮主!”
  “不……不……”“百变飞狐”一手扶在家驹的肩头,身子乜斜倚在他的身上。
  那厢———
  “鸳鸯帮主”暴喝一声道:“百变飞狐!你少耍骚劲,今天……”
  万家驹怒不可遏,一幌肩头口中道:“你坐下!”
  语落,人已闪身到了“鸳鸯帮主”的身畔,怒目喷火,怒叱一声:“好辣的手段!”
  “段”字出口,  “紫金魔功”早已运起。
  紫雾迷蒙,金霞万道:“鸳鸯帮主”黑白相间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两只鹏翅也似的宽大黑袖,卷动之中呼呼有声,如同两幅铁板。
  万家驹见他舞动双袖只守不攻,心中先有了七分把握。
  因此,雄心更大,一双肉掌掌心隐隐发出两道毫光,大喝声中,只奔“鸳鸯帮主”卷起的劲风中扑去!“看招!”
  “紫金魔功”乃是“魔镜”所载的旷世绝学,加上万家驹不世奇遇,百年的功力发出。
  但见,两道泛紫的金光,破风有西,分为左右,夹击而出。
  “鸳鸯帮主”似乎心存怯意。
  他的一双黑袖,舞得更疾,分不出袖风人影,只是一团三丈大小的黑雾,滚滚飘忽不定。
  万家驹奋手一击,不由“意”了一声,忙不迭 收 掌撤势。
  原来,分明是以八成内力击出。
  不料劲道一近黑雾,便如石沉大海,毫不着力。
  这也就是说,他发出的力道,无形之中消失净尽。
  这是一种特殊功力,居然会自然消失,乃是不可思议的事。
  因此,他楞然不知所措。
  “鸳鸯帮主”的双袖并不稍停,而且越舞越急。
  他看万家驹的神色有异,不由大叫道:“姓万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其实他施用平生的功力,运起“鸳鸯门”的“阴风袖”勉强接了一招,已是额上见汉,心中发慌。
  万家驹那里知道,心忖!
  ——似这等功力发出,如同泥牛人海,任何人也难以制胜,难怪他只守不攻,原来存心叫敌人功疲力竭。
  想着,心中戒念隐生。
  他二人可以说是两存惑疑,同具三分怕意。
  万家驹虽也游走环攻,但力道降低到五成左右。
  “鸳鸯帮主”双袖不停,却以八成“阴风袖”护体。
  这样,双方僵持不下。
  眼见成了个之局。
  正在此时。
  突然——半山丛中风声陡振,衣袂飘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全都住手!”
  喝声如同闷雷,震得四山响应。
  “住手!”“鸳鸯帮主”借机喝叫一声,拂袖退出两文。
  万家狗也一惊暴退丈余。
  劲凤排空之中,已落下一个头生肉角的胖矮怪人来。
  那怪人,额头生了一个五寸长短的肉角,乌漆发亮,青蟹脸,大耳招凤,鬓边,各有一撮红发,奇丑怕人。
  但是,他身上披的一袭绿袍,却织锦锈花,刺目鲜艳。
  “鸳鸯帮主”冷冷一笑,轻屑的道:“哈哈!五兽之中又来一个!”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动。
  “三禽”“五兽”,除了“大力神犀”之外,他全都见过了,如今这人既身列五兽之中,必是大力神犀无疑。
  果然——额生肉角的怪人咧嘴一笑道:“鸳鸯宫”五十年来停下的五次“竞技大会”,为何突然旧事重提?”
  “鸳鸯帮主”淡淡一笑道:“只因有人要做万魔之王! ”
  他说时,双眼斜斜瞟向万家驹!”
  万家驹欲言尚末出口……
  “大力神犀”早又道:“你身为一帮之主,可知已犯了你们鸳鸯宫的大忌!”
  “大忌? ”
  “鸳鸯帮主”的神情一懷,不由退后一步。
  “大力神犀”得理更不饶人,冷漠漠的道:“鸳鸯宫除了竞技大会之外,严禁门下弟子与人动手,想不到你身为一帮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甘犯禁忌,不知如何领导弟子!”
  “这……”
  “真乃是天大的笑话!”
  “只因……”
  “只因什么?”
  万家驹他指捏本门令,所以……”所以你才甘犯自定的戒律!”
  “大力神犀!你少挖苦!”算老夫多事!”
  “大力神犀”说着,神情轻蔑,不理会“鸳鸯帮主”,却缓步走到静坐调息的“百变飞狐”的身侧,自管道:“三姐!你受了伤?”
  ‘百变飞狐”微睁杏眼,颔首道:“不妨事!”
  “大力神犀”对“百变飞狐”,似乎甚为恭敬,低声道:““既然如此,咱们走!”
  “鸳鸯帮主”甚为没趣,沉声道:“走?没那容易!”
  “大力神犀”也突然变色,大吼道:“你要怎样!”
  “代传本帮令物!”
  “别人不管,五兽弟兄已经知道了,到时你‘鸳鸯宫’小心着就是!”
  “大力神犀!你与本帮主说话要谨慎些儿!”
  “哈哈哈! ”
  “大力神犀”抑天狂笑,得意至极的道:“你不要忘了我大力神犀最不怕的就是你那鬼影的‘阴风袖’!更不要忘了你除了三两式‘阴风袖’之外,并没有过人之处!”
  “你试……”
  “慢! ”
  “大力神犀”慢条斯理的道:“不要忘了你们的戒规! ”
  “鸳鸯帮主”只被“大力神犀”气得通身发抖咬 牙有声。
  “大力神犀”又冷冷的道:“鸳鸯帮沿传了七十二代,你大帮主算是出类拔萃的帮主之一!居然一反七十一代的惯例,吸收半邪半魔的外人进入鸳鸯宫!”
  “百变飞狐”这时的神情稍微好转。
  但显然的,功力尚未复原。
  他抢着问道:“四弟!此话是真的?”
  “大力神犀”冷笑道:“怎么不真,据我所知,  ‘飞虎帮’已经正式歃血入盟,加入了鸳鸯宫,并宣布飞虎从今散帮! ”
  万家驹不由也是一惊,抢着道:“果然吗?”
  “你何不问他?”“大力神犀”一指“鸳鸯帮主”。
  同时,他既短又粗的手掌,已经拍着万家驹的肩头道:“老弟!你那位‘飞虎公主’也该去看一看,她要是进入鸳鸯宫,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只怕就少了!”
  “你说的是徐凤笙?”
  “不是她是谁?”
  万家驹虽然对徐凤笙爱苗尚未真的滋生。
  但是,他是一个十分重情感的人,最少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难以忘怀的,何况,徐凤笙对他有救命之恩。
  因此,脸上不期然的露出三分关怀,七分同情。
  “百变飞狐”焉能看不出他神情有异,忙问道:“徐凤笙是什么人?”
  万家驹幽然道:“银衣追魂徐人龙的女儿!”
  “百变飞狐”十分诧异的道:“徐人龙的女儿?”
  “是的? ”
  “你与她? ”
  “曾有数面之缘,而且十分投契!”
  “十分投契?你的意思? ……”
  “不过是尚能相处而已!”
  “呸!”
  “百变飞狐”花容突变,喘了两口气道:“如此说来你是爱她了!”
  “谈不上儿女之私!只是道义的交往!”
  “哼!说得好听,难怪你……
  “百变飞狐”似乎气血攻心,内伤重发,一手扶在“大力神犀”的肩头上,喘息大作道:“四弟!我们走!”
  突然她气成这个样儿,在场之人都莫名其妙!
  万家驹虽有些儿明白,但也拿不准,楞楞的道:“你!你是……”
  “告诉你!”“百变飞狐”的嗓音忽然提高,近于咆哮的吼道:“徐人龙是你杀父的仇人,想不到你……你……”
  “三姐!”
  “想不到你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女儿!哼!哼! ”
  “百变飞狐”说着,忽然一幌双肩,扶在大力神犀肩上的玉掌一按,勉强得十分吃力弹身而起。
  只因她伤发气动,显然功力不济,歪歪斜斜,只向山谷中奔去,一阵饮泣之声迎风传来,令人鼻酸。
  万家驹突然一惊,忙道:“慢!慢着……”
  可是, “百变飞狐”彷如未闻,径自跌跌闪闪的跄踉而去。
  “大力神犀”的怪眼一翻,对着万家驹道:“小子!你少作孽,三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力神犀与你不能善罢甘休,走着瞧好啦!”
  他说着,一起势,追踪着“百变飞狐”大叫道:“三姐!三姐!”
  “呼————声风响,黑影疾扑。
  “鸳鸯帮主”已拦在他的前面,大声道:“大力神犀本帮令物之事!”
  “我们五兽虽然早已各奔前程,但是重九之会必到,你不要逼人太甚!令物也好,鬼脸儿也好,我们用不着了!”
  “好!到时有人不到,本帮主向你要人!”
  “哼哼! 三姐! 三姐”……”
  “大力神犀”冷哼一声,意在追赶“百变飞狐”,因此,一面高声喊叫,一面已穿纵跳跃而去。
  他的呼叫之声,在空谷回音之下,越发荡气回肠,听来令人鼻酸。
  万家驹也不由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一阵难过。
  “万家驹!重九大会你一定要到!”
  万家驹正在出神,闻言不由一惊。
  他此时不知怎的,只感到烦乱如麻,有一种说不出烦恼,压在他的心头,像一块沉重的大石,移之不去。
  他的情绪,可说是恶劣至极。
  因此,没好气的道:“我不但要去,而且誓必毁了你的巢穴,叫江湖之上,鸳鸯宫一笔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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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献血入宫
  原来, “飞虎堡”中堡大庭之中,陈设物件,俱是一片凄乱不堪,正庭的地上,横躺着三条须发斑白的尸体。
  三条尸体同样的被刀剑所伤。胸口制命之处,鲜血已结成了乌黑的血块,看来已死去多日。
  隐隐中,一股尸臭,飘扬在空气之中,中人欲呕。
  万家驹心想:———敢莫是有人来把“飞虎堡”挑了。
  心中猜疑着,叠腰越过中堡,径向后堡穿去。
  后堡,依然是一片寂静阒无人影。
  奇怪的是,正房中,箱笼敞开,细软值钱贵重之物,全然不见,只剩下些粗重的物品,似乎是遭人打劫一般。
  但是无打斗的痕迹。
  若是“飞虎堡”真的被人打劫,乃是不可思义之事。
  “飞虎堡”的前身,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的“飞虎帮”,姑且不论“银衣追魂”徐人龙的一身功夫与武林地位。
  就凭他手下的二十八宿,也莫不是江湖上一时的高手。
  何况, “飞虎堡”布置千变万化,迷踪离奇,戒备森严,岂是轻易让人得手的目标,更无人败存妄想。
  然而——眼前的景象,实在费人猜疑。
  万家驹信步向左进走去。
  他要在这怪现象之下,找出“飞虎堡”在短短十余日之中突然土崩瓦解的蛛丝马迹来。
  左进,布置华丽。
  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飞虎堡”除了徐凤笙之外,谁还是堡中的女主人。
  万家驹脚下顿停。
  他想:男女有别,擅闯女子闺房,岂是……嘻嘻……
  想到一半,不由好笑起来。
  前来分明并无二人,怎会有人看见?
  果然不出家驹所料。
  他跨步进了房门,已不由被迎门墙上挂着一幅“良夜抚琴图”吸引住了。
  那幅图画,显然是出自工笔名家之手,不但月夜画得情景幽静,视出夜深如水的意味,而那抚琴对月的少女,更画得贞静文雅,一发一毛,莫不如活生生的一般,呼之欲出。
  更使万家驹目不稍瞬的理由。
  乃是,书中的少女,分明是徐凤笙的写照,不但眉目维妙维肖,而且身材衣着,也十分神似,半点不差。
  万家驹一时心头的情感火花,又复跳动起来。
  睹画思人,他此时陡然在心底深处。觉得自己对徐凤笙有惭,他自问徐风笙对自己是一片痴情,而自己呢?
  他想得入神,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在那里如 痴如呆。
  “噗哧?”一声轻笑,起自身后。
  荒凉的暮色,死寂的鬼堡。
  司马温玉二门之外疾飘而出。
  “原来是司马姑娘!”
  “你又来了,我叫司马温玉1”
  “是的! 司马……!温玉! ”
  “噗哧!”司马温玉见万家驹窘得脸色通红,不由嫣然露齿一笑。
  “姑……温玉;你为何也来到……        ”
  “你能来我不能来?”
  这声轻笑突然意外而发,使人汗人直竖。
  万家驹变势回身。
  四周沉静,毫无响动,也不见人影。
  “有鬼吗?”此时此景,他不由自然的想起,低念一声,跨步向院落……
  “为何开口骂人?”语落,黑影闪动。
  “不!我的意思是太凑巧了!”
  “凑巧?你指的是什么? ”
  “我是说在下突然来飞虎堡,不料就碰上了姑……温……哦!碰上了你!”
  “你是说我们……有缘!”
  “呃!是……是的,有缘!有……”
  司马温玉这一次可没有笑,反而正色道:“少侠看了飞虎堡这等情景有何感触没有?”
  “感触,哪一方面的?”
  “不管哪一方面的!”
  “啊!在下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偌大的飞虎堡,十余日之间为何有这大的变化?而且中堡大庭还有三具死尸,更是令人莫测高深!”
  “三具死尸”司马温玉冷冷一笑,指着又道:“何止三具死尸,你随我来!”
  她跨步一跃出了二门,回眸多情的一瞟,遂向万家驹招了招手!一付天真无邪,少女的姿态流露无遗,十分美妙。
  万家驹不由心中起了一点波动。
  男女之间的事,对于万家驹来说,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称得上是一张独洁的白纸。
  可是,神风岭“百变飞狐”却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鲜明的痕迹,也就是说,万家驹对男女之间,已启开了异样的心扉,有了不同的感触。
  因此,他只觉一阵心跳,呆在那里!
  司马温玉早已招手微笑道:“喂!你来呀!”
  “哦!哦!”万家驹如梦初醒,拧身出房。
  司马温玉轻盈的一笑,领先向右边一列的房中穿入,口中道:  “你看! ”
  “啊呀! 这……”
  原来,每一间房里,都躺着一条两条的尸体。
  一连穿梭看了十余间,都是一样。
  最后,司马温玉俏立在庭院之中,秀目凝神,面对万家驹道:“你怎么说三具死尸哩!”
  “这……我没见到!怕不下百十具之多?”
  “以你的聪明,可曾看出这些死尸有何相同之处吗?”
  “以在下来看,全是利器刀剑所伤!似乎是……”
  “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什么呢?”
  万家驹不由玉面飞红,偏着头……
  片刻,呐呐的道:“再也看不出来了!”
  “傻瓜!”司马温玉“傻瓜”二字出口,自己也不由飞霞流丹,觉着失言,抿嘴一笑道: “太鲁莽了!你不生气吧!”   
  “哪里!那……”
  “受害的近百人之中,全都是白发皤皤,没有一个年青人,难道这一点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哦”万家驹凝神追忆!
  果然不错,这一列房屋之中,连中堡厅上的三具尸体,真的全是五旬以上的老者,一个年青的人也没有。
  先前,他的确是没有留心。
  如今,经司马温玉提醒,顿时觉着奇怪。
  因此,睁大了眼睛,急切的问道:“姑……温玉!真的!这是什么道理?”
  “这当然有道理!”
  “可否……”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与‘飞虎堡’是嫡亲,而且这桩事说出来,必是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少不得掀起一场风波!”
  “啊!有这等事!”
  司马温玉忽然目光电转,低沉沉的道:“你是不是担心着我表妹?”
  “表妹?”
  “徐凤笙呀!”
  “不!不!在下此来,是因为听人传言,有两点不明白,想来问明白,不料……就遇上这大的变故!”
  “不明白? 哪两点?”
  “第一,听说徐老堡主已下旗散帮,改投入鸳鸯宫!”
  “啊!这事你听谁说的?”司马温玉粉脸变色,十分吃斟,再也掩饰不住她镇定的神情。
  万家驹淡淡的道:“大力神犀!连鸳鸯帮主本人也没否认!”
  “你认识鸳鸯帮主?”
  司万温玉似乎更加震惊,脚下向前跨了一步,等着万家驹答复。
  万家驹却神情自若的道:“见过了。”
  “可曾与他交手! ”
  “换过几招!”
  “啊!结果如何?”
  “未分出谁胜谁负来?”
  “真的?你没受他‘阴风毒功’?”
  “没有!”
  “你骗我!”
  “在下从不欺骗人,而且,现在我不是好生生的在这儿吗?你看我像是受了什么毒伤的人吗?”
  司马温玉真的闪动着一双大眼睛,由头到脚,仔细的打量着万家驹,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端倪来。
  万家驹被她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呐呐的又道:“第二,我想当面问一问徐老堡主,当年我父之死……”
  “你父之死?”“是的,因为有人说是他干的!”
  “谁?谁说的?”司马温玉的震惊,更加明显,口中说着,双目发直,脚下一连退出三大步。
  “先别问是谁!我得打探清楚!”
  “是不是丐帮的过天星许老八!”
  “噫!姑娘怎知道丐帮的过天星老许八!”
  万家驹大感惊奇,反而跨上一步,追问起来!
  “是不是姑娘也知道此中的渊源?”
  司马温玉是一张粉脸涨得血红,摇头不迭道:“不!不!我哪里知道,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在下此话并不是听许老八说的,可是……嘿嘿!许老八的事,在下也已有些惑疑!”
  司马温玉暗吞了一口冷气,强自镇定着道:“啊!那……我……”
  “姑娘慢走! ”
  “怎么? 你……”
  “在下想请问姑娘,飞虎堡是不是真的投入了鸳鸯宫?”
  “这……”司马温玉愕然一阵,终于头点了点,分明承认是的,但是口中却道:“我也是听见传言,举母亲之命前来看个真假!”
  “是吗? ”
  “是……是的! ”
  “我再请姑娘指教一个疑问!”
  “还有什么?”
  “就是姑娘所指出过的,为什么飞虎堡会死了这多人,而且都是年纪大的人?”
  “哦!这……不知道!”
  “依在下看来,姑娘!你一定知道!”
  “怎见得呢?”“若是不知道的人,经不会留意,也绝对看不出来! ”
  “……”
  司马温玉半晌不言不语,垂头凝思良久。
  万家驹淡漠漠的一笑道:“姑娘若有为难之处,在下决不强人所难,再见!”
  他说着,反身作势,就待离去。
  “不要走!”
  “姑娘有事?”
  “我不是不告诉你,实在是……”
  “在下已经说过,决不强人所难!”
  “你既已知道飞虎堡已投入鸳鸯宫,我可以告诉你!”
  “哦!在下先行谢过!”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献血入宫’!”
  “何谓献血入宫!”
  “乃是鸳鸯宫的规矩,凡是加入鸳鸯帮之人,事先必定各携带一瓶人血,乃是第一要点,入宫必备的条件!”
  “为了什么?”
  “一则杀人以明誓,二则以自己所带的人血,作为纹成半片鸳鸯脸之用!”
  “怪不得鸳鸯帮的人都是脸分二色呢?”
  “飞虎堡集体入帮,需要的人血就多,仓卒之间无处寻找,加上鸳鸯宫中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规定!”
  “什么规定! ”
  “宫中不养毫无武功之人!”
  “难道说这些死尸……”
  “都是‘飞虎堡’中的下人仆妇,没有武功的老人!一则怕他们被别的江湖人收容,泄漏了飞虎堡的秘密,二则杀人灭口就地取血,两全其美!”
  “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些人乃是飞虎堡中自己人所杀! ”
  “也许是的!”
  司马温玉微微点头,他不由叹息了一声!
  万家驹不由咬牙道:“未免太也残忍些儿!怎能下得了手! ”
  司马温玉又叹一声道:“当然是事不得已!”
  “事不得已?飞虎帮一定要投入鸳鸯宫不成?”
  “是的!一则可以掩护一时,二则刺面改容、别人不会认识!”
  “刺面改容!对了!鸳鸯帮的人都是一半黑中泛紫,白中透灰的鸳鸯脸,既凶恶,又难看:”
  司马温玉忽然神青一震,大声道:“可惜我表妹那副花容月貌!”
  万家驹心头一震,抢着道:.“徐姑娘也要刺成鸳鸯脸!”
  “只怕不能例外!”
  “这是何苦!”
  “这……也是事非得已!平时爱美如命的表妹,今后只怕要以泪洗面,肝肠寸断了,唉!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三十七章 鬼影绝崖
  万家驹剑眉一皱道:“你说得不错,若是徐姑娘也刺成了半人半鬼的鸳鸯脸,未免可惜了她那一副天生的美!”
  司马温玉闻言,似乎神情一震,接着道:“她美吗?”
  万家驹微微一笑道:“她算得是够美的姑娘!”
  “那么你爱她? ”
  “我……”
  万家驹料不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呐呐的道:“我!我?不瞒姑娘说,在下从来没爱过任何一位姑娘!”
  这话,好似一瓢冷水,无异乎是从司马温玉的头上淋下来。
  司马温玉爱上万家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冒着危险,不顾母亲的责骂,把万家驹放出迷宫,心中早已种下了情苗,而且是根深蒂固。
  她暗中一再警告万家驹,要万家驹不要爱上徐凤笙,固然是因她对万徐两家的血仇有些眉目,生恐造成悲剧。
  另一个最大的原因,乃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她是一个内向的性格。
  她不愿雾骨见血的直接向万家驹表示:从来没有明宫过。
  她要以自己的真爱,慢慢的达到万家驹的心底,要感动万家驹,甚至于在自然的逐步发展之下,使万家驹向自己示爱。
  这些,万家驹蒙在鼓里,那里知道呢?
  因此,他这一句话,使心思深沉的司马温玉感到一阵失望,戚戚然的道:“真的!你从来没爱过任何一个人?”
  “真的!连想也没想到过!”
  “要是别人……别人爱上了你呢?”
  “不会有这种事!”
  “假若有呢?”
  “那与在下无关!”
  “你为什么这等冷漠!”
  “不为什么!”
  “一点理由也没有吗?”
  “假若说有的话,那只是由于在下无家飘泊,父母之仇未报!”
  “要是你能爱上一个人,不就立刻有了家了吗?再说,爱与报仇是两回事,而且人生,终不免要结婚生子,难道你……”
  “姑娘!”万家驹不等司马温玉的话说完,已接着道:“人各有志,在下的志愿如此!”
  司马温玉乃是一个大姑娘,与一个男子谈论爱的问题,已是万不得已,破出羞耻的脸面,如今被万家驹这句毫无余地的拒绝之词,不禁羞愧万分,无地自容,略一凝神,泪在眼珠中滴溜乱转,生硬着喉咙道:“好!我太不自量!”
  说着,一扭腰肢,平地上起……
  “姑……温玉! ”
  万家驹这时才发见自己的话太也冒失,拧身一射三丈,跃落屋面,伸手拦住了司马温玉的去路:“请原谅……哎呀!你看!伏下来!”
  他不顾许多,快逾闪电的伸手一拉司马温玉,两人双双伏在屋面之上。
  正东二十丈之外。
  有一点黑影,风驰电掣的如飞而来,一连几个起势,已落在“飞虎堡”的堡门之外,好快的身法。
  那黑影在堡门之外略一驻足,打量了一阵,捏唇发出声长啸,人又退到距堡门五丈之外,插腰而立。
  片刻……想是他看堡内没有一点动静,一矮势。
  嗖——一式海燕抄水,腾身射上堡墙,又发出一声唿哨,游目四顾。
  又是片刻。
  那人扬声叫道:“喂!”巡哨值更的朋友!在下求见徐老堡主!”
  屋面伏着的司马温玉一拉身畔的万家驹道:“这人口音好熟!我认识他!”
  万家驹低道:”是谁?”
  “紫云帮的帮主‘乾坤掌’沙中玉!”
  “是他?”对于“紫云帮”的少帮主沙中玉,万家驹并不陌生。
  他在落水遇徐凤笙施救之后,曾被沙中玉在紫云镇梢制服过,后来被两个血盟帮的褐衣怪人中途劫走。
  此时———“乾坤掌”沙中玉喊叫不应,已从堡墙之上,直向中堡穿跃而来。
  万家驹低声道:“司马姑娘,紫云帮在武林之中属于那一面的?”
  司马温玉也细声道:“列入魔道,但沙老帮主为人正派! ”
  “沙中玉呢?”
  “也是正大光明的江湖人!”
  “不见得吧?”
  “的确如此!”
  正在此时“乾坤掌”沙中玉已由中堡越屋而过,挺身站在中堡的正庭屋上,游目四下搜索,目光四射。
  想是他已看到了正庭上的三具尸体。
  他梭巡四周,忽然飘身落下屋面,一闪而没。
  此时,因房屋拦阻视线。
  伏在屋面上的万家驹与司马温玉,已无法看到他 的影子。
  二人正待起立。
  蓦然——身后一声恐吼,劲风随之而至。
  “什么人!”喝声未了,劲凤逼至,凝厉无俦。
  万家驹与司马温玉同时大吃一惊,双双纵出三丈。
  “轰! ”
  瓦片四飞,灰尘扬起。
  “乾坤掌”沙中玉已一涌现身,也十二万分吃惊的道:“司马公主!是你?”敢情他也认识司马温玉。
  万家驹满头满脸溅满灰尘,不由勃然大怒,喝道:“沙中玉暴施辣手,为什么?”
  沙中玉不由扬声一笑道:“上次紫云镇被你跑了,这一回……”
  “亏你记得”!看招!想起紫云镇被擒受缚之事,万家驹怒火更是难耐,挫掌运功,抢功一招,怒极出手,竟用了八成以上的力道万“哇!”半声惨呼。
  一阵血雨。人影翻处, “乾坤掌”沙中玉身子竟被震起三丈,砸碎了一大片屋瓦,咕碌碌滚落下去。
  就在同时———“啊呀!”
  司马温玉嘤然一声惊叫,头上脚下,尾追下落,玉腕疾抓,险中又险,总算抓着了沙中玉的腰带。
  然而,离地也不过是三尺来高,若是再迟一分一毫,沙中玉少不得摔个脑浆粉碎肉染凶堡。
  以“乾坤掌”沙中玉的家学渊博来论,却不曾这等脓包,经不起万家驹的一掌之力便自重伤。
  只因他前在紫云镇中的事实,使他大意轻敌。
  这也难以怪他,他怎么会想到万家驹有不世的奇遇,已是目前武林之中绝无仅有顶尖的高手呢?
  此时。司马温玉额上已吓出一阵香汗,将沙中玉轻放在谐石之上,星目斜瞟着万家驹,苦笑着道:“他父子为人却不错,你何必下此……”
  她生恐开罪了万家驹,说到此处下面的“毒手”二字到了唇边,又忍了下去,还娇媚的露齿一笑。
  驹也不由道:“我生平最恨人偷袭暗算!”
  “乾坤掌”沙中玉脸色苍白,口角渗血,哼了一声道:“好!算我学艺不精!”
  说着,他咬牙忍痛,撑着站了起来,喘息着道:“公主!救命之德,永矢不忘!”
  他一抹去嘴上的血渍,又寒着脸色对万家驹道:“阁下若有意毁了沙中玉,就请动手,不然,今天我自认栽了!
  万家驹反而不好意思,呐呐的道:“这个……我与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紫云镇被捆之事找场!”
  司马温玉生恐他二人又一言不合,忙转过话头道:“沙少帮主!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沙中玉摇摇头道:“在下原本无心再提,此次乃奉了家父之命而来,想不到……”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振神色道:“哦!我知道了!”
  突然间之,他的目光暴涨,好似猜透一桩大事,解开了天大的异团似的,一手按胸,一手环指四周,对着万家驹道:“想不到,轰轰烈烈的飞虎堡,被阁下一人给挑了?可是……”
  沙中玉又目露奇怪的转问司马温玉道:“迷宫与飞虎堡乃是至戚,公主为何也参加这一件私人血仇之中?实在大出在下意科之外!”
  司马温玉不由道:“少堡主,你说的是什么话?”
  万家驹也分辩道:“你不要妄加揣测,飞虎堡并非万某所为!”
  沙中玉迷惘的道:“啊!那……”
  司马温玉也解释道:“少堡主,的确你是误会了,你想,我会吗?我妈会答应吗?”
  “那!这是谁干的?”
  万家驹心直口快:忙道:“飞虎堡已下旗散帮,投入鸳鸯宫……”
  “啊!”“乾坤掌”沙中玉身子一震,脸上一阵紧张,伤势重发,口角的血丝滴水似的外流,呓语似的道:“有……有……这等……这等事?”
  “哄骗你不成!”
  “糟啦!其中大有文章!”
  沙中玉自言自语的说完,对着司马温玉连连拱手道: “公主…沙某告辞先走一步了!”
  司马温玉见他双目失神,脸色苍白,忙道:“少堡主!你的伤势?”
  “顾不得许多,事情太急,我若不赶去,只怕家父……”他那份焦急的神色,使人可以看出必是事态严重已极,否则,他不会色神怆苍,急欲赶路。
  “老堡主他怎么啦!”
  “公主!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恕我不能相告了!”
  “若有用我之处,也好稍尽棉薄!”
  “只怕公主插不上手!”
  “我的力量不够!”
  “不!不!不!”
  沙中玉一连说了三个“不”字,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又道:“是公主不便插手!”
  万家驹从“乾坤掌”沙中玉的言谈话语之中,已看出他为人十分正派,对于适才的一招,心中有些儿过意不去,搭讪着道:“究竟是什么事,何必……⋯”
  沙中玉淡然一叹道:“不是在下卖关子,实在是说来话长,事又迫急!”
  司马温玉催促着道:“长话短叙呀!”
  沙中玉未语先是一声长叹,道:“五天之前,家父接到“飞虎堡”徐堡主的一件急书信,要家父在十日之内亲自赶到‘鬼影绝崖’一会,信中并说,事关紫云帮今后的命运,无论如何叫家父不要失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家驹不知“鬼影绝崖”在什么地方,不由淡然道:“想必有大事商量!”
  司马温玉却十分紧张的道:“老帮主去是没去?”
  沙中玉焦急的道:“家父已由家中动身,只因不知徐堡主为何要约在‘鬼影绝崖’,要我星夜赶来此处,问明真象,是否书信有错!不料……”
  司马温玉忙道:“由飞虎堡已投入鸳鸯宫来说,其中必有奇巧!”
  “是呀!在下怎能眼看着家父冒险赴约,因此必须立刻兼程赶快他老人家回来,不然的话,我做儿子的于心何安! ”
  万家驹不由问道:“鬼影绝崖是什么所在?”
  司马温玉道:“乃是‘鸳鸯宫’的外围,鸳鸯帮外五堂所在之地!”
  沙中玉又已迈步欲起。
  势子初成,勉运功力……
  “啊!哇!”一股鲜血抢口喷出,人也摇摇欲倒。
  司马温玉蛾眉紧皱道:“少堡主!以你目前的伤势,只怕赶不上老堡主了,纵然赶上去,也不能与人动手,必须先将息一阵,再作道理!”
  沙中玉虎目之中,不由下泪,哑着嗓子道:“可是,我不能眼看着老父历险!”
  “老堡主也不一定……”
  “公主!这事你想必略知一二,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在塞北道上连手拦截万少侠之父的事……”
  万家驹忽听沙中玉提起自己父仇之事,不由精神一振,忙道:“此事与当年之事有关吗?”
  沙中玉吃力的点了点头,又道:“只因当时我紫云帮没有参加……”
  万家驹目光一惊道: “紫云帮没有参加?”
  “此事老一辈的武林人所共知,并有丐帮弟子亲目所见,沙某纵不肖,紫云帮虽然无名,也不曾做了不敢承担!使人笑掉大于!”
  “那么当年究竟是谁动的手!”
  “我紫云帮既未参入,当年的真实情形自然不知!”
  “沙中玉!你的话可靠吗?”
  “沙某生死尚且不惧,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吗?”
  万家驹略一沉吟,忽然道:“少帮主,适才一招,出于误会,请勿介怀!”
  沙中玉苦苦嘴唇微动道:“胜败兵家常事! ”
  “为了补偿这一招,万某替你去一趟‘鬼影绝崖’!
  此话出自万家驹之口,大出沙中玉意料之外,失神的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欣慰的道:“真的?”
  “万某说到便做!司马姑娘,再见!”
  语落,人已远在五丈之外,在中堡的屋脊上略一点脚借力,一阵风似的,径向“飞虎堡”外电射而去。

  第三十八章 卸骨阴指
  “鬼影绝崖”在大别山的崇山峻岭之中,地处鬼影谷的峰顶,一座下尖上大的绝崖削壁之上。
  时当深夜,月色黯淡,松涛如潮。
  “银衣追魂”徐人龙仗剑而立,游目四顾。
  他的脸色,不是当年的白净面孔,而变成左面黑中透紫,右面白中泛灰,中鼻梁五官,刺成鸳鸯的特有花纹。
  然而,他一袭银衣,一柄长剑,依稀可以看得出来。
  由于他与“鸳鸯宫”的功力不同,因此并未穿上那大袖如同双翼的“鸳鸯帮”一式的奇装怪服。
  在“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身后,一字站了四个“鸳鸯宫”的人,乃是“鸳鸯帮”外五堂的四大堂主,他们也是鸳鸯帮的二流高手,仅次于帮主及内五堂堂主以下的武林者使。
  “银衣追魂”徐人龙游目四顾,回头对四人道:“崖上崖下都布置妥当了吗?”
  四大堂主齐声道:“总舵主请放心,崖下各通道,崖上草丛中,已有三百名弟兄,都是只准人进,不准人出,天罗地网一般!”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冷一笑道:“此事明是本舵主的私事,其实乃是本帮杀鸡吓猴的谋略,要江湖武林闻风知警,望风来归,也不枉鸳鸯宫重出江湖!”
  “总舵主的高见1 ”
  “少时看我眼色行事!”
  “属下等……来了!”
  入谷之处,一道深蓝的影子,浮光掠影而至。
  “正是沙蜂老儿!放起讯号!”
  “银衣追魂”徐人龙语落。
  他身后的四大堂主之一,宽大黑袖一扬……
  “鸣————”破风哨声突起,一道渗白略黄的火光,随之射入半空,直上云端。
  “紫云帮主”沙峰,已进入“鬼影谷”口。
  他一见火光升空,知是“银衣追魂”徐人龙所发,毫不迟疑,一缕轻烟似的,加功催力,深向“绝崖”奔来。
  指顾之间,已登上绝崖,虎目一扫,不由大吃一惊,连退了两步,茫然道:“阁下何人?为何冒用‘飞虎堡’之名,招本帮主前来?”
  “银衣追魂”徐人龙仰天一声厉笑:“嘿嘿嘿!沙兄!不认识徐某了吗?”
  沙峰更加吃惊,不由道:“徐堡主!你……”
  “徐某已蒙鸳鸯宫不弃,聘为统率外五堂总舵的总舵主了,沙兄从现在起,稍徐某为总舵主可也!”
  “此话当真?”“喏!你看呀!”
  “银衣追魂”徐人龙洋洋自得的指了指鼻尖,又摆手向后道:“这乃是本舵五大堂主的四位,除了中堂堂主留守本舵之外,全随徐某到绝崖来迎接沙兄!”
  沙老舵主已知事态不妙,双目连连眨动。
  他半晌无言。
  徐人龙哈哈一笑道:“哈哈!沙峰兄,你可知本舵主拜书相约真意何在吗?”
  沙峰只好强自镇定的道:“老朽正要请徐堡……徐舵主明示!”
  “好说!哈哈哈哈!”
  徐人龙的笑声,如同枭啼鹤唳,刺耳惊魂,一股不祥的预兆,在沙峰心头涌起,一道凶恶的影子,在沙峰脑 海 幌动。
  但是,他却不动神色,沉着的道:“就请徐兄指教吧! ”
  “银衣追魂”徐人龙干咳一声,煞有介事的道:“鸳鸯宫重出江湖,继续举行十年一度的‘竟技大会’,不知紫云帮知道这一回事不知道?”
  “老朽有些耳闻!”
  “敢情好!”
  “可是,老朽的为人,徐兄是知道的!”
  “哪一方面呢?”
  “紫云帮自老朽接掌以来,决心守着中立,不参入江湖任何恩怨,数十年来承武林朋友赏脸,也容许老朽自保!”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冷兮兮的一笑道:“现在,只怕形势要变了!”
  “要变?怎么变法!”
  “对鸳鸯宫来说,所有的武林,不是朋友就是对头!”
  “徐兄!可是,老朽这点基业,对鸳鸯宫来说井水不犯河水!”
  “不行!”
  “依徐兄之见?”
  “下旗散帮!有徐某飞虎堡的榜样!”
  “老朽不学武术,鸳鸯宫无我不少……”
  “太谦了?鸳鸯宫内五堂堂主凭缺未决,正虚座以待!
  “要老朽做鸳鸯宫的内五堂堂主?”
  “乃是鸳鸯帮主之意!”
  哈哈哈哈哈!”
  “紫云帮主”沙峰,不怒反笑,冷冷的道:“老朽不如徐兄的人才,只怕难以胜任,有误鸳鸯宫的大事!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之中,却含着七分挖苦,三分气愤。
  “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咬牙道:“徐某奉命相约……”
  “徐兄!你奉谁之命!”
  “鸳鸯宫!”
  “老朽却不是赴鸳鸯宫的约会而来!”
  “此话怎讲!”“乃是赴‘飞虎堡’堡主之邀而来,因为书信乃是飞虎堡的名义,恕我对鸳鸯宫之事不便答复,更想不到徐兄身为飞虎帮帮主,却听命于另一帮的帮主,活到老学到老,老朽长了见识了!”
  徐人龙的面皮再厚,也不由勃然大怒,沉声喝道:“你是存心找岔!”
  “非也!老朽是实话实说!”
  “沙峰!徐某曾一力推广,你狗咬吕洞宾,不认识神仙是好人!”
  “老朽碍难遵命!”
  “你要再思再想!”
  “老朽心意已决,生性如此!”
  “果然!”
  “徐兄无事,老朽就此告……”
  “要走?”“银衣追魂”徐人龙肩头一动,拦住去路。
  黑翼迎风,四大堂主身形疾闪之下,立刻散开了来,分为四方,把“紫云帮主”沙峰包围起来。
  空气顿形紧张,火药气味笼罩了整个绝崖,剑拔弩张。
  “紫云帮主”沙峰眼见不妙,料着双拳难敌四手,苦笑一笑道:“徐兄!要留下老朽?”
  徐人龙目光一懔道:“除了答应徐某的邀请之外,势逼出此!”
  “嘿嘿!徐兄可否容老朽一言!”
  “说好啦!”
  “老朽与徐兄的情形大大的不同!”
  “紫云飞虎门派相同,帮主的地位一样,有何不同!”
  “徐兄乃是事态所逼,环境使然!”
  “徐某我有何……”
  “不是万邦安之子名震武林,徐兄!谅你也不会舍弃飞虎堡的基业,以帮主之尊来充别人的属下!”
  “一派胡言!”
  “徐兄、老朽所说,乃是实话!”
  “住口!”
  “徐兄已答应老朽说话!”
  “你还有话说吗!”
  “有!徐兄立逼老朽投入鸳鸯宫的心事,老朽也略知一二!”
  “徐某一片好心!”
  “哼哼!是因为当年老朽未去塞北,没有参加劫夺……”
  “本舵主不与你饶舌!”
  “也许老朽已猜透了徐兄的心事!”
  “发出信号!”嗖——一道刺目血红的火箭,由一个“堂主”扬袖发出。
  沙沙沙沙……一阵草分枝动,绝崖的四周,黑影幢幢,纷纷由乱草荆棘之中站起,不下有百人之多,形如鬼怪。“紫云帮主”沙峰,不由心胆俱裂,深知已入虎穴龙潭,此时想走已是不易,只好强自镇定道:“徐兄!老朽立誓在江湖上不提起当年之事!”
  “徐某不管多许!你再看!”
  随着“银衣追魂”徐人龙的手示,四大堂主之一的,又将第三道讯号发出。火光掠空,如同流星。
  “鬼影谷”四通八达的谷底,又现出百十个“鸳鸯脸”的怪人来,真的如同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银衣追魂”徐人龙沉声道:“沙峰,为了不伤彼此的和气,徐某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
  “紫云帮主”沙峰,已知除了向“鸳鸯宫”俯首称臣之外,今晚必是凶多吉少,要想全身出谷,势比登天还难!但是,他立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意,寒声一笑道:“徐大舵主!你这就叫做不伤两家的和气吗?”
  “只要你答应下来,不但立刻化干戈为玉帛,而且这些属下,以及本舵的各位堂主马上以礼相见!”
  “老朽要是不呢?”
  “不用徐某多说!”
  “马上要沙某的老命!是吗?”
  “嘿嘿!”
  “紫云帮没有惊人的艺业,却天生的一付硬骨头!”
  “啊!沙峰!”
  “徐人龙!一魔二帝三大帮的脸给你丢尽了!”
  “老狗!找死!”
  “君子除死无大灾!我就……”
  “四大堂主上!上!”
  “老朽斗斗你!”
  人影闪烁,劲风乍起。
  “紫云帮主”振臂向徐人龙扑去。
  四大堂主抖起八双大袖,向“紫云帮主”拂到。
  劲风一激,空中响起嗡嗡之声。
  人影乍合即分。
  “银衣追魂”徐人龙退出两丈,铮然一声,银剑出鞘。
  “紫云帮主”沙峰,也被八只大袖拂出的“阴风”逼退三以丈外。
  这一招如同电光石火,几乎是间不容发,同时出手。
  但却没分出高下。
  四大堂主一招发后,也都随着劲风散开来,还离“紫云帮主”围成一个两丈的圈子,蓄功伺机出招。
  “紫云帮主”目眦皆裂,大声喝道:“徐人龙!想不到你牺牲一帮门户,为了惧怕万家驹报仇,情愿卑颜屈膝,降为他帮的舵主,贪生怕死,卑鄙之辈!”
  “沙老狗!你……”“银衣追魂”徐人龙也气得嘴唇发抖。
  他的一语未完,长剑抖成万点寒芒,猛刺过去!
  “老夫接你的!”
  劲风一雾;剑芒落空。
  “你接得几招!”
  “老夫死不足惜,比你遗臭万年强得多!
  “彭!”一声大震,石溅砂飞。
  四大堂主连手之下,阳风虽然不凡。
  但“紫云帮主”数十年的“乾坤罡风”也是武林少见的功夫,两下较量,依然旗鼓相当,半斤八两。
  接着!银星万点,剑芒生寒。
  黑影翻飞,阴风袭人。
  “银衣追魂”徐人龙为首。
  “鸳鸯宫”外五堂的四大堂主连袂施为。
  一场少见的恶斗,就在“鬼影绝崖”之上展开。
  “紫云帮主”沙峰,聚数十年中苦练的掌法,在万点剑芒八只条袖之下,舍命接招,苦撑苦斗。
  初时,还分得出一招一式。
  后来,只见一团纷乱的人影,在旋成的劲风之中飞轮似的旋转,除了银寒的剑光刺目之外,已分不出谁是谁来。
  足有盏茶时分。
  “接! ”“哈哈哈哈! ”
  “啊!”厉吼一声,人影分开,飞轮不转。
  “银衣追魂”徐人龙笑声惊破长空,剑芒一长,正抵在倒地的“紫云帮主”沙峰喉结之上。
  他喷牙切齿的道:“沙峰!我知道你有三头六臂!还嘴硬吗?”
  “紫云帮主”被四大堂主中的两双黑袖,分拂在两肩之上,奇疼刺骨,其寒如冰,喘息着道:“徐大舵主!要命一条,别无可说!”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冷的又道:“此时还来得及!”
  “来得及!哈哈哈哈!”“紫云帮主”沙峰,气极 反笑。
  “死在目前,你还笑!”
  “老夫虽死,死而无憾,比活在世上丢人现眼强得多!”
  “你说谁丢人现眼!”
  “就是你徐人龙!”
  “找死!”
  “老夫死……”
  “紫云帮主”沙峰,不闪不避,反而一挺颈子,对着徐人龙的剑尖之上迎去。
  “老狗!你做梦!”
  不料———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长剑一收,快如闪电的撤回尺余。
  “徐人龙!你不敢杀老天!”
  “有何不敢!”
  “你怕!”
  “我怕?嘿嘿嘿嘿!本总舵主怕什么?”
  “你怕我儿沙中玉象万家驹一样的将来为父报仇!”
  “沙老狗!你想迷了心窍!沙中玉本舵主还不放 在 眼下! ”
  “为何不杀老夫!”
  “这等死法,太便宜了你!本总舵主要叫你受尽活罪,慢慢的死,看你还敢不敢疯言疯语!”
  “徐人龙!小辈!老夫可要破口了!”
  “你敢骂!本总舵主立点了你三十六穴,把你通身骨节卸下来!”
  “紫云帮主”闻言,不由心胆俱裂。
  他知道以徐人龙的阴险心术,是说得到做得到,他若真的使用武林中最恶毒的卸“骨阴指”,卸脱周身骨节,即死人如软蛇,四肢百骸无法动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罪可真够受的。
  想到这里,不由道:“徐人龙你真的不给老夫一个爽快吗?”
  “银衣追魂”徐人龙,得意的一笑道:“哈哈哈哈!你不是自称硬骨头吗!本舵主要把你的硬骨头变成软骨头,看你硬不成!哈哈哈!”

  第三十九章 独闯魔宫
  “银衣追魂”徐人龙恶狠狠的,长剑交到左手,右手食中二指如戟,先点“紫云帮主”沙峰的肩井大穴。
  “徐人龙,你可辣的蛇蝎心肠!”
  “你只管叫!本舵主一向如此!”
  徐人龙的双指,如同雨点一般,纷纷点下。
  “紫云帮主”额上冷汗粒粒如同黄豆大小,脸上肌肉抽动,痛苦之情,令人不敢正视。
  但是他咬紧牙关,哼声沉闷。
  指顾之间,徐人龙已遍点了他三十六个大穴的一半,手上一停,阴沉沉的冷笑着道:“沙峰!此时叫饶,还来 得及! ”
  可怜,沙峰此时通身一半骨节脱臼,人已成了半瘫痪的状态,骨髓里虫行蚁走,奇痛如割,其痒如搔,那还说得出话。
  简直象一条半僵的锦蛇,在地上滚来滚去, “哈哈 哈哈! ”
  徐人龙狂笑一声道:“沙老狗!你再不点头,爷爷就送你上路了!”
  “紫云帮主”沙峰牛喘着道:“徐……人……龙……你……你做……做好……好事吧……给我……给我……一剑 ……”
  徐人龙目露凶光,脸生杀气,吼道:“没那么便宜!爷爷叫你嚎叫七天再死,休怪……”
  就在此时。
  西山之巅,一道闪电追风的人影,划空无声,疾泻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
  “住手! ”
  唰——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
  一个俊美少年,英风飒飒岳立当前。
  “啊!”“银衣追魂”徐人龙蓦吃一惊,顾不得伤人,陡的暴退丈余,横剑当胸,作势戒备,暴吼道:“你是……”  
  “哦!”万家驹也不觉一愣,哦然良久。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他脑中一念电旋,从那袭银衣同那柄长剑,已断定是“银衣追魂”徐人龙断然不错。
  同时,他也意味着是怎么一同事。
  因此,冷冷一哼道:“哼!我道是鸳鸯宫的鹰爪,原来是飞虎堡的老堡主!”
  徐人龙心中生怯,脸上发烧,勉强喝道:“一派胡言,老夫乃鸳鸯宫外五堂的总舵主!”
  “哦!失敬!失敬!哈哈哈哈!”
  万家驹心头冒火,仰天一笑,又道:“徐人龙,改头换面,掩不住你那一件银色丧衣,破烂长剑,更改不了你父母天生的身材长相,说话的嗓音!”
  此时———鸳鸯宫的四大堂主,不知万家驹的来历,不由各自扬起大袖,齐声道:“总舵主!属下等打发他!”
  徐人龙心知万家驹来得不善,应了声:“上!”“野小子!接招!”
  八片铁板似的大袖,一齐拂了过来,其势汹汹!
  万家驹沉声一喝道:“一杀不尽的妖孽!”
  扬掌之处,陡起两股罡风,如同千军万马席地卷出。
  “啊呀!”连声暴吼,人影四分。
  四大堂主如同被火药爆炸的一般,四散退避不迭。
  半招不到,鸳鸯宫的四大堂主败象已露,连退三丈以外,如痴如呆。
  徐人龙亡魂皆冒,急呼呼的吼道:“不要放了这小子!”
  一言未了,四大堂主之一的长袖一抖。
  嗖———又是一道血红的火箭激空发出。
  “杀! 杀呀! ”“吼! 吼……”
  绝崮四周的人影如潮。
  鬼谷各处的杀声震天。
  四面八方的“鸳鸯脸”怪人,全向崖顶欺近。
  转瞬之间,把一座“鬼谷绝崖”,围了个水泄不通。
  形势之险,险到极点。
  不用动手过招,光是这等阵式,已足惊心动魄,令人胆落。
  万家驹艺高人胆大,虎目寒芒电射,暗运“紫金魔功”……紫金渐起,金霞顿生。
  他心存“擒贼擒王”,脚下连环上步,双掌发出金光,闪电的向“银衣追魂”徐人龙扑去。
  “各位堂主!上!”
  徐人龙那敢硬接,虚挥一剑,斜跃丈许。
  四大堂主不知利害,舍命齐上!
  “找死! ”
  万家驹闷喝一声,出招分取四人。
  “嘎!”两声惨吼不分先后。
  血雨洒处,尸体倒地。
  四大堂主之中的两个,已眼见活不成了。
  另外两人那敢再战,各挥大袖,向后暴退。
  万家驹杀心既起,为能收手,脚下不动,猿臂分舒,喝道:“杀!”
  “啊!”二大堂主之一的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平空震起五丈高下,半空中翻翻滚滚,直向绝崖谷底落去。
  转眼之间,四大堂主只剩下了一个。
  徐人龙通身汗流如洗,手中长剑乱舞,口中不住的叫道:“不要放走了这人,退者帮规治罪!”
  残余的一个堂主也疯狂的吼道:“弟兄们,杀!”
  数以百计的鸳鸯帮众,人人凛于帮规森严,只有疯狂的潮涌而上。
  万家驹面对人海,不由眉头一皱。
  他原可在投足举手之间,杀净这些怪人。
  但他觉得这些人本是受人驱使,情不得已。
  要是不动杀心,不施辣手,又如何打发这些亡命之徒呢?
  就在他犹豫未决之际,忽然想起父母的血仇,还有“七杀”门的一字门规。
  “杀!”虎吼一声,双目赤红。
  挫振双掌,厉风狂起。
  这时,老奸巨滑的“银衣追魂”徐人龙,反而逐渐退到人潮之外,挥动长剑,狂吼瞎叫,督催“鸳鸯帮”众送死。
  万家驹更加恼火,左拨右推,掌发处,吼声连天,只把那些仅只是三四流的怪人,象杀蚂蚁一样的,抢路向徐人龙逼去。
  怎奈———“鸳鸯帮”的戒规惨酷。
  那般帮众情愿死在敌人的手下,不敢临阵退却,受帮规的惨刑不死不活,去受那人问地狱之苦。
  因此,他们前仆后继,波浪似的一层接着一层。
  片刻之间——“鬼谷绝崖”之上,血流成泊,尸积如山。
  残兵败将的“鸳鸯帮”帮众,人人胆寒,个个心惊。
  渐渐的,攻势顿挫,不是先前凌厉疯狂。
  万家驹也缓下招势,双目电转。
  他巡视崖头,不由勃然大怒。
  原来,“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知何时已乘机溜之大吉。
  此时,紫云帮主沙峰走了上来。
  沙峰向万家驹回述起若干年前的旧事……
  “当时我紫云帮算是最弱的一帮,本想劝阻徐人龙,自感人微言轻,明知无用,因此议而未行!”
  “多谢世伯好心!”
  “至于令尊大人,万兄之死……”
  “死在谁手?是不是徐人龙?”
  “徐人龙虽对老朽手段辣极,老朽也不能信口胡言!”
  “那究竟……
  “老朽未赴塞北之约,当时的详情丝毫无知!”
  “如此说来,世伯是不知道了!”
  “抱歉得很!”
  “……”
  万家驹一阵黯然,虎目之中,滚动着晶晶的泪水。
  自古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身负血海冤仇,枉有绝世武功,怎不痛心呢!
  “紫云帮主”沙峰见万家驹不胜伤感,不由道:“万兄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也当含笑,报仇之事尚有一可靠线索可循! ”
  家驹不由精神一震道:“什么线索!”
  “据传当年有丐帮汴梁分坛坛主……”
  “世伯说的是过天星许老八!”
  “你已见过他了!”
  “许老八已死在飞虎堡二十八宿乔装怪人之手!”
  “如此说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什么证明?”
  “徐人龙做贼心虚,分明是杀人灭口,至堪断定!”
  “对!小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他!”
  “可是,他现投入鸳鸯宫,还要小心将事!”
  “你要闯鸳鸯宫?”
  “小侄这就去!”
  “贤侄……啊呀!有人来了!”
  果然,鬼谷入口之处,一道身影箭似飞来。
  万家驹剑眉一扬道:“杀不尽的……”
  “杀了这么多还不够?”
  那道人影来得好快,娇叱一声,人已到了崖上。
  “噫!司马姑娘!是你!”
  司马温玉眉蛾紧皱,杏眼四瞧,道:“你已把‘鬼谷绝崖’搅了个天翻地颦!我表妹同他爹呢?”
  “在下没有见到徐姑娘,徐人龙趁在下被‘鸳鸯帮’众苦缠之际溜了”。
  “哦!”
  “姑娘来得正好,请你陪沙老帮主远离鬼谷!”
  “你呢?你走不走?”
  “在下要到鸳鸯宫,与徐人龙讨取血债!”
  “鸳鸯宫!这事必须从长计议!”
  “忍耐了十五年的血仇,已不能再等,再见了!”
  万家驹不等司马温玉回话,点脚射起三丈,扑下绝崖,直向鸳鸯宫奔去!

  第四十章  后宫统领
  群峰叠翠,云封雾锁的深处!
  分为东、西、南、北,矗立着四座高入云表的高楼。
  那乃是“鸳鸯宫”的四座卧望碉堡。
  此时,晓色蒙蒙,山谷的水气,山岫的云雾,迷迷茫茫的阻碍着视线,近身丈余之地,都看不清楚。
  碉堡中瞭望之人,守候了一整夜,在饥饿疲劳之下,也松懈下来了。
  正在此时。
  一道飞渡流星似的人影,象一缕清风,划破水气云层,如同离弦之箭,穿林跃石,越涧跳川,疾驰入山。
  他,那影子,正是满腔怒火,一身血仇的万家驹。
  万家驹避开四座瞭望的视线,径向“鸳鸯宫”的腹地前进。
  “锵!”一棒锣响,突然而起。
  在万籁无声的荒山野谷,听来刺耳惊魂。
  家驹以为自己被人发觉。
  他倏而一惊,立刻收势停身,飘落在一块山石之上。
  “锵!锵锵!”又是三棒锣响,正是来自停身之 处 不远。
  他仔细观察,疑神密听。
  原来沿着山势,有一道岫蜒小道,曲曲折折,直通山谷深处,这儿声锣响,正是这山路的尽处发出。
  接着——嘎——声刺耳难听的惨叫,听来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懔。
  万家驹不敢怠慢,摒气凝神,鹿行鹤伏,顺着小路,循声而进。
  “啊!”原来,转过山腰,地势豁然开朗。
  四山环抱之中,有一片大小五丈的荒坪。
  雾气蒙蒙之中,有些人影幌动,相距虽然不远,晨雾实在太浓,只是隐隐约约,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啊!”又是一声惨叫。
  浓雾之中红光暴射,血腥随风飘来,中人欲呕。
  万家驹登时感到事态不凡,一提丹田之气,生恐打草惊蛇,蛇行而前。
  前进不远。
  一道石碑横亘坪前,上镌四个草书:“帮规如铁”
  敢情是“鸳鸯宫”执行帮规的刑场。
  再绕过一个山嘴,就可看见坪子里的实况如何。
  万家驹既已看清是“刑场”,也就安下心来,不急欲追寻,沿着山麓,绕过正道缓缓淌去。
  不料,山势盘旅,转了几转就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
  等他到了“刑场”。一队红衣的“鸳鸯帮”众,已离开了。
  然而——刑场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触目惊心。
  靠山一面,累累白骨,堆积如山,原来是一个宽大的土坑,已堆成一个小山丘似的,不知究有多少。
  右侧,一个深坑,一阵阵臭气薰天,使人喘不过气来。
  万家驹俯首一看,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下面横七竖八的全是死尸,有的已经瘸烂,有的尚未发臭。
  右面一排埋了十二个木桩。
  本桩上,四个破膛开心的尸体,血淋淋,赤条条,脸色恐怖,眼珠暴出,乃是两男两女,胸膛热气尚冒,血沫噗噗有声。
  这是人间地狱。
  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等凄惨的地方。
  万家驹有时也杀人如芥。
  但是,他也不由感到鼻孔一酸,头皮发麻。
  突然——他想:何不追踪他们进入鸳鸯官,呆在这儿看什么。
  一念既起,追踪着山路上那些行刑的刽子手而去。
  谁知,转眼之间,那一队红衣执刑之人,已形影俱渺,不知去向,他不禁大奇,自言自语的道;“咦!奇怪!”
  呼——一阵空气激动,凌空四个“鸳鸯脸”的怪人疾扑而至。
  唰——竟把万家驹团团围住,齐声喝道:“吃了熊心豹胆吗?探看禁宫!”
  其中为首之人不等万家驹答话,喝道:“拿下了!”
  四人分在四方,扬起大袖一勇而至。
  万家驹随手一挥,大声喝道:“住手!”
  四个怪人被他吆喝,同时一愕,真的停势收招。
  万家驹渊停岳峙,朗声道:“在下有要事,必须面见你们帮主,并无打斗之意!”
  四人中为首的稍长大汉道:“拿来!”
  家驹不由愣然道:“什么?”
  “本宫的令符,或是信物,甚至于请帖都行!”
  “在下既不是应约而来,那来信物请帖1 ”
  否则立刻退出去,听候禀过帮主,再定行止!”
  万家驹听他说得合情合理,一时也也不由无言可答。
  但是,退出山去,又非他心所愿,微微一笑道:“烦请通报,在下就在此地等候也好!”
  那四人尚未回话。
  嗖嗖风声,猎猎衣袂。怪石莽林之中,忽然奔出十余个怪人来。
  为首之一的虽也是同样的“鸳鸯脸”,但是,颈间围了一条朱红的围巾,与其余的众人大大不同。
  这四人一见,忽然退到一旁,低声道:“巡山香 主 到了! ”
  颈围红巾的怪人风轮一般,指顾之间已来到切近。
  他的怪眼一番,先打量万家驹一阵,转面对先前四个汉子喝道:“你们是当值的吗?”
  四人齐声垂手道:“弟子等正是当值!”
  “为何不把闯山人拿下?”
  “他说要面见帮主!”“放屁!”
  万家驹忙拱手陪笑道:“巡山香主请了,在下的却有事,必须面见帮主!”
  “住口!”巡香山主沉声一喝,森颜厉色的道:“既欲面见帮主,可以拜山投柬?又为何由这小路上山,分明私窥本帮刑场禁地,来呀!”
  “在!”“拿下了!”
  他带来的十余个怪人,以及先前四个,暴雷似的应了一声,各抖大袖,齐向万家驹扑到!
  万家驹,肩头微动,斜飘丈余。
  十余人的一招齐出,人影顿失,不由全是一惊!“没用的东西!”
  巡山香主游身一飘,果然高明不少,直向万家驹扑至。
  但是,万家驹并没放在心上,脚下微移,口中道:“不必动武“噫,那里走!”“在下已让了多次了!”
  “小杂种,你是人是鬼!”巡山香主一连两次扑空口中喝骂起来。
  万家驹忍无可忍,冷冷一笑道:“不要怪我!”
  “哎呀!”巡山香主的一双手腕,已被万家 驹捏了 个牢。
  他疼的眦牙咧嘴,冗自狂 叫道:“放手!敢到‘鸳鸯宫’撒野!”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要我撒手吗?”
  “快快放手!”
  “只怕你受不了,去!”万家驹振腕就……
  “手下留情!”娇滴滴的一声惊叫,如同黄莺出谷,翠鸟鸣春。
  可是,现身而出的,乃是一个黑白鸳鸯的小巧怪人,身材之美无以复加,而半黑半白的脸色,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半点感情也没有,使她所有的身材之美,顾得黯然无色,丧失尽净。
  “万少侠!别来无恙!”
  好熟的语音,万家驹却一时想她不起。
  “尊驾何人?”
  “鸳鸯官后宫统领!”
  “我们在哪儿见过了吗?”
  “噢万少侠是贵人多态事!”
  万家驹沉思片刻,还是想不起来,但是,那动人的语音,却是耳熟的很,只好苦苦一笑道:“恕在下眼拙!我想一定是在神风岭!”
  “嘿嘿!”那小巧怪人冷冷一笑,木呐呐的脸色不变,凉冰冰的道:“当然,万少侠心中哪有我徐凤笙三个字!”
  “你?”如同晴天霹雳,旱地焦雷。
  万家驹心头一震,撒手……“——啊”
  他忘了手中还捏着一个巡山香主,被他这一推,一连跌出五六丈远,还稳身不住,结结实实的跌坐地上。
  徐凤笙冷漠漠的道:“连这点小面子也不赏光,还要施功示警吗?”
  万家驹的心头,有说不出的难过。
  在他脑际里,本来有一个美好印象的徐凤笙,而在短短的时间里,已变成了阴阳脸鸳鸯帮的“后宫统领”。
  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依然有些儿不相信的追问一句道:“真的是徐姑娘!”
  “错不了!”
  “你这是何苦!”
  “装龙象龙,装虎象虎,入了鸳鸯帮,就得照帮 规 行事! ”
  “唉!”万家驹幽幽一叹,苦痛的道:“徐姑婷!事已至此,在下没有话说!”
  徐凤笙的一双眼珠之中,忽然闪放着异彩,娇声道:“你是说我的脸!”
  “这也是使在下感叹之一!”
  “我有了这个怪脸,你就否定了我们以往的情感吗?”
  “不!在下并无此意!”
  徐凤笙眼中的光彩夺目。
  那光彩里,充满了希望,慰藉,以及说不出的安 定 力量!象一座黑夜海上的灯塔,引导一个迷失方向的夜航人找到了港岸。
  万家驹早又接着道:“不过还有一点,在下也不希望影响我们之间的情感!”
  “哦!哪一点!”
  “姑娘必须不要介意才好!”
  “我不介意!你说!”
  “在下闻江湖传言,就是你父与我父的事!”
  “啊!”徐凤笙眼中的光辉立刻淡薄了,忧虑了。
  但是,她生硬的道:“不!不会!”
  “姑娘是说不会影响我们的友情!”
  “不!我是说家父与你父并没有什么关连,而且,生前还是好友!”
  “万某此次……”
  “哎呀!我忘了,鸳鸯宫中,不许谈私人的事!”
  徐凤笙脚下连退两步,站在十余帮会之前,大声 道:“阁下闯入本宫禁地,有何说词!”
  她的身子一振,好象陌生人一般,一付官腔官调,俨然换了一个人。
  万家驹不由暗自感叹。
  他知道这一定是鸳鸯宫的规矩,更深知徐风笙也是势逼如此,所以,并不以为怪,他答道:“要会见贵帮帮主!”
  “本帮帮主岂是轻易见客的!”
  “在下与贵帮主有一面之雅”
  “笃!笃!两声梆子响亮,轻脆入耳。
  徐凤笙一闻梆声,立刻垂手肃容,凝神谛听。
  其余的帮众,更是如奉纶音圣旨,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摒神而立。
  “后宫统领,带入山之人进宫!”
  一声极其细微,但又十分清析的声音,字字入耳,随风送来。
  这是千里一线的传音功夫。
  徐凤笙朗声对空应道:“尊谕!”
  “本帮主在‘天星殿’迎客!”
  “后宫统领徐凤笙,谨尊帮主金谕!”
  徐凤笙的传密功夫,似乎也不是等闲。
  她说完之后对着身后的十余帮众道:“帮主令谕,你们可会听到!”
  十余帮众连同巡山香主,众口同声的应道:“属下等听到了!”
  “此间已没事了!去吧!”
  “是!”众人立刻隐入山石丛树之中。
  徐凤笙瞧料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鸳鸯宫处处陷井,处处杀机,不下于虎穴龙潭,你要小心一二!”
  万家驹十分感激,虽然他豪气干云并不害怕,但是徐凤笙的这份心意,他不能不觉着可贵,也低声道:“多谢姑娘照顾!”
  “随我来。”徐凤笙抢着大叫一声,率先扬起双翅般的大袖,左转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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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鬼殿玄机
  “请!”徐凤笙落在一个平坦如镜的削壁之前,侧身让客。
  万家驹不由一呆道:“徐……”
  徐凤笙急忙单指在唇上一比道:“该叫我统领!”
  万家驹从她的举止行动之中,可以看出“鸳鸯宫”中毫无自由可言,不由微微摇头替徐凤笙叫屈。
  略一颔首道:“统领!贵宫……”
  吱……吱……一阵轻响,如镜的削壁陡然从中裂开,现个拱形的门来。
  门内,一座雪白的石屏风,分为三扇曲立,每扇上题着一个字,合起来,乃是“鸳鸯宫”。
  转过屏风,别有天地。
  一条箭道,笔直宽敞。
  箭道两旁,排列着两排鸳鸯脸头缠红巾的香主级帮众,异口同声的叫道:“帮主命后宫统领引客在‘天星殿’接见!”
  徐凤笙并不答言,拱手向万家驹道:“随我来!”
  她大跨步,从箭道中走去。
  不远,正是“天星殿”。
  所谓天星殿,乃是一座其大无比的石山凿成,门窗户 同槛,如真的一般,可说是鬼斧神功,叹为观止。
  通通通通!一阵爆豆似的鼓响。
  徐凤笙脚下立停,侧声肃立。
  “帮主出迎!”天星殿内一声高叫,嗡嗡隐有 回 声四合。
  “当!”钟鸣一响,鼓音顿止。
  天星殿石檐之下, “鸳鸯帮主”拦门而立,大声喝道:“万家驹!咱们又碰头了!”
  万家驹见他一付“我武维扬”的架式,高高在上的 威风,心中虽有些不耐,但是,勉强忍下怒火,以礼相见,拱手道:“冒失得很!”
  “鸳鸯帮主”双目神光电射,大刺刺的道:“重九之约尚早,你可知道五十年来,闯入本宫的禁林,除你之外并没有第二个吗?”
  “在下不知!”
  “谅你也不知本宫的……”
  “在下今日此来,并不是对鸳鸯宫有何要求!”
  “却是为何?”
  “有一事要向帮主领教!”
  “天大的事情,都在重阳那天解决,成者为万魔之王,败者永沉湖底!”
  “在下乃是竞技以外之事!”
  “容你一言!”
  万家驹回眸一看徐凤笙,原来,她不知何时已退去不见。
  徐凤笙既走,却减少了万家驹的顾忌,他提高了 嗓门道:“为了在下的杀父之仇,特地前来!”
  “杀父之仇?与本帮何关?”
  “要向帮主叫一个人出来,三当六面问个明白!”
  “谁?”
  “新人贵宫的‘银衣追魂’徐人龙!”
  “他乃本帮外五堂的掌舵总舵主!”
  “江湖传言,他也是在下杀父的血海仇家!”
  “你不用找他了!”
  “为何?”
  “他已投入本帮,皈依鸳鸯祖师,一切所做所为,全由本帮担待!”
  “在下的杀父之仇呢?””
  “也由本宫担待!”
  “哈哈哈哈!”万家驹不怒反笑,仰天道:“只怕帮主你担待不起!”
  “你说什么?”
  “鸳鸯宫担待不起!”
  “放肆!万家驹,你可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刀山油锅,虎穴龙潭不成!”
  “却也差不多!”
  “在下既来,就全然没放在心上!”
  “鸳鸯帮主”冷冷一哼,双目之中煞气已 现,双臂微抬,骨节咯咯有声,但是,他忽然哼一声。
  “哼!重九大会不能没有你!鸳鸯宫破例一遭,送你出山,重阳大会再见!”
  “慢着!”
  “你要知足呀!”
  “在下既然前来,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既入本官之人,一切由本宫作主!”
  “最好交出徐人龙来!”
  “那是你痴心妄想,办不到的事!”
  “在下心意已决,帮主你……”
  “你的心意已决?哈哈哈哈,把鸳鸯宫放在何处?”
  “在下不管许多!”
  “如此说你打算带走人了!”
  “最好不过!”
  “本帮主看你是怎么一个带法,来人呀!”
  鸳鸯帮主朗声而叫,手掌一拍……
  “伺候帮主!”
  天星殿两侧,八个鸳鸯帮众飘声而出,肃容垂首。
  “请外五堂总舵主见客!”
  “是!”
  “万家驹!进殿说话!”
  “鸳鸯帮主”反身进了天星殿。
  万家驹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能总是站在殿外,大跨步尾随而入。
  殿内甚是宽敞,分宾主左右坐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仍是银衣长剑,由殿外而入,他且不理会左首的万家驹,只是垂头肃步,深深对右首的“鸳鸯帮主”一躬到地,朗声道:“外五堂舵主属下徐人龙参见帮主!  ”“免! ”
  “谢帮主!“银衣追魂”徐人龙大步一跨,侍立在“鸳鸯帮主”身后,一手按剑,对万家驹冷冷而笑。
  万家驹不由鄙视万分,凝神虎视。
  “徐舵主!万家驹找你有话说!”
  “帮主!”
  “徐人龙!万某在未问你之前,希望你能尊重自己,对我的问话坦白回答,以实相告!”
  不料, “银衣追魂”徐人龙淡淡一哼道:“鸳鸯宫里的人,向来有大无畏的精神,你有话问好啦!”
  这位老奸巨滑,出口已把鸳鸯宫给套上了一顶大帽子,也就是说,先把责任推在鸳鸯宫的肩上。
  而且,他的妙计已获得了一半以上的收获。
  “因为, “鸳鸯帮主”已微微的颔首,甚为得意。
  万家驹冷冷的一笑道:“这我不管,我只问你,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拦劫我父,塞北连手,据说你乃是 罪魁祸首! ”
  “哦!何人为证?”
  “丐帮的过天星许老八!”
  “他的人呢?”
  “人?……被你派手下杀死!”
  “死无对证,恕本总舵主不卖这笔账!”
  “还有……”
  “还有别人吗?”
  “紫云帮可以证明是你发的帖子!”
  “本舵主与你父乃是好友,闻得你父获得旷 世奇宝 的‘紫金魔镜’,约同一魔二帝大帮同往迎 迓,并为你 父护宝,乃是好意!”
  “一派胡言!”
  “不料人没接到,你父已出了事!”
  “紫云帮却不是这等说法!”
  “本舵主请问你,紫云帮主去了塞北没有?”
  “没有!”
  “这就对了,他既没到塞北,怎能看见本舵主是当日下手之人,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捕风捉影!”
  “你不要巧言令色,还事一事足以证明你做贼心虚!”
  “什么事?”
  “你放下一帮之主,舍去大好基业,投入鸳鸯官,作为护身符!”
  “哈哈哈哈!”“银衣追魂”徐人龙仰天狂笑,煞有介事的道:“本舵主敬佩帮主的为人,仰闻鸳鸯官的威风,五十年后复出,少不得是万魔之王,魔道之宗,天下魔道四水归一,少不得都是鸳鸯宫的属下,所以才提前投身,怎么你竟胡言乱语,是有意诬蔑本舵主,还是存心小看鸳鸯宫!”
  他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那厢的“鸳鸯帮主”,目光也有了怒意。
  万家驹更是气恼他这油滑的腔调,不由从坐位上弹身面起,大喝道;“你口口声声鸳鸯宫,存的是什么心?”
  “本舵主生为鸳鸯帮的人,死为鸳鸯帮的鬼!”
  “好不知羞耻!”
  “本来如此!”
  “徐人龙!是汉子随万某出山!”
  “出山怎的?”
  “万某随你遍访天下武林,以舆论所指,人心为断,决定来了解你我这段梁子,洗雪十五年的血案! ”
  “甚好!”
  “走! ”
  “且慢! ”
  “你不敢?”
  “本舵主有何不敢?”
  “还待怎的!”“本舵主此时乃鸳鸯宫的人,本身不敢擅动,禀过帮主之后,帮主要我走,我歼刻随你出山,帮主不让你带人,料你也不能用武在鸳鸯宫中把本 舵主带出山去,这一点,本舵主必须遵守帮规戒条!”
  “徐人龙你……”
  “万家驹!”
  “鸳鸯帮主”按桌而起,暴吼一声,怒形于色。
  万家驹心知他已上了徐人龙的圈套,也是怒不可遏的道:“办不到!”
  “鸳鸯帮主”暴喝声中,两支既宽又大的双袖已自拂出。
  两道排山倒海的劲风,冷不防急放而至,他怒极出手,势吞江河。
  “不好!”“万家驹不防之下,一连退出了三个大步!
  “万家驹!不知天高地厚!”大袖一卷,电光般的二招又发。
  万家驹高声道:“帮主!你不明是非!”
  口中叫着,手上可没怠慢,双掌分拒两袖,一招改为两袖,一招改为两式。
  “哼哼!凭你敢在天星殿撒野!”
  “鸳鸯帮主”的招式被解,劲风被化,更加怒如吼雷,两支大袖,如同两片乌云,漫空飞舞,激气如潮。
  万家驹被逼在殿中一角,衣襟被震得猎猎有声,周身都被劲风罩住,四面都是力道的加长。
  “鸳鸯帮主”不给他有喘息之机,更不给他运用“紫金魔功”的空儿,一双大袖,不断发出“阴风”,暴雨迅雷-般,招招相连,式式卸接。
  他乃一代魔头,百年修为,焉同小可。
  转眼之际。万家驹先机尽失,险象环生。
  这时——天星殿外,已围满了鸳鸯宫的手下。
  而这座大殿,既是天生巨石凿成,除了正门之外,别无门窗。
  万家驹掌护周身,也不由急得遍体生津,汗渍隐现。
  他一面应敌,一面打料脱身之计。
  正在他分心散神之时……
  “接这一招!”黑袖一拂而至,如同半堵黑山,劲道之强,前所未见。
  万家驹略一矮身,双掌上推……
  “纳命来”!       
  左袖被他一推化解,右袖已紧迫而至,间不容发,十万火急。
  “啊!”血光一缕,人影暴退。
  万家驹的左臂,已被袖角扫去一片油皮,血渗如雨。
  “鸳鸯帮主”狂笑一声道:“万家驹,知道本帮主的利害吗?”
  “银衣追魂”徐人龙叫道:“帮主,此人不除后患无窍! ”
  “留他小命,重阳日叫天下魔道心服!”
  帮主……”“本帮主心意已定,哈哈哈哈!”
  万家驹心中如同刀绞,望着左臂的血珠,不由牙关紧咬,忍住疼痛,凝神运功,默念心法。
  紫雾微起,金芒缓出。
  “紫金魔功!”“银衣追魂”徐人龙大惊而呼!
  “鸳鸯帮主”心中也有怯意,双目顿露杀机。
  万家驹的“紫金魔功”他在神风领头已经见识过了,的确是出乎意料的鬼异难奇,高深莫测。
  紫雾渐浓,金芒四射。
  “银衣追魂”徐人龙不觉已退到天星殿外。
  “鸳鸯帮主”左袖护胸,右袖作势,面上黑的一半发乌,白的一半泛红,双目凝神,不敢稍瞬。
  万家驹双掌横胸,作势微振,双目电射,脚下 前移。
  空气,紧张得喘不过气。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架式。
  沉寂,每个人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紫雾化成一团,金光射满了天星殿。
  万家驹已逼近“鸳鸯帮主”身前丈余之处,沉声道: “帮主!把徐人龙交出来,免伤了你我的和气!”
  “梦想! ”“真的!”
  “有何本领你……”“嗨! ”
  “杀!”“轰!”一声天崩地裂的大响,天星殿的桌椅齐飞。
  紫雾暴涨丈余,金光耀眼难开。
  “鸳鸯帮主”立桩不稳,免强矮势扬袖!
  “帮主!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退!”
  “银衣追魂”徐人龙在天星殿外,阴阴而叫。
  “也好,本帮主暂记下你一条小命!”
  “鸳鸯帮主”语起人动,大袖顺势一拂,人已穿出殿外。
  万家驹大吼道:“少说大话,那哪里走!”
  “哈哈哈哈!”殿外“笃!”一声轻响之后,  “鸳鸯帮主”一声“好!”
  随着是“银衣追魂”徐人龙的隐森鬼啸,刺耳惊魂!

  第四十二章 虎穴情仇
  万家驹不由一楞,略一沉吟……
  忽闻----
  “轧轧轧轧!”声如雷鸣,来自地底。
  “不好!”他点地提神,向殿外穿……
  “轰!”山摇地动一声巨响, “天星殿”的正门突然被顶上落下一块庞大无比的石板封闭了来。
  光线顿暗,伸手不见五指。
  万家驹的去势纵快,但分厘之差,已被关在殿内。
  人声被隔,严丝无缝,四周鬼气森森,如同黑暗地狱。
  万家驹焉能不急,大呼大嚷道:“徐人龙!老狗,你这无耻的小人!”
  “鸳鸯宫原来是见不得人的鬼计多端,不怕武林耻笑!”
  “鸳鸯帮主,是好汉我真刀真枪……”
  然而,除了回音如在瓷缸之中,不断的嗡嗡作响,在头顶飘来荡之外,连半点回应也没有。
  万家驹不再喊叫。
  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约莫着方向,暗暗运架全身的功力,认准石板封闭的正门拼命推去。
  “轰!”地动山摇,沙石如雨。
  空气的回荡之力,把他自已的桩式也震得一幌。
  石板如故,黑暗照旧。
  半点裂痕固然不见,一点动摇的样儿也没有。
  “轰轰轰!”
  他一连发了三掌,却是聚精会神而为。
  万家驹的手臂震麻了,腰也酸了,脑子里幌幌荡荡,还是徒劳无功,白白的耗损了功力。
  然忽
  一道亮光,足有尺余大小,由顶上射下来。
  “万家驹,安份一点吧,何苦呢,嘿嘿嘿!”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张半黑半白的鸳鸯脸,从那离可十丈的洞中现出来,发出冷兮兮的惨笑。
  万家驹心如喷火,怒喝道:“徐人龙,是人你下来。”
  徐人龙又是一笑道:“依本舵主的猜想,你此时最好是希望上来。”
  “呸!总有一天我把你碎死万段!”
  “只怕今生今世你办不到了!”
  “你等着瞧!”
  “这句话要本舵说才对!”
  “老狗才!”
  “万家驹,你等着,重阳大会那天,帮主自然会放你出来!”
  “重阳大会!”
  “是的,快快,还有两个月,不过……哈哈哈哈!”
  “银衣追魂”徐人能狂笑一阵又接着道:“两个月不吃不喝,到时你出来也不过是送死而已,咱们在‘万魔竞技大会’上再见吧!哈哈哈!”
  “徐人……”
  “卡嚓!”一声大响。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人影顿失,笑声已渺,天星殿的
  一线阳光,也随之而没,又恢复了先前的黑暗,隐森,潮湿。
  万家驹聚半身功力推那石板,此时已筋尽力疲,加上神志沮丧,人更提不起精神,他打量着顶上先前的那个小孔。
  那个尺来大的透光小孔。
  在光亮初射之际估计,高可十丈左右,要是养精蓄锐的竭力一冲,也许勉强可以接近,只要能接近……
  他的求生之念又起。
  目前,唯一要做的,是在恢复疲劳,调息功力。
  于是,他跌坐地面,摒气摄神,专心调息。
  万家驹,功力奇高,仗着不世奇遇,又加禀赋天生,这不些关内脏的伤势与疲劳,一经调息,便自霍然而愈,疲乏尽失。
  功行一周,精神大振。
  因为久处黑暗之中,目力已能适应,点地一跃,上射五丈,凌空叠腰再起,又是数丈高下。
  “冬!”“哎呀!”敢情顶上并不是平坦的。
  一根木柱似的下垂石笋,正碰在脊背之上,痛激心腑,人也一坠落地,沉心静虑凝神仰视,不由喊了声:“苦也! ”
  顶上的石笋如同倒垂的石林,密密麻麻,连先前透光的小洞,也不知在那里,漫说是由洞中穿出去了。
  万家驹并不灰心。
  他要利用石笋,寻找出困之路。
  “起!”二次腾身,依式上射,猿臂舒处,认定一个石笋抱去。果然,被他抱了个牢。
  他产生了一丝的希望,由这一个石笋,移向另一个石箩。
  由于石笋生了苔藓,十分油滑,他不得不十指用力。抓进石笋中半寸,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试想这种爬法,脚不着力,是何等的艰苦。
  一股求生的勇气与报仇的信心,在鼓励他。
  他要出因,否则,两月之后的重九大曾,必在长期饥饿~下凶多言少,他自己的生命虽不可惜,而父仇,师恩,万家的香火……
  有这些力量的支持。他虽然十指鲜血淋淋,还不断的爬。
  不然的话,也许他早已一撒手,便活活的跌成肉泥。
  足方一盏茶的时分。
  万家驹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气馁了。
  池没找出先前石孔的半点痕。迹
  他又已进入疲劳不堪的境地,十指上的鲜血,顺着手掌向手臂上流,染透了他的衣衫,耳鸣,心跳。
  失望,毁灭了他的意志,消沉了他的信心。
  就在此时——一阵了悉吃吃的声音,由顶上传来。
  万家驹原已死了的心思。忽然又是一振,他双目如同猛兽似的凶很,功力暗聚十指,他用一只左手插进石笋之中,把自已身子吊在那儿。
  腾出一只右手来,振腕作势。
  他打算只要“银衣追魂”徐人龙再一露面,就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
  一则可能一掌叫他非死必伤。
  二则凑巧了也许可以把小洞震成大洞就此出困。
  因为,除此以外,要想出困势比登天还难。
  果然——一线耀目的阳光,红通通的突然由不远的头上射下来。
  分明是顶上有人揭开那小洞的盖子。
  相距万家驹吊身之处,约有三丈左右,中间虽隔着些石笋,但酌量着力道尚可以达到。
  所以,万家驹摒气凝神,意存一声。“卡!”
  一声轻响,光线更加大了。“万……”
  万家驹振腕发出一股仅有的力道,喝力拍去,怒吼道:“老狗!”
  “啊!”蓦然闷哼,小洞又已合上。
  “不好!”万家驹由于力聚右掌一击,左手功力顿消。身子一沉直向下坠,幸而他人尚清醒,半空中提气卸力,刹住了下沉之势。
  “咕通!”一屁股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上,耳中“嗡!”的一声,血气觉着一翻,这一跤摔得不轻。
  “万家驹!你不要冒失!”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竟在耳畔响起,悠扬悦耳。
  “噫!”万家驹不由摇了摇头,心忖:——我这是做梦?
  “万家驹,你为何不说话,不想出困吗?”
  这一次再也不容万家驹疑惑了,这是事实,不是梦,千真万确的是事实,而且这传音入密千里一线的功夫,音声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是……他不由一阵大喜过望,也聚起功力,传音入密对空说道:“你是叫‘神秘人物’的恩人吗?”
  “你还记得我!”
  “万某屡蒙指点,又承援手……”
  万家驹中途停口不言,迟疑不语。
  因为,他忽然对这位“神秘人物”起了疑惑。
  那自称“神秘人物”的人,以前曾经不止一次对万家驹说过,说过“银衣追魂”徐人龙不是他的仇家。
  而江湖之上恰巧又相反的都说徐人龙是当年杀死“铁掌无敌”万邦安的正凶。
  这是什么原因?
  想着,不由又传音道:“你以前说徐人龙不是我 的仇家,可是……”
  “万家驹,这是什么时候,还能谈这些问题吗?”
  “万家驹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呐呐的道:“你是……”
  “我是救你出困的,难道你真想在这里住上两月?”
  “可是……”
  “小心,顺着绳子爬,要快!”
  不由万家驹多想,顶上的小洞光射之下,坠下一根姆指粗的麻绳来,一直垂到地面落在家驹面前。
  此乃天降奇际,绝处逢生。
  万家驹怎肯放过这千载一时之机,抓牢麻绳,猿升而上。
  也不过上升到一半。
  “什么人?”
  顶上传来一声吆喝。
  接着——嘭!
  一声大震,劲风呼呼,闷哼一声,由小洞中传下来。
  显然是有人动上手了。
  “好大的胆,敢放走要犯!”
  “把这丫头的而巾揭下来! ”
  听语气,必是有一个女子,但却听不见女子的声音。
  呼呼劲风,阵阵吆喝,动手的似乎不止一个人,而且十分激烈。
  万家驹不敢怠慢,一连几个攀登,人已到了洞口。
  彩霞满天,原已是黄昏时候。
  五个“鸳鸯宫”的高手,围着一个青纱包头蒙脸的女子在恶打恶斗。
  那女子似乎怕五个高手逼近洞口,割断了绳索,因此,不敢离开洞口一步,形势上也就不能跳跃闪避,只有硬接硬碰。
  五个高手的十只大袖,左拂右抖,呼呼劲风排山到海的凶狠逼迫,情势对那女子十分不利。
  万家驹揉身挤出尺余小洞,满腔怒火,化为庞大的力量,双掌齐振吼道:“杀!”
  一招出手,力逾千钧。
  两声闷哼,血花四溅。
  五个高手已有两个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另三个一见,撒腿就跑。
  万家驹那里肯舍,拔脚就追。
  蒙面少女这时也奋身追去,低声道:“不能放走 他们! ”
  “晓得!”万家驹应声未了,电射而前,探臂疾抓。
  跑得稍后的一个,衣领被抓个正着,抖腕用力一摔。
  “去你的!”脑浆四溢,血肉狼藉,被万家驹活活摔死。
  这时,蒙面少女也已由背后点了另一个的死穴,半声没哼僵倒就地。
  可是。另一个“鸳鸯帮”的高手,早已一溜烟狂奔出十丈之外。
  而且,他一面狂奔逃命,一面呼哨示警。
  眼见追不上了。
  “呛呛呛呛!”四山锣声齐响,胡笛阵阵。
  装面少女十分焦急,一拉万家驹道:“不好!快走!”
  万家驹道:“姑娘先走一步,我誓必找‘鸳鸯帮’算账,手劈徐人龙报仇!”
  “哎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走!”
  “在下……⋯”
  “你功力耗损,光棍不吃眼前亏,日子长呢!”
  “这……”
  “走, 快! ”
  蒙面女子匆匆忙忙,拉紧了万家驹的衣袖,不择路的落荒而走。
  万家驹也觉不错,又被她紧紧的拉着不放,只好随了她窜高跳低,飞似的狂奔。
  那女子似乎对这一带的山路十分熟悉,甚至于对“鸳鸯帮”的戒备布置也嘹若指掌,十分清楚。
  一路之上,居然没有遇上一处明桩暗卡。
  两个人手牵手,如同一双彩蝶,又象一对飞燕,风驰电掣,捷逾飞鸟,快比流星的埋头展功。
  眼看快要出山。蒙面女子忽然势子一缓,低声道:“出山之处的一追天隘再也绕不过去了!”
  万家驹听她的口音,十分耳熟,且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 “你是……”
  蒙面女子似乎身子一震,忙道:“我是谁?你……”
  “你就是屡次援手的‘神秘人物’!”
  “唉!”蒙面女子先是幽幽一叹,语毕凄凉的道:“此时尚未离开险地,等一下再谈吧!”
  万家驹游目四顾,果见山脚之下一道关隘,两旁削壁千仞,正是出山入山必经之路,舍此别无可遁,忙道:“杀去!”
  “也只有如此,但要快捷利落,你在左,我在右,叫他们防而不备,来一个措手不及,千万不要恋战!”
  “就依姑娘!”
  “记好了!”
  蒙面女子说完,一撒手,径向右手削壁飞身而下。
  万家驹更不削缓,腾身由左岩下落。
  山口,左右各有一座栅栏,栅栏内各有五个“鸳鸯脸”的大汉,虎视眈眈,把守谷口。
  “吼———”蒙面女子一声长哨,凌空发掌,向下扑去。
  “杀!”万家驹高声呐喊,也象一头苍鹰扑向左面。
  呼呼掌风,惊人惨叫。
  两人双双得手。
  十个“鸳鸯帮”的守山人,连看都没看清,个不漏的血染当场,横尸木栅。
  “大胆的小辈,那里走!”
  山内,冲出数十高手, “鸳鸯帮主”率领徐人龙,以及内五堂堂主,已风卷赶来气势惊人。

  第四十三章 父女火拼
  转眼之间, “鸳鸯帮主”等一行,已狂澜似的卷到山口。
  此时,暮色苍茫,天色昏暗。
  蒙面女子拉了拉脸上的青纱,低声道:“且战且走,出了山,他们不便追了!”
  万家驹咬牙切齿的道:“姑娘,你低挡他们一阵,我先毙了徐人龙!”
  那女子陡然一震,忙不迭的道:“不!不!”
  “怎么?”
  “我接不下鸳鸯帮主,徐人龙交给我!”
  “哦……”他俩低声交谈之际,  ‘鸳鸯帮主’已领先而至,暴喝声道:“万家驹,你逃不掉!”
  “你更难逃公道!”
  万家驹不容多想, “鸳鸯帮主”的大袖已经拂出。
  两人稍沾即走,一分又合。
  交上手,谁也不敢大意。
  他二人这已是第三次遇招,彼此各存戒心。
  若是万家驹功力未曾受损,精力充沛之时,,少不得占着三分优势。
  然而,此时已一再耗损,影响不小,也只是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局面,谁也不敢稍存侥幸,谁都专心一意应敌。
  二人缠在一起,全是快打快攻。
  “银衣追魂”徐人龙为首,长剑一挥,对着身后众人喝道:“把万家驹团团围住!”
  众人呐喊一声,顿时四散开来,虽没出手,却喊声震天,替帮主助威。
  徐人龙长剑一抖,挽出斗大的剑花,一指蒙面女子道:“好丫头,报名受死!”
  蒙面女子身子一撤,不自觉的退后三步,一双眸子由青纱后面射出既惊又急,既怕又慌的异彩来。
  “银衣追魂”徐人龙凶焰更高,扬剑欺身,拦腰挥去,大喝道:“纳命来!”
  “噢!”嘤然一声惊呼,蒙面女子闪身飘出丈余,并没还手。
  徐人龙得寸进尺,剑势不收,尾随上拨,径挑她的面纱。
  蒙面女子一声不响,连连退后不迭。
  “你不敢还手,居然有胆子闯进本宫!”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剑紧似一剑,一招狠过一招,“追魂剑”法,夹着风雷之势没头没脸的横劈直刺,左削右挑。
  那女子不知怎的,一味游走闪躲,偶而急难之时遇上险招,才掌风虚发,只把剑尖震开,也不采取攻势。
  幸而她身法灵活,对“追魂剑”法的招势,好象十分了解,否则的话,只怕不只面纱被挑,连性命只怕早已不保。
  那厢。万家驹与“鸳鸯帮主”杀得难解难分。
  “鸳鸯帮主”已尽生平功力,大袖发出阵阵的“阴风”,脸上罩上一层蒙蒙的黑雾,狰狞恐怖。
  万家驹也已运起“紫金魔功”,化为一团紫雾,万道金芒。
  他一面与强敌对垒,一面还留心蒙面女子的形势。
  他见她连连遇险,毫无还招之力,不由暗暗称奇。
  以蒙面女子适才的轻功造诣,似乎不会接不下“银衣追魂”徐人龙?最少当在百招以上。
  以她的“传音入密”千里一线的功夫推断,甚至于要强过一般高手,为何会如此的不济?
  难道她有什么顾忌?
  还是另有原因?
  此时——“银衣追魂”徐人龙越战越勇,竟把蒙面女子逼到左边的木栅之前。
  木栅与山石削岩,成了一个三角形。
  蒙面女子已退到三角地带,后退无路,左右也没有再退的余地。
  徐人龙仰脸一笑,恶狠狠的喝道:“小贱人,你那里走! ”
  喝声中,长剑一式“仙人指路”,直刺那女子的喉结,并挑她的下额,一招两式,鬼怪至极。
  “啊!”蒙面女子惊呼一声,无从再躲,情急之下,扬起左袖横扫上拂。
  “做梦!”徐人龙咬牙一喝,剑势斜削。
  “哦嘎——”
  血光一喷,断袖飘扬。
  徐人龙得理更不饶人,长剑“回水挽波”变式削回!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时。
  “住手!”紫雾一滚,金芒闪至。
  “呜——”“哦呀! ”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长剑飞入半空,人已怪吼一声,硬被震退三丈。
  万家驹说快也真够快。
  他一掌逼退“鸳鸯帮主”百忙之中从徐人龙长剑之下救了蒙面女子,不知她伤势如何,救人要紧,猿臂一钩她的柳腰,就在木栅门上一点脚借力,人如离弦之箭,疾射一泻三丈,口中道:“暂且饶你们一死!”
  语落,一连几个起落,已下来数十丈之远。
  先前——“鸳鸯帮主”还率领一干高手呐喊追来。
  渐渐的,已经不闻声息。
  万家驹打量着,已出了大别山区,崇山峻领早已抛在脑后,眼前虽仍然是起伏的山地,但已不是那等险峻,只不过丘陵起伏而已。
  他一面跑,一面低下头来看掖下夹着的蒙面女子。
  但见她蒙在脸上的面纱,迎风扬起,露出鼻孔以下的小嘴来。
  嘴唇惨白,鼻息呼呼,似乎是惊恐过度,成了半昏迷状态。
  眼前,急欲要做的是察看她的伤势。
  绝不能再跑了,万一她伤势甚重,流血过多。
  正巧——前面不远的窟里,丛竹梢头露出一角红墙碧瓦。
  约莫看必是庵观寺院。
  家驹不由心下大喜。
  因为,自己若是夹着一个受伤的少女,到了宫塘大道,定然引人注意,少不得惊世骇俗。
  就在找山居村落,也有不便之处。
  遇上尾观寺院,方便二至,最好也没有了。
  心时主意既定,认定那竹林奔去。
  指顾之间,已越过竹杯,不由一楞。
  原来是一座山神庙。
  大门两侧,蔓草及膝,正殿塌了一半 ,神像更是不全。
  幸而,正殿的左间,四壁向足以蔽风雨,而且地上还铺着一堆厚厚的荒草,好象有人睡过一般。
  此时,万家驹无暇多想,抱定蒙面女子,大跨步进了庙门,将她轻轻的平放在荒草之上。
  这时,才仔细察看她的左手。
  她左袖被削一载,而伤势异常轻微,只不过被剑尖挑上一条三寸来长的血槽其深不过两分,血已结成了干疤。
  万家驹不由顿感奇怪,心忖:——难道她另受了内伤不成?不然为何会昏昏沉沉?
  想着,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哎!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观念,忽然在他心中作崇起来。
  因此,他伸出的手,不由又缩了回来,一个人,睁大了双眼,盯在她一起一伏的胸口上,一时脑子中思潮也随着那女子的胸部的起伏波动不已。
  良久——万家驹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一手按上了她的腕脉。
  那女子的腕脉和平,毫无内伤的征兆。
  这却奇怪了,她为什么会昏昏沉沉的呢?
  家驹迷惘的,又对一只手轻轻按上她的额头。
  隔着一层黑纱,试不出她是不是在发烧。
  终于,家驹毫不迟疑的解去她的面纱……
  “啊!”万家驹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心里跳出来,对着那美好的面孔,不由惊得呆了。
  “原来是你? 你?徐姑娘!徐凤笙?”
  那弯弯的秀眉,牛闭不开的眼睛,端正的鼻子,一果似的双颊,弧形的两瓣嘴唇,雪白的粉颈。
  “怎么会?怎么会?”徐凤笙不是已刺了“鸳鸯脸”吗?
  她不是已经充任鸳鸯宫的后宫统领吗? 怎么会是她?
  而眼前的事实,又不容许人疑虑,不是她是谁?
  万家驹一时心里翻腾如潮。
  “徐姑娘?徐姑娘!”
  他摇着她,叫着她。
  “唔……”徐凤笙仅只扭动了一下,口中唔唔的哼了一声。
  “徐姑娘,你?会是你?”
  “唔        ……”
  回答的,又是一声“唔”。
  “凤笙姑娘,你怎么样了!你……”
  “我的心……”
  徐凤笙眯着双眼,好似睁不开的样子,只说出了三个字。
  “你的心?”万家驹一只手不知不觉的按上徐凤笙的心上,这许就叫做“爱”?
  “我能爱她吗?”
  在万家驹的心中,这是一个绝对不定的答案。
  徐凤笙是自己仇家的女儿,自己若是爱她,就不能对他父亲采取敌对的态度,也就是许不能报杀父的血仇?
  “父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
  万家驹想到了父仇,不由通身一震,血气上涌。
  他一收手,突的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徐姑娘,起来! ”
  “哦,你……”徐凤笙突然一惊,原是装成半昏迷的样儿,也不觉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呆了,半闭的杏眼,失惊的道:“家驹,你……”
  “徐姑娘,你的一片好心,在下心领,多谢你屡次相救,我会想法报答你!”
  徐凤笙不由怨怨的道:“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我并没要求你报答呀!”
  “可是,我不能不报答,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
  “我不要你报答!”
  “那是徐姑娘的美德!”
  “万一你一定要报答,我有一个要求!”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震,连忙道;“不怕姑娘见怪,除了你我的婚姻之外,在下一定答应!”
  他开门见山的说出来,因为,他已有了两次的经验,他不能再蹈前辙。
  徐凤笙闻言,一双杏眼之中,泪水象断了线 的珍珠一般,簌簌下落,想是痛心抽泣,不能自禁。
  她含泪咬了咬下唇,终于呜咽着说道;
  “我知道是我无福使你相爱,因此我的所谓的要求,不是这一方面的。”
  万家驹一时也不胜感慨,点头道;“在下愿意答应姑娘一个要求!以报屡次相救之德!”
  “就是你对我父亲的……”
  “你父亲?”
  “我知道,家父当年一步走错,可不可以请你看在他风烛残年,行将就木活不多久的份儿上,不要杀他!”
  万家驹闻言,不由猛的一震,失声叫道:“你……你要我不报杀父之仇?”

  第四十四章 金臂煞星
  万家驹正在犹豫之际。
  徐凤笙又已泪如雨下,几近哀求的道:“万少侠,别的我不敢想,但能得到你的同情,高抬贵手,放我父女一条生路,我情愿与老父找一隐蔽之处,长伴青灯,诵经念佛,以度残年!”
  “徐姑娘!你的意思,在下明白,可是,为人子的……”
  “你就是杀了我爹,万老前辈也不能死而复生。”
  “可是,总算我尽了人子之道!”
  “难道你是铁石心肠?”
  “父仇不共戴天,至于姑娘待我的天高地厚,只有另图报答!”
  “好了!”徐凤笙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满面悲戚,化容惨变,哭着说:“既然你一心代父报仇,我也没有话说!徐凤笙的心思白用,不如以死而明心志也就是了!”
  说着,忽然一低头,照定右柱上撞……
  “徐姑娘!”人影疾飘,万家驹抢上一步,分厘之差,一把抱住。
  “你不要拦我!”
  “徐姑娘!你这毫无意义!”
  “你能替死去的父亲报仇,我为什么眼看着活着的父亲被杀!”
  “这……”
  “不要拦我,松手!”
  “这话不是这等讲法!”
  “要怎样讲法!”
  “你安静一下。”
  “有话你说!”徐凤笙的柳腰被万家驹抱了个牢不可放,她的人也整个依在万家驹的怀里,一阵青春少女的幽香,阵阵的冲进他的鼻息,柔柔的秀发,也在他的脸上轻拂,一种少见的奇痒,使万家驹的心情乱极。
  他不敢睁眼。
  因为眼前就是徐凤笙雪白圆嫩的粉颈。
  徐凤笙的话,虽然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而言,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理由,而且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儿,也实在叫人同情。
  何况,她一次又一次的曾把万家驹从死神的边缘救出来。
  她为的是什么?
  除了她一心爱着万家驹之外,当然也有化解这段血仇的含意。
  万家驹既不能答应,一时也不忍心决绝。
  他只呐呐的道:“徐姑娘,事关父仇,只好从长计议!”
  徐凤笙饮泣着道:“你能替父报仇,可怜我上无长兄,下无幼弟,老父弱女,有谁……”
  她泣不成声,扭转身子,伏在万家驹的肩头,大哭起来。
  “徐姑娘!你哭不算事呀!”
  “你……你先杀了我好啦!”
  万家驹的心有些动摇了。
  也耳中听的是徐凤笙抽泣的低语。
  胸前是徐凤笙热烘烘的肉体。
  她扭呀扭的,摩擦之中,有一股热的力量,把方家驹替父报仇的意志溶化了,动摇了。
  他眼望着怀内绵羊似的徐凤笙,头脑发昏,双眼发花。
  忽然,无数的金星,在眼前闪来闪去。
  金星里———是徐凤笙的悲不自胜。
  渐渐的———又是徐凤笙的花容月貌。
  变了!变了……忽然变成了自己父亲万家邦血淋淋的首级,母亲在舟破身亡一刹的惨状,老母临死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家驹!驹儿!你要替父……”“报仇!”
  万家驹也突然变色,双手一推怀中的徐凤笙,大叫道:“徐姑娘!我无论如何,不能放下父母的血仇不报!”
  徐凤笙蓦的一惊,连退几步,身子靠在右柱之上,咬着下唇含泪道:“你真的丝毫无动干衷吗?”
  “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啊你答应了?”
  “答应你在重阳大会之前,暂且不找你爹!”
  “重阳大会以后呢?”
  “事情水落石出,万某誓必报仇!”
  “你……”
  “姑娘对我的情意,我必有一个交代,恩怨分明!”
  “怎么交代呢?”
  “这……眼前我不能答复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要怎么样才对得起姑娘天高地厚的情义!”
  “无量寿佛!”庙外,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音如洪钟。
  万家驹与徐岚笙不由同是一惊。
  意念未转,破山门前已拦门站着一个道家打扮的瘦削中年人。
  那道士头挽道髻,发黑鉴人,枯脸无肉,双目发绿,鹰鼻如钩,海口无须,身后斜插一柄拂尘,油绿八卦衣,虚飘飘的迎风飞舞,渊停岳立,毫无血色的脸上,徽含阴沉好笑。
  他阴阳怪气的道:“想不到荒山破庙也有贵客驾到,而且一来就是两位!”
  万家驹忙拱手道:“道长!”
  不料,那道士跨步进庙,不理家驹,白顾道:“一男一女,阴阳调和,看来这座破庙的气运要复兴!香火要旺盛了! ”
  徐凤笙的一张粉脸,羞得嘴血般的红。
  万家驹也不由脸上发烧,朗声道:“前长!此言差矣! ”
  那道士如同没听见一般。
  此时,他已走到了那堆铺好的荒草之前,眉头一皱,在草堆上扫了一眼,忽然回身高叫道:“你们在我的云床上……未免太也糟踏了山人的清修了!”
  “放屁!徐凤笙那能再忍,怒喝一声,跨步而前。
  万家驹也勃然变色道:“道长说话也得有个分寸!”
  道士眯着眼睛冷冷的道:“是你们没有分寸,怎么反说贫道没有分寸!”
  万家驹剑眉上扬道:“我们怎么没有分寸?”
  “檀入贫道清修之所,难道还有理吗?”
  “这庙是你的?
  “难道是你们的吗?真乃笑话!”
  徐凤笙咬牙道:“这分明是一座废庙,无主的荒庙,你还想讹人!”
  “对!”道士的脑袋一幌,皮笑骨不笑道:“贫道就打算讹人,你们既进了我的庙,少不得要布施布施,大的捐上一笔,好让我修修这荒山废庙!”
  徐凤笙又好气,又好笑道:“呸!你穷疯了!”
  谁知,道士仰天发出一阵驴叫似的怪叫,尖声吼道:“我不向你化缘,因为你爹已没了飞虎堡的基业,现在是替别人打天下,不值得贫道开口!”
  徐凤笙不由一惊,脚下退后一步道:“你认识我!”
  道士冷冷一哼道:“哼!你好妙的心思,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瞒得‘鸳鸯帮主’好苦!”
  徐凤笙以人皮面具假装刺脸,是十分秘密的事。
  除了她自己以外,连“银衣追魂”徐人龙都被蒙在 鼓里,可说是,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料被这怪道士一语揭破。
  万家驹觉着这道士有些来历,接着道:“道长是……”
  “贫道正要找你说话!”
  “找我说话!”
  “厄,我想请万少侠慈悲慈悲,慷慨的布施贫道一次!”
  “在下此身之外无长物!”
  “贫道正要募化你身上的东西, ”
  “我身上的东西?”
  “哼哼!募化你身上那面紫金魔镜!”
  “啊!”“少侠慷慨一点吧!”
  “你是什么人?”“你问贫道?”
  “报上名来!”“也好!”
  道士说声‘也好’忽然右手伸出干枯的手掌,将左臂的大袖向上一掀,大声的喝道:“你瞧!”
  一条金晃晃的手臂,闪闪发光。
  徐凤笙嘤然一惊,叫道:“金臂煞星吕少阳!”
  “被你猜到了,凭这只金臂有资格化这个缘吗!”
  万家驹气极反笑:“哈哈哈哈!你是说凭你这残废的手臂,就梦想唬人!”
  “小娃儿!你死定了!”
  原来,“金臂煞星”吕少阳是“川中五道”之一。
  “川中五道”是川广云贵一带出名的煞星,辣手人物。
  他一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残废”。
  万家驹出口就碰上了他的痛处,原是无心。
  而“金臂煞星”已探手摘下背后的拂尘,抖腕一振,洒出千万点寒芒,同时,金臂一摔。
  呼——掠起一股劲风,点地出了破殿,咆哮如雷,站在庙外空场中心,叫道:“小娃儿,道爷连你的小命也要募化了! ”
  万家驹点地一穿……
  徐凤笙抢先拦在他的面前,低声道:“小心!他金臂中有鬼!”
  “有鬼?”“听人说金臂中心有毒,出招时由五个金指甲里外射,必须小心!”
  万家驹不由皱起眉头。
  他最恨的就是江湖人使用药物。
  如今,‘金臂煞星’从身法功力判断,已算得上强敌 ,再加上防不胜防的巨毒,却不能不格外小心。
  幸好有徐凤笙的关照。
  不然,怎会想到金臂之中藏有巨毒呢?
  他不由对徐风笙的关切之情,更加的感激。
  庙门外。
  “金臂煞星”吕少阳已咆哮如雷牛吼道:“万家驹!连镜带命,一齐交给道爷吧,这爷替你多做一场法会,好叫你早日升天!早转轮回!”
  “牛鼻子!你做梦!”万家驹越过徐凤笙,一射出了庙门。
  嗖----迎面劲风如山,寒芒万点。
  拂影一片之中,一条黄澄澄的金臂,如同一只猛虎,直捣过来。
  “咦!”出招太快,万家驹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凉汗,匆忙的跃退丈余。
  “小子,纳命来吧!”寒芒又已展开,直如洒在眼前。
  金臂化捣为砸,势如泰山压顶。
  “不好!”“哈哈哈哈!”
  惊呼,狂笑,同时而发。
  “嘭!”半堵土墙到下,灰沙扬起一片花雨。
  “金臂煞星”吕少阳志在必得,招势用老,砸在土墙之上,更加怒吼如牛,追踪着飘退丈外的万家驹扬金臂,抖银拂,直扑追来。
  与人过招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在万家驹乃是出道对敌以来的第一次。
  这并不是“金臂煞星”吕少阳的功力高人一等。
  而是由于万家驹有了,‘金臂巨毒’的先入之见,因此小心,谨慎,一心,一意的防在巨毒之上。
  此时,他满头满脸的溅满了泥沙,狼狈的连连遇险,一腔怒火,如同要爆炸了似的,提气凝神,力聚双掌,喝道:“牛鼻子!接招!”
  “招”字出口,双掌推出。
  空气鼓动加潮,隐隐中有淡淡的紫雾金芒分两股发出。
  “金臂煞星”吕少阳,狂嚎道:“道爷不在乎!”
  “噗!”闷声一啊,人影即分。
  万家驹退了一步,暗喊一声;“这恶这鬼怪!”
  “金臂煞星”吕少阳退了三个大步,一双绿眼看了一下横征胸前的那只金臂,心中也不由暗暗的道:“小子!力道不小,真是人小鬼大!”
  两人各怀鬼脸,其实都在暗下里加倍留神。
  万家驹不敢与“金臂煞星”吕少阳迎面。
  因为随时随地要防备着 ,金臂里可以射击的巨毒。
  “金臂煞星”吕少阳也不敢与万家驹接近。
  他惊惧万家驹绝高的惊人内功。
  但是,尽管彼此心里明白,外表上谁也不愿露出半点怯意。
  彼此都冷哼一声,面对面的逼视着对方,立桩作势,在三丈大小的距离之下,脚下游走,目不稍瞬!
  一场生死的搏斗的序曲,杀气充满了荒山破庙。
  正在此时。远处一连声的厉叫顺风传来,此起彼落。
  徐凤笙忽然化容变色,一探手在袖内摸出人皮面具,忙不达的向吹弹得破的脸上蒙去,口中道:“不好!我要走了,千万不能放走了老道,不然我的性命难保!”
  说着,扬起大袖,迫不及待的向破庙后面一闪而去。
  万家驹不知为了什么事,虎目一扫徐凤笙的去处。
  “小子! 死! ”

  第四十五章 墨雨飘香
  “金臂煞星”吕少阳乘着万家驹分神之际,虎扑而至。
  银拂挥处,如同雪花漫天。
  金臂扬起,赛如霹雳雷霆。
  他奋力一击,平生功力所聚,声势之厉无可比拟,劲道之强没法估计。
  “不好!”万家驹勉强双掌外推,急切之间功力大打折扣,试觉着脑前一紧,血逆气喘,眼花耳鸣,再也立脚不住,登登连退七步!
  “吼——”厉哨之声划空而至。
  唰——“住手!”一个“鸳鸯宫”的矮小怪人,中途一袖拂出,拦住了“金臂煞星”吕少阳的势子,恰巧把了万家驹由险极之下救了。
  “金臂煞星”吕少阳眼看得手,突然被逼得收招撤身,不由面色一寒,怒气冲冲的喝道:“你中途插的什么手……”
  “哈哈哈哈!”“鸳鸯帮”的怪人乐声狂笑,声如枭啼。
  笑声嘎然而止,双眼上仰云天,又道:“你不知道鲍某的职务所在吗?”
  “职务所在?”“鲍某乃鸳鸯帮五宫十堂总教头,三山九路都巡使……”
  “哈哈哈哈哈……‘金臂煞星’吕少阳也还他一阵堡笑,同样的阴森尖锐,刻薄的道:“鲍子安!你的衔头不小呀!”
  鲍子安气呼呼的一吼喝道:“万家驹乃本帮在逃的囚犯,不许任何人动他一根毫毛!”
  万家驹此时乃知徐凤笙急急避开,原来是怕被他撞见,揭穿了她人皮面具的秘密,引起麻烦。
  “道爷不听你这一套!”
  “金臂煞星”吕少阳舞起拂尘狂卷攻出:“来得好!”
  鲍子安果然不愧是鸳鸯帮的五宫总教头,十堂巡使。
  他不慌不忙,左袖微拂,右袖突然扬起一片黑云,反扣过去。
  这一招奇异诡怪,恶毒至极。
  “哼!”“金臂煞星”闷哼一声,收拂尘出金臂。
  “嘭! ”两下接实,劲风鼓动如潮,各自退后三步。
  万家驹也不由咋舌。
  因为武家过手,很少有在第一招就硬拼硬碰的。
  他这二人大比常轨,且招一派拼命架式,全是施出内功真力,而且不躲不避,不化招不卸力。
  人影一闪又合。
  两只黑袖,一拂一臂,眨眼不及之下,已缠在一起,快打快攻,分不出人影,看不清招式。
  突然——
  “看道爷的墨雨飘香!”
  一阵黑漆的墨雨,应声四下激射!如麝似兰的香气,扑鼻而压。
  “啊———哎!”厉啸如嚎,接着只听。
  “咕通!”鲍子安的人一震丈许,连连打滚,吼叫如同杀猪。
  “不要怨道爷心狠!”
  “金臂煞星”吕少阳一只金臂的五个指甲中,滴滴黑血,依然未止,他缓步走向一旁的万家驹,脸上阴沉沉的道:“姓万的!不是道爷杀鸡吓猴,他就是你的榜样!”
  万家驹勃然大怒道:“你要怎样!”
  “墨雨飘香没生眼睛,违背道爷意思的人,少不得要尝尝滋味!”
  “呸!不见得吧!”“道爷再警告你,七个时辰之内,骨肉化成黑血,连道爷也没法化解!”
  “哼!哼!万某还没放在眼下!”
  “你执迷不悟!”
  “你一派妖气! ”
  “看……”
  吕少阳的“招”字尚未出口。叟叟风声,霍霍人影。
  十余个“鸳鸯宫”的高手,一泻落地,连袂而至。
  “噫!”他们一见鲍子安在就地打滚,不由同吃一惊。
  “金臂煞星”吕少阳大刺刺的一笑道:“把你们总教头都巡使抬回去吧,告诉你们帮主,就说姓万的被吕道爷我留下来了!哈哈哈哈!”
  “好杂毛!”
  “鸳鸯帮”的高手,同声呐喊,作势……
  “不要找死!”“金臂煞星”吕少阳的拂尘一横,发出阵劲风,拦住众人的攻势,又向地上的鲍子安一指道:“你们看清楚了!”
  这时,地上的鲍子安,一不打滚,二不翻身,一双眼睛,睁的铜铃大小,通身的衣服已经片片测落。
  血水从全身外涌。
  皮,开始裂脱。
  肉,开始融化。
  白森森的骨头,已节节现了出来。
  这惨状,前所未见,令人不寒而栗。
  ‘鸳鸯宫’的十余高手,同然是面面相观,噤若寒蝉
  万家驹也不由皱起眉头,指顾之间,情好又变。
  鲍子安的尸体之处,一阵微微的香息,已经荡然无存,随着微风飘来的,乃是一阵恶臭。
  同时,鲍子安的皮肉已经化成一滩黑水,四下溢流。
  他那付白骨斑斑点点的生了数不清的黑斑,渐渐扩大。
  “不怕死的尽管上,道爷来者不拒!”
  “金臂煞星”吕少阳,一付狂傲之态不可一世。
  “鸳鸯帮”的十余高手,全都面露惊惧,双眼失神。
  “你们快给我滚,道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饶了你们! ”
  他说完,眼角一转,又欺近万家驹道:“识时务者为俊……”
  “住口!”万家驹雷吼一声,双目煞气陡现,厉声道:“凭你这鬼首的手段,万某就放不过你!”
  “你……”
  “怎样?”
  “你不怕!”
  “哼!哼!接我一掌!”
  紫雾隐现,金光乍起!万家驹运起‘紫金魔功’先出一掌!
  这乃是他出道以来与人动手抢先的第一回。
  百年功夫,不世魔功,怒极气愤出手,其势焉同等闲。
  “哇!”“金臂煞星”吕少阳暴吼一声,霍地斜跃丈余,小眼一翻道:“你执迷不误……”
  “再看这一掌!”
  “轰!”劲风如同惊涛巨浪,排山倒海而至。
  “噫!看不出!”“金臂煞星”吕少阳,料不到万家驹修为之高令人莫测,急切之间,发声喊,陡然上射三丈,险险躲过。
  “怎不还手!”万家驹如同鬼影也似的,一招跟着 一招,第三掌又已发出。
  “哇啊啊啊!”“金臂煞星”吕少阳气极败坏的哇哇乱叫。
  他凌空一扬拂尘,划了个圆圈,泛泛银光耀目之中,一条金晃晃的手臂接踵而至,分外刺眼。
  万家驹不怕他的功力,却怕他的“墨雨飘香”。
  果然——微微香息,又已飘出。
  “不好!”家驹朗声一吼,点地穿出五丈。
  墨雨如漆,漫天落下“啊——”
  “吼———”“鸳鸯帮”十余高手只顾发呆,凝神观战,不料万家驹见机得早,身法又快,出人意表的闪出五丈。
  可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虽然也抢着夺路而逃,无奈“金臂煞星”的“墨雨飘香”洒开来三丈之内密如雨点,跑得慢的四五个,早被洒的满头满脸,惨叫之下,倒地翻滚。
  转瞬之间,又归于沉寂,尸体化为浓血,
  万家驹看在眼内,怒火如焚。
  “金臂煞星”吕少阳凌空一摔拂尘,人不落地上射丈余,鹰式一阵盘旋,二次向万家驹头顶扑到,口中吼着:“万家驹!看你跑到哪儿去!”
  瞧———破风惊人,金光生辉。
  彭!一颗大的黄金印,由破庙后面,夹着凌厉的风声坠落当地!
  “哦!”“金鸳煞星”吕少阳一见,突然一收拂尘,飘身坠落地面,脸上惊恐万分,对着金印语带战抖的道:“是你老人家!”
  是你万家驹一见这颗金印,知是“九狮印主”到了。
  但是,他想不到“金臂煞星’吕少阳杀人不见血的魔头,竟会对“九狮印主”这等服首贴耳,见了这颗, “九狮金印”便如老鼠见了猫似的。
  “九狮印主”虽是“三禽五兽”之一的不世魔头。
  但以“金臂煞星”吕少阳眼空四海,目中连“鸳鸯帮主”也看不起,怎会怕“三禽五兽”呢?
  此时——破庙之后已传出一声尖锐而沉闷的语音道:“吕少阳你给我走!”
  “是! ”“快! ”
  “是! 遵命! ”“快呀! ”“这就……”
  “金臂煞星”吕少阳的“走”字尚未出口,人已点地而起,一跃五丈,连连点地借力,转眼走了个无影无形。
  此时----
  “鸳鸯帮”的人,除了死在地上化为黑水的以外,其余没死的早已逃之夭夭,走了个干净。
  场子内,只剩了万家驹一个人。
  他不觉得看“金臂煞星”吕少阳的去处发呆。
  究竟他为何怕“九狮金印”呢?这是一谜!
  这绝对不是功力的问题,而是……是什么?
  “你发什么呆?”一声娇滴滴的悦耳之声,已到了万家驹的背后!
  他一惊回身!“噫!司马姑娘……”
  “忘了!我叫司马温玉!”
  “哦……温……温玉!又是你! ”
  “这个老怪物上了我的当了!咯哈哈哈!”
  司马温玉笑得花枝招展,缓步走向那颗黄澄澄的‘九狮金印’,十指尖尖,就解开了印结,顺势一抖!
  “哗哗啦啦!”敢情那颗看来维妙维肖的‘九狮金印’,乃是一块金色狮子花纹的怪布,包着一方有棱有角的顽石!
  万家驹也不由好笑道:“你真会捉弄人!”
  “这就是三国志上‘死诸葛吓退活司马的故事’!”
  “姑……你的妙计!”
  “掌握了那老毒物的弱点而已! ”
  “对了!请问‘金臂煞星’为什么怕‘九狮印主’?而且怕到那种一字也不敢违抗的程度呢?”
  “其中自有道理!”
  “可不可以……”
  “说来简单的很!”
  “难道他们功力……”
  “不!只因吕少知‘墨雨飘香’正练到九成的时候,在他练功的洞中,忽然有一条赤练毒蛇侵入,眼看就要吐出毒信,咬在他的咽喉……”
  “啊呀!危险!”
  “是呀,他若动手去打毒蛇,不但功亏一篑,而且有走火入魔之灾!”
  “可是1 要是不打,也就完了!”
  “正在那时‘九狮印主”凑巧路过!”
  “他救了他?”
  “是的,他打死赤练蛇,救了吕少阳一条毒命!”
  “吕少阳感恩图报,所以……”
  “不!‘九狮印主’打死了毒蛇并未离开,还替吕少阳护法,直到吕少阳的‘墨雨飘香’功力练成!”
  “原来如此!”
  “所以吕少阳感恩之余,自动的拜在‘九狮印主’门下,以为寄名弟子,而且十分认真,比授业师还尊敬!”
  “难怪他见到‘九狮金印’必恭必敬!”
  “这事我听我妈谈过,不想今天……咯咯咯”
  “今天你派上了用场!”
  “可不是吗?哈!咯哈哈哈! ”
  “哈———”万家驹也随着一笑。
  但他一笑之后,不由觉着脸上发烧。
  因为,这件事虽然可笑,但是,自己有些失去面子的歉疚。
  司马温玉为何要用手段把‘金臂煞星’吕少阳惊走?
  是不是她发觉自己不是对手,眼看就要伤在吕少阳的,“墨雨飘香”之下,有化为浓血之虑。
  想着,好胜之心不由收起笑声,淡淡的道:“万某对‘墨雨毒香’还没……”
  “呃!你不要误会!”
  司马温玉已看出万家驹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我所以惊走昌少阳,是有正事要向你说,可不是小看了你!”
  “你有正事!”
  “我妈要我四下找你,请你无论如何在未赴重阳大会之前,千万到迷宫一行,决不要失约!”
  “为什么?”
  “详情我此时未便多说,反正是与你报仇之事有关!”
  万家驹一心一意在为父母血仇,闻言不由一震道:“真的? ”
  “我骗过你吗?”
  “温玉!你没骗过我!”
  “谁又骗过你呢?”
  又是一声女子的口音,凌空而至突然接下话来。
  万家驹、司马温玉不由同时双双一惊,双双涌退七尺,并肩凝神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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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美人恩重
  风声微动,绿影一掠而至。
  “百变飞狐”梁上燕已俏立当场。
  她秀目一飘司马温玉,鼻孔中冷冷的一笑道:“原来是谈情说爱,我未免有些唐突了!”
  万家驹不由脸上发热,呐呐的道:“不!不!”
  “你是谁?”司马温玉黄衫飘飘,已闪身拦在“百变飞狐”梁上燕前面,气得脸色铁青,花容变色,一双玉掌微微上抬。
  “百变飞狐”梁上燕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眼,缓步侧移,十分冷漠,也十分轻蔑,若无其事的道:“我要找的是万家驹! ”
  司马温玉看在眼内,不由无名孽火高炽。
  她受不了这冷漠的轻视,探掌一拦道:“我问你是谁? ”
  姓盛怒之下,虽是轻挥一掌,已不知不觉之中引出了五魄力道,劲风吃吃,隐的可闻。
  “咦!”“百变飞狐”梁上燕乃是多年的老经验,焉能然不出。
  但是,她表面上依旧冷冷一笑,翠袖略飘,口中道;“河水不犯井水,你管不到!”
  方家驹也是个行大家,一见二女发出内力,不由大急,忙不迭挫掌双方分化二女所发力道,口中高 叫:“使不得! ”
  “彭!”三股劲力集于一点,大响一声,人影修分。
  三人不约而同,各自退出三个大步。
  司马温玉面有疑云,娇声道:“你帮助她?”
  “百变飞狐”梁上燕,也是脸有异色道:“你与她连手? ”
  万家驹十分尴尬,苦苦一笑,连连搓着双掌,只好道:“不!不!谁也不帮谁,因为……因为……因为你们不应该动武!”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你什么人?”
  两个女子异口同声,一齐逼着万家驹!
  万家驹左右为难,只好红了脸道:“朋友!”
  “朋友?”
  “不错!是朋友!都是朋友!”
  司马温玉眼中晶晶泪水乱转。
  她的一颗少女的心破碎了。
  须知,司马温玉初见万家驹,就在心灵深处种下了爱苗,因此,她才不顾母亲的责备,送还“魔镜”,甚至将他放出迷宫。
  而且,她想尽了千方百计,防止万家驹为徐凤笙夺去,在她心目中,徐凤笙才是她唯一的情敌。
  同时,她知道万家驹与徐人龙有不可化解的杀父之仇,这一点,是徐凤笙无法与自己抗衡的,也就是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不料————神不智鬼不觉的又从中插出个第三者来。
  而万家驹又当面直接了当的承认是朋友,最少,在万家驹的心里,这女子与自己有同样的份量。
  也就是说,无形中自己又多了一个劲敌。
  她焉能不吃惊,勉强忍住悲戚,向万家驹道:“她是你的朋友?”
  万家驹点点头道:“是的!”
  “百变飞狐”梁上燕冷冷一笑道:“是的怎样,你吃醋了是吗?”
  “百变飞狐”乃是久经沧桑的魔头,可以开门见山毫无顾忌的破口而出。
  司马温玉却是个深闺的姑娘,闻言脸上飞红,心中气极怒极,恼羞成怒,一分玉掌大叫道:“不要脸的女人!看……”
  “动手! ”
  “咻——”
  两人彼此互相一击,同时一让,全都快得肉眼不分,疾掠劲风互换了一个位置。
  这一招连万家驹都没来得及阻止。
  “百变飞狐”梁上燕嘻嘻一笑道:“论漂亮我不如你,讲动手,最好不过,我们就以万家驹为赌注吧!胜了的就得到他的爱!”
  司马温玉气得花容战抖,咬牙道:“好泼妇!”
  “骂人!”万家驹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不能发作。
  在迷宫,司马温玉有还镜之惠,而又有屡次援手之情。
  在神风岭, “百变飞狐”也同样的有还镜及救命之德。
  他只有连声道:“不可以!不……”
  “噗!”一声闷响,两女早又换了一招。
  这一招,居然见出了上下。
  司马温玉的身子连摇几摇,脚下未动。
  “百变飞狐”梁上燕却意外的后撤一步,粉面生寒。
  这其实,并不是意味着司马温玉功力会强过“百变飞狐”梁上燕。
  原因在司马温玉气极出手全力而为,梁上燕不过是以游战三味的手段,随意应敌而已。
  然而,她的败象一露,怒气便生,分掌道:“小丫头,你造反!”
  万家驹一见她们都动了真怒,急忙抢上前去,舒臂一拦道:“不能动手!”
  “百变飞狐”微愠道:“你没有见她那么凶!”
  万家驹转面又向司马温玉含笑道:“你……你也不用动手……”
  不料司马温玉的粉面一沉,大声道:“你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话?你还帮助她,原来你是同她好的,先前我还以为你的女友只有徐凤笙一个呢?哼!”
  唰——一阵风扑来,黑翅如鹏。
  徐凤笙已换了一身“鸳鸯帮”的打扮,带了人皮面具,不先不后,恰在此时落在当场,接着冷冷一声道:“表姐!所以你想尽方法从中破坏是也不是!”
  一场三角恋爱,立刻变成了四角的纠纷。
  万家驹剑眉深锁,口中连连噤噤道:“徐姑娘,你……”
  徐凤笙双目一连眨动了几下,语带呜咽的道:“你快走1 鸳鸯帮已经大举出动!前来找场!”
  她说完,又上跨一步,走到若痴若呆的司马温玉身前,冷冷一哼道:“哼!我徐风笙忍了!漂亮的表姐,我把他让给你这位迷宫的大公主吧!免得你处处破坏我!哼!”
  她语落,已饮泣有声,大袖一拂,不容别人开口,已腾空面起,疾掠而去。
  万家驹拦也不及。司马温玉气得脸色铁青,呆若木鸡。
  只有“百变飞狐”梁上燕,冷冷一笑,缓步走向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在神风岭之时,装呆卖傻,却原来到处受美人的垂青,留下斩不断的情丝,却是个多情的种子!
  万家驹可真被逼得窘了,红着脸分辩道:“不!不!我从来都没爱过任何人?”
  “噢! ”
  “啊! ”
  两个女子同时俱是一躄,不由惊呼了一声,齐问道:真的?”
  “真的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任何人?”
  “是的,万某心中有的只是恨!血海冤仇的恨!”
  “百变飞狐”梁上燕幽然一叹道:“对我!你也恨!”
  万家驹毫不迟疑的道:“没有恨!也没有爱!”
  梁上燕不由一阵黯然,双眼发直,一对眸子盯在万家驹的身上,脚下连连后退,一直退出丈余以外,口中如痴如吃幻道:“你说得对!没有恨,也没有爱、是的,恨与爱是不可分的!”
  她似乎十分激动,也十分悲戚,忽然大叫一声道:“我!我恨你!”
  万家驹不解其故道:“你为什么恨我?”
  “因为我爱你!”
  “啊!”
  “万家驹!我所谓的爱;不是儿女之私,而是超出友情,近乎爱情的爱,你……你……懂吗?”
  “我……懂……我不懂! ……”
  “你不懂? ”
  司马温玉忽然插上一嘴,不蔑的道:“好不害臊,亏你说得出口!”
  “百变飞狐”梁上燕并不生嗔,寒脸一笑道:“司马温玉,你只管爱万家驹吧!我的爱不妨害你,希望你的爱,也不妨害我!”
  “办不到!”
  “办不到!凭你!”
  “有我司马温玉在一天,就不容许你狐狸精似的迷住他! ”
  “嘿嘿嘿嘿!”
  万家驹此时反而插不上嘴,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片喊杀之声由远而近,渐渐传来。
  场子内三人不由同时一楞,虽然面色不同,但吃惊的神情并无二样。
  这阵喊杀之声,太也刺耳难听。
  “杀杀杀杀……”一连串喊出九个杀字。
  每一个“杀”字,如同尖塔冲霄,飞鹰穿云,一个字高似一个字;一个音尖似一个音。
  初听来,如同千军万马,狂杀狂斗。
  隐隐中,又似乎是空谷足音,此呼彼应不绝如缕。
  司马温玉双掌一震,自语道:“鸳鸯帮的人来了!”
  万家驹也不由面色肃然道:“来人功力特异,为鸳鸯帮中少无,怕不是好打发的!”
  “哼!哼!”而“百变飞狐”梁上燕却特别显得不安,
  冷哼了两声,一双眸子精光碌碌四下不住的打量,口中道:“几十年不曾听到‘七杀雷鼓’之声了!”
  这时,喊杀之声越过几层山恋,好象由云端里传来。
  万家驹耳闻“百变飞狐”梁上燕之言,不由精神一震,冲口道:“你说什么?”
  “难道你听不出!”
  “您说这是‘七杀雷鼓’?”
  “除了‘七杀雷鼓’之外,还有那一种功力,如此的惊魂落魄!”
  万家驹仔细谛听……
  “杀……”风涌雷滚,杀声震耳。
  “不是!不是本门的七杀雷鼓!”
  “一定是……”“你听!这杀字分明每九个一句,本门的‘七杀雷鼓’是……”
  “百变飞狐”梁上燕忽然花容大变,倾耳听去,失声叫道:“不错!九个,每一句九个杀……
  她说着,势子一矮,点地……
  “杀!”大吼一声,果同平地起了个焦雷。
  劲风排空而至。
  呼——砂飞,石走,枝断,叶舞。
  由破门的石梁之上发出阵怪异至极的狞笑。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劲风陡然而至,“百变飞狐”梁上燕的起势被阻。
  司马温玉与万家驹双双一跃,退出劲风威力之外,吓然仰脸而视。
  但见破庙石梁半倒的顶端,多了一个披发的怪人。
  披发怪人生得好生丑陋,头上乱发蓬蓬,掩至眼下鼻
  染,由乱发之中透出一双刀锋也似的白森森寒碌碌的眼芒,使人不敢逼视。
  尖得出奇的雷公嘴,暴出四个如钩的黄牙,双腮无肉,鹳骨高耸,长颈如鹿,双肩下垂。
  怪人的一双手臂,似乎垂至膝头,大异常人,而两腿却矮的如同顽童。
  身上,披着一件半绿不青,半红不黄的麻衣,简直象一堆枯草无二。
  天下,再也找不出这等其丑无比其怪难拟的怪人。
  司马温玉看清之后,不由惊呼一声,闪身伏在万家驹肩头,娇喘不已的低声道:“是人是鬼?”
  万家驹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但口中却安慰着她道:“别怕!有我!”
  他说着,暗运“紫金魔功”,力聚丹田,单掌横胸。
  不料——披发怪人的一双冷电似的眼神,一扫场子,落在“百变飞狐”梁上燕的身上,眨连几眨道:“梁上燕!你还没死?”
  声音冷酷怕人,丝毫没有半点感情。
  “百变飞狐”梁上燕脸上有一阵不平凡的表情,但是,转眼之间,又由木然的神色,变成了无尽的悲凄。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缓缓的道:“是的!我没死!我为什么要死?”
  怪人沉声一吼:“因为你不该害了我师兄。”
  “我害你师兄?”
  “不是你么?”
  “哈哈哈哈!”
  “百变飞狐”不由仰天发出一声唧笑,刺耳难听,朗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爱你师兄,又有几个不知道你师兄爱我?说是我害了他,恐怕是你违心之论吧!”
  “哼!”怪人把披在额前的乱发一掠,目光突向外射,十步之内,隐隐有一派寒光,两道冷电一般,怒道:“爱他,就是害了他!”
  “此话怎讲?”“你不爱他,他不会受百魔的攻击,也不会心火失调,说不定他的志愿现在早已完成了!”
  “你说的是你师兄一心想万魔之王的志愿!”
  “当然!要不是你消磨了他的志气,把一生事业坏在你的手上……”
  “住口!”“百变飞狐”花容一寒,由凄凉变为悲壮,吼道:“你知道我梁上燕人称‘魔道第一美人’不知道!”
  “红粉害人如蛇蝎!”
  “呸!当时拜倒我石榴裙下的,不知凡几,光是 我门‘五兽’之中,铁牛霸王为我废去尊号隐入禁林,九狮印主为我,远走边陲,金钱豹为我愿任奴役自今不改,大力神犀为我长病五年!”
  “所以你是害人精!”
  “我梁上燕情有独钟,却偏偏爱上了你师兄,想不到如今他的人死之后,反而我落得一个害人的臭名!”

  第四十七章 九杀帝君
  “百变飞狐”一口气侃侃而谈,说到这里,突然双袖一扬,戟指着披发怪人,眼中泪水盈眶,厉声大呼道:“九杀帝君!我的功力也许比不上你,可是……”
  “哈咯咯!……”披发怪人放声一笑,声如破竹,狂极怪极的道:“亏你有自知之明!”
  “可是我梁上燕也不是好侮辱的!”
  “你要怎样!”
  “还我一个清白!”
  “呸!本帝君不管你是爱我师兄还是害我师兄,反正我今天要毁了你!”
  称为“九杀帝君”的披发怪人未见移步幌肩,眨眼不及已无声无息的到了“百变飞狐”的身前,如钩的十指竟搭向她的双肩。
  “嘤!”惊呼一声“百变飞狐”忙不迭闪出一丈二尺,面有惧色。
  司马温玉固然是身子一震!
  万家驹也不由勃然作色,心惊胆惧!
  “九杀帝君”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使人无法分辨,象一片飞絮,象一阵清风,连影子也看不见!
  他长发迎风,又如影附形的二次扑出。
  “彭!”劲风一声潮吼。
  “百变飞狐”的人一仰倒飘五丈有余,眼看就要跌个倒战葱!
  喊!万家驹抢先一式“鱼跃龙门”,快如惊鸿的双手一托,险中又险,把“百变飞狐”从死神手里救了出来,托在臂上。
  说时迟,那时快。
  “哼!”“九杀帝君”早已冷哼一声,人也扑了过去。
  实在太快了!快得连万家驹这等高手也没法闪躲,只急得大声一叫,楞然不敢动弹!
  原来。“九杀帝君”的双手左掌虚按在“百变飞狐”梁上燕的肾俞大穴,右指正印在万家驹的乳下穴口。
  这两处可都是要命的所在1
  只要“九杀帝君”的双臂微用半分力道,后果就不堪设想,不但“百变飞狐”立刻呛血而亡,万家驹也少不得落一个肺腑破碎,五脏寸断。
  一傍的司马温玉只吓出一身冷汗!
  她也不顾自己的功力,情急之下,暴施大力,功聚双臂,玉掌疾拍,娇喝一声:“撒手! ”“未必! ”
  “啪! ”“啊呀! ”
  “哈哈哈哈哈!”司马温玉的双掌齐施,分明结结实实的拍在“九杀帝君”的乾枯背上。
  可是, “啪!”的一声,如中破鼓。
  不但那“九杀帝君”未见异样,反而是司马温玉两臂酸麻,惊呼一声撤招不迭,点脚尖斜退丈余,粉面失色。
  “九杀帝君”仰天的狂笑一收,冷电眼神,又落到司马
  温玉的身上,惊人至极的森颜厉色道:“你也得死!”
  司马温玉的一击无功,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万家驹乘机弯腰一闪,已脱出了“九杀帝君”的指下。
  他气极怒极,将“百变飞狐”一撒手放了下来,狂叫道:“九杀帝君!你也得死!”
  语落,人已到了“九杀帝君”的身前五尺,扬掌疾发。
  “大胆!”“九杀帝君”眼角不瞧,沉闷的一喝,反掌硬接。
  “轰!”山崩地裂一声大响,两人双双退出一丈有余。
  “小娃儿!有些意思!”“老怪物再接一掌!”
  轰隆之声又起,依然不分上下。
  “哈哈哈!多少年本帝君没接过人家的第三招,也没人接下本帝君的第三招,想不到,哈哈哈!”
  “不要狂! 倒! ”“倒? 噫! ”
  “九杀帝君”大意轻敌,桩势浮动,目露惊疑,凶光隐伏。
  万家驹一连三招,不料徒劳无功,也是怒气大盛,冷冷一嗯道:“老怪物,今天!……”“今天你休想活!”
  人影一闪,劲风划空,两人一改先前硬碰硬接的拼斗,展开闪电身法,稍沾即走,寻觅空隙!
  这种快攻快打,一方面是身法的比拼,但功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内功修为随时随地却准备出其不意的制敌一击,因此彼此全不敢大意。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
  指顾之间,五十招以上。
  忽然……人影一分, “百变飞狐”闷声不响的插手而上。
  万家驹不由眉头一皱,翩然退出丈余,高声叫道:“梁上燕,快退,在下从不与人连手!”
  “百变飞狐”百忙之中叫道:“你走!我与他拼了!”
  谁知“九杀帝君”偏不与她拼斗,双掌凌厉一拍,逼退了狂攻猛打的“百变飞狐”沉声道:“你的三招两式,本帝君已见识过了,我要伸量伸量这怪小娃儿!”
  有了先前的经验,万家驹不再迟滞。
  他陡然剑眉上扬,目露杀机,双手改掌为指,喉头发出“略”的一声,连划了两个半圆,舍命疾点,口中大吼一声;“杀! ”
  “啊!慢!”“九杀帝君”忽然一退三丈,愕然凝视,口中呐呐的道:“白骨血指!你用的是白骨血指!”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既知万某神功利害,乘此给我滚! ”
  “九杀帝君”更加惊奇,自言自语的道:“真的是白骨血……”
  “看招!”万家驹不耐其烦,厉喝发招!
  “住手!”“九杀帝君”依然出声喝止,人又退出丈余,大声道:“你从何处偷学来的!”
  万家驹不由怒道:“偷学的,告诉你,本门绝学!”
  “本门绝学?你是那一门派!”
  “少见多怪,普天之下,除了七杀门人,还有 第二家吗? ”
  “是呀!绝不可能有第二家,你是?……”
  “七杀门人!”
  “一派胡言,七杀门从无二代!”
  “胡说,万某就是!”
  “骗人!”
  “九杀帝君”的骗人两字出口,脸上忽然起了一层青气,双眼突然睁得大如铜铃,舌尖一吞一吐,鬼叫似的道:“师兄一生未收弟子,你……”
  “师兄?”万家驹不由心中一震,心念“七杀”“九杀”莫非……
  他不敢鲁莽,急忙把脚退后一步,对着“九杀帝君”道:“你师兄是谁?”
  “好个假冒字号的小辈,既口称七杀门下,又不知本帝君的师兄是谁,分明……”
  “你……”“九杀帝君从不被欺,欺我之人 绝 不 能活! ”
  “你是师叔?”万家驹再也不能迟疑。
  这时“九杀帝君”的一双枯爪,已凌风抓至,闻言不由一呆,吼道:“你真是七杀门的传人?”
  “你与恩师七杀魔王是何关系!”
  “乃是本帝君的同门师兄!”
  “师叔!”万家驹一肃面容恭身便拜,
  “慢!”“九杀帝君”侧身一让,尚自不信的道:“师兄在日从未提到有收徒传艺之事,你是……”
  “说来话长!”万家驹正待将如何拜师的话说一遍。
  忽然——呼啸连连,由“鸳鸯宫”方面传了过来。
  “九杀帝君”的小眼一翻道:“是谁!你的同伴。”
  万家驹忙道:“不!是鸳鸳宫的人来找场!”
  “咱们走! ”“师叔是……”
  “鸳鸯宫准备掠夺万魔之王的尊号,意欲雄霸魔道,他若知道我重出江湖,就要打消这个念头了1 ”
  “那不是正好吗?”
  “娃儿!你该知道,万魔之王的尊号,应该是我七杀师兄的呀!”
  “师父对侄儿说过!”
  “所以,我们要让他召集天下魔头,到时我们出其不意,哈哈哈哈,叫‘鸳鸯宫’狗吹 尿泡,空喜一场!”
  “这……事先灭了鸳鸯宫,岂不少造杀劫!”
  “魔头大会就没了主人了!”
  “由师叔出面召集!”
  “谅必无人敢到!”
  “小侄出面召集!”
  “你……未做掌门,不能散发武林令符!”
  “啊!”
  “咱们先避着他们些儿,走!”
  “九杀帝君”不等话落,拉起万家驹的手,喝声:“起! ”
  双双都是心到意随,念动功发的高手,竟已鼓起一阵劲风,上射三丈。
  家驹是第一次见到师门的人,既高兴,又欣喜,本来他一生父早死,母继亡,孤苦伶仃,师徒如父子,如今见了师叔,真是他在人海中唯一的亲人,怎不使他大喜过望,忘坏了一切呢?
  殊不知,他这一走,当场抛下了两个人。
  “百变飞狐”梁上燕恨恨的道:“就这把人带走了!”
  司马温玉口中不言,眼中的泪水发光。
  她的一万颗芳心大大的受了创伤。
  心想!万家驹就这样冷漠无情吗?还是心上根本没有我司马温玉这个人?
  越想越难过,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百变飞狐”不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同情之心油然而起,缓缓的道:“这位姑娘!你!”
  司马温玉不由大窘,粉面飞红,连忙用衣袖抹去眼泪,眼望着她曾认为是第二号情敌的“百变飞狐”搭讪道:“你说什么?”
  “百变飞狐”苦苦一笑道:“彼此都是女人,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同情。”
  “我不要你的同情!”“也许我先对你解释一件事之后,你就会接受我的同情!”
  “我最不要听的是花言巧语!”
  “好!你先听听是不是花言巧语!”
  “但愿如此!”
  “百变飞狐”梁上燕,对司马温玉的冷漠言语并不为意,却目视远处,对着天上的悠悠白云,无限感伤的道:“我承认我心中热爱着万家驹!”
  “哼!你也说得出口,何不先算算你的年龄?”
  “你等我把话说完!”“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爱万家驹,但并不是爱他本人!”
  “嘿嘿!一派胡言、”
  “我把他当成一个人的影子?”
  “影子?”
  “我爱那个人,即使是他的影子,我一样觉着可爱,数十年来,我日夜想念着他,渴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把别人当那人的影子,偏偏 要 找 万 家驹! ”
  “这当然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我爱的那个人与万家驹有极大的关连!”
  “你想我司马温玉是三岁的小孩!会相信你的话!”
  “这是你的问题,我只要把话说完,信不信由你!”
  “那人是谁?”
  “就是七杀魔王!万家驹的师父!”
  “啊!真的?”
  “他为了爱我,耽搁了五十年前的群魔竞技大会,因此失去夺取万魔之王的机会,使他 遗 恨 终生! ”
  “那是你对不起他!”
  “我为了爱他,拒绝了更爱我的人,与歃血为盟的‘五兽’貌合神离,瓦解了五兽的结合,江湖上五兽门至今尚是一片散沙!”
  “唉!”
  “谢谢你司马姑娘!”
  “谢谢我?”
  “你同叹这一口气,证明你不但相信我的话,而且同情我的苦心!”
  “苦心?同情?”
  “我!我梁上燕要设法补偿 对 ‘爱情’的破绽!”
  “所以你把万家驹当成‘七杀’前辈的影子!”
  “我不但如此,并且还要尽所有的力量,智慧,帮助万家驹,使他完成他师父的宿愿,继承遗志,成为 万 魔 之王! ”
  “真的!”
  “我不会欺骗我自己,更不能欺骗我心目中唯一的,但是已死去的爱人!”
  “百变飞狐”说话的神情忧伤,但却十二分的诚挚。
  司马温玉不由态度一百八十速的转变,十分高兴的拉起“百变飞狐”的手,跳跃着道:“前辈!真的!那太好了!你对爱情真正的伟大!”
  “姑娘!请你允许我爱万家驹,但我也劝你爱他,而且要不顾一切的爱他,因为有一个万魔之王的爱人,人生也不枉此一身!”
  司马温玉又羞又喜,红着脸,尚未回答。
  忽然,杀声匝地而起,而且就在破庙的四周,荒草乱石堆里,不知何时隐伏了数百怪人,突然一齐现身,大声呐喊。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不由陡然一惊,顿感手足无措,情势紧张。

  第四十八章 十面埋伏
  徐凤笙去而复返,飘身箭射而出,鸳鸯脸只有黑白之分,瞧不出她面部的表情,但是一双凛若冷电的眼神,面对二女沉声道:“两位的如意算盘,只怕由不得你们了!”
  司马温玉勉强镇定着道:“表妹……
  “住口!”徐凤笙的黑袖一拂,划出一股凌厉的劲风,怒气冲冲的道:“口口声声姐姐妹妹肚子里存的自私自利的心,从今以后,我与你断绝姊妹关系,有我无 你!有你无我! ”
  “这是为何?”
  “直接了当的告诉 你吧!为了万家驹! ”
  一言未了, “百变飞狐”冷冷一笑,狂声叫道:“吃醋?何不先看看你这付长相,三分不象人,七分……
  “好妖狐!”徐凤笙怒叱一声,双袖扬起,如同两扇铁板,迎风鼓舞,势如奔雷。
  “哼!哼!”““百变飞狐”梁上燕也不是弱者,翠袖抖卷兼施!
  “嘭!”劲风激起十来丈高,落叶草皮旋成一团,久久不见停息,两人出手一招,全是尽力而为,到也不分高下。
  司马温玉忙不迭插身震腕……
  “同别人连手吗!敢情好!”
  徐凤笙误会她的意思,左袖上卷三尺,凌空疾刷而下。
  “不好!”司马温玉原是意存排解,所以完全没有防到这一着,娇呼一声,疾飘丈余,险险躲出袖风之外,吓得冷汗渗透胸衣。
  徐凤笙一招得手,寒声道:“要你知道姑娘我的厉害! ”
  “百变飞狐”勃然大怒道:“好贱婢!就凭这一手,还想横刀夺爱!配吗?”
  此情此景之下,司马温玉十分为难!
  有心劝解徐凤笙,但却没有说话的余地。
  若是与“百变飞狐”梁上燕连手,更怕伤了骨肉至亲的情感。
  抽身一走,四下俱是鸳鸯帮的高手,少不得要引起一场恶斗,而且凭自己单人双掌未必就能顺利脱出重重的包围圈。
  此刻———“百变飞狐”与徐凤笙一来一往,都是快攻快打,转眼十余个照面。
  “呜——呜———胡角之声突起,一递一声,由远而近,由东而西,由南而北。
  好似千军万马,又如一望无垠的波涛阵阵,浪花层层,刺耳惊魂。
  徐凤笙忽然仰天一声长笑,猛挥一招,点水蜻蜓似的,一射暴退三丈,目扫四周扬声娇喝道:“姑娘无心与你这妖狐多缠,有本领的只管闯出大别山去!”
  “百变飞狐”梁上燕的面色一寒怒道:“你以为姑奶奶留得下吗?”
  徐凤笙冷冷一笑,却对司马温玉道:“好表姐!你既不讲义气,我也不讲人情,姑妈面前的孝道,日后由我替你代劳,你要安心好啦!”
  司马温玉不由骇然道:“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凤笙目隐杀气,咬牙切齿的道:“鸳鸯帮的‘十面埋伏万恶阵’,九九八十一道歹毒射手,看你这两个色迷心窍的丫头逃得过几道巨毒!”
  “啊!”“哦!”“百变飞狐”梁上燕惊呼一声。
  司马温玉也不由粉面变色。
  两人面面相觑,舌桥久久不下,互望一眼,四目相投,都没了主意。
  “鸳鸯帮”的“十面埋伏万恶阵”,乃是群打群殴的绝阵之首,在江湖之中,乃是绝无仅有的歹毒阵法,武林中人,闻之丧胆,谈虎色变。
  原来,这种阵法本身并无出奇之处。
  其所以令人胆落,乃是重重叠叠的阴损巨毒,计分九九八十一种,一道道的隐伏暗中,只要敌人一动,立刻万般毒器齐发。
  而每一种巨毒,都是无药可解,要中了一件,必死 无疑,连“鸳鸯帮”本帮帮主也束手无策,不可救药。
  徐凤笙眼看当面的两大情敌吃惊的样子,不由洋洋得意的道:“怎么?怕了吗?哈哈哈哈!”
  司马温玉双眉紧皱道:“表妹!你竟惊师动众,用这歹毒的恶阵,来计算我!”
  徐凤笙冷冷的道:“你抚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
  “你是万家驹……”
  “是的I 你明知道我与他交情在先,为什么……”
  “那是我不愿眼看你二人演成悲剧!”
  “你准知道是悲剧?”
  “事实如此,何用多所解说!”
  “爱情的力量无穷,不是为了要以这一代的真爱,消弥上一代的血仇,也许我不会这样死心的爱他!”
  “有目的爱,并不算高尚纯洁的爱!”
  “本统领无心同你辩论,十面埋伏在等着 二 位 !  嘿嘿! ”
  徐凤笙冷冷一笑,翩然飘身而起,在山石上一点,人已穿出五丈之外,仰天捏唇,发出声尖锐的清哨。
  “徐凤笙!”
  “百变飞狐”梁上燕大叫一声,追上前去,吼道:“请鸳鸯帮主出面讲话!”
  徐凤笙报之一声轻蔑至极的冷笑道:“你不配!”
  她的语落人起,大袖拂处已远去十丈之外,捷如铁翅苍鹰。
  “百变飞狐”不由怒道:“司马姑娘!我们闯!”
  司马温玉不由一阵犹豫道:“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另外的办法!”
  “好吧! ”“随我来! ”
  “百变飞狐”梁上燕振起双臂,一射上冒三丈,凌空折腰,头前脚后,如一道飞矢,向山外射去。
  司马温玉的势子刚起。
  “呜——”号角声刺耳入云,随之而起。
  “杀——吼!”接着杀声动地,草丛石堆之中,只闻呐
  喊,不见人画。
  破空裂帛一声厉哨,数百道蓝晶晶的“追魂弩”漫天”雨似的,一齐向二人去路乱射,好象迎面挂了一道“箭廉”,又象暴雨倾盆。
  慢说是人,连蚊蚋也难飞过,
  “百变飞狐”梁上燕凌空倒提,叠势反射而回,连呼道:“追魂驽!好险!”
  司马温玉也愁眉苦脸的道;“看来要闯出去势比登天还难了!”
  “百变飞狐”梁上燕凝神沉思,半晌不语。
  忽然——她双手一拍道:“司马姑娘!咱们不用冒险了,就在这破庙里等吧!”
  司马温玉苦苦而笑道:“除了坐以待毙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出困了!”
  “不然!依我之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时间?”“鸳鸯带的‘十面埋伏恶阵’,乃是压箱层的玩意,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肯轻易动用!因为他们的歹毒暗器有限,用一次少一次!”
  “所以也透着我们该当恶运!”
  “不然,用他们帮里的最后法宝对付你我 ,并无必要!”
  “难道这是假的?”
  “不假!”
  “……”“必是徐凤奎谎报军情,要公报私仇对付信我,鸳鸯帮主一定不明详情,我们只消在此耐心苦等,鸳鸯帮主出面,恶阵必撤!”
  “是吗?”
  “万无一失,来,坐下调息!”
  “百变飞狐”梁上燕果然找一山石夹缝的‘死角’,暗器射不到的缝隙中,盘膝而坐,当真调息起来。
  司马温玉再也没有好的主意,也只好学她的样儿,运功将息,她心想:左右是闯不出去,调息一阵有益无害。
  这时——由于她二人折身而回,埋伏的各道射手,全都隐伏不动。
  归鸟回巢。晚霞渐淡。
  除了阵阵晚风之外,荒野似一片寂静。
  沉静……暴风雨欲来的征兆,杀机隐伏的死沉。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紧张中过去,已是暮色霭霭,夜色渐深的时分。
  果然不出“百变飞狐”梁上燕所料———
  徐凤笙隐匿在暗处,已渐渐的焦急起来。
  “她想——我原是向帮主报告,说是山外发现数百魔道人物,有连手侵入本山之势,并且自告奋勇,率领九九八十一道射手,布下“十面埋伏万恶阵”,意在公报私仇,如今两个丫头抵死要赖的不露面,令人叫绝。

  第四十九章 千手如来
  时间一久,帮主少不得派人前来查问,甚至于亲自出宫巡视亦末可知。
  若是发现并无其事,岂不大糟。
  心念既起,大感不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徐凤笙已沉不住气了。
  她不再隐匿,一长身,二次射到破庙之前,远在五丈之处,已发现两个敌人却在沉神静气的调息,不由更加冒火,双臂一摆,大声叱道:“这等耍赖,算那门子字号!”
  “百变飞狐”见多识广!心里更加有数,故意缓 缓的道:“我反正没事,不急于出山了!”
  “不出山饿死你!”
  “少不得你的九九八十一道射手,也陪着我们挨饿!”
  “我们可以换班!”
  “你既要换班,等你老了我们自然闯得出去!”
  “呸!厚脸皮!有本领的向阵外闯!”
  “暂时我没有这个打算!”
  徐凤笙越发焦急,气呼呼的道:“不出山我也要你出!”
  她一怒之下,抖手翻袖,认定趺坐的“百变飞狐”发出一招!”
  “要动手我奉陪!”
  “百变飞狐”坐势不变,双掌外推,借着一震之力,弓腰而起,先卸徐凤笙的来势,间不容发的又攻出一掌。
  “呜——”号角一声,入云列帛,冲霄而起。
  接着,正东方位绿闪闪的“扪心锥”飞蝗一般的射起。
  徐凤笙不由大吃一惊。
  她想不到突然有外来的敌人,会凑巧在此时侵入山来。
  因此,她怒挥一招,人向正东穿去,撇下了“百变飞狐”口中道:“有本领的,你俩向外闯!”
  语落人已到了山外二道射手埋伏之处,忙不迭的问道:“山外冲阵的是什么人?”
  第二道掌管“白虎毒钉”的头目回道:“万家驹闯山! ”
  “啊!”徐凤笙芳心一震,目光生寒,抢着道:“快快鸣锣传令,停止射毒!”
  “呛!呛……”一阵锣音, “扪心锥”顿时停射,徐凤笙的人也已越过第二道射手,飞也似的向第道射手阵外奔来。
  果然——万家驹已运起“紫金魔镜功”,在浓浓紫雾闪闪金芒掩护之下,象飞动一个绝大的风火轮似的,直向山顶闯来。
  徐凤笙见他安然无恙,心中的一块大石方才放下,迎上前去,不胜哀怨的道:“你又入山来了,是不是……”
  万家驹收起“紫镜魔功”冷冷的道:“有一句话,特来向你说明!”
  徐凤笙一听万家驹并不是为了救司马温玉同“百变飞狐’而来,而且是为了自己而来,芳心不由有一丝甜蜜之味。
  因此目露欣喜的道:“找我而来?”
  “是的!”万家驹口应一声,略一沉吟,忽然脸 色大变,巨光一寒道;“姑娘!万某的血海深仇,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特来告诉你知道!”
  提起血仇,徐凤笙不由顿形紧张,忙道:“有新 的发展?可靠吗?”
  万家驹斩钢截铁的道:“千真万确,只待在下亲到汴梁一行,就可以找到真凭实据!”
  徐凤笙的心头突然起了一道阴影。
  当年徐万两家血仇之事,除了参与其事的“一魔二帝三大帮”之外,唯一目击当时情景的,只有丐帮汴梁分坛坛主“过天星”许老八。
  如今万家驹说是到汴梁就可找到真凭实据,这就有九成不妙。
  “过天星”许老八虽已被二十八宿劈死掌下,万一他在死前留下了什么跟以证明的文书,岂不大大的糟糕。
  眼珠转动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是真的吗?你听谁所说,汴梁有真凭实据?”
  “敝师叔亲口对我说的!”
  “他又是何从知道!”
  “丐帮帮主薛不老托他老人家带信找我!”
  “也好!”徐风笙心里已有了主意,口中应了一声道:“端你在此稍等片刻,我有一件事办过之后少时便来,务必不要走!”
  她说着一返身,又向破庙前泄到。
  此时——“百变飞狐”梁上燕与司马温玉二人正在破庙之前枯坐发呆。
  她二人既不敢冒险向外闯,又不知正东阵势为何忽然发动,一见徐凤笙又已来到,不由双双作势散开,蓄功戒备。
  不料,徐凤笙怒气全消,缓步轻声道:“这一次,我不打算同二位翻脸动手了,而且愿意送二位平安出山!”
  司马温玉不禁喜道:“表妹!你已回心转意,想通了吗? ”
  徐凤笙又已娓娓的说:“不但送你们出山,而且给二位一个绝好的机会!”
  “机会?”
  “万家驹现在山外,适才的阵势就是他触发的,所以万枝‘白虎毒钉’齐发!”
  二女闻言,是由同是一惊,齐声问道:“啊!他的人……”
  “现在山外,徐凤笙我念在你我同是女流,特别的破例一次,立刻放二位出阵,与你们心上人一见!”
  “如此, 多谢……”
  “慢着! ”
  徐凤笙缓缓移两步才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作为交换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司马温玉俊目逡视着“百变飞狐”,一时不敢冒然作答。
  “百变飞狐”梁上燕机警的道:“少耍花枪,要依阵要胁,万万办不到!”
  徐凤笙叠指一划,十分轻松的道:“这不会!我相信这条件二位也乐于答应,因为非但对您们无害,而且可以增加你们万家驹的情感!”
  “少兜圈子,先说说出来!”
  “请你二位推出一人,或者是两人一起!”
  “作为人质?”
  “不!陪着山外的万家驹,在山明水秀的江南,痛痛快快的游玩半个月,与他寸步不离,形影相依! ”
  “这是……”
  “噢! 为什么! ”
  “不须要问理由,只问两位愿不愿意!”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面面相觑,再也猜不透徐凤笙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一时反而无从回答。
  徐凤笙又已催促着道:“答不答应,只是一句话,不要扭扭捏捏!”
  司马温玉愕然道:“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说过,你不必要知道理由!”
  “百变飞狐”又问道:“半月以后呢?”
  “各不相干,二位的诺言就算终结,只当没发生这件事! ”
  司马温玉凝神皱眉道:“要是不答应!”
  徐凤笙的双眸一楞,寒光杀气,暴射数丈,沉声道:“立刻发动阵势,不但二位性命难保,爱到极点转成恨,万家驹也选不出九九八十一道毒射手的万恶利器之下!”
  “好狠毒的心肠!”
  “少废话,徐凤笙一向言出必随,先礼后兵!”
  此时——“百变飞狐”心中电转的思索。
  ———反正如何,出困再说,凭万家驹与我们二人结伴而行,谅也不会弱过谁人,大不了江南一带鸳鸯帮安排了虎穴龙潭似的陷井,散布着江湖上辣手人物,论艺业功力,绝不致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
  心念既定,大声道:“答应你!”
  徐凤笙又叮咛一句道:“不要过河拆桥,忘了诺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相信你们,随我来!”
  徐凤笙领先向山外射去,二女也戒备尾随而起。
  果然,入山不远,第一道射手与第二道射手隐伏之间,万家驹昂首站在一块巨石之上,衣角迎着夜风微扬,人如玉树临风,超然不群,潇洒出俗。
  万家驹也早已看见她们三人连袂而至,高声叫道:“温玉!你们没事了吧!”
  徐凤笙芳心破碎,柔肠寸断。
  司马温玉相反的,如饮蜜糖一般,笑着道:“徐家表妹放我们出困!”
  徐凤笙心中如同箭穿,泪水向肚内流,她不愿再在这里看这幕自己所不能忍的镜头,右手一挥,对着乱石丛树喝道:“收阵回宫!”
  嗖!嗖……人影此起彼落,一队队鸳鸯宫的怪人,看似零乱,仔细辨认却是井然有序的纷纷退向深山而去。
  “当!”锣声震耳大响,转眼俱都无影无踪。
  徐凤笙禁不住泪如雨下,幽怨不胜的对万家驹道:“希望你弄清楚父母恩仇之后,对爱情有所选择。”
  万家驹也不由十分感动。
  但是,他心中对徐人龙认定是自己的血海仇家,只等有了铁证,立刻就要采取行动,怎敢再与徐凤笙建立情感。
  因此,他一心要离开此地,木然的道:“徐姑娘,但愿我的血仇,不影响你我的友谊!”
  徐凤笙身子一震,紧接着道:“万一有所牵连呢?”
  万家驹毫不迟疑的道:“那只好归诸天意!”
  “天意? ”
  徐凤笙重复了两个字,仰首望天,对着茫茫的夜色,良久, 忽然:“哇! ”
  放声大哭,双手抚着脸,弹脚跃身奔驰而去。
  万家驹也有些难过。
  他深切的知道徐凤笙对自己一见钟情,而且是一片痴心的相爱。
  他更知道,徐人龙是自己的仇家,现在只等到找出铁证,同时也要等一个相当的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父母雪仇。
  这内心的矛盾,本身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儿女情长难以割舍。
  望着徐凤笙的去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司马温玉爱万家驹,但是她也同情徐凤笙。
  因此,她同样的内心渗杂着多种情感,也悠然神往的遐想这眼前的多角关系。
  她知道,即使自己文齐对万家驹的爱,他也不可能与自己的表妹徐凤笙结合,纵使万一真的结合在一起,一旦事情揭穿,依然是一幕悲剧。
  就中只有“百变飞狐”梁上燕,她有第四者旁观的心情。
  她先是淡淡的一笑,柔声道:“想什么?走吧!”
  万家驹如梦初醒,暗暗叹息了一声道:“是的,在下该走了!”
  说着,迈步回身向山下走去!
  “家驹! ”
  “万……”
  二女几乎是同时出声:“二位有事?”
  司马温玉问道:“你到哪儿去?”
  “汴梁!”
  “哈哈哈哈!”
  “百变飞狐”不由娇声一笑,笑声末落,已接着道:“原来如此!”
  司马温玉也参透了徐凤笙所以要自己与“百变飞狐”把万家驹缠在江南的道理,但是她究竟与徐凤笙的渊源极深,至亲血戚。
  因此,连连向“百变飞狐”施着眼色,抢着道;“是到汴梁游山玩水,还是……”
  万家驹苦笑一笑道:“在下哪里有心游山玩水,乃是到丐帮分坛取一件重要的文书!”
  “重要的文书?”
  司马温玉可说是明知故问。
  万家驹天生爽朗性格,毫无隐讳的道:“有关家父当年被害的经过,过天星许老七有详细的记载,如今他的人已死了,这是唯一的铁证,可靠的记绿。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交会了一个眼色。
  以武林的“信”与“义”来讲,纵然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违背已有的诺言。
  她二人谁也不肯背上失诺违信的名誉。
  因此,都苦笑一笑。
  “百变飞狐”而且还道:“这么急干吗?我同司马姑娘陪着你,一路缓缓而去,顺便也可一路游名胜古迹。收罗文物风情!”
  “在下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更不敢劳动二位的大驾!”
  “你嫌我们伧俗?”
  “你讨厌我们!”
  两个女的一递一句。
  万家驹忙不迭的道:“那里,那里,只因在下报仇事急!”
  “也不争这一天两天!”
  “重阳大会的会场上,在下要揭开十五年前的旧账!”
  “时间还早!”
  “在万某心中,真是度日如年,恨不得插翅飞到汴梁!”
  “百变飞狐”见万家驹心意甚坚,由于她与徐凤笙无所关连,也无可无不可的道:“出了山再说吧!”
  司马温玉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缠住万家驹。
  三人出了大别山,星夜向官塘大道赶程。
  天色黎明,已到了南北交通的驿道:“南下,乃是风光明媚的江南。
  北上,就是奔汴梁的大道。
  由于万家驹的心意已决,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百般藉口,也改变不了他北上的决心。
  弄得“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只好用缓兵之计,意在拖延日时。
  三人结伴,一路游山玩水,却是排去不守寂寞。
  这一天。日落时分。
  三人进入了许昌府城。
  许昌府,乃是北上汴京的咽喉之地,商卖云集,热闹异常。
  也不过是刚进府城的城门。
  “百变飞狐”忽然低喊了一声:“不好!”万家驹与司马玉温同时一震,顺着“百变飞狐”的眼神望去。
  但见攘攘挤挤的人群之中,一个高出常人一头的和尚,光头一闪,转瞬竟已不见,连万家驹这等犀利的目力,也没看清他的真面目来。
  此时!“百变飞狐”早又道:“快点打店!事有蹊跷! ”
  万家驹明知“百变飞狐”乃是不凡的魔头,她既然大喊惊奇,事态必然严重,口中应了一声,就在入城近处胡乱找了家客店,要了一明两暗的上房住下来。
  店家前脚出门。
  “百变飞狐”不等二人开口,已道:“你们看到没有?”
  万家驹奇怪的道:“是不是那高大的和尚有些岔眼?”
  “何止岔眼,你道他是谁?”
  “没看清……”
  “他就是倒反少林寺,名门正派改正归邪的中原第一硬汉……”
  “百变飞狐”的话未说完。
  司马温玉已接着变色道:“敢莫是武林人称‘千手如来’的广大法师!”
  “对!就是他!”
  万家驹毫无所谓的道:“我们与他河水不犯井水……”
  “百变飞狐”正色道:“那个老秃驴的一双眼神贼兮兮的死盯着你的身上,直到被我发觉,他才冷笑而去,看来必小怀好意!”
  司马温玉也焦急道:“广大法师的‘小九阳功’在少林寺首届一指,非常棘手!”
  万家驹依旧无动于衷道:“未必是对着你我而来,因为我与他凤马牛不相及!他有甚么理由找我!……”
  不料———一言未了。
  窗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映在纱窗之上,同时洪钟似的一声:“阿弥陀佛!洒家的理由光明正大!”
  三人不由同时一惊,正待跃身……
  “三位稍安勿燥,客洒家说明来意!”
  高大和尚身躯移动,已由窗前进入明间,当门而立。
  万家驹首先跨出房门。这时,他才看清“千手如来”广大法师的相貌。
  除了高逾常人虎肯熊腰之外,光头发亮,留下九九乌紫的戒疤,板刷眉,铜铃眼,鼻如悬胆,蟹面狮口,少见的一付凶像。
  披着一幅火红的袈裟,如同染红的半截佛塔。
  家驹打量一阵之后,朗声道:“大师父敢莫是‘千手如来’?”
  “正是洒家!”
  “素不相识,追踪在下有何见教?”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尽是有缘人!”
  万家驹有些不耐其烦,语含讽刺的道:“大法师敢莫是前来募化的?”
  不料——
  “千手如来”闷雷似的一笑道:“哈哈哈哈!
  “被小施主猜到了,洒家正是向小施主募化而来!”
  “啊,在下过路之人,此身外无长物!”
  “小施主!太谦了!”“千手如来”说着,一跨步迈过门槛,不让自进,大眼一扫万家驹道:“小施主身上所怀的不世奇珍,旷古瑰宝,怎说此身以外无长物!”
  “你指的是什么?”
  “小施主那面‘紫金魔镜’!”
  “你要募化我这面‘紫金魔镜’?”
  “洒家正有此意! ”
  “哈哈哈哈……”万家驹怒极反笑。
  笑声震得屋瓦吱呀发声,然后面色一沉,不悦的道:“这并不难!只怕也不这么容易!”
  “小施主指的是什么?”
  “要看手上的功夫,不能凭这么三言两语!”
  万家驹说着,已暗自运功戒备,双腕微扬。
  谁知“千手如来”广大,却神情自然至极,淡淡的毫不作色道:“这个当然!”
  “万某候教!”万家驹脚下一退七尺,迎门作势。
  “千手如来”忙不迭的摇手道:“慢来!此时此地都不合适!”
  “要等何时何地?”“今晚二更之后,三更以前,洒家在城北“红燕沟’候教,有关‘紫金魔镜’属谁,到时再见分晓!
  万家驹尚未回答,眼前红影一幌。
  “千手如来”的庞大身子,竟如鬼魅一般,一闪出了厅门。
  以万家驹反应之快,身手之灵,又当门而立,居然让人家无声息的走了,在形势上来说,他已落了下风。
  因此,他沮丧之至,怅然立在门前,一时发起呆来。

  第五十章 阴阳调和
  繁星满天,残月如钩。
  万家驹在前,“百变飞狐”梁上燕与司马温玉尾随出了客店,三人鱼贯划过沉静的夜空,向城北泄去。
  红燕沟就在城北不远。
  一片起伏的荒草坡前。
  “千手如来”广大,却早已负手迎风而立,袈裟飘飘,衣角猎猎。
  他朗声大叫道:“小施主,洒家候驾半刻了?”
  万家驹有了客店的经验,特别小心谨慎,但心中的一腔怒火,实在难以按捺,没好气的道:“划出道子来好啦!”
  “千手如来”广大却慢条斯礼的道:“事急无功,先把话说明!”
  “万某不善晓舌,紫金魔镜现在身旁,胜我者 立刻可取,万一不胜,哼哼!在下也不是好欺的!”
  “当然!”
  “动手好啦!”
  “听我把话说明!”
  “还有什么好说的?”
  “紫金魔镜乃是大漠神驼的遗物,小施主定必知道了!”
  “万某知道!不劳挂怀!”
  “干手如来”不由淡淡咧嘴一笑道:“只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万家驹好胜心切,见“千手如来”阴沉沉,越发引起不耐,沉声道:“在下不问其一其二,既然要恶化魔镜,必有惊人的艺业!”
  “千手如来”依旧娓娓而谈道:“大漠神驼本是佛教中人,因此紫金魔镜也算是佛门禅宝!”
  “只要胜过万某,佛门不佛门完全无关。”
  “紫金魔镜落于杀魔君之手,他由于根基来自魔道,不能参透禅门,也就不能发挥魔镜的神力!”
  “你的意思是只有交给你,才不埋没这旷世瑰宝!”
  “洒家正有此意!”
  “叫万某好笑!”
  “洒家一片真言!”
  “万某只服真功,不服真言!”
  “的的确确令师‘七杀魔王’只发‘挥紫金魔镜’的‘阴’面工夫,对它的‘阳’面力道无从参透!”
  “你能?”“洒家‘九阳功力’足堪胜任!”
  “不要唠叨,也不要阴阳瞎扯!手底下见!”
  “硬要洒家动手!”
  “除非你不打魔镜的歪主意!”
  “小施主!你是执信不悟!”
  “老秃头!你是居心叵测! ”
  “一味相逼,洒家也顾不得许多了!要是胜了你……”
  “魔镜是你的!”
  “也好!”
  “你要不不胜?哼……”
  “洒家也不白赌!”
  “赌?”
  “不但不要魔镜,而且把‘九阳功’相赠,以作发扬‘紫金魔镜’全功之用,助成小施主为‘魔镜真主’!”
  “噢!”想不到“千手如来”的语意诚恳,万家驹先前对他的恶劣印象,至此一扫而净,略微拱手道:“你说的是真的!”
  “洒家名声虽坏,却不愿诳人!”
  “这……”
  “既然说过手底下见,请吧!”
  “千手如来”的肩头微动,袈裟飘扬,人已欺至万家驹身前五尺之处,巨灵手掌虚按一招道:“洒家出招了!”
  洒家驹神情一凛,扬掌应敌。
  不料, “千手如来”的一招虚着,稍按之后,人已退出五丈之外,突然象晴天打了一个闷雷,喝道:“看招!”
  他的喝声如同焦雷,掌势快过闪电。
  一阵狂飙的劲风,排山倒海而至。
  万家驹心中大骇,心忖:——这是什么功夫?
  因为,迎面的劲风末到,隐隐中有一股炙肤如裂,难以抗拒的奇热,比劲未的力道更大,也更加惊人。
  他不敢怠慢,侧身灰退丈余。
  然而——那阵热风,一往无前,如影附形的尾随袭到。
  万家驹暗喊一声“不好!”
  急切之间,一式“落叶飘零”脚跟一并,借力斜刺里跃射三丈左右,方饶的那股热力顿减。
  可是,只听得“轰——”
  火光一扑,灰飞烟卷。
  五丈之外的一尺荒草,如同放火烧云似的顿时焦黑了来。
  万家驹不由吓出一身凉汗,心想:“好险!”
  那厢的“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两人手拉着手,也不觉同时嘤然一呼,彼此手心透汗,捏得紧紧的!
  “千手如来”的一招落空,大袖疾抖,人又二次扑出。
  就在他家虚一扑之际,双拳互垫,开气出声道;“还有一招……”
  “招”字出口,劲风又起。
  万家驹出道以来,与人交手不下百次,而所遇的高手,更不止百人。
  似因等措手闪避不及,还是首次。
  因此,他心中的怒火如焚,功力逼聚丹田,运起“紫金魔功”护体,左手全力一划,明消来势,右手五指疾弹,竭力还攻。
  吃……一种奇异的细微之声陡起。
  “千手如来”突然大喝一声:“白骨血指!”
  喝声中,庞大的红影暴射退出五丈。
  轰!轰……他的人虽退出五丈,而所发的掌力,依然把地上的荒草,摧燃得焦黄。
  不过,先前烧的痕迹是一大片。
  这一掌留下的痕迹却是五道长形。
  此乃他的“九阳功”所发的力道,被万家驹的“血骨血指”割裂分开。
  须知,阴阳为万物之理,宇宙之基。
  阳刚可以制阴柔。
  阴柔也可以克阳刚。
  只有阴阳调和为万物孕育之力,而这种力量,才是无穷无尽的。
  因此,天地万物有孤阴不生,孤阴不长的哲理。
  却说万家驹想不到“白骨血指”一击奏功,先前的怯急全消,攻击精神一旺,气定神宁, “紫金魔功”无形增进几倍。
  紫雾一团,金光万道:十指作势,反实为主,直向“千手如来”逼去。
  旁边的“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双双大喜如狂,一齐呐喊道:  “攻! 攻! ”
  万家驹的雄心更盛,抖臂振腕大声吼道:“杀!”
  十指弹出的力道,破风吃吃有声,如同十道利刃,直扑猛刺。
  “千手如来”不敢大意,双掌力透掌心,奋力推出。
  澎!震天价一声巨响。
  就地两人功力劲风接实的中途,平地起了一股狂澜似的旋风。
  地上,立刻成了一个土坑,足有两丈大小,尺余深浅。
  泥沙上扬十丈有余,久久才象雪花冰雹似的纷纷下落,哗啦之声历久不绝,洒得旁的“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双双跃退不迭。
  一招硬拚,居然不分上下,半斤八两。
  万家驹攻击精神旺盛,略一撤身,双臂又扬,就在砂飞灰舞之中抢步发招。
  “住手!”“千手如来”暴吼一声,幌眼斜飘 让出丈余。
  他的一双环眼如炬,双手连摇道:“算了!算了!大出洒家意料之外!”
  万家驹不由道:“算了?就这样算了吗?”
  “洒家与人动手,从来不用第三招!”
  “哼!哼!”万家驹的星目电转,冷冷的道:“你说算就算?准知道我姓万的算完不算完!”
  “哦!依你……”
  “你可知道强盗打劫不成,事主也不放过强盗!”
  “有约在先……”
  “有约在先,你承认……”
  “当然!洒家承认落了下风!”此语一出,大大的出人意表。
  因为,江湖上人,输命不输口,成了一种沿习已久的例规,慢说“千手如来”广大是中原数一数二的人物。
  就是一般江湖庸手,也不会有这等爽快。
  万家驹反而迟疑不决的道:“你……”
  “洒家实行诺言,来,随我走!”
  “随你走?”
  “到洒家的落脚之处,以十天的功夫,传你‘九阳功’!以完成‘紫金魔镜’阴阳双面功力!”
  “你为什么?”
  “一则是诺言,二则是甘心情愿!”
  “此外呢?”“毫无目的!”
  “千手如来”说完之后,蟹面略有愧色,感伤的道:“洒家在没遇到小施主之前,目空一切,觉得‘紫金魔镜’非我莫属,不然就埋没了魔镜的珍贵,想不到,小施主才是不世奇材,堪为武林放一异彩, ‘魔镜’有了你这样主人,比在洒家手里强万万倍!”
  他一口气侃侃而谈,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冲着万家驹倾诉。
  然而,他面色的端肃,词意的恳切,丝毫不是娇揉做作。
  万家驹反而羞红了脸。
  “千手如来”早又催道:“小施主!随我走!”
  司马温玉在一旁低声向“百变飞狐”道:“这和尚会不会是另有计划?”
  不料——
  “干手如来”听了个真切,冲着她一咧嘴道:“放心!洒家不屑弄鬼!
  万家驹一则是艺高人胆大,二则也看透了“千手如来”所以遭人抨击,全在他倒反少林寺的事上。
  因为名门正派往往把持着武林的声威,使违反他们的人受江湖上的唾骂。
  他不由点头道:“在下愿随大师一行,但有一点必须说明! ”
  “千手如来”也爽朗的道:“只管说来!”
  “万某已有师承,传功之事……”
  “哎!这是你多顾虑的,洒家立誓不收徒,不立门派!”
  “你为何……”
  “完全看在‘紫金魔镜’的份上!”
  “万某也不与你以功换功!”
  “洒家并无此意!”
  “此乃师门所限,大师定能谅解。”
  “洒家晓得,另外洒家向你说明,你我今日若是硬拚到底,终是个两败俱伤之局,你固然不会血染红燕沟,洒家也自信不会横死在这儿!”
  万家驹对这一点,也有同感,因此道:“大师说得对! ”
  “如此走呀!”“大师请!”
  “洒家引路!”“千手如来”语出,大步凄虚御风,看快实慢。
  万家驹也展功提气尾随而起。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同时携手跟来。
  不料——
  “千手如来”突然止步停身,对着二人道;“二位女施主请留步!”
  二人不由全是一楞,双双道:“怎么!不让我们去?”
  谁知“千手如来”咧开狮口苦笑道:“非是洒家不会待客,实在有不便之处!”
  万家驹也问道:“贵宝刹不留女客吗?”
  “哈哈哈哈!”“千手如来”洪声仰天而笑,半晌才道:“我那里有什么宝刹,洒家是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土洞里! ”
  “百变狐飞”忙道:“土洞大师能住,我们也不怕!”
  司马温玉接口道:“对!我们也不怕!”
  “千手如来”的大光头连连点了点头,笑道:“这一点我知道!”
  二女又是异口同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去 不得呢? ”
  “九阳功,顾名思义,乃是纯阳之气,二位以女儿之身,不但不便,而且冲散了功力的阳刚,小则拖延时日,大则永练不成。”
  “百变飞狐”与司马温玉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粉面全都通红。
  她二人也是武林的健者,内功的大行家。
  而“千手如来”之言,不用置疑,分明是可信的实情。
  但是——
  她二人与徐凤笙有约,如今才不过五六天,离半月之期尚有十天,若是不随同力家驹在一起,恐怕他在半月之期未到,就赶往汴梁。
  因此,两人不由犹疑起来。
  “千手如来”又道:“二位是不是对洒家的为人有惑疑之处!”
  司马温玉忙道:“不!不!”
  万家驹对“千手如来”已完全了解,同时他也有摆脱三女之意,微笑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司马温玉眼望“百变飞狐”“百变飞狐”忽然想起道:“大师!适才曾说练成“九阳功”须要十日功夫,是也不是? ”
  “千手如来”颔首道:“正是!”
  “百变飞狐”双眼向司马温玉一眨。
  四目相投,两人全是会心一笑。
  因为,这样一来,正合了她与徐凤笙半月之约的时间,反而省却一路费尽口舌想尽方法的拖延。
  二人领会之后,才同声道:“既然如此,我等只好别过了! ”
  万家驹生恐她们又变了主意,忙着连连拱手道:“二位姑娘请,万某也随大师去了!”
  他说完,反而抢在“千手如来”广大法师的前面,展功向前射去。
  “百变飞狐”梁上燕目送万家驹与“千手如来”去远,一拉司马温玉道:“走!我们先到汴梁城等他去!”
  “嗖!”一阵破风之后,夜,又归于沉静,红燕沟象没发生什么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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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九阳飞霞
  却说万家驹紧随着“千手如来”广大法师乘风疾驰。
  两人全是上乘轻功,片刻之间,已下来数十里之遥。
  眼前,乃是一片放眼看不出尽头的“青纱帐”,(按北方由天候亢旱,泥土松散,不宜于种植水稻,大都播种高梁,高梁生长得丈余高,加上一片平坦,动辄数十里,人行其中,如同在青纱帐里一般,完全看不到外面,外面当然也看不到里面,故此,高梁绵互之地,多称为青纱帐。)
  “千手如来”突然一涌身上了高梁的顶端,稳立如岳,遥指远处道:“家驹!我们抄直路吧!免得迷失了方向!”
  万家驹登时不由一呆。
  因为,高梁的梢子,软如棉絮,随风摇摆。
  而“千手如来”铁塔似的身子,竟然毫不摇幌,轻功若不是已达登峰造极的巅峰,断然无法办到。
  万家驹从来没到过北方,因此也没有这种经验。
  然而,口中却不能露出怯意,毫无把握的应道:“法师请吧!”
  涌身一跃,轻轻落在“干手如来”不远之处。
  他觉着脚下一软,险些儿踏断了一根高梁,要是摔下去一脚踏空,这个脸可就丢得大了。
  饶是如此,也不觉脸上喷火,生恐被“千手如来”看出马脚。
  “千手如来”此时却目凝远眺,没留心万家驹的功力,突然大声叫道:“哎呀!不好!快!”
  万家驹放眼望去。
  但见遥远之处,一点人影,星丸飞泻似的,绝尘而去。
  “千手如来”此时人已如同虚空而行,在一望无垠的高梁秒上电闪飞去,正是那人影消失的地方。
  万家驹不知就理,一面尾随疾驰,一面低声道:“大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洒家的对头!”“千手如来”说着,脚下丝毫不停,迎着夜风,飞箭一般。
  显然的,事态定非小可!万家驹见他面如严霜,目露焦急,既不多说,当然不便多问。
  突然——“千手如来”的身子一起,前驰之势改为上射,半空中头下脚上,倒栽葱似的,劲向下落。
  万家驹心知已到,身子尚未刹住。
  “啊!”一声破天的大叫。
  “千手如来”庞大的身躯突然上弹起来,一拉正待落下的万家驹,硬把他即将下沉的身子抓住,大声暴吼!
  “起!”掠成一股奇绝的力道,扑出十余丈外。
  这一下大出意外,两人的功力全失。
  通!双双存身不住,脚下沉重,一齐跌在地面,把那丈五高下的高梁杆子,压倒了两丈左右一大片。
  万家驹不由失惊的道:“大师父!这是做什么?”
  “千手如来”环口暴张,威棱逼人,狮口微喘,咬牙道;“好魔崽子!好毒的心肠!”
  万家驹如坠五里烟雾之中,摸不清头脑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千手如来”撩起袈裟,吃——撕下了一内里面僧衣衣角,分开一片碎布,交给万家驹道。
  “塞起鼻孔,摒住呼吸!随我来看!”
  说着,他自己也塞住了鼻孔,爬了起来。
  万家驹如法泡制。两人分枝拂叶,前淌不到十丈。
  但见,眼前深绿的高梁,已渐渐枯黄死去,再向前走了数丈,枯黄的枝叶全都变成一片白森森,软棉棉的,半点生气全无。
  “千手如来”左手一拉万家驹的手臂,右手向五丈之处连连指点,接着,及以手示意,叫万家驹不要开口。
  万家驹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不由凉气陡起,张口结舌。
  敢情在高梁丛中,露出一个凸起的庞大坟墓,雪白的大理石砌成,其大无比。
  墓前,一座高有丈余的石碑,只有三个大字:“商王坟”。
  而此时,石碑的两侧,横着两个白森森的尸体。
  同样的,两个尸体都一丝不挂,毫无血色,白得如同剥皮的两个鸡蛋。
  最怪的,是那坟墓的大理石,好象年长月久,被风雨剥蚀了一般,一层层的,正在剥落,堆满了石粉。
  “干手如来”的环目之中,泪水滴滴而下。
  万家驹依旧莫名其妙。
  但,忽觉一阵头脑发胀,心跳加烈,勉强忍住呼吸,但却痛苦万分,前所未有。
  正待说话……“千手如来”怪不迭以手掩口示意。
  他的人一指远处,率先点地飞去。
  万家驹被这景象闹糊涂了,更被他这神秘的手势闹糊涂了。
  因此不敢怠慢,跟踪追出。
  一口气足足射出三十丈之外。
  “唉!”“千手如来”才长叹了一声,拔下鼻孔的布卷。
  他不等万家驹开口,先自道:“洒家的居处,就在那商王坟里!”
  万家驹也不由因他的居处被人挑了,寄与无限同情,点头道:“啊!是的!”
  “想不到半夜之间,被那老魔崽子得了手去!”
  “大法师知道是谁干的吗?”
  “当然知道!”
  “是谁?”
  “黄河三怪之一的‘阴阳人’邓车!”
  “找他去!”
  “找不到了!”
  “为什么?他飞上天去不成!”
  “他的去处并不会远!”
  “那为什么?”
  “适才商王坟的景象你可曾见到?”
  “见到了!”
  “邓车撒下了‘风化阴丹’,乃是克制洒家“九阳功”的唯一毒物!”
  “风化阴丹?”
  “是一种纯阴的毒药,只要一滴落地,百年寸草不生,半点沾身,发毛血液尽失,乃是 ‘黄河三怪’的歹毒玩艺!”
  “有这么凶吗?”
  “凡人嗅到了它那无臭的药味,也要损耗功力十年,败坏血气难复!”
  万家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既好奇,又仗义,大声道:“如此说罢了不成!”
  “千手如来”摇头道:“眼前只好罢休!”
  “他这种恶药完全无法克制吗?”
  “有! ”
  “什么方法! ”
  “洒家的‘九阳飞霞散’一分一滴,风化阴丹等于废物。”
  “那太好了!”
  “怎奈洒家并未带在身畔!”
  “藏于何处?”
  “留在商王坟内!”
  “现在去取!”“千手如来”并不回答,只把个光秃秃的大脑袋一连摇个不停。
  万家驹眉头一扬道:“怕那坟外的巨毒是吗?我们可以……”
  “千手如来”目光忽然暴射道:“九阳飞霞散料已不在坟中!”
  “怎见得!”
  “坟中若有半点灵丹,五十步之内,阴毒难逞!”
  “啊!”“必是乘洒家外出,邓车计诱了洒家的爱徒,夺骗去灵丹,然后下此毒手!”
  万家驹更为同情的道:“那殉难的是法师的爱徒?”
  “是的,是洒家唯一的亲人!”
  “千手如来”的虎目之中,洒下滴滴清泪,又道:“邓车得手之后,必在最近停留,隐伏起来,伺机向洒家下手! ”
  “法师与他有仇?”
  “没有仇!”
  “有恨?”
  “也没有恨!”
  “那是为何?”
  “就因为洒家的九阳功,是他们 ‘阴风’毒功的克星!”
  “法师曾经找他们麻烦!”
  “没有!”
  “那……”
  “黄河三怪意存夺取‘万魔之王’……”
  “啊……”万家驹想不到“万魔之王”的争夺,已传遍了宇内,连北地的魔头全都跃跃欲试,纷纷打算起来。
  因此,紧逼一句问道:“这关大法师何事?”
  “洒家如今也算魔道之一,他焉能无所顾忌!”
  “大法师是否有意逐鹿!”
  “先前没有!”
  “如今呢?”
  “势在必去走一遭!”
  “誓在必得魔王之位?”
  “并无此意,毁了黄河三怪如愿已足!”
  万家驹口中不言,心中暗自嘀咕。
  他想——先前对“重九大会”只不过等闲视之,谁知道天下正邪两道中人,会这等重视这件事,看来到时艰苦万倍!
  群魔蜂起,能人百出,我凭什么? “唉!”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道:“大师如今遭此横变,心情必安难安,在下告辞!”
  “千手如来”一伸手,抓住他道:“你要走?”
  “嗯! ”“到那里去? ”
  “汴梁!”“九阳功尚未传给你!”
  “大法师心情欠佳……”
  “难道你不愿意学?”
  “只是为大法师作想!”
  “不要为我着想,洒家更不能赖账,既有前言,焉能反悔!”
  “……”
  “随我来! ”
  万家驹只好随着“千手如来”蹿出“青纱帐”。
  不远之处,有一所倒廊破败的“五谷祠”。
  “千手如来”一面褪去袈裟,一面解着僧袍,急匆匆的道:“有一件事,必须说明!”
  “大法师只管指教!”
  “此时洒家一无所有,不能采用循序渐进之法,只能恶性的加速传授,因为我必须北上天山,南到普陀,寻取药物,重炼‘九重飞霞’散!”
  “啊!”“灵散最少一月炼成,以备‘群魔大会’之用! ”
  “是的!晚辈没有主意!”
  “脱下衣衫!”
  万家驹见“千手如来”本人已脱得一丝不挂,四大皆空,不由红着脸道:“大法师,我也……”
  “所以我阻止了你的两位同伴!脱! ”
  万家驹还在犹豫之际。
  “千手如来”广大法师已盘膝跌坐在地上,一双巨灵手掌,平伸向前,十指上翘,掌心之中隐隐泛出硃砂殷红。
  他口中喃喃的道:“坐下来,脚心相对,掌心相合!”
  万家驹此时已无考虑的余地。
  他连忙把通身的衣衫脱去,坐在“千手如来”的对面。
  又照着他的吩咐,脚心,掌心,贴了上去。
  “咦!”万家驹心中不由一震。
  因为,脚心掌心方与“千手如来”相接,觉着如同火烧汤灼的一般,四处的肌肤激骨奇痛不等,而周身的血液,也如滚汤似的沸腾。
  此时——欲待收回,已是不能。
  觉着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把自己手心脚心吸住,如同磁石吸住,琥珀引芥,欲罢不能!
  耳中忽然起了一阵怪响。先前,吃!吃……剥!剥……
  如同水泡,如同烧柴,如同细水长流,如同微风簷铃。
  “嗡——”忽然一声大响,好象上通霄汉,飞矢入云。
  万家驹只觉着,身在红通通的火堆里一般。
  又觉着周身百骸全四散开来,到处不知痛痒,到处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震天价一声大吼!
  “好了!洒家的诺言已尽,万家驹,你好自为之吧!”
  万家驹如同被雷击昏,此时又如同被雷震醒一般,一跃而起。
  但觉自己所坐之处,湿漉漉的,如同泥淖无二。
  敢情是他周身流下的汗水,把地上的泥地浸透,变成了一团泥沼。
  眼前,阳光四射,时已正午。
  他赶忙穿上衣服。
  试摸着自己的“紫金魔镜”尚在衣服包裹着。
  万家驹解开包袱,双手才摩抚上“魔镜”……
  突然——
  眼前紫气上冲百丈,金光缥缈四射,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不由奇怪的道:“哎呀!这敢莫就是‘九阳神功’的力量表现!”
  正在此时,破庙之外,唧笑连连,一幌眼力之间,闯进三条如鬼似的人影,立刻把万家驹包围起来!

  第五十二章 阴丹锁龙
  这三个人一色的白衫飘飘,全都是瘦骨嶙嶙,面上一片死灰毫无血色,既瘦又高,宽大的白衫,好比挂在竹竿儿上似的。
  还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的六只细谜谜的凹眼,一齐射着绿晶晶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起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万家驹一见来意不善,立刻运功戒备,朗声道:“三位意欲何为?”
  白衫怪人不言不语,露出排白森森的牙齿,三人同是面含阴笑,都有得意之色,轻蔑之意。
  万家驹那里能耐,双臂微震,怒声喝道:“这是什么意思? ”
  白衫怪人之一的依旧不声不响,探手在衣袋之内取出一个简形的鹿皮囊来,在手中扬了一扬,不死不活的道:“别急,少时便知!”
  说着,忽然将皮囊一端的套子一拉……
  “噗!”一阵香息过处,皮囊倒提,一种极其粉细的药末,纷纷扑出。
  那怪人嘻嘻一笑道:“邓老三!你把这座破庙封了吧! ”
  三个白衫怪之中的一个尖着嗓子一笑,扭动腰肢,似男非女的爹声道:“大哥!这主意不错!”
  他接过鹿皮囊,脚下踏着碎步,如同风摆荷花似的围着破庙疾走如飞,那皮囊中的药末,鲜明的留在地上。
  片刻之间,他已把了一个圈子,破庙被那药粉围在圈子以内。
  万家驹不明就里,茫然的道:“搞什么鬼?”
  叫“邓老三”的白衣怪人笑盈盈的学着女人姿势,扭腰飞眼,右手一做“兰花式”尖声道:“这叫保护你!”
  万家驹不由恶心欲呕,没好气的道:“你还有一点人味没有?”
  “哟!什么叫没人味?”“呸!”
  “姓万的,别不知好歹!这个圈子别看不上眼, ‘风化阴丹’得来不易,除了对你,别人我们还真心痛呢?”
  “风化阴丹!”
  万家驹不由突然一震,破口道:“你们是‘黄河三怪’?”
  “亏你有眼力!我就是……”
  “你就是‘阴阳人’邓车? ”
  “正……”
  “看我取你狗命!”
  “咦!”劲风扫处, “阴阳人”邓车一飘身疾退三丈,穿出庙门,跃出“风化阴丹”所画的圈子之外。
  “黄河三怪”的另二怪,也不约而同远逃三丈。
  三人一并排站在圈子之外,白衫的大袖齐拂,引起一阵寒风。
  寒风起处,扬起“风化阴丹’所散的粉末。
  腥膻、恶臭、刺鼻、辣目。
  万家驹不由一懍,不敢追击,急忙后退丈余,依在神案之上大惊失色。
  “风化阴丹”的利害,他已从“千手如来”广大法师的口中听到过,同时,也在商王坟前见过了阴丹留下的惨象。
  因此,他不敢冒昧将事,心中犹疑不决。
  以万家驹的功力来说,不难一跃数丈,跳出圈子以外。
  然而,他不敢。如今远隔丈余,那“阴丹”的气味已不可耐,若是由圈子越过,势必直接中毒无疑,何况, “黄河三怪”此时每人手中左右开弓各执着一个筒形的鹿皮囊,作势欲发,势难通过。
  “阴阳人”邓车又尖着嗓门叫道:“万家驹!把‘紫金魔镜’放在地上,我们网开一面放你逃生!”
  “万家驹怒到极点,沉声喝道:“快些撤去阴丹,万某不究既往,否则……哼!”
  “你要怎样?”
  “万某出困之后,活剥三怪之皮,”
  “要是你出不了圈子呢?”
  “没有那回事!”
  “不死心只管试试!”
  “万某这就来了!”
  万家驹话落人起,箭似的向庙外腾身。
  “噗!噗!”黄河三怪三人的六个皮囊齐抖,六阵细牛毛似的“阴丹”,如同沙漠中的风暴,迷迷朦朦迎面撒来!
  “不好!”万家驹呼吸困难,脑胀欲裂,不敢硬闯,折腰疾射而回,怒不可遏的骂道:“三个无耻的小辈,是汉子真刀真枪!”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万家驹!这就叫做阴丹锁龙阵!劝你认命了吧!放下‘紫金魔镜’,还是逃命的要紧!”
  万家驹空有一身绝世武功,血肉之躯难与“风化阴丹”的毒气比拚,一时五脏欲裂,怒火攻心。
  “黄河三怪”更不饶人,六个毒粉皮囊,不断的轻轻而抖,放出阵阵毒丹,细粉末缥缥缈缈,化成一片薄雾似的,渐来渐浓。
  “阴阳人”邓车早已尖声的叫道:“等咱们弟兄把这座庙右满了仙丹毒雾,到时想救你也不可能了,识相的留下魔镜放你一条生路!”
  果然的,随着渐浓的阴丹,空气中腥膻之味也厚起来,呼吸也益觉困难。
  万家驹眼见冲不破浓雾,周身感到不适。
  他不由一阵犹疑!
  “嚏!”眼泪,不禁的外流。
  鼻涕,清水似的下淌。周身,软棉棉的,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万家驹虽把“黄河三怪”恨得牙痒痒的,但却莫可奈何。
  眼见得即将沉身于“风化阴丹”之下,连人也要化为浓血。
  他只好咬牙切齿的道:“黄河三怪!住手!”
  “阴阳人”邓车隐于“丹毒”云雾后面,得意的一笑道:“嘿嘿!怎么?受不住了吗?想通了吧?”
  万家驹只要一开口,浓雾就冲入口腔,不住的呛咳,他勉强的逼着气道:“停了丹毒,  ‘紫金魔镜’交给你们!”
  “这才够交情!”
  邓车将手中皮囊收起,扭了扭颈子,得意非凡。
  三怪之一的一个又道:“将魔镜放在神案上,高举双手,我们会引你出‘锁龙阵’!”
  “双手举起来?”
  “非如此不可!”
  “有理由吗?”
  “当然有!人心隔肚皮,你万一出其不意的动手,三怪弟兄虽然不在乎,可是……可是哈哈哈!太也麻烦!”
  万家驹怒不可遏,气冲冲的道:“万某答应放下魔镜,就不会立刻翻脸!”
  “但愿你言而有信!”
  “过了今天,我姓万的要随时收回!”
  “收回?”
  “不错!收回‘紫金魔镜’!”
  “哈哈哈哈!唧唧唧唧! ”
  “阴阳人”邓车怪笑一阵,尖声如啼的道:“咱们得到了‘魔镜’找一灵山圣地清修去了,只怕你的心头难以达到! ”
  “你们除非今生今世永不出现!”
  “等到黄河三怪二次重出江湖,少不得三人因为‘万魔之王’,武林的三尊金刚巨佛了,你想找场!那是痴心妄想! ”
  万家驹心中不由一惊。暗忖:如果他三人真的将“魔镜”携往人知鬼不觉的地方,苦练上十年八载,将“紫金魔功”练成,那便如何是好?
  想着,伸到怀内的手,不由一时拿不出来,摸着光油油的“紫金魔镜”镜面,真是失悔适才答应留下魔镜的诺言。
  “快快留下魔镜!不然……”
  噗!一股“风化阴丹”扑面而至。
  “咳咳!咳咳咳……”万家驹眼泪鼻涕分不开的外流,难受至极,只好道:“好!任由天命,万某逃了今天,誓必夺回……”
  他说着,一咬牙,忍痛将伸到怀内的手抽出,将“紫金魔镜”向神案上重重的一放,喝道:“来,魔镜在此,拿去!”
  紫雾突起,金霞顿生。
  万家驹虎目之中,不由湿润润的。
  他在万不得已之下,舍去旷离奇珍,心情的沉痛可想而知,不由对着那萦萦的紫雾,闪闪的金光多浏览了几眼,恋恋不舍。
  “噫!”他的双目突然睁得不能再大,放出异样的光彩。
  脸上,由悲伤忧愁,忽然变成了欣喜。充满了希望。
  他发现了奇迹,一种意料之外的奇迹。
  但见那“紫金魔镜”的紫雾金芒,竟如往日不同。
  ——紫雾的面积不断的扩大,金霞的光芒不断的增长。
  最使万家驹兴奋的是,紫雾金芒所到之处,如同滚汤泼雪, “风化阴丹”的薄雾立刻消于无形。
  周近的腥膻怪味一扫而空,闷人的空气已如往日无异。
  这时——“阴阳人”邓车又在庙外叫道:“万家驹!快一点!邓某弟兄已等得不耐烦了!”
  万家驹并不怠慢,探手将“紫金魔镜”抓起,同时运起“紫金魔功”,右手一震铁腕,大声道:“万某这就出庙了! ”
  紫雾,金芒,人影,掌风。
  随着他一声断喝,分开“风化阴丹”云对雾锁的毒阵,奔雷迅电的泻出庙门。
  “黄河三怪”不由大吃一惊,同声喝道:“放下魔镜! ”
  “你们接着!”掌风如同紫电,声未落,势已发。
  “啊———”大声破空而起。
  “黄河三怪”之一怪,平地震飞五丈,半空中曳起一阵血雨,尸体直挺挺的摔在山石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万家驹一掌发出,招势不撤,化掌为指,就势疾插。
  “哎!”半声惊叫, “黄河三怪”的二怪,怎当得住“白骨血指”全力一插,胸前五个血孔,射出五道血箭,跄跄踉踉退出十几个碎步,仰面朝天跌下,了结了作恶多端的一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阴阳人”邓车眨眼不及之下,两个同伴死于掌 指之下,不由心胆俱落,魂飞魄散,手中皮囊猛然摔出,破声吼道:  “看宝! ”
  “风化阴丹”一扑散开。
  万家驹连忙闪身斜飘丈余。
  “阴阳人”邓车那敢多留,就乘这刹那之间的空隙,丢下同伴的尸体,亡命的反身狂奔,绝尘而去。
  万家驹让过“皮囊”,再想追赶已是不及,气得一跌脚道:“邓车!料你逃不出‘白骨血指’之下!”
  说着,点地上射,尾追而去。
  他脚下不停,收起左手的“紫金魔镜”,撤去“紫金魔功”,疾驰穷追。
  半个时辰下来,何止三五十里!
  然而, “阴阳人”邓车人影不见,飞鸿冥冥。
  万家驹正待收起轻功……
  忽然——不远之处,两道灰色影子卸尾疾驰,风卷而过。
  “这不是邓车呀!”万家驹口中虽说着“不是邓车”,但身不由己的向那两条灰影追踪而去。
  眼看即将追到……谁知那两条灰影一折势子,倏的鹘落星沉,向右侧一片乱葬岗子翻腾而下,却也快如鹰隼,十分俐落。
  万家驹现已追赶了上来,焉能不看个究竟,不由分说,尾随而下。
  脚未沾实。
  “好小子!”“看家伙!”两声厉喝未已,两股劲风已到。
  先前的两个灰衣人,各执一个枯竹杆儿,左右夹攻,拦腰扫来!
  “啊呀!”万家驹不意有此,忙不迭微一弓腰,三次弹起。
  不料,两个灰衣人突的也是惊呼一声,几乎是同时撤回竹杖,弹身左右退出丈五有余,前踞后恭的异口同声道;“原来是万少侠,小的等鲁莽了。”
  万家驹不由一愣,道:“二位……”
  年纪大的一个躬身垂首道:“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参见少侠!”
  另一个癞痢头的少年,接着手中竹杖一倒,也恭敬的朗声道:“丐帮二代弟子金癞狗,拜见少侠!”
  说着,真个的扑倒地上纳头便拜。
  万家驹不由慌了手脚,忙的越步上前,搀扶起他来,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二位怎的会认得在下!”
  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肃声道:“前次敝帮受困,多蒙少侠援手,方能挽既倒之狂澜,少侠乃本帮祖师之外的全帮恩人,焉能不认识,同时,当天小的也在场1 ”
  金癞狗也应道:“这叫百姓认识皇帝,皇帝认不识百姓! ”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忙道:“二位太谦了,请恕在下健忘眼拙!”
  “小的们不敢!”
  “贵帮主薛老先生可好!”
  “承问,帮主安泰!”
  “二位匆忙赶路,莫非贵帮又有重大的事故发生吗?”
  “唉!”程占魁不由深深一声叹息,脸上愁云密布,显然是事非寻常。

  第五十三章 粉面判官
  万家驹不由意味着丐帮中必又发生不寻常的事件,忙道:“副堂主,敢莫……”
  程占魁的面容一肃,紧接着道:“敝帮汴梁分坛告警,据巡视堂的消息,最迟明夜必有变故!”
  “变故?”
  万家驹身子一震,吃惊的道:“为什么?”
  金癞狗却抢着道:“这件事是多少与少侠有关!”
  “与我有关?”
  “汴梁分坛的朝祖典册之上,  ‘过天星’许故坛主记下了当年塞外夜劫的秘密,本帮的遭江湖人士所忌,意在消灭证据!”
  万家驹闻言,不禁大大的冒火,朗声喝道:“别人要它无用,莫非是在下的仇家?”
  程占魁冷静的道:“这却不然,少数不肖之徒,想劫去纪事册,换取少侠的‘紫金魔镜’,因此,汴梁分坛,已成了众矢之的了!”
  万家驹越发焦急,气得面色铁青,一把抓起程占魁,大吼道:“事不宜迟,咱们走!”
  “少侠请!”程占魁被他抓得手臂酸疼,咧嘴苦笑,但也不能挣扎,只好跟着万家驹射起之势勉力而奔。
  三人第二天傍晚时分,已远远望见汴梁古城头。
  金癞狗与程占魁,两人已累得筋疲力竭喘息不已。
  万家驹恨不得一步飞到丐帮的汴梁分坛,因此,焦急异常的道:“二位缓缓而行,在下先进汴梁城!”
  程占魁却道:“依小的之见,白天少侠进城,必定惹人注目,好在江湖人行事,大半都在夜间,不如先在郊外调息一阵,俟至起更时分,再到相国寺本帮分坛,料必还不至出岔子!少侠之意如何?”
  万家驹也觉有理,点头道:“也好!”
  于是,三个人在离城不远之处,择一僻静地方,分别养神调息。
  鱼更初跃。远处城头梆声乍起。
  万家驹跌坐方才功行一周,忽见汴梁城头之上,突然现出一点白影,以其快无比的身法,眨眼飘入城内,矫健婀娜。
  他不由心中一动,忙道:“走!有人已进了汴梁城了! ”
  这时,程占魁与金癞狗也早已发现,追踪着万家驹射起的势子,直向城内扑去。
  不料——越过城墙未久。
  汴梁城高大的鼓楼之上,突然穿出十余条黑影,以海燕掠波的身法,在栉次鳞比的民房之上,一连十余个起落,迎了上来。
  来人个个面色惨白,每人手中一柄尺长既短又宽的怪剑,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狂声闷喝道:“来的敢是万家驹吗?”
  万家驹并不相识,凄神扫视来人,反问道:“各位何事?”
  那人阴阴一笑道:“本教教主有请!”
  万家驹更加茫然道:“教主?你们教主是谁?”
  那人沉声冷然道:“你看!”说着,顺手在怀内取出一面绿色三角小旗,小旗的两面,各绣一个张牙舞爪的白色饿狼。
  万家驹对江湖上的门派帮会,并不熟悉,而对这一类的信物标记,尤其是不尽了解,谅来丐帮耳目遍天下,必定晓得这三角旗的来历。
  因此,他回头对丐帮二人道:“他们是……”
  “少侠!他们乃是‘白狼教’的!”
  那些白脸汉子为首之人,早又接着道:“白狼教,一点不错。”
  万家驹皱起眉头道:“好难听的帮会!”
  白脸汉子面色一沉,十分不悦的道:“少在嘴上缺德! ”
  万家驹一心要赶到丐帮分坛,不愿与他们噜嗦,也沉声道:“拦住去路,是何道理!”
  “本教教主有请!”
  “他在何处?”
  “城外旧河坪候你!”
  “候我?”
  “呃!有关你父母血仇的大事,去不去在你,我等话已传到, 走! ”
  为首的白脸人说完,一扬手,率先穿出城垣奔向西北。
  其余的十余个汉子,也鱼贯起势,转眼之间,只剩下几点白影。
  万家驹欲赶到汴梁,原是为了察明自己父母血仇而来,因此, “白狼教”手下的话,正打动了他的心意,转面向丐帮二人道:“二位先到相国寺吧,在下要看看白狼教……”
  “少侠!”程占魁的眼珠连动几动道:“白狼教主‘粉面判官’为人阴险狡滑,少侠千万不要轻信他手下的话!”
  万家驹父仇既急,艺高不免胆大,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金癞狗也道:“白狼教乃是北道上出名多年的帮会,说不定真的有些信息!”
  这句话,益发加深了万家驹的决心,他蜂腰微弓道:“二位,我们在贵分坛见吧!”
  语落,人起。认定“白狼教”手下去处疾驰而去。
  出城不远,眼前一片黄沙,夜月凄凉。
  旧河坪乃是黄河改道前的河床,细沙如粉,寸草不生。
  河坪中,数十个“白狼教”众,全都凝神而立,为首的怪人,白面如银,上面生满了发红的细毛,尖鼻圆眼,小耳阔嘴,披了件绿白相间的杂花大氅,一双白多黑少光芒发绿的眼神,滴溜溜乱转。
  万家驹来到当场,一见白脸怪人,就知定是“白狼教”的教主“粉面判官”无疑,略一打量,正容道:“阁下就是‘白狼教’教主?”
  “粉面判官”也仔细的打量了万家驹一番,半晌才阴阳怪气,颔首道:“正是本教主!”那付神气十足的架子,令人见而生厌,那种大刺刺的味道,使人觉着生气。
  但是——万家驹既有所求,勉强的忍了下来,朗声道:“贵教手下……”
  “本教主,请你前来,有一桩买卖,要同你谈一谈!”
  “买卖?”
  “呃!一桩大买卖!”
  “是有关在下父母血仇的事?”
  “正是!唯一留在武林中的铁证!”
  “唯一的铁证?”
  “喏!你看!”
  “粉面判官”探手怀内,摸出一卷似皮非皮,似纸非纸的土黄卷儿出来,在眼前扬了一扬,接着道;“现在请你说一句话,本教主就可以决定去留!”
  万家驹精神不由一振。
  他此时已无心研究“粉面判官”的态度,全神贯注在那小小的卷儿上面。
  但仍旧不明真象的道:““要我说什么话?”
  “粉面判官”又把那黄卷儿纳入怀内贴身之处,缓缓的道:“你愿意提出代价,交换这唯一的铁证吗?”
  “代价!”
  “当然,本教主得来不易!”
  “那是什么……”
  “丐帮分坛的宗卷!”
  “啊!”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
  因此,他千里迢迢的赶来汴梁,就是为了要一看丐帮分坛“过天星”许老八手写的宗卷。
  而那宗卷上面,记载着“过天星”十五年前目击夜劫万邦安的实况。
  不料——如今竟落在“粉面判官”之手。
  因此,忙不迭的道:“怎会到你手上?”
  “粉面判官”阴兮兮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道:“这是本教的事!”
  “难道你从丐帮分坛抢来的?”
  “嘿嘿……”
  “偷来的? ”
  “……嘿嘿! ”
  “是骗来的?”
  “你不管怎么来的?本教主只问你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
  “那么!这桩买卖好谈了,你愿不愿出本教主的代价!”
  “你说吧!”
  “本教主一言既出,可不许讨价还价!”
  “说嘛!”
  “你是要换去丐帮的宗卷,还是 要看一遍? ”
  “我要宗卷作为报仇的铁证,叫仇家死而无怨!”
  “好1 必须用你那面‘紫金魔镜’作为交换的代价!”
  “啊!”万家驹大出意外,不由神色一愣。
  “紫金魔镜”乃是旷世奇珍,武林瑰宝,放下它的贵重可以不谈,而师门的传授,又是功力的源本,更重要的一点,他父母之死也起源于这面“魔镜”,焉能轻易的交给“粉面判官”,作为交换。
  他迟疑了一阵,不由摇头苦笑道:“这一点,在下难以应命!”
  “粉面判官”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道:“那你是不要丐帮的宗卷了?”
  万家驹只好强按满腔怒火道:“在下只要看一点上面所记的文学也就可以了!”
  他意味着“粉面判官”一定不会再要以“魔镜”交换。
  谁知——“粉面判官”摇头幌脑的道;“也好!但也不能白白的让你看呀!”
  万家驹闻言,意想所料不错,心中产生无限的希望,忙道: “当然!教主开口吧!”
  “要看丐帮宗卷,必须拜在本教主的门下!”
  “什么?”
  “就在这儿叩头行礼,认本教主为师!”
  “这……”
  “这就是本教主的代价!”
  万家驹的脑袋几乎要爆炸开来,江湖之上最忌的是“爬灰倒篓”,自己已是“七杀门”的传人,怎能又改门别投。
  况且, “白狼教”乃是江湖上形而下之帮会, “粉面判官”更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怎能……
  想着,摇头不迭道:“办不到!”
  “办不到,好!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扬声唧笑不已,笑声一收,阴死阳活的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决不强人所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
  他说完之后,回身迈步,对着手下一挥手,喝道:“走! ”
  人影一晃,万家驹已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
  “粉面判官”一惊而退,也大声道:“你要怎样?”
  “除了这两条件之外,万某全然依你!”
  “本教主已说过,定不讨价还价!”
  “真的毫无转图的余地?”
  “本教主向来如此!”
  “如此,莫怪……”
  “万家驹!你打算用强?”
  “事逼出此,休怪无礼!”
  “哈哈!嘿……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不答反笑,笑声久久始绝,脚下已退到三丈之外,嗓门立刻提高,狂声吼道:“本教主有自之明,既敌不住你‘紫金魔功’,也接不下你的‘白骨血指’。”
  “如此,你算聪明!”
  “可是,本教主也不打算动武! ”
  “你不动武,拦不住万某不动武!”
  “你们退后!”“粉面判官”挥手对着他的教众大吼一声,突然之间飘身退出丈余。
  万家驹以为他要动手过招,一提丹田衷气……
  想不到“粉面判官”忽然大叫如雷道:“本教主该不动手就不动手,只要你敢发动,本教主决不还招!”
  “你要赖!”
  “本教主只要三跃两跳,就到了滚滚黄河的堤上,随手一抛,那本丐帮的宗卷,也就……哈哈哈哈……随着黄河的急流东去了!哈哈哈哈!”
  万家驹不由大急,喝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
  “找死!”
  万家驹急怒攻心,蜂腰一挺,疾扑而出。
  “啊!”“粉面判官”尖声一嚷,真的弹腿一射,果然向十丈以外的黄河堤上奔去。
  万家驹不由大骇。
  万一“粉面判官”真的把丐帮宗卷丢到滚滚黄河里去,那日夜奔腾澎湃,势同天河倒泻的急流,要到哪里去捞。
  想念及此,真的不敢再追他。
  因为“粉面判官”若把丐帮宗卷丢下去,纵然把他立劈掌下,依然是于事无补,后悔莫及。
  怎不叫万家驹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呢?
  “粉面判官”又在远远的叫道:“万家驹!要杀父母血仇,只有本教主怀中的宗卷,才能查出真凶!”
  万家驹心中怒火如焚,然而,脚下却一动也不敢一动。
  此时, “粉面判官”已将那卷“宗卷”取在手上,在空中扬了几扬,连连划着圈子,口中道:“你的‘紫金魔功’既已炼成,还要‘魔镜’何用!”
  万家驹忍气吞声的道:“此事实在碍难……”
  “七杀魔王已死,拜在本教主门下,又有何妨?”
  “呸!万某不屑!”
  “好!这是你自绝此路,休怪本教主不讲交情!”
  “粉面判官”说完,故作悠闲自在的负手大跨步走去。
  万家驹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本教主格外开恩,带着丐帮宗卷,找一隐秘所在等你三年,三年之内,你若回心转意,可以来找我!”
  “等我三年? ”
  “可是,三年之中,若是你的仇家己死,只怕你父母的血仇,找不出正主儿,要报也报不成了!”
  万家驹尚未答言,忽然——汴梁城内,石破天惊的发出一声裂帛惨叫,惊心动魄。

  第五十四章 丐帮宗卷
  万家驹不由一惊。
  “粉面判官”白脸一阵变青,也是十分不安。
  但是,这声惨哨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半点声息全无。
  万家驹忽然心中一动,暗忖——
  ——何不设法接近, “粉面判官”,出其不意的制下他来,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一念既起,强打笑脸道:“粉面判官,凡事且好商量……”
  初不料, “粉面判官”何等狡滑,焉能轻易上钩。
  他不等万家驹语落,早已冷冷一笑道:“万家驹,你不要在江边卖水,孔夫子门前卖文,本教主别的不行,论心计足够教你十年八载,答应不答应,只等你一句话。”
  万家驹的心事被他猜透,不由玉面发热,咬牙道:“粉面判官,你太可恶了!”
  冷不防的箭射而起,展出全功身功力,拚命一扑!
  “噫!”“粉面判官”一跺脚,先已上射丈余,径向河堤上奔去,口中大喝道:“你向黄河的龙宫里讨吧!”
  他的人还没有到河堤,手中的丐帮宗卷已猛力向河心丢去。
  “不好!”万家驹不由大吃一声,眼见抢接已是不及。
  忽然——河堤背后射起一条身影,捷比苍鹰,快如闪电,干钧一发之际,不偏不倚,竟把那卷“宗卷”抓了个牢。
  然而,他还不过是刚把宗卷抓到……
  “粉面判官”的人已扑至,奋力一掌,快如风雷的拍出口中喝道:“多管闲事!”
  “啊呀!”手抓宗卷之人,全然没防之下,惨叫一声,被“粉面判官”所发的掌风一震三丈, “哇!”血箭疾喷。
  “咕通!”他的人真挺挺的跌落河堤里面。
  这突然的变化,全是间不容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万家驹越发大怒,凌空双臂一剪,铁翅苍鹰似的,划破长空,运功凝神,力聚五指,照定“粉面判官”弹去。
  “嘎————”厉啸再起,血滴如雨。
  “粉面判宫”的一只小腿,多出四个血孔,淋淋斑斑,洒满了一溜血点,映在黄沙平壤之上,殷红点点。
  万家驹一招划伤了奔走未停的“粉面判官”,恼气未消。
  但是,眼前急务乃是夺回丐帮的宗卷,救那河堤后突然而起,为了抢救宗卷受伤的人。
  因此,他不再追赶狂奔狼突的“粉面判官”,飘身落在受伤那人的身侧。
  此刻,那人已坐了起来。
  万家驹一看,不由道:“是你!沙少帮主!”
  敢情那人乃是“紫云帮”的少帮主,沙中玉。
  沙中玉由于一时未防,被“粉面判官”一掌震昏,这时已醒了转来。
  他挣红了脸,十分惭愧的道:“一时大意,使少侠 见笑! ”
  万家驹也不与他客套,反而振腕一声道:“紫云镇之事,在下尚未忘怀!”
  因为万家驹未逢奇遇之前,曾被沙中玉擒下捆绑起来,又因“紫云帮”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也算万家驹的“准”仇家。
  虽然江湖上曾流传当年紫云帮没有出面参加塞北劫夺“魔镜”杀死“铁掌无敌”万邦安之事,但也仅只是传闻而已。
  如今,沙中玉突然在汴梁出现,万家驹不由想起丐帮程占魁之言,直觉的想到沙中玉也是为丐帮的宗卷而来。
  有了这个成见,因此也就毫不客气。
  沙中玉的内腑并未受伤,略一调运气息,已如没事的人一般,含笑道:“当时乃是误会!”
  万家驹不由冷漠漠的道:“现在也是误会吗?”
  “现在?”沙中玉不明其故,愕然道:“现在并没有什么误会呀!”
  万家驹依然冷冷的一指沙中玉手中握着的那卷宗卷,问道:“沙少帮主,敢莫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正是!”
  “要想毁灭这唯一的证据?”
  “不……不……在下并无此意,相反的,我原来是为了怕别人毁了这唯一的证据而来。”
  “哼!少帮主!你好一张利口!”
  “少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你把那宗卷乖乖的交到我的手上!”
  “可以!”
  “可以?”
  “当然可以!喏!少侠请收下!”
  万家驹做梦也想不到沙中玉会毫不惊奇的把“宗卷”交给自己,因此,一时反而不知说如何是好!
  是接?还是不接?一时,不自主的犹豫起来了:“你……你……不是说为了此物而来吗?”
  沙中玉毫不迟疑的道:“是呀!但愿得‘过天星’许老八记载当年的情形与事实一样,少侠过目之后,能使血仇昭雪! ”
  “啊……这……”
  “不过,沙某离家之时,老父曾有片言,嘱在下转告少侠!”
  “什么话!”
  “家父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江湖上恩怨绵绵,无休无止,平添无数杀劫,尚请少侠本上天好生之德,宽宏大量……”
  万家驹不等沙中玉说完,仰天一笑道:“哈哈哈哈,姓万的我明白了!”
  “少侠明白何来?”
  “你父子打算动我以说词,是也不是1 ”
  “不过是请少侠留一步余地而已!”
  “做梦! ”
  万家驹沉声一喝,突然双目电射,杀气冲冲的道:“父母血仇不共戴天,说什么好生之德,留什么余地,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劫杀我父之时,可曾想到好生之德,河套追杀寡母弱子之时,何曾想到稍留余地!”
  他说话的语调声沉如雷,脸上怒容怕人。
  沙中玉不由苦苦一笑道;“少侠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访清仇家之后,杀……”
  万家驹一连吼了七个“杀”字,一个字的声音高似一个字,在黄河流水呜咽,夜风卷动黄沙之际,越觉愁云惨雾,杀气腾腾。
  沙中玉不由紧锁双眉道:“在下不过是奉老父之命,传言而已,少侠……”
  “用不到!拿过来!”万家驹冷冷一喝,伸手夺过沙中玉掌中的那卷丐帮宗卷。
  但见——那卷宗卷外面用黄纸硃封,上面两行 八个正楷:
  第一行是;汴梁分坛。
  第二行是:祖典宗卷。
  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丐帮总舵的帮印,十分慎重。
  沙中玉忽然幽幽的道:“少侠,丐帮宗卷已到你手上,谅来‘过天星’不会在丐帮神物之上有不实的记载,沙某心愿已了,告辞了!”
  万家驹不由喝道:“慢走!”
  “少侠有事?”
  “为何不等我看完了宗卷再走?”
  “用不着!”
  “哈哈哈哈,哪里是用不着,分明做贼心虚,怕万某先拿你开刀!”
  沙中玉的脸色大变,忽然挺腰朗声道:“沙某已再三忍耐,更同情少侠的报仇心切,何苦再三再四的逼人!”
  “逼人?万某还要杀人呢?”
  “只要师出有名,沙某毫无牵连!”
  “你是说与紫云帮全然无关?”
  “沙某不愿自辨,老实说,若有牵扯到紫云之事,沙某适才可以不把丐帮的宗卷双手奉上!”
  “怕你逃不出万某的双掌十指之下。”
  “那也未必!”
  “要动手!”
  “你是看宗卷,如果必须动手,沙某舍命奉陪!”
  “好,量你也走不掉!”
  “哼哼,沙某……”
  嘶——万家驹的两指一拉,已撕去,黄纸硃封,露出一层的皮纸卷儿来。
  此时。沙中玉也脸色紧张,凝目瞧着万家驹的面色。
  万家驹的玉面生寒,激动得双手微微发抖,双目运功凝神,如电如炬,虽然在沉沉夜色里,也是蚊蚋可辨。
  这时,算是万家驹父母血仇的谜底的揭晓。
  也是武林中掀起血腥,无数人命的关键。
  虽然他二人的心情不同,但紧张与激动乃是 一致无二的。
  渐渐的……万家驹已一层的松开焦黄的桑皮纸。
  一层, 二层, 三……“咦! ”
  “啊!”两个少年人不由却同是一呆,不先不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桑皮纸已经一层层解到了尽头。
  原来只是一张长长的空白纸,不但不见传言中有关十五年前“过天星”许老八目睹夜劫血案的记载文字,竟连一个字也找不出。
  万家驹的满怀希望,至此完全落空。
  沙中玉愣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眼神互对,默默无言。良久……
  万家驹才抖动手中长长的桑皮纸,大吼道:“这是什么道理!”
  沙中玉陷于一片沉思之中,凝神皱眉道:“其中必有……”
  一语未完。汴梁城头忽然射起一条灰影。
  那灰影歪歪斜斜,挣扎着直向这旧河坪而来。
  沙中玉忽然叫道:“万少侠,这丐帮宗卷有诈!”
  万家驹也道:“你说是丐帮中人变的化样!”
  “眼前还说不出是谁弄的鬼,反正这绝不是丐帮真正的宗卷。”
  “那么? 真正的……”
  “万……少……侠。”
  凌空歪歪斜斜的灰影已来至切近……
  “吧哒!”结结实实的跌在河堤之下。
  “哇!哇!”口中血如泉涌,腥气呕人,分明受了严重的内伤!
  万家驹不由猛的一扑,抢上前去,叫道:“金兄弟,金癞狗, 金……”
  金癞狗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口角血丝外'渗,气如牛喘,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哼道:“哎……啊……少……侠……分坛……高手……夜……袭……程……”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万家驹大叫道:“相国寺出了岔子吗?”
  金癞狗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咯”的一声,猛喷一口鲜血,奴眼上翻道:“宗……卷……被……”
  沙中玉此时一探手,运功施气,伸掌按在金癞狗的中庭大穴,试着他五脏破裂,血不归心,气不入穴。
  金癞狗借着沙中玉的外力,勉强引动真气,拚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道:““分坛……宗卷……被高手……抢……”
  万家驹既惊又疑,既气又急,插口问道:“哪一路的高手? ”
  “多……多……哇! 呕! 呕……咯! ”
  金癞狗喉咙里“咯!”的一声,话未说完,伸腿微微一弹,人已断了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卧在当场。
  他眼见活不成了!
  沙中玉急忙一收手掌,压低嗓门道:“小侠,我们走! ”
  “走!”万家驹也是迫不及待,展功向汴梁城内射去。
  两人一先一后,如同流星赶月,飞鸢追风认定相国寺丐帮分坛狂奔而去。
  片刻之间,已越过高大的汴梁城堡。
  “嘎———”又是一声高亢凄厉的吼叫。
  正是城中鼓楼之上发出。
  接着,一条血红的人影,星落丸沉的由鼓楼之上翻跌而下。
  沙中玉凌空道:“少侠,你看!”
  万家驹闷声不响,直向鼓楼泻去。
  近在咫尺,弹身已到。
  鼓楼的中层,人影翩翩,掌风如雷。
  数十位红衣汉子,挤在一堆,围着一条黄影,连手猛攻。
  那条黄影全仗身法灵活,闪避得宜,但也如同旋风中的一片落叶,丝毫没有还手脱走之机。
  万家驹目光犀利,已瞧出那黄形是谁,一时怒火如焚,
  凌空一挫奴掌,提足衷气,大叫一声, “司马姑娘。”万家驹喝声未了,双掌已发“哎呀——”
  “啊——哟!”随着他的掌风,两个红衣汉子应声被震出鼓楼,尸体带起血雨,如同断线的纸鸢,径向楼外飞去。
  司马温玉鬓发散乱,娇喘嘘嘘,叫道:“少侠,到了相国寺没有?”
  这时——那群红衣汉子,早已蜂涌一团,数十道掌风,全向万家驹攻到。
  万家驹无暇回答司马温玉的话,猛运内功,一式“横扫千军”铁腕振处,疾厉无俦的反击来敌。
  沙中玉此刻也已落入鼓楼之内,揉身加入战团。
  他一面挥掌拒敌,一面低声凑近万家驹道:“少侠!这是五毒宫五毒帝君手下一百零八个‘布毒使者’!”
  万家驹急切问道:“也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
  “是的!”
  “杀不尽的兔崽子,杀!”
  万家驹一声“杀!”人如疯狂的饿虎,百十年的功力,聚在一双铁掌之上,分式扬威,专找那群红衣汉子的要害下手。
  沙中玉运起“干坤掌”也是手不停挥。
  司马温玉精神大振,一双杏黄的翠袖,左佛右扫,更加劲风如潮。
  三人同是少年高手,却有深厚的修为,连手合击,其势如同雷霆万钧,顿使风云变色。

  第五十五章 故都血劫
  五毒冥女数十“布毒使者”虽然人人功力不凡,那能与这三个当代男女高手抗衡,转眼之间,惨呼屡起,死伤累累。
  面积不大的鼓楼之内,尸体横陈,血花四溅。
  然而炽烈的酷斗,仍旧不停。
  人们,踏着刚死未僵的尸首。跃纵奔扑,惨绝人寰。
  司马温玉一面彩袖拂扫不停,人已慢慢向万家驹靠近,低声道:“丐帮分坛之事如何?”
  万家驹手上不觉一幌,忙道:“在下尚未到相国寺!”
  司马温玉惊讶的道:“你不是从相国寺退出来的?”
  “不是!”
  “那你也没见到梁上燕?”
  “没有!”
  “不好!”司马温玉一双彩袖突然加功用力,猛的向外凌厉的一挥,震退了来袭的十余“布毒使者”,忙不迭的道:“丐帮分坛今晚到的人不少,梁上燕一人恐怕……”
  “恐怕怎样?”
  “恐怕保不住丐帮的宗卷!”
  “哦!”万家驹心中大急, “哦”了一声,陡然运起“紫金魔功。”
  立刻,鼓楼之内紫雾泛泛,金霞闪闪,势如狂澜的一双紫电掌力,横扫直推,东拍西按,其中又夹着“白骨血指”的嘶嘶指风。
  一时,“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东倒西跌,惨叫如喙!
  那里是人间世上,分明是地狱阴司。
  沙中玉的“乾坤掌”。
  司马温玉的一双翠袖。
  两人左右包抄,只把五毒宫的人封在鼓楼之内,逼向万家驹指掌之下,欲躲无从,欲逃不能,只有受死的份儿。
  不到半盏热茶的时分。
  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半个不剩的死得干干净净。
  一场火炽炽的恶斗,结果是满楼尸体,四壁血污,立刻沉静下来。
  万家驹俊目之中的杀气未灭,寒芒一扫地狱似的四周,瞧了瞧手上的鲜血,一跌脚,狠狠的道:“杀,七杀门只有一个字的戒律,杀!”
  其实,他内心之中的印象,是惨然的,悔恨的!
  因此,他对着血腥的场面,一时矛盾至极。
  却是沙中玉低沉沉的一声道:“少侠,事不宜迟,我们到丐帮……”
  “走,相国寺!”万家驹话未落音,人已射出鼓楼。
  司马温玉瞟了沙中玉一眼,跟踪而起。
  沙中玉也打量了司马温玉一眼,尾随穿出鼓楼。
  三人全是上乘身法,至高的轻功,指顾之间,已到了宫殿巍峨红墙碧瓦兽角飞檐的相国寺。
  可是,真无人声,连灯火也没有。
  万家驹首先落向正殿。
  但见寺内一片凌乱,血污狼藉,几个已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墙角,阶前,血污尚流,惨不忍睹。
  司马温玉与沙中玉双双落在院中,同声一呼:“哎……哟……”
  金银楼黑暗的阴影里,传出声微弱的呻吟之声。
  万家驹毫不怠慢,大喝道:“什么人?”
  他的语落,人已欺至。
  “少……侠……”
  “程副堂主! ”
  万家驹说着,已把丐帮刑堂的副堂主程占魁拖出阴暗之处。
  程占魁的身上,血污斑斑,离死不远。
  但他却挣扎着痛苦异常的道:“少……侠……你来迟……来迟一步……步了!”
  万家驹此刻后悔莫及,悔不该让“白狼教”的人花言巧语,把自己骗到旧河坪去,以致相国寺内不可收拾。
  眼见着丐帮分坛落得如此下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因为,这些事可以说都是为了自己所想的。
  若不是“过天星”许老八的记载关系到万家购的血仇,也不会有这场挑帮毁山之劫,纵然有,万家驹也没有干系。
  于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万家驹不由惨厉的道:“分坛的宗卷呢?”
  程占魁出气多,吸气少,呐呐的道:“被……一个……一个……蒙面少……年……抢……抢去了!”
  万家驹身子一震,心想奇怪:——宗卷? 恼人的宗卷。
  沙中玉此时插口道:“少侠由此看来,  ‘粉面判官’听出宗卷乃是假的了。”
  万家驹此时刻的心中,也凑巧正在想着旧河坪“粉面判官”那卷宗卷来。
  他沉吟了一下道:“粉面判官为何要以假品来欺人,他不怕我为了宗卷要他的命!”
  沙中玉苦笑一笑道:“粉面判官想在少侠尚未到丐帮之前,用假宗卷兵不血刃的换取少侠的‘紫金魔镜’,意在不劳而获。”
  “他是做梦!”
  “天下不少人都自以为聪明,把别人当傻子!”
  “他财迷心窍!”万家驹嘴里咬牙有声,转面又向程占魁道:“那蒙面少年是哪一路的?”
  “不……不……认……识……”
  “不认识? ”
  天下武林,以丐帮的眼皮子最杂,帮众遍满宇内,不但稍有名气的武林,丐帮耳热能详,尽知来龙去脉,连江湖上一般小卒,也很难逃出丐帮的眼线。
  程占魁怎会不认识?
  万家驹不由大急道:“他的功力如何?穿装打扮怎样? ”
  程占魁略一沉思道:“他……一身……白衫……黑纱蒙……面……功力……功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又道:“小的抱了宗卷……出殿就……与……他照面……”
  “他动手就抢?”
  “小的接不下他的……掌风……回头就……跑……”
  “他呢?”“
  他……突出暗器……射中……小的……玉……枕……”
  “暗器?”万家驹心知程占魁所以翻过身来的用意,想是叫他查看受伤的“玉枕大穴”,从暗器上去寻那少年的来历。
  司马温玉与沙中玉两人也都会意。
  三人不约而同,一齐向程占魁的玉枕伤处瞧去。
  “啊! ”“噫! ”“是他! ”
  他们同时退后半步,全都大吃一惊,互望一眼。
  原来 程占魁的玉枕穴上,银光闪闪,在猩红血痕中,格外刺目的插着枝精工细镂的“银剑”,剑身深入寸余,尚有寸余露,在外面。
  万家驹不由愕然失惊,叫道:“银剑追魂令!”
  司马温玉蛾眉双锁,久久不发一言。
  沙中玉口中也道:“是的,飞虎堡的信物,飞虎帮的大令。”
  万家驹冷哼一声,右臂舒处,两指一捏,捏紧露在外面寸余银剑,顺势一拔……
  “噢——”程占魁疼得就地一滚,发出刺耳惊魂的高叫,咕碌碌由石阶上滚到院落中心,当时气绝身亡。
  只有石阶上留下的一滴滴污血,在淡月疏星之下,特别刺眼。
  万家驹深锁眉头,凝目盯在手中的小小银剑之上。
  这柄如同玩具的小小银剑,他并不陌生。
  记得是他出道之初,被徐凤笙从水中救上船,就看见过两柄。
  一柄是快艇上飞虎堡“恶判官”传令所持。
  另一柄是徐凤笙取出迎令所用。
  前一远还在江上,只不过仅见到寒光刺目生辉而已。
  后一柄因他那时正站在徐凤笙的身畔,分外看得清楚。
  与这一柄一式无二。
  而且——他又想起当时船上徐凤笙女扮男装的事来,如今程占魁又说是一白衣蒙面少年,不是她还有谁?
  “是的,一定是她!”万家驹顺手在靴底上擦去“银剑”上的血迹,放进贴身袋内。
  沙中玉不由茫然道:“少侠,难道已看出是谁了吗?”
  万家驹颔首沉思道:“是……”
  他的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迷惘的道:“揣测而已! ”
  沙中玉根本不知道有徐凤笙这段事情,因此,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道:“追魂令虽是飞虎帮的东西,可是……”
  “少堡主也知道是飞虎帮的信物?”
  “但是……银衣追魂徐人龙无子,手下也没有年青的高手,低乎又不是飞虎堡的人,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这……”万家驹在沉吟之际……
  司马温玉忽又失惊的道:“哎呀,梁上燕为何不见了,她……”
  她说着,秀目梭巡四周,人也纵出正殿。
  万家驹也才想起———他想起“百变飞狐”梁上燕原来与司马温玉在一起的,此时为何……
  想着忙道:“她与你……”
  “她与我分拒来敌,我因想引诱部份强敌离开相国寺,免得他们乘乱夺走丐帮的宗卷,她……”
  司马温玉说得此处,语气一顿,豁然想起道;“对了, 这是我们商量好了的,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引诱了一班血盟著为首的强敌,向……”
  “向那个方向去了。”
  “正东!禹王台方面!又是为何不见回来!”
  万家驹不由也焦急道:“我们这就赶去!”
  说着,叟——衣角带起一阵破风厉哨,腾身上了殿角。
  夜风习习之中,隐隐可以听出正东方有阵极其细微的叱喝之声,也有劲风鼓动之声分明有人动手。
  这时,沙中玉司马温玉也已到了屋里。
  三人不再多言,一齐展功腾声,直向禹王台扑去。
  百十来丈,转眼已到。
  土丘坟后,叱喝不绝,人影奔腾。
  血盟帮的数十褐灰衣衫怪人,还有十余个奇丑无比的高手,正在呐喊相搏。
  奇怪的是,其中并无“百变飞狐”梁上燕。
  万家驹并不放松,还在十余丈外,双臂已微微上抬,力聚掌心,半空中,头下脚上,如同飞将天兵,怒吼声道:“全给我住手!”
  “啊———”
  “哦———”
  他口喊别人住手,而自己早已发出奔电似的一根。
  掌风“澎”然一声大响,砂石高扬,血滴如雨。
  血盟帮的一众死伤了三四个。
  另一帮的奇丑怪人,也有两个震飞三丈,血染土坡。
  万家驹招发人落,插腰站在两帮人的中间,咆哮如雷道:“你们是什么来路!”
  血盟帮中不少是见过万家驹的,他们想不到在河套一役未死,不旋踵,短短的数月之间,已经名满武林威镇江湖的万家驹,会突然而至。
  因此,人人互望了一眼,没人敢回答。
  万家驹更加生气,沉声冷森森的喝道:“血盟帮帮主专做缩头乌龟,却要你们这些小辈出来丢人现眼!”
  血盟帮众人敢怒而不敢言,个个噤若寒蝉。
  家驹呸了一声,回头又向那帮奇丑怪人喝道, “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奇丑汉子中的一人越众而出,反喝道:“瞎眼的小杂种,你看我们是那一条线上的!”
  万家驹正在怒火高炽之际,焉能任他泼口便骂,一抖右手五指,暴吼声:“找死!”
  “白骨血指”焉同小可,指风嘶的一声……
  那怪人半声没哼,胸前五道血泉怒喷,尸体仰天打下。
  “啊呀!           ”
  血盟帮的人异口同声聚蚊成雷的发出惊讶的叹息。
  奇丑怪汉的同伴,也吱吱喳喳的鼓噪起来。
  万家驹指毙怪汉,怒火未消,上欺三步,双手十指抖动欲发,沉声喝道:“你们是说什么来头!”
  就在那群奇丑怪人尚未答言之际。
  禹王台土坟七十二洞之中,突然一声, “他们是老夫的手下,中原五鬼七判十二兄弟!”
  话声阴沉如同闷雷,语气冷森如冰。
  但是,听在人们耳朵之中,如同雷霆洪钟,嗡嗡有声,久久不绝,来人功力之高实在空前未见。
  万家驹等三人不由全是一震,由不得一齐回头瞧去。
  禹王台的山洞之内,施施然,踱出一个绎袍老者,好生凶恶。
  他头如巴斗,红发碧眼,身高如塔,乱髯发黄,腰际,露出九柄‘蜈蚣柄’的三尖飞叉,丑如鬼怪,凶似太岁。
  司马温玉一见,不由嘤然一声怒吼!
  “飞叉老贼!是你!”她的一语尚未落音。
  那绛袍怪人碧眼一翻,肩头未动,振臂推掌,沉声喝道:“丫头!找死!”
  “死”字音落,劲风扑到。
  司马温玉前扑的势子已成,正与那股劲风撞个正着,欲接不及,欲躲不能。
  “哇!”血光疾射,她的人也一震离地,象片落花似的,平落下来。

  第五十六章 母子情深
  绛袍怪人出其不意,凌厉无伦的出手震伤了司马温玉。
  万家驹不由勃然变色,振腕抖臂,遥发一掌,虽然两下相隔足有十丈,但劲风破空有声,锐声刺人耳鼓,劲道着实不凡。
  不料那怪人冷冷一笑,一不闪避,二不卸力,袍袖轻拂,轻蔑的道。“凭你这一手还差得远!”
  说也奇怪,以近百年功力的万家驹,虽未全力而发,却也不是一般高手所可比拟的,力道焉能软弱。
  可是,空气一阵浮荡,嗡嗡四散。
  万家驹掌上毫不着力,如同扑了个空。
  这力道是怎样消失的?
  “噫!”他惊异的一叹,忙着收掌卸势,脚下后退一步。
  绛袍老怪阴兮兮的一笑,缓步向土坡前走来,口中不死不活的道:“万家驹,你在别人面前可以称强道霸,在老夫面前,劝你少张牙舞爪!”
  万家驹气愤不过的道:“你有三头六臂?”
  “没有?”
  “纵然真的三头六臂,万某也要你头落臂折! ”
  “少说大话,且听老夫说明来意!”
  “万某不问可知!”
  “你道老夫是谁?”
  “邪门左道,不齿的冤魂野鬼!”
  “老夫在河套的海天坞安窑之寨!说起来我们是一水之隔的邻居,哈哈!”
  绛袍怪人的笑声如同狼嚎,嘶哑暗沉。
  万家驹冷漠漠的道:“关我何事?”
  “大有关连,因为一年之前,老夫我在河港海里,收殓了一具女尸!”
  “老怪物,少扯东拉西;”
  “那女尸荆簪布裙,但却受了遍体的鳞伤!”
  “什么?”
  “老夫仔细的辨认之下,原来不是别人,却是……嘿嘿! ”
  “是谁?”
  “却是!嘿嘿嘿嘿!”
  “到底是谁?”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屠———龙——神——女! ”
  “啊!”万家驹当时身子一震,鼻头辛,险些儿落下泪来!
  然而,他心中产生了一线欣慰的希望。
  他记得一年前的夜里……
  “轰!”劲风凌空一震,母亲被震离船的一刹那,自己船破落水的情景。
  自己在波浪涛天之中,幸而不死,遇到了徐凤笙。
  母亲……她不知怎么样了?也许是象自己一样,在九死一生之中,遇到了救星?
  如今陡然听见这绛袍老怪之言,怎能不紧逼的问道:“真的吗?”
  绛袍老怪冷冷一笑,摇头幌脑道:“我飞叉太岁从来不打诳语!信不信由你!”
  万家驹神情大振,忙道:“你救下她来吗?”
  “救是救上来了,不过……”
  万家驹急欲知道下文。
  但是, “飞叉太岁”却故意的卖关子,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他迫不及待的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飞叉太岁”煞有介事的叹息了一声,幽然道:“可惜她受伤太深,又在水中浸满了一肚子水,老夫回生无力,那喧吓一世屠龙神女,就香消玉殒,魂归天国了!”
  万家驹泪水盈盈,悲凄不胜。
  他们母子在河套之中,相倚为命,隐惹了一十五年,朝夕不离,母子天性,正如当肉连心。
  而万家驹自从形单影只的走入江湖之后,虽然没有一时片刻的安静,但对于思念母亲的一片孝心,却是一日不能或释。
  如今———“屠龙神女”之死,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母亲的尸骸既然有了下落,焉能任由他去。
  所以,万家驹抹去泪水,强忍悲哀道:“不知我母亲的后事……”
  “飞叉太岁”好似十分慨慷的道:“老夫焉能任由她抛尸露骨!”
  “多谢前辈!”
  “我把她用上等棺木,隆重的厚礼,收殓起来。”
  “万某不知怎样答谢才好。”
  “同是江湖一脉,不必拘礼!”
  “请问前辈,敢莫与家母是旧友!”
  “非也!”那更感激不尽,请受……”
  万家驹说着拱手到顶,深深一揖。
  不料, “飞叉太岁”身子一侧,突然飘出七尺,让过礼,连连摇手道:“慢来!慢来!老夫不受你的大礼!”
  “却是为何?”
  “我‘飞叉太岁’所以有这番好意,先前并没有什么目的……”
  “难道如今……”
  “如今不料有了大大的好处,这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是好心有了好报,心术没有白费!哈哈!”
  万家驹不由疑惑的道:“可不可以说明一点?”
  “正要说明!”
  “前辈有何好处?”
  “老夫觉得做儿子有生养死葬的义务!”
  “万某不孝,生未养死未葬!”
  “老夫代你办了,也是一样,不过你要大大的谢 我才是! ”
  “在下心中铭刻,永远不忘!”
  “老夫是现在实主义!”
  “现实? ”
  “呃!我想用你母亲的骨骸,换你一件宝物!”
  “宝物?什么宝物?”
  “紫金魔镜!”
  “啊!”万家驹不由楞然后退了三步,双眼发直,不知如何是好!
  “紫金魔镜”岂能轻易转手交与别人?
  母亲的尸骨焉能不顾?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半哀求的道:“前辈可否改一个条件?”
  “老夫心意已定,万无更改!”
  “魔镜乃旷世奇宝,并无第二面!”
  “难道生你的母亲有第二个?”
  “这……”
  “答不答应,只要你一句话,老夫并不 勉强! ”
  “可是……”
  “最好你给我一个直接了当的答复!”
  “要是答应?”
  “立刻随老夫到海天坞,见到你母的尸骨,将‘魔镜’留下,任由你将屠龙神女的尸骨带去也行,就近下葬也好!”
  “我要是不答应呢?”
  “老夫也已有了打算!”
  “你打算怎样?”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飞叉太岁”阴阴而笑,笑声里,如同有万把尖刀,那些个刀尖,一齐扎在万家驹的心上,紊乱如麻,打不定主意。
  这时——受伤不轻的司马温玉,原本在运功调息。
  她忽然一收功力,顾不得伤势未愈,娇声道:“少侠,飞叉老怪狡滑如狐,他的话不可轻信!”
  万家驹尚未回答。
  “飞叉太岁”绛袍大袖一拂,踱开了两步,十分悠闲的道:“老夫已经说过,信不信由你,绝不强人所难!”
  他那份闲情逸致,更使人捉摸不定。
  万家驹只好试探着道:“我若真不答应,你准备将我母的骨骸怎样处置!”
  “天机不可泄漏,恕老夫……”
  “大胆……”紫雾一喷,人影疾射如电,万家驹被他这一句话激起无名怒火,突的发动攻势,探掌一抓,快如奔雷,眼前的人全都不曾看清。
  “飞叉太岁”更来不及闪躲,一只右腕,已被万家驹扣了个结实。
  腕脉被刺,生死交关。
  不料, “飞叉太岁”毫无惧色,反而冷冷一笑道:“你要怎样?”
  我要你说出你的办法!”
  “老夫说也无妨。”
  “说!”
  “我要把‘屠龙神女’的骨骸从墓中取出,化骨扬灰,叫她永世不能投胎,死无葬身之地!”
  万家驹五脏欲裂,手上路一用力,大吼连天道:“你放屁!谅你也不敢!”
  “我为什么不敢?”
  “万某先将你立毙在禹王台前。”
  “并不能挽回‘屠龙神女’死后的劫数。”
  “欺人自欺!”
  “索性告诉你知道,老夫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临行之时已着人依老夫妙着行事,不致有误!”
  “什么鬼计?”
  “只要敢动老夫的一根毫毛,他们会找已死的‘屠龙神女’算账!”
  “这……”
  “哈哈哈,你动手呀!动手毁了老夫吧!”
  “飞叉太岁”耍起无赖来,冷笑如旧,神色怕人。
  万家驹如同斗败的雄鸡,泄气了的皮球。
  他的左手五指渐松,人也沮丧的颓然呆立当场。
  因为, “飞叉太岁”这句话是足可相信的,因为这并不是难事。
  而自己既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当然不能在杀了“飞叉太岁”之后,立刻到那儿把母亲骨骸起走。
  这时——“飞叉太岁”早又缓缓的道:“你杀呀!你要不杀老夫,以后不可追悔!”
  “我……我……杀……了……”
  “你杀了老夫,以后是追悔定了。”
  万家驹如同滚油浇心,气,慌,恼,怒,集于一时。
  他左右为难,但是他必须有所选择。
  要保存“魔镜”,就难免使生母的尸骨化成灰烬!
  要保存生母的骨骸,就要放弃武林瑰宝的“魔镜”。
  这是二者不可得兼的,而又是二者同等重要的。
  片刻,沥血呕心的片刻。
  万家驹终于以最大的决心,作了一个不凡的决定。
  他忽然大声吼道:“你……你……你真的……真的决定了。”
  万家驹也是十分颓丧的点头道:“是的!”
  “飞叉太岁的话靠得住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家驹说着,已转面对“飞叉太岁”认真地道:“万某不惜以武术之宗,魔功之主的‘紫金魔镜’,换取对你毫无一用的母亲骨骸,你若是骗我的话,哼哼!”
  他的两声冷笑,如同九秋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飞叉太岁”的脸色不由一变,心中打了个寒噤。
  但他转瞬之间,又恢复了阴沉面色,寒声一笑道:“到时自然!”
  万家驹大跨步走到血盟帮那群褐灰长衫怪人的身前,厉声喝道:“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借你们之口,回去告诉‘血盟鬼王’就说万某改日定必血洗血盟帮!滚!”
  血盟帮一干帮众那敢出声。
  他们互望了一眼,一声不响各展身形,径自去了。
  这时——沙中玉缓缓上前,凝目道:“少侠真的要随‘飞叉太岁’到海天坞!”
  万家驹沉重的点点头道:“是的。”
  “那末今晚丐帮的宗卷?”
  “既已落到别人手里,只有空跑一趟!”
  “不知那白衣蒙面的少年高手是谁?”
  “一俟海天坞事情告一段落,万某不难查出!”
  “飞叉太岁”生恐夜长梦多,事请有了变化,走上前来道:“万家驹,我们该走了!”
  万家驹转面又向司马温玉道:“姑娘伤势如何?”
  可司马温玉的花容苍白,由于她未能及时调息,心中又耽心万家驹到海天坞的安危,因长,皱起柳眉道:“我不妨事,有关魔镜之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多谢姑娘的好心”
  沙中玉自告奋勇的道:“在下随万少侠海天坞一行!”
  “不必,请少帮主劳驾,护送司马姑娘一程,在下到海天坞多则十天,少则七天,必有分晓。”
  万家驹说完之后,提高了嗓门对“飞叉太岁”喝道:“我们走!”
  衣袂飘飘,彼此分道扬骠,沙中玉与司马温玉转向江南,万家驹与“飞叉太岁”并肩疾驰,星夜向海天坞赶路。

  第五十七章 红衣女鬼
  海天坞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条,形势十分险要,地点也十分隐秘,更十分荒凉。
  青衫飘飘,绛袍抖抖。
  万家驹与“飞叉太岁”在十余个奇丑怪人蜂拥之下,已到了入坞深处。
  “飞叉太岁”收势停身,一指不远的一片房屋道:“少侠初来敝坞,且请少憩……”
  万家驹心急如焚,急欲一探母亲的遗骸,因此迫不及待的道:“不必,我母遗体现在何处?”
  “随我来!”“飞叉太岁”胸有成竹,拧腰而起,直向左侧土山后面射去。
  万家驹丝毫不慢。
  指顾之间,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之前。
  石室大约五丈,两扇石门紧闭。
  横着石门之上,写着:“屠龙神女归骨之所。”
  万家驹一见,不由珠泪如雨,禁不住悲痛万分。
  他扑倒墓前,叩地有声,祷告着道:“不孝的驹儿,竟不知母亲早有归所,未能……母亲!你在天之灵有知,帮助孩儿报……报了血仇……我再来……守孝……终生侍候……母亲的……香火,再也不参入江湖……中争名夺利……”
  他越哭越伤心,先前还流的是泪,到后来,泪已流干,代之流下来的,是滴滴的鲜血,眼睛也模糊不清。
  “哼哼!”
  “飞叉太岁”得意的一声冷笑,道:“万家驹!老夫之言不虚吧!”
  万家驹勉强应道:“多谢前辈……此生难忘!”
  “老夫有为而来,不用多谢!”
  “前辈之意……”
  “你我履行诺言!”
  “啊!紫金魔镜……”万家驹说着,一只手已探入 怀中,摸出“紫金魔镜”来。
  紫气缈缈,金霞生辉。
  “飞叉太岁”的一双怪眼,贪吝得虎视眈眈,落在“紫金魔镜”之上。
  他喜极如狂。因为,这魔道之宗,魔功之首,万魔之王的旷世奇珍,片刻之间,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天下魔道用尽心思,想尽方法,都想得到,有的甚至不惜牺牲性命,领荡基业来争取这面魔镜,却落得一个横死。
  还有的人直到死,并没有看到“魔镜”的影子。
  想不到自己略施小计……
  ———嘿嘿嘿嘿!“飞叉太岁”心头不由笑了起来。
  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跨步而前,探手过去道:“魔镜算是老夫的了!”
  “慢!”不料万家驹一收手,泪眼婆娑的道:“你急什么? ”
  “噫!”“飞叉太岁”脸色一沉,又道:“你失信毁约1 ”
  “那为何……”
  “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你要怎样?”
  万家驹执着“紫金魔镜”的手扬了一扬,紫色的影子,夹着黄晃晃的光芒在“飞叉太岁”眼前照了一照道:“这面魔镜可是武林的奇珍,旷世瑰宝……”
  “你母亲的骨骸也是……”
  “当然也是万家驹难寻,举世无双!”
  “这不就结了吗?”
  “可是,我不能凭着这间石屋,几个大字就把魔镜双手奉上!”
  “要怎么样才……”
  “我母亲的骨骸是不是真的在这石室之内?”
  “当然!”在我来说,还有疑问!”
  “飞叉太岁”不由蓦然一惊。
  但他阴沉的性格使然,片刻之间又冷冷的一笑道:“那是你多疑!”
  “对江湖上一向声誉不佳的人,不得不如此!”
  “你说老夫的信誉不佳?”
  “最少我对你不太信任!”
  “怎样才使你信任老夫!”
  “打开石门!”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飞叉太岁”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他要借这阵狂笑掩饰他的奸狡,借这阵狂笑,引开万家驹的一双电目,也要用这声狂笑来施展他的奸滑。
  万家驹茫然道:“笑什么?”
  “飞叉太岁”的笑声一停道:“我笑你聪明过度,假不了的,你放心!”
  “我要你打开石门!”
  “这有何难!”
  “飞叉太岁”真的大步上前,左右开弓,双手向石门分两旁推去。
  吱——石门大开,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飞叉太岁”毫不犹豫,穿身射进石室。
  唰———他一亮火摺子,点燃了迎门石案上的一对素烛。
  洞内,顿时明亮起来。万家驹不再迟滞,点地一飘身,也进了五丈的石室。
  石案后面,腥红刺眼的红毡铺盖着一口庞大的黑棺。
  黑棺之前,一块白底金字的神位,上面写着:“一代大侠铁掌无敌万邦安夫人屠龙神女之灵位。”
  洞内阴风惨惨,微弱的烛火摇摇,桐棺一口,凄凉万分。
  “哇!”万家驹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飞叉太岁”怪眼珠连连眨动不已,心中高兴非常。
  他心中暗想———你越是哭得利害,我“飞叉太岁’越有把握, “紫金魔镜”看来是属于我所有了。…
  万家驹哭了一阵,含悲忍泪,缓缓立起,眼望七尺桐棺,悲凄的道:“妈!你可知道驹儿回到你面前了吗?妈……你为何……为何不言……不……语……不语呢?吗……”
  他一面说着,已走到棺木切近,探手一掀,那幅腥红的毡子应手揭开,露出黑漆如镜的棺盖来。
  “飞叉太岁”不由猛的一惊。几乎失声叫了起来,暗喊一声:“糟糕!难道万家驹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
  任令,他是老奸巨滑,也不由捏了一把汗,勉强的上前一步,提心吊胆的道:“你要开棺?”其实。万家驹乃是一番孝思,孺慕之情难以遏止,并无“开棺”之意,乃是一时冲动。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人死一年,纵然开棺,早已看不出什么了,慢说是“屠龙神女”的面貌,恐怕连肉早化,衣衫腐蚀,最多,不过是一缕头发还存在着了。
  万家驹闻言,不由轻抚棺木道:“我恨不得真的开棺……”
  “万万使不得!”
  “飞叉太岁”连连摇手,神情有些焦急的又紧接着道:“你母死已年余,尸体早已羽化,此刻开棺反而惊动了她的阴灵不安!”
  “阴灵?不安?”
  “可不是吗?再说,你有今日的成就说不定就是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在冥冥之中暗暗的指点,保佑……”
  “呃也许是的!”
  “甚至是风水使然,你一开棺走了地气。浅了龙穴,只怕……”
  ‘这……你的……意思……”
  “老夫乃一片好意!”
  “哦!好意!”
  “退一万步说,纵然这些顾忌都没有……”
  “还有什么不便之处呢?”
  “翻尸抖骨,终不是人子之道! ”
  “噢!人子之道……”万家驹心中已在暗暗盘算——
  “飞叉太岁”这等口若悬何,舌似利刃,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一味拦阻自己,不主张开棺,为什么?
  他真的是一番好心?还是……
  也想到这里,不由先前丝毫无疑的信心,渐渐有些动摇。
  因此,他试探着道:“依你之见呢?”
  “飞叉太岁”连忙接着道:“依我之见,择吉不如碰日,就在今天,老夫在你亲眼目睹之下,派人封了石室,挑土搬石,垒起一座大大的坟茔!”
  “却是为何?”
  “一则入土为安,使屠龙神女得以安顿,二则尽了你人子之道,也好放下一条心思专心一意的为你父报仇!”
  “嗯!不错!言得极是!”“
  如此!你请出来,老夫立刻命人……”
  “不要忙!”万家驹一面说,一面已将扶在棺木上的一只手抓紧了棺盖的边沿。
  “飞叉太岁”的一双怪眼,也不稍移的盯在他的手上。
  忽然——
  万家驹的五指一抓,手臂略抬……“喳!”
  棺木上盖轻响一声,立刻移开寸余:“啊!”
  人影一闪, “飞叉太岁”弓腰射向石室门前,大叫道:“万家驹,你真要开棺?”
  万家驹这时已看出其中必有蹊跷,冷冷的道:“你为何这等怕,难道说……”
  他的话音未落……
  “飞叉太岁”的双目生寒,充满了杀气,手臂一长,突然抓住了石门顶上的一个铁环,口中恨恨的道:“小奴才,找死!”
  但是他用力向下一拉。“卡!”
  轻响如簧,接着:“轧轧轧轧……”
  铁器滚动之声不绝,震人心弦。
  万家驹顾不得再去掀棺盖,游身扑向门外,喝道:“不要捣鬼”
  “自寻死路!”“飞叉太岁”也暴吼一声,扭腰出石门。
  真是说时迟当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万家驹已即将射至门首之际……
  “嘭!”一声大响,两扇石门合得风丝不透。
  石室之内,立刻黑暗起来,先前的两只素烛,这时一枝已熄,另一枝腊泪滴滴,一炸一炸的溅出火星,分明是油尽欲灭。
  借着一星星的烛火,但见四壁一色水磨麻石,从石门间观察,怕不有五尺多厚,酌量要想出困,还只有从石门处动手!
  想念既起,运功提气,力聚双掌,开气出声。
  “嗨!”两股其大无比的劲力,遥遥向石门震去。
  “轰!哗哗啦啦……”大响一声,石屑纷飞。
  石门分明被震粉碎,而墓中丝毫未见光亮,先前那点星星烛火,也被激动的气流,震得熄去。
  万家驹心中大奇,摸索到石门之前,不由暗喊了声:“苦也!”敢情那石门外面,还有一层牢不可破的钢板,用手扣时,半声不响,真不知有多少尺厚。
  他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出,把“飞叉太岁”碎尸万段。
  正在此时,吱——
  身后一阵大响,刺耳惊魂。
  万家驹急忙回过身来,凝定神色,运集目力瞧去,不由愕然大惊。
  但见那七尺黑棺的棺盖,正在向一侧移动。
  这岂不是赫人听闻之事。
  ———莫非是活见鬼?万家驹的一念未了,那棺盖日移动横放在棺木的中间,不再转动。
  黑洞洞的石室之中,原本阴森鬼气。
  此时,更显得毛发倒竖,鬼气森森。
  渐渐的……一个女人的头发,由黑棺中露出,眉、眼、鼻、口、脸、颈……红色的衣衫。
  隐隐约约之中,分明一个女人,由棺内坐了起来。
  万家驹虽然胆大,但也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他身靠在石门的钢板上,两手手心不住的渗汗,大声喝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是我!”娇滴滴的一声,如同黄莺出谷。
  万家驹魂飞魄散,他不由头晕脑胀,只听过人家传说中有鬼,但鬼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过。
  如今……正在他一念未转之际。
  那棺中的红衣“女鬼”,忽然一起上冲,陡然站在棺木之中,双袖微拂,虚飘飘的腾身而起,离了黑棺。
  万家驹不再怠慢,双手一按身后的钢板,挺胸而前,挫掌运功,大吼道:“大胆的女鬼,还不……”
  “啊!动手!”红衣女鬼十分惊讶,扬袖一拂,闪身飘至石室的一角,惊叫道:“万家驹!你怎么啦!”这口音好生熟悉。
  先前,万家驹的神情紧张,尚不觉得。
  此时,已听出一些端倪,凝神横掌道:“你是谁?”
  “我就是我!”那“红衣女鬼”语落,人已袅袅婷婷的走向前来。
  万家驹一面运功戒备,一面横掌当胸,目不稍瞬的凝神望去。
  “红衣女鬼”渐来渐近,盈盈一笑道:“把我当 作了鬼? ”
  “是你?”
  “我梁上燕还不想死,纵然死了,变鬼也不会吓唬你!”
  “百变飞狐”梁上燕已到了万家驹的身前五尺之处,俏然微笑。
  万家驹想起适才自己的窘迫情形,不由脸上发烧,搭讪着道:“你不是同司马姑娘在一起吗?为何……”
  “我与她同到汴梁,无意之中,她追踪着血盟帮,我缀着飞叉太岁,这老怪异想天开的鬼计,被我听个一清二楚! ”
  “鬼计?”
  “就是要以你母亲的骨骸为饵,钓你上钩! ”
  “棺内……”
  “空空如也,我是事先躲到里面的!”
  “啊!好老怪!”万家驹不由咬牙切齿,但对着黑黝黝的石室,密不透风的四壁,颓然一声长叹,沮丧的道:“可是,我们困在石室之内,不饿死也要闷死,还是没有活路呀! ”
  谁知———“百变飞狐”梁上燕脸上笑容不改,摇头道:“不见得!天无绝人之路!”
  “这有什么办法!”
  “百变飞狐若没有三两下子,也不敢冒险进入虎口!”
  “百变飞狐”梁上燕口中说着,跨步到了石案的一侧,
  手扶案头道:“来,你到那一端推!”
  万家驹依言到了石案的另一端,手上用刀,耳听“百变飞狐”娇声道:“向左!好!向右!好!再向左!”
  “轧轧轧轧轧!……”一阵大响不已,突然——
  “通!”石室一震,光线陡射,两道拦门的钢板,快如迅雷的向两旁缩进了石墙。

  第五十八章 铁牛星沉
  万家驹大喜如狂。
  他急欲找到“飞叉太岁”,一泄被捉弄之愤,双手一按石案,腾身向石室门外疾射而……
  “哎呀!”“百变飞狐”的红影一飘,玉掌探处急切一抓。
  把即将射出石门的万家驹抓了个牢,花容作色道:“你太鲁莽了。,”
  万家驹一挣不脱楞神道:“你……”
  “你”字刚才出口。
  石门之外,叉光霍霍,劲风呼呼,叟叟叮当声里,千万柄小小的飞叉,从石壁之中乱射而出,叉落之处,正是石门的正中。
  万家驹倒吸一口冷气,脊背冷汗交流,暗喊了声:“惭愧! ”
  若不是“百变飞狐”梁上燕的一抓,他此时已成了千万柄飞叉的靶子,人,少不得成了刺猬中满了飞叉了。
  他对着“百变飞狐”脸上是既惭愧又感激,一双虎目之中,射着少见的异样光彩,嘴唇动了一动,嚅嚅的道:“梁……”
  “百变飞狐”伸出一个粉嫩的纤指,在万家驹的嘴唇上
  一按,口中低声道:“够了,我已满足了,多少年来,我所须要看的眼神,今天看到了!”
  “眼神?什么……”
  “这是你不知道的,虽然你不是他,但是我把你当作他的影子!”
  “影子? 我? 他? 他是谁? ”
  “是你……”
  一语未出,石室之外人声噪杂,足音已近。
  万家驹有了先前的经验,不敢冒昧行事,凝望着“百变飞狐”,看她的脸色行事,恐怕又出岔子。
  “百变飞狐”梁上燕露齿一笑道:“走,飞叉老儿的鬼计不过是到此为止!”
  把抓在万家驹臂上的手不放,两人双双并肩,径向石室外面射去。
  “杀!”一声暴吼,如同春雷乍展。
  “飞叉太岁”手舞一柄长有九尺的三股钢叉,不分青红皂白,认准凌空下扑的二人,没头没脸的搠到。
  两人凌空下落,势子快极,收身不住,险些迎着钢叉扑去。
  “百变飞狐”一撒手,猛力向侧一推,硬把万家驹推出丈余。
  她自己的柳腰一折,脚尖认准钢叉尖上轻点,借力倒射三丈。
  这一式精妙固然到了极点。
  然而,惊险也到了万分。
  万家驹被“百变飞狐”一推躲出银叉之下,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点地疾的一射,斜刺里奋臂出掌。
  含怒出手,功力用到八成!
  “不好!”“飞叉太岁”暴吼一声,突然腾起绛色大氅,人已如一只大鹏,身悬半空,双手一扬,口中喝道:“接老夫的飞叉!”
  呛呛啷啷!九尺长的钢叉,象煞一条怪蟒,夹着迎空的劲风,迎头射下。
  万家驹那把它放在心上,右掌横扫。
  “呜——”飞叉荡起一阵厉哨,落下的势子一变,突然向斜地里飞去十丈远近,径向草丛之中,真沉落去。
  “啊——”
  惨嗥声起。
  原来草丛里埋伏满了奇丑的怪人。
  “飞叉太岁”丑脸一沉,大喝道:“小辈大胆!”
  绎袍大袖一抖,探手腰际摘下一个皮囊。
  那皮囊口外,一排露出十二把飞叉的木柄。
  他抱着皮囊唧声一笑道:“嘿!生有地,死有处,海天坞就是你葬身之处!”
  话落,右手一顺,抓起三柄蓝晶晶的飞叉,迎风扬了一扬,抖手振腕……
  “咻———除———咻———”尖声如同裂帛,破空惊魂而起。
  三柄飞叉,如同三道惊虹,不分前后,从三面齐向万家驹刺道:“破铜烂……”
  “千万不要去接!”一道红光,活像一匹彩虹,游龙一般,叮当声响,把三柄分为三方面疾射不停的飞叉缠在一起。
  “百变飞狐”梁上燕眼明手快,可说毫厘不差,妙到极点。
  “飞叉太岁”勃然大怒道:“百变飞狐!好不要脸,当年死缠老的,如今又来迷小的。”
  “放屁!无礼的小辈!”“百变飞狐”一抖手中大红汗巾,摔去三柄飞叉,狂风似的,卷向“飞叉太岁”,势如奔电迅雷,狂涛巨澜。
  万家驹对“飞叉太岁”恨之入骨,抢上前去,大叫道。“这老怪物是我的!”
  他喝叱之中,已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腾腾,金光烁烂。
  “飞叉太岁”心中已有怯意。
  眼前一男一女,都是当前绝世高手。
  慢说是两路连手攻,纵然以一对一,也必落败无疑。
  但是,他的心犹不死,意存孤注一掷。
  突然之间,捏唇有声,发出阵刺耳长哨。
  “嘎——”哨音乍起,群山响应,土坡蔓草之中,也随着暴起阵阵长哨。
  敢情周围数十丈之内,全都埋伏了他的手下,而且都是奇丑无比的怪人,个个赛如鬼卒夜叉,人人狰狞恐怖。
  “飞叉太岁”疯狂吼道:“万家驹,除了留下‘魔镜’之外,别无二路可去!”
  万家驹五脏欲裂,恨声道:“你做梦!”
  “发!”“飞叉太岁”“发”字出口,人也疾退三文。
  万家驹追踪一弹……叟!
  叟叟叟叟        蓝星闪闪,利刃划空。
  左右前后,东南西北,数以百计的奇丑怪人,呐喊一声,飞叉乱掷,齐向万家驹射来。
  百变飞狐”花容变色,娇叱一声:“退!”
  她手中的大红腰巾,舞成一团红光,挡在前面,人也卷到万家驹的身侧道:“快!退!退到石屋前面,免得四下受敌! ”
  万家驹纵有“紫金魔功”护体,也不禁被这雨点般的飞叉赫得一楞。
  闻言应了声道:“只好如此。”
  两人借着汗巾的掩护,一齐退到石屋门前。
  “停!”但听“飞叉太岁”高声叫停。
  果然,风平波静,漫天飞叉立即停止。
  万家驹与“百变飞狐”眼见飞叉停止,互使一个眼色,二次腾身,快如惊鸿的向外坡射去。
  叟叟叟…他们快,四下的飞叉阵也不慢。
  相隔十余丈之遥,万不能一射越出包围圈子。
  两人只好折身匆忙的退回。
  一进,一退,何止十次,但是,仍然是个不了之局,双方僵持不下。
  眼看日色西沉,天已入暮。
  蓦然——南边的天际,泛起一道金光,金光后面,缀着十个白点。
  渐来渐近。
  片刻之间,已星丸飞泻的落在土坡之上。
  万家驹一见,不由奇怪的道:“噫!金甲鬼王与禁林的白煞队!”
  “百变飞狐”梁上燕的脸色大变,紧张异常的道:“不好!禁林之中必有重大的变故!”
  “怎见得呢?”“蔡林五煞队之中,‘白煞队’轻易不出禁林,为十年来此例不破!”
  语音才落。但听“金甲鬼王”大声喝道:“请‘飞叉太岁’出接‘铁牛令’!”
  此刻———
  “飞叉太岁”的一干手下,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甲鬼王”与十二位“白煞队”的身上。
  “飞叉太岁”也听见“金甲鬼王”的喝叫,展身到了土坡。
  万家驹焉能失此良机,低声对“百变飞狐”道:“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这……”
  “百变飞狐”梁上燕反而犹豫起来,低声道:“我立誓不与禁林中人见面,你先出去!”
  “噢!是吗?”
  “你快冲出去!”
  万家驹不再犹豫,点地一个“平地青云”,人如一头铁盏,扑空而起,直向士坡上的“飞叉太岁”身前落去。
  “飞叉太岁”大吃一惊,快如鬼影一闪飘出丈余。
  “撕——”然而,他的绎色袍角,已被万家驹撕下一条。
  “少侠息怒!”“金甲鬼王”巨灵双掌一抬,横身拦在中间。
  万家驹上冲冲的道:“禁林主人要你来此助拳吗?”
  “金甲鬼王”神情十分悲凄,连连拱手道:“少侠请容小的一言,但是请等我先传主人的遗命!”
  “遗令!”万家驹不由突然一惊,不由退后两步,失惊的道:“贵主人难道……”
  “小的师祖已于十日之前归天去了!”
  “啊!”“禁林主人”身为“五兽”之首,功力修为极高的江湖少数硕彦之一,虽未修成金制不坏之身,但也不是轻易便会突然而死的。
  武林之中打斗拚命而死,乃是司空常见,并不为奇。
  而对一个功力绝高的人物去世,可就回然不同。
  论病死,凡练功稍有成熟之人,断然不会。
  与人拚斗而死,必然是武林中又多出一个功力绝高的新人,当然这更加引起武林的不安了。
  因此,万家驹也急欲知道“禁林主人”的死因。
  “金甲鬼王”此刻已转身面对“飞叉太岁”朗声道:“请三师叔接令!”
  原来“飞叉太岁”乃是“禁林主人”的师侄。
  “飞叉太岁”闻言,面对“金甲鬼王”道:“请亮师伯的金令!”
  “金甲鬼王”一双环眼之中,也不禁有些湿润,探手怀内,摸出那威震武林的“铁牛令”来,高举过顶。
  不过,小小的铁牛角上,多了两朵白花。
  “飞叉太岁”一见,不由霍的一震,丑脸变色, “通!”的一声,跪在当地,直挺挺的面对“铁牛令”。
  “金甲鬼王”朗声道:“祖师铁牛令主,受人暗算而终,弥留之际,遗命本门弟子,无论何人,遇见三师叔祖,即请大驾速赴禁林,主持大计!”
  “飞叉太岁”听完之后,连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茫然的道:“此一遗令是真是假?”
  “金甲鬼王”宣读遗命之后,收起“铁牛令”,这才还了晚辈礼,恭身应道:“上禀师叔,这等大事,谁敢……”
  “其中有一点矛盾之处?”
  “什么地方不对!”
  “大师伯与三师叔翻脸之后,如同路人,而且曾传令在先,要‘五兽’弟子不得认三师叔,此时为何……”
  “金甲鬼王”一声长叹道:“师祖临死之时特别提到这一点!”
  “飞叉太岁”又问道:“他老人家如何解释?”
  “师祖说,爱情不是自私,以往他错了,他不该阻挡三师叔与七杀老前辈的爱,好不该破坏,尤其不该由于自己得不到三师叔的爱,以甚使‘五兽’一门成了一片散砂,失去基业!”
  “噢!那……”万家驹听了半晌,也听不出道理。
  但是,这乃是别人一派的事,未便追问。
  此时, “金甲鬼王”忽然提到七杀魔王,这事既牵扯到自己师门的身上,便不能再隐忍不言。
  因此,他插口先从“禁林主人”之死问道:“贵主人功高盖世,怎会受人暗算!”
  “金甲鬼王”摇摇大脑袋道:“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新最难防!”
  “暗算的人是谁?”
  “这……”
  “金甲鬼王”苦笑一下,终于道:“故师祖遗命,此事只能让三师祖一个人知道,因为……”
  一门一派的首脑人物,除了寿终正寝普请天下武林知道以外,死于非命者,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让人知道来风去浪。
  因为,此乃一门之羞。
  不但影响一门的声誉,而且否定了一派的武功。
  此乃江湖通例。
  万家驹自然不便勉强。
  但是,他转过语气,又道:“贵门三师叔是那位高人,在下……”
  “金甲鬼王”不由微微咧嘴一笑道:“少侠你并不陌生! ”
  “我认识?”
  “只怕还相熟得很呢?”
  “是吗?”
  “当然,小的焉敢撒谎!”
  “到底是谁?”
  “三师祖姓梁,佩字上燕,江湖人称‘百变飞狐’的便是!”
  “啊!是她!好小辈!”万家驹惊呼一声,转身游掌,振腕认定“飞叉太岁”出手就是一招!

  第五十九章 双角龙女
  万家驹突然而发,怒极出手,力道势如江河,劲风势如潮涌。
  “飞叉太岁”出其不意,身子一侧,一连几个滚身,沿着土坡落下。
  “蓬!”土坡之上,留下一个丈大的灰坑,尘飞沙扬,惊人至极。
  “金甲鬼王”不由跃退七尺,茫然道:“少侠!突然出手, 却是……”
  万家驹怒冲冲的道:“我代你们‘禁林’整顿门风!”
  “少侠此话……”
  “少时自知!”
  万家驹一势飞渡,追着“飞叉太岁”跃下土坡。
  “飞叉太岁”虽然见机得早,滚落得快,然而也没能逃出万家驹的掌风之外,被劲风扫在右胁之上,半个身子不由酸疼难当。
  他以受伤之身,怎能逃出万家驹乘势追击之下。
  因此——
  “啊呀!”一声惊呼,已被万家驹抓着后颈,提上土坡。
  他重重的向地上一放,喝道:“你敢动一动,我将你立毙当场!”
  “金甲鬼王”十分尴尬。
  他插手,深知不但不是万家驹的对手,而且有违“禁林主人”的谕令。
  不插手,焉能眼看着本门师叔这等狼狈。
  他只好苦苦的似笑非笑道:“少侠!念在与故师祖交情上,给本门留些情面!”
  万家驹怒气不息的道:“飞叉太岁他已算不得你们‘五兽’门中的弟子!”
  “少侠此话!”
  “我还你一个证据!”
  万家驹说完,一叠腰返身扑向石屋,口中叫道:“梁上……噫! ”
  石屋的破门依旧,石屋内毫无影踪。
  “百变飞狐”梁上燕的人影已渺,芳踪全无,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不由大急,朗声叫道:“梁上燕,梁上燕!”
  四处一片寂静,夜空万籁无声。
  那有“百变飞狐”的半点音讯。
  “金甲鬼王”闻声已率领白煞队赶来,急呼呼的问道:“少侠,三师祖她……”
  万家驹愤愤的道:“她与我同被关在石室之内,险些儿死在喂毒飞叉之下!”
  “有这等事?”
  “问‘飞叉太岁’就知真假!”
  万家驹明知“百变飞狐”已走,喊破喉咙也是枉然。
  因此,他更把“叉飞太岁”恨得牙痒痒的,弹身回到土坡之上。
  真够他气的了。原来就在这一眨眼之间,“飞叉太岁” 也带伤而逃,土坡之上,已空荡荡的,找不出半点人影。
  他气得咆哮如雷,咬牙道:“谅也难逃万某的掌握。”
  “金甲鬼王”不便接话。
  但他躬身一礼道:“本门叛逆,只有找到三师叔才能定罪,小的还有另外地方要去,就此别过!”
  万家驹连道:“请吧!请吧!”
  “走!”“金甲鬼王”一挥手,率领着“白煞队”风驰而去。
  流水乌咽,夜风徐来。
  整个海天坞,万籁无声。
  万家驹感到形只影单。
  忽然他想起此地离河套不远。
  河套,正是自己儿时嬉戏的地方,也是遭遇家庭大变,老母殉死的地方。
  不由自己的腾身而起,循着记忆中的旧 路,向故 居奔去。
  三间人字形的草屋,已成了一堆灰烬,屋外的垂杨桃李,也是枯焦而死,只有远在屋外的破竹篱,无人修理,风吹雨打倒在地上。
  地上,血迹虽然己找不出。
  但是那晚母亲受伤逃回,跌在竹篱笆上的陈迹,历历如在目前。
  在凄凉的月色照映之下,倍觉惨然。
  万家驹不由感慨万千,愁绪如麻。
  他在这破残景象里,留连不舍离去,巡逻再四。
  夜凉如水,冷雾袭人。
  “哇!”一声夜莺的惊叫,冲破死沉的黑夜。
  万家驹如梦乍醒,不禁自言自语的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父母报仇,活在世上尚有何事可为,报!报仇! 报仇! ……”
  他的吼声充满了悲凄、荒凉,雄壮。
  声音越来越高,人也一射而起,正打算射出去。
  忽然“唉!”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夜风传来。
  万家驹不由一愣,立刻收起轻功,飘落山径之前,游月四顾。
  夜风萧萧,那有半点声息。
  万家驹大感惊奇。
  以自己的耳目之聪,身法之快,居然没能觉出这叹息之人隐身何处。
  想念之中,不由开口叫道;“哪位高人?谁?是谁?”
  “你是谁?”芦苇之中,暴起一声怪喝。
  红影蠕蠕而动,芦苇分处,鱼贯走出一队血衣人来。
  为首的一个顶头如锥,腥红的道袍之上,绘着五毒宫的标记,不问可知,来的乃是“五毒宫”的手下。
  万家驹身临旧地,最易触景伤情,想起往事。
  他分掌一挫、喝道:“是五毒帝君的喽罗吗?”
  尖头衣人扬声高笑道:“算你没有走眼,老子乃五毒宫一等侍卫‘索命金吼’是也!”
  “索命金吼!”万家驹正当怒火难忍之际,闻言冷冷一声,又道:“是你索别人的命,还是别人索你的命!”
  “索命金吼”勃然大怒,暴吼道:“讨死,你是……”
  “万家驹!”万家驹的三字出口,人已跃跃欲起,扬掌待发。
  “索命金吼”闻言也不由一怔。
  但是略一愣神之后,接着仰天狂笑道:“好小子!你就是万家驹,老子找得你好苦……”
  “找死?”
  “从汴梁城起,可把老子累惨了!”
  万家驹原想出手,闻言反而停势不发,大声道:“找万某则什?”
  “本宫帝君金谕,有人生擒万家驹,立刻升为未来毒宫主人,有人毙了你,回宫升为毒宫总管。”
  “嘿嘿嘿嘿嘿!”
  “不要笑,赏个交情,随老子前往毒宫,让老子做一做毒宫二代之主!”
  “使得! ”
  “爽快! 走! ”
  “未免太也的容易了!”
  “还要怎样!”
  “万某要伸量伸量你的能耐,看你有没有这个福份!”
  “你……”
  “杀!”凌厉刺耳惊魂的一声“杀!”,万家驹的掌势已如排山倒海的推出。
  “啊呀!”“索命金吼”也不稍迟,尖头一摇,突然上射丈余,斜地飘出五丈。
  “啊!”惨叫一声,血雨四溅。
  “索命金吼”虽然躲出劲风之下,而随在他身后的毒宫手下,匆忙之中难逃劫运,其中三人震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万家驹一招出手,怒火更高,二次运掌,直向落地未久的“索命金吼”发出。
  这一招较之前一招力道有增无减,益发惊人。
  “索命金吼”立脚未隐,身子一震,离地跳起丈余,再也无法运力,翻腾着跌入芦苇丛中。
  其余“五毒宫”的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未见半招,不堪一击。
  万家驹不觉既好气又好笑。
  他一点地面,径向“索命金吼”跌落之处扑去。
  “住手!”枝分叶拂,一股凉风迎面拦住去势,彻骨生寒。
  万家驹觉着这股劲风好怪,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噤,人也硬被逼退原地。
  他的攻势被阻,其怒难遏,振腕喝道:“索命金……”
  “吼”字尚未出口。
  芦苇深处已钻出一个老婆子来。
  月色暗澹之下,但见那老婆子发白如银,鸡皮鹤颜,最奇怪的是额上生了一对肉角,长有寸许。
  她通身血红衣裤,翠绿滚边,显得十分刺眼。
  万家驹不由眉头一皱道:“老婆子,你是……”
  那老婆子不等万家驹话落,破竹嗓门一炸道:“你就是万家驹?”
  “正是!”
  “‘屠龙神女’的儿子!”
  万家驹还以为她是母亲的江湖朋友,因此,反而面色一正,肃声道:“正是! 请问你老人家……”
  不料,老婆子忽的老脸一沉道:“我老人家就是‘双角龙女’!”
  “双角龙女!”万家驹口中说着,眼看着她额上的一双角 ,不由心想……
  一一人的名字没有错喊的,她……
  思着,几乎失声而笑,但却强自忍下来,又道:“请问……”
  “双角龙女”眉头一动,象是十分懊恼的道;“我叫‘龙女’,你那死鬼妈妈偏偏要叫做‘屠神龙女’,乃是存心与我龙女为仇做对!”
  “啥啥啥!”万家驹不由展颜一笑道:“老人家取笑了……”
  谁知, “双角龙女”十分认真的变色道;“何人同类取笑!你母在生之时,我就与她翻脸动手过!”
  万家驹见她神气十分认真,不由更觉好笑!又觉十分有趣,问道:“结果如何? ”
  “结果……结果……”
  “双角龙女”呐呐半晌,说不出所以然来。
  察颜观色,万家驹已料定是怎么一回事,他微微 一笑道:“定必是您落了下风,本来人的名字……”
  “住口!”“双角龙女”勃然作色,似乎恼羞成怒,破锣似的吼道:“你母亲仗着你爹撑腰,姑奶奶我虽 有 一个‘五毒帝君’哥哥,但从来不借五毒官的名头吓唬人1”
  “你是‘五毒帝君’的妹妹?”
  “别管这些,今晚找你乃是为了私事!”
  “私事?”
  “我双角龙女先礼后兵!”
  “什么私事!”
  “重阳大会之 时,你当众宣布一件事! ”
  “什么事!”
  “宣布你母亲不叫做‘屠龙神女’!”
  “这……”
  “这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母已死,这段不要紧的公案,乃是不了自了!”
  “不1 怎说不要紧!必也正名!圣人也重视名说!”
  “你太言重了!”
  “你答应不答应?”
  “确难照办!”
  “那你是不答应! ”
  “没法答应,天下哪有儿子替母亲改名字的道理!”
  “强词夺理!”“双角龙女”冷然不防之下,突的由大袖之内取出一个青竹筒儿来,迎风一扬,提高了嗓门叫道:“万家驹!今天答应了我的话,我没你哈哈一 笑,万事皆休! ”
  万家驹剑眉上扬道:“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哈哈哈哈!”
  “双角龙女”怪笑连连,手中的青竹筒儿一侧,眼望着不远之处一片迎风摇曳的人高芦苇,冷冷一笑道:“你瞧! ”
  她的一语初出,执着竹筒的手忽地一划。“蓬!”
  呼——竹筒之内,突然喷出一篷白雾似的浓烟,快如飞矢疾射而出,正罩上那片摇曳不已的芦苇之上。
  “头!”好似一蓬烈火,原本是青枝绿叶的芦苇,眨眼之间,一根根枯萎丝黄,垂倒下去,足有五丈方圆一块。
  “双角龙女”冷冷一笑,竖起青竹筒,转向万家驹道:“这就是五毒宫祖传的仙方,江湖上闻名丧胆‘五瘟毒液’,喷在地上。十年寸土不生,喷在水里,鱼鳖虾蟹全族尽灭,要是喷在人身上……嘿嘿……”
  万家驹对着那不远之处的一片枯芦断苇,也不由起了一股寒意。
  五毒宫的“五瘟毒雾”乃是出了名的歹毒恶物,量来“双角龙女”之言不假。
  但是,万家驹生性倔强高傲,焉能被人吓唬住了。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朗声道:“喷在人身上又是如何呢?”
  “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你要恫赫我姓万的!未免错打了主意!”
  “答不答应!”
  “绝不答应!”
  “莫怪我‘双角龙女’心黑手辣!”
  “双角龙女”的牙根一咬,突然眉头一震,奋臂疾摔,一蓬如雾的毒烟,迎面向万家驹喷出。

  第六十章 恩仇之间
  万家驹猛吃一惊,高叫一声:“不好!”
  欲待闪躲,怎奈那片毒雾,面积足有两大大小,而且势道苍劲,任那飞鸟也恐插翅难逃。
  “双角龙女”阴阴一声:“倒下吧!”
  “未必!”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说快,也真的快得肉眼难分。
  右首山侧,白影一幌,虚空中一道珍珠罗网似的,洒下了一蓬雪白的银光,夹着呼呼劲风。
  “咻——”那片银光如同一个丈余的盾牌,不偏不斜,治好挡在万家驹的前面。
  “轰!”毒雾如同喷泉,除了被那银盾拦住,没有沾到万家驹的人以外,他四周的荒草,断芦,如同火烧。
  那面“盾牌”,乃是一件银灰的披风。
  “五瘟毒雾”喷在披风之上,“蓬”黄烟一闪,立刻化为灰烬。
  万家驹死里逃生,就在这刹那之间,弹身上射五丈,奋力一扑,飞出毒雾烈焰之外,险之又险,吓出一身冷汗。
  场子内,多了一个白衫儒生。
  “徐……凤笙!”万家驹再也想不到这生死一瞬之间,徐凤笙从天而降。
  他心中不由大感不安。
  他不能再受徐凤笙的恩惠了。
  因为徐凤笙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要报仇,势必要手刃“银衣追魂”徐人龙,虽然目前没有铁证足以证明徐人龙是他的仇家。
  但江湖之上,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眼前,只是时机而已。
  可是,一次、二次……
  无数次,自己都是在死神的边缘,徐凤笙救了自己。
  这真应了一句“恩连怨结”的古话。
  这是一个矛盾,十二万分不幸的矛盾。
  万家驹活着,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而活。
  万家驹为什么能在死里逃生的活着,是仇家的女儿救的!
  这是多么复杂的纠缠?这是多么难以水火的冲突?
  怎样摆脱这种纠缠呢?
  不可能!因为,这些都已尽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怎样才能使水火相容呢,矛盾消除呢?这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
  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
  万家驹心里想的太多,也想的太乱!
  毒敌当前,恩怨难分。
  他陷于一片迷惘之中,思潮的纷乱,连生死都忘记了。
  只象是一月“无名英雄”的塑象,临风站在野风里。
  “双角龙女”三年眼一翻,早已恶狠狠的对着三丈以外的徐凤笙道: “好小子!你这一手是怎么想出的?哼哼!”
  徐凤笙淡淡一笑,神情中却十分尤伤。
  她先瞟了万家驹一个哀怨的眼色,口中却道:“老毒婆!你该知道‘银衣追魂’功力的妙处?”
  “啊!”“双角龙女”勃然变色,怒容满面,紧接着道:“对!这就是飞虎堡的‘追魂银衣’功夫!你……”
  徐凤笙颈子一幌道:“算你开了眼界了!”
  “双角龙女”眨眨眼睛道:“原来是你?”
  “是我怎样?”
  “丐帮汴梁分坛宗卷失劫,传说是一少年高手,今日一见,才知是你弄的玄虚!小女娃儿!你女扮男装的这份长相还真够瞧的!”
  徐凤笙脸上起了一阵红晕,身份被人道破,自然有些腼腆。
  口中不由呐呐的道:“你少倚老卖老!”
  “倚老卖老!哼!丐帮的事除了你还有谁?”
  徐凤笙忽然想起此事与万家驹大有关连,急忙用眼角的余光斜溜过去。
  果然———万家驹的一张脸,像铁一般的生硬,象冰一般的冷漠,威棱棱的神光,也正盯视着自己!
  她不由心中一阵急骤的跳动!
  她不安!因为,在她的意思中,这一点 又把万家驹与自己的距离拉长了。
  “双龟龙女”那知道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心思。
  她缓缓的走向徐凤笙,阴沉沉的又道:“小女娃!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徐凤笙不由暗暗发笑,心想——我比你认识的太早了,
  这还用你问?
  但口中却故意的道:“不管什么人,你不该用五毒的‘五瘟毒雾’!”
  “哈哈!嘿嘿嘿嘿!”“双角龙女”仰天哈笑一声道:“他就是万家驹!”
  “我说过,不管是谁!”
  “呸!他就是你爹的仇家!他要报仇的对象就是你爹!你爹……”
  “一派胡言!”
  “胡言!你以为他不是万家驹!”
  “我说徐家同万家没有仇恨!”
  “小丫头!我问你!那么你爹为何投入鸳鸯帮? 你为何要抢走丐帮的宗卷?”
  “这……都是……都是……凑……凑巧……”
  “好一个凑巧! ”
  “你……”
  “都给我住口!”万家驹愣愣的呆站了很久,忽然大喝一声,如同晴天霹雳。
  徐凤笙一字出口,不由突的失惊。
  “双角龙女”也一跳跃出丈余,青竹筒儿微微举起。
  万家驹双目寒芒闪闪,凝视着徐凤笙,大声道:“徐姑娘!丐帮的宗卷是你抢走的吗?”
  徐凤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嚅嚅 的道:“这……这……这事……”
  万家驹连连摆手道:“没关系!这叫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理所当然!”
  徐凤笙闻言,不觉脸上有了欣慰之色。
  她觉得自己眼前露出一线曙光,现出了一片光明的远景,心忖:——也许万家驹受了自己真诚相爱的感化,变了先前的心事,说不定把两家血债的旧账,抛弃前嫌,化干戈玉帛!
  那末,自己的事……
  她想着,不由展开愁眉,盈盈一笑道:“你是说……”
  万家驹急忙抢着道:“我是说,我要为父报仇,你也应该为父分尤!”
  “家驹……”
  “你听我说! ”
  “还有甚……”
  “姑娘三番两次相救。在下心中感激不尽! ”
  “不要……”
  “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万某也不能苟安偷生,为了自己一条身负血海深仇的命,就这样忍辱偷生下去!”
  “哦!那你打算……”
  “我打算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
  “父母之仇必报,姑娘的大恩,也必有个交代!”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
  “我不明白!”
  “杀尽一魔二帝三大帮的凶手,再报姑娘的大恩! ”
  “你! ……”
  “我的真心如此,还望姑娘了解放我的苦心!”
  “这事……难道……一点余地……”
  徐凤笙的花容惨白,通身战抖。
  因为,她料不到万家驹这么毫无保留的这样说,也料不到万家驹报仇之心丝毫不为稍动!
  “双角龙女”幸灾乐祸的冷冷一笑道:“好呀!小丫头!你的一番心思白用了!”
  #蛙!”徐凤笙不由“哇!”的一声,双手掩脸,放声大哭,笑声中,她的柳腰一挺,霍地射出五丈。
  如同一只惊鸿,转眼消失无踪。
  万家驹也不由鼻头一酸。
  “双角龙女”忽然狂笑一声道:“同仇人的女儿谈情说爱,万小子!算你瞎了眼了!”
  万家驹满腔怒气,一派悲愤,正以无处泄之际,闻言不由突然变色,大声喝道:“老乞婆!你找死!”
  “找死的不是我!”“双角龙女”尖声一叫,人又退后两步。
  但是,她手中的青竹筒儿已高举齐眉,外倒欲发!
  “嗯!”万家驹有了先前的经验,早已存了戒心。
  他适才亏了徐凤笙的一件披风,又靠着“飞虎帮”独有的“追魂银衣”绝技,才侥幸的逃出厄运。
  若是“双也龙女”故技重施,抖出“五瘟毒雾”来。
  到那里再找个从中插手的徐凤笙?
  因此,他也警觉的飘退三丈,双眉凝神!
  “嘿嘿嘿嘿!”“双角龙女”阴兮兮的寒 笑如泣,却一寸一寸的,脚下向万家驹移动过去,黄板牙一裂道:“看谁还来救你?”
  万家驹轻功之高,此时可称独步武林,他满可以冷然不防之下,展功绝尘而去,毒雾固然喷不到那远,而“双角龙女”的脚程,也未必追赶得上。
  但是,不!甚至在他的心里,也没有这个念头。
  为什么呢? 因为,万家驹自从出道以来,与任何高手对教,就从没有跑过,他的个性是宁断不曲,死不低头的人。
  无奈,眼前光凭真功实学,敌不了“五毒门”的第一毒雾。
  几次,他想出其不意的暴施辣手。
  但他计算着时间,断然办不到。
  “双角龙女”的手只要一动,“五瘟毒雾”必然随之而出,她动动手,只不过一分半秒的事。
  凭你功力如何之高,如何之快,也难以争取先机。
  此刻——“双角龙女”的三角眼眯着,脚下一步步向前欺,口中道:“万家驹,把怀中的‘紫金魔镜’留下来,老身我放你一条路!”
  万家驹空有一身绝世武学,也只好一面缓缓后退,一面含怒道:“不要梦想!”
  “你是不要命了!”
  “老乞婆!你敢?”
  “你以为老身是吃斋念佛不杀人的尼姑吗?”
  “万某我……”
  “你何不想想!你若一死,魔镜也是保不住1 ”
  “万某死也不能将魔镜……”
  “再想想你死了,万邦安与屠龙神女的血仇?”
  “啊!”
  “哈哈哈哈!有谁来报?万氏门中的香烟? 哈哈哈!有谁接续?”
  “这……”
  “这些你可要想想清楚!”
  “你再进一步,万某就要……”
  “你就要没命了!”
  “呸!”万家驹肩头一动,手臂尚未抬起……
  “双角龙女”突的前射五尺,手中的青竹筒儿一倒,厉声喝道:“不许你动!”
  “啊!”万家驹又是一个“左飘风”点地斜出丈余!
  “嘻嘻嘻嘻!”“双角龙女”阴笑如枭,冷然道:“你能有多快!拿出来!”
  万家驹心中怒火如焚,一咬牙道:“万万不能!”
  “不要命了?”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万家驹再也不耐,喝叫之中,突的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一起,光芒四射。
  他打算孤注一掷,舍命而为,抛去生死观忽,以保护旷古奇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
  突的一个老叫花子斜刺的飘风而出,手中的“打狗棒”一探,快如闪电的已虚点在“双角龙女”的胁下大穴。
  这老叫花来的太突兀了。万家驹也不由撤回前扑的势子一惊而退。
  “双角女”更加失声惊呼,手臂微扬。
  万家驹一惊退出之后,一见乃是“丐帮帮主”薛不老。
  薛不老此时手持“打狗棒”,正作势弓立于“双角龙女”的身侧,两下相距,也不过是五七尺远近。
  家驹不由高声叫道:“薛帮主!小心老乞婆的青竹筒儿! ”
  “双角龙女”的大穴被制,口中却勉强叫道:“老花子!你找死吗?”
  谁知,薛不老淡淡一笑道:“老婆子!你那竹筒里是不是‘五瘟毒雾’?”
  “双角龙女”脸露奸笑道:“既然知道,事就好办!”
  不料,薛不老完全没把武林第一毒物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道:“我老花子赶路赶了一身臭汗,你喷点出来,替我凉快凉快正好,越多越好,只当我洗一个毒水澡!”
  “你活的不耐烦了!”
  “老花子活够了!你不要客气!”
  “休怪老身手辣!”“双角龙女”说着,手中的青竹筒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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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鬼影初现
  但是, “双角龙女”的竹筒一倒之后,不似先前抖腕外摔,却密云不雨的提高喉咙尖声喝道;“五毒宫与丐帮素无愿怨,老身不愿……”
  薛不老扬声而笑道:“哈哈!少客气!这一点老花子绝不记在心上,你只管……”
  万家驹在一旁感到十分奇怪,他想——难道丐帮有一种避毒的功夫?
  ——难道薛不老真的修成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还是……
  ———不妥!也许是他不知道“五瘟毒雾”的利害1 若是为了我,他死在……
  他心念既起,不禁口中大叫道:“老帮主!不要为了万某! 中了……”
  “双角龙女”乘机缓势,也叫道:“老花子!听见了吗?万家驹不感你的情!”
  薛不老突然把“打狗棒”一撤,面色顿时沉下 来,喝道:“好一个狡猾的老乞婆!”
  “万家驹一见他撤招收势,站在“双角龙女”身前,不由焦急的叫道:“老帮主!退!老婆子的……”
  薛不老转面一笑道:“少侠是怕她的‘五瘟毒雾’?”
  “有些鬼门道!”
  “哈哈哈哈……”薛不老长笑一阵道:“少侠你上了她的当了,来!看!”
  他说着,出其不意的一振手中的“打狗棒”,突然向“双角龙女”作势欲发,尚未收回的青竹筒儿磕去。
  “笃! ”
  “鸣——”一声轻脆的响声,青竹筒儿破空飞去,直对万家驹射到。
  哪里有半点毒雾,分明是一截空竹子。
  万家驹不由一楞,探猿臂抓着那青竹筒儿,瞪大了眼睛发楞。
  他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双角龙女”一惊暴退丈余,口中狠狠的道:“薛不老,你这老不死的臭叫花!你……”
  薛不老朗声一笑道:“哈哈,靠骗!骗不过我这臭花子! ”
  万家驹依然不明其故,楞神道:“老帮主!”
  “少侠!这老婆子是出名的老毒物,  ‘五瘟毒雾’也称得起天下第一毒!”
  “老帮主为何不怕?”
  “她已用完了,老花子有怕什么? ”
  “你怎知……”
  “喏!左面一片芦苇,右面一片荒草,这是分两次施用的铁证!”
  “那……”
  “这老毒婆每次出门,只带一筒,一筒只用两次! ”
  “啊——”“话又说回来了,江湖上,谁也躲不过她的一点毒雾,若照眼前她用的重手法,三五百人早已没命了!”
  一傍的“双角龙女”,只气得老脸铁青,吱咯咬牙有声,双脚一跳,抖臂振腕,大怒喝道:“薛不老!你这老不死的! ”
  喝叱声中,双掌一挫,竟狂扑过来!
  薛不老不慌不忙,冷笑道:“比划真功实学,还有些意思! ”
  他口中说着,手上也不怠慢, “打狗棒”一顺,横划半圈,消去袭来的劲风,快如闪电的递出一棒。
  丐帮的“打狗棒法”也是武林的一绝。
  因此,出招不凡,势吞江河。
  “双角龙女”掌上功夫,也是数十年的浸淫,招势诡怪,力道猛恶。
  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就展开了来。
  两个前辈的高手,各不相让的拚作一团。
  万家驹不喜连手。因此,只在一傍冷眼静观。
  半盏热茶时分,场子中恶斗虽然未能终止,但胜负的预兆已见。
  丐帮帮主薛不老的一根“打狗棒”虽然如同生龙活虎,舞成一派棒山棒海,风雨不透,洒水不进。
  但是, “双角龙女”的一双手掌,招数变化万端,掌势神鬼莫测,实在是少见的高手架式。
  而且,她如同疯狂的一般,竟然在密不透风的棒影之中,处处争取先机,招招都是主动。
  兼且,她越战越猛,滔滔如同江河,奔腾澎湃,无止无休。
  又是三十招过去。薛不老不但棒法迟滞,而且额上发亮,隐见汗渍。
  相反的。“双角龙女”喝声连天,疯虎一般。
  站在远远的五毒弟子,呐喊助威,声动四野!
  万家驹暗自焦急。欲待插手,不但生恐薛不老难堪,而自己也落个仗着人多欺人,犯了自己不齿的连手群殴之局。
  要想不插手,事情是为自己而起,更不能眼看着薛不老落个灰头土脸,栽在“双角龙女”的手里。
  左思右想,终于一提丹田之气,大声叫道:“薛老帮主!请住手!”
  薛不老正在紧张之际,闻言猛力一招,逼退劲敌,撤棒后跃九尺,老脸发红,略略喘息的道:“少侠……”
  “双角龙女”深知万家驹不是好相与的,功力在薛不老之上多多,真担心自己功力消耗甚多之下出手。
  因此她冷冷一笑道:“怎样?车轮战法吗?”
  万家驹嗤之以鼻的道:“嗯!万某从来不打落水狗!你放心!”
  “双角龙女”自然不信,叱道:“你要怎样?”
  万家驹一派大将风范,猿臂一振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老毒婆,万某手下积德!快给我滚!”
  “双角龙女”尚未答言。
  薛不老急忙道:“少侠!老毒婆不除,必为江湖大患,趁着她手中没有‘五瘟毒雾’之际,若不把她给废了,只怕……”
  万家驹不等他说完,手掌一伸,止住了他的话道:“老帮主万安,邪不胜正!迟早,她难逃公道!”
  老奸巨猾的“双角龙女”明知手中没有了绝门的“五瘟毒雾”,如同瞎子没有问路的竹竿一样,定是凶多吉少。
  她巴不得万家驹有此一说。
  乘雨罢台,生恐有变,急忙忙的道:“好!姓万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
  “瞧”字尚未出口,人已暴起数丈,率领“五毒宫”一干手下,呼哨声中,风驰电掣而去。
  薛不老愤然于色,作势欲追……
  “老帮主!穷寇莫追! ”
  “少侠宽洪大量,但是,  ‘五毒宫’……”
  “万某改日必定找上‘毒宫’,灭尽毒类!”
  “可是……”
  “要他们死而无怨,一正压百邪,毒雾有什么可怕!”
  万家驹说得豪气纵横,正义凛然。
  其实,他对于五毒门的著名巨毒,并没有制禁之法,但是,他的生性如此,难以移改!
  说完之后,反而面对薛不老,盈盈一笑道:“老帮主为何……”
  薛不老的脸色忽然一寒,目光有异道:“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从这位丐帮帮主的神色上看,显然事出不凡。
  万家驹察颜观色,忙不迭问道:“老帮主!贵帮又发生了什么岔子吗?”
  薛不老幽幽一声长叹,才道:“本帮并没有什么?”
  “那为何……”
  “此事已成了百年以来武林中的第一威协,不出三月以内,江湖上势将没有一人可以逃出浩劫,也就是武林末日!”
  “哦!”万家驹不由大惊失色。
  他不知道什么事竟会使这位丐帮帮主如此吃惊。
  同时,薛不老主持丐帮,乃是一帮的正统,丐帮千年以来,在江湖上声誉极佳,断然不是故作惊人之语。
  所以,他一“哦”之后,紧接着又道:“究竟是什么大事?”“说来话太长了!”
  “老帮主不能长话短叙吗?”
  “唉!”薛不老又是一声长叹,摇头太息的道:“少侠!你是否要返回江南!”
  “北边的事已了,在下正要南返。”
  “我们走着谈吧!”
  “请!”请字出口,二人几乎是同时起势,各展轻功南向飞奔。
  万家驹的轻身功夫,已可说是登堂入室,身子灵活,放眼武林找不出第二个来,加上百年奇遇而得的内功修为,更是快上加快。
  薛不老江湖硕彦,武功上格于门派,虽然有限,但丐帮日走千家,夜间餐风露宿,轻功较之其他门派,也有独到之处。
  两人一齐腾身,如同两点殒星,飞云穿雾,浮光掠影,划空疾泻。
  薛不老一面竭力穷追,一面道:“少侠,有个足以震撼武林的讯息,不知你听说没有!”
  万家驹不愿使丐帮帮主薛不老难堪,仅仅循着他的速度,并肩略略超前尺余。
  此时闻言,不由微笑道:“什么消息?”
  “禁林主人不久之前中了别人的暗算!”
  “这……在下已有耳闻!”
  “唉!”“老帮主所谓武林末日就是指着这件事?”
  “少侠可知道暗算‘禁林主人’的是谁?”
  “这个……不知道?”
  “真所谓此马来头大了!”
  “啊! 是谁? ”
  “此人与少侠多少还有点渊源!”
  “是吗?”万家驹的身子一震,陡然之间停了下来。
  唰——破空声响,他已落在一个乱葬岗子的“招魂庙”前:大声道:“老帮主!敢莫又牵扯到我父母血仇之上?”
  他脸上的气色是既紧张,又愤慨,而又焦急的,等待着薛不老的回答。
  薛不老原已正在拚着毕生的功力,克意 追赶,不意有此,急切间收势不住,前穿数丈,闻问,这才一拧腰肢,喘了口气折身而回。
  他先不回答万家驹的话,拍着胸口道:“少侠,差一点没把我老花子累死了!”
  万家驹明知薛不老的话不假,但却谦虚的道:“薛老帮主!言重了!
  “真的是……”
  万家驹急欲知道与自己有渊源的武林大事,忙不迭的拦住薛不老的话头,苦苦一笑道:“老帮主适才所说……”
  “啊!”薛不老啊了一声,四下打量一下,脸上十二万分紧张!
  万家驹眉头一皱道:“难道帮主还怕有人听到吗?”
  “呃!是的!”
  “此地四下无人,谅……”
  “不!不!因为……”“丐帮帮主”薛不老神情异常,凑近了万家驹,一手掩口,低得不能再低的也不能再神秘的道:“暗算禁林主人的这位,真可说是如同水银泻 地,无孔不入,而且是来无影,去无踪,功力高绝,举世无双的人物!”
  “哈哈哈哈!”万家驹不由扬声而笑,半信半疑的又道:“老帮主这等神秘!恐怕是江湖传言失实吧!”
  “不! 千真万确! ”
  “哦! 他是……”
  “真名真姓没人知道,江湖老一辈的,都以‘鬼影子’称呼他!”
  “鬼影子!”
  “呃!端的是难以形容他的功力!”
  “帮主可以断定,暗算‘禁林主人’的就是他吗?”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何以见得呢?”
  “他所到之处,不出手则已,每当出手,必在附近留下一个黑色的‘鬼影’为记,这也就是他被人称为‘鬼影子’的来历!”
  “禁林之内……”
  “禁林主人横尸的石壁之上,留下一个尺来大小的鬼形黑影,因此,禁林中人,也不敢轻易传出找场报仇的话来! ”
  “哦……”万家驹哦了一声,不由沉吟起来!
  这是神话一般的故事。
  但这故事虽然近于神话,而出自“丐帮帮主”薛不老之口,最少有六分可信,不会是空穴来风。
  以“禁林主人”功力之高,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遭了毒
  手,就透着事态的不平凡,下手人功力之高,确乎是不可想象。
  但是,这近于玄而又玄的事,对万家驹来说,他不能相信。
  因为,万家驹自忖本身的功力,也不是一般高手可比,要想暗算“禁林主人”,还没有那么容易。
  难道此人——鬼影子:真的是登峰造极,举世无双不成。
  若是真的,自己……
  最少自己“万魔之王”的亡师遗命,便难以实现了。
  他只管遐想……
  薛不老早已嚅嚅呐呐的道:“少侠!我所以说‘鬼影子’与你有渊源……
  万家驹意念原就要问清楚这一点,但他由于一股好胜之心,只顾考虑到“鬼影子”的功力,反而忘忽了。
  闻言,忙道:“是呀!他与我有何……”
  “他与你血仇之事无关,但与少侠的师门渊源极深!”
  “哦!”
  “他乃是令师‘七杀魔王’的师叔辈,令师祖‘混天大敌’的同门师弟!”
  “啊!老帮主!”万家驹身子不由一震。
  这事太也的确出乎意外了。
  因为“七杀魔王”已是百年前成名的魔头,武林中硕彦仅存,而在万家驹机缘凑巧之中,仅只见面就功竭力枯而死,武林威尊的前辈。
  那会想到“七杀魔王”还有一个师叔呢?
  所以,他探臂一抓,紧捏薛不老的手臂,连连摇动,大声道:“声老帮主,你这话是真的?”

  第六十二章 穿心魔指
  “老花子慢说不打逛语,就是骗人,也骗不到小侠你的头上来,那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
  “丐帮帮主”薛不老的态度认真非常。
  万家驹苦苦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帮主所说的江湖浩劫,武林末日,又指的是什么呢?”
  “这……”薛不老欲言又止,似乎十分为难。
  “老帮主有难言之隐?”
  “没有? ”
  “那……”
  “就怕的就是少侠的那位师叔祖!”
  “他会突然在此出现? ”
  “这可说不定,以他过去的事迹来看,可说是早在东岳晚在峨眉,真可说神龙见首不见尾!”
  “啊!有这等事?”
  “百年之前,他初出江湖,逢武林之人必杀,不分善恶!”
  “哦!”那时,正邪数百家武林,地九龙谷聚会,正在商量对付他的大计,不料他却突然而至,暴施辣手!”
  “结果呢?”
  “数百家各门各派的高手,立刻联成一体,展开一场血战!”
  “才把他撵走!”
  “哪里? 数百门派大小高手不下五千余人,半个时辰之内,被你那位师叔祖杀得尸集成山,血流成河!”
  “老帮主……”
  “那时,我老花子才入丐帮,本帮的第。十九代掌门,就是在那一仗断送了性命,以致本 帮着 名 的‘千门万户’掌法,因此而失传!”
  “难道五千余位高手一个不剩吗?”
  “没有一人生出九龙谷!”
  “这事……”
  “后来,令师叔祖又用大力运行功夫,封了九龙谷口,顺手在迎谷千尺岩头题了四个飞仙大草的草书!”
  “写哪四个字?”
  “冤魂五千!”
  “冤魂五千!”
  “九龙谷血腥未已,江湖杀劫又起!”
  “难道又是一个绝世高手出现了吗?”
  “没有? 到处追杀武林中人的,仍然是少侠的那位师叔祖! ”
  “他为什么?”
  “当时谁也不知他的目的何在!因此,江湖上上至一派一门的首领,下至踩盘放线通风报信的小卒,莫不人人自危,个个提心吊胆,朝不保夕,闹得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奇怪!”
  “到半年之后,江湖武林人士,死在他手下的,又不下五千之数!”
  “这是何苦来?”
  “突然,在同一月之中,每个侥幸没死的江湖人士,人人接到一纸通知!”
  “又是什么奇事?何人所发?”
  “通知又是你那位师叔祖所发!”
  “难道他要把江湖人士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少侠又猜错了!”
  “怎么?”
  “他通知所有的江湖人,要他们恢复活动,说他从此以后,不再杀人!”
  “是何道理!”
  “原来令师叔祖练成了一种‘穿心魔指’!运功后,指风随意一发,不问对准何处能随心所欲,敌人不死,指力不消!”
  “怪道!”“他在练功之初,尚不自知,等到功力练成,方知‘穿心魔指’必须在功成之后,杀人一万,方免能永远保存!”
  “不然的话呢?”
  “十指血充气涨,终必爆炸而死!”
  “所以他要不分正邪杀够万人!”
  “对的!通知中也有悔不该学习此一魔功的语气,说是事不得已,请天下武林谅解他的此一苦衷!”
  万家驹听到这里,几乎想哭,不以为然的道:“谅解又有何用,死的已经死了!”
  薛不老也苦苦一笑道:“好者,从那时起,他的人也就远脱江湖,一点音讯也没有!”
  “事隔百年,为何又突然而出呢?”
  “是呀!若是他重又练一种更恶毒的魔功,江湖上的血劫,只怕不止于一万之数,武林人永无礁类了!”
  “老帮主,你想可能吗?”
  “太可能了!”
  “从什么地方看呢?”
  “禁林主人之死!”
  “有什么征候呢?”
  “禁林主人之死,一无动静,二无伤痕,除了岩石上的‘鬼影’以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的蛛丝马迹!足可证明!”
  “……”万家驹不由一 阵沉吟。薛不老也紧 锁双眉。
  “鬼影子”重出江湖,乃是震动江湖,撼摄武林的大事。薛不老不过是尤心焦愁。
  万家驹也十分不安。因为, “七杀门”的一字门规,乃是一个“杀”字。
  假若自己碰见了这位未曾一见的师叔祖,究竟如何呢?
  也许他不杀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是七杀门人。
  我要不要学他的‘穿心魔指’?
  还是他杀人无形的怪异功力?
  杀!杀!……万家驹的心中不由连喊了几个“杀”字。
  他心血上冲,不由陡的奋臂一挥,忘了眼前尚有薛不老在身边,突然大吼道:“对!我要学,要学更厉害的魔功,报仇!报父母的血仇!”
  薛不老身了一撤,失声道:“少侠!真的要学那必须杀满万人的‘穿心’……”
  “我要学!”
  “为什么?”
  “报仇呀!”
  “你的仇家有一万?”
  “……”
  万家驹摇了摇头:“既然你的仇家没有一万,学会了‘穿心魔指’之后……”
  “我不会乱杀无辜,留下万条血债!”
  “可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
  “十指血充气涨,爆炸而死!”
  “只要能报父母之仇!一死何妨!”
  “少侠!”
  “我必定要学会‘穿心魔指’,才能有把握报仇!”万家驹声音才落。
  咻——
  破空轻哨骤起。
  “啊!”“哦!”万家驹与薛不老同时一惊,闪身向外一跃……
  “不要走!”低沉的三字如同寒水,两人的手,一左一右,已被人牵扯了个牢,已起之势,难以施展,身子略震,欲动不得。
  二人的中间,多了一个又瘦又矮的黑人。
  那黑人,高不满三尺,通体消瘦如柴,皮肤黑炭如漆,没有半点人色,一双双小小的圆眼,闪光发亮,也象点墨一般,不见半点白色。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小眼快如闪电的一眨,先向万家驹打量了一眼,然后沉声对薛不老道:“小花子!你在编排我的是非是不是?”
  薛不老功力不同一般高手,修为堪称顶尖人物,闻言抖臂一挣……
  “要走?”黑矮怪人淡然一声。
  然而,薛不老奋力一挣,似乎毫无作用。
  万家驹霍然一惊之下,也是幌肩摔手,竟欲脱身。
  不料,也是枉费心机,力道稍出即消,如同蜻蜓扳石柱。
  以二人力道之强修为之高,结果如此,来人的能耐,不问可知。
  黑矮怪人 、对万家驹露齿一笑,声如蚊蚋的道:“小娃儿!站着别,我有话同你说。”
  说完,抓着万家驹的那只手,五指一松。
  登登登……万家驹试着如受电力所击,身不由己的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之多,才能拿桩扎式,立定脚跟。
  这时——“丐帮帮主”薛不老已退出七尺,提功运气,竹杖当胸,大吼道:“你是什么来头?”
  “问我?”黑矮怪人二字出口,忽然一个飘身,未见移步,人已退到“招魂庙”的水磨砖墙的墙根,肯后靠在墙上,咧牙一乐道;“你看我是谁!”
  “啊!”薛不老一仰身,脚下连连后退,呆立在三丈以外。
  万家驹的身子一震,双目炯炯发光,凝视在墙上。
  墙上,剥落的蛎粉白泥之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的黑影,如同用黑漆画上的一般,正是那黑矮怪人的影子。
  他咧嘴眦牙,缓缓走离庙墙,若无其事的道:“你该不陌生吧!”
  薛不老如梦魅一般,喃喃的道:“鬼——影……”
  “矮小黑人的怪眼一翻,喝道:“小花子!你讨死?”
  万家驹此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愁——是认这人做师叔祖好? 还是……
  黑小怪人手臂一抬,指着远处道:“小花子,还不识相! 滚! ”
  薛不老神不守舍,似乎是心不在焉,楞楞 的道:“是……是……叫……晚辈……”
  “叫你滚! ”滚, 滚……
  一帮之主的薛不老,口中连连说着,又对 了家驹望了一眼,脚下虽然在连连后退,眼神之中,似乎有一分紧要的话说。
  万家驹一见,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无论怎样,薛不老总算是一门的掌门,一帮的帮主,似这等任由人叱喝,实在值得同情。
  因此,走上前去道:“老帮主有话说吗?”
  “少……侠!千万不能……不能练穿……心……”
  矮小黑人冷峻的一哼,低声道:“敢管我的……”
  “少侠!再见!”薛不老脸色惨白!目泛死灰,点地疾冲三丈,展势狂奔如飞。
  万家驹目送薛不老的影子去远,这才一转身口称:“再传弟子万……噫!”
  就在这一瞬之间,他身后的矮小黑人,竟然不知去向。
  太快了!就在万家驹的身侧的人,何时走的,他居然毫无所觉,半点不知。
  他的脸上发烧,心泛嘀咕。这要是敌人,自己的性命……
  “万小子!进来!冷峻,低沉,阴兮兮的。
  正是那矮黑怪人的特有声音,原来是从“招魂庙”内传出来的。
  万家驹毫不迟疑,纵身向庙内……
  “鲁莽!”矮小黑人插腰站在庙的山神像前,黑掌微微外扬。
  但是,万家驹已觉着迎面一排铁盾似的阻力,使自己无法前欺半寸。
  他只好双膝落地,跪在庙门外面,伏地道:“参见 师祖! ”
  “叩头吧!”矮小黑人大刺刺的迎门而立,双目仰视,一付受礼的架式。
  万家驹只得伏在地下,一连行了三跪九叩的朝祖大礼。
  大礼已毕。
  那天子的黑人低沉沉的一声道:“万家驹!从现在起,你已算是本门的嫡传,朝过祖,见过香的真正七杀一门的未来之主!”
  “徒孙不敢!
  “有什么不敢!我问你,你的‘紫金魔功’自问有多大的火候!”
  “徒孙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
  “略知皮毛?”
  “是的,徒孙求师祖慈悲!”
  “慈悲?”
  “请师祖传授‘穿心魔指’好为父母报仇!”
  “这有何难!”
  “徒孙先行叩谢!”
  万家驹说着,又伏在地下,叩了三个头!
  不料——那矮小的黑人一摆手道:“你先把‘紫金魔镜’取出来,让我指点你进一层的修炼之法!
  “遵命!”万家驹丝毫不疑,也丝毫不敢怠慢,探手怀内,摸出那面旷世奇宝,魔功之首的“紫金魔镜”来!”
  紫雾一片,金霞万缕。黑矮怪人的一双小眼,放出既惊且喜,异样兴奋的光彩。
  万家驹双手高举过顶,捧着“紫金魔镜”,朗声又道:“徒孙因父母血仇在身,江湖横事时生,以致未能详参苦练,不能领命‘魔镜’的无穷造化!”
  那矮小黑人缓步跨出庙门,双目凝视在“魔镜”之上。
  口中却道:“当然,  ‘魔镜’奥妙无穷,倾一生之力,也难参透万一!”
  “一并请师祖指点!”
  “这个自然!”
  矮小黑人此时已走到万家驹跪的地方七尺左右。
  只要跨上半步,探臂就可将“紫金魔镜”接去。
  但见他的一双怪眼四下扫视,眨动不已,终于,他露出一丝阴沉沉的笑意,口中道:“让我看过‘魔镜’再说!”
  “师祖请看!”矮小黑人手伸处已接过紫金魔镜,而且忙不迭的纳入怀中,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笑声高昂入云。
  万家驹垂颈低头道:“师祖……”
  “万家驹!”矮小黑人厉声一喝,突然杀气毕露,凶焰万丈。
  他的右手双指一并,快如惊鸿的飘身而前,食中二指已离万家驹的顶门冲天大穴不过寸余,口中狠狠的道:“万家驹!你是老夫的好徒孙!哈——老夫多谢了!”
  语声未落,他的人忽地弹起三文,凌空一式“恶鹫旋风”象一头秃尾云离似的,一泻五丈,直向山外射去,快似飞矢,头也不回。

  第六十三章 吸血采玉
  这一连串的变化,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万家驹略一楞神。
  那矮小的黑人,已远去十丈之外,真飞丸泻,快不可言。
  太也突然了,万家驹做梦也想不到。
  师叔祖他为何……
  心念初动,人也追踪而起。
  此时,那矮小的黑怪人,已只剩下一点小小的黑影,穿云流星似的丝毫不停。
  万家驹不由更加生疑,展起无上轻功,运集所有力道,人如一缕轻烟,卸尾疾驰,半点不舍。
  那点黑人的影子,越来越小,渐去渐远。
  眼看日色西沉。云低雾浓,视线渐渐不明。
  万家驹心如火焚,急怒异常。无奈,功力绝高的黑小怪人,早已不见影踪。
  “追……追……万家驹既不灰心,也不气馁,一味的埋头追。
  忽然———前面一带崇山峻岭,荒润绝谷之中……
  “蓬!”一声大震,突的射起两点黑影。
  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等到他现身大响之处,那两点黑
  影也同时随着劲风的消势,双双落在谷底,正万家驹存身之处不足三丈。
  “咦!有鬼!”万家驹不由失声一呼,目泛惊奇。
  原来——那两点黑影,正是取走自己“紫金魔镜”的矮小黑人。
  使万家驹惊奇的,乃是那两人生得竟然一模一样,毫无二致,简直分不出谁是谁非来。
  他二人落在万家驹的身前,又不约而同的齐声叫道:“万娃儿!别管!闪开了!”
  最恼人的,是那二人的口音,几乎完全一样——
  低沉、阴森、冷酷、怕人。
  万家驹望望东边一个,又望望西边一个,如坠五里烟雾之中,正所谓丈二的金刚,摸不到头脑。
  他一时楞在当场。因为,谁是拿走自己“紫金魔镜”的一个?不知道?
  谁是自己的师祖?忽然——他象发现了绝大的神 秘似的,向左面一个跑了上去,口中叫道:“师祖!你老人家……”左面一个黑小矮人,咧嘴一笑。
  果然与先前的笑容毫无二羊,低沉微哑的道:“万娃儿!算你有眼光!”
  万家驹暗自欣喜。因为,自己所看的幸而没有走眼。
  若是看错了,平白无故的喊不相干的人一声“师祖”,传入江湖,岂不是天大的话。
  他想着,口中不觉道:“并非徒孙有眼光,而是你老人家露出了破绽!”
  “破绽?”
  “瞧!你老人家衣襟少扣一个纽扣,露出了‘魔镜’的金芒!”
  “金芒?”左边的黑小怪人一听,不由黑脸陡变,一手扣上纽扣,又忙不迭的道:“魔镜? 你是说‘紫金魔镜’我哪有‘魔镜’?”
  万家驹不由苦笑道:“师祖真会说笑话,  ‘魔镜’适才不是你老人家拿去了吗?”
  右边的黑小怪人不由冷冷一笑,插言道:“对!就是他拿去的!”
  “大胆的黑怪!”左边的黑小怪人暴喝一声,点地向右边一个扑去,人未到,掌已扬,劲风陡起,凶猛无俦。
  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
  右边的矮小黑人不接不架,桡肩飘出五丈,冷冷一笑道。“你要赖,送给人家吧!”
  左边一个怒不可遏,半空收招,身子一旋,追了过去。
  右边那个不再闪躲,分掌一招。
  “嘭! ”
  山摇地动的一声大响。
  人乍合即分。于是,两个同样的矮小黑人,拆招换式,立刻打成一团。
  万家驹不由暗暗咋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恶斗。
  敢情这两个鬼影子似的矮小黑人,功力竟在伯仲之间,每一招都鬼怪离奇,每一式都是少见的绝学。
  连功绝一世的万家驹,居然忘了自己的本意,凝神注视这二人的搏斗,刻意的揣摸二人的招式起来。
  更由于此刻他分不出谁是真正的师祖。
  所以也无从插手。
  说真个的,这矮小的两位黑人,搭上手之后,也没有第三者插手的余地。
  幽谷里,劲风呼呼,一阵紧似一阵。
  转眼之际,已是百十来招,半个时辰过去。
  突然——先前衣襟缝内放出一溜金芒的黑衣,猛攻一招,闪身跃出圈子,大喝声道:“是汉子不要走!”
  说着,快如一眨眼,探手怀内,亮出一个心形的红采玉来。
  红云一片,金芒万缕。
  万家驹以为是自己的“魔镜”,不由身子一震,顾不得刺眼欲花的金芒,聚功凝神看去。
  他不由失声叫道:“啊呀!不是?”
  那里是什么“紫金魔镜”。
  却原来是一个手掌大的“心形”。
  那心型的采玉,通体血红,透明生辉,放出一派深红,闪出两道金芒,刺目欲花,令人不敢正视。
  谁知——
  右边那黑小怪人扬声一笑道:“一个时辰之前,  ‘吸血采玉’人见人怕,现在没有用了!”
  他说着探手怀内一摸……紫雾蒙蒙,金光烁烁!
  万家驹不由大叫道:“紫金魔镜!”
  右边的黑怪人一面幌动“紫金魔镜”,一面沉声道:“万娃儿!运起‘紫金魔功’护体,把这小黑妖手中的采玉夺过来!”
  万家驹虽然听的明白,但身子却没动。
  他在想——他想!自己先前认错人了,看走眼了。
  但是,手执 ‘吸血采玉’的黑人,为何竟也承认是我的……”
  “师祖!”这两个字在心中如同雷轰的一般,引起他无名的怒火。
  他大吼一声:“好妖精,你冤我!”
  运起“紫金魔功”,全力向手执“吸血采玉”的怪人扑去。
  “万娃儿!不……”手执“吸血采玉”的黑人,高叫一声,手中的红云一转,金芒暴旋之下,垫步射出三丈!
  紫雾暴长,金芒微动。手执“紫金魔镜”的黑人冷冷一笑道:“万娃儿!再攻!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着,扬动“魔镜”,斜地里,夹攻上去。
  叟——万家驹一见,不由眉头一皱。
  紫雾顿散,金芒骤消。
  他的人也退出三丈,迎风而立。
  持着“魔镜”的黑人叫道:“你为何不……”
  “我不惯连手,也不愿连手!师祖……”
  “呸!”闪出圈子的黑小怪人啐了一声,将那块“吸血采玉”高举过顶,沉声喝道:“万家驹!你这认贼作父的逆徒! ”
  “你……”
  “小子!你既是七杀门人,为何不识本门的‘吸血采玉’,见玉不朝,反而帮忙外人,真乃七杀门中的不幸!”
  万家驹不由一楞,大叫道:“你一派胡言!”
  “孽徒!”万家驹忽然脑海中闪出一个影子。
  原本是打算运功出手的势子陡然一收,探手怀内摸出一张摺叠的桑皮纸来。
  那焦黄的桑皮纸,乃是“七杀魔王”留下的黑名单。他百忙之中展开了来……
  “啊!”原来那“黑名单”的正面,用硃砂画着一个心形的图案,正是黑小怪人手中所执那块“吸血采玉”的形状。
  那图形之中,隐隐有七个“杀”字。
  横着上面四个古篆,乃是——“七杀至宝”。
  万家驹一瞥之后,揣起“黑名单”大叫道:“前辈那块采玉,是不是‘七杀至宝’?”
  “你去看来! ”
  “呜——”
  黑小怪人一扬手, “吸血采玉”溜起红光破风掷来!
  这时——手执“紫金魔镜”的黑小怪人,忽然朗声一笑道:“失陪了!”
  “了”字音出,人就点地而起。
  掷出“吸血采玉”的黑怪人大喝道:“哪里走!”
  人就逼上前去,拦住去路!”
  “找死!”紫光金芒,陡射急闪。
  黑小怪人扬起“紫金魔镜”,硬向他印了过去!
  “啊!”血箭疾射,黑影翻腾。
  手中空无一物的黑小怪人,虽也扬掌用力,那能抵挡得住“紫金魔镜”的力道,惨叫一声,矮小的身子震起数丈。
  虚空喷出一口鲜血,人已趺下地来。
  万家驹在这短如一发之间,昙花一现的当口,已看清了“吸血采玉”血红之中隐隐的七个金色“杀”字。
  他深知此乃“七杀至宝”。
  执有“七杀至宝”之人,必是七杀门的正宗无疑。
  因此——他就在刹那之间,已运起“紫金魔功”扑了过去。
  若没有先前的黑小怪人舍身一挡,此时追赶已自无及。
  有了这舍命的一挡,手执“紫金魔镜”的黑小怪人,起势被滞,正与万家驹的扑来之势迎个正着。
  两人的一起一扑。双方的身子正在半空遇上。
  一面是“魔镜”所发的“紫金”光芒。
  一个是“魔功”所发的“紫金”力道。
  以毒攻毒,以魔制魔。
  “吧哒!”暴响如雷,双方同是一震,各感压力奇绝,不但不能落地扎桩,连身子都控制不住,一齐向幽谷一侧的断涧之中落去。
  “蓬! ”“通! ”
  快如殒星,同声一响,水花四溅之下,都掉进了乌黑深蓝的涧水之中。
  万家驹此时的功力,已与河套之中有天渊之别。
  河套之时,被震落水,受不了冲天巨浪。
  此时,慢说涧水平静无波,纵然有滔天巨浪,也难不住他。
  因此,他如蜻蜓点水,随着水花也稍点即起,身上的衣衫也不过湿了半截而已,毫无大害。
  另一边的那位黑小怪人只顾护着手中的“紫金魔镜”。
  所以人差一点被水淹至灭顶。
  但由于他的功力不凡,也借势一冲,落到涧边岸上。
  万家驹一见,不由气得“哇哇”乱叫,吼道:“你是假冒的!气死我也!”
  但见那鬼似的矮小黑人,染水的手掌,忽然变成了雪白,衣衫上,也滴下点点的黑水,露出半灰的白衫。
  脸上,因为水花所冲,露出点点白斑,颈子,也被涧水洗去乌黑,露出白白的皮肤来。
  显然的,这是冒牌的“师祖”。
  万家驹看出破绽,怒火如焚,哇哇一叫,又已扑了过去。
  那黑小怪人自己并未察觉。
  他一见万家驹扑来,沉声道:“你疯了吗?我是你的……”
  “万家驹生恐他说出‘师祖’二字来!”
  他赶忙接着道:“你是我誓必杀的妖孽对头!”
  语落,左掌掌心的紫光一幌,右掌一推而出。
  金紫的风声如同奔马,直奔冒牌的“鬼影子”扑去。
  “冒牌”的“鬼影子”的也低沉的怒喝道;“大胆的小娃儿……”
  两边的紫雾一触相接,双方的金芒未沾即合。
  “咻————”“紫金魔镜”在不知不觉之际,忽然从“冒牌”“鬼影子”的黑小怪人手中脱空飞起,夹着冲空的清哨,竟向万家驹射到。
  万家驹一见,不由大吓 。
  这事太也离奇了,双方都不曾料到。
  “冒牌的鬼影子”手中一空,不由大叫道:“啊哎!不好!”
  万家驹也是不约而同的叫道:“糟糕!”然而,快如飞关的“紫金魔镜”已风驰电掣般的射过去,情势急于星火。
  双方距离既近, “魔镜”的来势又猛,凭他万家驹如何了得,如何深厚的修为,欲躲不能,欲接不得。
  若是被飞来的“紫金魔镜”砸中射准,万家驹焉有命在。
  万家驹眼见那紫雾腾腾金芒闪闪的“紫金魔镜”,一阵金声玉振的铿锵嘹亮,如同铁马金戈,夹着风雷之势,锐不可当的向自己迎面推到,不由暗喊了声:“我命休矣!”
  凌空疾如飞矢,斜向左侧跃去。
  焉知,他快, “紫金魔镜”的速度更快。
  唰——眼前紫金光芒如同天外陡起的长虹,应声而至。
  欲躲不及,欲退不能,急切之间,他心中忽的一动,求生的本能由不得双掌疾力向外推去……
  紫雾一喷暴涨数丈,金芒万道跃目难开。
  万家驹觉着双掌一股微温,身上的冷汗顿收。
  “噫!”原来,那面“紫金魔镜”已好生生的捧在自己的手上。
  同时,丹田的微温愈来愈烈,一道无形的力量源 源 而生,上透重关,通体顿时轻了不少。
  相反的, “紫金魔镜”的紫雾金光,比往日不同,紫雾浓如一朵彩云,金光胜似千条赤练。
  耳中又听“鬼影子”高声道:“万娃儿!紫镜大功完成,就拿这假冒的怪物试功吧!”
  万家驹只顾发呆,竟忘了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被“鬼影子”一言提醒,想起这矮小黑人捉弄自己
  的旧事,不由勃然大怒,双手捧着“魔镜”镜面向外,口中大喝道:“好妖魔!看你从那里走!”
  矮小黑人也阴沉的一喝道:“把魔镜交回来!”
  他原也是向前猛扑之势,恶狠狠的出手。
  然而,忽然面色一阵惨痛,觉着紫雾蒙蒙之中,一缕金芒如同万把利刃,使他的功力涣散,四肢如棉,甚至双目难开。
  因此——
  他的前扑之势疾收,口中大喊:“不……啊……”

  第六十四章 镜湖仙居
  “好”字尚未出口,胸口一涨,喉头发腥,喷出一道血箭,人如一片落叶,平地震起五丈高下,直向涧水中落去……
  “蓬!”水花四溅,涧水乱扬。
  万家驹垫步追踪,乘势……
  “住手!”“鬼影子”快如飘风,游身拦在前面。
  他指着水面的矮小怪人道:“赛仙猿!你的名头原也不小,为何假冒我鬼影子的名号?”
  这时,万家驹才看清那涧水之中半沉半浮的矮小怪人的魔山真面目,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原来那矮小怪人并不是生来黑炭肤色,原来是用黑漆化装成的,连通身的衣衫之上,也涂了层黑漆墨粉。
  此刻,被涧水一冲变成花斑斑的样子,十分滑稽。
  “赛仙猿”索性在涧水之中洗去黑色,还了本来面目,脸上那层金黄的猴毛一抹,居然毫不示弱的吼道:“鬼影子,这事与你无关!”
  “鬼影子”厉声道:“与谁有难?”
  “我找的是万家驹!”
  万家驹怒不可遏的喝道:“找我?素不相……”
  “你既是‘七杀魔王’的传人,就要替七杀魔王还债!”
  “还债?”万家驹口中说着,已收起“魔镜”探手怀内
  取出“杀魔王”七遗下的“黑名单”来。
  第一页才掀过。第二页果然有‘赛仙猿’三个大字,下面的注解非常详尽。
  他略略看过之后,不由剑眉一扬道:“你是不是来计四十八年以前,我师父灵山采药,夜毙三十六对七十二个 ‘淫猿’血债!”
  “赛仙猿”闻言,一式“鱼跃鸢飞”,由涧水之中跃登峰侧,一双小眼血红闪闪,射出两道杀气道:“何谓 ‘淫猿’?”
  万家驹不由冷冷一啐道:“呸!七十二个仙猿男女,积体宣淫,污了灵山的‘净土佛莲’,使我师父空跑一趟,这不起‘淫猿’还是什么?”
  “少见多怪!”
  “难道……”
  “条条大路通西天,各门有各门的功夫,各派有各派的礼法,七杀魔王手辣心黑,杀本门七十二个功入化境的二代,使仙猿派陷入青黄不接,面临烟火断绝之境,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少废话!”万家驹揉身振腕……
  “慢着!”“鬼影子”二次拦住万家驹的势子,转面向“赛仙猿”道:“要想报仇,重阳之日万魔竞技大会上见,必定还你一个明白!”
  “也好!量你难逃公道!”
  “赛仙猿”自料眼前一定逃不了便宜,因此,他语落人起,一蹦纵过断涧,连着几个起落,飞奔而去。
  万家驹怒火未熄,起势就待追上。
  “穷冠莫追!”
  “鬼影子”口中低沉一呼,人也腾身而起,又道:“随我来!”
  果然不同凡响,身法之快,如同一缕黑烟,三跳两跃,已还出数十丈之外。
  万家驹不敢怠慢,揉身拧腰疾追而前。
  而“鬼影子”丝毫不停,身法反而加快。
  足有半个时辰。眼前波光岚影,渔村村篱。
  一湖如镜,帆影如梭,好一幅“渔家乐”的美景。
  “鬼影子”登萍渡水,人如一点黑星,毫不着力的向湖心飞去。
  万家驹的功力,而今已算一时无二的高手,但也觉着有筋疲力竭之感。
  好在“紫金魔功”乃无上的魔法,勉力尚可应付。
  一黑一白的影子以肉眼难分的速度越过数十丈的湖面。
  原来,湖心之中,有一片突出的礁山。
  方圆足有数十丈,绿荫密茂,鹰鹤成群。
  山深处,有一浑玉似的峰绿石碑,上面四个龟甲古体大字,乃是:“镜湖仙居”。“鬼影子”飘身落于石碑之前,又一招手道:“万家驹!来!”
  黑影一闪,人已转入石碑之后,一丛金黄的野花之中。
  敢情那堆野花的后面有一拱形石门,门内架一如虹石梁,梁下流水淙淙,如同午夜鸣琴。
  万家驹沿梁而进。眼前突的一亮,原来是一个十分干净的石洞。
  他正在打量之际。忽然——
  眼前一花,半身发麻,血涨气逆,功散难聚——
  “鬼影子”的一双枯手,五指已紧捏他的右腕脉穴,隐有力道一缕,压力不断的增长,越来越烈。
  万家驹一惊非比寻常,慌不迭的道:“你……”
  “我有话问你!”
  “鬼影子”不等他说完,早又接着道:“你是不是‘七杀门’的门下!”
  万家驹朗声道:“是的!”
  不料, “鬼影子”厉声道:“你可知‘七杀门’人的规矩? ”
  “弟子不知! ”
  “跪! ”
  “鬼影子”顺手一沉。
  万家驹身不由己的膝头点地,如醉如痴。
  “鬼影子”喟叹了一声道:“七杀门始祖以来,从未主宰武林,也不与魔道争强夺胜,你师‘七杀魔宫’就是 榜样! ”
  “弟子并无争强夺胜之心!”
  “为何与‘鸳鸯帮主’订下重阳之约?”
  “这……”
  “这算不算争强夺胜吗?”
  “弟子有下情!”
  “说!”
  “弟子本意原在为父母报仇!”
  “噢! 为父母……报仇! ”
  “是的! ”
  “一旦父母之仇洗雪呢?”
  “弟子情愿退出武林,潜修紫金功夫,延续‘七杀’门派! ”
  “真的?”
  “弟子不杀妄言!”
  “好!倒下!”“鬼影子”捏着万家驹的手向怀内一带。
  万家驹身不由己,直挺挺的躺在当地。
  “鬼影子”更不怠慢,突的双目一愣,神光暴肘,同时,一双干柴似的枯手,十指齐弹,片刻之间,骨骼咯咯乱响,全向万家驹周身大穴点去。
  万家驹似觉着骨痛如拆,穴道顿开。
  “哟!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通身的力道全失,筋骨如同散开了来,耳中“嗡”——响起一声厉啸,顿时人事不知。
  “鬼影子”更不怠慢,双手十指引起叟叟风声,雨点般向地上瘫痪了的万家驹周身点着,他自己的头上汗水淋淋,仿佛十分痛苦。
  就在此时----       
  石梁上一点黄影疾飘而入,娇叱一声:“好老怪,你是……”
  言还未了,粉掌发出一股劲风,直拍向“影鬼子”的脊背。
  “鬼影子”闻声知警,回身抬掌……
  谁知,那黄影的手法好快,不等“鬼影子”回身,连入带掌压推兼施。
  “哇?”
  “鬼影子”喷出一口鲜血,小小的身子一翻跌在当地,双目失神,喘息不已的挣扎着道。“司马……温……玉……你……你……害了……”
  司马温玉不料自己一击得手,她不敢多留,一言不发,双臂一控,抓起地上的万家驹,反身一背夺路便走!
  “鬼影子”喘息更加大作,血丝顺着黑唇外流不已。
  但是,他仍旧叫道, “不……不要……要走……快……回……”
  然而----司马温玉的人影已渺,再也喊不回头。
  “鬼影子”一双小黑眼中泪滴如雨,双手撑在地上,勉强爬过石梁,出了拱门,扶着大石碑,缓缓的䩨了起来。
  他眼望苍大,吐了口长气,缓缓的道:“天啊!……苍天……难道‘七杀门’注定……永远……永远……不能成正果吗? ……难道……哇……”
  他的伤势太重。只因,他已渗透“魔功”的极峰。
  他之所以用“穿心魔指”点了万家驹的穴道,乃是为了使万家驹的功力由魔转正,由邪化善,拚着自己的修为不要,使万家驹重开“七杀”一门的武功之路,改正七杀一门的“以杀为律”恶习。
  想不到,在他全功将成之际,突然闯来一个司马温玉,出其不意的插手一击。
  若是以修为来论,缓有十个司马温玉,也不是“鬼影子”的对手。
  可是,当“鬼影子”身疲力竭之际,就经不住这意外的奇袭。
  因此,不但功亏一篑,而且他的人也受了内伤,五脏震动离位,纵然大罗神仙,也难起死回生。

  “镜湖”的微风,吹飘着天上的浮云。
  这个一代魔头,已到了山穷水尽,奄奄一息的地步。
  忽然——他的小眼一亮,抹去口角鲜血,自言自 语 的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 ”
  他咬紧牙关,左手扶着石碑,右手食中二指一拚,连集仅有的功力,以穿心魔指的手法在石碑后面写着——
  “纵然万魔之王。
  毕竟难脱魔道,
  宏扬七杀一门。
  必须从此……
  写到这里,他已力不从心。
  嘶——一声轻响,他的人已瘫痪下来,食中二指在石碑之上,划成一道由深渐浅的痕迹……
  “哇!哇……”地上,一堆堆的鲜血。
  “咯!”他的喉咙里发出声怪响,伸腿闭眼。
  一代魔头,存心将七杀一门改邪归正的有心人,就此卸恨而终,赍志而殁。

  枯草,衰杨。冷月,寒风。
  只有夜枭的悲号,悼念他的尸体。
  未来的“七杀”一门的命运,完全落在万家驹的身子上了。
  而万家驹此时仍然毫无所知,他如死去的一般,被司马温玉背着在狂奔猛跑。

  第六十五章 五毒帝君
  司马温玉原是为了救万家驹,她何尝知道这是天大的误会呢?
  她还恐怕“鬼影子”会追了上来呢。
  因此,她奋力展功疾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已累得她娇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没法跑了。
  这时——已是东方欲,黎明时分。
  酌量着,已离“镜湖”远在数十里之遥。
  眼前,一片桑树林子,枝叶茂盛十分隐密。
  司马温玉背着万家驹作势射入林子,轻轻将万家驹放在地上,自己一抹额上的汗珠,又将万家驹扶起,靠在树杆之上,解开他的胸衣,就想察看他的伤势。
  蓦然——林外白影一闪,……
  徐凤笙面罩寒霜,人已悄无声息的站在司马温 玉的身后,冷冷的道:“表妹,你打算怎么样!”
  “啊!”司马温玉一心在万家驹的伤势之上,闻言蓦的一惊,点地斜飘七尺,玉掌一翻,认定发话之处推出一道劲风!
  “噫!出手,哼!徐凤笙冷冷一哼,划掌迎去;“哎呀!表姐!是你!”
  “少装呆卖傻,难道听不出我徐凤笙的声音!”
  “我实在没听出,因为我一心在……”
  “一心在想与他温存!是不是?”
  “表姐! 你……”
  “我怎么样? ”
  “你冤枉人!”
  “冤枉人?哈哈哈哈……”
  徐凤笙发出一阵狂笑,忽的一沉声道:“捉奸捉双,现在就应了这句话,是捉了个双!
  “徐凤笙!你……你欺人太真!”
  “我欺人太甚!亏你说得出口,我早知道你司马温玉有这点私心,而且在暗中破坏我!现在,只不过是证明你确有其事而已!”
  司马温玉只气得脸色铁青,通身发抖。
  一个姑娘家居然把“捉奸捉双”这种话说出来了,可见徐风笙也是气得可以,他凤眼一转望着地上昏沉未醒的万家驹,冷冷一笑道:“哼!哼哼!是不是又用了你们迷宫的上好佳酿!”
  “眨!”司马温玉啐了一声,飘身迎了上去,娇叱道:“表姐!你说话,总要留点分寸!”
  “分寸?”
  “是的!我们同是女儿身!”
  “若不是同为女儿身,还不会出这等事呢?”
  “我司马温玉是一清二白!”
  “好个一清二白!分明是……嘿嘿嘿嘿!”
  “冷笑什么?”
  “你叫人好笑!”
  “表姐!”
  “住口!”
  徐风笙的双拳一挥,森颜厉色的又道:“从今以后,你我绝断亲谊,我不认你是表妹,你也不许叫我表姐。”
  “表……”
  “识相的与我滚开!”
  “你……叫我……滚……滚开……你……”
  “怎么? 要我动手?”
  “你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吗?”
  徐凤笙语落掌出,迎着司马温玉推倒。
  她含怒出手,力道干钧,如同排山倒海,突然而至。
  司马温玉冷不防之下,不由大叫一声:“不好!”
  徐凤笙全然不等她有喘息之机,第二掌又已推出,口中叫道:“你既无情,我就无义!”
  “啊——哇——”血光一缕,从司马温玉口中喷射丈余。
  她的人也象落叶飘絮,在徐凤笙的掌风震动之下,平地倒出三丈,一手扶着棵树干,摇摇欲倒,挣扎着道:“表……你……好……你……”
  “住口!这可不能怪我徐凤笙!”
  “怪谁?”一声断喝,如同晴天焦雷。
  林外一个瘦高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万家驹的身侧。
  他一脚点地,另一脚的脚尖,虚点在昏迷未醒的万家驹“中庭”大穴之上,瘦削无肉的脸上,含着一层既得意又阴险的惨笑。
  徐凤笙不由大吃一惊。她顾不得再与司马温玉打话,顺手在怀内一摸……
  那瘦削老人摆手一笑道:“不必了!徐少堡主!你打算套上那块鸳鸯脸的面具,是也不是!”
  徐风笙不由粉面一红,十分尴尬的道:“帝君!你……”
  “我五毒帝君不管你的闲事!可是……嘻!嘿嘿嘿嘿!可是我劝你也不要管我五毒宫的闲事!”
  五帝毒君说完之后,尖脑袋一幌,得意非凡!
  这时——徐凤笙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因为,她知道,五毒帝君是出了名的老毒物。
  “五毒宫”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也是万家驹的仇家之一。
  同时,夜袭河套,毁了“屠龙神女”,正是五毒宫所主持的,对于万家驹,有更深一层的仇恨,解不开的冤家。
  如今,万家驹人在昏迷之中。
  五毒帝君的脚尖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使他五脏粉碎,胸腔开膛。
  此时,徐凤笙有些后悔。
  她悔不该自己一怒之下,把司马温玉给震伤。
  若是二人连手,一个应付着五毒帝君,一个暴施奇袭,也许可以把万家驹从危险之中救下来。
  如今……以徐凤笙的功力而论,也不在五毒帝君之下。
  但是“五毒宫”的毒……万一五毒帝君以万家驹要胁……
  果然——就在徐凤笙心乱如麻之际。
  五毒帝君冷冷一笑道:“凤姑娘!你发的什么呆,老夫的话没听到吗?还是没听明白?”
  徐凤笙的素性好强,怎能忍他这等质问,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要怎样?”
  五毒帝君并不生嗔。
  他又是阴阴一笑道:“我要你取走魔镜,带走万 家驹! ”
  “办不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哈哈哈哈嘿!哈哈哈哈!”五毒帝君笑声如同狼啼鹰号,尖锐刺耳。
  他的怪笑甫敛,又乾枯枯的道:“凤姑娘!你不要忘了,万家驹不除,一魔二帝三大帮的后患无穷,‘紫金魔镜’不毁,江湖上万魔不安!”
  “我不管!”
  “徐老堡主为了万家驹放弃,飞虎堡的基业投靠了鸳鸯帮,你凤姑娘花容月貌,也不得不戴上 鸳鸯脸! ”
  他一面说,一面指手划脚。
  那份既骄傲,又尖削的刻薄劲儿,实在令人难以消受。
  徐凤笙怒不可遏,回头一看司马温玉。
  司马温玉的面色苍白,樱唇口角,一丝血痕未干,惨惨一笑道:“表姐!万家驹交给你了,我……”
  她的话未说完,双目之中滚滚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
  徐凤笙一面对着仇敌,一面对着情敌,真是左右为难。
  她一咬银牙,振腕抖臂道:“我徐凤笙认命了!”
  司马温玉喘了口气道:“表姐!靠着你了,他的命在您手上,我不行了!哇!哇!”
  她说着,连吐两口鲜血,一摇一幌的撑持着走去。
  五毒帝君扬声一笑道:“哈哈!迷宫宫主,平日娇生惯养,想不到……”
  “老毒物!闪开!”徐凤笙不等五毒帝君话落,奋臂一招,突施奇袭。
  “噫!”五毒帝君阴阴一莱,反臂虚划了一个弧形。
  呼——劲风如同寒冬朔风,平地扫出五丈,迎着徐凤笙的劲力抵到。
  五毒帝君的修为,不但是上一代的魔头,而且分为“阴‘寒’‘热’湿’‘辣’,五种奇毒功力,而且是由他心意发出,端的阴损至极,使人欲防无从,摸不出,猜不透。
  如今,他以‘阴’字诀对付徐凤笙,乃是以阴对阴,以寒制寒的手法,看起来不见凶狠,其实是主意绝毒。
  因为——徐凤笙乃是女性,本身纯阴。
  飞虎帮的“追魂掌力”,也是以阴力暗劲见长。
  蓬!两股力道接实,震天一声大响
  徐凤笙飘退五尺,粉面凝寒。
  五毒帝君的身子未动,姿势不变。
  他嘴角含着一丝阴笑道:“看在你爹的交情上,老夫不为已什,今日之事,不许你对外人露出半字!”
  “呵!老毒物!”徐凤笙手腕振出,又是一招。
  舍命而为,比先前一招凌厉之势更烈。
  “大胆!”五毒帝君的面色一沉,左手虚推,右手快如闪电拍出。
  轰!如火的热潮,夹着风雷的呼哨,只如山崩地裂。
  徐凤笙只觉得五脏如炙,劲风如火,皮肤毛发,好象都燃烧起来。
  这是“热”字诀。
  五毒帝君盈盈一笑道:“能接老夫五毒手的,少之又少,凤姑娘。我看您还是知难而退吧!”
  此时的徐凤笙真是欲退不忍,欲战自朴不行。
  她眼望着五毒帝君脚下的万家驹,心如刀割,怒似潮涌。
  她一跺脚控手腰际……
  “铮!”暗簧清脆一响,三尺银剑出手。
  “银衣追魂”徐人龙以一支银剑身列三大帮之一,追魂剑堪为三十年前一绝,武林有数的艺业。
  但是,徐凤笙虽承了老父的衣钵,家传渊博,却轻易不用。
  如今,可说是势成骑虎。
  因此,亮出了平生少用的“银剑”挽出个丈大的剑花,娇叱一声:“拚了!”
  银光耀眼,剑花如雨。
  “追魂剑”既为一帮成名的艺业,当然有其不平凡之处。
  不料———五毒帝君破声一笑道,“拆命!不值得吧!”
  他的双臂微扬,两袖齐挥,一片灰褐的袖影,让着身子脚下不闪不避,对步不离,但也舞得天衣无缝,洒水不进。
  徐凤笙势如疯狂,银剑舞得快如疾雷。
  唰!唰……指顾之间,一连使出九剑一十八式,真可说式式辛辣,招招绝毒。
  她一面剑不停挥,一面叫道:“识相的速离此地!姑娘我……”
  “你好挟走万家驹是也不是1”
  五毒帝君的话出袖出,陡然一招“彩云出袖’,神出鬼没,直向银剑缠去。
  “嘶!”灰布一片,随声飘落。
  “哼!”冷哼一声,怕人至极。
  “啊!”娇叱一声,短促尖锐。
  五毒帝君的左袖被削去五寸一块
  徐凤笙的银剑,也被五毒帝君的右袖缠了个牢牢不放。
  她粉面飞霞,用力后带。
  “撒手!”五毒帝君也将内力贯入双袖,吸牢不松。
  “做梦!”双方各不相让,互相展出内功的“吸”字功夫,成了个僵持之局。
  论身法的灵巧快捷。
  徐风笙是不落五毒帝君之后。
  但要比拚内功修为。
  五毒帝君却是稳操胜算。
  因此,他阴阴一声道;“这是你自找苦吃!”
  徐凤笙一咬牙,拚出生平之力,也沉声道。“只怕未必! ”
  他二人一言之后,各自沉静凝神,以内功互吸,互拒。
  沉寂,静肃。
  四野林木萧萧,野风阵阵。
  这死一般的沉静之中,隐含着一片可怕的杀机。
  内力的拚斗,一不能投机取巧,二不能出奇制胜。
  这种斗法,是真才实学的比并。
  徐凤笙虽然修为年事不够,但她乃是元阴之身,童体功力,加上一片拚命之心,哀愤情怀,却也颇见功夫。
  五毒帝君修为数十年,但成名已久,疏于锻炼,而且有骄傲的散漫之态。
  一刻半时,两人却也见不出高下。
  可是——五毒帝君是胸有成竹——
  ——他料定时间一久,徐凤笙必然难逃恶运。
  所以,他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守株待兔,拖延时间。
  徐凤笙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因此,她拚出全身之力,舍命震动手中银剑,恨不得一抽一送,把三尺银剑全部插进五毒帝君的心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有一个时辰之久。
  徐凤笙已自不耐。她的汗水已渗透了内衫,鼻尖,额角,也隐生汗渍。
  相反的。五毒帝君的一双怪眼,光芒暴涨,脸上冷笑加深。
  徐凤笙更加心烦意乱,四肢微抖。
  她银牙一咬,聚齐仅有的力道,扬臂一抽,大吼道:“老毒物你……
  “哈哈哈……噫! ”
  双方全是一震,如同山摇地动的一声大响。
  “啊!”徐凤笙的人,如同一双彩蝶,被五毒帝君的大袖,拂出五丈之外,兀自去势不停,登登连退五步,一屁股跃坐在地。
  五毒帝君也被徐凤笙猛力一抖,飘身退去三步。
  说时太迟,当时快极。徐凤笙觉着丹田力道涣散,心头血气上涌。
  显然的,她已力竭功散,受了内伤。
  但是,她并未忘去昏迷不醒的万家驹。
  此时,她见五毒帝君人已出三步,万家驹已脱出他足尖之下,此时不抢救他还等何时。
  因此,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就地一式“鱼跃龙门”,全力一弹,直向万家驹倒卧之处扑去,双手一探,挥着把万家驹托了起来。
  “哼!哼!不要命的丫头!”
  五毒帝君人被震退,毫发未伤,语出人到,仍然脚尖一起,照着万家驹的肾俞大穴踢去,来势之猛,无可比拟。
  徐凤笙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欲待跃身而……
  她既受伤在前,手中托着个万家驹,欲振乏力,想跃无能,只有顺势一滚。
  “哼!”五毒帝君的一脚,正踢在万家驹的尻尾之上,不偏不移。

  第六十六章 血溅毒宫
  五毒帝君这一脚,力道不下千斤。
  徐凤笙受伤之身,怎能忍受得了,眼前一花,仰面倒下。
  万家驹的人上飞五丈有余。
  五毒帝君冷冷一笑,不等万家驹落地,弹腰一纵,迎扑而上。右臂舒处,拦腰把万家驹抱个正着。
  他对地上的徐凤笙望了一眼,挟起万家驹就走。
  这老毒物此时可说是心得志满,说不出的高兴。
  他一边如飞的狂奔,一面不断的打着如意算盘。
  他想————料不到万魔瞩目的“紫金魔镜”,转眼之间便是老夫的囊中之物,变成了“五毒宫”中的装饰品了。
  更料不到的是,江湖上谈虎色变的“七杀”传人万家骑,此时成了毒宫的阶下囚,生死只在老夫的喜怒之间了。
  他想到五毒宫手齐出,远到河套,却被血盟帮抢先,不但未得到“魔镜”而且还扑了个空。
  如今……哈哈哈哈……他想到得意之处,不由仰天发出鸡鼻啼似的狂笑。
  狂笑尾音未落,人已离五毒宫不远,这才缓下势子,掩起自己教徐风笙削缺的一隻左袖,向万山丛中的五毒富门驰去。
  “咯!”五毒帝君也不过势子才缓;忽然好似身后有人喉头“咯”了一声。
  他不由大吃一惊,心忖——“徐凤笙伤势甚重,难道她会跟踪而来吗?”
  想着,回步停身,游目远眺。
  远处,一片茫茫山色,毫无半点人影。噫!奇怪!难道……
  “咯!”又是一声喉头气响,而且是发自身后不远。
  五毒帝君再不迟疑,夹着万家驹,猛的回身,同时喝道:“什么人!”
  “咯!”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近在耳畔。
  “见鬼!”等到五毒帝君转过身来,依然不见半点人迹。
  这个老毒物又急,又气,又是吃惊。
  论功力,他自信不弱,不能说有人近在咫尺还看不出。
  论码头,这儿已是五毒宫的地面,自己的属地,岂能遭人戏弄。
  他右手一松,将万家驹放在地上,弹身上起五丈,凌空大声喝道。“哪位高人,也来一……”
  “见”字尚未出口。“咳!”一声沉浊的咳声,就在脚下。
  五毒帝君不由失声一笑。
  原来,咳嗽之声,乃是出于万家驹的口中。
  先前的“咯咯”之声,一定也是……
  他的一念未已!人已飘了下落,正待去抓万家驹……
  不料——万家驹挺身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大声 道:“做什么! ”“啊! ”
  五毒帝君不意有此,惊吼一声,点地退出丈余,面生惊
  疑,对着万家驹打量个够,口中吃吃的道:“你……你……”
  万家驹挺身一跃,岳立当场,也惊疑的道:“我怎样! ”
  原来,万家驹被“鬼影子”使用“穿心魔指”点了他周身一百零八个大穴,意在为他改魔力为大法,化戾气为祥和,完成“鬼影子”改邪归正的数百年凤愿,以消弥江湖的杀劫,免去武林的魔位之争。
  想不到遇上了个司马温玉。
  司马温玉以为“鬼影子”是万家驹的仇家,冷不防出手。
  “鬼影子”又当用功之际,之幸身罹重伤,卸恨而终。
  万家驹的穴道被制,形同昏迷。
  放眼武林,要想以内功指法,解去万家驹被制穴道,真可说是凤毛鳞角,找不出一个有此功力之人。
  然而,天下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这也可以说是无巧不成书。
  偏生遇上了“五毒帝君”用尽平身之力踢了他一脚。
  那一脚若是踢在别处,万家驹此时早已尸体四碎,血染荒郊。
  而最巧的是踢在他的尻尾穴上。
  “尻尾”穴,正是化解“鬼影子”禁制穴道唯一生穴,凭五毒帝君的功力,要存心化解,还真办不到。
  然而,他当时一脚乃是盛怒之下,恨不得连同徐凤笙也踢死在当场,所以力道竟超出他应有的功力。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几种巧合,不但没有使万家驹吃亏,
  无形中反而救了他一命,说一句宿命论的老套一一
  也许这就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却说:万家驹穴道既解经过一阵奔腾,此时除了因穴道被禁过久,身上几处略有麻木之感而外,世无二样。
  他站了起来,回想当时的情形,对五毒帝君并无恶意。
  五毒帝君乃是做贼心虚。
  他一见万家驹岳立而起,不由顿时吃了一惊,挫掌拧腰,跨步吼道:“小子!!你活见鬼!”
  语到人到,凌风一抓,凶狠异常。
  万家驹并不还手,侧身一跃,闪出七 尺,愕然问道:“为何这等无礼!”
  “无礼!老夫要你的命,原来你装死!”
  “装死?”
  “看招! ”
  “啊!”
  五毒帝君的“阴”字诀推出,一股寒意刺骨的掌力,迎面涌至。
  万家驹心知有异,惊呼一声,二次退出丈余。
  五毒帝君那里肯舍,以为他是想要逃走,一面展开“五毒掌”招招进逼,一面仰天发出一声刺耳惊魂的长啸。
  啸声尖锐入云,刺耳高亢。
  啸声未落,江边野窟之中,立刻腾起无数灰褐色的怪人来。
  这些灰褐的怪人一出,万家驹不由头脑一震,心忖----
  一忖是……这是当年河套杀母的怪人!
  其实,万家驹错了。
  这并不是血盟帮的血盟四鬼,而是五毒宫的三十六大禁卫手。
  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血盟帮的差不多,只有功力不同而已。
  然而,万家驹哪管许多。
  他想起了杀母之仇,落江之恨,不由孰然大怒,振臂一呼道:“原来是你们这些杀不尽的鬼东西!”
  喝着,展起“紫金魔功”护体。
  金芒万丈,紫雾腾腾。
  五毒宫的三十六大禁卫,此时已一齐来到。
  五毒帝君厉声吼道:“不要放走了万家驹!否则禁律论罪。”
  “遵命!”三十六大禁卫雷声齐应,各退一方,把万家驹围在垓心。
  万家驹也不等他们动手,双掌扬处,发出两道电似的金芒,左推右拍,人如天神,威猛难当。
  “啊! ”“哎———呀! ”
  三十六禁卫,虽不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是不平凡的人物,  “毒宫”之中的二流角色。
  不料——万家驹的掌风所到,如同滚汤泼雪,转瞬之间,竟已倒下了两个。
  五毒帝君一见,不由恼羞成怒,奋掌吼道:“大伙 儿上! ”
  “杀! ”“吼! ”
  “毒宫”禁卫呐喊一声,三十余人舍命发招。”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万某手下既动,愈多愈好!
  他改掌为指,左右开弓,才点出一半,不由防吃一惊,暗喊了声: “奇怪!”急忙之中,收回指力,又用掌势出击。
  因为,在他的意念之中,原想施用“白骨血指”,早一点结束这场血战。
  不料指力使出,与往日大不相同,因此不敢冒然再用,中途收回。
  其实,他都知道“鬼影子”已舍了自己的功力,改变了他的魔根,将“白骨血指”的力道,无形中已变成“穿心魔指”。
  五毒帝君为首,“毒宫禁卫”连合的攻势,此刻已是火辣得很,如火如荼,个个阴狠毒辣,人人恨不得把万家驹立毙当地。
  万家驹心神稍分,连番遇险。
  “毒宫”禁卫的暴吼之声,一声接着一声,更是震山动谷。
  远远的“五毒宫”中高手齐出,为数不下百之多,如同蚂蚁似的,从山岭飞奔而至。
  五毒帝君的一双毒掌,时而“阴”风兮兮,时而“热”气腾腾,五毒掌的功夫,连环展出,凌厉至极。
  万家驹一见毒宫之人越来越多,眉头一皱,双目紫虹暴涨,杀气满面,魔心大起,功力一振,吼道:“杀!……”
  “七杀门”的七个杀字,字字撼山震岳,字字如 雷 如霆。
  每一个杀字出口,必有“毒宫”中人血光四溅,惨吼一阵。
  片刻之际。小小的山坡之上,已成了人间地狱。
  血, 肉, 血, 肉……
  到处是血,到处是肉。
  肚破肠流的。
  肢断头落的。
  血肉模糊的。
  痛苦呻吟的。
  ……
  一幅惨不忍睹的血劫图,惊心动魄的人肉场。
  半个时辰不到, “五毒宫”的一干手下,已毁了三分之二,不下百十人之多,剩下的数十人,人人胆寒,个个 心惊。
  哪个还有半点斗志?哪个不想逃命?
  怎奈, “五毒帝君”一双眼火赤,挥动一双毒掌,一面寻空钻隙的冷袭万家驹,一面枭声吼道:“退后半寸,禁律不饶!”
  五毒宫平日戒律森严,手段毒辣,手下莫不闻之丧胆,谁敢不进。
  可是,如今面对生死关头!
  戒律厉害,尚未见到,万家驹的“紫金魔功”要命就在眼前。
  因此,除了五毒帝君的死党,三十六禁卫之外,其余的不管毒宫戒规,不问五毒帝君的吆喝,纷纷溜之大吉。
  五毒帝君怒恼至极,展开五毒掌,不找万家驹,却在外圈内向逃走不成的手下招呼。
  不逃的,遇上万家驹必死。
  想逃的,碰到五毒帝君也活不成。
  指顾之间,成了个内外夹攻之局。
  剩下的数十毒宫手下,转眼又去了一半。
  万家驹见五毒帝君如此可恶,暴吼一声,越过了所剩无几的毒宫下,杀开血路,向五毒帝君扑到,口中大喝“老毒物,好不要脸,你接我一招!”
  “老夫怕你不成!“接……”
  “嗨……”语不尽意,双方已各自出招。
  紫雾如烟如云,金光如电如虹。
  热风如火如荼,阴劲如霜如水,破风吃吃一往无前。
  说也不信!
  五毒帝君拚出全力左阳右阴,五毒掌两股力道 分 施而出,势如翻江倒海,迅同雷霆万钧,自问不是等闲。
  谁料,力道相距紫雾金芒还有五尺远近,如同遇到一堵钢堡铁墙。
  他怪眼一楞,急忙收掌卸力……
  那里由得了他。
  不但推而不前,而且收不回来,所发的力道,竟被那“紫雾”吸得紧紧的,同时,吃!吃!声音微细之中,金芒万道如同金龙般的,越出紫雾,穿透劲风,锐不可当,奇袭而至。
  五毒帝君大叫一声?“不好!”
  抽身猛施“虚怀若谷”,散去功力,拔脚便逃。
  “哪里走!”万家驹焉肯饶他,点地射起三丈,卸尾追来。
  五毒帝君心胆俱裂。
  他料不到自己苦练数十年的“五毒掌”,遇见了“紫金魔功”,竟同雪见了太阳似的,丝毫无用。
  他不敢转回“五毒宫”,只是没命的落荒而逃。
  万宝驹心知一魔二帝三大帮与自己的切身血仇所关,难得遇上,更是穷追不舍,一时叫道:“老毒物,看你跑到那儿去!”万家驹料他此番必走不了。
  因此,他也不疾不徐的展起轻功追随而去。
  两下相距不过是百十丈左右,转眼已到了深谷的峰巅。
  万家驹放眼谷底,不由猛的一楞,星目梭巡一遭,由惊疑变成愤怒,猛提丹田之气发出一声春雷似的暴吼:“杀不尽的妖人,一个也不许走!”
  吼声之中,只向谷底泻去。

  第六十七章 鬼谷幻情
  原来,那深谷之中,乃是以“血盟帮”帮主“血盟鬼王”为首的十余个灰褐长衫怪人,正围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恣意调戏,大声威逼。
  那女子不是别人。
  乃是受了徐凤笙突击重创的司马温玉。
  万家驹看在眼内,怎不七窍冒火。
  他凌空大喝,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
  这时——五毒帝君也不过刚才入谷。
  他似乎已难以支持,才进谷口,人已“通!”倒在荒坡之上,气息奄奄。
  “血盟鬼王”乍吃一惊。
  他看清了是万家驹不速而至,双目一惊,神情之中分明有三分惧色。
  然而,刹那之间,嘴角又挂上一丝阴笑。
  他不迎向万家驹,反而斜地跃出丈余。幌身到了受伤不轻的司马温玉身后,疾并双指,虚点在她的玉枕穴上,扬声冷笑道:“万家驹你来得正是时候,嘿!嘿嘿嘿嘿!”
  万家驹勃然作色,大声喝道:“血盟鬼王!你的死期到了! ”
  “只怕未必!”血盟鬼王阴森一笑。
  “你拿命……”万家驹的“来”字尚未出口,已运起内力,功贯双臂,振腕……
  谁知———血盟鬼王阴兮兮的一笑,冷然道:“只要你动一动手,我先毁了她!”
  “你……”万家驹投鼠忌器,不由收功撒身,一退三步。
  他望着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的司马温玉,一时思潮 如涌。
  司马温玉曾经多次从死神手里把万家驹救了过来。
  她甚至于不顾老母的严命,维护万家驹。
  司马温玉对于万家驹,可说是无微不至。
  此时———她在血盟鬼王的双指之下,只要万家驹一动,先遭毒手的,必然是她无疑。
  万家驹心中怎忍?又怎能安?
  因此,他略一犹疑,怒冲冲的喝道:“血盟鬼王!你枉为一帮之主!竟……”
  “血盟鬼王”冷冷一笑道:“这叫权宜之计,本帮主要与你谈判!”
  “谈判?”
  “呃!你安静一些儿!本帮主决不伤司马温玉的一根毫毛,也不与你动手过招,和平解决!”
  这时——司马温玉的喘息稍定,双颊泛赤,一双俊眼失神,但却哀怨的向万家驹多情的一瞟,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跳。
  那厢,血盟鬼王早又叫道:“万家驹!你忍心眼见心爱的人在本帮主血指之下香消玉殒吗?”
  万家驹尚未答言。
  司马温玉泪水已流。
  她期期艾艾的道:“万……你……不要管我……他就是……你……”
  血盟鬼王厉声唱道:“住口!除非你不要命!”
  口中说着。点在她玉枕上的双指,已微微用力。
  司马温玉觉着脑后一震,半身木麻,粉面焦黄。
  万家驹看在眼内,心如箭穿。
  然而,空有一身功夫,却不能冒然施为。
  他只好安慰着司马温玉道:“姑娘!安心,万某在此,量他不敢1 ”
  血盟鬼王淡淡一笑道:“本帮主原本不要伤人,只要与你谈谈!”
  “谈什么?”
  “谈谈你父母的血仇!”
  “你说什么?”
  “你父母的血仇!”
  “……”“万家驹大出意外。
  在他的意识之中,血盟鬼王所以要以司马温玉作为人质,目的必然在自己“紫金魔镜”之上。
  想不到血盟鬼王竟提起父母的血仇来。
  因此,他忙不迭的道:“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值得一谈!”“说吧!”
  血盟鬼王未语先是一笑,他对着身后的血盟众 鬼道;“先把司马温玉姑娘保护好了!”
  “喳!”十余褐灰衣衫怪人同声一应,立刻围了上来,把有气无力的司马温玉围在核心,每个人都怪目梭梭,一瞬不瞬。
  血盟鬼王平地上拔三丈,飞出闇外。
  先对万家驹尴尬的一笑,又回头对着手下道:“无论谁不准乱她的一根毫毛,违者处死!”
  万家驹见他装模做样,不由嗤之以鼻道:“少要花枪,要谈什么?说吧!”
  血盟鬼王未话先是一笑,笑脸俨如如阴司的鬼卒,眦嘴咧”,难看至极,然后,他才不紧不急的道:“当年塞外劫夺你父的紫金魔镜,你谅必已访出是谁来!”
  万家驹复仇之火,重被点燃,沉声道:“一魔二帝三大帮,全有份!”
  血盟鬼王的大头点点道:“不错!”
  “这就对了!”
  “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其一其二!”
  “连袂北上,我们一魔二帝三大帮乃是接了徐人龙的飞柬传书,应邀而去。”
  “银衣追魂徐人龙乃是元凶!”
  “我们呢?”
  “固然是纵犯,一样的仇家!”
  “你的意思……”
  “万某之意已决,半个也不放过!”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笑什么?”
  “本帮主不笑别的,只笑你的话……”
  “你以为我办不到! ”
  “办得到!”
  “为何笑我!”
  “笑你青白不分,事理不明,恃功欺人,全无公理!”
  “公理?哈哈哈!”万家驹也是放声长笑,接着剑眉一竖大吼道:“当年你们连手下毒,这算公理?”
  血盟鬼王退后一步道:“当年塞北之行,除了紫云帮未走之外,本帮主确曾参加1 ”
  “这就不算冤枉!”
  “可是下手的只有一人?”
  “谁?”“银衣追魂徐人龙!”
  “你们呢?”
  “我们并未动手,你父乃是先中了徐人龙‘追魂银剑’,然后被杀!”
  “真的!”
  “本帮主以血盟鬼的威名担保 ,信誉 作证! ”
  “好!可是……”
  “除了本帮之言之外,尚有他人可以证明。”
  血盟鬼王说着,一指那厢的“五毒帝君”。
  五毒帝君这时,正跌坐在一块大石之前,靠在石块上,强自运功调息。
  但却也颔首认可,点头示意。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你们推得干净……”
  血盟鬼王不等他说完,早又接着道:“我们的话你纵然不信,还有丐帮过天星许老八视眼目击,并且记入丐帮汴梁分坛的宗卷之内!”
  “可是……”
  “宗卷被盗不难找出!”
  “是你干的?”
  “嘿嘿!本帮主不屑做下三流的事!”
  “那到哪里去找?”
  “徐凤笙!徐人龙的女儿,说起来……哈哈哈……又是阁下的爱人!哈哈哈……你又少不得为难了!”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沉声道:“少要贫嘴!”
  “你想,徐凤笙为什么要盗去丐帮的宗卷?”
  “为什么?”
  “只不过消灭铁证而已!”
  ‘这……”
  “这就是显而易见,不问可知的事!”
  “……”万家驹不由一阵沉吟。
  血盟鬼王双眉一垂,喟然长叹道:“本帮不管别人如何,只要阁下弄明是非,不牵扯到血盟鬼之事,血盟帮从此退出武林,立刻封闭鬼谷!”
  “却是为何?”
  “免去恩怨,跳出血劫。”
  “这……”本帮乃是掬诚而言,只等你万少侠一句话! ”
  “我若是不答应呢?”
  “拚着血盟帮这点小小的基业,参加重阳日 的万魔大会! ”
  “威胁不了我万家驹!”
  “虽不能威胁你,也增加你的烦恼!”
  “……”万家驹又是一阵沉吟。
  血盟鬼王见他已有些动摇,不由进一步道:“不但如此,今后你如用到本帮之处,血盟帮必定全力而为,倾力以赴,万死不辞!”
  “这却不须!”这时———
  在石块之前运功调息的五毒帝君也功行一周,站了起来,插言道:“血盟帮主说的不差,五毒宫也愿如此,只要你万少侠弄明事体,释去成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万家驹心忖——若果如他二人所言,何尝不可以谅解。
  ——纵然对他们稍嫌宽大,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何必多造杀劫。
  他听以一连几次都从杀劫上作想,一则是他的本性善良,只根未眠,二则是“鬼影子”的功力起了作用。
  把万家驹的“七杀”之心,默化成一点善念。
  因此,他念头一转道:“好……”
  谁知,他的话未落音……
  血盟鬼王拱手含笑道:“万少侠一诺千金!”
  五毒帝君也躬身一揖道:“你我一言为定。”
  万家驹忙不迭的摇手道:“慢着,在我尚未能证明之前,暂不与你们二人作难!”
  血盟鬼王与五毒帝君同声道:“要怎样才能证明呢?”
  “看到了丐帮汴梁的宗卷,或者是‘银衣自魂’徐人龙亲口承认!”
  “这也不难,我等就等这一天!”
  血盟鬼王说完之后,回身向手下一招手,大声道:“来!请司马姑娘出围,与万少侠起身!”“是!”
  十余个褐灰衣衫怪人,又是轰雷一应,顿时撒开包围圈子,让出一条大道来,恭身齐道:“司马姑娘请!”
  万家驹不等司马温玉步出,早已迎了上去道:“姑娘,为了在下,你受屈了!”
  司马温玉双颊飞红,杏目含羞,垂头道:“那里话来!只是……”
  话尚未了。忽然谷口外一条人影如飞而至,人还未到,已朗声高喊:“司马姑娘,你追得我好苦!”
  众人不由同是一楞。万家驹目力奇佳,早已看出,来的乃是紫云帮的少帮主“乾坤掌”沙中玉。
  他看清之后,心中不由一动。他记起前次司马温玉受伤
  之时,自己曾请沙中玉护送她转回迷宫,如今沙中玉追来,并且急呼呼的样儿,莫非……
  莫非他二人已产生了情愫?念头初起。
  “乾坤掌”沙中玉已飘身落地。
  他一见万家驹在场,显得十分尴尬,原是奔向司马温玉的方向一转,对着万家驹连连拱手,呐呐的道, “少侠,别……别来可好!”声音不自然,态度也有些儿忸怩?
  万家驹聪慧超过常人,他从沙中玉的一双眼神之中,已瞧得出他的心事,不管司马温玉的心里如何,沙中玉已爱上了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
  此时———“乾坤掌”沙中玉的一双虎目,早已不安的瞧料着司马温玉。
  他见到司马温玉的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焦急的道:“司马姑娘!你……”
  万家驹此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晓得司马温玉对自己是一往情深,自己也不能说完全不爱司马温玉。
  过去,为了“血仇未报”,一心一意的要找仇家,因此,忍心拒绝了儿女私情。
  于今,仇家谜已揭开,报仇之期也不远,但是……
  “唉!”他幽然一声轻叹道;“我们走吧!”
  不料,“乾坤掌”沙中玉回眸一扫“血盟鬼王”又看了看五毒帝君,脸色一正,探手拦住了万家驹,朗声道:“少侠!你母亲的仇家当面,你竟不思报仇?”
  “啊!”人影乍分,惊呼乱起。
  血盟鬼王一飘撒出五丈万家驹愕然不知这话从何而起!

  第六十八章 翻尸倒骨
  万家骑的身法奇快,可说在场无人比得。
  就在人影乍合即分的刹那之际,他已游身欺至“乾坤掌”沙中玉的身侧,右手抓紧他的左臂,大声道:“少帮主!你这话……”
  “乾坤掌”沙中玉戟指着“血盟鬼王”朗声道:“北塞夜劫,是徐人龙的安排,河套施袭,就是他干的好事!”
  “哦!”万家驹惊叫一声,双眼怒气逼人,一股无名怒火立刻燃烧起来。
  他所以东奔西闯,不外是为了要报父母之仇而已。
  如今,仇人当面,怎不燃起他心中复仇的火焰呢?
  惊叱声中,他的人已摔开“乾坤掌”沙中玉,弹身向“血盟鬼王”欺到,同时口中沉声吼道:“老魔崽子!河套之事,可是你!……”
  血盟鬼王早已有了准备:“哈!哈哈!是又怎样!哈!嘿嘿嘿嘿!”
  冷笑声里,灰影疾飘三丈有余,阴阴躲过了万家驹凌厉的一扑。
  万家驹那里肯舍,怒吼声道:“哪里走!”
  紫雾突现,金芒乍起。敢情他已运起了“紫金魔功”,双掌掌风起处,隐隐有两道如虹的金光,犀利无比的陡发而至。
  “不好!”半声惊呼, “血盟鬼王”百忙之中 扭腰侧让。
  “蓬!蓬!”两声惊大巨响,碎石如雨,泥沙乱飞。
  十余褐灰衣衫怪人,纷纷在沙石横飞之中一拥而上,乱声叫道:“休得伤我帮主!”
  “小子1 大胆!”数十人数十道掌风,不分先后,一齐向万家驹拍到。
  万家驹的杀心既起,不分招势,化掌为指,横扫猛弹。
  “啊! 啊! ”“噢————”
  几阵惨呼之声,在血雨如注里,血盟帮的十余个怪人,转瞬已倒下一半。
  血盟鬼王神情大变,不顾逃命,却目光如同饿狼,厉声叱道:  “姓万的! 你……你是……穿……穿心……”
  “穿心魔指!”万家驹大吼一声,双手十指齐出,两点般的指风,破空有声,齐向“血盟鬼王”立身之处弹到。
  “血盟鬼王”不由魂飞魄散,既不敢还招,也不敢卸力。
  他矮身一式“蛇行”,伏地如同野狗,连滚带爬,远离丈余。
  万家驹丝毫不慢,招式未收,二次展功,猿臂长时,又再逼进一招。
  “啊————呀!”一溜红光,  “血盟鬼王”的左臂之上,被指风画上一条七八寸长的裂痕,滴在地上的斑斑点点鲜血,殷红刺目。
  其余没死的血盟帮象,个个心寒胆战。
  血盟鬼王带着臂伤,如同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没命的狂奔。
  万家驹起势点地……
  “少侠!慢走!”“乾坤掌”沙中玉高喊一声,人已拦在前面,拱手又道:“谅他跑不掉,不一定在此时……”
  万家驹性如烈火,杀母的仇家,岂肯让他轻易走脱。
  因此,他慌不择言,大声道:“沙中玉!你是什么意思? ”
  沙中玉苦苦一笑道:“血盟鬼王是有基业的人,跑不了! ”
  “你……”
  “我尚有一句话要向少侠说明!”
  “何事?”
  “少侠的令堂大人,虽在河套蒙难,尸骨却葬在此地不远!”
  “哦?”这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事!
  谜一般的事!“屠龙神女”分明在河套死于小船之上,那时万家驹曾亲眼目击,他想母亲的尸体,必已顺着江流不知漂向何处。
  前在汴梁,为了母亲的遗体,被困入石室之中若非……
  如今为何又葬在此地?
  而且,这里左近血盟帮总舵所在之地的鬼谷不远,右边又与“五毒宫”近在咫尺,这两个门派,俱都是仇家。
  他们岂肯让仇者的尸体埋在此处?
  想着,不由抢着问道:“沙少帮主!你的话可……”
  “在下焉敢信口胡言!”
  “不知究在何处?”
  “离此不远!”
  “是何人代为收葬!”
  “这个……”
  “乾坤掌”沙中玉欲言又止,他楞了一楞,十分神秘的道:“少侠看过就会明白!”
  “此去怎样可以找到?”
  “少侠!请随我来!”
  “乾坤掌”沙中玉蝉腰微闪,又向司马温玉瞟了一眼,展势向南射去。
  万家驹急如流星,腾身尾随而起。
  此时——司马温玉早已运功调息完毕,衣衫已略略整顿好了,也提气行功,鱼贯追踪急驰,半点不幌。
  三个身形,飞燕惊龙似的,都是上乘身法。
  越过几个山峰。
  转眼间,不远的开朗之处,果然有一坟台。
  那坟台坐北向南,十分庞大,乃是用十分整齐的石片垒成,虽无翁仲石马古鼎香案,但地势却干爽向阳。
  围着坟墓,有数十株龙形古柏,高可参天。
  显得格外的雄伟,壮观。
  “乾坤掌”沙中玉人在凌空朗声道:“少侠!这就是了! ”
  语落, “唰!”双臂一剪,由古柏枝头落向坟前。
  唰!唰!
  破风声响,万家驹与司马温玉双双降势落地,寸土不惊。
  万家驹人甫落下,双目已瞧向墓前高大的石碑之上。
  但见平滑的石碑上,赫然刻着:“万夫人侠义节烈屠龙神女之墓”
  谁知,墓碑的下角却刻着:“世侄女徐凤笙叩献”
  “啊!”万家驹惊呼一声,不由目瞪口呆,半晌开口不得。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母亲的户骸有人收葬。
  再想不到收葬自己母亲遗体的人,会是意想不到的仇家之女——徐凤笙。
  徐凤笙怎会……
  须知,自己不孝,不能亲视含殓,有亏人子之职,别人代为收葬,免得自己母亲抛尸露骨,可说是天大的恩德。
  这恩德怎样报答?
  难道要万家驹放弃杀父之仇不报?
  父仇不共戴天,要报!
  可是,这份恩德将可以……
  万家驹陷入极端的矛盾之中,迷惘在“恩”“仇”的岐路上,好象迷路的人,站在十字街头,找不出今后应该走的路。
  不但万家驹感到意料之外的,而又是两个不可并立的既成事实,使自己左右为难,无以排遣。
  连第三者的司马温玉,也觉得这是徐凤笙过人 聪 明之处。
  同时,她也觉着自己在争取万家驹的爱情大战之中,分明是失策多多!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个最使人难忘,而又最能感动人的一桩事。
  就中,只有沙中玉的心情,没有他二人复杂。
  沙中玉见万家驹虽有悲伤之色,但却有更多的惊疑神态,他苦苦一笑道:“少侠!莫非你对这坟墓的真假有所惑疑?”
  “哦! 哦! ”
  万家驹如梦初醒,楞楞一哦。
  他心中又有一个新的矛盾,因沙中玉这句话而产生。
  他盼望这坟墓内躺着的是母亲的遗骸——
  因为,那样可以使母亲归骨有所,免得抛尸露骨,自己也有了春秋祭奠之处,为人子者心安。
  他同时也希望这坟墓是假的——
  他可以不必感激徐凤笙的大恩,毫无顾忌的为父报仇。
  想着,眨动一下眼神,反问道:“依少帮主之见,这坟墓内……”
  不料, “乾坤掌”沙中玉不等万家驹说完,抢着道:“据在下所知,这坟墓内安然长眠的,正是少侠的老母,江湖成名的屠龙神女,半点毫无虚假!”
  “噢! 是吗? ”
  “少侠! ”
  “乾坤掌”沙中玉面色一肃,又是拱手为礼,不疾不徐的接着道:“并不是在下自作聪明,徐凤笙所以肯为老太太建墓立碑,只怕其中隐藏着一个阴谋鬼计,少侠 不 能 不防! ”
  “鬼计?什么鬼计?”
  “她必是要故意留下姓名,使少侠认为是假坟假墓!”
  “有何阴谋呢?”
  “若是少侠一怒之下,挖开坟墓,毁去石碑,那时……”
  沙中玉呐呐一阵,才接着道:“那时岂不落个翻 尸 倒骨,大逆的名誉!”
  万家驹沉吟不语。
  他心知沙中玉所想的纵然不错,但以徐凤笙对自己的一斤痴情来说,断然没有这个意思。
  一旁的司马温玉早已插口道:“沙少帮主所说”的这 一点,虽然不无道理,依我看来徐凤笙所以安墓立碑,乃是另有原因!她的一片用心,也可算苦了!”
  她说完,一双剪水双瞳,斜斜地瞟向万家驹。
  万家驹心如明镜。
  他晓得司马温玉的弦外之音。
  言中之意分明是说徐凤笙所以做这件大事,只有两点用心。
  第一,借此消除两家的仇恨。
  第二,作为求爱的手段。
  万家驹不由点头道:“司马姑娘所料……”
  司马温玉盈盈一笑道:“我意如此!”
  万家驹默默无言。
  “唉!”他用一声轻微的叹息,表示内心的深意,无言的悲哀。
  “你能体会她这番苦心,她也不枉此举了!”
  司马温玉一方面为徐凤笙的苦心感到安慰,一方面也叹息自己在情场上打了一个败仗惋惜。
  因为,从万家驹脸上的神色来看,分明已被这件事感动。
  他对徐凤笙的情谊,一定也感动接近了一步。
  徐凤笙与他接近一步,自己也就……
  司马温玉的芳心,不由凉了三分。
  只有“乾坤掌”沙中玉,冗自坚持的道:“在下之言⋯⋯”
  万家驹见他脸上有些微红,只好搭讪着道:“少帮主所料,并不算错,只是,要陷害在下的,不是徐凤笙而已!”
  沙中玉睁大了眼睛道:“那还有谁?”
  “‘血盟鬼王’与‘五毒帝君’两个老魔!”
  “他俩? ”
  “他俩若无此意,断不会使我母的尸骨在此安然!”
  万家驹说到这里,忽的双目一楞,威棱逼人,两道剑眉直竖,杀气满面,咬牙有声,双掌迎空一划,突然大声道:“二位在此稍等,在下去去就来!”
  语落,人已远出五丈之外。
  “少侠! 哪里去! ”
  “少侠……”
  他耳闻司马温玉与沙中玉的呼唤,势子仍然不停。
  转眼之间,越过十数个峰头,直奔“鬼谷”泻去。
  疾似惊虹,快如飘风。
  何消半盏热茶时分。
  已远远看见了“血盟帮”总舵所在之地的“鬼谷”。
  谷口。
  嗖————衣袂振动声里,射起两个灰褐的身影,正是“血盟四鬼”之二。
  双双抄出谷口,并拦在路中,齐声喝道:“意欲 何为! ”
  万家驹目光如电,杀气冲天,凌厉高喝:“叫血盟鬼王出来见我!”
  血盟二鬼虽被万家驹这等气派吓得一震,但迫于血盟帮规森严,守山之责不轻,只好咬牙喝道:“血盟鬼谷,岂能由你乱闯!”
  “大胆! 闪……”
  “开”字尚未出口,万家驹的掌势已扬。
  金光两道,劈空有声。
  “啊! ”
  血盟二鬼双双飘退丈余。
  万家驹不愿与他二人周旋,就在二鬼闪身飘退之际,肩头略动,人已进了谷口,点地疾射五丈有余,一阵风似的,只向内谷淌近,快得肉眼难分。
  嗖嗖风响,猎猎衣角。
  中谷两侧,鬼影一般,抢出八个褐灰衣衫的鬼怪壮汉。
  十六道掌力,一言不发,早已一拥推至。
  万家驹也是一言不发,鼻孔中冷冷一哼:“哼!”
  紫雾袅袅,金霞闪闪。
  他运起旷古绝代的“紫金魔功”护体,十指分弹!
  “穿心魔指! ”
  “啊——呀! ”
  “噢……”惨呼惊叫,血雨横飞。
  八个血盟帮众,就在紫霞金芒之中,转眼倒下了四个,血水横流。
  万家驹举手投足之间,毙了血盟四个守山高手,不稍迟滞,游身又向内谷……
  “好小子!欺人太甚,找上门来!”
  血盟鬼王已由鬼谷深处疾奔而出,他身后紧随着血盟帮的高手不下百人,如同一朵灰云,来势汹汹。

  第六十九章 血祭亡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万家驹一声大喝:“老鬼王,拿命来!”
  “看本帮主擒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而发,双方全无考虑的余地!
  轰!一声震天巨响,深谷群山四应。
  “死期到了,还我血债!”
  万家驹跃动之中,紫雾渐来渐浓。
  “哇呀呀!”血盟鬼王拚出全身力道毕生的功力,虽然外表没露败象,但似觉得心头血气一涌,如同大力一击,脚下几乎站桩不住。
  一招才过,二势又起。万家驹急怒攻心,左掌右指,漫天划出。
  血盟鬼王一招接过,深知凶多吉少,他不敢二次硬接,陡然点地而起,爆花似的,平地上射五丈。
  “啊! 呀! ”
  “哇! ”
  就在血盟鬼王上射势子未落,他身后的百十高手之中,已被万家驹的掌风指力击中了五六个之多。
  那五六个血盟帮的高手,连眨眼都没来及,便已仰天倒在就地。
  有的胸前多几个指孔,血流不止。
  有的被掌风所击,肉绽皮开,骨断筋折。
  这等既快又狠的手法,实为武林少见。
  血盟鬼王勃然大怒,凌空折回势子,人还未落,以泰山压顶之势,双掌突向万家驹顶上按下,口中厉吼如狼道:“好小子,给我倒下!”
  “办不到!”
  万家驹仰面扬掌,猛力上推。
  “碰!”又是一声震天价响。
  鸣——血盟鬼王虽然居高临下,但也禁不住万家驹“紫金魔功”的上推之力,偌大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忽忽,陡然上震三丈,斜地里翻翻滚滚而下。
  幸而他功力不同寻常。
  眼看就要落在断岩,紧的一拧双脚,勉强刹住势子,险而又险的,没有当场活活跌死。
  饶是如此,他已脸色大变,通体冷汗如洗。
  万家驹冷冷一哼道:“看你还有什么鬼门道!”
  血盟鬼王死里逃生,人还没有站定。
  万家驹如影附形,紫雾飘风而至。
  “大伙儿拚了!”
  血盟鬼王情急拚命,一面双掌挥动如风,阻住万家驹的来势,一面喝令手下百余高手,连袂合斗。
  百十高手,眼见帮主不敌的狼狈情形,耳听帮主的群殴命令,发了声震天动地的大喊,蜂涌齐上。
  万家驹毫无所惧,七杀门的杀心顿起,朗声一连喊了七个“杀”字。
  “杀……”每一个杀字出口,必有几个敌人倒下。
  每一个杀字音落,血雨必随之一喷。
  杀声。血雨。掌风。
  惨嚎。
  “鬼谷”,真的成了人间地狱,血腥的屠场。
  这可算是万家驹出道以来,杀人最多,手法最辣,毫无顾忌的一次真正的杀人大表演。
  也是武林中极为少见的大屠杀。
  “杀……”“杀……”惊心破胆的大吼,四山荡起的回声。
  呻吟。狂叫。       
  一切,这一切都是杂乱而凄惨的声音,混合成一首血腥的乐章。
  平时,这种事只要有一件,已足骇人听闻,震动武林。
  然而,现在每秒每分,就有人横死。
  血盟帮主固然是心惊胆落,咬紧牙关强撑苦斗。
  而万家驹已在死人堆里穿梭施袭,溅得满身鲜血,遍体腥膻,双眼发红,形同一条孽龙,一匹疯虎。
  ……
  转眼之间,半个时辰不到。
  山隈岩头,已是尸积如山。
  草丛树梢,挂满了断肢残骸。
  血盟帮的百十高手,已只剩下了十余个残兵败将,围着血盟鬼王团团乱转,好象釜底之鱼,没头的苍蝇。
  若是在别的地方,血盟鬼王早已率先逃之夭夭。
  然而——目前他不能逃!
  因为这是鬼谷,是血盟帮的老巢,一帮的总舵所 在 之地,血盟帮的数百年根基,都在这儿。
  只要他一逃,江湖上从此没有“血盟帮”这一号,血盟帮历代祖师留下的这点基业,便算连根拔去。
  因此,  “血盟鬼王”咬牙苦斗。
  他不走,血盟帮的手下,除了死之外,谁也不敢开溜。
  这么一逼,全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万家驹杀得兴起,也毫不留情的任意掌指齐施。
  那是由于在未长大成人之时,已受了“屠龙神女”的教训。教训他仇视江湖,虽然屠龙神女的本意不过是希望他为父报仇,并无仇视所有武林的想法,但在他幼小的心 灵 之中,已深深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稍大,生在河套的荒山之中,更养成了孤僻的习性,除了母亲之外,他不晓得人间尚有一个“合群”“友爱”。
  加上母亲的横死。
  他更加深了对人们的仇恨。
  出道以来,也没能发觉有人真正的爱他。
  虽然他也觉出徐凤笙、司马温玉、甚至于“百变飞狐”都很爱他,无奈,这些爱又都渗在“仇”与“恨”的夹缝里,使他无从领会,更可以说他根本没有领受,没有了解。
  巧在他又投在“七杀魔王”的门下。
  “杀!”在他心目中成了应该做的事,好象为人必须“杀”,杀了别人,自己才能生存,多杀一个,自己就少一个敌人。
  人之初,性本善的一点良知,被仇恨代替了。
  “爱”被他心中的“仇恨”湮没了。
  惟有“杀”,他才感到满足。
  只有用“杀”才能解除他内心的恨。
  因此,虽然血盟帮的人已被他杀得十去其九,而他的“杀念”尚未消除,相反的,他的杀心更重,杀意更浓。
  掌力、指风,依旧追逐着剩下的十余人猛施恶着。
  血盟鬼王看在眼内,心如刀绞。
  他跌脚暴喝了声:“好小辈,你要赶尽杀绝是不是!”
  万家驹也声如鬼魔,闷沉沉的道:“还要用你的狗头,作为我母亲的祭礼!”
  “本帮主认命了!”
  血盟鬼王的声音已经变得不成人味,嘶哑之中,隐有几分鬼气。
  同时,他奋臂扬掌,不顾万家驹指力掌风,抢功而上,一付拚命的架势。
  万家驹不为稍动,冷冷一笑道:“这里还不是你死的地方! ”
  说着,五指一收,撤回劲道,认准血盟鬼王的昏 穴 点去。
  血盟鬼王心存一死,不闪不避,脚下连环上步,右掌斜劈,左手疾抓,不封穴,不让位,恶狠狠的径向万家驹扑到。
  他存了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万家驹焉肯由他得手,游身电转,斜让七尺。
  他既游身斜转,点出的双指,也就失了分寸。
  血盟鬼王狰狞如同鬼怪,凶狼俨如猛兽,全然没有撤招卸力的想法,也全然不依武家的掌法。
  他破声一喝:“小王八羔子,别走!”
  这个老魔头情急拚命,却也不是等闲。
  但见他双手舞动之下,赛如夜叉一般,带起的劲风,吹得草偃树倒,沙石横飞,蒙头盖脸向万家驹袭到!
  万家驹冷冷一笑,左掌虚划,右手拚指疾点。
  一派紫雾之中,射出两道电似的金芒。
  “倒!”“哼!”暴喝夹着一声闷哼。
  万家驹的双指带着一溜红光。
  血盟鬼王左胁衣衫裂开尺许一条破缝,第五根胁 骨之处,现出一道血糟,血水不断的外流在褐灰衣衫之上,变成了乌紫。
  他的胁下受伤,并不稍杀凶焰。
  手掌在伤处一抹,掌上染满了鲜血,扬声高叫道:“血盟弟子速退,本帮生与他独拚到底。”
  他在这生死存亡的边沿,忽然发了善心,叫手下逃命。
  其中固然想保存血盟一帮的一点香火。
  但是,这偶而一发的善心,也不能说不是人们潜在内心的一点良知,在这干钧一发的时候发现。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十余个血盟弟子,眼见帮主已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不想逃命,彼此互望了一眼,数十个凶煞恶神的眼光,一齐落在万家驹的身上。
  片刻。他们忽然发声喊:“杀!杀!”
  十余人不约而同,一齐向万家驹扑到。
  万家驹岂是好惹的,他此时毫无其他的想法。
  唯一的意念:报仇!
  唯一的手段:杀!
  “来得好!”喝声中, “穿心魔指”破风嘶嘶有声,只不过几个振腕扬式。
  十余血盟帮帮众,东倒一个血箭外喷,西倒一个血孔满身。
  只剩一个血盟鬼王,身上染满了鲜血,也带了三四处伤痕,兀自追来跃去,专找万家驹的要害下手。
  万家驹已是不耐。
  他突然一腾身子,双脚离地,双手左右一抄,使出他母亲的“屠龙五式”中的“怒擒孽龙”,凌空开气出声,大喝道:“随我走!”
  “走”字出口,双手拦腰把血盟鬼王抱了个牢。
  就在抱紧的一刹那之间,左右齐施,四个指头分点在他的软穴之上。
  血盟鬼王欲躲不及,欲闪不能,想要挣扎,觉着双臂一软,通身无力,软成一条棉花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万家驹把他向腋下一挟,并不落地,凌空拧动蜂腰,仰天发出一声龙吟凤鸣的长啸:“吼——”
  长啸声中,人已如一枝离弦之箭,由原路赶向母亲的墓庐。
  远离“屠龙神女”的坟墓,尚有二三十丈左右。
  他已看见,司马温玉与“乾坤掌”沙中玉,俩个人并肩而立,衣角连袂飘动,凝目远眺,似乎在隅隅低语。
  万家驹心中不由一动。他想——
  他二人才是一双璧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自己呢?
  万家驹记得自己与司马温玉也曾“好过”!
  在内心深处,他是爱司马温玉的,几次三番他都与她互
  诉过心事,虽然,没有男女之爱的实际行动。
  然而,在彼此的心灵深处,已种下了爱苗。
  由于万家驹的血仇在身,从来没有片刻安静过,以致从来没有时间正正式式的谈到彼此的爱。
  如今……万家驹只顾想,势子不知不觉之中,便迟缓了许多。
  但,二十余丈远近,不能算远。
  司马温玉与沙中玉,二人已看得清楚,双双起势迎了上来,同声叫道:“万相公!”
  “万少侠!”
  万家驹心中一震,玉面微红,一弹双腿。
  唰——落在母亲坟前,口中吱唔的道:“累二位久等了! ”
  说着,左手一松,将血盟鬼王“通!”一声摔在就地。
  “乾坤掌”沙中玉一见,脚下连退两步,大惊的叫道,“血盟鬼王!”
  司马温玉也大感惊异的道:“少侠把他抓来了!”
  万家驹单人独马,闯进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的“血盟总舵”,片刻之间,擒来了一帮之主,武林咸尊的血盟鬼王。
  这可说是不可思议之事。
  焉能不使他二人愕然吃惊,同感惊异。
  万家驹并不答言,突的一个纵身,跃到一棵白杨树前,探手认定一个碗口粗细的枝牙攀去。
  “喀嚓!”白杨树应手而折。
  他返身跃回,顺手扯去树叶,大力一插。
  那枝一丈七尺的白杨树,立刻插入地中三尺,成了一个木桩。
  接着——他抢起地上的血盟鬼王,将他软棉棉的身子就用他的衣衫作为绳索,胡乱绑在木桩之上,顺手解了血盟鬼王的软穴,高声喝道:“血盟鬼王,不要装孙子,睁开眼瞧瞧! ”
  一旁的司马温玉与沙中玉,已心知万家驹要举行血祭。
  两人全都面色端肃,一言不发。
  血盟鬼王睁开一双怪眼,略一打量,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更加显得惨白怕人,然没有人形。
  他是自分必死无疑。
  江湖人原是输命不输脸,何况他乃一帮的令主,闯名的魔头。
  因此,他冷冷一笑,破口骂道:“万家驹,小奴才,本却主交给你了,杀就杀,剐就剐,不要噜苏!”
  万家驹咬牙有声,双手握拳而抖,十分激动的道:“河套追杀我母子的,可是你!”
  血盟鬼王不愧一代魔头,厉声道:“正是老夫!”
  “当年塞北夜劫我父的,可有你?”
  “老夫在场!”
  “暴施暗袭的可是……”
  “老夫并未动手!”
  “可是徐人龙所为?”
  “你问的太多,老夫不愿回答!”
  “你找死!”
  “老夫没想活!”
  “老匹夫……”
  “小奴才!快点,不给老夫一个爽快,我可要骂了!”
  “我偏不叫你爽快!”万家驹咬牙切齿,一振手腕,突的一个箭步,晕射丈余,扬掌下削。

  第七十章 凌云野鹤
  “啊——哟——”血盟鬼王——声号叫,如同一只猛兽垂死的嚎叫,凄厉刺耳,使人听来,通身汗毛根根直竖,不寒而栗。
  原来——万家驹掌式如同利斧,劈在血盟鬼王的右肩之上。
  把他的一条右臂,卸下骨节,软软的垂出衣袖之外。
  疼的那血盟鬼王双眼血滴如雨,额上汗如水淋,牙咬得滋滋有声。
  司马温玉双手掩脸,不忍卒睹。
  万家驹意犹未尽,沉声道:“我母子二人隐匿河套,偷生一角,你还不放过,你可曾想到也有今日!”
  血盟鬼王强忍痛苦,惨哑着舌尖叫道:“江湖上讲的是斩草除根,我恨当时没有把你杀死!”
  “老魔……再要你这条左膀!”
  “嘎——”“血盟鬼王的一条左膀,又在万家驹一掌之下脱臼虚垂。
  他人已瘫痪在白杨木桩之上。
  但口中半点也没示弱,喘息着骂道:“小奴才,老……夫……死……后也……也不饶……”
  “老魔头,这就给你一个爽……快!”
  “快”字出口,万家驹的玉面生寒,双目如闪冷电,右手五指如钩,迎风画了个半圆,突的一伸长臂,大喝道:“母亲!驹儿与你报仇了!”
  “啊! ”半声惨呼。  
  “噗! ”鲜血四溅。
  万家驹的五指硬生生的插入血盟鬼王的胸膛之内,入肉半尺。
  司马温玉娇叱一声:“啊呀!”
  沙中玉也不由自己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五步之多,张口结舌。
  万家驹毫不为异,五指一收,硬向怀内一带。
  “呼!”血水,内脏,淋淋漓漓的淌满了一地。
  血盟鬼王的头一垂,已毫无声息,只有开膛的血,噗噗噗噗,不断喷着一层层血沫,惨绝人寰。
  万家驹抓着血淋淋的一颗人心,双目金光闪闪,激动异常。
  他一阵喘息之后,忽的反身一扑,伏在“屠龙神女”的墓碑之前,双手把血盟鬼王的心高捧过顶!祷告着道:“妈……妈妈!驹儿已……已手毙了仇家……你老人家……安眠吧……等……驹儿报了……父仇……便来……与……你……守……孝……”

  野风,吹起血腥。
  冷月,照着荒丘。
  万家驹声泪俱下,伴着远处一两声偶发的枭啼,显得分外凄凉。
  司马温玉不便劝慰。
  沙中玉也默默无言。
  ……
  许久。万家蜀挺身而起,目凝着当面的高大石碑。前跨一步,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就着石碑的右侧,龙飞凤舞,运用“穿心魔指”的功力留下两行大字:动此坟上一撮。
  必须以命抵还。
  石屑纷落,深足盈寸。
  他写完之后,一拱手向沙中玉道:“少帮主,得报家母血仇,全仗兄台指点,改日再谢!”
  “乾坤掌”沙中玉还礼不迭,口中道:“少侠意 欲 何往? ”
  在下赴了重阳之约,报了先父之仇,才能定下行止!”
  司马温玉娥眉一颦,忙道:“万相公,我奉家母之命,约相公到敝宫一叙……”
  万家驹不由一楞。
  因为,司马温玉相约已为时数月,其间为了汴梁之行,一直耽搁下来,此时经她提及,不由玉面一红道:“不是姑娘提起,在下把他忘怀了!”
  司马温玉无限哀怨的道:“迷宫不是江湖名门正派,所以……”
  “姑娘!哪里话来,我这就一齐起程……”
  “少侠!请……”司马温玉微微敛衽,礼让一下。
  “且慢!”突然一声断喝,由远及近。
  慢慢风声,一道银灰的身影,突的到了眼前。
  这人来得好生突兀,不但身法之快无可比拟,而何由而至,场子中的三人,可说半点不知。
  因此,三人不由同时一楞,不约而同凝神戒备。
  说来太迟,就在三人一楞神之际,眼前已多了一个清癯的老者,银灰大氅,白面微须,头上一顶鲜红的毡帽,十分着眼。
  “乾坤掌”沙中玉身子一震,他回首对着万家驹 低声道。“少侠小心!此人乃三禽五兽之一,‘三禽’中的‘凌云野鹤’!”
  万家驹也不由神情一震。
  因为“三禽五兽”,均是武林前辈,三禽中的“铁翅秃鹰”。他已会过了,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如今……
  就在他想念未已之际……
  “凌云野鹤”已缓步上前,不理会三人的窃窃私议,却向“血盟鬼王”的尸身走去,大袖一拂,发出一声微微的太息,喃喃的道:“唉!冤冤相报,何时是了期!”
  说完,突然一跃侧穿丈余,挥起大袖,认定一块空地上拂去,同时开气出声,发出一声断喝:“嗨!”
  平地风卷丈余,砂石草屑飞扬。
  地上,被他拂出一个丈来深浅,两丈宽窄的一个土坑。
  万家驹三人,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凌云野鹤”并不怠慢。
  他站在原地不动,左掌迎空一举,突的向白杨树桩上绑着的血盟鬼王尸体缓缓推去,隐隐而发,不闻声响,然后缓缓而收。
  说也不信———血盟鬼王血淋淋的尸体,如同被人用线牵着的一般,随着“凌云野鹤”的手掌收势缓缓移动移动……
  直到那土坑的边沿。
  “凌云野鹤”才将掌势一沉。
  “通!”血盟鬼王的尸体应声倒在土坑之内。
  这一连串的动作,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要魔术一般,干脆俐落。
  沙中玉看得目瞪口呆。
  司马温玉也仅知这是内功修为的上乘手法。
  运功力最高的万家驹也不由叹为观止,自忖也办不到这一层。
  “凌云野鹤”丝毫不稍动容,扬起大袖,围着土坑左一挥,右一拂,片刻之间,已将土坑周近的浮土石块,用内力驳到土坑之中,把土坑重又填平。
  他这才微微一笑,面对万家驹走来。
  万家驹不知他的来意,一面运功戒备,一面……
  谁知, “凌云野鹤”清瘦的手掌连摇,十分和霭的道:“不必!老朽说完话就走!”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
  “三禽”也好,  “五兽”也好,可都是魔道中硬彦反存的人物,以后,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在万家驹遇到过的魔道中人,从来没有这等和气过。
  尤其是形之于外的外表,不是狰狞怕人,就是凶神恶煞,不是丑如牛神蛇鬼,就是杀气满面。
  因此,万家驹对着“凌云野鹤”的一脸正气,与他的和霭慈祥的神态,不由自己的肃然起敬。
  他也一拱手道:“前辈有何指教?”
  “凌云野鹤”又是一声喟叹,才缓缓的道:“唉!小兄弟你为父母报仇,老朽不便责难,此乃人子应尽之道!”
  万家驹不由一呆,奇怪的道:“除此之外,前辈尚有何事指教?”
  “凌云野鹤”苦苦一笑道:“武林之中,自有正邪之分以来,历时三千年之久,从来没人能把魔头真正的统一过,因此,万魔之王这一名词,便是一种假说!”
  “晚辈并无意……”
  “你听老朽把话说完!”
  “前辈只管指教!”
  “魔道能够有个盟主,未尝不是好事! ”
  “晚辈的确是……”
  “可是,魔道是不能统一的!”
  万家驹十分惑疑这句话。
  他在心中暗想:魔道为何不能统一?
  魔道难道永远是魔道么?
  “凌云野鹤”的目光落在万家驹的脸上,含着一层神秘的微笑。
  他仿佛已看透了万家驹的心事似的,徐徐的道:“魔道不能统一,正象名门正派的派别之分,门户之见一样,少林是少林,武当是武当,峨嵋是峨嵋,互不相容,也势不相容! ”
  “以前辈之见呢?”
  “少侠了去自己的恩怨,能把自己的魔,改为一个‘正’字,已是功德不浅,除此之外,请容老朽一言,就不必计较了!”
  “晚辈谨遵台教!”“凌云野鹤”面有喜色,连连颔首不已。
  但是——当他眼神转向司马温玉之时,忽的面露悲凄,习惯的叹息了一声道:“哎!姑娘!你该早点赶回去了!”
  司马温玉不由一惊,忙道:“前辈!难道……”
  “若是老朽所料不错,迷宫之中恐怕已有了岔子了!”
  “哦!”司马温玉不由一震,惊呼一声之后,不由抢着问道:“真的不有什么……
  “凌云野鹤”已转面向万家驹道,“这事又是由少侠而起! ”
  万家驹不由骇然道:“由在下而起?”
  “七女盟已连袂奔赴迷宫,目的原要以司马姑娘母女为人质,要胁你献出‘紫金魔镜’,岂不是由你而起!”
  “可是……‘魔镜’……与迷宫……何关……”
  “嘻嘻嘻嘻!”“凌云野鹤”不由盈盈一笑,望望方家驹,又看了看司马温玉,然后才摇头叹息着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其中道理至为明白!”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
  他知道“七女盟”所以要以司马温玉母女为人质,乃是误会自己与司马温玉有了深厚的爱情,甚至于发生了男女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一阵心跳,虽然又气又怒,口中却未便开言。
  这时, “乾坤掌”沙中玉却插口道:“请问前辈,  ‘七女盟’敢莫是以‘双角龙女’为首的丑女集团?”
  “正是!!”
  “糟啦!”沙中玉面色大急,迫不及待的道:“丑女集团手辣心黑,司马姑娘,我陪你连夜赶回!”
  万家驹此时是义不容辞。
  慢说“凌云野鹤”已经说明了事情是为他而起,纵然此事与他无关,以他受司马温玉屡次的援手之情,也不能袖手旁观。
  因此,他也一振臂道:“在下理应随姑娘一行!”
  这时——司马温玉已是满面焦急之色,臻首连颔,敛衽向“凌云野鹤”为礼道:“多谢前辈!”
  “姑娘多礼!”
  “凌云野鹤”抢先起势,语落人已在五七丈之外。
  万家驹也自感这快的身法,为他出道以来所仅见。
  同时,他对“三禽”也有了崇高的看法。
  虽然,他与“凌云野鹤”只不过匆匆的一见,但这一见的潜衣默化的力量,真是不可以道理计。
  在他逐渐向善的心灵上,烙上了一层印子。
  他感觉到——
  ———凌云野鹤的气宇轩昂,气质不凡!
  ——这样,才是一个武家的恢宏风度,大方得体!
  ——在江湖上,光是凭着一个“杀”字,并不能摄人,还必须有“凌云野鹤”这等风采,才能使人心悦诚服。
  想着,他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少侠!我们也……”
  沙中玉抱拳一揖,含笑催促。
  万家驹如梦初醒,连忙道:“请!请!”
  说着,又对面有戚容的司马温玉道:“姑娘,事不 宜迟! 请! ”
  叟叟风声,衣袂连振。
  三人俱是上乘身法,又加心急赶路,其快可知。
  次日天色入暮,已离迷宫不远。
  眼前,一片茂林。
  正是万家驹被“迷宫妖姬”用药酒灌醉,取去魔镜,将他困于迷宫地穴之中,又被徐凤笙与司马温玉二人,一个送回“魔镜”,一个舍身冒险救他出困,安顿在林子之中的旧地。
  万家驹忆起前情,不由觉着人生的变化,真可说是风云变幻,不可思议,尤其是江湖的诡变,更是不可想像。
  甚至于所谓恩仇,也没有一定不移的道理。
  想着,不由好笑起来:“噗哧!”
  司马温玉领先赶路,耳闻万家驹失声一笑,不由问道:“万相公! 你……”
  万家驹侃侃言道:“在下想起初上尊府之事,不觉 失笑! ”
  司马温玉闻言,顿时红晕满面,哀怨的道:“莫非你还记取前仇,对我母亲……”
  “在下怎会? ……”
  “哼哼!”突然,林荫深处,传出声刺耳的冷笑,十分清楚。
  这声冷笑来得好怪。三人不由全是一惊。
  “谁?”万家驹身法最快,喝声初起,捷如鹰隼,人已向发笑之处扑去。
  司马温玉与“乾坤掌”沙中玉,二人的身法也是快极,左右一分,也一齐向出声之处兜逼过去。
  然而——林莽苍苍,落叶萧萧。
  不要说是人,连半点影子也没有,甚至连一点枝分叶摇的动静也没有。
  “噫!”万家驹不由眉头一皱,”咦”了一声,大声喝道:“哪位高手!何不出来一见!”
  “高手不敢当,一见未尝不可!”
  语音起自三人的身畔,敢情在三人立身之处的头上,浓叶密枝之中。
  三人不由又是大出意外,人影一分散开了来,六个精光碌碌的眼神,一齐向发话之处瞧去。

  第七十一章 爱的毁灭
  语音虽然近在咫尺,如同发自耳畔。
  但是,依旧不见半点人影。
  突然——万家驹心中一动,一件许久未发生的事,突的在脑打了个转。
  他不由暗念道:——一定是他,神秘人物,屡次干里传密的神秘人物。
  这声音太的熟悉了。
  心念既动,开口朗声叫道:“阁下敢莫是自称‘神秘人物’的高人吗?”
  果然,万家驹猜得一些儿也不错。
  就在他的话音初落,林荫深处又响起了那人的话音。
  可是,这话不是先前清晰,而且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怼之气道:“哼!你还记得有这一个神秘人物?”
  万家驹忙不迭的道:“那里话来,在下屡蒙指点,焉能不记得,只是阁下一再规避,使我想一见教颜却不得其门,叫我如何……”
  “你的嘴甜如蜜糖,心如……”
  “在下心口如一!”
  “嘿嘿!”一声冷笑,使人感到一阵寒意逼人。
  这声冷笑,不知包括多少说不出的感情,有悲 戚,怨恨,幽思,失望……
  不料——人影一射而起。
  司马温玉冷不防的向左侧一个穿纵,口中娇比一声:“表姐,出来!”
  “啊!”惊呼之声陡起,枝叶一分,白影顿现。
  “阁下休走!”万家驹的人也冲霄而起,他与司马温玉一前一后,硬把那白影逼下树来。
  “果然是你?”
  “表姐!”
  原来不出司马温玉所料,被逼落下树来的,不是徐凤笙还有谁!
  徐凤笙被逼落地,粉面通红,冷冷的一扫万家驹与司马温玉道:“怎么,两人连手?”
  万家驹从来没有想到所谓“神秘人物”,就是徐凤笙。
  他想起徐凤笙一再用传密之法告诉自己,说是“飞虎帮”不是自己的仇家,原来是有意的。
  想到这里,不由大大的不悦,冷冷一笑道:“好一个自私的神秘人物!”
  徐凤笙一脸的哀怨之色,不由道:“自私?人,总是免不了要自私,可是,我对你那一点自私过?”
  真的。
  徐凤笙自从大江船头一见万家驹之后,一片真爱已在她芳心之中萌起爱苗,而且誓不谕。
  她为了万家驹,受尽了折磨,甚至不惜舍身苦心岩。
  为了万家驹,他几乎忘了父女之情。
  她所以一再挖空了心思,想尽了方法,要解开徐万两家上代的死结,也不过是为了想达到爱的目的。
  以她来说,对万家驹可说半点没有私恋。
  纵然有的话,也不能深责她。
  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自私。
  可是,万家驹所站的立场不同。
  他所一心难忘的,只是一点血仇。
  在他的心目中,谁违背了他报仇的心愿,谁就不是他的朋友。
  他忽视爱情,友情。
  他所念念不忘的,只是仇,恨,仇,报仇,报仇雪恨,除此之外,他不会替自己打算,也就更不会替别人作想了。
  因此——他不加思索的道:“你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说你父不是我杀父的仇家,可是,事实呢?事实恰好相反,这还不是自私?是什么?”
  他一句句的大声叫着,隐含着三分怒火,三分轻蔑,三分怨恨,勉勉强强的,只有一分的感情。
  这每一句话,都使徐凤笙如受铁锥刺心。
  她粉脸青一阵白一阵,摇摇头道:“万家驹,我想不到你会这样对我。”
  “万某没有一句不实之言!”
  徐凤笙忽然面色一寒,大声道:“你好!我来问你,你不自私吗?”
  万家驹茫然道:“我?”
  “呃!就是你!”
  “我自私?”
  “你口口声声为父报仇,时时刻刻为父报仇?难道不是自私?为父报仇,为父报仇,是公?”
  徐风笙一句句语音提高,一步步向万家驹逼来。
  万家驹不由脚下后退不迭。
  徐凤笙深深的吞了口气,又大叫道:“你记得 我的自私,难道我徐凤笙对你没有半点的好处? 你为什么 不记 得呢?你为什么又半字不提呢?”
  的确的,徐凤笙对万家驹的感情姑且不论。
  他曾从死亡的危机之中,几次三番的救了万家驹的性命。
  远的不论。
  就凭她为“屠龙神女”收殓之坟这件事,算是替万家驹尽了职,惠及亡灵,恩及白骨。
  万家驹依情依理,都该对她深致不尽的谢意。
  他此时面对徐凤笙的高谈阔论,一时也感到无言可答,只是嚅嚅的道:“徐姑娘,你……听我……听我说……”
  “我不要听了!”
  徐凤笙的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珠内团团乱转,接着道:“你知道为父报仇,说是尽孝,而我呢?你何不进一步的想想,要是我俩换一立场,你该老早的找我拚命了!谁没有父母!难道只你姓万的是孝子?”
  真的,徐凤笙的这一句话,是一针见血,说的最为透澈。
  万家驹纷乱已极。
  他的心七上八下,一时无法置答。
  司马温玉见局面僵持,不由移步向前,低声道:“表姐……”
  谁知,徐凤笙摇手大声道:“用不到你插口,我徐凤笙佩服你,佩服你的手段高明!”
  司马温玉的粉面飞红,忙道:“表姐,你为何……”
  “哼! 哼! ”
  徐凤笙寒着面色,冷哼两声道:“你如今左右逢源,既有万魔之王陪伴,又有少帮主护持,当然是意得志满,心目中那还有我这个丫头表姐!”
  她这句话,可说尖酸刻薄,极尽挖苦之能事。
  司马温玉气得花容战抖,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胸部一起一落,突的一咬牙道:“表……你好……好一张……利口!”
  语意未尽,人已一弹文余,径向林外穿去。
  隐隐中留下一丝抽泣的呜咽之声。
  “乾坤掌”沙中玉自徐凤笙现身而来,一言未发。
  因为,这里面错综复杂的一切情形,是他丝毫无法了解的。
  此时,他眼见司马温玉饮泣而走,不由自己的尾 追 而起,口中叫道:“司马姑娘!慢……”
  万家驹不由叹了口气道:“徐姑娘,你这是何苦?”
  徐凤笙依旧倔强的道:“怎么?难过吗?”
  “这……”
  “是不是我又太自私?又太伤了你的心?”
  “徐姑娘,有话,你自管说,不要……”
  “好的,我要说,你不要我说我也要说!”
  “说吧!”
  “你还记得在大江之中小船上我俩第一次相见吗?”
  “哦———”万家驹不由感到脸上一阵发热。
  “那是他出道的开始,也是他命运的起点,死里逃生的第一回。
  想起来,只好搭讪着道:“你救命之恩我……”
  “我所要问的,并不是什么救命之恩!”
  “那!……”
  “我只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
  “忘了吗?”
  “在下一时想不起来!”
  “好,好个一时想不起来,可怜我徐凤笙却把你的一句淡话,当成了金石之言,没有一时一刻忘记它!”
  “啊! 这……究……竟是……”
  “你曾经亲口对我说,说……说……”
  “我说什么来?”
  “你说你对我永远不忘 ,永远 不忘! ”
  徐凤笙十分激动,一连两句,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这……”
  “不承认?”
  “在下记得,确……确乎说……说过!……”
  “亏你还有一点良心!”
  “姑娘……”
  “不要叫我姑娘!”
  “叫你?”
  “你也曾叫过的,叫我的名字!”
  “凤笙! 凤……”
  万家驹虽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但是,他在过份的感情重压之下,百练钢变成了绕指柔。
  他在徐凤笙的情感攻势之下屈服了!
  “哇!’不知怎的,徐凤笙脸上虽然挂着一丝欣喜的笑容,但却意外的“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她喜极而泣?还是没有忘却伤心的往事?
  这是个谜?女孩子心底,使人难以猜透的谜。
  她泪水盈眶,莲步轻移,缓缓的向万家驹走来,一面嘶哑着咽喉道:“家驹,难道你真的把我的一片心意,全没放在心上不管,你……”
  万家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徐凤笙究竟是喜是悲。
  他只是迷惘的道:“徐……姑……凤笙,我……我……”
  徐凤笙这时已到了万家驹的身侧,手伸处,已紧握着万家驹的大而有力的手掌,低沉沉的道:“家驹,你坦白的说一句,你究竟爱不爱我?”
  这是一个大胆的发问,也是一个急迫的问题。
  万家驹无法规避这个问题。
  因为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
  一个是“爱”!另一个是“不爱”!
  万家驹是爱徐凤笙的,但是两家有血有海的冤仇,使他欲爱不能。
  “报仇”!“爱”!二者不可得兼。
  他不能用“不爱”来回答徐凤笙。
  因为徐凤笙的人材,可爱,徐凤笙对他的一片痴情,可爱,徐凤笙对他的一切恩惠,可爱。
  当万家驹无从选择的此时。徐凤笙更近逼一步道:“你说呀!为何不说?”
  万家驹呐呐半晌,依旧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渡过这一难关,他只是嚅嚅嗫嗫的道:“你……要我……要我……说什么好? ……你! ……”
  “我要你说是不是爱我,从心底说是爱或者是不爱!”
  “我心底?”
  “对,从你心底说来!”
  “我心底是……是……”
  “是什么?”
  “是爱你的!……”
  “好了!够了!我只要你说出这一句,已经够了!”
  “可是……”
  “不要再说了!”
  徐凤笙的面色忽然一肃,用汗巾抹去腮上的泪痕,朗声接着道:“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你也要报仇!是不是?”
  “凤笙!”
  “最不幸的,就是我父是你的仇家,使你无法爱我!对不对?”
  万家驹口里没有回答,但潜意识的却点了点头。
  徐凤笙苦苦一笑道:“我不怪别的,一切归诸天 命,爱,我是爱定了你,仇,也拦不住你要报,我接受命运的安排! ”
  “凤笙!”
  “我已下定了决心!只是还没立定主意?”
  “决心?主意?”
  “决心做一个为爱而不顾一切的人,接受爱的毁灭,原只要等你来为我决定!”
  “我为你决定?”
  “是的!你今天要是说一句 并不爱我,我就不做这场恶梦,站在父亲的一面,与你以仇家的身份相见!”
  “啊!”
  “你既真心爱我,我与你是爱人,但也不能忘去父女之情,因此,我只有毁灭我自己,完成与你的爱,也不负父女之情!”
  “凤笙! 你! ”
  徐凤笙此时反而镇定得很,她侃侃而谈她的大道理,已又朗声道:“爱,就是一种牺牲,我爱我爹,因此我不能替你报仇,我爱你,因此我不能改变你为父报仇的志愿 ,家驹!我……你原谅我吧!”
  万家驹听不懂徐凤笙的话。
  但是,他明白徐凤笙心头的苦。
  徐凤笙说到这里突然由怀里取出一大叠半旧的黄纸来,递给万家驹道:“噫!这是丐帮汴梁分坛的宗卷,你看了之后,酌量办理吧!宗卷上记载着你父当年被害的详情!”
  “啊!”万家驹大出意外,双手接着那叠半旧的丐帮宗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咕通!”一声大响,由林外冲进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翻身倒在五丈以外。
  “啊呀!”两人不由同时惊呼一声,弹身双双向那血污满身之人扑去。

  第七十二章 凤鸣飞蝗
  “啊呀!少帮主!你……”万家驹扑身而前,双手托起了“乾坤掌”沙中玉。
  但见他通身血痕斑斑,受伤的伤口多到二三十处,淋淋鲜血,还在不断的外渗,脸色惨白,双眼失神。
  他奄奄一息之际,依然强撑一丝游气,喘息着道:“迷……宫……完……完了……”
  万家驹大声道:“司马温玉呢?”
  “被……被……人……围……”
  “在下去……”
  万家驹话未落,人已疾射出林,朝着迷宫飞一般奔去。
  徐凤笙一见万家驹耳闻司马温玉被人围欧,毫无反顾,疾如流星一般的前去援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心中一丝酸溜溜的,感到自己在情场上是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虽然自己是一片痴心,眼见得付之东流了。
  想着,她的两行清泪,又抑止不住的流下来。
  忽然———她对着眼前微微呻吟的“乾坤掌”沙中玉端睨了一眼。
  “乾坤掌”沙中玉人虽受伤,但身材英挺不改,也象万家驹一般,正当青春少年,又是武林世家,人品,门第,都是上上之选。
  他此时,也正勉强的睁开双眼,向徐凤笙瞧来。
  四目相投,徐凤笙不由芳心一动。
  她想,我何不……
  就在这刹了之间,徐风笙的心中,同时有两个奇妙的想法,在她脑际萦绕,一时犹豫不决。
  ——自己既然得不到万家驹的爱,何不求而次之,爱上了沙中玉,也不算是辱没了自己,总比自己一心一意的痴恋着万家驹,而处处遭他的白眼好得多。
  而且,自己可以劝老父远到荒陲边地,隐匿下来,避过万家驹的锋头。
  大不了,也可以与万家驹一拚!
  想着……“不!我不让步,我那一点不及 那 司 马 表妹? ”
  她的念头一转,倔强的个性又发作了。
  本来,徐凤笙自幼丧母, “银衣追魂”徐人龙百般宠爱不说,而且把她当着一个男孩子看待。
  因此,她所要的,一定要得到。
  如今,对万家驹,她也一定要得到。
  面对着的现实,有一个她心目中的情敌,就是司马温玉。
  换了别人,徐凤笙是会不择手段,甚至与情敌兵戎相见,拚个死活的。
  对于司马温玉,她不能。
  一则是彼此半斤八两,武功不相上下。
  二则,二人是骨肉血亲。
  因此,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盘旋。
  ——假若司马温玉有了第二个爱人,除了万家驹以外的人,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不攻自破了。
  那样——司马温玉就不会死缠万家驹。
  万家驹也不会再对司马温玉有情。
  眼前的“乾坤掌”沙中玉,不就是最理想的人吗?
  徐凤笙走念至此,不由嫣然一笑,莲步轻移,缓缓的走向沙中玉,轻启朱唇,低声道:“少帮主!你的伤势……”
  一魔二帝三大帮,彼此互通声气,原是通家之好,全都见过,并不陌生。
  “乾坤掌”沙中玉连连颔首道:“徐……姑娘……在下……不能……见礼了! ”
  “少帮主!不要见外,你这身外伤,只要调息一阵就会立刻痊愈的。”
  “是的!只……只是……!”
  “只是须要人引动你的功力,收聚你已散的真气!”
  “呃!是……”
  “来,我为你施功代疗!”
  “这……太……”
  “事不宜迟, 坐好了! ”
  徐凤笙说着,已将“乾坤掌”沙中玉的身子扶正,自己向他背后跌膝而坐,右掌运功聚气,轻轻的抵在他的玉枕大穴之上,娇叱道:“你试着运功先行止血吧!”
  不容“乾坤掌”沙中玉有半点思考的余地,已觉着玉枕穴上,有一只柔若无骨的粉掌,掌心有一股微温的潜力,贯穿穴孔,直抵中庭。
  他不由自己的自行还起功来,强逼一口真气,发动丹田之力……
  静,一切都归于寂静。
  ……
  却说万家驹,射出林子,几乎以肉眼难分的身法,全力向迷宫奔去。
  相去不远,指顾之间, “迷宫”的殿角已隐隐在望。
  一阵吆喝之声,也隐隐传了过来。
  分明是多人恶斗之声。
  万家驹两个起落,已腾身射进迷宫的寨墙,放眼那错综复杂的迷宫道路,依然是象第一次来时一般,寂静无人。
  隐隐的吆喝之声,一时不知来自何处!
  他由寨墙之上飘身而下。
  人还未落实地……
  “叟——”黑暗中一点金幌幌的寒星,曳起声破空厉啸,疾射而来。
  “噫!”万家驹“噫”了一声,凌空折势,一闪而过!
  “小辈! ”
  破锣也似的一声喝:劲风突击而至。
  接着,一个紫衣身影,扬掌迎面袭至,凌厉无俦。
  万家驹不由勃然大怒,双掌疾分,化招卸力,沉声道:“什么人?”
  “是你祖奶奶!”紫衣人破竹一喝,双掌齐发。
  这时,万家驹才看清,这紫衣人乃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奇丑婆子。
  那老婆子,一脸的疙瘩,个个大如蛋豆,乌紫发亮,几乎分不出面部的五官来,顶上光秃秃的,牛山濯濯,半根头发也没有。
  身子,圆滚滚的,四肢又短又粗,好象一个肉球。
  她咧开乌紫的嘴唇,露出迎面四个板牙,似笑不笑,似
  哭不哭的脸上肉疙瘩一阵抽动,俨如女判官一般,对着万家驹不住的打量。
  万家驹喝道:“你是迷宫的人吗?”
  “我是迷宫的催命娘娘!”
  “放肆!”万家驹不由益发难耐,大吼一声,奋臂扬掌!……
  “小心!五妹!这小子就是正点子!”
  左侧又是一声大吼,彩色人影疾飘, “双角龙女”突然现身而出。
  紫衣丑婆闻言,忽的仰天一阵怪笑!
  “哈哈哈哈:说是他,见面不如闻名,我‘无双女’倒要见识见识!”
  敢情这紫衣丑婆乃是“七女盟”的老五“无双女”聂珍珍。
  “七女盟”乃是江湖上七个丑八怪的女人自然的结合,以“女天蓬”为首。
  原来,七个女人本是河水不犯井水,半点渊源也没有。
  她们的结合,只是一个“丑”字所促成的。
  三十年前,七个丑女,都是花信年华,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武功也都了得,虽未登峰造极,但同样的进入高手之列。
  无奈七个人都天生的奇丑无比。
  武家也象普通人一般,除了功关之外,也要过人的生活。
  因此,七个丑女的婚姻大事,便成了“春色恼人”的问题了。
  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已经是一个紧张的关头,三十岁,是一个尴尬的年龄。
  七个卫女的婚姻失意,原是意料中的事。
  她们在失意之余,便“臭味相投”结成一个帮会门派以外的怪团体,自称为“七女盟”,标榜“独身主义”。
  其实,天晓得。由于她们情场失意,老处女不正常的性情,使她们变成了残暴,嫉妒,桀戾,破坏人间的一 切 美好。
  在她们初结合之时,的确哄动一时。
  但是,昙花一现之后,也就劳燕分飞,各奔前程了。
  如今,不知为何,又突然在迷宫出现,若不是“凌云野鹤”传警,谁也想象不到。
  却说万家驹一见“双角龙女”,不由冷冷一笑道:“杀不尽的丑婆子!”
  “啊!呸!”“小王八羔子!”
  这句话,犯了“七女盟”的大忌。
  “双角龙女”怒吼一声。
  “无双女”聂珍珍破口大骂:两人双双作势,同时 发招,四道掌风,一齐向万家驹拍到,两人同是数十年 的 修为,相隔不过丈余,怒极出手,其势焉同小可!
  “亨!哼!”万家驹冷冷一哼,心随意动。
  紫雾暴起,金芒陡射!
  “双角龙女”忙不迭抽招卸力,大叫道:“紫金魔功,五妹, 小……”
  “心”字尚未出口。
  “噢——”“无双女”大叫一声,双手虎口震裂,人也
  站立不住,登登……一连退出七八步之多,斜倚在土 墙 之上,丑脸变色。
  只因她不知道“紫金魔功”的利害,招式用老。
  “老乞婆,太也的没有用了!”
  万家驹暴喝一声,人随势起,追踪……
  “不要伤人!”“双角龙女”斜刺里狂扑施救!
  “连你也饶不得!”万家驹的前欺之势不变,右手食中二指横扫过去。
  “穿心魔指”,破风如同利刃。
  “不好!”“双角龙女”乃是识货的行家,身子一矮。
  咻——指力划空而过,她试着头上一凉,渗白的头发乱飞,迎风而舞,她不由吓出闪身冷汗,魂飞魄散。
  就在她这略略一闪之际。
  那厢的“无双女”双掌齐扬。
  叟叟叟叟……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十余点金星,一齐向万家驹面门袭到。
  这乃是“无双女”成名的暗器,名叫“凤鸣飞蝗”。
  “凤鸣飞蝗”,本身乃是合金所造,形如蝗虫,两翼凌风展开,其薄如绡,其利如刀,借着发出的力追,快如 飞蝗,发出咻咻哨声,两翼之中,乃是一个细小的空心铜棒前锐后钝,中入敌身之后,两翼变成倒刺,不易取出,中空的铜锥,藏有毒粉,端的是见血封喉,奇毒无比。
  万家驹虽没见过,不知这“凤鸣飞蝗”是歹毒的暗器,但也觉得断然不是好相与的玩意。
  他身子一倒,双掌突然。两道金芒,暴出紫雾之外,排山倒海的劲风,无声排出。
  呜——呜———咻————十余只“凤鸣飞蝗”,受不住这“紫金魔功”的大力一震,漫天飞去,远至十余丈,纷纷坠落。
  此刻————“双角龙女”与“无双女”,两人咬牙切齿,四掌猛推,不顾武林忌禁,一齐欺到万家驹的身后,同时发掌。
  “小子!拿命来!”
  “倒下!”
  紫雾疾飘如风,金闪乍闪如电。
  “轰!”万家驹的人已上腾丈余。
  半堵上墙硬生生被她二人掌风推倒。
  土飞尘扬,沙溅石射。
  万家驹更加大怒,凌空双脚一剪,人同爆花似的,半途不落反起,又纵上丈余,这才头下脚上,双掌微伸前探,反扑两个丑女。
  这一招说来太迟。
  在当时,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一刹那的变化。
  两个丑女再也躲不及,逃命要紧,那管许多,双双叫了声:不好!”
  一式懒驴打滚,不约而同的向“迷宫”内滚去。
  “哪里走!”万家驹怒吼声中,尾追不舍。
  “嘎———”就在此时,一声破空厉哨,由不远之 处 陡起,正是“迷宫”中心。
  尖锐,高亢,惊心,动魄。
  分明是女子的惨叫。
  ——敢莫是司马温玉?她陷入危险之中?
  万家驹心上阴影一掠,不追两个丑女,折身向“迷宫” 中心射去。
  人影奔腾,刀光剑影。
  数十青衣壮汉,围着一个白发美妇死拚恶斗,正是“迷宫妖姬”。
  不见司马温玉的影子。
  那迷宫妖姬功力虽高,双拳难敌四手,因此,累的呼呼喘息,偶而发出一声惨吼,强打精神应敌。
  万家驹看在司马温玉的份上,大声吼道:“以多欺人,算不得汉子!”
  话声未落,人已到了场子中间,掌势微扬,金光一掠而至。
  “啊呀!”“哦———”十余黑衣壮汉,发声惨叫,四散跃开。
  “迷宫妖姬”一见是万家驹,不由粉面一寒。
  她虽对自己女儿与万家驹交游之事有些耳闻,但此时此地,她不知万家驹的来意如何,是敌?是友?
  万家驹对着“迷宫妖姬”微微颔首道:“前辈稍 稍 休息,看我打发他们!”
  “迷宫妖姬”自己虽面对强敌生死未卜,但对母子连心的女儿,却更加的耽心,她不答反问道:“温玉现在何处? ”
  万家驹不由大奇道:“怎么?温玉姑娘,她……她没……”
  “适才宫外告紧,她……”
  “她怎么?”正在此时,正东屋面之上,突然现出一个庞大的黑影,闷沉沉的道:“先顾你们自己的命是正理!”
  话音如同平地焦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来人的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万家驹与“迷宫妖姬”不由全是一惊,放眼向那黑影瞧去。
  “啊! 呀! ”
  三人瞧清之后,不由同时后退一步,互望一眼,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

  第七十三章 摄魂魔铃
  那黑影,高逾常人,通身不衣不衫,仅只一张 兽皮围腰,露出一身粗皮糙肉,生满了白中透红的茸毛。
  最怕人的是他那双精光碌碌的眼睛,只如一对小小的纱灯,不断闪出磷火一般碧绿寒光。
  他左手微屈如钩,指甲长可五寸。
  右手,却执着一个海碗大小的铜铃。
  此时———他一扫视场中的“迷宫妖姬”与万家驹。
  咯——喉内发出一声怪响,右肩微动……
  “叮!当当当当当……”手中的铜铃发出一阵刺耳的乱响。
  迷宫妖姬的脸色一变双手掩耳不迭,口中叫道:“摄魂铃!申三仙!”
  “哈哈哈哈……”狂笑如同炸雷,震得屋瓦乱响。
  连那些黑衣汉子,也退缩在一起,全都伏在地上,高声叫道:“参见魔王!”
  “鬼!”那怪人“鬼”字出口,只象平地一声焦雷,迈步如同履走平地,向场中跨了下来,竟是“凌虚飞渡”的至上轻功。
  万家驹也不由一凛,一面运功戒备一面低声对“迷宫妖姬”道:“前辈!这人是……”
  “迷宫妖姬”似乎惧怕至极,低声喃喃的道:“摄魂铃!摄魂铃……”
  没等她的话说完。
  “叮!当当当当当……”怪人手中的铜铃又是一摇。
  万家驹也不由觉得一阵心动神摇,通身的血液真气,随着那怪的铃声,如同波涛起伏,怒涛汹涌,难以安宁。
  他不由暗喊:“不好!”
  勉强的摄定心神,默运功力,心境渐趋平静,血气不再奔腾。
  “咦!”那怪人见万家驹脸色不变,挺立如故,不由“咦”了一声,左手长臂疾挥,一言不发,就向万家驹抓到。
  好快的身法,鬼影一般,连万家驹也大出意外。
  幸而他“紫金魔功”已到了化境,意念初动,功力已聚。
  紫震一团,金光万道。
  略幌眼之中,脱出这鬼爪似的一抓。
  “你……万家……驹……”“摄魂铃”申三仙的怪眼一楞,语音如同枭吼,生硬的说不顺口,怪眼之中,也露出三分惊奇之色。
  万家驹不由冷冷一笑道:“在下正是万家驹!”
  “好……好……你……”
  “你是那个野人窝的怪物!”
  “哼!小……子……你……夜闹迷宫!所为何来!”
  “找……找……找你! ”
  “找我? ”
  万家驹不由一楞,但一楞之后,又觉十分好笑,冷冷的道:“在下不是迷宫的人,你到迷宫找我,未免使人好笑! ”
  不料, “摄魂铃”申三仙双目一寒,绿光陡射,敞声喝道:“不是找你找谁?”
  “是呀,我正要问你找谁?”
  “摄魂铃”申三仙似乎不善说词,一跺脚急呼呼的道:“你是不是要……要做万魔之王?”
  “这……在下还……”
  “你小小年纪就做万魔之王,老夫去做什么!”
  万家驹见他憨直,不由不觉着好笑,淡淡的道:“在下并无此意!”
  “你骗我! ”
  “怎见得? ”
  “有人告诉我,你要做‘万魔之王’,已定于重阳日在万魔竞技大会上,向天下万魔挑战?”
  “这是谁说的?”
  “徐人龙!”
  “啊!是他!”
  “是真是假?”
  “真假尚在两可之间!”
  “大胆!”
  “摄魂铃”申三仙勃然作色,怪眼一翻,双臂乱舞。
  “叮!当当当当……”使人心动神摇的铃声又起。
  那班黑衣壮汉,忙不迭飘身退出三丈。
  “迷宫妖姬”也连忙掩耳退后丈余,粉脸铁青。
  万家驹深知他这铃声就是一种魔功,能使人心分神散,血气不聚,因此,他早已摒气凝神,运功戒备。
  眼见“摄魂铃”申三仙的人将扑到,双掌虚划一圈,卸力半推半拒。
  紫雾一团之中,两掌掌心的金光幌眼之下,他的人如一条游龙,虚飘的,点地斜跃丈余,纹风不起,轻如飞絮。
  “好小子!果然……”“摄魂铃”申三仙如影随形,追踪而至。
  他虽然身材高大,但轻功却已登峰造极。
  “叮!当当当当……”一串刺耳铃声,黑影疾扑。
  “来得好!”朗声一喝之中。
  紫雾陡喷,金光乍起。“啊———”
  震天动地一声惨嚎。“叮!当        ”
  铃声杂乱, “摄魂铃”申三仙的庞大身子,如同一截将倒的土搭,双脚连连后退,一步步通通有声,险些儿站立不稳。
  他右手的“摄魂铃”乱摇,左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怪眼连连眨动不已,敢情他已挨了万家驹的一掌。
  那厢——万家驹也不由双目生寒,大感惊疑。
  他自料这一掌虽没用出全部功力,而力量何止干钧,凭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必已五脏离位,甚至于骨断筋折。
  不科……因此,他怒火更炽,双目杀气隐现,凝神注视,双臂微振之中,已将“紫金魔功”运到八成以上,单等伺机一击。
  “摄魂铃”申三仙喉中略略有声,通身毛茸直立。
  两人谁也不敢稍一分神,只是相距三丈,互相逼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场生死之判的交手,武林少见的恶斗,即将展开。
  空气,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突然———“叮!当当当当……”
  “摄魂铃”申三仙牙齿一咬,摇动右手的铜铃,怪眼中的绿光暴涨,混身肌肉鼓起无数的疙瘩。
  鬼怪似的脸孔,变得更加狰狞。
  脚下,一步一步的向前探到。
  万家驹桩势一沉,左掌,右指,作势迎敌。
  两人都是一样的紧张,心情同样的沉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通!”一声惊人大响,一团金黄的影子,凌空而下。
  吧哒!地上,多了一颗金晃晃的“九狮金印”,闪闪生辉。
  “咦!”“摄魂铃”申三仙一见“九狮金印”,惊呼一声,暴退丈余。
  万家驹也不由一楞,扬声道:“前辈……”
  一言未了, “九狮印主”已一幌而至。
  “摄魂铃”申三仙一乙“九狮印主”,凶焰顿减,脸色平静如常,顾不得打斗,抢上前来,通!竟然双膝落地,直挺挺的叫道:“小妖参见恩公!”
  “九狮印主”的金袍一抖,狮眉上扬,微怒道:“申三仙!你要怎的?”
  万家驹不由暗暗称奇。
  因为,以“摄魂铃”申三仙的功力来论,并不在“九狮印主”之下,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为何对“九狮印主”这等恭敬?
  就在他想念之际。
  “摄魂铃”申三仙已压低的喉咙道:“小妖不敢!不知恩人有何指示!”
  “九狮印主”森颜厉色的喝道:“想当年 我路过芒砀山,不惜以数十年的修为,才完成了你‘撼天魔功’,你是怎生对我当天盟誓来的?”
  “摄魂铃”申三仙低首道:“小妖发誓不与武林拚斗,自顾诚心修炼‘撼天大法’!”
  “你还记得?”
  “小妖念念不忘!”
  “如今呢?”
  “小妖依然遵守誓言!”
  “住口!你这是遵守誓言吗!”
  “他……”
  “摄魂铃”申三仙一指,万家驹呐呐的道:“恩公!他……他又当别论!我一定要杀了他!”
  “为什么?”
  “我不杀他!他也一定会杀我!”
  “一派胡言!”
  “真的!”
  “谁告诉你的?”
  “银衣追魂’徐人龙!”
  “啊!”万家驹不由心中怒火一喷,不由插口道:“他是……”
  不料, “摄魂铃”申三仙一改温驯的态度,喉中咯咯发出怪声,恶狠狠的道:“小子!你跑不掉!”
  “九狮印主”不由闷闷的一哼道:“嗯!无礼!”
  说也奇怪,  “九狮印主”一开口,  “摄魂铃”申三仙立刻低下头去,恶狠狠的凶悍盗失,服首贴耳。
  万家驹看在眼内,心中实在不服。
  他恨不得立刻与“摄魂铃”见个高下,分个胜负。
  “九狮印主”见得明白,忙向万家驹使了个眼色,一面又问道:“徐人龙与你说些什么来?”
  “他对小妖说,‘魔镜’在江湖出现,持有魔镜之人,要做‘万魔之王’君临魔道并要找小妖开刀,以威镇群魔! ”
  “你相信?”
  “小妖不能不信!”
  “你相信本印主吗?”
  “恩人,那里话来,当年我初炼魔功,眼看走火入魔,若不是恩人拚着数十年的功,替我震开‘离火大穴’,小妖早已火焚而死,焉有今天!”
  “亏你还记得!”
  “小妖死也不忘!”
  “告诉你!你上了当了!”
  “上当?”
  “中了徐人龙驱虎赶狼,借刀杀人之计!”
  “恩人……”
  “徐人龙与这位万少侠有血海私仇!他自料斗万少侠不过,叫你出面硬碰硬!”
  “摄魂铃”申三仙的怪眼一翻,扫了万家驹一眼,大声道:“他不做万魔之王?”
  “九狮印主”朗声一笑道:“那要看九月九日的竞技大会的结果!”
  万家驹急忙插口道:“在下无意夺取万魔 之 主 的宝座! ”
  “你不想先杀我?”
  “在下从未想过杀谁,除了徐人龙之外!”
  “真的!”
  “在下向来言行如一!”
  “九狮印主”又补上一句道:“你相信我好啦!”
  “摄魂铃”申三仙连连点头。
  忽然——他一跃而起,手中铜铃摇得震天价响,咆哮如雷道:“恩公!小妖错了,我去……
  他说走就走,一迈粗如水桶的毛茸茸大腿,起势……
  “九狮印主”大声道:“到哪里去?”
  “小妖要活活的把‘银衣追魂’劈死!”
  “慢!”万家驹飘身而前,拦住去路,大吼道:“不!不许你杀徐人龙!”
  “摄魂铃”的怪眼一楞,也怒吼道:“为什么?”
  “他是万某的仇家,你杀了他,我找谁报仇!”
  “他骗我,我就要杀他!”
  “不许你动他一根毫毛!”
  “老子一定要……”
  “不准,不准,不……”
  “看招! ”“哼! ”
  ———暴响声中,人影乍合即分。
  瓦片横飞,沙石四溅,空气激动得陡起十丈,旋动不己。
  两人在眨眼不及之下,竟然硬拚了一掌,不分轩轾,未见高下。
  连“九狮印主”也突然不防之下,霍地跃退两丈。
  万家驹忽发冲冠,一奋双臂,运起“紫金魔功”,扬掌拚指,二次欲发。
  “摄魂铃”中三仙摇动铜铃,左掌横出。
  “九狮印主”连忙叫道:“二位住手!”
  喝声之中,他的人已拦在中间,面对“摄魂铃”道:“重阳已近,屈时必到场,自然还你一个公道,不必再行多言,去吧!”
  “摄魂铃”也真听话。
  他的大脑袋连点几点,口中应道:“小妖照是恩公的话办! ”
  说完,他挥手对墙角的十余黑衣壮汉喝道:“走!”
  一字出口,他已点地腾身,无声无息的上了屋面。
  衣袂连震之中,十余黑衣壮汉,也一齐作 势 展身,一群人刹那之间去个无形无影。
  “九狮印主”弯身拾起地上的“金印”,转身对着愕然发呆的“迷宫妖姬”微微一笑道:“你把迷宫二十八宿借给徐人龙,想不到落得迷宫空虚,防守无人,连‘七女盟’都闯进禁地,此时悔之晚矣!”
  “迷宫妖姬”的脸色一红,嗫嗫的尚未发言。
  “九狮印主”又指着,右首屋面道:“看!那是您哪一路的仇家?”

  第七十四章 鸳鸯陷阱
  右首屋面上,一列站着五个道家打扮的恶汉。
  其中一个正是“金臂魔君”吕少阳。
  “九狮印主”淡淡一笑又道:“川中五道连袂而至,只怕不好打发!”
  “迷宫妖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紧牙根道:“迷宫妖姬也不是好欺的!”
  这时——川中五道已连袂飘落宝地。
  “金臂魔君”昌少阳右手拂尘一抖,散出万点寒星,左面的袍袖一举,露出黄澄澄的一条金臂,厉吼道:“小妖姬!还道爷的这条左臂来!”
  万家驹想起司马温玉屡次援手之德,不由兴起了一片报答之念,倒提一口真气,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金芒。
  不料, “九狮印主”的双臂一伸,拦在他身前道:“少侠!随我救人去!”
  “救人? ”
  “随我来! ”
  “九狮印主”金光一闪,人已射出三丈。
  万家驹耳闻叫他救人;心想:——敢莫是去救司 马 温玉?
  想着,不自觉的也起势循着“九狮金印”的身形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
  “九狮印主”人在凌空,低声道:“川中五道虽凶,迷宫妖姬尚可应付,她女儿可被‘七女盟’的四个丑婆修理得够惨了!”
  万家驹闻言不由一慷,忙道:“怎么?难道她……”
  “性命无妨!我把几个丑婆给撵跑了!”
  “司马姑娘她……”
  “可是,老夫不便救她!”
  “却是为何? ”
  “她……”
  “九狮印主”欲言又止,手指着不远之处一间石室道:“她就在那间石室之中,想不到迷宫造下八卦迷踪阵,却使自己的姑娘吃了亏!这也是……
  他说到这里,人已落在石室之外。
  这时,万家驹也已飘身宝地,倾神而听。
  “九狮印主”语气突然一转道:“少侠,重阳期已近,到时千万不要耽误,我这就去了。
  万家驹应了一声,又道:“前辈!司马姑娘她……”
  “她被几个丑婆子制了穴道,剥得……你去救她吧!”
  “九狮金印”的语意未尽,人已穿上屋顶。
  “前辈……”
  “石室内只有她一个人,你放心!”
  “前辈……”
  “哈哈哈哈……”
  “九狮印主”爽朗的一声大笑,金光幌眼而逝,走个影形不见。
  万家驹在石室之外,一时犹疑不决。
  万家驹猜司马温玉分明是被“七女盟”的丑婆子们生擒活捉,剥去她的衣衫施以威迫利诱,因此那个“九狮金印”不便施救,仅只把“七女盟”的丑婆子们赶走了事,要万家驹来了此残局。
  但是格于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如何冒然进入石室。
  难道袖手不救她?
  七女盟的丑婆子用的是歹毒手法,时间一久,焉有司马温玉的性命。
  万家驹急了,终于一跺脚道:“为了救命,何必拘泥于礼教!”
  说完便一手推开石室的铁门。“姑娘!”
  万家驹也不过一脚踏进石室,脸上热火一喷,抽身急忙退了出来,一阵心如鹿撞,心中呆想。
  石室内空荡荡的。
  草铺的石板地上,有两个赤条条的人,缝做一团,两堆衣衫,分堆在两个屋角。
  万家驹心想:——奇怪, “九狮印主”不说石室内只有司马温玉一人吗? 为什么有两个赤条条的人呢?
  那另外一个是谁?
  是谁?
  万家驹踟蹰不前,但也不敢就此离去。
  他要救穴道被制的司马温玉。
  他也要打破这另外一人是谁的闷葫芦。
  终于,他自言自语的道:“管他是谁,眼前救人要紧,这是权宜之计,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只要我存光明正大,怕什么?”
  他喃喃的唠叨着,一脚已二次迈进石室。
  先前,他闭着双眼,一步步的前欺。
  约定着,已到了两个赤条条的人的身侧。
  他再不能闭起眼睛了,因为他要解开他二人的穴道,怎能再盲目行事。
  于是,他目一睁,扬起战抖的双指,认定身前一人的大穴点……
  “啊!是他?”万家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扬起的右手,不由力道尽散,缓缓的又垂了下来,人也 如 痴如呆。
  原来——赤条条的那个,不是别人,却是“紫云帮”的少帮主,  “乾坤掌”沙中玉。
  沙中玉此时呼吸静止,双目垂睛,如同死去的一般,分明是被人点闭了昏穴,人事不知。
  再看——
  另一个白羊似的赤条条的人,半点不会错,正是万家驹要救的司马温玉。
  司马温玉的双腮火赤,星目紧闭,穴道封避甚深,胸部起伏如潮,显然是遭人用了重手法。
  似这等封穴避经,不出三个时辰;人会活活闷死。
  万家驹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他说不出这时心头的紊乱。
  他恨,恨这是谁的恶作剧。
  他气,气这等对于司马温玉的侮辱。
  他悔,悔不该冒昧闯了进来,眼不见为净,他原可以不管这事。
  可是,如今,见死不救?
  再何况,这二人显然是受人算计,并不是……
  万家驹不由陷入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中。
  “噗哧!”石室之外,忽然一声轻笑,娇柔清晰。
  “谁?”万家驹低喝一声,反身射出石室。
  人影全无,笑声已渺。
  “迷宫”的屋宇错综复杂,视线不明。
  “哪位高人,何不……”
  万家驹一言未了。
  忽然隐隐之中,传来一阵浅笑,接着一个女子的口音道:“救人要紧,你不要管我是谁?”
  万家驹已听出是谁在说话,不由也回声道:“是徐姑娘吗?凤笙?”
  “算你聪明!”
  “快!徐姑娘!快快来,你表妹 ,她……”
  “她怎么啦?”
  “她被人施了手脚,制了大穴!”
  “有你这位不世高手,还怕解不开她的穴道吗?”
  “可是……可是……”
  “要是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我也只有望洋兴叹,无济于事了!”
  “不……不……是……”
  “你不肯救她? 举手之劳也不肯? ”
  “她……她……”
  “她到底怎么样呢?”
  “她……她被人……被人……脱得……脱得精光!”
  “哦!哈!咯咯咯咯!那怕什么!反正你同她,哈哈哈! ”
  徐凤笙的笑声,如同冬天的朔风,冷兮兮的,使万家驹十分难以忍受。
  但是,他忍耐下来了。
  他强自忍耐着又道:“徐姑娘!你同她是骨肉血亲!难道……”
  “她? 她是谁?”
  “司马温玉!你表妹!”
  “石室里就是她一个人吗?”
  “不……不……还有一个! ”
  “哎呀!还有一个?是男的?是女的?”
  徐凤笙心中暗暗好笑。
  原来,她在迷宫外的树林之中,施功代疗,等到“乾坤掌”沙中玉的伤势渐好之际,冷不防点了他的昏穴,将他背进迷宫。
  初意,她想把“乾坤掌”沙中玉的人送到司马温玉的香闺之中,再引万家驹前去一看。
  一方面可以破坏万家驹与司马温玉的感情。
  另一方面,可以造成莫须有的事实,促成沙中玉与司马温玉的好事,使万家驹断了这条线,死了这条心。
  这乃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谁知——
  她进了“迷宫”,正当“七女盟”连手捉了司马温玉,生恐她逃走,剥去她的衣衫囚困在石室之中。
  而恰当其时, “九狮印主”撵走“七女盟”,格于男女之别,不能进入石室解救司马温玉的尴尬局面之际。
  徐凤笙在暗中瞧了个仔细。
  她索兴将计就计,把“乾坤掌”沙中玉也背进石室,闭起自己的双目,把沙中玉的衣衫也剥下来,隐于暗处,观察万家驹的反应。
  万家驹如同被蒙在鼓里,那里知道。
  他耳闻徐凤笙之言,不由呐呐的道:“是……是……是……沙中……沙少帮主!”
  “是沙中玉么?”
  徐凤笙假做十分意外的惊叫道:“哎呀!沙中玉他怎会……万相公,我表妹不是同你很要好吗? 她怎会又同沙中玉混在一起,这……这……”
  万家驹脸上如同火烧,连忙道:“徐姑娘,你……你……你还是快……快出来吧!”
  “我出来有什么用?”
  “救你表妹呀!”
  “呸!你叫我进入石室里面去!”
  “是呀!”
  “我!你叫我去看一丝不挂的沙中玉? 我可没有那个胆量! ”
  “这……可是……这样吧!我把沙中玉先拖出来,你可……”
  “何必多此一举!”
  “怎么?”
  “你既进去拖沙中玉,一定看清了我表妹,看既然看了,顺手解了她的穴道,岂不干脆,一客何必烦劳二主!”
  “这……怎……使得……”
  “她既然能让沙中玉看,也就不必回避你,你何必假道学! ”
  “徐姑娘,这话……”
  “我这话不通吗?”
  “可……是……不是这个讲法!”
  “要怎么讲?”
  “徐姑娘!你再不出面,在下可要用强了! ”
  “用强?哈哈哈!”徐凤笙曳起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
  那笑声渐去渐远,仿佛她已有离去之意!
  万家驹不由大急。
  他认定娇笑之处扑去,口中叫道:“徐姑娘 ,不要走! ”
  “啊呀!”嘤然一声娇呼,白影一射三丈,银光闪烁之中,徐凤笙惊鸿一瞥,柳腰软摆之中,已转入七弯八拐的迷宫岔道之中。
  万家驹更加焦急。
  他跟踪急进,口中不住的叫道:“姑娘,徐姑娘!你不能走呀!”
  “咯咯咯!你何必强人所难。”
  银光白影飘忽。
  紫浓金芒如电。
  徐凤笙身法不如万家驹快捷。
  但是, “迷宫”的道路熟悉,正好抵消了功力的差异。
  万家驹身法虽快,怎奈路径不熟,处处被动。
  两人就在偌大的迷宫之中,捉迷藏似的一前一后,流星赶月般的追逐起来。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追逐。
  徐凤笙一面飞奔穿梭,一面咯咯而笑。
  她的童心未泯,觉着自己的这场魔术,要的十分高明。
  万家驹如同口翻了五味瓶,心中不知是什么味道。
  片刻之间,两人已象一双穿花蝴蝶,走完了偌大 “迷宫”的一半。
  “噫!”一声惊异的轻呼。
  “迷宫妖姬”个刺里纵了出来。
  徐凤笙蓦的一惊,叫了声:“姑妈?”
  万家驹相距徐凤笙,也不过是咫尺之遥,突然刹势停身,几乎与她二人撞了个满怀,也是失声一 叫 :“啊呀! ”
  这时, “迷宫妖姬”鬓角不整,脸色疲乏至极。
  她一见是万家驹,不由沉声道:“你追逐凤儿,目的何在? ”
  万家驹一肚皮的闷气,闻言也不禁硬生生的道:“目的在救你女儿!”
  “救我女儿?”
  “好了!如今遇上你,不起我姓万的烦恼了!快走吧,时间一久,只怕你女儿血凝气结,无药可救了!”
  万家驹说着,点地起势,横里腾起!
  叟叟叟……一连五道人影,接踵而至。
  川中五道连袂扑来。
  “金臂魔君”吕少阳冷兮兮的喝道:“迷宫妖姬!今天你休想……”
  敢情“迷宫妖姬”敌不了“川中五道”连手,要借“迷宫”的信踪道路,作为逃命之处。
  于今这一耽搁,又大声讲话,被“川中五道”追了上来。
  她的脸色一寒道:“想不到司马家数代的基业,坏在……”
  她说着,舍命扬掌,现身迎敌……
  “慢着!”一道紫金彩霞,半途拦在前面。
  万家驹冷然道:“我来打发恶道,你去救人要紧!”
  “我女儿现在何处!”
  “徐凤笙知道!”万家驹匆忙之中应了一声,转身向“川中五道”扑去。
  他有说不出一股怨气,全集在一双肉掌之土。
  因此,不分青红皂白,迎着扑来的“川中五道”,口中大叫道: “杀! 杀……”
  “七杀门”的杀字如同霹雳迅雷,“穿心魔指”破风有声,他出手就展开了十成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掌指齐施。
  “紫金魔功”“穿心魔指”双管齐下,川中五道怎能逃出厄运?

  第七十五章 阴魂不散
  “哇!哇!”血雨好箭,腥风刺鼻。
  川中五道已有两个翻腾跌出三丈之外,呻吟不已。。
  “没有用的饭桶!”
  万家驹游身如风,猿臂轻舒,抓起近身的一个恶道,陡的一奋神力,将他高举过顶,平空向土墙上砸去,口中高喊:“杀! ”
  血肉横飞,脑浆四溢。
  “金臂魔君”吕少阳,痛不欲生,右手拂尘挥动,左边的金臂飞舞,哭号似的暴吼道:“心狠手辣的小辈,道爷拚了。”
  万家驹举手投足之际,转眼毁了“川中五道”之三,怒火犹未稍刹。
  他冷冷一笑道:“吕杂毛,亮出你的‘墨雨飘香’!”
  “道爷要你的狗命!”“金臂魔君”吕少阳奋不顾身,金臂一起,连入带臂向万家驹压到。
  同时,另外一个恶道,也扬起手中飞钵,合力由身后扑到,
  万家驹杀心既起,哪顾许多。
  左手两指疾划, “穿心魔指”疾点身后扑来的道士,右手五指如钩,竟抓“金臂魔君”吕少阳的左臂。
  “啊----”血光刺眼。
  那道士未曾领教过万家驹的指法。
  他前扑之势一时收劳不及,胸口被“穿心”指力戳个正着。
  两个血孔,喷出两股污血,人也仰天倒下。
  这厢,万家驹的右手,试着大力一震。
  “小子,死!”“金臂魔君”吕少阳的一条金臂,已横扫过来。
  万家驹双眼泛红,不避不闪,借势猛力一抓,口中喝道:  “杀! ”
  “啊呀! ”“嚓! ”
  一声大响,人影即分。
  吕少阳暴眼环睁,飘出丈余。
  万家驹的手上,已多了半条金臂。
  原来他一抓正着,吕少阳奋力后退。
  两股力道一拚,硬把一只金臂挣断。
  “金臂魔君”不由魂飞魄散。胆战心惊,拂尘扬处……
  香气扑鼻,黑雾如烟。
  “不好! ”
  万家驹功力虽高,血肉之躯,难以与巨毒较量,暴吼一声,飘身斜穿两丈,躲出一片毒雾黑雨。
  “金臂魔君”吕少阳得势岂肯饶人。
  拂尘一划,二次洒出“墨雨飘香”毒雾。
  万家驹怒恼至极,陡提丹田一口真气,运起“紫金魔功”护体。
  紫雾迷漫,金霞如虹。
  他原来是怒极气极,冒着“墨雨飘香”毒雾之险。
  不料——
  紫雾到处,墨雨纷纷落地。
  金霞所射,黑雾烟消云散。
  “紫金魔功”竟能克制“墨雨飘香”巨毒。
  万家驹喜出望外,手中的半截金臂当作兵器,抖出丈许大小的劲风,揉身抢向“金臂魔君”吕少阳。
  吕少阳一见自己拿手的“墨雨飘香”顿然失灵,不由通身冷汗交流,那敢再行恋战,眼前逃命要紧。
  他拂尘虚幌一招,叫道:“道爷去也!”
  返身上了屋面……“跑不了你!”
  万家驹展起无上轻功,卸尾而追。
  两人功力相距何止五十年以上,相形之下,强弱立见。
  不到两个起落,万家驹已欺到他的身后,猿臂舒处,已搭上他的衣领,口中喝道:“哪里走!”
  嘶——“金臂魔君”吕少阳心胆俱裂,猛力一挣。
  那身道袍,由领口只撕到衣角。
  万家驹手中抓了一片破道袍。
  “金臂魔君”吕少阳逃命要紧,散披着裂成两片的道袍,狼奔豕突,没命的抱头窜尾向“迷宫”之外飞奔!
  万家驹又好气又好笑,手中的道袍一丢,顺势将半截金臂认准“金臂魔君”吕少阳摔出,口中叫道:“倒下!”
  “咕道!”一掷正着。
  “金臂魔君”吕少阳脊背欲折,无力逃命,跌了个“野狗吃屎”。
  万家驹一射而至。
  但是, “金臂魔君”情急拚命,一式“鲤鱼打挺”,手中拂尘虚幌一招,掌着胆子喝道:“墨雨飘香!”
  万家驹冷不防的不由一楞,势子稍迟。
  “金臂魔君”吕少阳二次跃起,转眼跑出“迷宫”。
  万家驹怒火如焚,喝道:“牛鼻子,使诈!”
  喝声之中,尾随追出。
  出了“迷宫”,前面不远就是一片密林。
  万家驹暗感“不好!”
  因为, “金臂魔君”吕少阳只要一人入林子,便难以追踪。
  “金臂魔君”吕少阳也暗暗心喜。
  心忖:只要进了林子,这条命算是保……
  谁知,他的一念未了。
  “站住!”枝分叶动,劲风如潮,树林之中,突然飘出一个金甲人来,随着金甲人的身后,一列站着十个红衣怪人,一字排开,拦在林子边沿。
  万家驹已看出是“禁林”的金甲鬼王率领 的 “红煞队”。
  他不由大叫道:“截下那牛鼻子老道!”
  “金甲鬼王”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十个红衣怪人道:“拿下了!”
  “吼-----”十个“红煞队”怪人,雷吼一声 ,蜂涌面上。
  “金臂魔君”吕少阳已成强弩之末,半点力道俱无。
  十个“红煞队”的十柄短剑,闪光发亮的已抵在面前。
  万家驹此刻一跃而至,口中道:“有劳各 位 ,闪开了! ”
  说着,若不经意的右手双指一并,远隔七尺认定“金臂魔君”吕少阳的后脑制命之处遥遥点去!
  红影乱动, “红煞队”的十个怪人忙不迭四散跃开,闪出指风之外。
  “啊!”半声尖锐的怪吼。
  “金臂魔君”吕少阳的脑后多了两个丘孔,血如泉涌,尸身摇摇幌幌,久久才通的一声,横尸林边。
  “金甲鬼王”幼随“铁牛霸王”死人无数。
  红煞队的十个怪人护守禁林,更是司空见惯,毫不为奇。
  他们见“金臂魔君”吕少阳已死,并不动容,轰雷似的一声,对着万家驹恭身为礼,不约而同的道:“参见 魔王! ”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苦笑一笑道:“各位不要多礼,在下也不是魔王!”
  “金甲鬼王”的怪眼一楞道:“哦!万魔之王的宝座……”
  “在下已无意争名夺利了!”
  “那……重阳之会!”
  “我一定到!”
  “既然如此,万魔之王的尊号,除了少侠之外,还有谁? ”
  “我已说过,我无意夺此这个尊号!”
  “金甲鬼王”不由迷惘的道:“却是为何?”
  “一言难尽,此时无暇细说!各位来此,不知有何大事! ”
  “正为了寻找少侠而来!”“找我?”
  “是! ”“有何见教! ”“不敢! ”
  “金甲鬼王”又是恭身一礼,才接着道:“向少侠要求一件事,望求少侠答应!”
  “啊!什么事?”
  “暗算本林主人的凶手,已在晚辈近月的察访,有了下落!”
  “啊!是谁?”
  “乃是五十年前一个阴损毒辣的小人物,数十年不出江湖,现在被人怂恿出来,害死本林主人! ”
  “他叫什么名字?”
  “外号人称‘阴魂不散’,惯使歹毒暗器,放药施毒!”
  “他的功力如何?”
  “除了一身‘阴魂渺渺’的轻功之外一无可取!”
  “各位对他无法吗?”“金甲鬼王”的一双铜铃眼突然暴出眼眶,双手紧握,咬牙切齿的道:“非是晚下夸口,纵然有千个万个‘阴魂不散’,也不是晚下的对手!”
  万家驹双眉一皱道:“既然如此,你何不……”
  “唉!”“金甲魔王”第一次发出无可奈何的长叹,接着道:“他如今隐藏在一个恶毒帮会之中,难得一见!”
  “哪一门派?”
  “鸳鸯帮!”
  “哦!他与鸳鸯帮有渊源?”
  “没有!”
  “那为何……”“阴魂不散二次重出江湖,乃是鸳鸯帮的策动!”
  “利用他专门对付魔道高手,眼前除了本林主人以外,已有多人遭了毒手!所以对他加意保护!”
  “啊!还有谁?遭了阴魂不散的毒手!”
  “三师祖百变飞狐梁上燕就是其中之一!”
  “啊!”“金甲鬼王”的话如同平地焦雷,万家驹不由猛吃一惊,心想:——难怪自汴梁以后,便没有了“百变飞狐”梁上燕的消息!敢情她也遭了“阴魂不散”的毒手!
  万家驹所见的魔道人物不少。
  但是, “百变飞狐”梁上燕所留下的印象最好,虽然谈不上儿女私情,但是诚挚的感情,已在他心中生了根。
  如今,突然听见她的凶讯,怎不顿吃一惊。
  他身子一震,不自主的上前半步,大声道:“此话当真! ”
  “金甲鬼王”正色一正道:“梁师祖的尸体在汴洛道上发现,断然不假!”
  万家驹一连串的逆事,心如刀搅,握拳迎风一划,沉声道:“阴魂不散若碰见了我,定把他剥皮抽筋!”
  “金甲鬼王”躬身一礼道:“晚下正为此事而来!”
  “你已发现了阴魂不散的音讯吗?”
  “据晚辈所知,他如今隐藏在鸳鸯帮中,重阳大会必然露面,到时请少侠将他赠给晚下,好为这死的主人报仇!”
  “好!到时我也不饶他!”
  “望少侠将他赐予晚下!”
  “也好!一定不饶他!”
  “多谢少侠!晚下告退!”
  “……”
  万家驹尚未答言。
  嗖嗖……袂连震,金光闪烁, “金甲鬼王”已闪身入林。
  十个“红煞队”怪人同声高喊:“属下告退”!
  红衫飘飘,指顾之间已没入林荫深处。
  荒山寂寥,林大萧萧。
  万家驹对着穹苍,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感到孤独!寂寞、忧伤、惆怅……
  天下之大,仿佛没有他值得再留念的了。
  父亲,在他出生不久,便为人所害,自己记忆之中,连什么样儿也想不出。
  母亲,相依为命,河套荒山抚养他一十五年的母亲,活生生的为人逼死,自己眼睁睁的瞧着。
  但是,没法保护她,生育之恩未报。
  徐凤笙——
  不失为一个闺秀,也算得最好的伴侣。
  不幸的是,她是仇家的女儿,自己怎能与仇家的女儿交往,至于结合,相爱,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除非是不再为亡父报仇!
  可是,父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不能为父母报仇,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还有“百变飞狐”梁上燕,不失为茫茫人海之中一个忘年的“红粉知己”,可以作严师,作挚友。
  忽而,不幸的噩耗,竟然如此残酷。司马温玉……
  想起司马温玉,万家驹的心头不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她不失为一个武林之花,人村,丽姿天生,武功,冠盖群豪,对自己,也可说是无微不至。
  她该是一个最为理想的终身伴侣。
  但,适才石室之中的一幕。
  她赤身露体的与一个男人睡在斗室之内,女儿家的清白……
  万家驹的脸上上下不由一阵发烧,血液奔腾,私想——
  自己怎能……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自言自语的道:“应该去 瞧瞧,这段公案是怎生了结的!”
  他喃喃的念着,人已折身而回,弹身向迷宫中穿去。
  “迷宫”中此时已一片荒凉,到处杂乱,几番恶斗的痕迹,历历在目。
  万家驹飘身到了石室之前,跨步推门……
  石室之内空荡荡的,半点人影也没有。
  他“噫”了一声,穿出石室,胡乱向“迷宫”后追淌去,一连走了几进,不见一个人影,正待高声呼哨。
  左侧,一阵阵喁喁私语,随风飘来。
  万家驹仔细谛听之下,语音虽低,但十分清晰,他不由停下脚步,凝神倾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听到后来,他耳中嗡的一声,人也摇摇欲倒,立脚不住。

  第七十六章 断臂示警
  原来, “迷宫”后屋里说话的,乃是“迷宫妖姬”与紫云帮的少帮主, “乾坤掌”沙中玉。
  另外,有一阵时断时续的女子饮泣之声。
  “迷宫妖姬”说道:“……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 熟饭,我女儿的清白之身,赤身露体的与你睡在一间斗室之内,还有什么话说?”
  “乾坤掌”沙中玉呐呐的道:“晚辈穴道被制,毫无所知! ”
  “虽是穴道被制,男女之间的袒程相处,藩篱尽去,秘密全失,难道……”
  这时,饮泣之声更加悲楚。
  分明是那屋内的司马温玉伤心到了极点。
  接着,“乾坤掌”沙中玉又道:“晚辈听前辈的指示,处罚!”
  “我迷宫妖姬做事一向干脆俐落,于今只有两条路由你选择!”
  “前辈请指教!”
  “第一条,将你立毙掌下,毁尸迷宫,免得你出去风言风语,侮辱了我女儿的一生名节!”
  “这个……晚辈……”
  “第二,幸好你年龄相当,将错就错,与我女儿拜堂成亲。”
  “妈……息……息……”司马温玉低叫了一声妈,但抽泣之声不可抑止。
  “乾坤掌”沙中玉的语音已接着道:“少婿见过岳母大人! ”
  万家驹在外厢听到此处,顿觉心中一炸,耳中“嗡”然一响,通身的血急涌,气急流,五内如焚。
  他幌幌惚惚的又听室内“迷宫妖姬”说道:“事情就算定规下来,谁也拦不……”
  万家驹那里能再听下去,一式平地青云,展起 无 上轻功,紫雾金光一掠之下,突的穿出“迷宫”。
  出得“迷宫”,他不分东南西北,一股劲的猛驰狂奔。
  他似乎要把心中的满腔怨气,都在狂奔中发泄出来。
  此时——
  他才感到自己与司马温玉已种下了深厚的情谊。
  但是,而今,一旦都成了空了!
  “小婿参见岳母大人!”“乾坤掌”沙中玉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是那样刺耳。
  小婿……岳母……这是多么叫人难以忍耐的口吻,然而……
  他一阵烦闷,仰天发出一声龙吟虎啸的长吼。
  “吼——”
  “站住!”吼声才止。
  斜刺里一声断喝,高山重叠之中,发出声高亢的喝止之声。
  喝声甫落,一个赤面长髯的汉子已迎风奔至,快逾飞矢。
  万家驹不由一愕。
  但是,他正当极烦之际,不问许多,身子一折,抖臂振腕,隐发三成内力,认定那人来路拍去,口中喝道:“什么人,鸡猫喊叫的!”
  他虽然只用上三成力道,但“紫金魔功”已具火候的修为,岂是等闲可比,但见金光一道,在萦萦紫雾中 电闪而出,破风有声,力道惊人。
  “噫!”那赤面长髯汉子虽也吃了一惊,但身法丝毫不慢,扭腰一闪数丈,脱出掌风之外,口中噫了一声,冷兮兮的道:“干什么?”
  万家驹气呼呼的已飘身落地,没好气的喝道:“我正要问你是干什么的?”
  “你问人就是这等问法吗?”
  “万某一向如此!”
  “好!”赤脸长髯汉子大声一喊接着道:“本堂主特来替你送死信来的!”
  “放屁!你……”万家驹扬起掌势,二次欲发……
  “慢着!”赤脸长髯汉子也够机警,点地斜跃丈余,大声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来使?你奉何人所差?”
  “本宫主乃鸳鸯帮十大堂主之一,‘长寿堂’堂主,‘赛关羽’田奉章的便是!”
  “原来是鸳鸯帮的小卒!”
  “赛关羽”田奉章冷冷一笑道:“不要在嘴上欺人!”
  “你以为万某的掌上……”
  “我知道你掌上有三招两式!”
  “何必前来送死?”
  “前来送信!”
  “你不怕死?”
  “一来奉命行事!二来试试你风 度如何! ”
  “哼!哼!风度!”以万家驹此刻的怒火,恨不得把“赛关羽”田奉章立毙掌下,以泄心中一腔的怒火怨气。
  他双手握掌,跃跃欲动的又道:“少耍嘴皮子,送什么信?”
  “重阳大会改期举行!”
  “改期?为什么?”
  “在下只是奉命传达而已!”
  “提前或是延后?”
  “提前!”
  “提前?”万家驹一听,不由沉吟。
  但是,在他的心目之中,暗暗的觉得正合心意。
  他已感到孤独的很,满怀的壮志,全都消沉下来,恨不得立刻遁迹荒山,永不出尘,埋首钻研自己的“魔功”,与草木同朽,与人世隔绝。
  人世——对于他,已毫无留念之处了。
  除了父仇未报之外,他了无可做之事,他已失去了一切的爱。
  父母:留下的只有恨!
  兄弟姊妹:没有。
  爱人:被不可理喻的各种力量剥夺了。
  友情:百变飞狐,唯一的朋友,死了。
  他还延迟什么? 他还等待什么?
  因此,他大声道:“提前!很好!什么时间?”
  “中秋之夜!”
  “中秋之夜?”万家驹不由仰脸望了望天色。
  计算着,今天已该是八月十二日,距离“中秋之夜”,只不过是三天头,两天整的时间,太迫切了。
  然而,他并不觉得时间迫切,反而觉得越快越好,他不加考虑的道:“好!正合万某的心意!”
  “一言为定!”“赛关羽”田奉章红脸一沉,运功……
  “慢着!”万家驹沉声一喝,人已欺近了“赛关羽”,两下相隔不过五尺远近。
  “赛关羽”田奉章顿时一懍,叫道:“还有什么?”
  “万某的规矩!”
  “规矩?”
  “赛关羽”田奉章的脸色大变,由红而紫,叫道:“敢莫是七杀门的规矩?”
  “一点也不错! ”
  “你……你……”
  “七杀门”的规矩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赛关羽”田奉章焉能不惊。
  他脚下连连后退,双目突出的眼眶,高叫道:“不……不斩来使!”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胆小的鼠辈,万某不杀你,杀了你谁给我带信给鸳鸯帮的魔头!”
  他一字一字的道出,脚下可也一寸一步的向“赛关羽”田奉章逼近。
  “赛关羽”田奉章凝神注视着万家驹,步步后退,口中呐呐的道:  “你……你……”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哼!我不要你的命!你放心!”
  “你要……你……要……要”
  “我要留一点记号!叫鸳鸯帮晓得七杀门的利害!”
  “记……记号……”
  “不错! ”
  “你……你。”
  “你不要走! ”
  “啊!”短促的一声惊呼,人影疾疾一飘。
  万家驹的双手十指,已分扣在“赛关羽”的左右手腕,不俱不倚,正是通身血脉相连的七脉之上。
  “赛关羽”田率章不由魂飞魄散,虽知以功力来论腕脉被制断无脱身之机,但求生的本能,乃是与生俱来的。
  因此,他一奋全身之力,挣扎着道:“快快松手!”
  “嘿!嘿!”万家驹冷笑两声,又道:“想走?你傲梦! ”
  他口中说着,双手十指微微用力一捏!
  “啊——哟! ”
  “赛关羽”田奉章通身血流不畅,血管暴涨欲裂!
  万家驹咬牙切齿的叫道:“你回去对鸳鸯帮主说, 说中秋之夜万某必到,有什么恶毒鬼计,他只管施为,那一夜,就是他的死期!”
  “你……松……手……”
  “我这就松手了!”
  “了”字音出,万家驹的左手一推,撒手松开五指,右手顺势一拉,抖腕紧跟着一拧!“克蹦!”
  “啊呀!”轻脆的一声微响,“赛关羽”田奉章的人站立不住,摇摇欲倒,带起一溜血雨,终跌坐在就地。
  他的一只左臂,还握在万家驹的手上,齐肩折断之处,鲜血淋淋,惊目惊心。
  敢情就在这一拧之下,万家驹活生生的把他的一条左臂齐肩拧拉下来,力道之大,令人难以相信,其状之惨,使人不敢正视。
  万家驹毫不动容,将手上的一条血臂抖抖一抖,随手又丢向坐地不起的“赛关羽”田睾章,口中喝道:“手1 还你的! ”
  “赛关羽”田奉章疼得死去活来。
  但他乃是黑道中的人物,鸳鸯帮觉主之尊的地位,江湖人输命不输脸,勉强撑持着低声道:“你好狠毒的……的手段……”
  “滚!”万家骑暴吼一声,指着厉声喝道:“若不是要你带信……哼!哼!”
  “好!姓万的,算你有种!”“赛关羽”田奉章摸起地上的断臂,摇摇倒倒的站了起来,双目放着恶毒的寒光,一跃一跳,留下地上滴滴血痕,径自去了。
  万家驹目送他去远,怒火兀自未消,握拳迎风一划……
  忽然——林荫深处,传来一声清朗的话音。

  第七十七章 金板传书
  “万家驹!你大错特错了!”语音离低,但字字入耳,十分清析,分明是“传音入密”的功力发出。
  万家驹不由双眉一皱道:“徐姑娘!你……”
  “徐姑娘?谁是徐姑娘?”万家驹不由一楞,顿时脸上发烧。
  不是徐凤笙!不是!”徐凤笙以前以“神秘人物”屡次传音的语音甜美娇柔,这次,苍劲有力,清朗比之徐凤笙功力高过不少。
  万家驹初时未加辨白,直觉的以为又是徐凤笙在弄鬼,如今,仔细辨白之下,知道这是另有其人。
  他不由缅腆的道:“啊!不是……阁下……”
  传密之声又起:“不要问是谁?总之,你错了!”
  “我错了? ”“呃! ”
  “我……你是说我不该用‘断臂示警’的手段对付……”
  “这当然也是,但最大的错误并不在此!”
  “那……!”
  “你不该答应将重阳之会改在正 中秋之夜! ”
  “啊!为什么?”
  “可想而知!”
  “可想而知?”
  “重阳大会,乃是以万魔竞技为号召, 到时天下宇内万魔齐集,争取‘万魔之王’的宝座!”
  “这又如何?”原来万家驹独上苦心岩,劝徐凤笙之时,与“断肠鬼婆”较量内功修为。
  当时断肠鬼婆曾说过,若是不胜万家驹,除了苦心岩任由他自由行动而外,还替他做一件困难的事。
  万家驹事后也就不放在心上,忘记得连影子也没有。
  但是, “断肠鬼婆”却不能放下,今日重又提起。
  她眉头皱了一皱道:“须知,宇内群魔都知‘万魔竞技大会’是在九月九日的重阳节,若是突然改在中秋之夜,短短十余日,怎能使飘忽不定的群魔知道!”
  “那……”
  万家驹不由一愕,道:“敢莫所谓改期是为了晚辈一人而来!”
  “那是自然!”
  “晚辈无意争夺‘万魔之王’的空名,故此,并不……”
  “断肠鬼婆”不等万家驹的话落,接着道:“你并不能担保鸳鸯帮主不出坏主意!”
  “坏主意?”
  “他既然中‘万魔之王’的宝座,唯一的顾忌就是你这位‘七杀门’的传人’除了你,他毫 无 所怕! ”
  “我目的在徐人龙!”
  “鸳鸯帮主不知道,他除了你,重阳之日,可以把你的尸体展给宇内群魔过目,把你的‘紫金魔镜’亮给群魔看,杀鸡吓猴,群魔谁敢不尊,到时候兵不血刃,稳坐‘万魔之王’的宝座!”
  “啊!”
  “他知你在中秋之夜赴约,必有恶毒之计!”
  “晚辈万死不辞!”
  “值得吗?”
  “这……”
  “匹夫之勇,有何可贵?”
  “可是……晚辈既已答应,不能反悔!”
  “明知火坑,何必去跳!”
  “这……不知鸳鸯帮玩的是什么把戏,使的是什么 阴谋! ”
  “惭愧!老婆子我也不知道!”
  “这就叫人防不胜防了!”
  “是呀!预防之计只 有 一条! ”
  “前辈有声妙计?”
  “不去赴约!”
  “这个……晚辈情愿一死,不愿背信!”
  “除此之外,却有一个可行之计,只是怕在短短几天中难以行得通!”
  “哦?前辈计将安出?”
  “通知天下群魔,也一齐提前于中秋之夜赴会,鸳鸯帮的鬼蜮伎俩,自然不敢轻易施展,才能光明正大的竞技!”
  “这就难了! ”
  “是……有人! ”
  “断肠鬼婆”一偏头,已发现林外山径之上,一条灰影疾掠而至。
  万家驹的目光何等犀利。
  他不等“断肠鬼婆”作势,已离地疾射而起,发声 喊道:“什么人?”
  那条灰影原来是斜刺里飞驰,闻得万家驹的喝叱,身子一折,凌空兜转飘来,口中叫道:“林内是万少侠吗?”
  “啊!是……”
  “是薛老化子吗!”
  “断肠鬼婆”喝叫一声越过万家驹抢着迎了上去。
  来的原是“丐帮帮主”薛不老!
  薛不老游身入林,手中的“打狗棒”一倒,对着“断肠鬼婆”低头便拜,执礼恭谨的道:“原来是你老人家!晚辈叩见!”
  “断肠鬼婆”眉头大展,眼神微动一动,忽然对着万家驹道:“少侠!你与丐帮的渊源如何?”
  薛不老不等万家驹开口,早大声道:“上禀老前辈,万少侠乃本帮全帮的恩公!”
  “哦!”
  “他曾救了丐帮面临解体的困境,使丐帮数百年的香火不断。”
  “这就好办了!”“断肠鬼婆”的愁容尽去,笑逐颜开的对着万家驹道:“有这点渊源,中秋之夜的约会可以去了! ”
  万家驹不由大惑不解的道:“前辈说请薛老帮主到时率领全帮去援手!”
  不料, “断肠鬼婆”并不回答万家驹的问话,只是转身对丐帮帮主薛不老大声的问道:“既然万少侠有恩丐帮,眼前他有一件为难之事,只有你们丐帮才能帮这个忙,你是愿不愿意?”
  薛不老的胸膛一挺道:“前辈!没有万少侠,丐帮早已瓦解,为了万少侠,我们丐帮弟子万死不辞,义无反顾!”
  “好!”“断肠鬼婆”一拍薛不老的肩头,又道:“难怪人说丐帮义气干秋,果然名不虚传!”
  万家驹如坠烟雾之中,不知“断肠鬼婆”有何事要使丐帮出头。
  他想——丐帮虽然弟子门人遍天下,但以目前来论,
  技业方面,没有一个出类拔卒之人,能与江湖帮派争一日之长短。
  自己与鸳鸯帮之事,要想让丐帮援手,乃是不可思义之事,甚至到时反而使自己多一层顾忌,缚手缚脚。
  薛不老早已大声道:“不知丐帮怎样才能……”
  “断肠鬼婆”不等他说完,已缓缓的道:“用不着丐帮弟子流血,只要丐帮弟子流汗!”
  “流汗? ”
  “对了! ”
  “前辈!你老人家只管吩咐!”
  万家驹反而楞楞的望着他二人一问一答。
  他不知“断肠鬼婆”打的什么主意!
  “断肠鬼婆”终于道:“鸳鸯帮把重阳之约改在中秋之夜,丐帮有些耳闻吗?”
  薛不老面色一正道:“毫无所知!”
  “麻烦就出在这个改期之中!”
  “你老人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鸳鸯帮打算在重阳大会之前,设下 圈套,叫万少侠上钩,神不知鬼不觉掩盖宇内群魔的耳目!”
  “这事有些儿麻烦!”
  万家驹见薛不老浓眉双皱,分明是十分为难,忙道:“老帮主不必为在下劳心,刀山油锅,万某尚无所惧!”
  薛不老连忙摇手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这档子事,万少侠还是要三思而行才是!”
  “万某……”
  “断肠鬼婆”的双目一楞道:“老化子, 别扯淡,可帮中弟子满天下,消息最灵通,这你忙,只要你存心帮,一切都好办!”
  薛不老闻言,老脸挣得绯红,急道:“我薛叫花子,若是不存心,叫我……”
  “不要赌咒发誓!”
  “前辈吩咐!”
  “只要你立刻发出丐帮的‘金板铁瓢’令,用十万火急的飞快方法,通知宇内所有的魔头,就说‘万魔竞技大会’改在中秋之夜,不但鸳鸯帮的鬼计揭穿,而且使他措手不及……”
  “妙!”薛不老一拍脑袋,大声叫“妙”!
  万家驹忙道:“只剩下三天了,来得及吗!”
  “放心! ”
  薛不老十分得意的一拍胸膛又道:“这事包在老化子身上! ”
  “断肠鬼婆”盈盈一笑道:“臭叫化,少得意,要还办不到看你有什么脸见人!”
  “你老人家放心!我这就去办!
  薛不老匆匆的连忙拱拱手,打狗棒一点地面,人如一缕轻烟,掠空而去。
  “断肠鬼婆”对着万家驹道:“这事错不了,咱们中秋之夜在鸳鸯帮见吧!”
  语落,人影微动,已去了个无影无形。

  第七十八章 野鬼之谷
  万家驹料想不到在浊浊人世之中,还有这些人在关心自同情自己。
  适才,丐帮帮主薛不老的那种义不反顾精神,使他深的感动,这种感动,并不是由于需要帮助,而是一种金钱买不到,力量压不住出自内心的。
  他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他也觉得天下的事并不是武功可以解决一切的。
  由于这一念的大悟,使他对七杀门的戒律有了疑惑。
  “杀!”能解决一切吗?
  “杀!”能使人折服吗?
  他开始在内心起了问号,他动摇了。
  他不禁在心中起了个“向善”的念头。
  他想——别人杀了我父母,我要以杀对付,血债血还。
  可是,我杀了别人呢?……
  “唉!报父母的血仇之后,我不再杀人了!”
  他自言自语的,也不展功使刀,缓步向山外走去。
  唰——一阵破风震耳,红云一片,扑面而至。
  “参见少侠!”禁林的“红煞队”一字排开 。低音肃容。
  万家驹不由微退半步道:“各位何来?”
  “红煞队””为首之人恭身应道:“鸳鸯帮已将‘万魔竞技大会’安排在‘野鬼谷’底,早在本月月初,派有数百高手守护,不知有何花样,特来禀告少侠知道!”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动,忙道:“野鬼谷? 野鬼谷在何处? ”
  “在离鸳鸯帮总舵不远的九曲山深处,地势险恶异常,端的是一夫把守万夫难闯,恐怕……”
  万家驹不由淡淡一笑道:“当然,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
  “既然如此,少侠务请谨慎!”
  “多谢禁林各位关注,请转告金甲鬼王,就说万某一定不使天下武林失望!”
  “少侠的意思是……”
  “活,要活得光荣,死要死得轰轰烈烈!”
  “少侠!……”
  “各位还有事吗?”
  “小的等别的无可上告!”
  “烦劳各位见了魔道之人,就说重阳大会已改在中秋之夜举行!”
  “小的等遵命,告退了!”“红煞队”象一阵风似的猛卷而去!
  万家驹不由喟然一叹。他这一声叹息之中,有感慨,有惆怅。
  自从“迷宫”之中,听到迷宫妖姬与沙中玉二人的一问一答之后,万家驹不知不觉的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
  他四顾茫茫苍天,莽莽原野,有身世飘零的悲伤。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鸳鸯帮,手刃仇家之后,找一个人迹罕至的穷乡僻壤,沉心静虑的隐匿一生。
  因为,在攘攘尘寰之中,他已感到没有一点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象一场春梦。
  他一个人踽踽而行。
  不知不觉的已出了山口。
  出了山口,正是阳关大道。
  突然——“小友!一个人意欲何往!”
  大路一座茶亭之内,转出来的,乃是“青城派”掌门,“七星剑叟”南宫明。
  万家驹不防之下,不由一楞。
  那“七星剑叟”南宫明单掌当胸,银髯飘飘,面含微笑拦路而立。又道。
  “台端神情沮丧,莫非……”
  万家驹一楞之后,笑然想了自己与青城派之间的误会。
  他一方面暗运“魔功”护体,一方面朗笑道:“原来是老掌门,敢莫又是为了,范氏双……”
  不料——
  “七星剑叟”南宫明连连摇手不迭道:“不!不!老朽追寻少侠已非一日,就是为了……”
  “为了他们的血仇!要找在下算账!”
  “小友!请听我说完!”
  “说吧!”
  “范氏双雄被杀,以及‘潭腿’尚大均合家一十八口血债,老朽经数月之中,都已一一查明!”
  “我万家驹问心无愧,”
  “已知不是你万少侠所为?”
  “是谁?”
  “乃是‘飞虎帮’干的好事!”
  “飞虎帮?”
  万家驹双目一楞,不由咬牙切齿的接着道:“那时我还一直把‘银衣追魂’徐人龙当着江湖前辈,却原来他一心一意在计算我,杀人移祸!叫我在江湖上无路可走!”
  “少侠所见不错!”
  “那么夜袭青风岗呢? 难道……”
  “也是徐人龙乔装改扮,亲率手下所为!”
  “好奸猾的老狐狸!”
  “火焚厉家窟……”
  “不用说,都是徐人龙一手包办的了!”
  “呃!不错!”
  “老掌门,虽然此事是徐人龙所为,但他的目的是为我而起,万某誓必手刃徐人龙上报家父血仇,并安慰这几位老英雄的在天之灵!”
  “七星剑叟”南宫明连连点头,语音低沉的道:“江湖传言,少侠你……”
  这位老掌门说到这里忽微微一顿,一双精碌碌的眼神,落在万家驹的身上,把他打量了一个够,半晌无言。
  万家驹甚为惊奇,也自己察看了一下自己,苦笑道:“老掌门, 你……”
  “七星剑叟”南宫明微微一笑,才道:“江湖传言,少侠与徐人龙的女儿……”
  “我……我与……徐凤笙……”
  “是的! ”
  “江湖上有何传言?”
  “传言你二人已有已夫妻之份,白首之盟!”
  “错!错!天大的误会!绝无此事1 ”
  他涨得脸通红,连连摇手蹬足。
  “七星剑叟”南宫明只是微微一哂道:“果真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却也是武林中一段佳话,不但是两家血仇全消,而且可以免去一场杀劫!”
  万家驹连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与仇家女儿结合,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万某虽然不肖,断然不会如此糊涂! ”
  “七星剑叟”南宫明,慎重其事的道:“若是少侠有意,老朽愿作调人,兼作一次月下老人,牵你们两家这一条红线,也讨盅喜酒喝!”
  万家驹越发焦急起来,忙不迭的道:“老掌门的好意,在下心领,父仇不报誓不为人!”
  “少侠真的……”
  “在下之心已决!”
  “唉!”“七星剑叟”南宫明不由幽幽一声长叹道:“少侠为父尽孝,老朽未便拦阻,不过……”
  “前辈不要……”
  “老朽不提你们两家的亲事!”
  “除此之外,尚有指教但请言明。”
  “屈时,务请少侠上体好生之德,以少杀为妙?”
  “在下愿意如此!”
  “重阳之会,老朽也要去凑凑热闹!”
  “老掌门,青城一派乃正道盟主,难道也有意参加‘魔’道的聚会!”
  “这个……”
  “七星剑叟”南宫明落一沉吟,接着徐徐的道:“此次大会与往营不同,老朽要开开眼界!”
  “那就不必等到重阳之时了!”
  “怎么……”
  “改在中秋之夜,九曲山野鬼谷!”
  “野鬼谷?”
  “七星剑叟”南宫明的脸色登时一变,象是十分吃惊,脚下也不由退后半步,大声问道:“真的吗?”
  万家驹见“七星剑叟”的神情有异,不觉大奇反问一句道:“有什么不对吗?”
  “七星剑叟”南宫明面色凝重,低沉沉的道:“俗语说的好:‘只上阎罗殿,不到九曲山,’九曲山已是险恶所在,野鬼谷乃是险恶之中又险恶的地方,怎会选在那里?”
  万家驹不由冷冷的道:“魔道之会,少不得是些怪地方! ”
  “不! 不! 不! ”
  “七星剑叟”南宫明,一连说了三个不宇,偏头想了一想道:“其中必有原因?”
  “老掌门的意思……”
  “以往五十年一度的群魔大会,都是在光明正大的地方举行,因为彼此都是魔道,谁也不能用暗箭害谁,在众目睽联之下公平竞技。”
  “掌门人曾参加过……”
  “老朽虽没参加过,但是江湖的大事,各门派不分正邪,全都在各门宗卷中记得十分详尽,以作各自参考1”
  万家驹心知武林她位甚高的掌门人所说不错,因此连连颔首道:“掌门所说不错,可是……”
  “七星剑吏”南宫明不等他说完,早已接着道。
  “依老朽之意,野鬼谷之会,少侠能不去,则以为去为妙! ”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老掌门,这一点请恕在下不能应命! ”
  “少侠一定要去!”
  “父仇待报!怎能坐失良机。”
  “少侠不是在‘万魔之王’的魔道最高名位上?”
  “不,决不为名位之争!”
  “既然如此,何不先找到徐人龙,报了父仇,岂不省却许多烦恼,免去身历一场血劫!”
  “这……”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动,接着道:“哦!不是老掌门一言提醒,晚下想不及此,对!我这就找徐人龙报了血仇,再定行止!”
  “七星剑叟”一见万家驹真是一心一意为父报仇,心中对这位少年高手,益发的折服,赞佩,连连拱手道:“少侠太谦了,老朽不过是一愚之得,井蛙之见而已!”
  在万家驹心目之中,只要报了血仇,也就是尽了人子之道,了却了一段公案,至于“万魔之王”的争夺,已在心头淡然了。
  这一方面,是由于他承受了“鬼影子”“由魔归正”功力的洗炼,二则也由于他历经变故的消沉,壮志已失,心情落寂所说。
  这时经“七星剑叟”南宫明一言提醒。
  他已决定先到“鸳鸯帮”了却自己与“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血仇,到了“中秋之夜”是否到九曲山野鬼谷再作道理。
  顿时,血仇已报,能去则去,不能去,也就罢休。
  他打定了心意,拱手对“七星剑叟”南宫明拱手道:“多蒙点醒,在下这就去找徐人龙。”
  “七星剑叟”南宫明也拱手道:“少侠,珍重,中秋之夜,我们在九曲山见吧!请!”
  “请! ”
  “两声“请”字,人影倏分,一老一少的正邪两道高手分道扬镳,各奔西东。
  万家驹不分日夜,披星戴月向鸳鸯帮总帮超程赶路。
  谁知,到了鸳鸯帮,不由他大吃一惊!

  第七十九章 最后的爱
  但见,鸳鸯帮的前后十堂,以及内宅各宫,不但人迹不见一个,而且荒烟蔓草丛生,久已无人居住。
  一帮一派的总坛所在之地,算是一帮的核心。
  每一帮派开山立柜之初,必已再三再四的选择总坛所在之地,不但是千秋万世的基业,而且是不能摇动的根本。
  鸳鸯帮为何不声不息的“搬了家”了?
  万家驹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他存了个万一之望。
  ——也许鸳鸯帮留下了暗桩!
  一念至此,捏喉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嘎———”啸声高亢入云,数里可闻。
  果然——啸声甫落,人影陡现。
  数棵老树林中,一条白影,如同仙鹤似的,凌云而起。
  万家驹毫不怠慢,也一振双臂,迎风而起。
  两条影子接近。“噫!是你!”
  万家驹看清这条白影是谁之后,不由大感意外,斜刺里一扑数丈,落身在一棵枯枝之上。
  原来,这白影不是别人,乃是儒衫飘飘,手中扬着白绿摺扇的乔装公子徐凤笙,焉能不使万家驹一惊。
  徐凤笙这种装扮,在她是习以为常。
  但万家驹除了在落水遇救之时,在船上见过第 一面之外,这一面乃是第二次看她男子打扮。
  徐凤笙苦苦一笑,摺扇一抖,追着万家驹的身后,也落在那枯枝对面的一枝树芽之上,若不胜情的道;“怎么?你想不到会是我?”
  “的确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万家驹一面说话,一面打量当面的徐凤笙。
  她脸上虽勉强含着微笑,但一份掩不住的愁容,充满了眉宇之间。
  尤其她的人,不但清瘦了许多,而且显得十分疲倦,憔悴异常,真是人比黄花瘦,我见犹怜。
  徐凤笙舔了舔嘴唇,勉强道:“家驹!我表妹的事,你……”
  万家驹不愿再想迷宫中的一幕,也不愿再听司马温玉与“乾坤掌”沙中玉二人有关的消息。
  因此,话题一转,大声道:“徐姑娘!鸳鸯帮为何不声不响的搬了家?”
  徐凤笙却顾左右而言他,有意的道:“我表妹已投入紫云帮的怀抱,成了少帮主夫人了!”
  万家驹甚是不耐,不由大声道:“万某不管他人的闲事! ”
  “这是闲事!”
  “不是闲事是什么?”
  “那末!什么才是正事呢?”
  “替父报仇!”
  每一个字出自万家驹的口,都象巨雷一般的响亮。
  每一个字听在徐凤笙的耳中,也象晴天霹雳一象的震耳。
  万家驹对徐凤笙说话,从来没有这样火爆,这般喝叱过。
  徐凤笙仿佛受了雷击一样,再也不能存身在树枝上,一个偏斜,飘身倒下高耸的树枝,向下落去!
  “啊呀!”万家驹不由手足无措,伧猝之中,跟纵 下坠。
  幸而徐凤笙人尚明白。
  就在即将跌落地面之际,一式“金鲤跃波”勉强立定桩式,粉面变得惨白怕人,花容也有些战抖,寒声道:“你……你……真的……真的要……报……报仇? ”
  换了任何一件事,面对徐凤笙这等惨象,万家驹必然回心转意。
  但是, “父仇不共戴天”。
  他没改变初衷,生硬的点点 头道;“不错!一定要报! ”
  徐凤笙的一双凤目之中,不禁淙淙落泪,簇簇有声。
  她一面不断的挥泪,一面饮泣道:“事到如今,再也隐瞒不住了!”
  “徐姑娘!你隐瞒什么?”
  “你的仇家,就……就是……我……我……我父! ”
  “这……在下早已知道!”
  “你早已知道?”
  “是的!”
  “那……”
  “在下所以迟迟未履行报仇的志愿,一则为了没有铁证,二则,二则……”
  “怎样?”
  “感于屡次受姑娘的恩惠,不忍心如此而已! ”
  “如今呢?”
  “铁证已有了?”
  “谁? ”
  “太多了! ”
  “可不可以略举一二?”
  “丐帮分坛的宗卷,三大帮中未参与此事的紫云帮,还有你父火焚厉家窟,夜打青风岗,杀了范氏双雄,尚家一十八口……
  “够了! ”
  徐凤笙泪如雨下,手中摺扇一划,娇叱声道:“好了,我如今最后问你一句话!”
  “姑娘请问?”
  “你真的不能饶我父女吗?”
  “姑娘此话……”
  “我只要你说一个‘可以’,或是‘不可以’!”
  万家驹不由左右为难。他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内心之中的一点复仇之火,怎么也无法熄灭。
  他想起河套的那晚……
  想起“银衣追魂”徐人龙的一切为自己所安排的陷阱……
  那点复仇之火随着他的意念燃烧,燃烧……       
  他毫无所顾的大声道:“徐姑娘!这……这是不可能的!我忘不了!”
  徐凤笙反而不再哭泣。
  她凤目一惊,银牙微咬道:“好!你为父报仇,任何人也不能拦阻你,可是……”
  说到这里,突然一顺手中摺扇,提高嗓门吼道:“我不能替父消灾,活着有什么用!”
  话未落音,手中的摺扇一侧,径向自己的喉头插……
  “哎呀!”
  万家驹突然大惊,迫不及待,抢上前,猿臂舒处,在间不容发之际,挥手抓牢了摺扇的顶端,叫道:“徐姑娘!你何苦……”“松手! 松手! ”
  “你可能……你……”
  “喀嚓!”一柄钢骨摺扇,应声折为两断。
  由于二人全是用力太猛,各自一个站脚不稳,跄踉辸后数步。
  万家驹不由十分难过道;“姑娘!你……”
  徐凤笙此时粉面惨白,花容大变,将手中的半截摺扇向地上一丢,道:“你不叫我活着做人,却又不许我死!”
  万家驹道:“姑娘,在下对你的心意不变!”
  “心意?不变?哈哈哈哈……”
  徐凤笙一阵狂笑,接着又道:“记得我与你初见之际,你曾说过,永远不离分,永远不变,可是……”
  “在下并未变呀?”
  “你……你……变得太多了……太厉害了!”
  “这话从何说起?”
  “此时说也无益,你既存心报仇,我就只好做不孝之人,最后,我只说一句,说一句……说……
  “姑娘有话……”
  “我爱你!”
  唰——徐凤笙的话未落音,人已穿跃出丈余,一连几个起落,向东首疾驰而去。
  万家万心头一震,比受了一下电击还要难过。
  他毫无目的,追踪而起,叫道:“徐凤笙!徐姑娘!徐姑……”

  荒野,深夜。
  白影一溜如同电闪,一往无前,毫不停留。
  徐凤笙一味狂奔,虽然,她也听得见万家驹的喊叫,但她头也不回,展起全身的功力奔跑。
  万家驹也是猛力狂追,半点也不放松。
  他不知追上了徐凤笙又当如何,但是,他还是要追赶她。
  这一阵,足足追了一个更次。
  突然——眼前黑呼呼的一片林莽,山势险恶,形成一条孽龙似的,隐伏在黑夜里,盘旋蜿蜒峰回谷转。
  前面的徐凤笙突然返身大叫道:“不要穷追,我意 已决! ”
  万家驹也大吼道:“你停下来,我有话……”
  白影一闪而逝,徐凤笙已闪进了那黑呼呼的山峰之中,隐匿不见。
  万家驹那里肯舍,闷声不响,认定她消灭之处追去。
  眼前一黑,透体生寒。
  时间虽是八月,但气温如同寒冬一般。
  万家驹不由立刻一凛。
  因为以他目前的功力修为来说,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不料初进穷谷,顿生寒意,怎能不大感奇怪。
  他略一迟滞,但见不还之处,一道灰暗的高影,好象一道高大的石碑。
  他一点地疾射而前,果然一
  石碑之上,骇然是“九曲神山”四个大字:“这就是九曲山!哼!”
  万家驹冷冷一哼,热血猛然上冲,不分青红皂白,径向内山扑去。
  蓦的——枝分叶动,两侧暴雷一声怪吼:“什么人?”
  吼声之中,峰腰拥出八个汉子。
  八人一式鸳鸯帮的装扮,黑衣宽袖,脸分黑白二色,深夜穷谷突然出现,俨如鬼怪无二。
  万家驹由于一心要寻鸳鸯帮,因此不惊反而一笑道;“在下万家驹!”
  “万家驹? ”
  “啊! ”
  八个鸳鸯帮众不由同是一惊,双方同时暴退两步。
  其中一人勉强问道:“来此窥探……”
  万家驹见他们八人,也不过是鸳鸯帮二三流的脚色,不等他的话落音,早已不耐的道喝:“叫鸳鸯帮的头子来见我! ”
  八个帮众不由同声道:“帮主?”
  万家驹沉声道:“叫他出来答话!”
  八人之中的一个大袖一拂,发出一溜蓝晶晶的寒光,火箭破空而起。
  说也真快。
  蓝箭初起未落,半山之中一道银色的孤光,鼓起衣袂呼啸而至。
  “何事? 啊! 是你……”
  万家驹一见,不由仰天一笑,大出意外的道:“徐人龙!!万某找的正是你,可说是冤家路窄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鸳鸯脸一寒,眼光顿时不安,略略一皱眉头,突然大声叫道:“万家驹!你我的梁子,到野鬼谷了断,是好汉随老夫来!”
  他说完,也不等万家驹答话,抖起长袖,一掠 足有五丈,径向左侧山谷深处射去,快如惊虹陡起,闪电飞星。

  第八十章 仇了情消
  万家驹焉能怠慢,弹腿长身,大吼道:“正合我意!”
  两人星飞丸泻,在黑黝黝的夜色中疾驰狂奔。
  “银衣追魂”徐人龙对山势道路,乃是十分热习,他没命的狂奔一阵,倏而左旋,时而右拐,东蹿,西跃。
  万家驹虽然轻功修为高过徐人龙。
  但是,道路不熟,山势不明,一切又是被动,渐渐的落了后了。
  入山越发深了。
  林阴黑暗得几乎不见五指。
  两下相距,已拖到五十丈左右。
  万家驹十分焦急。
  幸而他目力特佳,不时发现前面一点银光闪烁的影子。
  不然,怕早已追丢了。
  突然———耳听前面“银衣追魂”徐人龙猛然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
  “啊———”接着,一声尖锐的惨叫破空而起。
  万家驹心中不由大疑,展尽全身功力。一连几个腾身,疾如离弦之箭,循声追了上去。
  但见——一点白影歪歪斜斜,在山巅吃力的奔跑。
  “银衣追魂”徐人龙三尺银剑已出鞘,泛着阵阵银光,
  在后苦苦的追赶那个似乎已受伤的白衣人。
  两下相隔也不过是七八丈左右。
  万家驹想不到深山穷谷之中,会有第二者隐藏着,心忖……
  “这会是谁?”一念未转,忽见“银衣追魂”徐人龙拐掌作势,认定前面狼狈而逃的白衣人拍去,口中同时叫道:“小辈,敢破坏老夫的好事!”
  掌风破空有声:轰!
  “啊——”劲风声里,前面白衣人一个踉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的,直向谷底坠落,眼见受了重伤。
  “银衣追魂”徐人龙并不放松。
  他一顺手中的三尺银剑,抖腕发出,口中叫道:“小辈拿命来!”
  三尺银剑曳出一道耀眼的寒芒,如同一条游龙,直向那已受掌伤的白衣人隐坠之处飞矢一般追去。
  “哟!”半声惨嚎,尖锐刺耳。
  白衣人带着三尺银剑,落在一道淙淙山涧之中。
  这时——万家驹已追到切近。
  同时,这座深谷也仿佛已到了山穷水尽,前去无路之处。
  “银衣追魂”飞剑射死了白衣人之后,反身迎谷而立,冷森森的面对万家驹来处大声喝道:“万家驹,有什么真材实学,老夫在这‘野鬼谷’要伸量伸量!”
  万家驹一听这儿就是野鬼谷,不由游目四下打量。
  但见四围高山,全是削壁千仞,飞鸟难攀,如同覆盆一般,好一个险恶的去处,除了来路之外,插翅也难飞出。
  此外,并无二样。
  他打量一周,气冲冲的喝道:“徐人龙,万某要报当年塞北拦劫我父之仇!”
  徐人龙也冷冷的一笑道:“没那么容易。”
  “当年塞北之事……”
  “全是老夫一人所写,又当如何? ”
  “你倒也算得干脆!”
  “谅你也奈何 不得我银衣追魂! ”
  “那是你做梦!”
  “既入野鬼谷,只怕连你那条小命也要变成了狐魂野鬼了!”
  “哈哈哈……”
  万家驹一声朗笑,接着朗声道:“徐人龙,我父在日,与你原是好友,情同兄弟手足一般,你不该为了 ‘紫金魔镜’邀集多人……”
  “住口!”徐人龙沉声喝止万家驹的话,厉声道:“你今日也要约集好手,来计算老夫,是也不是?”
  “万某单人独……”
  “呸? ”
  徐人龙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遥遥的指着山涧之内,沉声道:“那白衣死鬼是谁?”
  “他……!”
  “他要不是你约来的人,为何敢闯入野鬼谷,想要动手坏老夫心血安好的地雷火炮?”
  万家驹闻言,不由倏而一惊,失声道:“地雷火炮?”
  “哈哈哈哈……”
  “银衣追魂”徐人龙仰天狂笑一阵,声震夜空。
  他的笑声一收,才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既进了野鬼谷,老夫也不用瞒你,老夫已安排好了天罗地网,装了地雷火炮,料你插翅也难逃小命!”
  万家驹的怒火更炽,暴吼道:“好个老狐狸!你……”
  他的语未落,人已起,腾起身子,直向“银衣追鬼”徐人龙扑到。
  他快,徐人龙更快。
  银光一闪,徐人龙已跃出两丈之外,阴兮兮的一笑道“你打算在老夫面前逞强,算你错了主意!”
  万家驹那里肯舍,点地追踪扑……
  “银衣追魂”徐人龙抢了个先。
  但见他斜刺里一连几个跃纵,人已上了一个突出的石笋之上,顺手一扯,扯起石笋上象枯藤一般的长索。
  同时厉声一笑,冷冷的左手抽出了火摺子,吼道:“万家驹,你敢再动一动,老夫就燃点这个火信引线!”
  万家驹不由身子一震,不自觉的道:“火信?引线?”
  “银衣追魂”徐人龙十分得意的道:“半点也不错,只要老夫的火摺一亮,野鬼谷中数不清的地雷火炮,就会一齐发作,到那时……哈哈哈,你的尸骨……哈哈哈……恐怕也要化骨扬灰,随着火烟……
  “你……”万家驹咬牙切齿,半信半疑。
  徐人龙早又叫道:“识相的,取出‘紫金魔镜’放在地上,立刻飞出谷去,不然,嘿嘿!……”
  正在此时——
  那白衣人尸体坠落的山涧之中,突的射起一道黄影,娇声叫道:“舅舅!舅舅!”
  来的敢情是司马温玉!
  司马温玉突然在野鬼谷现身,不但万家驹大感意外,连“银衣追魂”徐人龙也意料不到,不由叫道:“温玉!你怎会……”
  司马温玉人在凌空,斜斜的瞟了万家驹一眼,却已尖声叫道;“舅舅!凤笙表姐被人刺死在山涧……”
  “哦! ”
  “啊! ”
  “银衣追魂”徐人龙与万家驹不约而同的惊呼失声。
  这时———
  司马温玉已落在徐人龙的身侧,又道:“凤姐姐似乎受了掌伤,可是,插在她后心的……”
  “银衣追魂”徐人龙早已如梦如幻的道:“怎……怎会是……她……”
  半晌,他突然哈哈一笑道:“温玉,你看错了,凤儿已刺了鸳鸯脸,那人乃是……”
  “哎呀!舅舅!”
  司马温玉忙不迭的急急道;“表姐她……没有刺……”
  “那她平日?”
  “戴了人皮面具!”
  “真的!”
  “我敢哄你吗?”
  “凤……凤……儿……”“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由老泪纵横,如痴如呆。
  这时,万家驹也如同一尊腊像似的,双眼失神,凝目遥望着远远的山涧,形同泥塑木雕的神像。
  他心绪乱极了。
  他知道徐凤笙进入野鬼谷,破坏父亲安装的地雷火炮,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内心的一点真诚的爱。
  而自己呢……
  对徐凤笙这个痴情的女子,毫无一点恩惠。
  徐凤笙为了爱,情愿违背老父的意志,甚至连老父的生死也不顾及,这时她的爱情之坚,可说金石不渝。
  万家驹不由滴下几点英雄泪来。
  蓦然——“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脸色一沉,对着司马温玉喝道:“玉儿!你到野鬼谷何事?”
  司马温玉的粉面飞红,一双剪水双瞳,落到万家 驹的身上,无限哀怨,也无限柔柔呐呐的道:“我……!我妈⋯⋯要我……要我嫁!”
  “嫁给谁?”
  “沙中玉!”
  “也是武林世家,并不辱没了你!”
  “我……!我! ……”
  “你也被万家驹这小子迷住了是不是?”
  “舅……”
  “徐人龙!老匹夫!你好狠心的……”
  “站住!”“钱衣追魂”徐人龙忽然大声虎吼,右手高举枯藤似的引线,左手火摺子抖腕待燃,接着如同狼嗥的吼道:“万家驹,我女儿已死,老夫也不想活,可是,你也活不成,老夫要与你这小子同归于尽,玉儿!快走!”
  司马温玉那里肯走,忙不迭的双手抱着徐人龙的左臂,哭叫道:“舅舅!你……不能……”
  万家驹心如刀扎,那顾许多,长身而起,径向徐人龙扑到,口中叫道:“老匹夫……”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面挣扎,一面叫道:“玉儿! 放手!玉儿!放……”
  “舅舅!舅舅!”
  “老匹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欲明未曙的黑夜,突然火舌一肚:“哎呀!舅舅!”
  “玉儿! 凤! ……”
  “啊! ”
  轰!原来“银衣追魂”徐人龙挣扎之际,已将手中火擂子抖开,火信引线点地,野鬼谷的数千处火药一齐爆发。

  山摇、地动、沙飞、石扬、草皮、树根。
  世界已到了末日。
  天,渐渐亮了,正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清晨。
  九曲山口,站满宇内的万魔,武林的首 领,千百个面孔,都带着沉重而忧伤的表情,望着野鬼谷的出路之处。
  紫雾浓浓,金茫微动。
  万家驹满身血迹,一脸的泥沙,沮丧的一步一步走出野鬼谷。
  “啊!”一众武林,不分正邪,全是一声惊呼。
  万家驹也不望众人一眼,缓缓向九曲山外走去。

     ※  ※  ※
  “镜湖仙居”每当子夜,有一个少年,迎风站在那块大石碑顶上,他身上,萦绕着浓浓的紫雾,闪闪的金茫,常在镜湖中经过的商船鱼舟,都曾看到他那英俊的身影,紫雾,金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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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轩辕兄,第二十一章的回目是什么?从哪里开始?还有二十六章的回目及起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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