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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九阳飞霞
却说万家驹紧随着“千手如来”广大法师乘风疾驰。
两人全是上乘轻功,片刻之间,已下来数十里之遥。
眼前,乃是一片放眼看不出尽头的“青纱帐”,(按北方由天候亢旱,泥土松散,不宜于种植水稻,大都播种高梁,高梁生长得丈余高,加上一片平坦,动辄数十里,人行其中,如同在青纱帐里一般,完全看不到外面,外面当然也看不到里面,故此,高梁绵互之地,多称为青纱帐。)
“千手如来”突然一涌身上了高梁的顶端,稳立如岳,遥指远处道:“家驹!我们抄直路吧!免得迷失了方向!”
万家驹登时不由一呆。
因为,高梁的梢子,软如棉絮,随风摇摆。
而“千手如来”铁塔似的身子,竟然毫不摇幌,轻功若不是已达登峰造极的巅峰,断然无法办到。
万家驹从来没到过北方,因此也没有这种经验。
然而,口中却不能露出怯意,毫无把握的应道:“法师请吧!”
涌身一跃,轻轻落在“干手如来”不远之处。
他觉着脚下一软,险些儿踏断了一根高梁,要是摔下去一脚踏空,这个脸可就丢得大了。
饶是如此,也不觉脸上喷火,生恐被“千手如来”看出马脚。
“千手如来”此时却目凝远眺,没留心万家驹的功力,突然大声叫道:“哎呀!不好!快!”
万家驹放眼望去。
但见遥远之处,一点人影,星丸飞泻似的,绝尘而去。
“千手如来”此时人已如同虚空而行,在一望无垠的高梁秒上电闪飞去,正是那人影消失的地方。
万家驹不知就理,一面尾随疾驰,一面低声道:“大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洒家的对头!”“千手如来”说着,脚下丝毫不停,迎着夜风,飞箭一般。
显然的,事态定非小可!万家驹见他面如严霜,目露焦急,既不多说,当然不便多问。
突然——“千手如来”的身子一起,前驰之势改为上射,半空中头下脚上,倒栽葱似的,劲向下落。
万家驹心知已到,身子尚未刹住。
“啊!”一声破天的大叫。
“千手如来”庞大的身躯突然上弹起来,一拉正待落下的万家驹,硬把他即将下沉的身子抓住,大声暴吼!
“起!”掠成一股奇绝的力道,扑出十余丈外。
这一下大出意外,两人的功力全失。
通!双双存身不住,脚下沉重,一齐跌在地面,把那丈五高下的高梁杆子,压倒了两丈左右一大片。
万家驹不由失惊的道:“大师父!这是做什么?”
“千手如来”环口暴张,威棱逼人,狮口微喘,咬牙道;“好魔崽子!好毒的心肠!”
万家驹如坠五里烟雾之中,摸不清头脑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千手如来”撩起袈裟,吃——撕下了一内里面僧衣衣角,分开一片碎布,交给万家驹道。
“塞起鼻孔,摒住呼吸!随我来看!”
说着,他自己也塞住了鼻孔,爬了起来。
万家驹如法泡制。两人分枝拂叶,前淌不到十丈。
但见,眼前深绿的高梁,已渐渐枯黄死去,再向前走了数丈,枯黄的枝叶全都变成一片白森森,软棉棉的,半点生气全无。
“千手如来”左手一拉万家驹的手臂,右手向五丈之处连连指点,接着,及以手示意,叫万家驹不要开口。
万家驹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不由凉气陡起,张口结舌。
敢情在高梁丛中,露出一个凸起的庞大坟墓,雪白的大理石砌成,其大无比。
墓前,一座高有丈余的石碑,只有三个大字:“商王坟”。
而此时,石碑的两侧,横着两个白森森的尸体。
同样的,两个尸体都一丝不挂,毫无血色,白得如同剥皮的两个鸡蛋。
最怪的,是那坟墓的大理石,好象年长月久,被风雨剥蚀了一般,一层层的,正在剥落,堆满了石粉。
“干手如来”的环目之中,泪水滴滴而下。
万家驹依旧莫名其妙。
但,忽觉一阵头脑发胀,心跳加烈,勉强忍住呼吸,但却痛苦万分,前所未有。
正待说话……“千手如来”怪不迭以手掩口示意。
他的人一指远处,率先点地飞去。
万家驹被这景象闹糊涂了,更被他这神秘的手势闹糊涂了。
因此不敢怠慢,跟踪追出。
一口气足足射出三十丈之外。
“唉!”“千手如来”才长叹了一声,拔下鼻孔的布卷。
他不等万家驹开口,先自道:“洒家的居处,就在那商王坟里!”
万家驹也不由因他的居处被人挑了,寄与无限同情,点头道:“啊!是的!”
“想不到半夜之间,被那老魔崽子得了手去!”
“大法师知道是谁干的吗?”
“当然知道!”
“是谁?”
“黄河三怪之一的‘阴阳人’邓车!”
“找他去!”
“找不到了!”
“为什么?他飞上天去不成!”
“他的去处并不会远!”
“那为什么?”
“适才商王坟的景象你可曾见到?”
“见到了!”
“邓车撒下了‘风化阴丹’,乃是克制洒家“九阳功”的唯一毒物!”
“风化阴丹?”
“是一种纯阴的毒药,只要一滴落地,百年寸草不生,半点沾身,发毛血液尽失,乃是 ‘黄河三怪’的歹毒玩艺!”
“有这么凶吗?”
“凡人嗅到了它那无臭的药味,也要损耗功力十年,败坏血气难复!”
万家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既好奇,又仗义,大声道:“如此说罢了不成!”
“千手如来”摇头道:“眼前只好罢休!”
“他这种恶药完全无法克制吗?”
“有! ”
“什么方法! ”
“洒家的‘九阳飞霞散’一分一滴,风化阴丹等于废物。”
“那太好了!”
“怎奈洒家并未带在身畔!”
“藏于何处?”
“留在商王坟内!”
“现在去取!”“千手如来”并不回答,只把个光秃秃的大脑袋一连摇个不停。
万家驹眉头一扬道:“怕那坟外的巨毒是吗?我们可以……”
“千手如来”目光忽然暴射道:“九阳飞霞散料已不在坟中!”
“怎见得!”
“坟中若有半点灵丹,五十步之内,阴毒难逞!”
“啊!”“必是乘洒家外出,邓车计诱了洒家的爱徒,夺骗去灵丹,然后下此毒手!”
万家驹更为同情的道:“那殉难的是法师的爱徒?”
“是的,是洒家唯一的亲人!”
“千手如来”的虎目之中,洒下滴滴清泪,又道:“邓车得手之后,必在最近停留,隐伏起来,伺机向洒家下手! ”
“法师与他有仇?”
“没有仇!”
“有恨?”
“也没有恨!”
“那是为何?”
“就因为洒家的九阳功,是他们 ‘阴风’毒功的克星!”
“法师曾经找他们麻烦!”
“没有!”
“那……”
“黄河三怪意存夺取‘万魔之王’……”
“啊……”万家驹想不到“万魔之王”的争夺,已传遍了宇内,连北地的魔头全都跃跃欲试,纷纷打算起来。
因此,紧逼一句问道:“这关大法师何事?”
“洒家如今也算魔道之一,他焉能无所顾忌!”
“大法师是否有意逐鹿!”
“先前没有!”
“如今呢?”
“势在必去走一遭!”
“誓在必得魔王之位?”
“并无此意,毁了黄河三怪如愿已足!”
万家驹口中不言,心中暗自嘀咕。
他想——先前对“重九大会”只不过等闲视之,谁知道天下正邪两道中人,会这等重视这件事,看来到时艰苦万倍!
群魔蜂起,能人百出,我凭什么? “唉!”
他不由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道:“大师如今遭此横变,心情必安难安,在下告辞!”
“千手如来”一伸手,抓住他道:“你要走?”
“嗯! ”“到那里去? ”
“汴梁!”“九阳功尚未传给你!”
“大法师心情欠佳……”
“难道你不愿意学?”
“只是为大法师作想!”
“不要为我着想,洒家更不能赖账,既有前言,焉能反悔!”
“……”
“随我来! ”
万家驹只好随着“千手如来”蹿出“青纱帐”。
不远之处,有一所倒廊破败的“五谷祠”。
“千手如来”一面褪去袈裟,一面解着僧袍,急匆匆的道:“有一件事,必须说明!”
“大法师只管指教!”
“此时洒家一无所有,不能采用循序渐进之法,只能恶性的加速传授,因为我必须北上天山,南到普陀,寻取药物,重炼‘九重飞霞’散!”
“啊!”“灵散最少一月炼成,以备‘群魔大会’之用! ”
“是的!晚辈没有主意!”
“脱下衣衫!”
万家驹见“千手如来”本人已脱得一丝不挂,四大皆空,不由红着脸道:“大法师,我也……”
“所以我阻止了你的两位同伴!脱! ”
万家驹还在犹豫之际。
“千手如来”广大法师已盘膝跌坐在地上,一双巨灵手掌,平伸向前,十指上翘,掌心之中隐隐泛出硃砂殷红。
他口中喃喃的道:“坐下来,脚心相对,掌心相合!”
万家驹此时已无考虑的余地。
他连忙把通身的衣衫脱去,坐在“千手如来”的对面。
又照着他的吩咐,脚心,掌心,贴了上去。
“咦!”万家驹心中不由一震。
因为,脚心掌心方与“千手如来”相接,觉着如同火烧汤灼的一般,四处的肌肤激骨奇痛不等,而周身的血液,也如滚汤似的沸腾。
此时——欲待收回,已是不能。
觉着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把自己手心脚心吸住,如同磁石吸住,琥珀引芥,欲罢不能!
耳中忽然起了一阵怪响。先前,吃!吃……剥!剥……
如同水泡,如同烧柴,如同细水长流,如同微风簷铃。
“嗡——”忽然一声大响,好象上通霄汉,飞矢入云。
万家驹只觉着,身在红通通的火堆里一般。
又觉着周身百骸全四散开来,到处不知痛痒,到处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震天价一声大吼!
“好了!洒家的诺言已尽,万家驹,你好自为之吧!”
万家驹如同被雷击昏,此时又如同被雷震醒一般,一跃而起。
但觉自己所坐之处,湿漉漉的,如同泥淖无二。
敢情是他周身流下的汗水,把地上的泥地浸透,变成了一团泥沼。
眼前,阳光四射,时已正午。
他赶忙穿上衣服。
试摸着自己的“紫金魔镜”尚在衣服包裹着。
万家驹解开包袱,双手才摩抚上“魔镜”……
突然——
眼前紫气上冲百丈,金光缥缈四射,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不由奇怪的道:“哎呀!这敢莫就是‘九阳神功’的力量表现!”
正在此时,破庙之外,唧笑连连,一幌眼力之间,闯进三条如鬼似的人影,立刻把万家驹包围起来!
第五十二章 阴丹锁龙
这三个人一色的白衫飘飘,全都是瘦骨嶙嶙,面上一片死灰毫无血色,既瘦又高,宽大的白衫,好比挂在竹竿儿上似的。
还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的六只细谜谜的凹眼,一齐射着绿晶晶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起一股阴森恐怖的感觉。
万家驹一见来意不善,立刻运功戒备,朗声道:“三位意欲何为?”
白衫怪人不言不语,露出排白森森的牙齿,三人同是面含阴笑,都有得意之色,轻蔑之意。
万家驹那里能耐,双臂微震,怒声喝道:“这是什么意思? ”
白衫怪人之一的依旧不声不响,探手在衣袋之内取出一个简形的鹿皮囊来,在手中扬了一扬,不死不活的道:“别急,少时便知!”
说着,忽然将皮囊一端的套子一拉……
“噗!”一阵香息过处,皮囊倒提,一种极其粉细的药末,纷纷扑出。
那怪人嘻嘻一笑道:“邓老三!你把这座破庙封了吧! ”
三个白衫怪之中的一个尖着嗓子一笑,扭动腰肢,似男非女的爹声道:“大哥!这主意不错!”
他接过鹿皮囊,脚下踏着碎步,如同风摆荷花似的围着破庙疾走如飞,那皮囊中的药末,鲜明的留在地上。
片刻之间,他已把了一个圈子,破庙被那药粉围在圈子以内。
万家驹不明就里,茫然的道:“搞什么鬼?”
叫“邓老三”的白衣怪人笑盈盈的学着女人姿势,扭腰飞眼,右手一做“兰花式”尖声道:“这叫保护你!”
万家驹不由恶心欲呕,没好气的道:“你还有一点人味没有?”
“哟!什么叫没人味?”“呸!”
“姓万的,别不知好歹!这个圈子别看不上眼, ‘风化阴丹’得来不易,除了对你,别人我们还真心痛呢?”
“风化阴丹!”
万家驹不由突然一震,破口道:“你们是‘黄河三怪’?”
“亏你有眼力!我就是……”
“你就是‘阴阳人’邓车? ”
“正……”
“看我取你狗命!”
“咦!”劲风扫处, “阴阳人”邓车一飘身疾退三丈,穿出庙门,跃出“风化阴丹”所画的圈子之外。
“黄河三怪”的另二怪,也不约而同远逃三丈。
三人一并排站在圈子之外,白衫的大袖齐拂,引起一阵寒风。
寒风起处,扬起“风化阴丹’所散的粉末。
腥膻、恶臭、刺鼻、辣目。
万家驹不由一懍,不敢追击,急忙后退丈余,依在神案之上大惊失色。
“风化阴丹”的利害,他已从“千手如来”广大法师的口中听到过,同时,也在商王坟前见过了阴丹留下的惨象。
因此,他不敢冒昧将事,心中犹疑不决。
以万家驹的功力来说,不难一跃数丈,跳出圈子以外。
然而,他不敢。如今远隔丈余,那“阴丹”的气味已不可耐,若是由圈子越过,势必直接中毒无疑,何况, “黄河三怪”此时每人手中左右开弓各执着一个筒形的鹿皮囊,作势欲发,势难通过。
“阴阳人”邓车又尖着嗓门叫道:“万家驹!把‘紫金魔镜’放在地上,我们网开一面放你逃生!”
“万家驹怒到极点,沉声喝道:“快些撤去阴丹,万某不究既往,否则……哼!”
“你要怎样?”
“万某出困之后,活剥三怪之皮,”
“要是你出不了圈子呢?”
“没有那回事!”
“不死心只管试试!”
“万某这就来了!”
万家驹话落人起,箭似的向庙外腾身。
“噗!噗!”黄河三怪三人的六个皮囊齐抖,六阵细牛毛似的“阴丹”,如同沙漠中的风暴,迷迷朦朦迎面撒来!
“不好!”万家驹呼吸困难,脑胀欲裂,不敢硬闯,折腰疾射而回,怒不可遏的骂道:“三个无耻的小辈,是汉子真刀真枪!”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万家驹!这就叫做阴丹锁龙阵!劝你认命了吧!放下‘紫金魔镜’,还是逃命的要紧!”
万家驹空有一身绝世武功,血肉之躯难与“风化阴丹”的毒气比拚,一时五脏欲裂,怒火攻心。
“黄河三怪”更不饶人,六个毒粉皮囊,不断的轻轻而抖,放出阵阵毒丹,细粉末缥缥缈缈,化成一片薄雾似的,渐来渐浓。
“阴阳人”邓车早已尖声的叫道:“等咱们弟兄把这座庙右满了仙丹毒雾,到时想救你也不可能了,识相的留下魔镜放你一条生路!”
果然的,随着渐浓的阴丹,空气中腥膻之味也厚起来,呼吸也益觉困难。
万家驹眼见冲不破浓雾,周身感到不适。
他不由一阵犹疑!
“嚏!”眼泪,不禁的外流。
鼻涕,清水似的下淌。周身,软棉棉的,一点儿力道也没有。
万家驹虽把“黄河三怪”恨得牙痒痒的,但却莫可奈何。
眼见得即将沉身于“风化阴丹”之下,连人也要化为浓血。
他只好咬牙切齿的道:“黄河三怪!住手!”
“阴阳人”邓车隐于“丹毒”云雾后面,得意的一笑道:“嘿嘿!怎么?受不住了吗?想通了吧?”
万家驹只要一开口,浓雾就冲入口腔,不住的呛咳,他勉强的逼着气道:“停了丹毒, ‘紫金魔镜’交给你们!”
“这才够交情!”
邓车将手中皮囊收起,扭了扭颈子,得意非凡。
三怪之一的一个又道:“将魔镜放在神案上,高举双手,我们会引你出‘锁龙阵’!”
“双手举起来?”
“非如此不可!”
“有理由吗?”
“当然有!人心隔肚皮,你万一出其不意的动手,三怪弟兄虽然不在乎,可是……可是哈哈哈!太也麻烦!”
万家驹怒不可遏,气冲冲的道:“万某答应放下魔镜,就不会立刻翻脸!”
“但愿你言而有信!”
“过了今天,我姓万的要随时收回!”
“收回?”
“不错!收回‘紫金魔镜’!”
“哈哈哈哈!唧唧唧唧! ”
“阴阳人”邓车怪笑一阵,尖声如啼的道:“咱们得到了‘魔镜’找一灵山圣地清修去了,只怕你的心头难以达到! ”
“你们除非今生今世永不出现!”
“等到黄河三怪二次重出江湖,少不得三人因为‘万魔之王’,武林的三尊金刚巨佛了,你想找场!那是痴心妄想! ”
万家驹心中不由一惊。暗忖:如果他三人真的将“魔镜”携往人知鬼不觉的地方,苦练上十年八载,将“紫金魔功”练成,那便如何是好?
想着,伸到怀内的手,不由一时拿不出来,摸着光油油的“紫金魔镜”镜面,真是失悔适才答应留下魔镜的诺言。
“快快留下魔镜!不然……”
噗!一股“风化阴丹”扑面而至。
“咳咳!咳咳咳……”万家驹眼泪鼻涕分不开的外流,难受至极,只好道:“好!任由天命,万某逃了今天,誓必夺回……”
他说着,一咬牙,忍痛将伸到怀内的手抽出,将“紫金魔镜”向神案上重重的一放,喝道:“来,魔镜在此,拿去!”
紫雾突起,金霞顿生。
万家驹虎目之中,不由湿润润的。
他在万不得已之下,舍去旷离奇珍,心情的沉痛可想而知,不由对着那萦萦的紫雾,闪闪的金光多浏览了几眼,恋恋不舍。
“噫!”他的双目突然睁得不能再大,放出异样的光彩。
脸上,由悲伤忧愁,忽然变成了欣喜。充满了希望。
他发现了奇迹,一种意料之外的奇迹。
但见那“紫金魔镜”的紫雾金芒,竟如往日不同。
——紫雾的面积不断的扩大,金霞的光芒不断的增长。
最使万家驹兴奋的是,紫雾金芒所到之处,如同滚汤泼雪, “风化阴丹”的薄雾立刻消于无形。
周近的腥膻怪味一扫而空,闷人的空气已如往日无异。
这时——“阴阳人”邓车又在庙外叫道:“万家驹!快一点!邓某弟兄已等得不耐烦了!”
万家驹并不怠慢,探手将“紫金魔镜”抓起,同时运起“紫金魔功”,右手一震铁腕,大声道:“万某这就出庙了! ”
紫雾,金芒,人影,掌风。
随着他一声断喝,分开“风化阴丹”云对雾锁的毒阵,奔雷迅电的泻出庙门。
“黄河三怪”不由大吃一惊,同声喝道:“放下魔镜! ”
“你们接着!”掌风如同紫电,声未落,势已发。
“啊———”大声破空而起。
“黄河三怪”之一怪,平地震飞五丈,半空中曳起一阵血雨,尸体直挺挺的摔在山石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万家驹一掌发出,招势不撤,化掌为指,就势疾插。
“哎!”半声惊叫, “黄河三怪”的二怪,怎当得住“白骨血指”全力一插,胸前五个血孔,射出五道血箭,跄跄踉踉退出十几个碎步,仰面朝天跌下,了结了作恶多端的一生,再也站不起来了。
“阴阳人”邓车眨眼不及之下,两个同伴死于掌 指之下,不由心胆俱落,魂飞魄散,手中皮囊猛然摔出,破声吼道: “看宝! ”
“风化阴丹”一扑散开。
万家驹连忙闪身斜飘丈余。
“阴阳人”邓车那敢多留,就乘这刹那之间的空隙,丢下同伴的尸体,亡命的反身狂奔,绝尘而去。
万家驹让过“皮囊”,再想追赶已是不及,气得一跌脚道:“邓车!料你逃不出‘白骨血指’之下!”
说着,点地上射,尾追而去。
他脚下不停,收起左手的“紫金魔镜”,撤去“紫金魔功”,疾驰穷追。
半个时辰下来,何止三五十里!
然而, “阴阳人”邓车人影不见,飞鸿冥冥。
万家驹正待收起轻功……
忽然——不远之处,两道灰色影子卸尾疾驰,风卷而过。
“这不是邓车呀!”万家驹口中虽说着“不是邓车”,但身不由己的向那两条灰影追踪而去。
眼看即将追到……谁知那两条灰影一折势子,倏的鹘落星沉,向右侧一片乱葬岗子翻腾而下,却也快如鹰隼,十分俐落。
万家驹现已追赶了上来,焉能不看个究竟,不由分说,尾随而下。
脚未沾实。
“好小子!”“看家伙!”两声厉喝未已,两股劲风已到。
先前的两个灰衣人,各执一个枯竹杆儿,左右夹攻,拦腰扫来!
“啊呀!”万家驹不意有此,忙不迭微一弓腰,三次弹起。
不料,两个灰衣人突的也是惊呼一声,几乎是同时撤回竹杖,弹身左右退出丈五有余,前踞后恭的异口同声道;“原来是万少侠,小的等鲁莽了。”
万家驹不由一愣,道:“二位……”
年纪大的一个躬身垂首道:“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参见少侠!”
另一个癞痢头的少年,接着手中竹杖一倒,也恭敬的朗声道:“丐帮二代弟子金癞狗,拜见少侠!”
说着,真个的扑倒地上纳头便拜。
万家驹不由慌了手脚,忙的越步上前,搀扶起他来,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二位怎的会认得在下!”
丐帮刑堂副使程占魁肃声道:“前次敝帮受困,多蒙少侠援手,方能挽既倒之狂澜,少侠乃本帮祖师之外的全帮恩人,焉能不认识,同时,当天小的也在场1 ”
金癞狗也应道:“这叫百姓认识皇帝,皇帝认不识百姓! ”
万家驹不由玉面一红,忙道:“二位太谦了,请恕在下健忘眼拙!”
“小的们不敢!”
“贵帮主薛老先生可好!”
“承问,帮主安泰!”
“二位匆忙赶路,莫非贵帮又有重大的事故发生吗?”
“唉!”程占魁不由深深一声叹息,脸上愁云密布,显然是事非寻常。
第五十三章 粉面判官
万家驹不由意味着丐帮中必又发生不寻常的事件,忙道:“副堂主,敢莫……”
程占魁的面容一肃,紧接着道:“敝帮汴梁分坛告警,据巡视堂的消息,最迟明夜必有变故!”
“变故?”
万家驹身子一震,吃惊的道:“为什么?”
金癞狗却抢着道:“这件事是多少与少侠有关!”
“与我有关?”
“汴梁分坛的朝祖典册之上, ‘过天星’许故坛主记下了当年塞外夜劫的秘密,本帮的遭江湖人士所忌,意在消灭证据!”
万家驹闻言,不禁大大的冒火,朗声喝道:“别人要它无用,莫非是在下的仇家?”
程占魁冷静的道:“这却不然,少数不肖之徒,想劫去纪事册,换取少侠的‘紫金魔镜’,因此,汴梁分坛,已成了众矢之的了!”
万家驹越发焦急,气得面色铁青,一把抓起程占魁,大吼道:“事不宜迟,咱们走!”
“少侠请!”程占魁被他抓得手臂酸疼,咧嘴苦笑,但也不能挣扎,只好跟着万家驹射起之势勉力而奔。
三人第二天傍晚时分,已远远望见汴梁古城头。
金癞狗与程占魁,两人已累得筋疲力竭喘息不已。
万家驹恨不得一步飞到丐帮的汴梁分坛,因此,焦急异常的道:“二位缓缓而行,在下先进汴梁城!”
程占魁却道:“依小的之见,白天少侠进城,必定惹人注目,好在江湖人行事,大半都在夜间,不如先在郊外调息一阵,俟至起更时分,再到相国寺本帮分坛,料必还不至出岔子!少侠之意如何?”
万家驹也觉有理,点头道:“也好!”
于是,三个人在离城不远之处,择一僻静地方,分别养神调息。
鱼更初跃。远处城头梆声乍起。
万家驹跌坐方才功行一周,忽见汴梁城头之上,突然现出一点白影,以其快无比的身法,眨眼飘入城内,矫健婀娜。
他不由心中一动,忙道:“走!有人已进了汴梁城了! ”
这时,程占魁与金癞狗也早已发现,追踪着万家驹射起的势子,直向城内扑去。
不料——越过城墙未久。
汴梁城高大的鼓楼之上,突然穿出十余条黑影,以海燕掠波的身法,在栉次鳞比的民房之上,一连十余个起落,迎了上来。
来人个个面色惨白,每人手中一柄尺长既短又宽的怪剑,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狂声闷喝道:“来的敢是万家驹吗?”
万家驹并不相识,凄神扫视来人,反问道:“各位何事?”
那人阴阴一笑道:“本教教主有请!”
万家驹更加茫然道:“教主?你们教主是谁?”
那人沉声冷然道:“你看!”说着,顺手在怀内取出一面绿色三角小旗,小旗的两面,各绣一个张牙舞爪的白色饿狼。
万家驹对江湖上的门派帮会,并不熟悉,而对这一类的信物标记,尤其是不尽了解,谅来丐帮耳目遍天下,必定晓得这三角旗的来历。
因此,他回头对丐帮二人道:“他们是……”
“少侠!他们乃是‘白狼教’的!”
那些白脸汉子为首之人,早又接着道:“白狼教,一点不错。”
万家驹皱起眉头道:“好难听的帮会!”
白脸汉子面色一沉,十分不悦的道:“少在嘴上缺德! ”
万家驹一心要赶到丐帮分坛,不愿与他们噜嗦,也沉声道:“拦住去路,是何道理!”
“本教教主有请!”
“他在何处?”
“城外旧河坪候你!”
“候我?”
“呃!有关你父母血仇的大事,去不去在你,我等话已传到, 走! ”
为首的白脸人说完,一扬手,率先穿出城垣奔向西北。
其余的十余个汉子,也鱼贯起势,转眼之间,只剩下几点白影。
万家驹欲赶到汴梁,原是为了察明自己父母血仇而来,因此, “白狼教”手下的话,正打动了他的心意,转面向丐帮二人道:“二位先到相国寺吧,在下要看看白狼教……”
“少侠!”程占魁的眼珠连动几动道:“白狼教主‘粉面判官’为人阴险狡滑,少侠千万不要轻信他手下的话!”
万家驹父仇既急,艺高不免胆大,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金癞狗也道:“白狼教乃是北道上出名多年的帮会,说不定真的有些信息!”
这句话,益发加深了万家驹的决心,他蜂腰微弓道:“二位,我们在贵分坛见吧!”
语落,人起。认定“白狼教”手下去处疾驰而去。
出城不远,眼前一片黄沙,夜月凄凉。
旧河坪乃是黄河改道前的河床,细沙如粉,寸草不生。
河坪中,数十个“白狼教”众,全都凝神而立,为首的怪人,白面如银,上面生满了发红的细毛,尖鼻圆眼,小耳阔嘴,披了件绿白相间的杂花大氅,一双白多黑少光芒发绿的眼神,滴溜溜乱转。
万家驹来到当场,一见白脸怪人,就知定是“白狼教”的教主“粉面判官”无疑,略一打量,正容道:“阁下就是‘白狼教’教主?”
“粉面判官”也仔细的打量了万家驹一番,半晌才阴阳怪气,颔首道:“正是本教主!”那付神气十足的架子,令人见而生厌,那种大刺刺的味道,使人觉着生气。
但是——万家驹既有所求,勉强的忍了下来,朗声道:“贵教手下……”
“本教主,请你前来,有一桩买卖,要同你谈一谈!”
“买卖?”
“呃!一桩大买卖!”
“是有关在下父母血仇的事?”
“正是!唯一留在武林中的铁证!”
“唯一的铁证?”
“喏!你看!”
“粉面判官”探手怀内,摸出一卷似皮非皮,似纸非纸的土黄卷儿出来,在眼前扬了一扬,接着道;“现在请你说一句话,本教主就可以决定去留!”
万家驹精神不由一振。
他此时已无心研究“粉面判官”的态度,全神贯注在那小小的卷儿上面。
但仍旧不明真象的道:““要我说什么话?”
“粉面判官”又把那黄卷儿纳入怀内贴身之处,缓缓的道:“你愿意提出代价,交换这唯一的铁证吗?”
“代价!”
“当然,本教主得来不易!”
“那是什么……”
“丐帮分坛的宗卷!”
“啊!”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
因此,他千里迢迢的赶来汴梁,就是为了要一看丐帮分坛“过天星”许老八手写的宗卷。
而那宗卷上面,记载着“过天星”十五年前目击夜劫万邦安的实况。
不料——如今竟落在“粉面判官”之手。
因此,忙不迭的道:“怎会到你手上?”
“粉面判官”阴兮兮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道:“这是本教的事!”
“难道你从丐帮分坛抢来的?”
“嘿嘿……”
“偷来的? ”
“……嘿嘿! ”
“是骗来的?”
“你不管怎么来的?本教主只问你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
“那么!这桩买卖好谈了,你愿不愿出本教主的代价!”
“你说吧!”
“本教主一言既出,可不许讨价还价!”
“说嘛!”
“你是要换去丐帮的宗卷,还是 要看一遍? ”
“我要宗卷作为报仇的铁证,叫仇家死而无怨!”
“好1 必须用你那面‘紫金魔镜’作为交换的代价!”
“啊!”万家驹大出意外,不由神色一愣。
“紫金魔镜”乃是旷世奇珍,武林瑰宝,放下它的贵重可以不谈,而师门的传授,又是功力的源本,更重要的一点,他父母之死也起源于这面“魔镜”,焉能轻易的交给“粉面判官”,作为交换。
他迟疑了一阵,不由摇头苦笑道:“这一点,在下难以应命!”
“粉面判官”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道:“那你是不要丐帮的宗卷了?”
万家驹只好强按满腔怒火道:“在下只要看一点上面所记的文学也就可以了!”
他意味着“粉面判官”一定不会再要以“魔镜”交换。
谁知——“粉面判官”摇头幌脑的道;“也好!但也不能白白的让你看呀!”
万家驹闻言,意想所料不错,心中产生无限的希望,忙道: “当然!教主开口吧!”
“要看丐帮宗卷,必须拜在本教主的门下!”
“什么?”
“就在这儿叩头行礼,认本教主为师!”
“这……”
“这就是本教主的代价!”
万家驹的脑袋几乎要爆炸开来,江湖之上最忌的是“爬灰倒篓”,自己已是“七杀门”的传人,怎能又改门别投。
况且, “白狼教”乃是江湖上形而下之帮会, “粉面判官”更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怎能……
想着,摇头不迭道:“办不到!”
“办不到,好!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扬声唧笑不已,笑声一收,阴死阳活的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决不强人所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
他说完之后,回身迈步,对着手下一挥手,喝道:“走! ”
人影一晃,万家驹已拦在前面,大声道:“且慢!”
“粉面判官”一惊而退,也大声道:“你要怎样?”
“除了这两条件之外,万某全然依你!”
“本教主已说过,定不讨价还价!”
“真的毫无转图的余地?”
“本教主向来如此!”
“如此,莫怪……”
“万家驹!你打算用强?”
“事逼出此,休怪无礼!”
“哈哈!嘿……哈哈哈哈!”
“粉面判官”不答反笑,笑声久久始绝,脚下已退到三丈之外,嗓门立刻提高,狂声吼道:“本教主有自之明,既敌不住你‘紫金魔功’,也接不下你的‘白骨血指’。”
“如此,你算聪明!”
“可是,本教主也不打算动武! ”
“你不动武,拦不住万某不动武!”
“你们退后!”“粉面判官”挥手对着他的教众大吼一声,突然之间飘身退出丈余。
万家驹以为他要动手过招,一提丹田衷气……
想不到“粉面判官”忽然大叫如雷道:“本教主该不动手就不动手,只要你敢发动,本教主决不还招!”
“你要赖!”
“本教主只要三跃两跳,就到了滚滚黄河的堤上,随手一抛,那本丐帮的宗卷,也就……哈哈哈哈……随着黄河的急流东去了!哈哈哈哈!”
万家驹不由大急,喝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
“找死!”
万家驹急怒攻心,蜂腰一挺,疾扑而出。
“啊!”“粉面判官”尖声一嚷,真的弹腿一射,果然向十丈以外的黄河堤上奔去。
万家驹不由大骇。
万一“粉面判官”真的把丐帮宗卷丢到滚滚黄河里去,那日夜奔腾澎湃,势同天河倒泻的急流,要到哪里去捞。
想念及此,真的不敢再追他。
因为“粉面判官”若把丐帮宗卷丢下去,纵然把他立劈掌下,依然是于事无补,后悔莫及。
怎不叫万家驹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呢?
“粉面判官”又在远远的叫道:“万家驹!要杀父母血仇,只有本教主怀中的宗卷,才能查出真凶!”
万家驹心中怒火如焚,然而,脚下却一动也不敢一动。
此时, “粉面判官”已将那卷“宗卷”取在手上,在空中扬了几扬,连连划着圈子,口中道:“你的‘紫金魔功’既已炼成,还要‘魔镜’何用!”
万家驹忍气吞声的道:“此事实在碍难……”
“七杀魔王已死,拜在本教主门下,又有何妨?”
“呸!万某不屑!”
“好!这是你自绝此路,休怪本教主不讲交情!”
“粉面判官”说完,故作悠闲自在的负手大跨步走去。
万家驹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本教主格外开恩,带着丐帮宗卷,找一隐秘所在等你三年,三年之内,你若回心转意,可以来找我!”
“等我三年? ”
“可是,三年之中,若是你的仇家己死,只怕你父母的血仇,找不出正主儿,要报也报不成了!”
万家驹尚未答言,忽然——汴梁城内,石破天惊的发出一声裂帛惨叫,惊心动魄。
第五十四章 丐帮宗卷
万家驹不由一惊。
“粉面判官”白脸一阵变青,也是十分不安。
但是,这声惨哨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半点声息全无。
万家驹忽然心中一动,暗忖——
——何不设法接近, “粉面判官”,出其不意的制下他来,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一念既起,强打笑脸道:“粉面判官,凡事且好商量……”
初不料, “粉面判官”何等狡滑,焉能轻易上钩。
他不等万家驹语落,早已冷冷一笑道:“万家驹,你不要在江边卖水,孔夫子门前卖文,本教主别的不行,论心计足够教你十年八载,答应不答应,只等你一句话。”
万家驹的心事被他猜透,不由玉面发热,咬牙道:“粉面判官,你太可恶了!”
冷不防的箭射而起,展出全功身功力,拚命一扑!
“噫!”“粉面判官”一跺脚,先已上射丈余,径向河堤上奔去,口中大喝道:“你向黄河的龙宫里讨吧!”
他的人还没有到河堤,手中的丐帮宗卷已猛力向河心丢去。
“不好!”万家驹不由大吃一声,眼见抢接已是不及。
忽然——河堤背后射起一条身影,捷比苍鹰,快如闪电,干钧一发之际,不偏不倚,竟把那卷“宗卷”抓了个牢。
然而,他还不过是刚把宗卷抓到……
“粉面判官”的人已扑至,奋力一掌,快如风雷的拍出口中喝道:“多管闲事!”
“啊呀!”手抓宗卷之人,全然没防之下,惨叫一声,被“粉面判官”所发的掌风一震三丈, “哇!”血箭疾喷。
“咕通!”他的人真挺挺的跌落河堤里面。
这突然的变化,全是间不容发,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万家驹越发大怒,凌空双臂一剪,铁翅苍鹰似的,划破长空,运功凝神,力聚五指,照定“粉面判官”弹去。
“嘎————”厉啸再起,血滴如雨。
“粉面判宫”的一只小腿,多出四个血孔,淋淋斑斑,洒满了一溜血点,映在黄沙平壤之上,殷红点点。
万家驹一招划伤了奔走未停的“粉面判官”,恼气未消。
但是,眼前急务乃是夺回丐帮的宗卷,救那河堤后突然而起,为了抢救宗卷受伤的人。
因此,他不再追赶狂奔狼突的“粉面判官”,飘身落在受伤那人的身侧。
此刻,那人已坐了起来。
万家驹一看,不由道:“是你!沙少帮主!”
敢情那人乃是“紫云帮”的少帮主,沙中玉。
沙中玉由于一时未防,被“粉面判官”一掌震昏,这时已醒了转来。
他挣红了脸,十分惭愧的道:“一时大意,使少侠 见笑! ”
万家驹也不与他客套,反而振腕一声道:“紫云镇之事,在下尚未忘怀!”
因为万家驹未逢奇遇之前,曾被沙中玉擒下捆绑起来,又因“紫云帮”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之一,也算万家驹的“准”仇家。
虽然江湖上曾流传当年紫云帮没有出面参加塞北劫夺“魔镜”杀死“铁掌无敌”万邦安之事,但也仅只是传闻而已。
如今,沙中玉突然在汴梁出现,万家驹不由想起丐帮程占魁之言,直觉的想到沙中玉也是为丐帮的宗卷而来。
有了这个成见,因此也就毫不客气。
沙中玉的内腑并未受伤,略一调运气息,已如没事的人一般,含笑道:“当时乃是误会!”
万家驹不由冷漠漠的道:“现在也是误会吗?”
“现在?”沙中玉不明其故,愕然道:“现在并没有什么误会呀!”
万家驹依然冷冷的一指沙中玉手中握着的那卷宗卷,问道:“沙少帮主,敢莫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正是!”
“要想毁灭这唯一的证据?”
“不……不……在下并无此意,相反的,我原来是为了怕别人毁了这唯一的证据而来。”
“哼!少帮主!你好一张利口!”
“少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你把那宗卷乖乖的交到我的手上!”
“可以!”
“可以?”
“当然可以!喏!少侠请收下!”
万家驹做梦也想不到沙中玉会毫不惊奇的把“宗卷”交给自己,因此,一时反而不知说如何是好!
是接?还是不接?一时,不自主的犹豫起来了:“你……你……不是说为了此物而来吗?”
沙中玉毫不迟疑的道:“是呀!但愿得‘过天星’许老八记载当年的情形与事实一样,少侠过目之后,能使血仇昭雪! ”
“啊……这……”
“不过,沙某离家之时,老父曾有片言,嘱在下转告少侠!”
“什么话!”
“家父说冤仇宜解不宜结,江湖上恩怨绵绵,无休无止,平添无数杀劫,尚请少侠本上天好生之德,宽宏大量……”
万家驹不等沙中玉说完,仰天一笑道:“哈哈哈哈,姓万的我明白了!”
“少侠明白何来?”
“你父子打算动我以说词,是也不是1 ”
“不过是请少侠留一步余地而已!”
“做梦! ”
万家驹沉声一喝,突然双目电射,杀气冲冲的道:“父母血仇不共戴天,说什么好生之德,留什么余地,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劫杀我父之时,可曾想到好生之德,河套追杀寡母弱子之时,何曾想到稍留余地!”
他说话的语调声沉如雷,脸上怒容怕人。
沙中玉不由苦苦一笑道;“少侠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访清仇家之后,杀……”
万家驹一连吼了七个“杀”字,一个字的声音高似一个字,在黄河流水呜咽,夜风卷动黄沙之际,越觉愁云惨雾,杀气腾腾。
沙中玉不由紧锁双眉道:“在下不过是奉老父之命,传言而已,少侠……”
“用不到!拿过来!”万家驹冷冷一喝,伸手夺过沙中玉掌中的那卷丐帮宗卷。
但见——那卷宗卷外面用黄纸硃封,上面两行 八个正楷:
第一行是;汴梁分坛。
第二行是:祖典宗卷。
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丐帮总舵的帮印,十分慎重。
沙中玉忽然幽幽的道:“少侠,丐帮宗卷已到你手上,谅来‘过天星’不会在丐帮神物之上有不实的记载,沙某心愿已了,告辞了!”
万家驹不由喝道:“慢走!”
“少侠有事?”
“为何不等我看完了宗卷再走?”
“用不着!”
“哈哈哈哈,哪里是用不着,分明做贼心虚,怕万某先拿你开刀!”
沙中玉的脸色大变,忽然挺腰朗声道:“沙某已再三忍耐,更同情少侠的报仇心切,何苦再三再四的逼人!”
“逼人?万某还要杀人呢?”
“只要师出有名,沙某毫无牵连!”
“你是说与紫云帮全然无关?”
“沙某不愿自辨,老实说,若有牵扯到紫云之事,沙某适才可以不把丐帮的宗卷双手奉上!”
“怕你逃不出万某的双掌十指之下。”
“那也未必!”
“要动手!”
“你是看宗卷,如果必须动手,沙某舍命奉陪!”
“好,量你也走不掉!”
“哼哼,沙某……”
嘶——万家驹的两指一拉,已撕去,黄纸硃封,露出一层的皮纸卷儿来。
此时。沙中玉也脸色紧张,凝目瞧着万家驹的面色。
万家驹的玉面生寒,激动得双手微微发抖,双目运功凝神,如电如炬,虽然在沉沉夜色里,也是蚊蚋可辨。
这时,算是万家驹父母血仇的谜底的揭晓。
也是武林中掀起血腥,无数人命的关键。
虽然他二人的心情不同,但紧张与激动乃是 一致无二的。
渐渐的……万家驹已一层的松开焦黄的桑皮纸。
一层, 二层, 三……“咦! ”
“啊!”两个少年人不由却同是一呆,不先不后,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桑皮纸已经一层层解到了尽头。
原来只是一张长长的空白纸,不但不见传言中有关十五年前“过天星”许老八目睹夜劫血案的记载文字,竟连一个字也找不出。
万家驹的满怀希望,至此完全落空。
沙中玉愣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眼神互对,默默无言。良久……
万家驹才抖动手中长长的桑皮纸,大吼道:“这是什么道理!”
沙中玉陷于一片沉思之中,凝神皱眉道:“其中必有……”
一语未完。汴梁城头忽然射起一条灰影。
那灰影歪歪斜斜,挣扎着直向这旧河坪而来。
沙中玉忽然叫道:“万少侠,这丐帮宗卷有诈!”
万家驹也道:“你说是丐帮中人变的化样!”
“眼前还说不出是谁弄的鬼,反正这绝不是丐帮真正的宗卷。”
“那么? 真正的……”
“万……少……侠。”
凌空歪歪斜斜的灰影已来至切近……
“吧哒!”结结实实的跌在河堤之下。
“哇!哇!”口中血如泉涌,腥气呕人,分明受了严重的内伤!
万家驹不由猛的一扑,抢上前去,叫道:“金兄弟,金癞狗, 金……”
金癞狗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口角血丝外'渗,气如牛喘,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哼道:“哎……啊……少……侠……分坛……高手……夜……袭……程……”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万家驹大叫道:“相国寺出了岔子吗?”
金癞狗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咯”的一声,猛喷一口鲜血,奴眼上翻道:“宗……卷……被……”
沙中玉此时一探手,运功施气,伸掌按在金癞狗的中庭大穴,试着他五脏破裂,血不归心,气不入穴。
金癞狗借着沙中玉的外力,勉强引动真气,拚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道:““分坛……宗卷……被高手……抢……”
万家驹既惊又疑,既气又急,插口问道:“哪一路的高手? ”
“多……多……哇! 呕! 呕……咯! ”
金癞狗喉咙里“咯!”的一声,话未说完,伸腿微微一弹,人已断了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卧在当场。
他眼见活不成了!
沙中玉急忙一收手掌,压低嗓门道:“小侠,我们走! ”
“走!”万家驹也是迫不及待,展功向汴梁城内射去。
两人一先一后,如同流星赶月,飞鸢追风认定相国寺丐帮分坛狂奔而去。
片刻之间,已越过高大的汴梁城堡。
“嘎———”又是一声高亢凄厉的吼叫。
正是城中鼓楼之上发出。
接着,一条血红的人影,星落丸沉的由鼓楼之上翻跌而下。
沙中玉凌空道:“少侠,你看!”
万家驹闷声不响,直向鼓楼泻去。
近在咫尺,弹身已到。
鼓楼的中层,人影翩翩,掌风如雷。
数十位红衣汉子,挤在一堆,围着一条黄影,连手猛攻。
那条黄影全仗身法灵活,闪避得宜,但也如同旋风中的一片落叶,丝毫没有还手脱走之机。
万家驹目光犀利,已瞧出那黄形是谁,一时怒火如焚,
凌空一挫奴掌,提足衷气,大叫一声, “司马姑娘。”万家驹喝声未了,双掌已发“哎呀——”
“啊——哟!”随着他的掌风,两个红衣汉子应声被震出鼓楼,尸体带起血雨,如同断线的纸鸢,径向楼外飞去。
司马温玉鬓发散乱,娇喘嘘嘘,叫道:“少侠,到了相国寺没有?”
这时——那群红衣汉子,早已蜂涌一团,数十道掌风,全向万家驹攻到。
万家驹无暇回答司马温玉的话,猛运内功,一式“横扫千军”铁腕振处,疾厉无俦的反击来敌。
沙中玉此刻也已落入鼓楼之内,揉身加入战团。
他一面挥掌拒敌,一面低声凑近万家驹道:“少侠!这是五毒宫五毒帝君手下一百零八个‘布毒使者’!”
万家驹急切问道:“也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
“是的!”
“杀不尽的兔崽子,杀!”
万家驹一声“杀!”人如疯狂的饿虎,百十年的功力,聚在一双铁掌之上,分式扬威,专找那群红衣汉子的要害下手。
沙中玉运起“干坤掌”也是手不停挥。
司马温玉精神大振,一双杏黄的翠袖,左佛右扫,更加劲风如潮。
三人同是少年高手,却有深厚的修为,连手合击,其势如同雷霆万钧,顿使风云变色。
第五十五章 故都血劫
五毒冥女数十“布毒使者”虽然人人功力不凡,那能与这三个当代男女高手抗衡,转眼之间,惨呼屡起,死伤累累。
面积不大的鼓楼之内,尸体横陈,血花四溅。
然而炽烈的酷斗,仍旧不停。
人们,踏着刚死未僵的尸首。跃纵奔扑,惨绝人寰。
司马温玉一面彩袖拂扫不停,人已慢慢向万家驹靠近,低声道:“丐帮分坛之事如何?”
万家驹手上不觉一幌,忙道:“在下尚未到相国寺!”
司马温玉惊讶的道:“你不是从相国寺退出来的?”
“不是!”
“那你也没见到梁上燕?”
“没有!”
“不好!”司马温玉一双彩袖突然加功用力,猛的向外凌厉的一挥,震退了来袭的十余“布毒使者”,忙不迭的道:“丐帮分坛今晚到的人不少,梁上燕一人恐怕……”
“恐怕怎样?”
“恐怕保不住丐帮的宗卷!”
“哦!”万家驹心中大急, “哦”了一声,陡然运起“紫金魔功。”
立刻,鼓楼之内紫雾泛泛,金霞闪闪,势如狂澜的一双紫电掌力,横扫直推,东拍西按,其中又夹着“白骨血指”的嘶嘶指风。
一时,“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东倒西跌,惨叫如喙!
那里是人间世上,分明是地狱阴司。
沙中玉的“乾坤掌”。
司马温玉的一双翠袖。
两人左右包抄,只把五毒宫的人封在鼓楼之内,逼向万家驹指掌之下,欲躲无从,欲逃不能,只有受死的份儿。
不到半盏热茶的时分。
五毒宫的数十“布毒使者”,半个不剩的死得干干净净。
一场火炽炽的恶斗,结果是满楼尸体,四壁血污,立刻沉静下来。
万家驹俊目之中的杀气未灭,寒芒一扫地狱似的四周,瞧了瞧手上的鲜血,一跌脚,狠狠的道:“杀,七杀门只有一个字的戒律,杀!”
其实,他内心之中的印象,是惨然的,悔恨的!
因此,他对着血腥的场面,一时矛盾至极。
却是沙中玉低沉沉的一声道:“少侠,事不宜迟,我们到丐帮……”
“走,相国寺!”万家驹话未落音,人已射出鼓楼。
司马温玉瞟了沙中玉一眼,跟踪而起。
沙中玉也打量了司马温玉一眼,尾随穿出鼓楼。
三人全是上乘身法,至高的轻功,指顾之间,已到了宫殿巍峨红墙碧瓦兽角飞檐的相国寺。
可是,真无人声,连灯火也没有。
万家驹首先落向正殿。
但见寺内一片凌乱,血污狼藉,几个已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墙角,阶前,血污尚流,惨不忍睹。
司马温玉与沙中玉双双落在院中,同声一呼:“哎……哟……”
金银楼黑暗的阴影里,传出声微弱的呻吟之声。
万家驹毫不怠慢,大喝道:“什么人?”
他的语落,人已欺至。
“少……侠……”
“程副堂主! ”
万家驹说着,已把丐帮刑堂的副堂主程占魁拖出阴暗之处。
程占魁的身上,血污斑斑,离死不远。
但他却挣扎着痛苦异常的道:“少……侠……你来迟……来迟一步……步了!”
万家驹此刻后悔莫及,悔不该让“白狼教”的人花言巧语,把自己骗到旧河坪去,以致相国寺内不可收拾。
眼见着丐帮分坛落得如此下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因为,这些事可以说都是为了自己所想的。
若不是“过天星”许老八的记载关系到万家购的血仇,也不会有这场挑帮毁山之劫,纵然有,万家驹也没有干系。
于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万家驹不由惨厉的道:“分坛的宗卷呢?”
程占魁出气多,吸气少,呐呐的道:“被……一个……一个……蒙面少……年……抢……抢去了!”
万家驹身子一震,心想奇怪:——宗卷? 恼人的宗卷。
沙中玉此时插口道:“少侠由此看来, ‘粉面判官’听出宗卷乃是假的了。”
万家驹此时刻的心中,也凑巧正在想着旧河坪“粉面判官”那卷宗卷来。
他沉吟了一下道:“粉面判官为何要以假品来欺人,他不怕我为了宗卷要他的命!”
沙中玉苦笑一笑道:“粉面判官想在少侠尚未到丐帮之前,用假宗卷兵不血刃的换取少侠的‘紫金魔镜’,意在不劳而获。”
“他是做梦!”
“天下不少人都自以为聪明,把别人当傻子!”
“他财迷心窍!”万家驹嘴里咬牙有声,转面又向程占魁道:“那蒙面少年是哪一路的?”
“不……不……认……识……”
“不认识? ”
天下武林,以丐帮的眼皮子最杂,帮众遍满宇内,不但稍有名气的武林,丐帮耳热能详,尽知来龙去脉,连江湖上一般小卒,也很难逃出丐帮的眼线。
程占魁怎会不认识?
万家驹不由大急道:“他的功力如何?穿装打扮怎样? ”
程占魁略一沉思道:“他……一身……白衫……黑纱蒙……面……功力……功力……”
说到这里,他忽然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又道:“小的抱了宗卷……出殿就……与……他照面……”
“他动手就抢?”
“小的接不下他的……掌风……回头就……跑……”
“他呢?”“
他……突出暗器……射中……小的……玉……枕……”
“暗器?”万家驹心知程占魁所以翻过身来的用意,想是叫他查看受伤的“玉枕大穴”,从暗器上去寻那少年的来历。
司马温玉与沙中玉两人也都会意。
三人不约而同,一齐向程占魁的玉枕伤处瞧去。
“啊! ”“噫! ”“是他! ”
他们同时退后半步,全都大吃一惊,互望一眼。
原来 程占魁的玉枕穴上,银光闪闪,在猩红血痕中,格外刺目的插着枝精工细镂的“银剑”,剑身深入寸余,尚有寸余露,在外面。
万家驹不由愕然失惊,叫道:“银剑追魂令!”
司马温玉蛾眉双锁,久久不发一言。
沙中玉口中也道:“是的,飞虎堡的信物,飞虎帮的大令。”
万家驹冷哼一声,右臂舒处,两指一捏,捏紧露在外面寸余银剑,顺势一拔……
“噢——”程占魁疼得就地一滚,发出刺耳惊魂的高叫,咕碌碌由石阶上滚到院落中心,当时气绝身亡。
只有石阶上留下的一滴滴污血,在淡月疏星之下,特别刺眼。
万家驹深锁眉头,凝目盯在手中的小小银剑之上。
这柄如同玩具的小小银剑,他并不陌生。
记得是他出道之初,被徐凤笙从水中救上船,就看见过两柄。
一柄是快艇上飞虎堡“恶判官”传令所持。
另一柄是徐凤笙取出迎令所用。
前一远还在江上,只不过仅见到寒光刺目生辉而已。
后一柄因他那时正站在徐凤笙的身畔,分外看得清楚。
与这一柄一式无二。
而且——他又想起当时船上徐凤笙女扮男装的事来,如今程占魁又说是一白衣蒙面少年,不是她还有谁?
“是的,一定是她!”万家驹顺手在靴底上擦去“银剑”上的血迹,放进贴身袋内。
沙中玉不由茫然道:“少侠,难道已看出是谁了吗?”
万家驹颔首沉思道:“是……”
他的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迷惘的道:“揣测而已! ”
沙中玉根本不知道有徐凤笙这段事情,因此,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道:“追魂令虽是飞虎帮的东西,可是……”
“少堡主也知道是飞虎帮的信物?”
“但是……银衣追魂徐人龙无子,手下也没有年青的高手,低乎又不是飞虎堡的人,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这……”万家驹在沉吟之际……
司马温玉忽又失惊的道:“哎呀,梁上燕为何不见了,她……”
她说着,秀目梭巡四周,人也纵出正殿。
万家驹也才想起———他想起“百变飞狐”梁上燕原来与司马温玉在一起的,此时为何……
想着忙道:“她与你……”
“她与我分拒来敌,我因想引诱部份强敌离开相国寺,免得他们乘乱夺走丐帮的宗卷,她……”
司马温玉说得此处,语气一顿,豁然想起道;“对了, 这是我们商量好了的,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引诱了一班血盟著为首的强敌,向……”
“向那个方向去了。”
“正东!禹王台方面!又是为何不见回来!”
万家驹不由也焦急道:“我们这就赶去!”
说着,叟——衣角带起一阵破风厉哨,腾身上了殿角。
夜风习习之中,隐隐可以听出正东方有阵极其细微的叱喝之声,也有劲风鼓动之声分明有人动手。
这时,沙中玉司马温玉也已到了屋里。
三人不再多言,一齐展功腾声,直向禹王台扑去。
百十来丈,转眼已到。
土丘坟后,叱喝不绝,人影奔腾。
血盟帮的数十褐灰衣衫怪人,还有十余个奇丑无比的高手,正在呐喊相搏。
奇怪的是,其中并无“百变飞狐”梁上燕。
万家驹并不放松,还在十余丈外,双臂已微微上抬,力聚掌心,半空中,头下脚上,如同飞将天兵,怒吼声道:“全给我住手!”
“啊———”
“哦———”
他口喊别人住手,而自己早已发出奔电似的一根。
掌风“澎”然一声大响,砂石高扬,血滴如雨。
血盟帮的一众死伤了三四个。
另一帮的奇丑怪人,也有两个震飞三丈,血染土坡。
万家驹招发人落,插腰站在两帮人的中间,咆哮如雷道:“你们是什么来路!”
血盟帮中不少是见过万家驹的,他们想不到在河套一役未死,不旋踵,短短的数月之间,已经名满武林威镇江湖的万家驹,会突然而至。
因此,人人互望了一眼,没人敢回答。
万家驹更加生气,沉声冷森森的喝道:“血盟帮帮主专做缩头乌龟,却要你们这些小辈出来丢人现眼!”
血盟帮众人敢怒而不敢言,个个噤若寒蝉。
家驹呸了一声,回头又向那帮奇丑怪人喝道, “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奇丑汉子中的一人越众而出,反喝道:“瞎眼的小杂种,你看我们是那一条线上的!”
万家驹正在怒火高炽之际,焉能任他泼口便骂,一抖右手五指,暴吼声:“找死!”
“白骨血指”焉同小可,指风嘶的一声……
那怪人半声没哼,胸前五道血泉怒喷,尸体仰天打下。
“啊呀! ”
血盟帮的人异口同声聚蚊成雷的发出惊讶的叹息。
奇丑怪汉的同伴,也吱吱喳喳的鼓噪起来。
万家驹指毙怪汉,怒火未消,上欺三步,双手十指抖动欲发,沉声喝道:“你们是说什么来头!”
就在那群奇丑怪人尚未答言之际。
禹王台土坟七十二洞之中,突然一声, “他们是老夫的手下,中原五鬼七判十二兄弟!”
话声阴沉如同闷雷,语气冷森如冰。
但是,听在人们耳朵之中,如同雷霆洪钟,嗡嗡有声,久久不绝,来人功力之高实在空前未见。
万家驹等三人不由全是一震,由不得一齐回头瞧去。
禹王台的山洞之内,施施然,踱出一个绎袍老者,好生凶恶。
他头如巴斗,红发碧眼,身高如塔,乱髯发黄,腰际,露出九柄‘蜈蚣柄’的三尖飞叉,丑如鬼怪,凶似太岁。
司马温玉一见,不由嘤然一声怒吼!
“飞叉老贼!是你!”她的一语尚未落音。
那绛袍怪人碧眼一翻,肩头未动,振臂推掌,沉声喝道:“丫头!找死!”
“死”字音落,劲风扑到。
司马温玉前扑的势子已成,正与那股劲风撞个正着,欲接不及,欲躲不能。
“哇!”血光疾射,她的人也一震离地,象片落花似的,平落下来。
第五十六章 母子情深
绛袍怪人出其不意,凌厉无伦的出手震伤了司马温玉。
万家驹不由勃然变色,振腕抖臂,遥发一掌,虽然两下相隔足有十丈,但劲风破空有声,锐声刺人耳鼓,劲道着实不凡。
不料那怪人冷冷一笑,一不闪避,二不卸力,袍袖轻拂,轻蔑的道。“凭你这一手还差得远!”
说也奇怪,以近百年功力的万家驹,虽未全力而发,却也不是一般高手所可比拟的,力道焉能软弱。
可是,空气一阵浮荡,嗡嗡四散。
万家驹掌上毫不着力,如同扑了个空。
这力道是怎样消失的?
“噫!”他惊异的一叹,忙着收掌卸势,脚下后退一步。
绛袍老怪阴兮兮的一笑,缓步向土坡前走来,口中不死不活的道:“万家驹,你在别人面前可以称强道霸,在老夫面前,劝你少张牙舞爪!”
万家驹气愤不过的道:“你有三头六臂?”
“没有?”
“纵然真的三头六臂,万某也要你头落臂折! ”
“少说大话,且听老夫说明来意!”
“万某不问可知!”
“你道老夫是谁?”
“邪门左道,不齿的冤魂野鬼!”
“老夫在河套的海天坞安窑之寨!说起来我们是一水之隔的邻居,哈哈!”
绛袍怪人的笑声如同狼嚎,嘶哑暗沉。
万家驹冷漠漠的道:“关我何事?”
“大有关连,因为一年之前,老夫我在河港海里,收殓了一具女尸!”
“老怪物,少扯东拉西;”
“那女尸荆簪布裙,但却受了遍体的鳞伤!”
“什么?”
“老夫仔细的辨认之下,原来不是别人,却是……嘿嘿! ”
“是谁?”
“却是!嘿嘿嘿嘿!”
“到底是谁?”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屠———龙——神——女! ”
“啊!”万家驹当时身子一震,鼻头辛,险些儿落下泪来!
然而,他心中产生了一线欣慰的希望。
他记得一年前的夜里……
“轰!”劲风凌空一震,母亲被震离船的一刹那,自己船破落水的情景。
自己在波浪涛天之中,幸而不死,遇到了徐凤笙。
母亲……她不知怎么样了?也许是象自己一样,在九死一生之中,遇到了救星?
如今陡然听见这绛袍老怪之言,怎能不紧逼的问道:“真的吗?”
绛袍老怪冷冷一笑,摇头幌脑道:“我飞叉太岁从来不打诳语!信不信由你!”
万家驹神情大振,忙道:“你救下她来吗?”
“救是救上来了,不过……”
万家驹急欲知道下文。
但是, “飞叉太岁”却故意的卖关子,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他迫不及待的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飞叉太岁”煞有介事的叹息了一声,幽然道:“可惜她受伤太深,又在水中浸满了一肚子水,老夫回生无力,那喧吓一世屠龙神女,就香消玉殒,魂归天国了!”
万家驹泪水盈盈,悲凄不胜。
他们母子在河套之中,相倚为命,隐惹了一十五年,朝夕不离,母子天性,正如当肉连心。
而万家驹自从形单影只的走入江湖之后,虽然没有一时片刻的安静,但对于思念母亲的一片孝心,却是一日不能或释。
如今———“屠龙神女”之死,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母亲的尸骸既然有了下落,焉能任由他去。
所以,万家驹抹去泪水,强忍悲哀道:“不知我母亲的后事……”
“飞叉太岁”好似十分慨慷的道:“老夫焉能任由她抛尸露骨!”
“多谢前辈!”
“我把她用上等棺木,隆重的厚礼,收殓起来。”
“万某不知怎样答谢才好。”
“同是江湖一脉,不必拘礼!”
“请问前辈,敢莫与家母是旧友!”
“非也!”那更感激不尽,请受……”
万家驹说着拱手到顶,深深一揖。
不料, “飞叉太岁”身子一侧,突然飘出七尺,让过礼,连连摇手道:“慢来!慢来!老夫不受你的大礼!”
“却是为何?”
“我‘飞叉太岁’所以有这番好意,先前并没有什么目的……”
“难道如今……”
“如今不料有了大大的好处,这叫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是好心有了好报,心术没有白费!哈哈!”
万家驹不由疑惑的道:“可不可以说明一点?”
“正要说明!”
“前辈有何好处?”
“老夫觉得做儿子有生养死葬的义务!”
“万某不孝,生未养死未葬!”
“老夫代你办了,也是一样,不过你要大大的谢 我才是! ”
“在下心中铭刻,永远不忘!”
“老夫是现在实主义!”
“现实? ”
“呃!我想用你母亲的骨骸,换你一件宝物!”
“宝物?什么宝物?”
“紫金魔镜!”
“啊!”万家驹不由楞然后退了三步,双眼发直,不知如何是好!
“紫金魔镜”岂能轻易转手交与别人?
母亲的尸骨焉能不顾?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半哀求的道:“前辈可否改一个条件?”
“老夫心意已定,万无更改!”
“魔镜乃旷世奇宝,并无第二面!”
“难道生你的母亲有第二个?”
“这……”
“答不答应,只要你一句话,老夫并不 勉强! ”
“可是……”
“最好你给我一个直接了当的答复!”
“要是答应?”
“立刻随老夫到海天坞,见到你母的尸骨,将‘魔镜’留下,任由你将屠龙神女的尸骨带去也行,就近下葬也好!”
“我要是不答应呢?”
“老夫也已有了打算!”
“你打算怎样?”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飞叉太岁”阴阴而笑,笑声里,如同有万把尖刀,那些个刀尖,一齐扎在万家驹的心上,紊乱如麻,打不定主意。
这时——受伤不轻的司马温玉,原本在运功调息。
她忽然一收功力,顾不得伤势未愈,娇声道:“少侠,飞叉老怪狡滑如狐,他的话不可轻信!”
万家驹尚未回答。
“飞叉太岁”绛袍大袖一拂,踱开了两步,十分悠闲的道:“老夫已经说过,信不信由你,绝不强人所难!”
他那份闲情逸致,更使人捉摸不定。
万家驹只好试探着道:“我若真不答应,你准备将我母的骨骸怎样处置!”
“天机不可泄漏,恕老夫……”
“大胆……”紫雾一喷,人影疾射如电,万家驹被他这一句话激起无名怒火,突的发动攻势,探掌一抓,快如奔雷,眼前的人全都不曾看清。
“飞叉太岁”更来不及闪躲,一只右腕,已被万家驹扣了个结实。
腕脉被刺,生死交关。
不料, “飞叉太岁”毫无惧色,反而冷冷一笑道:“你要怎样?”
我要你说出你的办法!”
“老夫说也无妨。”
“说!”
“我要把‘屠龙神女’的骨骸从墓中取出,化骨扬灰,叫她永世不能投胎,死无葬身之地!”
万家驹五脏欲裂,手上路一用力,大吼连天道:“你放屁!谅你也不敢!”
“我为什么不敢?”
“万某先将你立毙在禹王台前。”
“并不能挽回‘屠龙神女’死后的劫数。”
“欺人自欺!”
“索性告诉你知道,老夫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临行之时已着人依老夫妙着行事,不致有误!”
“什么鬼计?”
“只要敢动老夫的一根毫毛,他们会找已死的‘屠龙神女’算账!”
“这……”
“哈哈哈,你动手呀!动手毁了老夫吧!”
“飞叉太岁”耍起无赖来,冷笑如旧,神色怕人。
万家驹如同斗败的雄鸡,泄气了的皮球。
他的左手五指渐松,人也沮丧的颓然呆立当场。
因为, “飞叉太岁”这句话是足可相信的,因为这并不是难事。
而自己既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当然不能在杀了“飞叉太岁”之后,立刻到那儿把母亲骨骸起走。
这时——“飞叉太岁”早又缓缓的道:“你杀呀!你要不杀老夫,以后不可追悔!”
“我……我……杀……了……”
“你杀了老夫,以后是追悔定了。”
万家驹如同滚油浇心,气,慌,恼,怒,集于一时。
他左右为难,但是他必须有所选择。
要保存“魔镜”,就难免使生母的尸骨化成灰烬!
要保存生母的骨骸,就要放弃武林瑰宝的“魔镜”。
这是二者不可得兼的,而又是二者同等重要的。
片刻,沥血呕心的片刻。
万家驹终于以最大的决心,作了一个不凡的决定。
他忽然大声吼道:“你……你……你真的……真的决定了。”
万家驹也是十分颓丧的点头道:“是的!”
“飞叉太岁的话靠得住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家驹说着,已转面对“飞叉太岁”认真地道:“万某不惜以武术之宗,魔功之主的‘紫金魔镜’,换取对你毫无一用的母亲骨骸,你若是骗我的话,哼哼!”
他的两声冷笑,如同九秋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飞叉太岁”的脸色不由一变,心中打了个寒噤。
但他转瞬之间,又恢复了阴沉面色,寒声一笑道:“到时自然!”
万家驹大跨步走到血盟帮那群褐灰长衫怪人的身前,厉声喝道:“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借你们之口,回去告诉‘血盟鬼王’就说万某改日定必血洗血盟帮!滚!”
血盟帮一干帮众那敢出声。
他们互望了一眼,一声不响各展身形,径自去了。
这时——沙中玉缓缓上前,凝目道:“少侠真的要随‘飞叉太岁’到海天坞!”
万家驹沉重的点点头道:“是的。”
“那末今晚丐帮的宗卷?”
“既已落到别人手里,只有空跑一趟!”
“不知那白衣蒙面的少年高手是谁?”
“一俟海天坞事情告一段落,万某不难查出!”
“飞叉太岁”生恐夜长梦多,事请有了变化,走上前来道:“万家驹,我们该走了!”
万家驹转面又向司马温玉道:“姑娘伤势如何?”
可司马温玉的花容苍白,由于她未能及时调息,心中又耽心万家驹到海天坞的安危,因长,皱起柳眉道:“我不妨事,有关魔镜之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多谢姑娘的好心”
沙中玉自告奋勇的道:“在下随万少侠海天坞一行!”
“不必,请少帮主劳驾,护送司马姑娘一程,在下到海天坞多则十天,少则七天,必有分晓。”
万家驹说完之后,提高了嗓门对“飞叉太岁”喝道:“我们走!”
衣袂飘飘,彼此分道扬骠,沙中玉与司马温玉转向江南,万家驹与“飞叉太岁”并肩疾驰,星夜向海天坞赶路。
第五十七章 红衣女鬼
海天坞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条,形势十分险要,地点也十分隐秘,更十分荒凉。
青衫飘飘,绛袍抖抖。
万家驹与“飞叉太岁”在十余个奇丑怪人蜂拥之下,已到了入坞深处。
“飞叉太岁”收势停身,一指不远的一片房屋道:“少侠初来敝坞,且请少憩……”
万家驹心急如焚,急欲一探母亲的遗骸,因此迫不及待的道:“不必,我母遗体现在何处?”
“随我来!”“飞叉太岁”胸有成竹,拧腰而起,直向左侧土山后面射去。
万家驹丝毫不慢。
指顾之间,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之前。
石室大约五丈,两扇石门紧闭。
横着石门之上,写着:“屠龙神女归骨之所。”
万家驹一见,不由珠泪如雨,禁不住悲痛万分。
他扑倒墓前,叩地有声,祷告着道:“不孝的驹儿,竟不知母亲早有归所,未能……母亲!你在天之灵有知,帮助孩儿报……报了血仇……我再来……守孝……终生侍候……母亲的……香火,再也不参入江湖……中争名夺利……”
他越哭越伤心,先前还流的是泪,到后来,泪已流干,代之流下来的,是滴滴的鲜血,眼睛也模糊不清。
“哼哼!”
“飞叉太岁”得意的一声冷笑,道:“万家驹!老夫之言不虚吧!”
万家驹勉强应道:“多谢前辈……此生难忘!”
“老夫有为而来,不用多谢!”
“前辈之意……”
“你我履行诺言!”
“啊!紫金魔镜……”万家驹说着,一只手已探入 怀中,摸出“紫金魔镜”来。
紫气缈缈,金霞生辉。
“飞叉太岁”的一双怪眼,贪吝得虎视眈眈,落在“紫金魔镜”之上。
他喜极如狂。因为,这魔道之宗,魔功之首,万魔之王的旷世奇珍,片刻之间,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天下魔道用尽心思,想尽方法,都想得到,有的甚至不惜牺牲性命,领荡基业来争取这面魔镜,却落得一个横死。
还有的人直到死,并没有看到“魔镜”的影子。
想不到自己略施小计……
———嘿嘿嘿嘿!“飞叉太岁”心头不由笑了起来。
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跨步而前,探手过去道:“魔镜算是老夫的了!”
“慢!”不料万家驹一收手,泪眼婆娑的道:“你急什么? ”
“噫!”“飞叉太岁”脸色一沉,又道:“你失信毁约1 ”
“那为何……”
“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你要怎样?”
万家驹执着“紫金魔镜”的手扬了一扬,紫色的影子,夹着黄晃晃的光芒在“飞叉太岁”眼前照了一照道:“这面魔镜可是武林的奇珍,旷世瑰宝……”
“你母亲的骨骸也是……”
“当然也是万家驹难寻,举世无双!”
“这不就结了吗?”
“可是,我不能凭着这间石屋,几个大字就把魔镜双手奉上!”
“要怎么样才……”
“我母亲的骨骸是不是真的在这石室之内?”
“当然!”在我来说,还有疑问!”
“飞叉太岁”不由蓦然一惊。
但他阴沉的性格使然,片刻之间又冷冷的一笑道:“那是你多疑!”
“对江湖上一向声誉不佳的人,不得不如此!”
“你说老夫的信誉不佳?”
“最少我对你不太信任!”
“怎样才使你信任老夫!”
“打开石门!”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飞叉太岁”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他要借这阵狂笑掩饰他的奸狡,借这阵狂笑,引开万家驹的一双电目,也要用这声狂笑来施展他的奸滑。
万家驹茫然道:“笑什么?”
“飞叉太岁”的笑声一停道:“我笑你聪明过度,假不了的,你放心!”
“我要你打开石门!”
“这有何难!”
“飞叉太岁”真的大步上前,左右开弓,双手向石门分两旁推去。
吱——石门大开,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飞叉太岁”毫不犹豫,穿身射进石室。
唰———他一亮火摺子,点燃了迎门石案上的一对素烛。
洞内,顿时明亮起来。万家驹不再迟滞,点地一飘身,也进了五丈的石室。
石案后面,腥红刺眼的红毡铺盖着一口庞大的黑棺。
黑棺之前,一块白底金字的神位,上面写着:“一代大侠铁掌无敌万邦安夫人屠龙神女之灵位。”
洞内阴风惨惨,微弱的烛火摇摇,桐棺一口,凄凉万分。
“哇!”万家驹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飞叉太岁”怪眼珠连连眨动不已,心中高兴非常。
他心中暗想———你越是哭得利害,我“飞叉太岁’越有把握, “紫金魔镜”看来是属于我所有了。…
万家驹哭了一阵,含悲忍泪,缓缓立起,眼望七尺桐棺,悲凄的道:“妈!你可知道驹儿回到你面前了吗?妈……你为何……为何不言……不……语……不语呢?吗……”
他一面说着,已走到棺木切近,探手一掀,那幅腥红的毡子应手揭开,露出黑漆如镜的棺盖来。
“飞叉太岁”不由猛的一惊。几乎失声叫了起来,暗喊一声:“糟糕!难道万家驹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
任令,他是老奸巨滑,也不由捏了一把汗,勉强的上前一步,提心吊胆的道:“你要开棺?”其实。万家驹乃是一番孝思,孺慕之情难以遏止,并无“开棺”之意,乃是一时冲动。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人死一年,纵然开棺,早已看不出什么了,慢说是“屠龙神女”的面貌,恐怕连肉早化,衣衫腐蚀,最多,不过是一缕头发还存在着了。
万家驹闻言,不由轻抚棺木道:“我恨不得真的开棺……”
“万万使不得!”
“飞叉太岁”连连摇手,神情有些焦急的又紧接着道:“你母死已年余,尸体早已羽化,此刻开棺反而惊动了她的阴灵不安!”
“阴灵?不安?”
“可不是吗?再说,你有今日的成就说不定就是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在冥冥之中暗暗的指点,保佑……”
“呃也许是的!”
“甚至是风水使然,你一开棺走了地气。浅了龙穴,只怕……”
‘这……你的……意思……”
“老夫乃一片好意!”
“哦!好意!”
“退一万步说,纵然这些顾忌都没有……”
“还有什么不便之处呢?”
“翻尸抖骨,终不是人子之道! ”
“噢!人子之道……”万家驹心中已在暗暗盘算——
“飞叉太岁”这等口若悬何,舌似利刃,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一味拦阻自己,不主张开棺,为什么?
他真的是一番好心?还是……
也想到这里,不由先前丝毫无疑的信心,渐渐有些动摇。
因此,他试探着道:“依你之见呢?”
“飞叉太岁”连忙接着道:“依我之见,择吉不如碰日,就在今天,老夫在你亲眼目睹之下,派人封了石室,挑土搬石,垒起一座大大的坟茔!”
“却是为何?”
“一则入土为安,使屠龙神女得以安顿,二则尽了你人子之道,也好放下一条心思专心一意的为你父报仇!”
“嗯!不错!言得极是!”“
如此!你请出来,老夫立刻命人……”
“不要忙!”万家驹一面说,一面已将扶在棺木上的一只手抓紧了棺盖的边沿。
“飞叉太岁”的一双怪眼,也不稍移的盯在他的手上。
忽然——
万家驹的五指一抓,手臂略抬……“喳!”
棺木上盖轻响一声,立刻移开寸余:“啊!”
人影一闪, “飞叉太岁”弓腰射向石室门前,大叫道:“万家驹,你真要开棺?”
万家驹这时已看出其中必有蹊跷,冷冷的道:“你为何这等怕,难道说……”
他的话音未落……
“飞叉太岁”的双目生寒,充满了杀气,手臂一长,突然抓住了石门顶上的一个铁环,口中恨恨的道:“小奴才,找死!”
但是他用力向下一拉。“卡!”
轻响如簧,接着:“轧轧轧轧……”
铁器滚动之声不绝,震人心弦。
万家驹顾不得再去掀棺盖,游身扑向门外,喝道:“不要捣鬼”
“自寻死路!”“飞叉太岁”也暴吼一声,扭腰出石门。
真是说时迟当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万家驹已即将射至门首之际……
“嘭!”一声大响,两扇石门合得风丝不透。
石室之内,立刻黑暗起来,先前的两只素烛,这时一枝已熄,另一枝腊泪滴滴,一炸一炸的溅出火星,分明是油尽欲灭。
借着一星星的烛火,但见四壁一色水磨麻石,从石门间观察,怕不有五尺多厚,酌量要想出困,还只有从石门处动手!
想念既起,运功提气,力聚双掌,开气出声。
“嗨!”两股其大无比的劲力,遥遥向石门震去。
“轰!哗哗啦啦……”大响一声,石屑纷飞。
石门分明被震粉碎,而墓中丝毫未见光亮,先前那点星星烛火,也被激动的气流,震得熄去。
万家驹心中大奇,摸索到石门之前,不由暗喊了声:“苦也!”敢情那石门外面,还有一层牢不可破的钢板,用手扣时,半声不响,真不知有多少尺厚。
他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出,把“飞叉太岁”碎尸万段。
正在此时,吱——
身后一阵大响,刺耳惊魂。
万家驹急忙回过身来,凝定神色,运集目力瞧去,不由愕然大惊。
但见那七尺黑棺的棺盖,正在向一侧移动。
这岂不是赫人听闻之事。
———莫非是活见鬼?万家驹的一念未了,那棺盖日移动横放在棺木的中间,不再转动。
黑洞洞的石室之中,原本阴森鬼气。
此时,更显得毛发倒竖,鬼气森森。
渐渐的……一个女人的头发,由黑棺中露出,眉、眼、鼻、口、脸、颈……红色的衣衫。
隐隐约约之中,分明一个女人,由棺内坐了起来。
万家驹虽然胆大,但也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他身靠在石门的钢板上,两手手心不住的渗汗,大声喝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是我!”娇滴滴的一声,如同黄莺出谷。
万家驹魂飞魄散,他不由头晕脑胀,只听过人家传说中有鬼,但鬼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过。
如今……正在他一念未转之际。
那棺中的红衣“女鬼”,忽然一起上冲,陡然站在棺木之中,双袖微拂,虚飘飘的腾身而起,离了黑棺。
万家驹不再怠慢,双手一按身后的钢板,挺胸而前,挫掌运功,大吼道:“大胆的女鬼,还不……”
“啊!动手!”红衣女鬼十分惊讶,扬袖一拂,闪身飘至石室的一角,惊叫道:“万家驹!你怎么啦!”这口音好生熟悉。
先前,万家驹的神情紧张,尚不觉得。
此时,已听出一些端倪,凝神横掌道:“你是谁?”
“我就是我!”那“红衣女鬼”语落,人已袅袅婷婷的走向前来。
万家驹一面运功戒备,一面横掌当胸,目不稍瞬的凝神望去。
“红衣女鬼”渐来渐近,盈盈一笑道:“把我当 作了鬼? ”
“是你?”
“我梁上燕还不想死,纵然死了,变鬼也不会吓唬你!”
“百变飞狐”梁上燕已到了万家驹的身前五尺之处,俏然微笑。
万家驹想起适才自己的窘迫情形,不由脸上发烧,搭讪着道:“你不是同司马姑娘在一起吗?为何……”
“我与她同到汴梁,无意之中,她追踪着血盟帮,我缀着飞叉太岁,这老怪异想天开的鬼计,被我听个一清二楚! ”
“鬼计?”
“就是要以你母亲的骨骸为饵,钓你上钩! ”
“棺内……”
“空空如也,我是事先躲到里面的!”
“啊!好老怪!”万家驹不由咬牙切齿,但对着黑黝黝的石室,密不透风的四壁,颓然一声长叹,沮丧的道:“可是,我们困在石室之内,不饿死也要闷死,还是没有活路呀! ”
谁知———“百变飞狐”梁上燕脸上笑容不改,摇头道:“不见得!天无绝人之路!”
“这有什么办法!”
“百变飞狐若没有三两下子,也不敢冒险进入虎口!”
“百变飞狐”梁上燕口中说着,跨步到了石案的一侧,
手扶案头道:“来,你到那一端推!”
万家驹依言到了石案的另一端,手上用刀,耳听“百变飞狐”娇声道:“向左!好!向右!好!再向左!”
“轧轧轧轧轧!……”一阵大响不已,突然——
“通!”石室一震,光线陡射,两道拦门的钢板,快如迅雷的向两旁缩进了石墙。
第五十八章 铁牛星沉
万家驹大喜如狂。
他急欲找到“飞叉太岁”,一泄被捉弄之愤,双手一按石案,腾身向石室门外疾射而……
“哎呀!”“百变飞狐”的红影一飘,玉掌探处急切一抓。
把即将射出石门的万家驹抓了个牢,花容作色道:“你太鲁莽了。,”
万家驹一挣不脱楞神道:“你……”
“你”字刚才出口。
石门之外,叉光霍霍,劲风呼呼,叟叟叮当声里,千万柄小小的飞叉,从石壁之中乱射而出,叉落之处,正是石门的正中。
万家驹倒吸一口冷气,脊背冷汗交流,暗喊了声:“惭愧! ”
若不是“百变飞狐”梁上燕的一抓,他此时已成了千万柄飞叉的靶子,人,少不得成了刺猬中满了飞叉了。
他对着“百变飞狐”脸上是既惭愧又感激,一双虎目之中,射着少见的异样光彩,嘴唇动了一动,嚅嚅的道:“梁……”
“百变飞狐”伸出一个粉嫩的纤指,在万家驹的嘴唇上
一按,口中低声道:“够了,我已满足了,多少年来,我所须要看的眼神,今天看到了!”
“眼神?什么……”
“这是你不知道的,虽然你不是他,但是我把你当作他的影子!”
“影子? 我? 他? 他是谁? ”
“是你……”
一语未出,石室之外人声噪杂,足音已近。
万家驹有了先前的经验,不敢冒昧行事,凝望着“百变飞狐”,看她的脸色行事,恐怕又出岔子。
“百变飞狐”梁上燕露齿一笑道:“走,飞叉老儿的鬼计不过是到此为止!”
把抓在万家驹臂上的手不放,两人双双并肩,径向石室外面射去。
“杀!”一声暴吼,如同春雷乍展。
“飞叉太岁”手舞一柄长有九尺的三股钢叉,不分青红皂白,认准凌空下扑的二人,没头没脸的搠到。
两人凌空下落,势子快极,收身不住,险些迎着钢叉扑去。
“百变飞狐”一撒手,猛力向侧一推,硬把万家驹推出丈余。
她自己的柳腰一折,脚尖认准钢叉尖上轻点,借力倒射三丈。
这一式精妙固然到了极点。
然而,惊险也到了万分。
万家驹被“百变飞狐”一推躲出银叉之下,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点地疾的一射,斜刺里奋臂出掌。
含怒出手,功力用到八成!
“不好!”“飞叉太岁”暴吼一声,突然腾起绛色大氅,人已如一只大鹏,身悬半空,双手一扬,口中喝道:“接老夫的飞叉!”
呛呛啷啷!九尺长的钢叉,象煞一条怪蟒,夹着迎空的劲风,迎头射下。
万家驹那把它放在心上,右掌横扫。
“呜——”飞叉荡起一阵厉哨,落下的势子一变,突然向斜地里飞去十丈远近,径向草丛之中,真沉落去。
“啊——”
惨嗥声起。
原来草丛里埋伏满了奇丑的怪人。
“飞叉太岁”丑脸一沉,大喝道:“小辈大胆!”
绎袍大袖一抖,探手腰际摘下一个皮囊。
那皮囊口外,一排露出十二把飞叉的木柄。
他抱着皮囊唧声一笑道:“嘿!生有地,死有处,海天坞就是你葬身之处!”
话落,右手一顺,抓起三柄蓝晶晶的飞叉,迎风扬了一扬,抖手振腕……
“咻———除———咻———”尖声如同裂帛,破空惊魂而起。
三柄飞叉,如同三道惊虹,不分前后,从三面齐向万家驹刺道:“破铜烂……”
“千万不要去接!”一道红光,活像一匹彩虹,游龙一般,叮当声响,把三柄分为三方面疾射不停的飞叉缠在一起。
“百变飞狐”梁上燕眼明手快,可说毫厘不差,妙到极点。
“飞叉太岁”勃然大怒道:“百变飞狐!好不要脸,当年死缠老的,如今又来迷小的。”
“放屁!无礼的小辈!”“百变飞狐”一抖手中大红汗巾,摔去三柄飞叉,狂风似的,卷向“飞叉太岁”,势如奔电迅雷,狂涛巨澜。
万家驹对“飞叉太岁”恨之入骨,抢上前去,大叫道。“这老怪物是我的!”
他喝叱之中,已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腾腾,金光烁烂。
“飞叉太岁”心中已有怯意。
眼前一男一女,都是当前绝世高手。
慢说是两路连手攻,纵然以一对一,也必落败无疑。
但是,他的心犹不死,意存孤注一掷。
突然之间,捏唇有声,发出阵刺耳长哨。
“嘎——”哨音乍起,群山响应,土坡蔓草之中,也随着暴起阵阵长哨。
敢情周围数十丈之内,全都埋伏了他的手下,而且都是奇丑无比的怪人,个个赛如鬼卒夜叉,人人狰狞恐怖。
“飞叉太岁”疯狂吼道:“万家驹,除了留下‘魔镜’之外,别无二路可去!”
万家驹五脏欲裂,恨声道:“你做梦!”
“发!”“飞叉太岁”“发”字出口,人也疾退三文。
万家驹追踪一弹……叟!
叟叟叟叟 蓝星闪闪,利刃划空。
左右前后,东南西北,数以百计的奇丑怪人,呐喊一声,飞叉乱掷,齐向万家驹射来。
百变飞狐”花容变色,娇叱一声:“退!”
她手中的大红腰巾,舞成一团红光,挡在前面,人也卷到万家驹的身侧道:“快!退!退到石屋前面,免得四下受敌! ”
万家驹纵有“紫金魔功”护体,也不禁被这雨点般的飞叉赫得一楞。
闻言应了声道:“只好如此。”
两人借着汗巾的掩护,一齐退到石屋门前。
“停!”但听“飞叉太岁”高声叫停。
果然,风平波静,漫天飞叉立即停止。
万家驹与“百变飞狐”眼见飞叉停止,互使一个眼色,二次腾身,快如惊鸿的向外坡射去。
叟叟叟…他们快,四下的飞叉阵也不慢。
相隔十余丈之遥,万不能一射越出包围圈子。
两人只好折身匆忙的退回。
一进,一退,何止十次,但是,仍然是个不了之局,双方僵持不下。
眼看日色西沉,天已入暮。
蓦然——南边的天际,泛起一道金光,金光后面,缀着十个白点。
渐来渐近。
片刻之间,已星丸飞泻的落在土坡之上。
万家驹一见,不由奇怪的道:“噫!金甲鬼王与禁林的白煞队!”
“百变飞狐”梁上燕的脸色大变,紧张异常的道:“不好!禁林之中必有重大的变故!”
“怎见得呢?”“蔡林五煞队之中,‘白煞队’轻易不出禁林,为十年来此例不破!”
语音才落。但听“金甲鬼王”大声喝道:“请‘飞叉太岁’出接‘铁牛令’!”
此刻———
“飞叉太岁”的一干手下,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甲鬼王”与十二位“白煞队”的身上。
“飞叉太岁”也听见“金甲鬼王”的喝叫,展身到了土坡。
万家驹焉能失此良机,低声对“百变飞狐”道:“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这……”
“百变飞狐”梁上燕反而犹豫起来,低声道:“我立誓不与禁林中人见面,你先出去!”
“噢!是吗?”
“你快冲出去!”
万家驹不再犹豫,点地一个“平地青云”,人如一头铁盏,扑空而起,直向士坡上的“飞叉太岁”身前落去。
“飞叉太岁”大吃一惊,快如鬼影一闪飘出丈余。
“撕——”然而,他的绎色袍角,已被万家驹撕下一条。
“少侠息怒!”“金甲鬼王”巨灵双掌一抬,横身拦在中间。
万家驹上冲冲的道:“禁林主人要你来此助拳吗?”
“金甲鬼王”神情十分悲凄,连连拱手道:“少侠请容小的一言,但是请等我先传主人的遗命!”
“遗令!”万家驹不由突然一惊,不由退后两步,失惊的道:“贵主人难道……”
“小的师祖已于十日之前归天去了!”
“啊!”“禁林主人”身为“五兽”之首,功力修为极高的江湖少数硕彦之一,虽未修成金制不坏之身,但也不是轻易便会突然而死的。
武林之中打斗拚命而死,乃是司空常见,并不为奇。
而对一个功力绝高的人物去世,可就回然不同。
论病死,凡练功稍有成熟之人,断然不会。
与人拚斗而死,必然是武林中又多出一个功力绝高的新人,当然这更加引起武林的不安了。
因此,万家驹也急欲知道“禁林主人”的死因。
“金甲鬼王”此刻已转身面对“飞叉太岁”朗声道:“请三师叔接令!”
原来“飞叉太岁”乃是“禁林主人”的师侄。
“飞叉太岁”闻言,面对“金甲鬼王”道:“请亮师伯的金令!”
“金甲鬼王”一双环眼之中,也不禁有些湿润,探手怀内,摸出那威震武林的“铁牛令”来,高举过顶。
不过,小小的铁牛角上,多了两朵白花。
“飞叉太岁”一见,不由霍的一震,丑脸变色, “通!”的一声,跪在当地,直挺挺的面对“铁牛令”。
“金甲鬼王”朗声道:“祖师铁牛令主,受人暗算而终,弥留之际,遗命本门弟子,无论何人,遇见三师叔祖,即请大驾速赴禁林,主持大计!”
“飞叉太岁”听完之后,连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茫然的道:“此一遗令是真是假?”
“金甲鬼王”宣读遗命之后,收起“铁牛令”,这才还了晚辈礼,恭身应道:“上禀师叔,这等大事,谁敢……”
“其中有一点矛盾之处?”
“什么地方不对!”
“大师伯与三师叔翻脸之后,如同路人,而且曾传令在先,要‘五兽’弟子不得认三师叔,此时为何……”
“金甲鬼王”一声长叹道:“师祖临死之时特别提到这一点!”
“飞叉太岁”又问道:“他老人家如何解释?”
“师祖说,爱情不是自私,以往他错了,他不该阻挡三师叔与七杀老前辈的爱,好不该破坏,尤其不该由于自己得不到三师叔的爱,以甚使‘五兽’一门成了一片散砂,失去基业!”
“噢!那……”万家驹听了半晌,也听不出道理。
但是,这乃是别人一派的事,未便追问。
此时, “金甲鬼王”忽然提到七杀魔王,这事既牵扯到自己师门的身上,便不能再隐忍不言。
因此,他插口先从“禁林主人”之死问道:“贵主人功高盖世,怎会受人暗算!”
“金甲鬼王”摇摇大脑袋道:“这就叫明枪容易躲,暗新最难防!”
“暗算的人是谁?”
“这……”
“金甲鬼王”苦笑一下,终于道:“故师祖遗命,此事只能让三师祖一个人知道,因为……”
一门一派的首脑人物,除了寿终正寝普请天下武林知道以外,死于非命者,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让人知道来风去浪。
因为,此乃一门之羞。
不但影响一门的声誉,而且否定了一派的武功。
此乃江湖通例。
万家驹自然不便勉强。
但是,他转过语气,又道:“贵门三师叔是那位高人,在下……”
“金甲鬼王”不由微微咧嘴一笑道:“少侠你并不陌生! ”
“我认识?”
“只怕还相熟得很呢?”
“是吗?”
“当然,小的焉敢撒谎!”
“到底是谁?”
“三师祖姓梁,佩字上燕,江湖人称‘百变飞狐’的便是!”
“啊!是她!好小辈!”万家驹惊呼一声,转身游掌,振腕认定“飞叉太岁”出手就是一招!
第五十九章 双角龙女
万家驹突然而发,怒极出手,力道势如江河,劲风势如潮涌。
“飞叉太岁”出其不意,身子一侧,一连几个滚身,沿着土坡落下。
“蓬!”土坡之上,留下一个丈大的灰坑,尘飞沙扬,惊人至极。
“金甲鬼王”不由跃退七尺,茫然道:“少侠!突然出手, 却是……”
万家驹怒冲冲的道:“我代你们‘禁林’整顿门风!”
“少侠此话……”
“少时自知!”
万家驹一势飞渡,追着“飞叉太岁”跃下土坡。
“飞叉太岁”虽然见机得早,滚落得快,然而也没能逃出万家驹的掌风之外,被劲风扫在右胁之上,半个身子不由酸疼难当。
他以受伤之身,怎能逃出万家驹乘势追击之下。
因此——
“啊呀!”一声惊呼,已被万家驹抓着后颈,提上土坡。
他重重的向地上一放,喝道:“你敢动一动,我将你立毙当场!”
“金甲鬼王”十分尴尬。
他插手,深知不但不是万家驹的对手,而且有违“禁林主人”的谕令。
不插手,焉能眼看着本门师叔这等狼狈。
他只好苦苦的似笑非笑道:“少侠!念在与故师祖交情上,给本门留些情面!”
万家驹怒气不息的道:“飞叉太岁他已算不得你们‘五兽’门中的弟子!”
“少侠此话!”
“我还你一个证据!”
万家驹说完,一叠腰返身扑向石屋,口中叫道:“梁上……噫! ”
石屋的破门依旧,石屋内毫无影踪。
“百变飞狐”梁上燕的人影已渺,芳踪全无,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不由大急,朗声叫道:“梁上燕,梁上燕!”
四处一片寂静,夜空万籁无声。
那有“百变飞狐”的半点音讯。
“金甲鬼王”闻声已率领白煞队赶来,急呼呼的问道:“少侠,三师祖她……”
万家驹愤愤的道:“她与我同被关在石室之内,险些儿死在喂毒飞叉之下!”
“有这等事?”
“问‘飞叉太岁’就知真假!”
万家驹明知“百变飞狐”已走,喊破喉咙也是枉然。
因此,他更把“叉飞太岁”恨得牙痒痒的,弹身回到土坡之上。
真够他气的了。原来就在这一眨眼之间,“飞叉太岁” 也带伤而逃,土坡之上,已空荡荡的,找不出半点人影。
他气得咆哮如雷,咬牙道:“谅也难逃万某的掌握。”
“金甲鬼王”不便接话。
但他躬身一礼道:“本门叛逆,只有找到三师叔才能定罪,小的还有另外地方要去,就此别过!”
万家驹连道:“请吧!请吧!”
“走!”“金甲鬼王”一挥手,率领着“白煞队”风驰而去。
流水乌咽,夜风徐来。
整个海天坞,万籁无声。
万家驹感到形只影单。
忽然他想起此地离河套不远。
河套,正是自己儿时嬉戏的地方,也是遭遇家庭大变,老母殉死的地方。
不由自己的腾身而起,循着记忆中的旧 路,向故 居奔去。
三间人字形的草屋,已成了一堆灰烬,屋外的垂杨桃李,也是枯焦而死,只有远在屋外的破竹篱,无人修理,风吹雨打倒在地上。
地上,血迹虽然己找不出。
但是那晚母亲受伤逃回,跌在竹篱笆上的陈迹,历历如在目前。
在凄凉的月色照映之下,倍觉惨然。
万家驹不由感慨万千,愁绪如麻。
他在这破残景象里,留连不舍离去,巡逻再四。
夜凉如水,冷雾袭人。
“哇!”一声夜莺的惊叫,冲破死沉的黑夜。
万家驹如梦乍醒,不禁自言自语的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父母报仇,活在世上尚有何事可为,报!报仇! 报仇! ……”
他的吼声充满了悲凄、荒凉,雄壮。
声音越来越高,人也一射而起,正打算射出去。
忽然“唉!”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夜风传来。
万家驹不由一愣,立刻收起轻功,飘落山径之前,游月四顾。
夜风萧萧,那有半点声息。
万家驹大感惊奇。
以自己的耳目之聪,身法之快,居然没能觉出这叹息之人隐身何处。
想念之中,不由开口叫道;“哪位高人?谁?是谁?”
“你是谁?”芦苇之中,暴起一声怪喝。
红影蠕蠕而动,芦苇分处,鱼贯走出一队血衣人来。
为首的一个顶头如锥,腥红的道袍之上,绘着五毒宫的标记,不问可知,来的乃是“五毒宫”的手下。
万家驹身临旧地,最易触景伤情,想起往事。
他分掌一挫、喝道:“是五毒帝君的喽罗吗?”
尖头衣人扬声高笑道:“算你没有走眼,老子乃五毒宫一等侍卫‘索命金吼’是也!”
“索命金吼!”万家驹正当怒火难忍之际,闻言冷冷一声,又道:“是你索别人的命,还是别人索你的命!”
“索命金吼”勃然大怒,暴吼道:“讨死,你是……”
“万家驹!”万家驹的三字出口,人已跃跃欲起,扬掌待发。
“索命金吼”闻言也不由一怔。
但是略一愣神之后,接着仰天狂笑道:“好小子!你就是万家驹,老子找得你好苦……”
“找死?”
“从汴梁城起,可把老子累惨了!”
万家驹原想出手,闻言反而停势不发,大声道:“找万某则什?”
“本宫帝君金谕,有人生擒万家驹,立刻升为未来毒宫主人,有人毙了你,回宫升为毒宫总管。”
“嘿嘿嘿嘿嘿!”
“不要笑,赏个交情,随老子前往毒宫,让老子做一做毒宫二代之主!”
“使得! ”
“爽快! 走! ”
“未免太也的容易了!”
“还要怎样!”
“万某要伸量伸量你的能耐,看你有没有这个福份!”
“你……”
“杀!”凌厉刺耳惊魂的一声“杀!”,万家驹的掌势已如排山倒海的推出。
“啊呀!”“索命金吼”也不稍迟,尖头一摇,突然上射丈余,斜地飘出五丈。
“啊!”惨叫一声,血雨四溅。
“索命金吼”虽然躲出劲风之下,而随在他身后的毒宫手下,匆忙之中难逃劫运,其中三人震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万家驹一招出手,怒火更高,二次运掌,直向落地未久的“索命金吼”发出。
这一招较之前一招力道有增无减,益发惊人。
“索命金吼”立脚未隐,身子一震,离地跳起丈余,再也无法运力,翻腾着跌入芦苇丛中。
其余“五毒宫”的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未见半招,不堪一击。
万家驹不觉既好气又好笑。
他一点地面,径向“索命金吼”跌落之处扑去。
“住手!”枝分叶拂,一股凉风迎面拦住去势,彻骨生寒。
万家驹觉着这股劲风好怪,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噤,人也硬被逼退原地。
他的攻势被阻,其怒难遏,振腕喝道:“索命金……”
“吼”字尚未出口。
芦苇深处已钻出一个老婆子来。
月色暗澹之下,但见那老婆子发白如银,鸡皮鹤颜,最奇怪的是额上生了一对肉角,长有寸许。
她通身血红衣裤,翠绿滚边,显得十分刺眼。
万家驹不由眉头一皱道:“老婆子,你是……”
那老婆子不等万家驹话落,破竹嗓门一炸道:“你就是万家驹?”
“正是!”
“‘屠龙神女’的儿子!”
万家驹还以为她是母亲的江湖朋友,因此,反而面色一正,肃声道:“正是! 请问你老人家……”
不料,老婆子忽的老脸一沉道:“我老人家就是‘双角龙女’!”
“双角龙女!”万家驹口中说着,眼看着她额上的一双角 ,不由心想……
一一人的名字没有错喊的,她……
思着,几乎失声而笑,但却强自忍下来,又道:“请问……”
“双角龙女”眉头一动,象是十分懊恼的道;“我叫‘龙女’,你那死鬼妈妈偏偏要叫做‘屠神龙女’,乃是存心与我龙女为仇做对!”
“啥啥啥!”万家驹不由展颜一笑道:“老人家取笑了……”
谁知, “双角龙女”十分认真的变色道;“何人同类取笑!你母在生之时,我就与她翻脸动手过!”
万家驹见她神气十分认真,不由更觉好笑!又觉十分有趣,问道:“结果如何? ”
“结果……结果……”
“双角龙女”呐呐半晌,说不出所以然来。
察颜观色,万家驹已料定是怎么一回事,他微微 一笑道:“定必是您落了下风,本来人的名字……”
“住口!”“双角龙女”勃然作色,似乎恼羞成怒,破锣似的吼道:“你母亲仗着你爹撑腰,姑奶奶我虽 有 一个‘五毒帝君’哥哥,但从来不借五毒官的名头吓唬人1”
“你是‘五毒帝君’的妹妹?”
“别管这些,今晚找你乃是为了私事!”
“私事?”
“我双角龙女先礼后兵!”
“什么私事!”
“重阳大会之 时,你当众宣布一件事! ”
“什么事!”
“宣布你母亲不叫做‘屠龙神女’!”
“这……”
“这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我母已死,这段不要紧的公案,乃是不了自了!”
“不1 怎说不要紧!必也正名!圣人也重视名说!”
“你太言重了!”
“你答应不答应?”
“确难照办!”
“那你是不答应! ”
“没法答应,天下哪有儿子替母亲改名字的道理!”
“强词夺理!”“双角龙女”冷然不防之下,突的由大袖之内取出一个青竹筒儿来,迎风一扬,提高了嗓门叫道:“万家驹!今天答应了我的话,我没你哈哈一 笑,万事皆休! ”
万家驹剑眉上扬道:“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哈哈哈哈!”
“双角龙女”怪笑连连,手中的青竹筒儿一侧,眼望着不远之处一片迎风摇曳的人高芦苇,冷冷一笑道:“你瞧! ”
她的一语初出,执着竹筒的手忽地一划。“蓬!”
呼——竹筒之内,突然喷出一篷白雾似的浓烟,快如飞矢疾射而出,正罩上那片摇曳不已的芦苇之上。
“头!”好似一蓬烈火,原本是青枝绿叶的芦苇,眨眼之间,一根根枯萎丝黄,垂倒下去,足有五丈方圆一块。
“双角龙女”冷冷一笑,竖起青竹筒,转向万家驹道:“这就是五毒宫祖传的仙方,江湖上闻名丧胆‘五瘟毒液’,喷在地上。十年寸土不生,喷在水里,鱼鳖虾蟹全族尽灭,要是喷在人身上……嘿嘿……”
万家驹对着那不远之处的一片枯芦断苇,也不由起了一股寒意。
五毒宫的“五瘟毒雾”乃是出了名的歹毒恶物,量来“双角龙女”之言不假。
但是,万家驹生性倔强高傲,焉能被人吓唬住了。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朗声道:“喷在人身上又是如何呢?”
“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你要恫赫我姓万的!未免错打了主意!”
“答不答应!”
“绝不答应!”
“莫怪我‘双角龙女’心黑手辣!”
“双角龙女”的牙根一咬,突然眉头一震,奋臂疾摔,一蓬如雾的毒烟,迎面向万家驹喷出。
第六十章 恩仇之间
万家驹猛吃一惊,高叫一声:“不好!”
欲待闪躲,怎奈那片毒雾,面积足有两大大小,而且势道苍劲,任那飞鸟也恐插翅难逃。
“双角龙女”阴阴一声:“倒下吧!”
“未必!”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说快,也真的快得肉眼难分。
右首山侧,白影一幌,虚空中一道珍珠罗网似的,洒下了一蓬雪白的银光,夹着呼呼劲风。
“咻——”那片银光如同一个丈余的盾牌,不偏不斜,治好挡在万家驹的前面。
“轰!”毒雾如同喷泉,除了被那银盾拦住,没有沾到万家驹的人以外,他四周的荒草,断芦,如同火烧。
那面“盾牌”,乃是一件银灰的披风。
“五瘟毒雾”喷在披风之上,“蓬”黄烟一闪,立刻化为灰烬。
万家驹死里逃生,就在这刹那之间,弹身上射五丈,奋力一扑,飞出毒雾烈焰之外,险之又险,吓出一身冷汗。
场子内,多了一个白衫儒生。
“徐……凤笙!”万家驹再也想不到这生死一瞬之间,徐凤笙从天而降。
他心中不由大感不安。
他不能再受徐凤笙的恩惠了。
因为徐凤笙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要报仇,势必要手刃“银衣追魂”徐人龙,虽然目前没有铁证足以证明徐人龙是他的仇家。
但江湖之上,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眼前,只是时机而已。
可是,一次、二次……
无数次,自己都是在死神的边缘,徐凤笙救了自己。
这真应了一句“恩连怨结”的古话。
这是一个矛盾,十二万分不幸的矛盾。
万家驹活着,是为了替父母报仇而活。
万家驹为什么能在死里逃生的活着,是仇家的女儿救的!
这是多么复杂的纠缠?这是多么难以水火的冲突?
怎样摆脱这种纠缠呢?
不可能!因为,这些都已尽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怎样才能使水火相容呢,矛盾消除呢?这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
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
万家驹心里想的太多,也想的太乱!
毒敌当前,恩怨难分。
他陷于一片迷惘之中,思潮的纷乱,连生死都忘记了。
只象是一月“无名英雄”的塑象,临风站在野风里。
“双角龙女”三年眼一翻,早已恶狠狠的对着三丈以外的徐凤笙道: “好小子!你这一手是怎么想出的?哼哼!”
徐凤笙淡淡一笑,神情中却十分尤伤。
她先瞟了万家驹一个哀怨的眼色,口中却道:“老毒婆!你该知道‘银衣追魂’功力的妙处?”
“啊!”“双角龙女”勃然变色,怒容满面,紧接着道:“对!这就是飞虎堡的‘追魂银衣’功夫!你……”
徐凤笙颈子一幌道:“算你开了眼界了!”
“双角龙女”眨眨眼睛道:“原来是你?”
“是我怎样?”
“丐帮汴梁分坛宗卷失劫,传说是一少年高手,今日一见,才知是你弄的玄虚!小女娃儿!你女扮男装的这份长相还真够瞧的!”
徐凤笙脸上起了一阵红晕,身份被人道破,自然有些腼腆。
口中不由呐呐的道:“你少倚老卖老!”
“倚老卖老!哼!丐帮的事除了你还有谁?”
徐凤笙忽然想起此事与万家驹大有关连,急忙用眼角的余光斜溜过去。
果然———万家驹的一张脸,像铁一般的生硬,象冰一般的冷漠,威棱棱的神光,也正盯视着自己!
她不由心中一阵急骤的跳动!
她不安!因为,在她的意思中,这一点 又把万家驹与自己的距离拉长了。
“双龟龙女”那知道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心思。
她缓缓的走向徐凤笙,阴沉沉的又道:“小女娃!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徐凤笙不由暗暗发笑,心想——我比你认识的太早了,
这还用你问?
但口中却故意的道:“不管什么人,你不该用五毒的‘五瘟毒雾’!”
“哈哈!嘿嘿嘿嘿!”“双角龙女”仰天哈笑一声道:“他就是万家驹!”
“我说过,不管是谁!”
“呸!他就是你爹的仇家!他要报仇的对象就是你爹!你爹……”
“一派胡言!”
“胡言!你以为他不是万家驹!”
“我说徐家同万家没有仇恨!”
“小丫头!我问你!那么你爹为何投入鸳鸯帮? 你为何要抢走丐帮的宗卷?”
“这……都是……都是……凑……凑巧……”
“好一个凑巧! ”
“你……”
“都给我住口!”万家驹愣愣的呆站了很久,忽然大喝一声,如同晴天霹雳。
徐凤笙一字出口,不由突的失惊。
“双角龙女”也一跳跃出丈余,青竹筒儿微微举起。
万家驹双目寒芒闪闪,凝视着徐凤笙,大声道:“徐姑娘!丐帮的宗卷是你抢走的吗?”
徐凤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嚅嚅 的道:“这……这……这事……”
万家驹连连摆手道:“没关系!这叫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理所当然!”
徐凤笙闻言,不觉脸上有了欣慰之色。
她觉得自己眼前露出一线曙光,现出了一片光明的远景,心忖:——也许万家驹受了自己真诚相爱的感化,变了先前的心事,说不定把两家血债的旧账,抛弃前嫌,化干戈玉帛!
那末,自己的事……
她想着,不由展开愁眉,盈盈一笑道:“你是说……”
万家驹急忙抢着道:“我是说,我要为父报仇,你也应该为父分尤!”
“家驹……”
“你听我说! ”
“还有甚……”
“姑娘三番两次相救。在下心中感激不尽! ”
“不要……”
“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万某也不能苟安偷生,为了自己一条身负血海深仇的命,就这样忍辱偷生下去!”
“哦!那你打算……”
“我打算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
“父母之仇必报,姑娘的大恩,也必有个交代!”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
“我不明白!”
“杀尽一魔二帝三大帮的凶手,再报姑娘的大恩! ”
“你! ……”
“我的真心如此,还望姑娘了解放我的苦心!”
“这事……难道……一点余地……”
徐凤笙的花容惨白,通身战抖。
因为,她料不到万家驹这么毫无保留的这样说,也料不到万家驹报仇之心丝毫不为稍动!
“双角龙女”幸灾乐祸的冷冷一笑道:“好呀!小丫头!你的一番心思白用了!”
#蛙!”徐凤笙不由“哇!”的一声,双手掩脸,放声大哭,笑声中,她的柳腰一挺,霍地射出五丈。
如同一只惊鸿,转眼消失无踪。
万家驹也不由鼻头一酸。
“双角龙女”忽然狂笑一声道:“同仇人的女儿谈情说爱,万小子!算你瞎了眼了!”
万家驹满腔怒气,一派悲愤,正以无处泄之际,闻言不由突然变色,大声喝道:“老乞婆!你找死!”
“找死的不是我!”“双角龙女”尖声一叫,人又退后两步。
但是,她手中的青竹筒儿已高举齐眉,外倒欲发!
“嗯!”万家驹有了先前的经验,早已存了戒心。
他适才亏了徐凤笙的一件披风,又靠着“飞虎帮”独有的“追魂银衣”绝技,才侥幸的逃出厄运。
若是“双也龙女”故技重施,抖出“五瘟毒雾”来。
到那里再找个从中插手的徐凤笙?
因此,他也警觉的飘退三丈,双眉凝神!
“嘿嘿嘿嘿!”“双角龙女”阴兮兮的寒 笑如泣,却一寸一寸的,脚下向万家驹移动过去,黄板牙一裂道:“看谁还来救你?”
万家驹轻功之高,此时可称独步武林,他满可以冷然不防之下,展功绝尘而去,毒雾固然喷不到那远,而“双角龙女”的脚程,也未必追赶得上。
但是,不!甚至在他的心里,也没有这个念头。
为什么呢? 因为,万家驹自从出道以来,与任何高手对教,就从没有跑过,他的个性是宁断不曲,死不低头的人。
无奈,眼前光凭真功实学,敌不了“五毒门”的第一毒雾。
几次,他想出其不意的暴施辣手。
但他计算着时间,断然办不到。
“双角龙女”的手只要一动,“五瘟毒雾”必然随之而出,她动动手,只不过一分半秒的事。
凭你功力如何之高,如何之快,也难以争取先机。
此刻——“双角龙女”的三角眼眯着,脚下一步步向前欺,口中道:“万家驹,把怀中的‘紫金魔镜’留下来,老身我放你一条路!”
万家驹空有一身绝世武学,也只好一面缓缓后退,一面含怒道:“不要梦想!”
“你是不要命了!”
“老乞婆!你敢?”
“你以为老身是吃斋念佛不杀人的尼姑吗?”
“万某我……”
“你何不想想!你若一死,魔镜也是保不住1 ”
“万某死也不能将魔镜……”
“再想想你死了,万邦安与屠龙神女的血仇?”
“啊!”
“哈哈哈哈!有谁来报?万氏门中的香烟? 哈哈哈!有谁接续?”
“这……”
“这些你可要想想清楚!”
“你再进一步,万某就要……”
“你就要没命了!”
“呸!”万家驹肩头一动,手臂尚未抬起……
“双角龙女”突的前射五尺,手中的青竹筒儿一倒,厉声喝道:“不许你动!”
“啊!”万家驹又是一个“左飘风”点地斜出丈余!
“嘻嘻嘻嘻!”“双角龙女”阴笑如枭,冷然道:“你能有多快!拿出来!”
万家驹心中怒火如焚,一咬牙道:“万万不能!”
“不要命了?”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万家驹再也不耐,喝叫之中,突的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一起,光芒四射。
他打算孤注一掷,舍命而为,抛去生死观忽,以保护旷古奇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
突的一个老叫花子斜刺的飘风而出,手中的“打狗棒”一探,快如闪电的已虚点在“双角龙女”的胁下大穴。
这老叫花来的太突兀了。万家驹也不由撤回前扑的势子一惊而退。
“双角女”更加失声惊呼,手臂微扬。
万家驹一惊退出之后,一见乃是“丐帮帮主”薛不老。
薛不老此时手持“打狗棒”,正作势弓立于“双角龙女”的身侧,两下相距,也不过是五七尺远近。
家驹不由高声叫道:“薛帮主!小心老乞婆的青竹筒儿! ”
“双角龙女”的大穴被制,口中却勉强叫道:“老花子!你找死吗?”
谁知,薛不老淡淡一笑道:“老婆子!你那竹筒里是不是‘五瘟毒雾’?”
“双角龙女”脸露奸笑道:“既然知道,事就好办!”
不料,薛不老完全没把武林第一毒物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道:“我老花子赶路赶了一身臭汗,你喷点出来,替我凉快凉快正好,越多越好,只当我洗一个毒水澡!”
“你活的不耐烦了!”
“老花子活够了!你不要客气!”
“休怪老身手辣!”“双角龙女”说着,手中的青竹筒一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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