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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陌阡

[连载] 古桧《万古云霄》(虎翼燕翔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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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破庙夜袭 凶僧断臂难为仇
  且说要命郎中沈奇和方昆玉等人正在谈论,忽听庙门外传来几声尖锐的口哨声。
  裴瑞云闻声第一个朝外窜去,沈奇看着方昆玉道:“这伙兔崽子们可真不知死活,不叫他们吃些苦,我要命郎中这块招牌可就算砸啦!昆儿,走,瞧瞧热闹去。”
  说着一晃身就跟着纵出,方昆玉师徒正待也要出去,一眼见杜姑娘也在作势欲出,忙拦住道:“蕙妹,你在这里保护裴姑娘要紧。”
  声音甫落,人早已飞纵去五六丈远,杜小蕙这时不答应也不行啦,按剑把守殿门,心中可满不是滋味,看深霄残月,夜风飒飒,使人感到有点惆怅。
  就在这时,忽听院中有人纵落,放眼看去,见是一个胖大和尚,手执一条藤蛇鞭疾扑而至。
  杜小蕙一个“龙形飞步”朝前一拦,手中宝剑一晃,一言未发,唰的一声,一招“苍鹰扑兔”往对方手腕击去。
  那和尚一见杜小蕙剑到,竟自不避,根本也就没将对方放在心上,顺手一带,逼开剑锋,抡起藤蛇鞭,照杜小蕙栏腰缠去。
  他那知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姑娘,乃是当年武林中女煞星穿云神燕靳雯的唯一弟子,武功得有其师的真传,加以心眼刁钻更在其师之上,一见藤蛇鞭缠来,故走险招,剑尖朝下,竖着向鞭搭拦。
  和尚嘿嘿一声冷笑,暗道:“这丫头敢情对动手过招,是一窍不通呀,应付软兵刃,那有硬接硬架?我这藤蛇鞭遇硬一拐弯,丫头,我看你难逃一鞭之厄。”
  谁知这位主儿,可没他想得那么好对付,杜姑娘的宝剑,与鞭身甫一接触,接着以绝快的手法,往前一滑,剑身黏住鞭头,然后一抖一甩,鞭头反而被甩抖得倒打回去,直砸和尚的右肩头。
  这一招将和尚吓得一身冷汗,赶紧顿腕闪身,来躲避自己的兵刃。
  可是杜小蕙乃是出了名的刁钻阴损,那能就如此让他轻易躲闪,存心给他来一个忙上加忙,宝剑一招“白蛇吐信”,平刺和尚前胸。
  和尚那闪避自己鞭头的身法,尚未立稳,一见剑到,迫不及待,赶忙朝右横跨,但任他闪得够快,躲过了对方的宝剑,却无法闪开自己的鞭头,“啪”的一声,那鞭头正打在左肩头上,砸得一阵火辣生疼。
  和尚吃了苦头,气得哇哇大叫,喊道:“好贱婢,你敢使用巧招来伤佛爷,今天要你知道我无火僧的利害?”
  杜小蕙生性口舌刻薄,那会放过这凶僧,闻言冷笑道:“你就是孔方僧悟良的师兄无火僧,我还真没想到是你,要早知是你,预先安排上锅灶,煮他一锅驴肉下酒,倒免得破庙长夜的无聊啦!”
  这无火僧生性不但急躁,心胸更窄,一点气都不能受,芥子般大小一点气,会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今天碰这位口舌刻薄的主儿,怎么忍耐得下,大叫一声,抡起藤蛇鞭,以拼命的打法,和杜小蕙酣斗下去。
  无火僧这条藤蛇鞭,乃是采深山百年以上古藤,裹以蛇皮精钢,鞭分十二节,环子套环子,逢硬就拐弯,在兵器之中,算是一件厉害之物,加以凶僧的武功,还真受过高人的指教,一条鞭,拍、砸、搭、搂,招式精奇,打出去伤人,收回来还能锁扣对方的兵器,江湖上成名的武林人物,毁于他这条鞭下的,可说是不在少数。
  但是,他今天碰上的乃是穿云神燕靳雯的弟子,以精灵刁钻出名的玄衣龙女杜小蕙,想打算讨到半分便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杜姑娘见对方鞭法封闭甚严,偶而施出一招,无不毒辣,心中一气,就拿定主意要显出一点厉害,她就是那么刁钻透顶,故意的现出仓皇的样子,展开身法,在鞭影中,盘旋游走,就是不还一招。
  无火僧见状,还真认为对方是无法进招,又见姑娘手忙脚乱的样子,越觉得是已露败相,心中大喜,暗忖:这时不施展杀招,更待何时。
  凶僧主意拿定,将鞭法缓慢了一下,等剑锋堪堪点到鞭身,鞭头向下一垂,跟着猛然劲贯右腕,藤蛇鞭一挺一抖,鞭头向上翘起,随着后顿的力量,卷向杜小蕙的左膀打去。
  这一招,乃是无火僧藤蛇鞭法的杀招之一,他以为这一下虽然废不了对方,至少也要使她带点伤。
  凶僧可真低估了这位玄衣龙女了,鞭到,杜小蕙挫腰闪身,翻腕递剑,竟是同时发动,暗中贯注真力,剑锋一贴鞭身,右臂猛的一抖,照样画葫芦,藤蛇鞭又倒卷回去,鞭头直砸顶门。
  无火僧大吃一惊,未料到对方如此阴损,这一下要是被砸上,立刻就得脑浆迸裂,赶紧猛顿右腕,打算将鞭身倒卷的力道煞住,那知,可由不得他,力量刚一使出,猛觉右腕一阵寒风透骨。
  原来,杜小蕙的剑又斜挂,正贴在凶僧的右腕上,这时无火僧即使不被自己的兵刃砸伤,也得被对方宝剑断去右腕。
  还算他临敌经验多,能够随机应变,只有撤手扔鞭,不然就得送命在自己兵刃之下。
  可是无火僧在江湖上,已闯上了不小的名气,几曾受过这样的凌辱,兵刃一出手,他这一世的英名就算完了,怎能甘心,但事情挤到这个地步,还是顾命要紧,暗中一咬牙,突然大喝一声,劲力贯注,藤蛇鞭直朝杜姑娘头顶扔去。
  他主意想的不错,以为对方只要剑削自己手腕,先就难以逃开这一招杀手鞭。
  谁知,人家比他高明的多,早算定他会有这一手拼命的招法,见状右手宝剑略挥,人却借势使了一招“平湖无波”朝后平纵出去两丈来远,正好落在大殿门口。
  就在这时,刚好有一贼人,打算偷袭殿内养伤的裴大姑娘轻云,人将落地,正碰上杜姑娘倒纵而回,左袖一起,正好拂在那人的脚底下。
  这一招可真够阴损,她这一拂含有两道劲力,就是连点带掀,于是便立时现了眼,竟然是脑袋先着地,接着是脊背,最后才是双足,摔了个仰面朝天。
  那人刚一倒地,无巧不巧,无火僧的那条藤蛇鞭,也正好落下,正打在那人的天灵盖下,一下打了个脑浆迸裂。
  无火僧悟真万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是这等厉害,仅凭那一手“平湖无波”,倒纵绝技,就连他那样的武功造诣也难做到,何况又在纵开之前,在剑上做了手脚,剑锋随着身形刹然扫过。
  这一剑乃横劲,无火僧出于骤不及防,右腕立断,那伤处筋脉,受了一股真力强压,奇痛欲裂,虽未出声,但已疼得他热汗直流,几乎晕倒。
  他正自咬牙忍受痛楚,忽见自己的同伴,却丧命在自己的鞭下,心中别提够多难受的了,但他虽然明知自己不是对方敌手,再待下去,只有受辱,可是他为人是出了名的量窄气短,睚眦必报,凶横残暴令人发指。
  受此大辱,怎肯甘心,他就有那么恨,当即由怀内取出一柄尺许长的小刀,又取出一包伤药,然后猛起左手,挥刀朝右臂砍去,当时齐袖砍断,紫血直流。
  柱小蕙虽刁钻阴损,行走江湖以来,伤人为数,那见过这等硬汉,见他挥刀断臂,虽然疼得面容惨变,却一声不响,颇为同情。
  一时怜他就剩一只左手,包扎不便,方想上前相助,无火僧早将那一包药按在断处,随手扯了一块衣角,胡乱一裹,未容小蕙姑娘开口,厉声喝道:“丫头,佛爷今天被你所伤,并不是技不如人,只怪一时疏忽,心实不甘,一年之后,河北南宫藏龙堡,胡老堡主于中秋节大开英雄会,约请南北各省,水陆两路英雄武师,以武为友,有能耐,咱们那时再见,现在给你留下一个押头,接着啦!”
  随说,手扬处,一条血淋淋的断臂,朝杜姑娘迎面飞去。
  杜小蕙知道仇已结下,无法化解,同时也恨透了这凶僧,见状也自生气,娇声喝道:“秃驴!你这押头是没法赎当了,死了这条心吧!”
  话未说完,手已先发,一掌迎着断臂劈空打去,掌风到处,那条断臂被击成了粉碎,血肉纷飞,溅了凶僧一脸一身。
  到这时,他才明白人家的武功,比自己高得多,明年中秋之约,也是徒然,长叹了一声,将脚一蹬,飞身上墙,逃逸而去。
  杜小蕙知道这凶僧领教过这一掌之后,已然心死气馁,其实,她那一掌确是用了全力,才将凶僧惊走,认真的说,无火僧的功力,并不比杜姑娘低,只是吃了骄敌大意,和气量狭窄,不能忍耐的亏。
  凶僧受惊刚走,要命郎中等人也得胜回来,只是不见方昆玉的人影,杜小蕙忍不住,忙问道:“沈伯伯,昆哥哥呢?”
  沈奇笑道:“丫头,你放心,他丢不了,要是将他丢了,将来我老人家这盅冬瓜汤找谁去喝呀!”
  杜小蕙脸上一红,娇叱道:“沈伯伯,我不来啦!人家同你说正经的你却拿人家取笑。”
  沈奇笑道:“取笑吗?哈哈,丫头,有人请我取笑我还不高兴呢?哈哈!”
  说话之间,看天色已然拂晓,忽见从窗外飞进一只大鸟,双翅搧动,劲风逼人,落地一看,正是方昆玉,沈奇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好啦!好啦!昆儿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老人家可就吃不消了,说不定,就会急出人命来的!”
  裴瑞云见沈奇说笑诙谐,心中暗暗好笑,但当着杜小蕙的面,可不便笑出声来,那杜姑娘却气得玉面通红,小蛮靴猛的一跺,叫道:“沈伯伯你老人家真是……”
  沈奇笑道:“我老人家真是什么呀?真是!哈哈!哈哈!”
  他们这一阵谈笑,弄得方昆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而那杜小蕙一双秀目,又只是朝他打量,更使他手足无措。
  沈奇见他这个模样,也不便再说笑下去,朝他点首道:“昆儿,你还怔个什么劲,快坐过来,报报你的战功,我好上功劳簿呀!”
  方昆玉只好唯唯坐下。
  原来方昆玉随着沈奇追出之时,见那裴瑞云的一件彩虹带,把两名贼人圈住,显然是以一敌二,但那两个贼人,却不是裴姑娘的敌手。
  再说老侠沈奇接上的乃是一个使五行轮的大汉,显然是游刃有余。
  柴星子赶上去对打的,是一个使三节棍的,虽然招法精妙,无奈碰上了这位小煞星,任他连环出招,棍影翻飞,柴星子施展出本门绝学,身法步眼灵活已极,那人白费力,就是递不进招去。
  眼前形势,已是一面倒的场面,贼子们像似已看出形势不利,一面动手过招,一面连打口哨,似在招呼同党接应。
  就在这时,忽见从不远处,飞起一只白鸽,振翅疾向西南飞去。
  方昆玉初次涉足江湖,怎知那白鸽的用处,还以为是被打斗所惊起的野鸟呢?可是沈奇却是个老江湖,忙叫道:“昆儿!快截住那只鸽子,那是贼人通信求援用的。”
  方昆玉闻声,方才豁然大悟,但那白鸽飞行何等迅速,就这两句话的时间,已飞得不见踪迹了,方昆玉心中一急,立即腾身而起,人在空中,才想起自己的铁翎宝衣来,就一边急驰急纵,一边去解活扣。
  在人出去有十几丈远近,奋的双翅一抖,人已凌霄直上,跟着一个斜冲,追向白鸽而去。
  那白鸽似是经过严格的训练,飞行绝速,并且十分的机敏,一发觉身后有一只大鸟追来,立即将飞势加快,高度降低,贴地而飞,借着地上的丛草矮树来掩蔽身形,时隐时现的前飞。
  方昆玉凌空下视,见小鸽子竟然加此刁滑,不由暗自失笑,同时也激起他的童心,就展动双翼,飞翔追逐。
  那鸽子再精灵,总是一只禽类,一面闪躲敌人的追扑,一面却仍然朝着原路向青风寨铁马庄飞驰,而不知道改变方向。
  一人二鸟,在空中飞翔追逐,时间不大,就远远望见,在一座高峰下,现出一座庄院。
  那白鸽一望见庄院,立将飞势加速,似如星丸下坠,投入庄中。
  到这时,方昆玉是有点后悔,想到自己本是来截击白鸽的,怎么反倒护送它回庄了,但是,事已至此,悔又何用,心想何不进去,踩探踩探呢?
  主意打定,抖翅也飞进庄去。
  这时,在铁马庄的大厅上,正有一群人在挑灯商议,就听一人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绝迹已久们旷世绝艺‘三阳神功’,今日重现江湖……”
  另一人惊讶的问道:“什么?庄主是被三阳神功所伤,伤势不碍事吧!”
  那人正是铁爪追魂单希文,闻言苦笑了一下,道:“幸而那小畜生的武功还不到家,伤势还轻,不过,怕的是他背后那位煞星,倒是一个难惹的人物。”
  那人道:“只要庄主伤势无碍就好了,我想此番悟真大师前去,足可取了那几个小畜生的命来。”
  单希文摇了摇头道:“朱大哥,你可不要小视了那几个小畜生,以武功能耐,咱们这铁马庄还真没有几个人物能够接得下人家几招,何况他们那背后的人物,更加厉害呢!以兄弟的意思,咱们还是暂时忍下这口气吧!”
  那和单希文说话的人,乃是北五省绿林中的知名人物,名叫阴山长蛟朱潜龙,他本是毒手摩什的藏龙堡北路总管,专管北路各省的绿林豪客,开山立柜在岱海之滨的卓资山,对中原武林人物,所知不多,闻言气冲冲的道:“老弟,你别是被人家打怕了吧,我就不信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杂种,能有三头六臂,再说那‘三阳神功’,只是听人说过,那能容易练成?你说他那背后的人物是谁?”
  单希文道:“我看那小子的身法,有点像是当年飞天玉虎靳翔的传授……”
  他话音未落,大厅中众贼不禁异口同声的咦了一声道:“飞天玉虎靳翔!”
  单希文扫视了群贼一眼,慢慢的道:“是的!飞天玉虎靳翔,不过,我还不敢十分拿稳是他。”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单希文一提飞天玉虎靳翔,全厅顿时惊骇不已,就连那阴山长蛟朱潜龙也怔着了。
  过了好大一阵工夫,朱潜龙又问道:“闻说那靳翔已然物化多年,怎么他没有死呢?”
  单希文道:“他要是真的死了,那可就好啦,据堡中传来指示,说老狗躲在一个深山中苦练三阳神功,堡主要我们注意,看今天那小子的武功,说不定就会是他的徒弟呢?”
  就在这时,从大厅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朝着单希文打了一个千,喊道:“禀告庄主,顷接白鸽传书,西门关帝庙敌人扎手,我们的人形势甚危,请庄主裁夺。”
  那庄汉这么一报,全厅都吃了一惊,最吃惊的还是那阴山长蛟朱潜龙,他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倒真想不出那几个小东西,竟是这么扎手,就连那悟真也吃了亏……”
  他的话音未落,蓦然一阵疾风吹至,厅中灯火全熄,一片漆黑,在暗中但觉一物带着雄劲风声直撞过来。
  黑暗之中,大厅上的人又多,群贼虽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但却无法施展,为的是怕伤了自己人,再者也难辨明来者是何妖物。
  那朱潜龙确实名不虚传,耳目算得书明,拢目细看那黑影,见是一只巨大无朋的怪鸟,在厅中疾绕急盘,生似乘隙伤人的模样,立即奋起神威,一掌猛击出去。
  要以朱潜龙的武功来说,这一掌少说也在千斤之上,铁柱遇之不断也得打弯,自以为怪鸟难脱此掌。
  那知怪鸟身躯虽大,动作倒是万分的灵捷,掌风到,怪鸟身子猛落,朱潜龙这一掌却劈到天花板上。
  蓦听一声大震,试想那天花板怎能挡得他的掌力,早已板裂梁断,震得整个大厅摇晃不已。
  这么一来,厅中立时大乱,在暴响摇晃声中,群贼纷纷向外飞逃,那个还敢再逗留下去,而且那怪物翻腾扑击,带动着劲风逼人,又在一片黑暗中,谁也瞧不见是个什么怪物,谁个不怕,就连那阴山长蛟朱潜龙和铁爪追魂单希文,也慌不迭的朝外纵逃。
  就在这一片尘土飞扬,砖瓦如骤雨般下落的当儿,急听惨叫连声。
  朱潜龙这时已是心惊胆颤,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不能就此溜走,当下大喝一声,抡掌又朝厅中扑去。
  他这里身形刚一纵起,忽发觉劲风直撞下盘,那怪鸟的双翅却向自己腿上拂到,这一惊非同小可,疾然闪身后纵,可是人刚纵起,倏觉后颈一紧,已被怪鸟抓住,跟着即振翅上冲。
  且说阴山长蛟朱潜龙被怪鸟抓紧后颈,提在空中,绕着铁马庄盘旋了两圈,连惊带吓,已是头昏脑胀,任他有多大的能耐,也难以施展。
  他这时,是求活无路,求死无力,可说是死活两难,正在着急,倏闻那怪鸟口吐人言,说道:“我怜你练这一身功夫不易,并无大恶落在我的手中,体念上天好生之德,放你一条活路,去吧!”
  朱潜龙闻声侧向细看,在月光之下,看得倒是十分清楚,那是什么怪鸟,乃是一人胁生两翼,凌空飞翔,就在“去吧!”两字声落,他那一个身躯,像似星丸下坠,直向地面落去。
  那飞天怪人松手摔掉朱潜龙,一声清啸,破空飞去,这刻最惨的就是那阴山长蛟啦!他一个身躯,就如凭虚御风,腾云驾雾的急速下降,吓得他魂飞天外,准知道这一跌下去,不粉身碎骨,也是有命难活。
  还算这阴山长蛟的武功造诣不错,临危不乱,立即两脚向下一缩,舒臂脱下一只靴子,扬手朝上一扔,趁着那靴子下落之势,足尖微微一点靴子,借势提了一口真气,身子凌空一翻,滴溜溜打了个跟头,煞住了下降之势,双臂分张,一个“苍鹰捕食”式子朝地上落去。
  等他落下地来,又回转到大厅上一看,见那大厅已然倒塌了一半,地上倒着五六个人,动也不动,眼看是活不成了,尤其那铁爪追魂单希文死的更惨。
  原来单希文因身受重伤,在大厅倒塌时,没有来得及逃出厅外,被那塌下的梁柱正打在头顶上,将他砸了个血肉模糊,这也是他负义的报应,其余的人,则全被那怪鸟的铁翎刺中要穴而死。
  这么一来,一座雄视关中道,为绿林人物为首是瞻的铁马庄,就这样的冰消瓦解,临走连对方是什么怪鸟,或者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摸不清楚,气得朱潜龙咬牙切齿,猛可的恨恨一跺脚,只听大响一声,院中青石块裂了一大片。
  那只怪鸟正是方昆玉,在他扔下阴山长蛟之后,立即振翅回翔,赶到关帝庙前,见敌人全已肃清,这才进庙和众人相见。
  方昆玉将破了铁马庄之事,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遍,老侠客要命郎中沈奇,叹了一口气道:“这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呀,有昆儿这样的身手,老朽也得退避三舍啦!”
  杜小蕙娇笑了一声,接口道:“沈伯伯,你没听人说过吗?老将出马,一个抵两,你要是退避三舍,那么要我们退到什么地方去呢?”
  沈奇哈哈笑道:“小丫头片子,你少在我老人家面前卖弄口舌,惹我生了气,小心我收拾你一顿好的。”
  杜小蕙闻言,装做惶恐的样儿,拉着沈奇一条手臂,哀声求告道:“好伯伯,蕙儿下次不改了,你老千万可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将下次不“敢”的敢字,念做了“改”字,意思是下次仍然不改过,照样的顽皮淘气。
  那裴瑞云,见她那可怜样儿,还真以为她害怕沈奇呢?可是,杜小蕙这点心眼,怎能瞒得过沈老侠,裴瑞云正待上前说情,沈奇却哈哈大笑道:“小鬼头,你这份假药别在我门前发卖,你下次不改,我看你朝那里去找小女婿去。”
  此言一出,裴二小姐才明白杜姑娘的话中有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那星子也笑了,杜姑娘这时是双颊绯红,缠在沈奇身旁不依,撒娇道:“沈伯伯,我可不依你,这大年纪啦!还拿着我们开胃,老不正经……”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殿外一人老声老气的道:“什么人老不正经呀!让我给你评评看!”
  这时,天色已然破晓,跟着话音,就是从殿外进来一人,身穿灰夹布长衫,白发如银的老者。
  众人全不认识,方昆玉看看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星子性急,纵身就要拦阻,要命郎中沈奇,早已站起身来,朗声笑道:“何老大,你好长的命呀,我听说你已老死在岷山白象峰呢?没料到你会架着旋风到了这里。”
  沈奇一提到岷山白象峰,方昆玉倏然想起自己的恩师来,这不正是活阎罗何异吗?疾忙纵歩上前,跪倒在地,叩首道:“师父,你可想死昆儿了。”
  他这一骤然的举动,使众人全都怔住了,最吃惊的更算是那何异了,他真没想到自己失踪多年的弟子,竟还活在世上,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低声啜泣。
  过了一阵,伸手挽起方昆玉一只右臂,泪眼模糊低声问道:“你是昆儿吗?这不是作梦吧!”
  方昆玉一手被何异挽着,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抱住何异的双膝,鸣咽着说道:“师父,这不是作梦,是真的呀!”
  在这种伤感的情形下,那要命郎中沈奇仍然不变其玩世不恭的态度,哈哈笑道:“我今天算开了眼了,阎王爷也有掉泪的时候呀!何老大,你这个活阎罗的招牌,要改一改才行。”
  何异闻言,双眉一皱,微现愠色,道:“沈老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奇笑道:“我想你应该改称活观音,大慈大悲,菩萨心肠,比较恰当得多。”
  他这么一说,几人朝何异打量了一下,暗想那有这个样儿的观世音菩萨,说是土地公公倒还像,杜小蕙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缓和了伤感的气氛,何异掺起了方昆玉,星子也近前拜见了师祖,何异才展眉笑道:“你这个卖假药的野郎中,头发都白光了,还是这么的老不正经,无怪人家姑娘不尊敬你了,全没个大人的样子嘛?”
  杜小蕙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才是神佛菩萨有眼。”
  一提起菩萨,众人又想起沈奇替何异改称活观音的事,又是一阵大笑。
  众人分别席地落坐,重又见过了礼,方昆玉问起师父如何到了这里,何异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番经过。
  原来何异在岷山白象峰,为了庇护方昆玉,中了毒手摩什胡雷一阴风青眚掌,乘方昆玉以铁翅钢翎,扑击花影儿晏云平之际,跃下深崖,回到住处,等候方昆玉返洞。
  那知等了几天,却不见踪影,认为方昆玉一定遭了毒手,心中悲愤不已,本打算再上白象峰,去找方昆玉尸骨下落,无奈,自己受了毒掌之伤,身上寒气蚀骨,每一关节都像冻凝似的,心想用内功疗治,可是一口真气却无法提上来。
  这样连行动都难,那还能去上白无峰找方昆玉的尸骨,心中一急,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缓缓的醒转过来,举目向四周一看,见自己躺在一座古朴的石屋之中,此房甚是宽大,陈设简朴而饶有古趣,靠窗放着一张木桌,日影照在窗上,显出几枝竹影随风摇晃,好一个幽雅的地方。
  他定睛看了好一会,忽的想起昏迷前的经过,暗忖:“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倒在这里呢?会不会是自己落入毒手摩什胡雷的手中,将我囚禁在此。”
  “如果是真的落入贼人之手,师弟方弼这笔血账,就没有算净的日子了。”
  “又想到方昆玉,方家的一条根,算是断送在我的手上,何异呀!何异,死在九泉有何面目去见我那师弟方弼。”想到这里,他那一颗心绞痛欲断。
  他觉得十分烦躁,口渴得似要冒出火来,挣扎着打算站起来,刚刚起半身,一阵头昏眼花,登时如同置身万丈玄冰之中,每一毛孔都朝外冒冷气,一个支持不住,重又摔回床上。
  恍惚间,似觉有人走进房来,并替他按了按脉,他想睁眼看看是什么人,无奈连这一点些微的力量都失去了,不由万念俱灰,打算自裁而死,可是四肢酸软,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他暗叹了一声,想道:“命运真是奇妙,所谓生有处死有地,这句话一点不假,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但注定要你死在何地何人之手,纵然你千方百计的逃避,也是无用。”
  想起了那位全家遭难的师弟,追风侠方弼,血仇难报,连一条后代根苗都不能保住,自己为此也陷身魔窟,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任人宰割,心中这份难受,比此刻死掉还痛苦。
  思念正在起伏不定,心情万分紊乱之际,蓦觉自己一个身躯,像是被人拖起似的,晃悠悠的出了石屋。
  等他回醒之时,放眼看去,见自己又瘫卧在另一座石屋中,这座石屋和刚才那石屋,一样的幽静,只是阳光要充足些,故屋中十分光亮。
  只见一个年约八九岁的清俊小童,盘膝坐在蒲团上,在那小童旁边,坐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看年纪较自己大了不多,也就是六十岁开外的岁数,双目紧闭,似已睡熟。
  老人见何异醒转过来,立刻也展开眼睛笑道:“老朽救援迟了一步,让何大侠吃了不少的苦,你在这里再多住上几日,保你复原。”
  老人这么一说,何异似如恶梦初醒,昏昏沉沉的四下打量,暗忖:“自己是被人救来此地,可是这是什么地方,老人又是谁呢?”
  他正在打量寻思,老人似乎已猜知他的心意,笑道:“何大侠,这个地方乃是白象峰的长春谷,老朽在这里住了已有多年,想你在江湖上行走,必有个耳闻吧!”
  老人这一提起长春谷,何异心中不禁一惊,惊诧万分,心想自己误打误撞的竟会遇上这位老神仙,看来师弟的血仇可报,奸人当受报应了。
  于是立即伏身叩头道:“啊!原是老神仙救了我何异的蚁命,大恩不敢言谢,我这里给你叩头啦!”
  原来这老人,乃是当今武林盟主,领袖黑白两道的飞天玉虎靳翔的师父,白象老人,隐居在岷山白象峰长春谷,已有二百多年,武功造诣已入仙境,武林中人无不闻名丧胆,全以老神仙呼之。
  何异在救了方昆玉之时,携来白象峰,为的就是找这位老人家传予绝艺,以报血海深仇,可是,长春谷地势幽僻,偌大一个白象峰,到何处去找呢?
  他踏遍了白象峰,也没发现长春谷的所在,最后无法,只好定居在白犀潭畔,以待机缘,谁知,竟在自己伤重之时,被救来此,无奈孤儿已遭毒手,这报仇的事,只有自己来承当了。
  但是,他可明白,以他的武功能耐,在一般江湖人物中,称得起是位高手,而和毒手摩什胡雷比起来,可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对方还练有阴风毒掌呢?要担当为师弟报那血海深仇,谈何容易。
  现在逢此旷世奇遇,眼前就有一位世外高人,能得他指点个一招半式,即可扬威武林,报仇之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何异思念到这里,就趁机向白象老人苦苦哀求,请老人家收在门下。
  老人笑道:“武技功夫的浅深高低,固然关乎师承、资质、天赋,但经验阅历也很要紧,以你的经验阅历来说,足可傲视江湖,只是失于功力欠纯,招式欠精,如能在这里住上个三年两载,在武功奥秘,稍有解悟,就不会吃此大亏了。”
  何异听老人的语意,似答应收纳,立即忍着伤痛,叩了几个头,算是已拜了师,老人又叫那小童拜见了师叔。
  原来那小童乃是白象老人在两年前所救下的一个孤儿,姓叶名俊,算起来和飞天玉虎靳翔,尚有点渊源,本来是拜在靳翔的门下,因老人十分喜爱此童,就留在长春谷陪伴,调教他的武功,算是代徒授艺。
  这孩子别瞧只有八九岁的年纪,阴损刁钻处,就是一般老江湖也自叹不如,一低头,一皱眉,立刻就有一个主意,日常绕在老人左右,用尽心机去讨老人的欢心,他可就是害怕靳翔。
  白象老人的内功修为已入化境,享龄已在两百多岁,论说到这种造诣的人,应该是心如止水,不受一些外物的牵动,对于一切欲念,是尽足克制的了,但他到底是人,人到了老年,总免不了有点空寞之苦。
  现在既得叶俊这小孩承欢膝下,逗得老人笑口常开,也就有点偏爱,而他到底是有修为的人,对孩子尚不致放纵,叶俊也还能循规蹈矩。
  且说何异拜在白象老人的门下,从此就住在长春谷,伤势在老人善心调治下,很快的痊愈了,老人又替他打通了生死玄关,功力已较先前增加一倍以上。
  晃眼之间,巳过了五个年头,一天三阳隐叟靳翔回到长春谷来,谒师已毕,师兄弟二人促膝闲谈,何异才知方昆玉连逢奇遇,已成为三阳隐叟的及门弟子,现已功成出道。
  这一消息,无疑是一声震天巨雷,何异是既惊且喜,惊的是方昆玉并没有遭遇敌人毒手,并练成盖世武功,喜的是师弟方弼仍然有后,血仇可雪,大恨当报。
  恰在这时,白象老人和三阳隐叟师徒有事出山,就命何异带了叶俊,下山历练江湖。
  何异这时是恨不得胁生双翅,早日和盟侄又是徒弟的方昆玉见面,那叶俊呢,早就神往江湖上的热闹,自己好去闯荡一番。
  这师叔侄二人,全都是一个心意,一闻白象老人的吩咐,还有个不高兴的。
  于是一离开白象峰,就将轻功施展到极处,一路朝山下奔去。
  翻过了大巴山,走汉中下襄城,又越过了秦岭,这天刚赶到大散关,就听路人传言,说青风寨铁马庄的庄主铁爪追魂单希文,威震关中道,江湖中人,不论黑白两道,要想在本处立足,全得向他那里领凭取照,否则你就休想打算在这里存身。
  何异当年在中原行道,对这单希文倒是有个一面之识,闻言暗忖:“莫非这家伙也被胡雷网罗去了,青风寨离此不远,何访不去探他一下。”
  他将这一意思和叶俊一商量,你想那叶俊此次下山,为的就是趁热闹,还有个不愿意,二人立即改道,朝青风寨奔去。
  这青风寨乃是当年楚霸王项羽,封闭栈道防汉高祖刘邦东归屯兵之地,地势险要雄峻,一夫当关,真是飞鸟难渡。
  那铁马庄就在青风寨下,由单希文数年经营,势派倒也不小,虽没有机关埋伏,怛生人要打算进庄可也不怎么容易。
  何异、叶俊二人,赶到铁马庄之时,已是三更多天,见庄中灯光明亮如同白昼,巡逻庄丁川流不息,防守甚严,正自寻思入庄之法,先见一只白鸽飞落,就知是一只信鸽,可能庄中出了什么事故。
  再抬头仰望,忽见一只巨鸟从后追来。
  以何异这时的武功造诣,黑暗中尚能辨物,何况此时正是皓月当空,看得当更清楚。
  只见那大翼之下,却有一人,心中猛的一动,心想:莫非此人就是昆儿,但又不对,昆儿的铁羽乃是褐色,此人之翼却是金色,想必是另一位高人吧!
  他想来想去,没法拿准那人是谁,不由就进入沉思状态,但一旁却急煞了小侠叶俊,推了何异一掌,叫道:“师叔,咱们赶快进去看看吧!”
  何异点头道:“好……”
  话音未落,倏闻庄中一片大乱,接着又是一声暴响,像是墙塌屋倒似的,紧跟着,就见那怪鸟往庄中冲霄直上,胁下像是抓住一人,在空中盘旋了两周,丢下那人,振翅向东而去。
  何异看见那怪鸟在空中盘旋的身法,忽的想起方昆玉当年在白象峰上回翔的情形,完全是一家的传授,此情此景,犹如是眼前的事,昨天的事,禁不住进入了回忆的梦境中,自言自语道:“岁月如梭,转眼间就是五年了。”
  叶俊见他似痴如呆的样儿,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又扯了他一下,叫道:“师叔,你这是怎么啦!发的什么呆吗?”
  何异这才惊醒过来,再看那怪鸟,已然早已逝去,慌不迭朝叶俊道.:“俊儿,咱们快追!”
  身随声起,人已顺着怪鸟飞去的方向,急追下去。
  叶俊不明白他追的是什么东西,但准知他必有所发现,纵身也随后紧赶。
  何异这时,像是发了疯似的,用尽全力,拼命驰驱,但却苦了小侠叶俊,以他的功力,虽得有白象老人的真传,只是火候尚差,怎比得上何异,加以起步又慢了些,转眼间就落后下去。
  再说何异这一阵急赶飞驰,出去有三四十里路,头已见了汗,才放慢了脚步,回头去看那叶俊,却是渺无踪迹,这才惊觉到自己多么的愚蠢,暗忖道:“我这个人怎么这样笨,怪鸟飞向何处,并没有一个准方向,自己却盲人骑瞎马,乱跑一通,怪鸟没有追着,反而跑丢了一个人,唉!我真是糊涂到家啦!”
  他正在追悔寻思,突然听到从夜空中传来几声大笑,这声浪在夜静更深之时,听得非常真切,当下纵身顺着那笑声的方向奔去。
  到得临近一看,见是一座破庙,周围一片血污狼藉,像是刚经过一场剧战不久的战场,因那片片血迹,还没有完全凝结,就知庙中一定有人藏身,心想:是什么人在这里打斗过的?我何不进庙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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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祁家寨小童戏店
  且说活阎罗何异来到一座破庙跟前,见周围血迹斑斑,猜知庙中一定有人窃据,打算要查个究竟,登时纵身上了庙墙,举目朝下看去。
  就萧大殿上围坐着有五个人,躺在褥草上的是一位男装少女,这些人除了那位老者之外,全都是没超过二十岁的大孩子,其中那个较大一点的少年,从背后看去,有些像是那方昆玉,无奈他面朝殿内,无法判明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
  再朝那老者一打量,心中一阵狂喜,原来乃是自己最知己的朋友要命郎中沈奇,正待下去和老朋友见面,就听杜小蕙姑娘在撒娇,就借着话音纵下地来。
  活阎罗何异说完一番经过,方昆玉感动得痛哭失声,殿中人也无不为之嗟叹,一时之间,这大殿中的空气显得十分沉闷。
  要命郎中沈奇忍不住,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么一闹,倒应了一句俗话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啦!”
  何异叹了一声道:“悲欢离合,人事之变幻不定,多有使人感伤之处,至情之人,无不一掬同情之泪,谁像你这卖假药的野郎中,铁石心肠,是狠出了名的。”
  沈奇笑道:“老何,亏你有脸说我沈奇心狠,你要是心肠软,怎么称为活阎罗呢?不过几年不见,料不到我们阎老五也有掉泪的时候,这要传扬开去,在江湖上才算是希罕的事儿呢?”
  这两个老人家,十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斗嘴,嘻嘻哈哈,使殿中的气氛充分的谐和,一扫方才那种悲愤情况。
  别瞧这两位嘴皮子一上,是谁也不肯让谁,要论起交情来,是最深的交情,碰上事绝不含糊。
  就在众人笑声方歇的当儿,那裴轻云突然睁开秀目,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叫道:“闷死我了……”
  她那里刚一出声,方昆玉倏的跃起,纵到她的背后,一掌轻轻拍在背后命门穴上,裴姑娘连咳数声,一口浓得像已凝结的痰,随口吐出。
  浓痰吐出之后,神智顿时清醒,回望一眼,除了自己的妹妹瑞云外,就是那少年公子三人,还有两个老者,自己并不认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一时之间,把她迷惘住了。
  她慢慢坐起身来,双手抱住膝头,尽自发愣。
  还是那裴瑞云见她那样儿,迷迷糊糊的,对人家相救之情,疗伤之恩,连谢都不谢一声,尽自发呆,实在看不过去,就靠近她的耳边,简声出相救疗伤的经过。
  裴轻云听了才醒悟过来,慌不迭把腰一挺,欲将站起,口中先急呼道:“多谢方仁兄仗义相助,又不惜耗损真元,为我疗伤,此恩此德,小弟不知何以为报!”
  她还以为她的行藏还没被人发现呢?仍然仁兄小弟的称呼,岂不知,人家是早就知道她是裴大小姐啦,加以她那顶文生相公巾已早脱掉,一头乌亮的秀发披拂双肩,再仁兄小弟的这么一叫,使人有一点不伦不类之感,惹得众人几乎发笑。
  就在众人想笑未笑之际,忽听裴轻云又哎呀一声,身躯重又跌倒草褥之上。
  原来她人刚清醒,元气未复,只顾向人道谢,那知她不打算站起还好,这一猛然作势,只觉腰胯之间,酸软异常,丝毫用不上力,一下没有站起,眼前金花乱转,一个头重脚轻,倒了下去。
  她人虽倒下,心里却是甚为清醒,见众人对她现出一种诡异的笑意,心中猛的一惊,顺手一摸头顶,那顶文生巾,不知那里去了,只剩下满头秀发披拂。
  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行藏败露,不由得玉颊绯红,娇羞不胜,将一颗头埋在肘下,蜷伏在草上,闭双目假装昏迷。
  常言道:“关心者乱”,裴瑞云姊妹情深,一见乃姊重又昏倒,一时心中大急,伏身抱住轻云肩头,喊叫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裴轻云见妹妹着急得要哭出来了,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深怪这个妹妹也太老实了。
  旁边的几个人,除了方昆玉敦厚老实之外,那个不是精灵透顶的人物,裴轻云的假装昏迷,早就落在几个人的眼中,可是不便挑明点破,还是沈奇担心闹下去,不好看相,遂向瑞云道:“瑞姑娘,你先别急,令姊之伤已好,不过因元气断丧过甚,让她再休息一阵,才可行走移动,再调养两三天,就能复原如初了。”
  裴瑞云闻言心中始安,大家也暂时不问裴大姑娘的事,就讨论起如何对付那毒手摩什胡雷的事了。
  何异带着感慨的语气说道:“二十年前我方师弟如不是存下怜才之心,当时未将胡老儿毙于当下,也不致会遭到灭门大祸,更不会使他势力坐大,竟打算问鼎起武林盟主的宝座来了,咳!看起来是好人难作呀!”
  沈奇接口笑道:“何老儿,你这么唉声叹气,数今道古,过去的事再提有什么用处?为今之计,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报应报应那姓胡的老狗才对。”
  何异一听点了点头,沈奇又道:“以眼前的情势,胡雷的势力可是够大的,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打算将他收拾掉,可不是容易的事,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动他,可更难了……”
  何异不等他将话说完,接口笑道:“你这卖假药的野郎中,只会说人家,我问你?你噜嗦了半天,拿出,什么办法来了……”
  何异还要往下说,要命郎中沈奇赶紧摇着双手道:“得!得!算你有理,但这办法暂时还不能公开,咱们到殿外去,我给你讲好啦!”
  说着,就站起身形,拉着何异朝殿外走去。
  方昆玉等人,不知这两个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又不便打听,只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方昆玉心想:“这二位老人家真难缠,不管你们有什么办法,反正我有我们的主意。”
  玄衣龙女杜小蕙的想法却又不同,她是只要有热闹可趁,绝不落后,管什么计划办法,遇事随机应变,所以显得十分从容,和裴瑞云挤在一起,低声偶语。
  过了一阵,二位老侠嘻嘻哈哈的走进殿来,就听那何异笑道:“看不出你这卖假药的野郎中,还能想出这个主意来。”
  沈奇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景,我这不过是略展所能,用不着你何阎罗捧场。”
  何异哈哈笑道:“别不害臊,刚恭维了你一句,你就王婆卖瓜,自己吹嘘开了,小心点,成不成还得往后瞧呢?”
  他们几个人在这破塌的关帝庙中,住了两天,裴大姑娘的伤势已经痊愈,大家就商议着动身上路,可是,何异担心着叶俊的下落,两天来,他走遍了整个宝鸡县境,无奈连一点踪影都没有,最后无法,只好随同众人一路东行。
  一行人风尘仆仆,这天到了郿县所属的祁家寨。
  这祁家寨在郿县西北,滨临渭水,在三国时候,奸臣董卓曾营宫室于此,名曰郿坞,官驿所经,街市十分热闹,那渭水河中更是帆樯如织,穿梭往来。
  他们进入市中,就在东大街找了一家名叫宏盛的客店住下。
  最令他们奇怪的事,是打从他们一进店门起,全店上下人等,掌柜店伙,都以奇异的眼光打量他们,尤其那小侠柴星子特别惹人起眼。
  活阎罗何异和那要命郎中沈奇这两人,全都是老江湖,眼睛还有个不亮的,见状就准知必有事故,正想设法打听一下详情,忽听一个店小二悄声向另一人问道:“吴二哥,你看这个小孩是不是和昨夜那个孩子一样呀!”
  那个叫吴二哥答道:“小张,你别是看花了眼睛吧!昨晚上那孩子生得粉妆玉琢就像金童玉女似的,而这个小孩却是个黑炭般的小铁猴,不过背影可是真像。”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但碰上这几位全都是武功造诣甚高的人,听觉何等敏锐,听得个一清二白,何异朝着沈奇微微一笑,沈奇也微笑示意。
  几人入房洗盥完毕,叫来酒饭用了,何异就踱出店房,一直走向柜房中去。
  这时店中伙计,因已张罗就绪,全都在柜房隔间用饭,何异伸头看了一下,见方才说话的人没在那里,又转身来到外面的敞厅。
  在关中一带的客店栈房,多半都是内面是店房,外面是饭馆,这敞厅就是供行人打尖歇腿之用。
  他在敞厅中,找了一个座头,叫了一壶酒几样小菜,一边自斟自叹,一边朝整个大厅打量。
  就在这时,纵侧门进来一人,手中托着一个大托盘,盘中放着几碟菜点,来人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店伙。
  他将那一盘菜点送到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摆好,回身就和另一店伙立在侧门口闲谈起来,看样子像是已经清闲下来。
  何异朝他一点手,那店伙走近前来陪笑道:“客官,您老要点什么?”
  何异笑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你贵姓呀?”
  那店伙道:“小的姓吴,我们这一带都叫我快嘴吴二,您老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是我知道的,我是准给你讲个清楚。”
  说着话趁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酒壶,口中直流饥涎。
  何异见状,就知道吴二是个贪酒的馋虫,笑道:“吴二哥,你先喝一杯吧!”
  吴二摇了摇手,笑道:“老人家,你这样称呼我,可不敢当,你老干脆叫我吴二就得啦!这酒吗?我们卖酒的可不好意思吃客人的酒。”
  何异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是我请你喝,又不是你向我讨酒喝,再说,我正觉着喝闷酒不是味儿呢?来,来,来,干一杯。”
  吴二早就等不及了,端起杯来,一仰脖子就干了一杯,他连干了三杯,摸了摸嘴,笑道:“老爷子,您老有话就请吩咐吧!”
  何异道:“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前两天在十里铺,被一个小孩偷去了我一个银包,银包并不要紧,只是那银包中有一张地产文书,那可关系着我家的祖产,所以我紧赶紧追而来,不知你可看到那个小孩没有?”
  吴二想了想道:“哦!你老是追一个小孩,他可是有十二三岁,生得很俊,满脸调皮相的吗?”
  何异道:“是那个长相,你可知他在什么地方吗?”
  吴二摇了摇道:“老爷子,我看您趁早别追啦,追也是白追,那孩子可真调皮得紧,把小店也闹了个乌烟瘴气,现在他可不知又到那里去闹去啦!”
  何异闻言,点头微微一笑,心想:“八成准是你们得罪了他,这才是自找其祸呢?”
  吴二仰首又竭干了一杯酒,便把那小孩大闹宏盛店,抢去红旗手令的事,说了出来。
  那孩子正是叶俊,当日他跟在何异身后追赶怪鸟,以他的功力造诣,怎比得何异的功候,加以在一起步时,先就慢了一脚,跟着是越落越远,最后竟不见了人影。
  这要是在白天,视力不受限制,张眼能看出去好远,许还不会失散,怛是当时是在深夜,加以山峦起伏地形复杂,别说叶俊是个初出的犊儿,就是那些老江湖,恐也难免有失群之虞。
  叶俊这一落了单,心中喑忖:那怪鸟是朝东飞去,师叔是向东追去,我只要不错方向,准会追赶得上,即是追错了路,打量在前途也必会相逢。
  他主意拿定,加紧脚步,朝着东方飞奔追赶。
  到了第二天的傍晩时分,他赶到了这祁家寨,一进街只嗅那饭香扑鼻,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两三天未吃过东西了,一摸身上,小侠可怔了。
  原来身上分文没有,盘缠银子全在师叔身上,现在师叔不知在什么地方,自己孤单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小侠叶俊怔了一阵,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翻了几翻,立时就有了主意。
  这时已是日落时分,祁家寨各个客栈旅馆的伙计们,都站在店门外,大声吆喝着,招揽客商。
  叶俊来到这“宏盛客栈”的门前,见这家店房气派倒还兴旺;门面也还干净,他就朝这“宏盛栈”走去。
  “宏盛客栈”的伙计们,明明看见叶俊是打算住店的,但因见对方是个小孩子,这伙计就不肯招呼他,将头一侧,故意装做没有瞧见。
  叶俊这孩子的智计聪明,刁钻调皮,前文书已经说过,他没事还要找事,客店伙计对他这样态度,他怎肯会轻易放过,就走上前去,问道:“喂!有干净的上房吗?”
  那伙计理也不理,连头都不回,装没听见,也不答话,仍然一个劲的朝行人吆喝。
  叶俊笑了一笑,用食指朝那伙计的屁股上轻轻一戳,那伙计就像被烧红了的烙铁烫了似的,痛得他“哟”的一声,叫了起来。
  伙计回身朝叶俊一瞪眼,叫道:“小哥儿,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缺德,用锥子扎人啦?”
  叶俊哈哈一笑,又用食指在伙计的大腿上肉厚之处,又是一戳。
  那伙计猛的一跳,痛得连声怪叫,这一下比刚才屁股上挨的那下还重,用手按住左大腿直揉搓,嘴巴却软了下来,说道:“小客官,我又没什么地方得罪您老,何必给我苦头吃呢?”
  叶俊道:“你说没得罪我,那么我问你的话,你怎的不招呼我呢?我是专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一些人,懂吗?”
  那伙计这时已然明白,对面这个孩子,别瞧年纪不大,竟是江湖人物,绝非自己招惹得起。
  大凡客店中的伙计,都得具备眼活心灵,否则准得吃亏,这伙计名叫王三,在这“宏盛客栈”中的伙计,就数他有几分聪明,他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小爷,你老人家怎么跟小人一般见识了,有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老就开恩吧!请问少爷,您老是一个人呀?还是另有同伴啦!”
  叶俊眼睛一转,笑道:“当然是有同伴的啦!要不我一个小孩子怎能来住店呢?我们大人都在后面,骡马车辆一共有四十多位,我是先来打店的,您这店住不住人呀!要是不住我们,我就住别处去。”
  掌柜的一听,早慌了手脚,大买卖上门,还有个朝外赶的,连忙跑出来,朝叶俊一拱手道:“少爷,你先别走,我们这位伙计不会说话,有得罪的地方,回头我让他给你先陪个礼,你老要住几间房子。”
  叶俊道:“我们人伙有三四十位,少了不够住,你替我准备上房三间,东西配房也得十几间,多预备些酒菜,他们一到就得吃,先给我弄点酒菜来,吃了好去接他们。”  掌柜的连声应是,先命伙计将他带到上房,拉开桌案,摆上酒菜,叶俊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店中却忙了个不亦乐乎,刀杓乱面,打扫房间,准备酒菜,闹成一片。
  叶俊在房中吃了个酒足饭饱,天色已有二更,正待出房走动走动,掌柜的进来说道:“小太爷,都二更多天了,你们大人怎的还没来呀?”
  叶俊道:“你派伙计上大路上接接去,横竖也就快到了。”
  掌柜的闻言,立时就派了两个伙计,打着灯笼上大道去接人去了,叶俊却站在大敞厅的门口,寻思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心说:“小子,不是你们看不起小孩子,今天一回,就把你治过来啦……可是……待会他们接不到人,我又怎么交待呢?”
  他正在寻思,就见从店外进来一人,身材魁梧,面皮微黑,天灵盖上生着一个大肉疙瘩,吃得有五六分醉意,走起路来东倒西至的。
  他这一进店门,掌柜的看见,先是一皱眉头,又赶紧笑脸迎了上去,说道:“林大爷,小的早知道你老要来,酒菜都准备好了,我先扶你坐下,回头给你老送上来。”
  那人一瞪眼道:“混蛋,林大爷一身本领,万夫莫敌,难道会喝醉了?要你来扶?”
  说着抓住掌柜伸过去的手腕一抖,立时摔出去有四五步远近,倒在地上,咧着嘴连痛都不敢叫出声来,其他座位上的客人,都站起身来招呼:
  “林大爷,这边喝一杯吧?”
  “林大爷,怎么有空来喝酒了?”
  那姓林的连理都不理,一眼看到临窗的一角,桌上坐着二人,一个是龙钟的老人家,一个是二十余岁的少年人,他们见了这姓林的,像是很害怕似的,局促不安。
  那姓林的一步走近那张桌子,瞪着两只满布血丝的怪眼,更显得可怕。
  那少年见状,面露惊惶,站起身来,打算离座出店,姓林的大喝一声道:“站住,牛二娃,我问你,那笔帐带来没有。”
  少年早吓得魂飞魄散,那还答出话来,那个龙钟老人走上一步,颤声道:“大爷,二娃欠下你老那笔帐,因这两天天旱水浅,渭水河里打不起鱼来,过两天准给你送去,请看在老朽的面上,恕他几天吧!”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牛二娃,你这小子还真有名堂,带着你爹来啦!饶是你将你祖宗请来,今天没有银子,大爷也不会放过你去。”
  正在这时,见从门外又进来一人,这人看年纪约有三十来岁,眉目之间,带有一点英爽气概,一进来便把双目紧盯着那姓林的,慢慢的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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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佛坪山二小斗剑
  且说店门外进来的那位汉子,一步步的走近那醉汉身前,冷笑了一声道:“林虎!你还认识我卢春吗?当年的事咱撇开不讲,今天你又敲诈起别人来了,老子可不能不问。”
  那林虎把眼一翻,喝叱道:“卢春!你几年不见,胆子倒长大了,竟敢来干涉林大爷的事,我看你是皮肉发痒了吧!”
  那叫卢春的汉子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有点发痒,可不是皮肉而是拳头,这宗闲事卢大爷管定了,你不服气是不是?”
  林虎气得涨红着脸,伸手一拍胸膛,喊嚷道:“俺醉金刚林虎自出生那天起,还没有怕过那个,小耗子,有种咱们就打一架试试?”
  小耗子卢春笑道:“林虎!你可少冒大气,惹烦了你卢大爷,可没你好吃的。”
  “反了!反了!你小耗子居然也敢自封大爷,老子倒真的要考究考究,看谁家的猫能捉老鼠。”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短。”猫捉老鼠,这老鼠不就是耗子吗?小耗子卢春怎能咽下这口气,嘿嘿一声冷笑道:“林虎!就凭你这个样儿来和你卢大爷吵嚷,我真得管教管教你。”
  醉金刚林虎,那听这一套,骂了一声:“瞎了狗眼的东西,就凭你也配说管教二字,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说着,冷不防一拳捣出,右脚同时飞去,踢向卢春档下。
  这要是在两年以前,可真没法应付眼前这一拳一脚,但是现在的小耗子卢春,已是大不相同,就是他右脚横跨,身形右闪,使林虎拳脚落空,跟着进步伸手,已抓住林虎的后颈衣领。
  林虎因起势时拳脚发力太猛,冲劲过大,拳脚一走空,身不由己就朝前撞去。
  卢春也够阴损的,抓住衣领的右手,朝前一领,紧跟着挥拳一个脖儿拐,打在林虎的后颈上。
  这一来,醉金刚林虎再也无法站稳身躯了,一个莽牛撞地,摔出去一丈多远,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恰好碰在一张桌子上,那张桌上摆了一桌子的残汤剩菜,这一让他碰倒,菜汤泼了一身。
  店中看热闹的人见状,准知道林虎吃此大亏,决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就会闹出人命,胆子小一点的,早就溜了,胆大的也不敢久留。
  那牛老儿和牛二娃这父子俩,不知在什么时候,溜得人影早不见了。
  可是出人意外的,是那林虎并没有发虎威,他并没有起来和人家拼命,却只翻身坐在地上,一边用双手揩摸那些剩菜的油腻,一边揉搓自己的伤处。
  过了好大一阵,才又翻眼叫嚷道:“好小子,两年不见,你倒真练好了两手,林大爷可不服输,咱们还得较量较量。”
  卢春笑道:“林虎,要动手较量,就快站起来,可没听说有坐在地上过招的,要较量耍死狗,这个你卢大爷可没练过。有种的,你就起来,咱们再打上一架,看看是猫捉我这耗子,还是耗子咬猫。”
  林虎到了这个地步,可不能说是不算完了,但是他却准知道自己站起来,也是白费劲,最后还是得再躺下,没办法,只好慢慢的站起来吧!
  就在这时,店门口霹雷似的一声叫道:“是谁要打架呀!二太爷来给你们评评。”
  随着话声,进来一个生相威猛的于思大汉,看样子显见不是好惹的主儿。
  那大汉这一进来,那林虎他可又威风起来啦!胸脯又挺得高高的,用手一指卢春道:“二太爷,你才来啦!这小子可把咱们爷们糟蹋苦了,他打了小的,还说打了我屁股丢了你老人家的脸,二太爷,你得好好的摆治摆治他。”
  那大汉冷哼了一声,又走近两步,两只眼睛突的一瞪,喝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竟敢在二太爷的地面上发横,你想是活腻了,是不是,快说!”
  卢春在那大汉一进店门时,早就看出是谁了,但他好像是另有仗势,所以并不害怕,只是朝后略退了一步,闻言正要答腔。
  林虎在一旁插口道:“二太爷,你不认识他吗?他就是寨西牛老儿的外甥,前两年还在咱庄子里打过杂呢,小耗子卢春就是他呀!”
  那大汉哦了一声,道:“他就是小耗子卢春呀!听说他是跟一个姓邓的是啦,两年多不见,可长得结实多啦!”
  林虎一听那大汉夸奖起卢春生得结实,可不由凉了半截,这一来刚才那一摔之仇是没法报了,可是卢春决不会放过自己,因为自己曾逼得他亲娘舅牛老儿,走头无路,怎能会就此作罢呢?
  他越想心中越烦,不过这小子生就的坏水,将头一低,坏主意立刻就有了,忙接口道:“二太爷,听说那姓邓的是什么五路巡察使,地位比总管还高,所以卢春就没把咱爷们放在眼里了。”
  那大汉显然是个豪强的人,怎禁得住林虎这么一激,当时气得哇哇的怪叫,喝道:“卢小子,你爬上了高枝就忘了本啦!我不管姓邓的姓油的,他可干涉不了二太爷的事”
  话音甫落,猛听店门外一阵辔铃声响,就是在店门口停下了一匹马。
  别看骑马的人,先瞧这匹马吧!全身酱紫色的柔毛,头上披拂的鬃毛却是白色的,四只马蹄之间,也环生了一圈长长的白毛,站在那里顾盼自雄的神气,就是不会相马的人,也会感觉到这马绝非凡品。
  马好!那骑马的人儿更俊,乃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身穿绣着白边的大红衣裤,肩上披着嫩绿坎肩,头梳两条小辩,前发齐眉,明艳照人,身背宝剑足登剑靴,活似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龙女。
  那少女一到店门口,就听见里边的话声,冷哼一声道:“我看看那个是二太爷呀!”
  随着话音,一条红影一闪,那少女竟悄生生的站在那大汉面前,店里店外有的是看热闹的人,竟没瞧清楚人家是怎样下的马?
  立在敞厅门口的叶俊,在那少女一到店门口之时,可就爱上了那匹马,不管大厅中的情形是如何的紧张,他如不闻不见,死盯着人家的马在打主意。
  那少女一出现,小耗子卢春却似也壮大了胆子,但他可没像醉金刚林虎那样的狗仗人势,只是用眼瞪了那大汉一眼而已。
  那少女站在当场,双手一叉腰,一付大人的形色,摇动着两条小辫,甩呀甩的,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自称二太爷,先报上你的姓名宗派来,再听便领罚。”
  大汉见这少女说话这么大刺刺的,不由暗自失笑,心想:这话要是出在大人之口,许会有来历,但由这少女说出来,未免有点狂妄了。冷哼了一声道:“妞儿……”
  没等他再说下去,卢春却喝道:“彭彪,你说话可要留点神,要是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狗命!”
  大汉狂笑一声道:“二太爷走南闯北曷人物可不算少,还不见得会被你们给蒙了去,怎么她不是妞儿,是个什么……难道会是……”
  他话还未说完,倏的眼前红影一闪,紧接着“啪”“啪”两下清脆的响声,左右两个腮膀子上,各挨了一下耳光,打得还是真不轻,他先喷出一口鲜血,又觉着牙齿有点动摇,用舌头一舐,张口又吐出两颗“槽牙”来。
  彭彪这时感到疼痛尚能忍受,这个人可丢不起,自己在这祁家寨多少年,无论大人小孩,那个见了不称呼一声二太爷,今天二太爷却让人家一个乳臭小妞给打了两个耳光,传扬开去,以后怎样见人。
  他越想越气,暴喝一声道:“该死的丫头,二太爷要不给你点厉害,你还以为是怕了你的。”
  说着,又是一声“接招”,一掌就向那少女前胸推来。
  那少女微微一笑,不知她怎么一晃身,竟然闪在彭彪的身后,娇笑道:“姓彭的!那两巴掌打得不过瘾是不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我递起爪子来了,我看你是不打算再吃饭了。”
  彭彪已然气得发昏,那有心情去回味人家话中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小妞儿,你人不大牛皮吹得可不小,今天我要不管教管教你,二太爷誓不为人。”
  说着刚待二次再向那少女动手,就见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朝他迎面一扬,道:“彭彪,你可认识这个吗?”
  就这么一块红布,将一个凶神似的彭彪,吓得三魂出窍,顺着脖子直朝下淌冷汗。
  最糟的要说那醉金刚林虎了,他的一颗心和两条腿,倒是不谋而和,心在腔中抖,腿在外边抖,里外颤在一起。
  叶俊对这突然的举动,也不禁吃了一惊,定睛仔细看去,见是块二尺见方的红布,上面印着五颗白色的骷髅头,中间是一只黑色的手掌,看样子一无奇处,但却有这么大的威势。
  他那知那块红布,乃是藏龙堡毒手摩什胡雷,掌管天下绿林的一件信物,名叫“红旗令”,在江湖上是俱有一种无上的力量,持令之人,可以任所欲随便取性命,不敢丝毫反抗。
  但是它有点过于霸道,不如当年武林盟主的五龙铜旗令之受人尊崇。
  那少女见彭彪吓成那个样子微微一笑道:“你既认识此物,怎的还不跪下。”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突的厉声喝叱,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射出一种慑人光彩,俊脸上暴露杀机,彭彪那还敢不听,直挺挺的就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忽见店中派去接客人的伙计,提出灯笼回来,旁人倒不以为意,叶俊心中明白骗局要拆穿,心想:我可不能待在这儿,免出丑快点走。
  他想是这么的想,但可并没有立时行动,两眼直盯着那马,眼看那接客人的伙计就要进店,就见他小身躯一晃,窜出店去,一下子就跨在人家的马上,双腿一夹马腹,扬手朝马屁上一拍,泼剌剌跑了下去。
  这一突然的变故,那少女可就无心再惩治彭彪了,娇喝一声:“盗马贼!那里走!”红影一闪,随后追去。
  少女追马一走,彭彪如逢大赦,但他可不敢再在店中久留,小耗子卢春并不放过他,喝骂道:“彭彪,你还不去帮助小姐追马去,要是将宝马丢了,你看小姐会不会剥你的皮。”
  说着先就出店从后赶去,彭彪回头朝林虎一瞪眼,喝了一声:“都是你闯的祸,走!”
  闹事的人全走了,店中接客人的伙计也回家了,掌柜的一问,大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就知受了骗,再到上房一瞧,那有叶俊人影。
  房中只剩下吃过的残席,另外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仔细的一查看,嘿!那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在床上拉了一堆臭大便。
  掌柜的埋怨伙计不该得罪人,伙计却说掌柜的不该留人住下,彼此争论了一阵,掌柜的只好自认倒霉。
  书接前文,活阎罗何异听快嘴吴二说完,暗自吃了一惊,想道:“叶俊这孩子也真胡闹了,那少女既然身藏红旗令,绝非平凡人物,叶俊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实在无法向恩师白象老人交代。”
  他想着想着就发了呆,快嘴吴二这时酒也吃了不少,看天色已有二更多天,店里已到熄灶时,就答讪着起身离去。
  何异独自待了一阵,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看店中人已散尽,就算清了酒菜钱回房安歇不提。
  就在店中灯火熄去不久,整个店房都静悄悄的,那些旅途劳顿的客商们,已早入了睡乡。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虽只是两句俗语,可是出门在外的人,全都把它当作了金科玉律。
  繁星满天,夜色朦胧,突然,从上首一间客房中,飞起一条小黑影,转眼间化作一只巨大无朋的大鸟,冲霄上天,绕着店房打了一转,直向镇外飞去。
  那怪鸟腾空不久,在镇东一条小巷子内,转出一匹马来,那马不正是日前在店房中被人盗走的那匹马吗?马上之人,可不也正是叶俊。
  就见他策马出了小巷,一抖蹭绳,那马就跑了起来,说是跑不如说是飞恰当一点,四蹄飞扬处,似奔雷掣电,膊眼间消失在寒夜中。
  这时在镇东三十里的佛坪山高峰上,正有一个少女,绕着一棵古松,走来走去,像是等人的模样,眼看四更将尽,所等的人儿居然毫无踪影,心里像是极不耐烦。
  忽的“噗啦!”一声,她大吃一惊,留心四下看去,并没有丝毫发现,只见残月在天,天影在地,四下虫声唧唧,那有什么异动。
  正在她惊魂乍定之际,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她笑了,笑的那么甜,跟着她一闪身,隐入一块巨石之后。
  她身躯刚隐好,从山道上飞也似的,奔来了一匹健马。
  在这一带,全是千仞峭壁,就是那条山径,也窄得仅能容一人贴壁而行。
  可是那马竟然能够游行如飞,像是凌空虚渡,原来是它那蹄上的环毛,吸着石壁而行,真当得起是匹龙马神驹,转眼间,就飞登到了山峰。
  马上的人,就在方登烽顶,早已离鞍纵起,人一落地,就朝那古松扑去,可是等他扑到,却怔住了,自言自语道:“难道她没有来!”
  再四下里一打量,也无半点踪迹,刚想回身来到近处看看。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金丸劈风之声,那人一声大喝,风车似的转过身去,两人都迅速退开。
  你道此人是谁,正是小侠叶俊,他这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口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的宝剑。
  叶俊能在这千钧一发之下,挡开了对方暗中偷袭这一击,这份机警,这样的身法,在江湖中确是罕见。
  他一剑击退了对方,凝神看去,正是约自己来佛坪山的那位少女,就笑嘻嘻的道:“小妞儿,你约我到这个地方,为的就是和我打架吗?”
  那少女道:“那倒不一定,你只要还给我的马,咱们就不打,否则咱们就大打一场。”
  叶俊笑道:“我根本就没打主意要你的马,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还你可以,但你得将姓名告诉我。”
  那少女小嘴一撇,道:“我又不和你拜把子,又不和你对亲,何必打听我的姓名,要还我的马,就请你交给我吧!”
  叶俊摇手笑道:“别忙,你今天不把名姓说出来,打算要你的马,那可不行!”
  少女一瞪眼道:“为什么不行,那么咱就打一架!”
  说着一顺手中剑,往前一探,一招“老渔垂钓”,朝叶俊胸前便扎。
  好个小侠叶俊,真不愧是白象老人的门下,武功的是不弱,他一见剑到,不慌不忙,反手一剑,叮的一声,就将少女的宝剑磕开。
  看来这一招只是随便的一击,须知难就难在他这一招,拿捏得异常之准确,而且还发出一股脆劲,使敌人无法用锁拿之法来制压自己的兵刃,看来简单不过,其实非武林高手不能。
  叶俊挡开那少女一剑后,更不迟疑,猱身而上,两个人两口剑使出平生所学,在这高峰悬崖之上,展开一场生死恶斗。
  这时在那株古松的枝干上,正伏着一人,这人不是别人,乃是方昆玉。
  他看得入了神,连吸口大气都不敢,深怕气大了会扰散了这场好戏。
  他见叶俊的剑法身法,完全是自己门户中的路子,就猜知必是自己没见面的师弟,心中万分高兴,可是高兴归高兴,他更不愿现身去扰散人家。
  叶俊的剑法,乃是白象老人亲传的万象剑法,发剑很慢,却封闭得十分严密,采以不变应万变万象归元之理,每一招一式都又神妙无方,蕴藏无尽。
  他这种慢吞呑的剑法,从不使尽一招,怛却令人无懈可击,在剑光范围之内,似另有一股潜在力量,使敌人在进击时,总感到不便,往往逼得对方的剑不得不走样,总有一毫半厘的差别,然而就在这毫厘之差上,将对方的攻势化解开去。
  那少女的剑法却大不相同,出手狠辣,剑法飘忽敏捷,进退攻守皆快速无比,只见她那剑光飞洒,有如水银泻地,得隙即锁,凌厉得无以复加。
  方昆玉虽看不出她的家数,却准知道此女的剑法得自名家听授。
  叶俊和那少女二人,在高峰上翻翻滚滚,拆了有五十多招,双方谁都没占到半分便宜。
  那少女好像心中焦躁,立将剑法一变,专攻叶俊下盘,只见那剑光舞开来有如一团团雪花,着地卷来,攻势如狂风暴雨,全是一派进手招数。
  这一来,方昆玉才看出了那少女的家数,暗中惊疑道:“这不是小北极陷空岛门下的聚魔剑法吗?这一来,小师弟要招架不住了。”
  方昆玉暗中为师弟着急,可是叶俊这时也真的吃力万分。
  那少女的这路剑法不但是专袭下盘,而且怪招层出不穷,小叶俊越打越吃力,猛然心生一计,唰唰奋力两剑,将对方略为迫退,使展出白象老人独门轻功,“秋风落叶”身法,越过那少女,真像一片落叶似的,随风飘向右侧林中而去。
  那少女那里肯容他走开,喝了一声:“走的不是好汉!”跟着也扑了上来。
  叶俊一听背后风声,就知人家已经赶到,突然使出一招“回鸾舞柳”,回手就是一剑。
  这一招“回鸾舞柳”,本是万象剑法中败中取胜的妙着,叶俊自以为这一剑必中无疑,不料却劈了个空,心里大为吃惊。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有人吃吃的笑道:“接我这一招‘空穴来风’!”
  话音甫落,剑风已到面前,叶俊要躲可就难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叶俊就要伤在对方剑下,蓦的一阵劲风过处,两人同时惊噫了一声。
  原来二人全都感到自己手腕一紧,手中宝剑已被人夺去。
  且说叶俊眼看危在眉睫,就要伤在对方剑下,蓦的一阵劲风过处,两人全都失去手中宝剑。
  这人的手法好快呀,宝剑被夺,连个身影都没看到,怎不吃惊,不约而同的,全都惊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见从林外进来一人,却是一个儒巾儒服的书生,手中正拿着两柄长剑。
  那人越走越近,在月光之下,面目照得甚为真切,但见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剑眉斜挺,一双虎目中神釆迫人。
  这人正是方昆玉,他慢慢的走近两人,手中挥动着两柄剑.,笑道:“两位怎么不打了呀!没有兵又是吗?那么你们比比拳脚吧,让兄弟开开眼界,看看你们拳脚上是怎么一种打法。”
  那少女秀目一瞪,娇叱道:“我们打不打谁要你管。”
  方昆玉笑道:“你们不要我管,好!我就不管!”
  说着回头就走,那少女却着急道:“喂!你要走得将剑还我们呀!”
  她这一提到剑,才想到人家方才抢剑的身手,实是不凡,但她自有一种少女的自尊心,倒有点不好意思去向人家讨剑了,就白了叶俊一眼,道:“喂!小傻,去把我们的剑拿回来嘛?”
  叶俊摇了摇头道:“要剑你去拿,我可不去。”
  那少女将头一低,思索了一阵,又朝叶俊一使眼色,悄声道:“咱两个打他一个,把剑抢回来怎么样?”
  叶俊年青喜事,又在那少女眉挑目语之下,还有个不愿意的,微微把头一点,大喝一声:“还我们宝剑来!”
  方昆玉嘻嘻一笑,扃头一晃,已退后两丈,叫道:“慢慢来,慢来,叶俊弟不可鲁莽……”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少女的一双玉掌,皆己骈指如戟,右手点他玄机、天突,左手明点他血门、商曲,实是拂他气海愈穴。
  这样一来,任他方昆玉功高盖世,也不由吃惊,呵呀一声,闪身躲开,跟着右手疾伸,擒拿对方的脉门。
  那少女却也滑溜异常,那肯让他扣住,身躯一晃,向后疾退,可是别看她小小年纪,倒是十分狡猾,就在向后疾退之时,却把脚尖一翘,已勾住了方昆玉的脚胫。
  若非方昆玉功夫精纯,下盘功夫极稳,被少女那一勾,准得摔倒在地。
  那少女一脚没将方昆玉勾倒,就知不好,赶紧使劲借力,身躯一挺,打算朝后闪退,但方昆玉可不容她,左手一伸,扳住她的肩头,就势也是用脚一勾,那少女可就无法站好,“吧嗒!”一声仰面跌下,痛得她哎啲的叫出声来,
  那少女这一跌倒,她倒不立即起来,一翻身伏在地上哭起来了。
  叶俊在初一动手时,听对方称呼自己叶师弟,再看对方闪开自己那一招的身法,正是本门中的传授,一时倒怔住了。
  这时一见那少女摔倒在地,心中老大的不忍,又见她脸上泪痕狼籍,便掏出一条手帕来,走到跟前,俯身下去,打算替她擦拭,冷不防那少女张嘴一咬,他一个缩手不及,被她咬在手背上,痛得他“哎哟”叫出声来。
  还真亏她这一下咬在手背上,如果咬中手指,怕不咬断了,叶俊一挥手帕,怒道:“你这小妞真不讲理,我好心替你拭泪,你为何咬我?”
  那少女连哭带骂道:“他是你的师兄,你是他的师弟,你们串通了来欺负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你们这干人没有一个好人。”
  她这么又一提起师兄弟之言,叶俊可就不得不问个明白了,原来对方竟真的是自己的师兄方昆玉,他可忍不住高兴万分,抱住方昆玉的臂膀,又跳又笑起来。
  那少女见他们师兄弟二个,高兴的样子,心中是又急又气又嫉妒,就一行哭,一行骂道:“好呀!你们敢这样对我,欺负毒手摩什胡雷的女儿,看他老人家会不会饶过你们。”
  此语一出,两人都吃了一惊,毒手摩什胡雷是绿林中的盟主,势力遍及大河南北,乃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正是方昆玉的灭族仇人,这方昆玉学艺十载,为的就是报仇,没想到这少女竟是他的女儿。
  但是以胡雷现在的年纪,最少也有八十以上的岁数了,怎么他的女儿会这么年轻。
  方昆玉心头极是怀疑,沉思了一阵,狐疑的问道:“你满口胡说八道,骗得了别人,焉能骗得过我,谁不知道那胡老堡主已是八十开外的入了,会有你这么年轻的女儿。”
  那少女喝道:“枉自你在江湖上混,连南宫五龙一凤都不知道,我大哥名叫金龙胡伦,二哥银龙胡俶,三哥青龙胡修,四哥赤龙胡信,五哥黄龙胡侠,我叫飞来凤胡琳,还有红旗十二太保,你别以为你们了不起,在我们五龙一凤十二太保的眼中不值一笑。”
  方昆玉一听对方当真是自己仇人的女儿,立时剑眉直竖,杀气腾面,厉喝一声道:“你当真是那魔头的女儿,我今天先废了你再说。”提手一掌向她肩上砍下。
  飞来凤胡琳,见自己报出这么响亮的家世,竟没将人家吓倒,反而却面现杀机,就知不好,又见对方一掌劈下,赶忙将身躯一侧,飞腿齐飞,这一招鸳鸯连环腿,如非方昆玉闪避的快,几乎被她踢中。
  叶俊赶紧上前一步,拖住方昆玉道:“师兄,你先别生气,待我来问她。”
  他劝住了方昆玉之后,转身向胡琳问道:“小妞儿,你爹爹既是名震天下的胡大堡主,他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跑出来呀!”
  胡琳揉了揉眼道:“我爹爹不要我了,我娘也死了!”
  她说到她母亲时,已是心如刀割,悲不成声了,一双秀目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直朝下滚滚,瞬间就洒湿了一大片衣襟。
  方昆玉见了她这样子,心中不禁起了一种怜惜之感,那同情之心也油然而至,须知他自小就失去父母的呀!
  叶俊又问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呀!你爹他又怎么不要你呢?”
  胡琳唏嘘道:“我娘是上吊死的,我爹一生气就把我赶出来了。”
  方昆玉插口问道:“那么是你娘待你好呀!还是你爹待你好呢?”
  胡琳秀目一翻,道:“当然是我娘待我好啦!我听邓叔叔讲,他根本就不是我爹。”
  叶俊道:“是那个邓叔叔呀?”
  胡琳道:“怎么!你们闯江湖的人,连邓叔叔都不认识呀!他就是万里飞来邓成文邓叔叔吗!”
  方昆玉和叶俊师兄弟二人,刚出道没好久,他们怎会认识邓成文,但他看胡琳一派天真,倒有点不忍去扫她的兴。
  方昆玉思虑了一下,又问道:“胡姑娘,你那邓叔叔怎样对你说胡老堡主他不是你爹呢?”
  胡琳仰头想了一想,道:“他也没怎样和我说,就只给我讲说不是我亲爹。”
  方昆玉哦了一声道:“那么说,他既不是你亲爹,对你母亲的死,可能会是他逼死的?”
  胡琳点点头哼了一声,表示同意方昆玉的看法,方昆玉紧接着又说道:“我们要替你出气,帮你母亲报仇,你愿意不愿意?”
  飞来凤胡琳思索了一阵,也实在拿不定主意,当她一记起母亲死时的惨状,立时咬紧了牙,现出忿恨的样子,用手拭干了泪,坚定的说道:“好!就跟你们一起走!”
  方昆玉闻言大大的吁了一口气,然后三个孩子就围坐在这高烽上,商量了好久,才有了新的决定,互相含笑而别。
  方昆玉回到客栈时,已然东方发白,就叫醒了众人,整理行装,离了祁家寨,继续东行。
  从这天起,平静了多少年的江湖道,又掀起了狂潮。
  在关中道上,忽然出现了一连串的怪事,谁也说不出是神,是怪,是妖,人言人殊,没有一个说得相同的,只要一出现,总得有十几条性命失去。
  有那些虎口余生的人,说是一只巨大无朋的怪鸟,也有的说是一匹神马。
  最奇怪的是那一鸟一马,从不招惹任何武林中人,或行旅百姓,专门对付藏龙堡旗下的人,近半月以来,毁在那一鸟一马之下的人,除了不出名的绿林道不算,就已成名的武林健者,已有好几十位。
  长安城易家三豹的老大易冲天,一口刀威震关中道,即是最近送命的一个,而且据说那易冲天连是人是神是马都没看清楚,便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江湖上的消息,传布得最快,更有的添枝加叶,说得更是玄奇,这一来谣言沸腾,草木皆兵,藏龙堡所属各地庄寨,无不人人自危。
  这消息一传到南宫藏龙堡毒手摩什的老巢,气得他跺脚大骂,可是骂又管得什么事,坏消息仍是不断传来。
  最令他头痛的,就是所传来的消息,全没一个将对方弄清楚的,什么怪鸟呀!神马呀!疑神疑鬼的。
  毒手摩什胡雷可算是一个老江湖了,能闯出他今天这样的地位,号令天下绿林,谁也不敢违背,可不是容易的事,无论武功经验都得顶尖才行,他怎能相信鬼神之事。
  可是,他虽知道那怪鸟那怪马,准是江湖中人所玩的障眼法儿,但就没办法给人家揭开来,于是先派了延安六鬼,西下查访,跟着又派了红旗十二太保,并且又请出红旗令,交由红旗太保,便宜行事。
  他不请红旗令许还好些,这一请红旗令,发现五面旗令少了一面,气得几乎昏了过去,立时就要亲自出马,却被几位堂主劝阻,改由五路都总管万里飞来邓成文率领十二太保西下。
  单说这延安六鬼,奉令西下查访神马怪鸟之事,这天到了渭南县境,地临古华阴道,正赶上已到中午时分,几人又饥又渴,说实在的,他们也真跑累了,看前面有一片浓密的树林子,路恰好正从林中一穿出去。
  老六拦路鬼包源先就叫道:“大哥!咱们赶命似的急赶,又不是捉兔儿,紧赶个么劲呢?就是人不累,牲口可吃不消,我看咱们也该歇一下啦!”
  老五霹雳鬼包清,性情最急,一听他兄弟包源提出要休息的话,就大声嚷道:“对!老大咱们就歇歇吧!”
  他们在说话之间,就进了那树林,第一个先支持不住的就是老四丧门鬼周信,他也不和旁人商量,将手里马鞭子朝鞍旁一插,翻身跳下马来,抬手将头上的武士巾朝后一推,自言自语道:“这地方真不错,又凉快,又清静,嘿!真痛快哟!”
  走在前面马上的那个瘦长汉子,乃是老大赤发鬼黄良,闻言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道:“老四,我看你越来越不成话了,我就不信这么一点路,会把你累成这样子,还不快点上马。”
  老三笑面鬼康生却哈哈笑道:“大哥,你真是,查访的事,又不是一朝半日就可以办得好的,紧赶个什么劲呢?歇就歇下吧,连我也都累了。”
  赤发鬼黄良听康生这么一说,也真是无法,其实,他又何尝不累呢,趁台阶下台,皱了皱双眉,也翻身下了马,全都坐在树下,闭目养起神来。
  就在他们似睡未睡之际,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赤发鬼黄良,两只眼睛突的一瞪,从地上翻身跃了起来,叫道:“大家准备,别是那话儿来了。”
  他这一句话,还真有力量,大家全都跃了起来,各自跨上马去。
  六鬼刚坐上马鞍,就见一匹乌黑的健马,风驰电掣般,穿进林来,马上坐着两个黑衣小童,连人带马一黑到底,连面目都无法看得清楚,一转眼间就穿林而出。
  老二地理鬼刘奇,低声道:“大哥,我看这匹马有点不对劲,说不定就许是那话儿。”
  赤发鬼黄良闻言,猛的拍了一下手掌,道:“老二,你猜得对,我也看着有点扎眼,走!追上去。”
  就在六鬼要追出树林之时,那匹黑马上的两人,也有了计较,就听一人道:“俊哥,那几个人我认识,他们是延安六鬼。”
  “他们是好人是坏人?”另一人问。
  “坏死啦!我最讨厌他们。”
  “好!咱们回去治治他们去。”
  说着,勒马回头,又向林中奔来。
  刚一跑近树林,林中六鬼也正好追了出来,双方马一碰头,六鬼正待出声招呼,还没等叫出口来,眼前一片寒芒闪过,六鬼猛觉“风府穴”一麻,接着眼前一黑,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全从马上栽了下来。
  那黑马上的两.人,一阵哈哈大笑,回马又朝前跑去。
  六鬼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辰牌时分,他们却在这树林中,躺了半天一晩上,好像是作了一场梦一样。
  这时六鬼要说惨,可真够惨的,马全跑了,盘缠也丢了,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在树林中睡了一夜,任他们身体再健壮,也冻得有些打颤。
  碰上了这种事,六个人谁埋怨谁去,好在他们全是盗贼出身,看看这一带地势,还够寂静的,大家一商量,还是干点旧营生吧!先填报肚子再说。
  就在这时,地理鬼刘奇倏的低声道:“你们听听,是不是生意上门来了。”
  拦路鬼包源立刻伏向地上,用耳朵着地倾听了一阵,满面喜色的说道:“四哥,你真行,还是你的耳朵灵,果然是生意来啦,一共有六七匹马,离这还有一箭多地,就快到啦!”
  霹雳鬼包清生性虽然鲁莽,行动却矫健得很,没等包源把话说完,一塌腰,嗖的一声,一个箭步窜到林口,手搭凉篷,朝前一望,跟着又窜了回来,大嘴一咧,呲牙笑道:“乖乖,今天该发个利市了。”
  这时其余那五个人,也早都亮出兵刃,凝神戒备。
  耳听蹄声得得,越来越近,六鬼脸上的神色,也越发露出紧张的样子来。
  来的那七人七骑,正是方昆玉和何异他们等人,就在马蹄刚踏近树林的当儿,忽的从林中窥出六个人来,为首的是个瘦长的汉子,满头黄发披拂,暴喝一声:“朋友站住,延安六鬼已在此候驾多时了,想从朋友身上借几个盘缠用用。”
  要命郎中沈奇,在他六人一现身时,早就认出是延安六鬼来了,再听他们一报字号,猜得不错?果是这六个人,就笑嘻嘻的道:“我算准了这两天时败运衰,当真青天白日竟遇上了鬼,碰上什么样的鬼都好,偏偏竟碰上一窝臭鬼,你们说,这是不是我老人家倒霉。”
  六鬼之中,以霹雳鬼最沉不住气,用鬼头刀一指道:“糟老头儿,你别装疯卖傻,碰上霹雳鬼包四大爷,可不听你这一套。”
  沈奇依然嘻皮笑脸的道:“噢!原来你是屁里鬼呀!人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那么你是响屁鬼呢?还是臭屁鬼呢?”
  玄衣龙女杜小蕙,云梦裴氏姊妹,和那柴星子,固然是笑弯了腰,就连那方昆玉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霹雳鬼包清被人家这么一讥骂,气得哇哇大叫,一抡手中鬼头刀,就要动手,沈奇却喊道:“且慢!且慢!你们这些肮脏鬼不懂规矩,我可得打个招呼,问问阎王爷,看看他是要死鬼,还是要活鬼。”
  何异道:“好啦老沈,活鬼懒得侍候,还是要死鬼干净,孩子们,你们每人打发他们一个吧。”
  这时笑面鬼康生,乘着沈奇讲话分神的当儿,左手发出一枚毒蒺藜,跟着就纵起身形,扬起鬼头刀照沈奇当头劈下。
  沈奇岂是容易上当的,早已从腰间抽出那一对多年不用的判官笔来,左手笔砸落那枚毒簇藜,右手笔去挡对方的刀锋,一面叫嚷道:“为人胆量大,敢和鬼打架,你是个什么鬼呀,报上个名来。”
  笑面鬼康生笑道:“三太爷人称笑面鬼康生,糟老头!你也报个名儿来。”
  沈奇道:“笑面鬼呀!你这算问着啦!我老人家就是无情判官,专收拾你们这些恶鬼孽魂。”
  他说着话,手下可没闲着,他乘康生撤刀避掌之瞬间,却不容他变招,左手判官笔二度贯劲,又点向康生的前胸。
  这一招把笑面鬼吓了一跳,他这才记起来对方竟是名震武林的要命郎中沈奇,以一对判官笔扬威江湖,自己怎会是人家的对手。
  在六鬼之中,以笑面鬼康生最为狡猾,从不正面和人发生冲突,能说会道,抽冷子偷袭取巧,如发觉对方武功高过自己,宁可低头服输,决不和人硬碰,但是,心肠又最是狠毒,从不讲江湖规矩,惯以暗箭伤人,所以才送号笑面鬼。
  他这时一见对方竟是有数的人物,毁在对方那一对判官笔下的人物,那一个都比自己高得多,就打定主意,使用他那制胜法宝笑面攻势。
  可那知要命郎中沈奇,对他是早有所闻,加以他在江湖上算是一位出名的鬼精灵,怎能上此冤枉当。
  就在康生往左躲闪,张口要说话之时,沈奇的右手笔,正等着他呢?康生刚叫了一声:“沈老前辈……”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来,判官笔已然点到,点的又是人身六十四大重穴之一的“步廊穴”,康生怎吃得消,闷哼一声,翻身栽倒,一缕鬼魂朝森罗殿报到去了。
  笑面鬼这一倒地,赤发鬼黄良也不敢落后,试想他怎会是方昆玉的敌手,两招未到,就丧命在方昆玉的掌下,从后追赶笑面鬼,也进了鬼门关。
  至于所剩下来的那四鬼,分别和玄衣龙女杜小蕙、裴氏二女、柴星子等人动手,功夫也差得太多,先是霹雳鬼包清送命在裴轻云夺命金针之下,拦路鬼包源也在裴瑞云彩虹带前毙命。
  这一来,场中只余下地理鬼刘奇,和丧门鬼周信,和杜小蕙柴星子打在一起。
  杜小蕙调皮淘气,刁钻透顶,她对敌从来不立下杀手,不让她摆治个够,真是想死都难,今天地理鬼刘奇,犯在了她的手下,倒成了倒霉鬼。
  地理鬼刘奇,本来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开头一和杜姑娘对了面,早就魂不守舍啦,他那曾见过这样的绝色女子,初时心中还嫌她年纪略小一点,打算和老五霹雳鬼包清换换对手,去向裴大姑娘动手,但想到吃黄瓜嫩的才够味道,就不再想换了。
  这许就是他的报应,活该在杜姑娘手下吃够苦头,才能进鬼门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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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函谷关 红旗太保初受挫
  且说地理鬼刘奇,和玄衣龙女杜小蕙一动上手,就犯着一种怜香惜玉的心情,所以开头一连攻出几刀,全都没用出全力,已然自觉是心狠了点,那知对方好像不在意似的,随随便便的就给拆解了。
  他再拿出看家本领,施尽煞招,仍是白费气力,人家的小嘴撇着,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一派鄙恶轻视之色。
  到这时,他才明白别看人家年纪小,竟是个扎手人物,可惜他明白的太晩了。
  此时,他正用一招“力劈华山”,鬼头刀下劈杜小蕙的头顶。
  你说小蕙这姑娘够多阴损,她并不闪躲,等刀锋快到,才侧身闪让,顺势以剑背斜砸,这一下正砸在地理鬼的右肘上。
  地理鬼一招用老,想要抽身换招,却被剑背砸在最脆弱之处,右肘一麻,那还用得上力,身不由主的就朝前栽,小姑娘又及时抬起右脚,朝地理鬼迎面骨上猛的一挑,喊了一声:“你趴下去吧!你!”
  地理鬼刘奇倒是真听话,他就不折不扣的,摔了一个“嘴啃地”。
  地理鬼刘奇的武功造诣,在六鬼之中,数他最高,在江湖上也是成了名的人物,尤其这关中一带,谁人不知延安六鬼的名头,今天被一个黄毛丫头,出手就摔了自己一个跟头,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呢?
  他越想心越不干,立将鬼头刀拄地,刚打算爬起,杜姑娘眼见沈奇和裴氏姊妹,还有她那位昆哥哥,都早已将敌人料理清楚,试想她那会轻饶了地理鬼?
  就在地理鬼身躯刚撑起一半,她将手中宝剑一平,照定地理鬼的臀部猛的一拍。
  地理鬼正在用劲之时,那会想到变生臀部,一个支持不住,鬼头刀一滑,跟着杜姑娘又在他背上,踹了一脚,地理鬼就第二次啃地了,同时他那鬼头刀在一斜下时,将肩部划了一道血糟。
  他这一次跌的较刚才还重,不但啃了一嘴的土,连门牙都啃掉了两个。
  杜小蕙摔他还不算,在言语上也不放过他,笑道:“你这个地理鬼,我只说你不过地理熟点,原来你只会啃地呀!要让你去当个三班衙役,包险是个刮地皮的能手。”
  一个人要是平日狂傲自大惯了的,一旦栽了跟头,再又遭人言语凌辱,那火气可就大了,地理鬼就是这样,但这时他却明白,在人家监视之下,自己别打算再图挣扎,那样对方的戏弄,必然越发加重。
  他想到这里,将鬼头刀往前一抛,咬牙骂道:“狗贼人,你家刘二太爷认栽了,杀剐任凭于你…
  他还没把脏字骂出口来,杜姑娘的剑锋已插在他的口中,用力在口中一搅,牙齿全脱,连舌头都削去了一半。
  这一来,地理鬼只有哼哼的份儿了,那还能骂,可是杜姑娘并不就此收手,顺势用剑在他脸上,竖三横四,划了有七八剑,地理鬼可就变成了血污鬼了,他这样还真不如死了痛快呢?
  那丧门鬼周信,也像地理鬼碰上杜姑娘,变成了“倒霉鬼”一样,却成了“现眼鬼”了。
  由于柴星子自从在宝鸡关帝庙得来无火僧悟真那条藤蛇鞭,一路上从没个机会施展,这一遇丧门鬼周信,正好试试手。
  那丧门鬼周信一刀刺到,他的藤蛇鞭立即搭住了刀身。
  丧门鬼可没瞧得起面前这个瘦子枯干的小孩,用力将刀向后一带,他以为就凭这一带,对方不撇手扔鞭,就准前栽过来,那知,任他用尽吃奶的力量,如同蜻蜓撼石柱一样,别说扭动人家,连人家的兵刃都没有动静。
  他这才大吃一惊,跟着猛顿右腕,打算将鬼头刀抽回来,却又被那蛇头扣得紧紧的,仍是白费气力。
  柴星子一边和丧门鬼较上了劲,一边观察杜姑娘动手的情形。
  这孩子从离开三阳谷起,他是最佩服他那杜姑姑,好多刁钻的法儿,和刻薄的话儿,全是跟杜小蕙学的,所以他在和人动手之际,也忘不了向杜姑姑学的乖。
  他见杜小蕙戏弄地理鬼,他也打定主意要玩玩丧门鬼,就在丧门鬼身劲不行,骇异分神之际,右臂一领,丧门鬼便身不由主的栽过来,跟着没等他躲避,左手扬起,“啪”的一声,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丧门鬼就朝左摔出去。
  柴星子这一招,完全是“照法抓药”,刚由杜姑娘处学来的,但却小有走样。
  这一耳光加上一摔,丧门鬼周信虽未撤手扔刀,却已眼冒金星,嘴角流出了鲜血,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作痛。
  可是他这时心里的难过,比那脸上的痛更重得多,须知延安六鬼在江湖上行走多少年,很少碰上敌手,养成了一种狂傲的毛病,个个亦都自觉自己是位有了声名的人物,今天却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出手先被制住兵刃,并挨了一掌一摔,这个人可丢大了。
  怒吼一声,挥刀又朝柴星子劈去,没等柴星子还招,杜小蕙在一旁叫道:“我说丧门鬼呀!我看你倒成了丧心鬼啦!胜败乃兵家常事,摔了个跟头,有什么了不起,也犯不着血口喷刃哪。”
  丧门鬼周信听了,几乎把肺给气炸了,连忙用左袖抹去嘴角上的血渍,再度摆刀进扑。
  他这一招因为气急,所以劈下的这一刀,用力甚猛,可就更难躲得开藤蛇鞭的锁拿,这一回被锁拿住的不是刀身,而是刀盘,星子依样画葫芦照样的往前一牵,丧门鬼仍然是身朝前栽。
  丧门鬼周信在身形前栽之时,以为又得挨上一个耳光,于是就慌不迭的将脑袋朝左一偏,但这次柴星子他不抽耳光了,左掌拍下去的,却是丧门鬼的后颈。
  这一个“脖儿拐”,并不比那个耳光轻,丧门鬼周信不让其二哥地理鬼专美于前,倒真称得起“难兄难弟”,一模一样的,来了个“嘴啃地”,泥土照旧的啃了一嘴,弄得苦涩难忍,两排牙齿间,也沙沙作响。
  丧门鬼这时,已然是气得发了疯,也不顾后颈的红肿,口齿里的泥土,跳起来挥刀又横扫柴星子的后腰。
  柴星子的藤蛇鞭,侧向后扫,缠住丧门鬼的右腕,随即一个转身,左手捉住周信的右耳,双手齐抖,丧门鬼周信第三次又摔在地上。
  柴星子这时像已打出真火来了,双眼一瞪,眼看就要下杀手,沈奇却:“小猴儿,你可不准打死他,你要是把他打死了,这么好几个航脏尸首可得归你来收。”
  柴星子一打出真火来了,他可不管这些,可是沈爷爷的话,他可不敢不听,暗中一咬,道:“好!我不要他的命,我要他一条腿。”
  说话之间,藤蛇鞭下,丧门鬼周信壕叫了一声,一条左腿就和他分了家。
  这么一来,由于沈奇一时恻隐心动,放过了二鬼,引起后文书天哑地缺双困柴星子,方昆玉救徒四用云霄剑等热闹节目,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方昆玉等人,在华阴古道惩治了延安六鬼,仍然继续上道,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颇不寂寞。
  且说延安六鬼,毁在方昆玉等人手下四鬼,余下二鬼,一个成了面目丑恶的哑巴,一个成了失去左腿的残废,还幸左右附近,有的是藏龙堡的眼线哨卡,将他们救回渭南调治疗养,一面用信鸽向堡中报信。
  单说那藏龙堡五路都总管万里飞来邓成文,率领红旗十二太保,随在延安六鬼之后,兼程西下,到了洛阳,就巳接获延安六鬼失风的消息。
  不得不使他失色,他可知道以延安六鬼的武功造诣,虽说不上是顶尖的货色,但可也不是平庸之辈,竟会栽在对方几个小孩子手上,你说他怎能不惊呢?
  可是,万里飞来邓成文,一向独断独行惯了的,素来就心高气傲,生性怪僻已极,对事只问自己好恶,从来不问是非曲直,惟一可取之处,就是为人尚属方正,在江湖上说,那就是尚无大恶。
  延安六鬼失事的消息传来,他心中虽也震惊,但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仍然谈笑自若,暗自筹思对敌之策。
  第二天仍然督率红旗太保西行,沿途尽谈些风光景色之事,绝口不提延安六鬼之事,他越如此,那般太保们的心中越是胆怯,其实邓成文的心中又何尝不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敢和藏龙堡作对,绝非平凡人物。
  三天以后,他们到了陕州,再过去就是以险闻名的函谷关了。
  函谷关在灵宝县南,陕州以西,在秦朝时,为东关要隘,地势险峻,关长百里,两边全是悬崖陡壁,道路则在谷中,当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就是因它谷深如函,所以才称为函谷关。
  那是一个初夏的季节,在午前下了一阵大雨,函谷关谷道的两边山壁,全被洗刷得一片清新,四围三色,苍润欲滴,到处都是鸟鸣,与远近的松涛泉瀑相应,汇为天籁,清风过处,碧枝摇舞,杂花乱飞,使人到此,有如人入画中之感。
  这时,从谷外有一匹黑马疾驰奔来,那马好快的脚程,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眨眼间,就已奔到关上。
  就在那黑马去不久,谷口外又来了有十几匹健马,马上的骑士,全都是一色的淡青细小紧身,头裹红布,个个都像是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
  这些人,正是那万里飞来邓成文,和那红旗十二太保。
  在他们一进入谷道,邓成文立即命各太保,小心留意,各自准备家伙备用。
  七太保金眼雕饶平,心中却不以为然,但他可真不敢不听,只好嘟嚷着道:“我看都总管是让人家给吓破了胆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瞎紧张个什么劲。”
  他的话说的声音不大,可也不算小,邓成文听了个清清楚楚,要在往日,他准得赏他两个耳光,可是现在,他可没这份心思,一边走着,一边不住眼的朝关上打量。
  原来就在他们几句话之间,那关上却出现了七人七骑,根据渭南所传报的信息,那杀伤延安六鬼的正是七人,这不正是他们所找的正主儿吗?
  邓成文轻喝了一声:“正点子到了,大家快点准备,由我和大太保先去迎敌,八九十太保三位掠后,千万要守定谷口,不可放进一人,也不可放过一人。”
  他这里刚将人员任务分配好,再抬头朝关上看去,那七人七骑却已失去了踪迹,邓成文这可怔住。
  就在他这一怔,还未想通对方何以失去踪迹,忽见从关上飞起一只怪鸟来,心头不由大大一震。
  刚喊了一声:“大家小心呀!准备暗青子对付这怪物。”
  他喊声未落,那怪鸟已临头上,一阵劲风过处,三太保花斑豹陆德,五太保闹海蛟金威,首当其冲,连看都没看清楚,是个什么样儿的怪鸟,就被那铁翼扫下马来。
  七太保金眼雕饶平,闻声仍然带有点不信邪的样子,打算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那知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没等那怪鸟翼风扫到,早已“哎呀”一声,滚下马去。
  原来那怪鸟硕大无朋,双翼展开,足有四五丈阔,就像一片霞云贴地飞来一般。
  这种阵仗,他们那里见过,二太保飞蛇李庆,四太保出洞虎何刚,见势不好,勒转马头,打算朝谷外跑去,但那怪鸟太快了,没等他将马头勒转,铁翼已到。
  因为相距既近,来势又疾,从怪鸟双翼上所发出来的劲力也越大,李庆、何刚两人整个身躯,被扫卷起十多丈高,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又飘出去二三十丈远,才摔下地来。
  六太保三手剑燕亮,为人本就狡诈多智,一见不好,赶紧双足脱镫,打算跳下马去。
  他主意打得不错,可是怪鸟飞行太快了,他身刚离鞍,双脚尚未落地,怪鸟已到,连人带马,也被抛起空中。
  这一来,谷道上立时大乱,人喊马嘶,闹成一片,那七太保金眼雕饶平,在滚下马时,一时心慌,忘记了将脚退出马镫,马一受惊,可不管他是什么太保,拉起就跑。
  这个场面,要说热闹可是真热闹,不但有空中飞人,连带还有赛马,气得大太保天罡手贺豹,不住的顿脚破口大骂。
  那怪鸟本已飞向谷口,他要不骂,可能就会免却此难,他这一骂,那怪鸟好像颇通灵性,倏的又折翼飞回,朝着他直冲过来。
  他这时才知不好,抖手打出两支瓦面透风镖去,跟着向左侧斜纵出去。
  那两支镖打在怪鸟的翼上,就像一打在铁壁一样,怪鸟连理都不理,叮叮两声,两镖被碰,全都落在谷道上。
  天罡手贺豹向左侧纵起,那万里飞来邓成文也正好打从右侧飞来,以两人的轻功造诣,怎么也不可能会碰在一起,但是,他两人身在空中,经那怪鸟翼下劲风一震,全都失去了重心,一下碰个正着。
  两人的武功造诣比起来,天罡手贺豹可比邓成文差上一筹,两人一碰,贺豹怎能吃架得住,连想停身下落都由不得他,一个仰面朝天,倒栽谷下底深涧中去。
  那邓成文武功虽高,被这一碰,也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才跌在地上。
  那怪鸟来得疾,去得也快,不过分秒之间,已去得无影无踪,谁也没看清楚,是飞向什么方向去了。
  就在这时,原先在关上的那七人七骑,不知在何时又出现了,他们说着笑着,对于刚才那一紧张场面,好像不知道似的,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
  这要是在那怪鸟没出现以前,他们这些人准得冲上拦阻,可是自从那怪鸟出现以后,什么五路都总管,什么红旗太保,全都吓得胆裂魂飞,此际惊魂未定,勇气全失,加以大多半被摔成伤,那个有胆上前拦阻,眼睁睁的看着人家从面前冲了过去。
  等那一批人走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这时,那把守谷口的八九十三位太保,也闻讯赶了回来,有的忙着救护伤者,有的四下里去追捕马匹。
  因为马匹被那怪鸟惊骇,都四处乱跑狂奔,要捉回来并不是一件易事。
  等到将马捕回,仔细的一清查,邓成文一世英雄,也禁不住黯然长叹!
  原来十二太保殒命四人,天罡手贺豹坠落涧底,尸骨无存,二太保飞蛇李庆,四太保出洞虎何刚,摔死在谷口山崖上,最惨的就是七太保金眼雕饶平,他被马拖着奔驰,拉扯得血肉模糊,连脑袋都被拖得不见了。
  六太保三手剑燕亮跌断了一条腿,十一太保毒蝎子邢林,十二太保小瘟猴田昆,则扭伤了膝盖,最轻的伤,就是五路都总管邓成文了,仅只扭伤了左腕。
  幸而八太保恶屠户顾信,九太保铁砂掌梁群,十太保红眼狼狄全,被派守在谷口,不然的话,恐怕难有一个完好的人了。
  这时候,他们只有俯首叹气的份儿了。
  邓成文苦笑了一下,他那笑真比哭还难看,尤其是双眸无神,黯淡中隐隐现出凄凉绝望之色,惨然的道:“事已至此,我才知道那怪鸟的厉害啦,要是一拳一脚,枪来刀往,我们还可以同它周旋,他这么空中飞扑,怕堡主亲自出马,也难以对付,我们先到熊耳山去住两天,再听堡主的意思吧!”
  他话音甫落,又是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见那马浑身乌黑,连马上的人也是一身皂装,跑起来就像乌云滚动,好快的马呀!到了跟前,才看出马上乃是两个年纪不大的黑衣人。
  红旗太保平素傲视江湖,认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天伤亡这么惨,心中实是不服气,又见那黑马跑得飞快,就像没看见他们这些人似的。
  恶屠户顾信先就不乐,也没仔细想想,这马有什么可异的地方没有,也不和旁人商量,纵身一跃就拦住对方的马头。
  那马正跑得发威,被人当头一拦,嘶嘶一声长鸣,前蹄朝前一扬,朝后倒退了好几步,几乎将马上那两个黑衣人掀下马来。
  那黑衣人用力勒住鞭绳,扣稳了马,怒声喝道:“死不完的狗畜生,活腻了是不是,让开点!”
  顾信不唯不让,反而气呼呼的道:“喂!你是干什么的,跑这样快的马,撞上了人你担当得起吗?要让道可以,你先擦亮招子,看清楚我们是谁,再报上你的万儿来!”
  黑衣人却哈哈笑道:“我管你们是谁,左右不过是几条刚脱虎口的看家狗,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还真不配和我问名道姓,快让开!”
  话音一落,猛的一抖僵绳,那黑马倏的一偏头,又是一声长鸣,斜刺长冲了过去,将顾信带得朝前栽了好几步,方才站住身形。
  就在他身未站稳,“吧”的一声,顾信脸上又挨上了一鞭子,这一下疼得他几乎昏了过去。
  红眼狼狄全见状,亮出兵刃一拦,没有拦住,探囊取出一枚腾蛇钉,刚要使劲打出,猛的眼前一片银光一闪,当时就昏了过去,翻身栽倒。
  红眼狼狄全一倒下,恶屠户顾信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么又一闹,藏龙堡的红旗太保们,就只剩下一个健康的人了。
  万里飞来邓成文,碰上这两宗飞来横祸,任他如何的机智,也无能为力了,当他查看了两人的伤势,更愣的说不出话来。
  且说万里飞来邓成文一看了恶屠户顾信,红眼狼狄全的伤,大吃一惊,愣在当地,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九太保铁砂掌梁群,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十分不解,但待他看过了那两人的伤势后,也同样的给怔住了,过了一阵,单疑惑的问道:“邓总管,我这八哥十弟,他们中的是什么暗器呀,怎么连一点伤痕也看不到?”
  邓成文道:“他们中的乃是雪猬刺,这种东西产在大雪山绝顶,形如刺猬,首似雄鸡,其刺细如针尖,坚逾精钢,如被打中,它顺着血液行走,每一个时辰通过一处关节,十二个时辰以后,就进入心房,沾附在心脏之上,只一运气,立即将心脏刺伤,令人痛苦难禁,像我们练武之人如被打中,无疑废去了一身武功。”
  梁群吃惊的道:“有这样歹毒的东西呀,那么我这八哥十弟,是不是被打中致命之处而死呢?”
  邓成文道:“他们没有死,是受了猬刺在血液中运行的感染昏了过去,再有五六个时辰就会好的。”
  梁群看着地下两人,无奈何的摇了摇头。
  恰在这时,谷道上又来了一伙人,他们已是惊弓之鸟,气焰早消,吓得面目变色。
  等那伙人走近,才看出是藏龙堡各地庄寨中的人,如同天降救星,大家忙着掩埋了尸首,掺扶着伤者,离了函关谷道,回转到陕州去。
  在河南卢氏县南,有一条山脉,双峦竞举,形似熊之两耳,这就是出名的熊耳山。
  在那两座耳峰中间山环之后,有好大的一片庄院,这座庄院的主人,来头可是不小,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人称七步追魂阮炳,乃为毒手摩什胡雷的师兄,他所擅的独门“连环追风掌”掌力能够在一丈之内,轻易取敌性命,端是一种厉害的奇功。
  他虽名满江湖,可是很少在江湖上行动,带领老妻所遗一女,就在这庄内居住,胡雷并派了许多手下党徒,住在庄内侍候这父女二人。
  这个庄院名叫碧函庄,名字倒是很雅,可是庄内并没有一个雅人。
  就在函谷关红旗太保受挫后的第八天,一个黄昏时候,从熊耳山的山道上,出现了七八骑大马,他们走的好像很急迫,从那几匹马累得直喘气的样子,看来可知是兼程疾赶而来。
  这几个人,正是那万里飞来邓成文,率领在函谷关没有让怪鸟摔死的几位太保。
  他们一转过山环,邓成文就指着那庄院道:“你们看,碧函庄到啦!田昆,你去通报一声,说是我们来啦!”
  按理来说,七步追魂阮炳是毒手摩什胡雷的师兄,那邓成文怎么竟然这样的大剌剌的呢?
  这并不是邓成文的气焰大,须知他身上带着有一面红旗令哪!前文已经说过,红旗令在江湖上的声威,可说是震慑天下,邓成文既身带红旗令,那他的身份无疑就是那发令的主儿,所以才命田昆去通报,好让阮炳出迎接令。
  就在田昆去之不久,便听庄内锣声连响,就知阮炳已然得讯,正在集众出迎。
  这时邓成文在礼数下,可不能等人家迎到跟前,于是马上加了一鞭,迎了上去。
  等到邓成文几个人到了庄前,就见有好几十个劲装汉子,簇拥着七步追魂阮炳,在庄门十丈以外,肃立相待。
  邓成文赶紧翻身下马,抢前几步,向阮炳抱拳施礼,说道:“邓成文因旗令在身,劳动老庄主远出相迎,实不敢当,老庄主好!”
  阮炳闻言,赶紧躬身施礼,神色极度恭谨的说道:“小老儿不知旗令降临,迎接来迟,尚请持令总管宽恕不恭之罪,并叩问掌令堡主金安。”
  他们双方礼毕,就将邓成文等人,迎之庄中大厅上落坐,邓成文先取出旗令供在大厅当中,这才又互相见礼。
  落座献茶已毕,阮炳这才问起,为了什么重大事情,竟然请出红旗令来。
  邓成文就把红旗下西路各地庄寨,被怪鸟神马所毁之事,以及延安六鬼渭南遇难,自己和红旗十二太保又在函谷关被袭等事向阮炳说了一遍。
  七步追魂阮炳平素极有修养,但骤闻这等怪讯之后,也不禁瞠目惊奇,双眉微微一皱,并略带怒容道:“这是那一路的人马,竟敢和本派作起对来?”
  邓成文双手一摊,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们的行踪诡异,并没有以面目示人,也无人和他们动过真章,怎会知其门派。”
  阮炳一听此言,这火可就大了,心中暗想:“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损兵折将,毁去了半个基业,竟连对方的面目还没摸清楚,不要说打算逐鹿天下武林魁首,这人可就丢不起。”
  他这么一想,立时面如寒冰,冷冷的道:“本派自从传授祖师驾返小北极,授红旗令于南宫藏龙堡,二十年来,号令天下绿林,设立五路总管统辖,武林精华大半都入掌握,声威可不算小,但全是从枪尖刀刃上争得来的,得之不易,今天遇上了事,竟莫知所措,红旗令却降临到我这碧函庄,须知我早已退隐,恐怕也难以为力吧!”
  邓成文可知道,当年红旗教主,小北极陷空岛千面魔君史宁,在论艺授旗时,将五面红旗令授与了毒手摩什胡雷,那是因阮炳的功夫不及胡雷,可是,他以为自己是师兄,理该掌理红旗令,所以心中就有了芥蒂,一气退隐,今天碰上了事,因夙怨在心,词锋之中,当然是要有点讽刺的味儿咧!
  邓成文既明此老心事,赶紧避席恭身,向阮炳拱手道:“兄弟拜访老庄主之意,并不是持令要挟,因老庄主的江湖经验,武林见识高人一筹,我这是来请示你老人家,怎样保持我们红旗派的声名。”
  阮炳见邓成文为人谦冲,对自己也十分恭敬,心中之气也就平了不少,闻言立即皱眉沉思,向脑海中寻觅可疑线索,什么江湖仇怨,武林争端,细思细想,去找出那可疑人物。
  就在他苦思未得之际,院中突然“扑通”一声大警,像是有凌空坠地之声,厅中之人,全都不约而同纵出厅去,从这地方就可看出各人的武功造诣了。
  那邓成文的功夫,已经算是不弱了,但当他纵出厅外看去,人家阮炳早到了院中,在他脚下横倒着一人,从背上黏了一张白纸,上边龙蛇飞舞般写有几个大字:“红旗贼党,作恶多端,三更时分,必受天谴。”
  七步追魂阮炳霍然一阵震天狂笑,道:“好!好!这种别开生面的传信使者,来得正好,竟找到我七步追魂阮炳的头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变的。”
  说到此处,打算提起地上之人,问个清楚,便伸手朝下一摸,就怔住了,原来那人被点中了死穴,早已气断体僵了,再仔细一看,气得几乎跳起来,见那人乃是自己庄中最得力的一个小头目。
  阮炳气极反笑,又是一阵狂笑,那笑声真比枭乌夜鸣还难听。
  他笑声一住,立即吩咐手下人,在大厅摆筵,转头向邓成文道:“老弟,咱们就在这大厅里饮酒谈心,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来去无踪,尤其要见识见识三更时分的天谴,是怎样的报应。”
  邓成文和那八位太保,是吃过苦头的,准知道来者是不善,可是他也不敢违拗阮炳的话,只好提心吊胆的进厅入席。
  这时已是二更来天,庞大的一处庄院中,像是都已得到警报,竟不闻一点人声,加以全庄灯火全熄,除了大厅中仍然火烛明亮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使这沉静的黑夜更为沉静。
  大厅上的几个人,虽然是在传杯接盏,倾杯畅叹,但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可是谁也不愿出声打破这种沉寂。
  在这种情况之下,感觉到光阴彷佛过得极慢,阮炳不住的抬头打量天色,怎么三更天还没有到呢?
  时间过得虽然很慢,但终于是会到的,眼看着三更快到,几人的心情都十分的紧张,全副精神,都在注意这碧函庄的一切,静得更鼓三响!
  就在这紧张气氛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来一口气之际,在大厅右侧一棵老树上,有三四只夜鸟,扑扑振翅飞出!
  恶屠户顾信第一个先沉不住气,自座上跳起来,就向外纵去,阮炳摆手,道:“不要性急,如今未到三更,且不要理他,我确实想看看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及怎样下手?”
  顾信只得重又回到座上,但目光却注视着那棵老树。
  七步追魂阮炳表面上虽然是沉着,内心又何尝不紧张万分?眼看三更已到,那示警之人,仍无丝毫动静!
  天下的事,真是奇妙无比,一方面过分沉得住气时,而另一方面却难以如此。
  庄院中的更锣,当!当!当!响了三下,但仍然毫无动静,阮炳再也沉不下去了,倏然起立说道:“现在三更已到,我们且到庄中各地走走,查看一遍,有惊时我们再一处凑,必须合力擒住那怪物,倒要看看是那一路的人物。”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从方才有夜鸟飞起的老树上,出现一只巨大无比的怪鸟,冲天而起。
  小太保田昆大叫一声“不好”,就要朝厅外急纵,就是那怪鸟在空中一个回旋,疾冲而下。
  那双翼带动的劲风,吹击得屋瓦飞抛,声势当真的吓人。
  七步追魂阮炳见状暴喝一声,扬掌一招“力士开山”,蓄足了十成真力,劲风呼呼的隔空上击。
  那怪鸟像是猝不及防,双翅被掌风扫中乏际,侧翼摇晃了两下,看样子似已受伤将要坠地。
  阮炳心中不禁狂喜,心想:“我说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原来不过如此,连一掌都忍受不了。”
  思念未毕,忽然有数点银星迎面打到,紧跟着“砰”然一声,在大厅门口及正中的房顶上,爆炸开来,化为一条条其亮如电的火光,转眼间,整个大厅都飞扬着熊熊烈焰。
  这时那怪鸟却一侧双翼,一式“飞燕掠波”,冲霄而起,接着在那老树上,有两条人影,以绝顶轻功,拔空而起,即合又分,一往庄前,一朝庄后,电疾而遁!
  这时在大厅门口的阮炳等处,要不是全有武功,几被烈火灼伤,甚至就许葬身火窟。
  阮炳这才明白,那怪鸟并不是被自己堂力所伤,原来其中有诈,而自己却懵然无知,还瞎自高兴呢?气得他面目变色,厉声喝叫道:“邓老弟快护旗令,各位速追敌踪。”
  他话音方落,猛见后庄也已起火,陆徳、梁群、顾信、燕亮四人不等吩咐,纵身朝后庄奔去,金威、狄全、邢林、田昆四人,也纵赴前庄。
  邓成文未等阮炳的话完,早就扑入大厅,他刚一进门,就有一条火梁当头打下,他这时,是红旗令大过生命,那还顾得了生死。
  待他闪身躲开了火梁,身上衣服已被火引着,立即挥掌扑灭了身上之火,再看那红旗令时,已被火引着,赶忙纵起身形,抓起旗令,空中一个回旋,直向门外冲去。
  此时火花早已封门,待他冲出大厅之时,全身都已着火,连头发胡须也让火烧去了一大片,还幸他灵智未乱,在一冲出大厅时,赶紧朝地上一倒,才算将火扑灭,可是,他这时已是狼狈万状,胡子头发全都烧了个精光,衣服也烧去了一大半,上衣成了一片背心,下衣成了半截短裤,火烧着的地方,皮肉也全起了一个个胡桃大的燎泡。
  他在地上躺了一阵,喘了一阵气,爬起身来一看,可不得了,整个碧函庄成了一片火海,七步追魂阮炳,和那八位红旗太保,全都不知那里去了。
  万里飞来邓成文一世英雄,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禁黯然,一声长嗔,老泪也夺眶而出,心胸中的情感也激动得厉害,思潮翻涌,竟不知从何处想起,呆呆的坐在地上。
  这时,那追赶敌踪的几人,却由九个人变成了七个入,另外却多了一个妙龄少女。
  原来那陆德、梁群、顾信、燕亮等四人,奉命向后庄追敌,刚越过两排耳房,忽见后宅冲起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那恶屠户顾信的性情本就暴躁,也不等看清楚是什么人,大喝一声,就迎着那条人影抢出,暗运真气,扬掌猛击过去。
  那知他忘了身上中有雪猬刺,此时正附在心脏之中,他这一妄自运气,立感一阵奇痛刺心,那一掌的力道也就随他这一阵痛,消失个净尽。
  但那条人影却不饶他,早也迎着劈过来一掌,试想,顾信的一掌力道全失,怎能抵挡得了人家这一掌,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胸前,震出去一两丈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翻身栽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来,就激怒了那三位红旗太保,全都一声怒吼,各携兵刃齐上。
  就在这时,当头怒啸划空,又是一条人影,宛如流星飞坠,飘然而落,挡在三人面前,冷冷的道:“我叫你们追踪敌人,你们却暗袭起我的女儿来了,你们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背叛藏龙堡是不是,我倒要请教请教。”
  三位太保一听阮炳之言,才知是场误会,可知这位七步追魂是个难缠的人物,连藏龙堡的当旗堡主,还都怕他几分,自己怎么惹得起。
  三人中就数那三手剑燕亮口齿伶俐,一看不对,赶紧含笑道:“小的们怎散,这是出于误会,还未求老庄主原谅一二。”
  阮炳淡淡的哼了一声,道:“既是这样,还不快去追敌,要是抓不住敌人,你们可得小心。”
  说完话也不管三人,扯起女儿,飞纵而去。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叹了一口气,那还有闲心去管那顾信的尸首,立即从后疾驰追去。
  另一方面,朝庄前追敌的四位太保,刚一追出庄门,就被人在暗中用暗器,打中了十太保红眼狼狄全,也剩下三个人了。
  两拨七个人,追了一个更次,却被人引到一处狭谷里来了。
  这狭谷在熊耳山两峰之间,碧函庄的后面,因地势极低,四面都是高崖壁立,谷中林木繁盛,就是在白天,也看不出去十丈远,实在是够险恶的。
  三太保花斑豹陆德,打量了一下这深谷,摇头叹道:“我看又是白奔跑了半夜,到头来还是让狗贼跑了,这模样的深谷,又如何追法!”
  七步追魂阮炳眉锋微蹙,道:“敌人们对这熊耳山的地势,那有老朽熟悉,此处是个死谷,只要留下两人守住谷口,我们下谷给他一搜,他还跑得了吗?”
  但是让谁进谷谁守谷口呢?那般红旗太保,全被怪鸟吓破了胆,都想留守在谷口,可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七步追魂阮炳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还有看不出来的,他暗地里冷冷一笑,道:“我看就让小女一人守住谷口足够,我们大家都下谷看看吧!”
  这一来那几位太保可不敢不下谷了,只好点头答应,就全沿着谷壁朝下搜去。
  由阮炳领先,太保们随后紧跟,约有一盏茶时,大家全都下到谷底,仔细打量谷地这片森林,宽广足有百丈以上,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三手剑燕亮一皱眉头,向阮炳道:“老庄主,谷虽是个死谷,但这片森林,地势可不算小,在敌暗我明之下,可太危险啦!”
  阮炳听了燕亮这一番话,想想可也是呀!敌暗我明,万一中了埋伏,岂不太冤吗?
  他正在犹疑不决,忽然林中有人冷笑道:“碧函庄的朋友们,我看你们还是回去救火吧,要是晚了,连你们耗子洞都会烧光哩!耗子要是没洞,你们可朝那里钻呀!”
  要以那几位红旗太保的意思,还真的会折转回头,可是七步追魂阮炳,心胸颇为偏狭,加以他成名江湖多年,黑白两道上的武林人物,谁闻名不丧胆,今天让人家几句话就给打发下去,不报烧庄之仇,有何颜面再活下去。
  七歩追魂阮炳何尝又不是这样的想法,闻言大喝一声:“朋友休走,我姓阮的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他趁着说话之际,早已劈空一掌打去。
  七步追魂阮炳,在武林中以连环追风掌叹誉江湖,可知他的掌力是如何的厉害了,他的掌法,是以两掌连环推出,一掌比一掌威力大,三掌以后的劲力,更异寻常,即是顶尖的武林使者,也难逃过他七掌连击。
  但在他掌力刚刚出手,却闻一株大树后边一声低微的轻笑,似有人朝后纵退,他怎能放过此举机会,跟着左掌又劈空推出,就听“咔喳”一声暴响,枝叶纷飞,那样一株大树,却被他的掌力击断成两截。
  再看那发话之人,早已不知踪影。
  阮炳在家宅被焚,又受人家讥笑,早已气得怒火高涨,蓦的纵身扑去,几个纵跃,已追进林内十几丈远。
  他刚一停步,林内又有人发话道:“你穷能什么?就你这两手鸡飞狗跳的伎俩,也真好意思施展,有好的再施展两手看看。”
  那话声清脆已极,就像是唱歌样的,好听,分明是个少女,这样看来林中就不可能是有一个人了,说不定真是有埋伏。
  他想虽是这样的想,但他素常自视甚高,除了他师弟胡雷之外,从来不作第二人想,怎肯让自己的名望身份,就此给毁掉,于是又再度腾身前扑,不知不觉就已进入森林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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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回头是岸 江湖巨寇悟迷途
  且说千手追魂阮炳,被敌人引到森林中心,再找敌踪,却已杳如黄鹤。
  这时那六位红旗太保,也均到了近处,七人会面以后,阮炳问了几人追敌经过,铁砂掌梁群神色颇为气愤道.”“敌人行踪飘忽如鬼怪一般,自一入林来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我们可别上了大当呀!”
  阮炳听了梁群这么一说,心中猛的一动,面上也现惊容,大叫一声:“不好!我们真的上当了。”
  他一言甫落,身背后林木茂盛之处,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此时正是四更已过五更未到,天色欲曙未曙以前的最黑暗的时期,经火光一照,像是半天空里飞起千万条火龙,烧红了半个天。
  恶屠户顾信(校注:上一章已经被杀了)着急的跳着叫道:“老庄主,我们弟兄可是全冲着你才冒险进这死谷的,现在出口起火,去路被断,我们应该怎样才能出去呢?”
  阮炳这时是方寸早乱,那里还有什么主意,就在他沉思未答之间,左右两方密林内,又是红光腾空,火势再起。
  这一来,已是三面起火了,只有朝北直进之外,可说是别无路走,可是往北走去却是一片汪洋大水,那就是出了名的危潭。
  危潭乃洛河流经山下所汇成之一水湾,水流急湍,舟楫难渡,加以山势险峻,滩岸不平,所以就称为危潭。
  危潭正好拦住这狭谷的出路,使成为一个死谷,这就是那七步追魂阮炳,凭以为险的仗恃,故此大胆的追入林中,在他以为敌人绝对无法逃出谷去,今见三面起火,只余正北一条路没有火,反而倒比较方才镇定得多了。
  他见顾信那付着急的样子,惊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看敌人是狗急跳墙,放火就能阻止我们不追吗?他这叫自投罗网,别忘记这是条死谷,待会我就让他乖乖受缚。”
  他的笑声未歇,突然又是一条火光冲天,那不正是北方吗?这一来成了四面被火围住,转眼间烈焰熊熊,眼看就一要合围。
  到这个地步,那七步追魂阮炳也被这火给怔住了,呆呆的看着那火发愣。
  三手剑燕亮人本多智,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一条命,他不管老庄主不老庄主,看了阮炳一眼,叫道:“趁这时火势尚未合围,我们不赶快找缝隙冲出,呆在这里干什么。”
  一言提醒梦中人,阮炳猛的一顿脚,朝东北一边未被烧着的森林暗影中扑去,田昆、邢林、金成、顾信、梁群这几个人早没了主意,也跟着向东北方扑奔。
  燕亮的心中,却另有打算,他在一见到那阮炳的女儿时,就早存下了心计,但却无时间又无机会去接近,他知道阮炳将女儿留守在谷口,所以他并不跟在阮炳身后朝东北扑,却反身向西南疾奔。
  此时,这一片沉郁的黑森林,立即成了一片火海。
  单说七步追魂阮炳施展开绝顶的轻身功夫,猛扑疾奔,身法当真的疾极快极,没有一盏茶时,就冲出了这合围的火海。
  可是那田、邢、金、顾、梁五位红旗太保,在轻身功夫上,可就差得远了,等他们赶到那火起之处,早已合了围,几个人一阵的虎突狼奔,总算侥幸脱出火围,怛却失了群,几个人全都放了单。
  单说那七步追魂阮炳,突出火围,一口气朝东北奔去,到了天将拂晓,看看离那火场已远,这才站住身形,打量了一下地势,原来已到了危潭附近。
  他这时只剩下孤单一身,随来的那般红旗太保,全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被烧死在密林之内,对这些他倒并不就心,最就心的还是他那女儿,守在谷口,不知是否会碰到敌人,甚至许会遭了毒手。
  一时之间,思潮起伏,心中乱如紊丝,望着一片火林,长长的浩叹了一声,这份难受可别就提啦!他想:“要是动手过招输给人家一招半式,心中倒还好受一点,就这么糊里糊涂让人家给烧了一个精光,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他思忖未竟,忽然有一块小土块,“吧”的一声正打在肩头上,虽是一小块土块,那打出之人的手劲可真不小,凭阮炳那样的功夫,也感到有点微微的生痛。
  阮炳不禁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
  就听身后一块大石后边有人接口道:“你不是说要见识见识我吗?我就是你想见的人。”
  随着话音,从大石后转出来一人,乃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这时天已破晓,见那小孩一身黑色衣裤,黑布包头,露出那苹果般的小脸,在俊逸中透露出一种英武之气,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乱转,满透着调皮。
  他一转出身来,先就笑道:“阮老头!你才来呀!这场火不错吧!比过年时放花灯可好看得多了。”
  阮炳闻言气得双目圆睁,嘿嘿一声冷笑,问道:“娃娃!那火是你放的吗?”
  那小孩毫不在意,嘻嘻一笑,道:“阮老头!你别着急嘛!放火有我叶俊一份,可不是我一个人放的,还有我的两个伴儿,他们也帮了不少的忙,怎么!够热闹的吧!”
  阮炳听了,更加怒火上升,冷哼一声道:“娃娃!你的胆子可不小哇!你的那两个同伴呢?”
  叶俊道:“他们吗?就快来了,不过对付你这糟老头,还真用不着惊师动众,就我准能对你给捡起。”
  阮炳气极反笑,哈哈笑道:“娃娃!小小年纪竟这样狂妄,我要不将你擒下,也挤不出你家大人来。”
  说着右掌一扬,呼的推出,好叶俊仗着身法灵便轻巧,一晃身躲开,那知阮炳的左掌也及时推出,叶俊一看躲是躲不了,就一提真气,施展开岷山绝传“秋风落叶”的身,随着当风麒飘飘的,飞出去五六丈远,跟着复又纵了回来,又立在原来的位置。
  他这一手轻功,可真把一个江湖煞星七步追魂阮炳给震住了,心中暗道:“老夫凭这双掌打尽黑白两道,还真没有能接得下两掌的,怎么这孩子却破解了,尤其方才推出那两掌,看着打实,却是虚若无物,他练的这是那一门的功夫呀!”
  阮炳发愣,小叶俊可不闲着,笑道:“阮老头!人家都说你这掌法如何的厉害,我看还没练到家嘛!不信你将你那压箱底的功夫连环七掌,全拿出来试试,看能不能伤了你家小爷。”
  要论说那叶俊也真的太狂了,凭他那点道行,怎能是阮炳的对手,在他接专才那两掌之时,虽然施展出师门绝学,也实在感到有些气促,如果阮炳跟着再发出第三掌,他可准得身受重伤。
  可是事出意外,他这么一发狂,倒把一个武林高手,江湖怪杰,给唬住啦!竟然不敢施展他那成名绝技“连环追风常”,反手从背上抽出宝剑,嘿嘿冷笑道:“娃娃!我看你身背宝剑,剑术定当不俗,老夫要考究考究你的剑法。”
  叶俊笑道:“考究剑法你更不行,回头你有了闪失,可别怪我手不留情呀!”
  叶俊就坏在这张嘴上,他可没想到竟几乎为此丢掉一条小命,本来那七步追魂阮炳,并不打算伤他,只想问出一个端底来,有理找他们大人去评论去。
  那知这孩子嘴皮上竟这么阴损,阮炳平日自负甚大,今日受一个小孩子的挖苦凌辱,那会不怒?双眉一挑,面色立变,向前连进两步,就要递剑。
  可是他到底是成了名的人物,怎能和小孩了一般见识,虽在怒火高烧之际,仍然强行按捺下去,嘿嘿冷笑道:“娃娃!小小年纪嘴上要放安详一点,怎能这样的刻薄。”叶俊道:“怎么你说我年纪小,老乌龟年纪虽不小,他活一千年也长不出来八双脚来。”
他这一骂,倒真的把阮炳给骂上火来了,再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名望了,一挺手中长剑,喝道:“娃娃!接招!”随着话音,一剑直刺叶俊胸口。
  他这一剑的来势十分缓慢,不像是在对敌,就如是在拉架式似的,其实这原是漠北剑术聚魔九式的起手式,只要对方一出手挡架,或者闪身躲让,才乘机发动攻势,争取主动。
  叶俊那知对方剑法的奥妙,因见对方出手缓慢,莫测髙深,不敢妄自招架,再者刚才受对方当力所袭,虽以师门绝学破解开去,顶本身功力到底未臻精纯之境,心胸之间却感血气翻腾,不敢妄用真力,与对方的剑相搭,赶忙闪身躲开。
  谁知他这一闪身,就失去了先机,对方的剑势才真个发动,占了主动优势,刹时之间,剑光如潮,攻势凌厉得强悍无匹,招式也快得难以形容。
  叶俊此时神色庄严,全付心神驳剑御敌,由开始起,就是那么不疾不徐,拆招对架。
  七步追魂阮炳不但在掌上有独到的功夫,就在剑术上也实有惊人的造诣,从剑上洒出百数十朵剑花,将叶俊一个小小身形卷了个风雨不透。
  到这时,叶俊才知道对方的剑术,确是不凡,虽那每一招一式也是小北极的聚魔剑法,可比胡琳大不相同,每一剑式的起落,都暗具有神惊鬼惧的威力,确是不同凡响,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这时阮炳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正是聚魔九式中的第七招,“道消魔现”,一柄青锋宛如奔雷掣电,“叮叮叮”一连几声剑鸣,每一剑都击打在叶俊的剑上。
  叶俊用尽力量,挡架了几剑之后,已感到右臂酸麻,虽没有撒手扔剑,却已耳鸣心跳,真力将竭。
  要按说叶俊这一套万象剑法,乃是被武林誉为天下第一的剑法,阮炳还真不认识,只觉每一招每一式,都玄妙不测,像是蕴藏着无数的变化,可惜叶俊的功力尚嫌不足,而对方武功造诣又高过他太多,是以才露败象。
  阮炳见对方败象己露,沉声道:“娃娃!赶快抛剑认输,老夫倒可饶你一条狗命。”
  叶俊强运真力,聚集右臂,极快的回答道:“老乌龟、老混账,要叫小爷抛兵刃认输,你是白费心机,妄想!”
  他这那是回答人家的话,简直骂起来了,气得阮炳哇的怪叫一声,腾身一剑戳出。
  这一剑又快又毒,而且力透剑尖,抖颤出十余点剑尖出来。
  叶俊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出“万象剑法”中的三绝招,一招“气龙归海”,双足一顿,飞上空中,离地有六七尺高,身剑合一,化成一片青蒙蒙的剑光,在对方剑幕之内盘旋飞腾。
  阮炳也为他这一招慌了手脚,冷哼一声,剑走聚魔九式中的“飞龙九招”,腾身而起,一招“招魂奔幡”,从剑尖上发出丝丝冷气,触肌生寒。
  叶俊见对方剑上发出寒气,知道难以招架,立即横移数尺,竟然在空中硬生生转变方向,躲开了那缕剑气,回手一招“万签插架”,剑刺阮炳左肩。
  阮炳连人带剑,冲过了头,猛听一股金刃劈风之声,已将袭到胁下,他冷冷的一笑,在空中蓦的一个转身,旋转过来,见对方剑尖已到了面前,他猛一仰头,剑刺对方小腹。
  这时叶俊要是不撤招收式,即是能够在阮炳的面上划了一剑,但却难脱开对方刺向小腹的一剑。
  好叶俊真气一提,又使出一招“回鸾舞柳”,斜斜飞开数尺。
  他这一招本是以退为进的招式,本来下半招就是反扑,可是他快,那对方更快,同时他在使反扑这尘招时,内力已竭,仅仅朝前飞扑不也几尺,便自坠地。
  阮炳武功得自小北极千面魔君史宁的亲传,这北漠神功,久为天下三大奇功之一,再经他数十年不断的刻苦浸练,何等精纯。
  就在叶俊落地之瞬间,他已驭剑扑到,一招“追命夺魄”,剑刺叶俊咽喉。
  叶俊勉力举剑去架,“呛!”的一声,虽然撩在对方剑上,无奈真气不继,却架不开对方那重如山岳的一剑,只好双目一闭,等候敌剑剌入喉咙之内。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娇脆的喊声,自不远一丛矮树后发出,叫道:“老头儿,休下毒手……”
  那叫声未落,另有一人叫道:“他没那份能耐!”
  跟着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截短短的树枝,“当!”的一声,正打在阮炳的剑上。
  别小看那短短的一根树枝,就以阮炳那样的一代高手,被击中剑身,震得他虎口一麻,几乎撒手丢剑。
  这一来,阮炳猛吃一惊,不由得一愣,叶俊那孩子他够多滑溜,他趁对方这么一愣神的当儿,早已腾身跃起,他纵起身形时,可并不老实,顺势一脚,正踢在阮炳拿剑的手上,“呛啷!”一声,长剑坠地。
  阮炳猝不及防,宝剑脱手,气得他一声狂吼,一俯身捡起长剑,左掌贯劲,劈空击出,跟着挺剑也追扑过去。
  就在他扑进不到两丈,忽觉自己推出去那一掌的劲力,像是碰上了另一种劲气所阻,反击回来,自己赶忙制住去势,停身一看,见面前却多出一人,身上也是黑色劲装,黑绢包头,当道而立。
  看这人的年纪,比刚才那小孩大不了好多,约有十五六岁,负手望天,不住口的嘿嘿冷笑,那副骄傲的神色,简直没将他七步追魂阮炳放在眼内。
  阮炳到底是老江湖了,他见对方所发出的无形劲气,居然能将自己的掌劲挡回来,功力之深,可以想见,遂强按满腔怒火,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我碧函庄和你们无怨无仇,竟然放火烧我碧函庄,是什么道理?”
  那黑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你问得对,我不但要火烧你的碧函庄,凡是和南宫藏龙堡毒手摩什胡雷有瓜葛的人,我全要斩绝杀尽,以了十五年前方家集那宗旧债。”
  阮炳对于十五年前,胡雷血洗方家集的事,他实在是一点都不知道,但他可知道这几年来,胡雷是最恨又最怕姓方的人,闻言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又觉得茫然。
  他想了一下,问道:“朋友!什么十五年前血债,我姓阮的一概不知,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胡雷,和我们什么相关?”
  那少年正是方昆玉,闻言以一双炯冷如电的目光,略扫视了一下对方,道:“你说得倒轻松,方家集两百多条性命,那胡雷一个人,偿得清吗?他杀了我的亲朋好友,我也要他的亲朋好友抵命,连本加利,我得要他五百条命。”
  阮炳自行道江湖以来,凭他一剑双掌,会尽武林高手,虽谈不到天下无敌,可也少逢对手,那里受得了对方如此的蔑视,喝道:“方朋友你说得对,老夫是胡雷的师兄,当然是你要找的人,不过可没那么容易,我得看看你有什么绝学,敢夸这大的海口?”
  随着话音,他右手长剑“苍龙入海”,左手也突发重手“裂口开山”,剑攻上路,掌袭下盘,齐向方昆玉去招呼,迅疾沉雄,两兼其妙!
  他这一招两式,原是聚魔剑法中的绝招“挟山超海”,数十年来,在江湖上还真没有接得下,他因对方乃是索命而来,在生死交关之下,才施展出这一招来,以为对方能躲得开右手一剑,绝难逃左手的一掌。
  他那知方昆玉在三阳谷曾熟读正邪各派武功秘典,怎能不知此招的厉害。
  但方昆玉本身的武功,也委实的高明,足下丝毫未动,只微一吸胸,左手疾伸二指,以指为剑,正戳在阮炳的剑背上,右掌再翻,劲起狂飚,硬接了阮炳一掌。
  他这一招竟将阮炳震退了五六步,同时阮炳的一柄长剑也到了人家手内。
  以七步追魂阮炳的武功造诣,居然一招失剑,他不但惊骇万分,而且也愧愤欲死,怔在当地,望着方昆玉出神。
  过了好大一阵,他猛一顿脚,喊道:“罢了!罢了!姓方的,我这一条老命就成全了你吧!”
  说着,右掌贯劲,举手就朝自己的天灵盖上击去,没等手掌落下,猛觉自己的脉门被人制住,又听耳边说道:“老前辈,你可死不得,你要是一死,留下你那女儿孤身一人,她可怎么办呢?”
  这一提起他那独生女儿,阮炳的心可就软了下来,睁眼看去,见掳住自己脉门的人,却是方昆玉,老人家不禁叹了一口气,流下了两行老泪。
  就在这时,靠西一片树林中,传来一种焦急的呼声,叫道:“方少爷!请饶了我爹一条性命,有什么事,我阮玉玲一身担当。”
  话音甫落,就见从林内闪出一个窈窕女子!
  那女子一纵出林来,就朝阮炳扑去,到得跟前,“噗!”的跪在地上,抱住阮炳双腿,放声大哭起来。
  七步追魂阮炳,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由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老眼中的泪珠,就更像断线珍珠般,直朝下滴,用手抚着阮玉玲的头,悲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父女们伤心了一阵,阮炳转向方昆玉道:“方老弟,老夫技不如人,输得是心服口服,听凭老弟你处置吧!”
  那阮玉玲关心自己父亲的生死,瞪着水汪汪两只大眼,满面乞求之色,看着方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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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贪巧谋色 冥冥之中有报应
  且说方昆玉见阮氏父女这般光景,心中也不禁黯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你万安吧!方昆玉出身侠义门下,绝不作赶尽杀绝的事,不过,晩辈有一个请求,就是请老前辈不可干涉我和胡雷这一场过节。”
  阮炳在听到方昆玉有一个请求之时,心中悚然一惊,他是怕方昆玉请他和胡雷作对,暗忖:胡雷虽然多行不义,但总是一门的师兄弟,自己怎好出面,再往下听去,闻使自己脱身事外,这才放了心,接言道:“方公子义侠心肠可敬可佩,只不知我老朽那不成才的师弟,因什么事,和尊驾结下偌般大的冤仇。”
  方昆玉就把胡雷和追风侠方弼如何的结仇,胡雷如何血洗方家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阮炳了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如此说来,老朽当真不该参与其事,幸而遇见阁下,否则老朽将陷于不仁,为天下后世所唾弃,老朽敬此谢过。”
  说着拱手施礼,又问了方昆玉的师承门户,方昆玉也并不隐瞒,一一说了。
  阮炳抚掌大笑道:“飞天玉虎靳老师傅武功盖世,侠名远播,怪不得老弟身手不凡,老朽今天败得一点不冤,甘拜下风。”
  阮玉玲见这老少二人说个没完,心中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想向其父诉说,总没有插言机会,这时听她老父话音一顿,赶快插言道:“爹!方少爷救了女儿,你还没向人家道谢呢?”
  阮炳一听说一愣,问道:“玲儿,这又是什么事呀,方公子又怎么救你的?”
  阮玉玲双眉一皱,面现戚楚之色,虽强自忍住,那泪珠儿仍然滚滚而下。
  原来阮玉玲奉了父命把守谷口,初时还听见树林中,有低声喝叫之声,待了一会,却又回复到清寂,除了那风吹树枝发出沙沙之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这时正是三更多天,四外黑压压的,任什么也瞧不到,那飕飕的风声,时如万马怒奔,时如夜狸偷行,越显得阴沉,任她阮玉玲有多大的胆量,终究是个女孩儿家,不觉得毛发直竖,像有一股凉气学顶门,心中暗忖:这要是在白天,或者能有一把火,左右的环境一览无余,任那烧庄的人,有多大能耐,也休想出谷。
  她不是在想火吗?那火可真就来啦!就在她思忖未已,迎着谷口进去二十来丈之处,突然一片红光,冲霄而起!
  她一见火起,心中却吃惊起来,看那片大火正对住谷口,想到老父陷身在内,要想出来,可是困难万分,打算冲进去吧!又怕自己一离开,那烧庄贼趁空逃走。
  急得她在谷口团团乱转,就在这时东西两处也相继冲起了两股火了。
  看来老父已被人家用火围在树林中间啦!父女情重,骨肉连心,她这时也顾不得责任重大,反手抽出长剑,就要向那火阵中冲去。
  忽听有人边跑边喊道:“阮姑娘!阮姑娘!”
  她停住脚步,细听那人乃是由谷中林内,向谷口跑来,忙回答道:“是什么人?”
  里边那人应声道:“是我!红旗太保三手剑燕亮!”
  跟着话音,从林中穿出一人,生得窄额尖腮,两眼如鼠,正是三手剑燕亮。
  他一穿出树林,慌慌张张的道:“姑娘快走,火势就要扑来了,令尊老庄主,特命我来通知姑娘,有话回庄再说。”
  姑娘这时心神已乱当真的信了燕亮的话,但她天性淳厚,可不愿自己先走,说道:“燕老师,你先走一步吧!我等我爹出来再走。”
  燕亮一听姑娘不上钩,咧嘴奸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好!我先走一步啦!”
  他那是先走,在身形从阮姑娘身边擦过之际,突然回身探臂,闪电般朝姑娘背上穴道点去。
  阮玉玲一听风声有异,猛可的一旋身,右肘撞将出去。
  燕亮不防有此一撞,正撞在左手臂上,一阵疼痛难忍,禁不住“哎呀”叫出声来,而阮玉玲也被他点中了穴道,跌在地上。
  燕亮强忍住疼痛,伸臂撅住她的一条粉臂,阮玉玲身不由己的娇躯一转,正滚在他的怀中。
  她那一转,正好碰上燕亮的痛臂,疼得他又哎了一声,额上冒出一头热汗。
  燕亮这时是有女在怀,那舍得放手,硬是挺住疼痛,将阮玉玲拦腰抱起,迫不及待,先朝阮姑娘粉脸上香了一口,喃喃的道:“阮姑娘!委屈你了,燕大爷要不是为了你,会冒着这大的火,冲出来救你,看来我们是有缘份的了。”
  说着,就挟起阮姑娘向谷外纵去。
  燕亮刚走,从树林中又纵出一条黑影,他嘿嘿一声冷笑,跟着一抖身,化成一只巨大无朋的大鸟,腾空而起,向燕亮的去处扑去。
  那燕亮挟着阮玉玲,出谷跑了一阵,找到一处僻静的一个山?,将阮玉玲放下,望着她嘻嘻一笑说道:“阮姑娘,你不要怕,人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现在你爹已被烈火烧死了,留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够多可怜,我这可全是为了你。”
  阮玉玲虽被点中穴道,心里可是明白,无奈全身瘫软,不能动弹,空自着急,无法可施,只瞪大两只杏眼,看着燕亮,小嘴一张一合,又似要骂人。
  燕亮看着她笑道:“对啦,我们马上就是夫妇了,我可不能不让你说几句知心话,但我可不能将你放起来,那样你一走,我要再打算找到你,就不容易了。”
  说着,先点了阮玉玲的肩井穴,又在她背后解开方才点中的穴道,阮玉玲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问道:“燕亮,你要把姑奶奶怎么样?”
  燕亮哈哈大笑道:“我的心肝,我一见到你,就被你迷上啦,今天这大好机会,我却不能错过,不论你是答应不答应,老实跟你说吧,我是先得把生米煮成熟饭。”
  阮玉玲一听燕亮之言,不禁心头一寒,暗道:“完啦!想不到我阮玉玲竟落到这样的下场,看来今夜难逃贼人手下,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她一想到死,忽然又想到老父的生死,如果父亲未死,此贼决不敢动此念头,看来老父定是凶多吉少了,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她在那垂头沉思,燕亮可早就等不及了,一俯身倒在阮玉玲的身旁,先端详了一下那张艳丽的粉脸,跟着就在那脸上,一阵乱亲。
  阮玉玲这时是又羞又急,强自一提气,身形向外一翻,滚出二尺多去,娇喝道:“燕亮!你是找死!”
  燕亮笑道:“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做个风流鬼,死了也痛快,我的心肝,乖乖,你……”
  他说到那个“你”字之时,已然欲火难禁,连解开钮扣都等不及了,一把就撕裂了阮玉玲的上衣,露出半幅欺霜赛雪的胸膛,那对鸡头软肉,堆酥凝脂,不住的颤动。
  燕亮虽是一个出了名的色中饿鬼,江湖淫贼,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感到难以克制,一颗头钻进阮玉玲怀中,亲吻个不停。
  阮玉玲总是个黄花闺女,那经过这样的风情,连羞带急,早就昏了过去。
  燕亮纠缠了一阵,欲火更炽,他正想再扯去阮玉玲的中衣时,四五丈外,一声喝打,一蓬松针,齐齐打在燕亮的臀部上,痛得他一声怪叫,从阮玉玲身旁向右滚出去有二丈来远。
  燕亮经这一滚,外皮的松针虽然被他滚掉,但那下半截仍然留在皮肉之内,他也顾不得疼痛,从地上拾超剑来,喝道:“什么人敢扰太爷的好事,你就出来……”
  “我老人家正要打算取你这颗狼头!”
  一排矮丛树后边,出现一个黑衣少年,身形拔起有三丈多高,在空中一个斜撩,飞出四丈多远,落在了燕亮的面前。
  三手剑燕亮虽在江湖上横行多年,成名的武林人物,可也见识了不少,那见过这样卓绝的轻功,不由冒了一口凉气,吓得他向后纵出一丈多远。
  那黑衣少年,并不立即进扑,却过去解开阮玉玲的穴道,那知,竟因他这一不避嫌疑,替人家大姑娘解开穴道,竟惹出了一场情海风波,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那黑衣少年解开了阮玉玲的穴道,然后一翩身,截住了燕亮的退路,笑道:“燕亮你可认识小爷吗?”
  燕亮到这时,可连一点英雄的味儿都没有了,简直都成了狗熊啦,又朝后退了几步,臀部一阵刺骨的疼痛,使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来正碰上伤处,疼得他“哎呀!”一声,又是一声大叫。
  那黑衣少年笑道:“我说燕亮呀,就凭你这个窝囊废,还想吃天鹅肥,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小爷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燕亮倒坐在地上,口中结结巴巴的道:“晚……晚……晚辈……辈,实在眼拙,……不认……识你老人家。”
  那黑衣少年笑道:“你别老老老的,你看我那一点老,你这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看看我是谁!”
  说着,一拉胸前喑扣,双翅忽张,化作一只人形怪鸟,扬翅而立,双目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逼人生成。
  燕亮一看出来人竟是在函谷关,展翅伤人的怪鸟,不由得脱口叫了声:“我的妈呀”额头上冒出黄豆般的汗珠来了。
  来人正是方昆玉,他见燕亮吓成这个样儿,倒不禁失笑,道:“燕亮!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装成这个稀松的样儿,倒让我下不得手了……”
  阮玉玲这时经冷风一吹,人已清醒过来,她迷惘着刚才那一阵暴风雨,娇花嫩蕊,是不是已被摧折,用手一摸中衣,还好没被扯脱,这才放了心,但是罗襦半解,怎成个样儿。
  她这时真想死,但又忘不了老父,暗中一咬牙,心中有了一种打算,胡乱整理了,一下衣服,仍然在想心事,一听到那黑衣少年说“下不得手”之言,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羞耻,翻身站起,叫道:“你下不得手,我来!”
  那三手剑燕亮,听到方昆玉的话,以为自己这条命算保住了,面上立刻现出高兴的神情,及至又听到阮玉玲的话,心中暗忖:只要这黑衣怪人不出手,就凭你这小妞儿,就不见得能把姓燕的留下。
  方昆玉又接着说道:“阮姑娘能出手最好,不过,燕亮你可别打算开溜,你只要想走,我就出手治你。”
  这时那燕亮的脸色,就像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一刹时晴朗,一刹时阴暗,他听方昆玉这么一说,明白这黑衣人够得上阴损,明向阮玉玲送人情,暗中还是不放过自己,看来今天不拼着干是不行了。
  那阮玉玲也不管方昆玉在说些什么,满含悲愤,一咬银牙,在泪光模糊中,举剑朝燕亮扑去。
  燕亮见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倒坐地上如何迎敌,赶忙纵身后退,回手亮出剑来,和阮玉玲打在一起。
  要说到武功造诣,两人都不相上下,燕亮出身在百花剑客叔本五的门下,剑法深得诡异之长。
  那阮玉玲的剑术,得自其父七步追魂阮炳的亲传,这天下三大奇绝剑法的小北极聚魔剑法,实在不同凡响,她自幼就随着其父苦练,已得其中十之七八的奥妙,要按说,功力比较燕亮要高出一筹,但她所缺乏的就是战斗经验。
  大凡练武之士,如不真正经过战阵,绝难进步至精微之境,任自家再恒心苦练,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阮玉玲就吃了缺少战阵经验的亏,她一上来挟着悲愤,施展开剑法中的绝招,一阵的乱劈乱砍,毫无章法。
  方昆玉在一旁越看越奇怪,心想:七步追魂阮炳的武功,在江湖上算是最出色的高手,他的女儿怎么竟是这样的不济?
  再一定神细看,才明白那阮玉玲乃是气极,恨不得立时将对方劈于剑下,心急气浮才错了章法,忙即叫道:“阮姑娘你是急的什么?还怕狗贼会跑了不成,沉着点气,好好的同他打一场,也叫他死得口服心服。”
  阮玉玲闻言,才发觉自己这种下意识的冲动,实是太愚蠢了,自己固是恨不得将贼人一剑劈死,可是敌人并不是木雕泥塑的呀,这样子乱打一通,无疑自耗真力,而予敌以可乘之机。
  于是立即放缓了攻势,施展开老父亲传的聚魔剑法,一招一式,全都凌厉万分,招招都刺向燕亮的致命所在。
  燕亮在剑术上的造诣,虽和阮玉玲相差不多,可是他,临敌的经验可丰富得多,加上他那狡猾的天性,阮玉玲还真没法打得过他。
  但是他那臀部上被方昆玉打了一蓬松针,入肉有一寸多深,为数又多,虽无大碍,但却影响了他身形的转动,每一抬腿转身,都是一阵奇疼刺骨。
  燕亮明白照这样下去,准得送命在这丫头剑下,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的好,打不过还有个逃呢?
  他主意打定,不再迟疑,猛吼一声,猛力攻出两剑,容阮玉玲闪身躲让,两足跟猛力一踹地,身形倒窜而起,打算找万一的机会逃走。
  他只心急逃走,忘了那在一旁监视的黑衣少年,身形刚一跃起,突觉下面一股劲风袭到,他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右足一缩一蹬,朝来人踢去,却蹬了一个空。
  他这一脚蹬空,臀部又是一阵刺疼,身躯就朝下猛的降落,赶忙又一提气,那股劲风又从头上袭到,一声喝叱:“下去!”
  后颈上挨了一下重的,打得“啪”的一声脆响,力道还是真不小,身不由己的就朝下栽去。
  好在燕亮的功夫还是真不错,虽然这一下“脖儿拐”,打得他头晕眼花,但还仍能勉强落地拿桩,可是他那臀部上的那些半截松针,却不帮忙,他刚拿桩站稳,一阵奇疼难忍,双腿一软,“扑”的又倒在地上。
  听得身后那黑衣少年,笑道:“燕亮!我说过不要你溜走的呀!你要逃走,我就打你这‘脖儿拐’,话可说在前头,一下比一下重,想挨打就请尽管走好啦!”
  燕儿这时想打算脱险逃生,那是连一线的希望都没有了,他想:就这样让人家摆布够了才死,倒不如和他们拼上一下,死也死得光彩。
  想到这里,咬牙强忍住疼痛,狂吼一声,抡剑朝阮玉玲劈头盖脸的剁去,左手同时动作,抖手打出去一枚馔喂毒钢表,奔阮玉玲心窝射去。
  这一剑一镖,倒真把阮玉玲闹了个手忙脚乱,幸而方昆玉在旁,弹指射出一枝断枝,将镖打歪了准头,斜落在地上,阮玉玲才算脱了险境。
  但燕亮的剑锋已到,她暗中一咬银牙,使出聚魔剑法中护身救命三大招,长剑一领对方眼神,根本就不管敌剑从何处攻来,剑走轻灵,身形微塌,随敌而旋。
  燕亮见对方剑势凌厉,护身之外,仍然不断藏有杀招,当即大喝一声,先将手中剑撒手扔出,立又抽出两柄短剑,配合着那柄长剑,纵横飞舞来,时而长剑归掌,短剑飞起,时而短剑入握,长剑舞腾。
  半空中三道光华剑虹,将阮玉玲圈了个风雨不透。
  阮玉玲经过这一阵拼斗,对于自己的剑法,已然领会了不少奥妙,胆气陡壮,清叱一声,剑上光华倏盛,跟着又施展出聚魔剑法中的“飞龙九式”,“招魂夺幡”、“长虹吐焰”、“天狼呑月”,三绝招。
  她这一施展开来,只杀得燕亮遍体是汗,招架维艰。
  这时阮玉玲正用到“长虹吐焰”的一招,只见那剑尖化成一道虹光,环绕着燕亮的三剑转圈,同时剑上还发出丝丝之声,那一长两短的三剑,像是受了克制,尤其那两柄短剑,也失去了潜力,歪歪斜斜的,直朝圈外飞坠。
  这一来,燕亮可着了急,知道难以取胜,正打算设法收回那两柄短剑,就在这时,“铮”的一声长鸣。
  这一招正是阮玉玲用到“天狼呑月”,两剑相碰,燕亮手中剑如被万斤大锤横击,直欲脱手飞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燕亮那还敢缠斗,赶紧旋身卸力,打算纵出圈外。
  但可由不得他,聚魔剑法的厉害处就在这一招上,你不打算脱开还好些,只一朝圈外纵开,正入了剑阵,就见阮玉玲剑光横着一扫,燕亮的一颙人头,随着剑虹飞起一丈来高,尸身也立即倒地。
  “好剑法!”方昆玉在一旁拍手叫了一声好。
  而阮玉玲一剑劈了燕亮,按说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她却望着那尸身,呆呆的发怔。
  方昆玉越看越奇怪,心想:这姑娘许是第一次杀人,感到惊悸或是难受,到底是女娃儿家,我在第一次试手时,就没这种感觉,只要不是好人,有什么可怜惜的。
  他那知姑娘的想法,阮姑娘她是想到老父已死,剩下自己一个孤苦零丁的女孩儿家,今后去依靠谁去,再说方才被贼人欺辱,虽幸未失身,但已玉体横陈,岂不羞死。
  她越思越想越难受,暗想到不如自裁,既可追随老父于地下,也保得个清白。
  想到这里,暗叫一声:“爹爹慢走,女儿来了,女儿来了。”长剑一横,就朝咽喉抹去。
  这一突然的变故,方昆玉距离又远,打算去救都没有办法,心中一急,就随手又折下一段树枝,抖手打去,正打在阮姑娘的肘上,手臂一麻,再也拿不稳长剑,呛啷一声坠在地上。
  阮玉玲受此蓦的一惊,长叹了一口气,身向后仰,倒在地上。
  方昆玉随着那发出的一段树枝,人也跟踪扑到,一看姑娘无恙,才算放了心,温声问道:“阮姑娘,你这是为的什么呀!”
  阮姑娘并不理他,娇躯一翻,伏在地上,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她像是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这样伤心过,如今才算能哭个痛快,让那泪水畅快的流下来。
  方昆玉被她这一哭,闹得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的站在旁边,看着地上的人发愣。
  且说阮玉玲伏在地上哭够多时,心中的郁闷像已发泄了不少,才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看了方昆玉一眼,说道:“你这人真没道理,谁让你救我的?”
  方昆玉一听,心说:“好!我救了你反落个没道理。”
  他可没说出口来,仍然带笑温声道:“姑娘,你这是为的什么,仇也报了,贼人被你劈死剑下,按按说你应该高兴,怎么你反而寻死起来了,我真不明白。”
  阮玉玲没好气的道:“我的事谁让你明白……我爹已无,留下我孤单一人怎么办。”
  方昆玉闻言,猛吃一惊,问道:“你爹死啦?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阮玉玲道:“燕亮说的,你怎么会知道,莫不成那火是你放的?”
  方昆玉这才明白是燕亮捣的鬼,笑道:“姑娘!你上当啦!是燕亮那狗东西骗你的,你不信可跟我去看看,你爹正和我师弟在练功夫呢?”
  阮玉玲闻言,蓦的立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没死,别是你在骗我吧!”
  方昆玉道:“骗你不骗你,到时再说,要是你爹已死,你再去抹脖子也不迟,要是你现在死啦!而你爹却活着,你瞧那有多冤。”
  阮玉听了想人家的话也对,如果老父真的还活着,自己要是这么死啦!那该让爹爹多么伤心呢?
  她这么一想,就站起身来,说道:“好!我们去看看再说。”
  就这样,方昆玉把阮玉玲带到危潭来,使他们父女重聚。
  七步追魂阮炳,听完女儿的诉说,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朝着方昆玉一拱到地,说道:“多谢老弟相救我阮炳父女,此此德何以为报。”
  方昆玉拱手选礼道:“老前辈切不可如此,救急应援,乃是晚辈等份内之事,何足挂齿,如此一说,反倒见外了。”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在南方天际,飞来一块乌云,看样子将有大雨。
  阮炳抬头看了看天色,朝方昆玉道:“大雨将临,方老弟如不嫌弃,何妨屈驾小庄一叙。”
  方昆玉闻言忽有所触,忙道:“对了,老前辈还是快点回庄扑灭余烬要紧,晚辈另有要事不克造访打扰,容后有机,当登门请益。”
  阮炳也知方昆玉身有要事,所以也不强留,道了一声:“请!”就朝出谷小道奔去。
  走没有两箭之路,方昆玉在后面又叫道:“老前辈请放心,庄中仅烧了一座大厅和些柴草,旁的房舍,依然完好。”
  阮炳停步笑着答道:“能够结交下方老弟你这个朋友,就是全烧光了也值得,哈哈!哈哈!”
  父女两人在笑声中隐去,飞来凤撮口一声呼啸,招来宝马,三人同骑一马,一声长嘶风驰电掣而去。
  就在他们刚一离开,空中一声暴雷,跟着倾盆大雨飞降,落地时再吃狂风一卷,化成一团,满天空乱飞乱舞,浪骇涛惊,看不出是雨是水,一眼望去,四面全都是白茫茫的。
  那树林中的余火,被这场大雨一阵扑洒,很快的就熄灭了,冒起一大片白烟,笼罩着整个狭谷。
  方昆玉和叶俊胡琳三人,跨上宝马,一出谷口,就碰上了这场大雨,任它宝马飞行神速,怎奈雨势太大,谷口既狭谷内地势又高,水势下流,直似山洪爆发,三人一马走起来,就像是踏浪而行。
  那宝马身上黑色经雨水一淋,随着雨水脱落,就又回复到原来的紫红色。
  三个人,除了方昆玉所穿钢翎宝衣不怕水浸外,叶俊胡琳两人,全都淋得和落汤鸡一般。
  那马好似因受不了雨淋,而发起野性,嘶嘶一声长鸣,四蹄拨开飞似的狂奔,片刻之间,跑到了一所破庙,那马才收住了脚步。
  三人跳下马来,进入庙内一看,见这庙甚宽大,前殿墙壁,已倒塌了半边,神像也极残破,但是大雨如注,也只好借这破庙荒殿暂作客舍了。
  他们到了庙里,各将衣服脱去,拧乾了水,又将那殿上的窗架拆下,生起了一堆火,将湿衣翻转着烤干,这时那胡琳却到后殿换衣,等方昆玉师兄弟二人,将火燃起,湿衣部已烤了半干,还不见胡琳出来。
  叶俊觉着不大放心,和方昆玉说了,起身由佛像后转朝后殿去,他边走边叫道:“琳妹妹!琳妹妹!火都早生好了,快来烤衣服呀!”
  他连叫数声,并没有听到答应,心中不禁吃惊,暗想:莫非琳妹妹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叫得这大声音,她为何不答应呢?
  他越想越不放心,脚下一紧,穿过—道小门,抬头朝里面看去,却是另有一番气象。
  见那一座大殿连同左右偏殿,不但焕然一新,且又十分的辉煌,四处走廊,俱甚干净,分明是住的有人,但不知怎的却杳无人声。
  这一来,他不禁心中生疑,就蹑足走到左偏殿的窗下,细心听去,里面好像有人说话,因风雨之声太大,扰得听不十分清楚,静下心去,却依稀可闻。
  就听一人带着点诧异的口吻道:“大师父,你怎么竟将堡主的女儿掳起来了,你不怕堡主怪罪吗?”
  另一人哈哈笑道:“贾施主,你可知道她并不是堡主的骨肉呀!”
  叶俊在窗外听得逼真,知道胡琳是被人家给制住了,就用舌尖舔破一点窗纸,朝里看去,见是一个断臂和尚,和一个青衣汉子在说话,在他们面前躺在地上的,不正是胡琳是谁,似是被人点了穴道,动也不动,她身上的湿衣也未曾换下,看得叶俊心下好不怜惜。
  这时又听那青衣汉子哦了一声,道:“怪不得这丫头的长相,从没一点像咱们堡主,原来她不是堡主的骨血呀!那么她是谁的骨血呢?”
  那断臂和尚道:“贾施主,这是件秘密,我说出来你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青衣汉子一拍胸脯道:“大师父,你放心吧!我厚皮鬼贾华向来是守口如瓶。”
  断臂和尚笑道:“这件事除了我无火僧之外,别的人谁也不知道,要不是堡主赏罚不公在先,我也不会揭破她的秘密,她原是万里飞来邓成文的亲女儿,可惜那邓成文是敢怒而不敢言。”
  厚皮鬼贾华一拍巴掌,叫道:“对啦!对啦!怪不得邓成文对这丫头那么疼爱,那么这丫头也知道本身的来历吗?”
  无火僧道:“我想她可能知道,要不怎会盗红旗令和千里飒露紫,连夜逃出藏龙堡呢?”
  这一提到千里宝马飒露紫,先火僧忽有所感,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贾施主,我想这丫头既然到此,那千里马一定会在庙外,这马可不易得到,我们先去将马找到,回头再发落这小丫头。”
  叶俊在窗外正听得甫劲,见他们要出房去找马,心想:这倒好!我正没法打救琳妹妹呢?你们只要一出房,琳妹妹就算得救啦!
  他心中正自暗庆有机可乘,忽听那厚皮鬼贾华道:“大师父,有它主人在,马是跑不了的,左右不过就在这座庙内,就是明天去找也不迟呀!倒是这丫头,你是怎么处置她呢?”
  无火僧哈哈大笑道:“贾贤弟!我褚克元自从九岁出家,到今天已有三十四年,还真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当年是为了守色戒好练童子功,现在功夫已练不成,我还守个屁戒,送上门来的嫩鸭子,你说我还能让他飞了吗!嗯!是不是!”
  贼和尚说着,两只色迷迷的眼,直盯着地上的胡琳。
  别瞧厚皮鬼贾华,是个出身在下五门的小贼,虽他也作过不少坏事,但在这个色字上,却真守得住,他的想法是,万恶淫为首,我就是为恶九千,但总还不到一万,上天就许会少报应点,贪恋女色,一次就抵万件坏事,太不合算了。
  所以他一听到无火僧想打胡琳的主意,竟然连称呼都改了,倒不由吃了一惊,讪讪一笑道:“大和尚,你这样做可不大好哇!”
  无火僧一瞪眼,叱道:“有什么不好,我师弟孔方僧,为胡雷跋涉万里去和红袍尊者打交道,回来之后,不但无功,反而送命在红旗令下,我姓褚的为他断去一臂,他送个把小妞给我,还不是理所当然,再说又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没等无火僧说完,贾华插口道:“大和尚,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样的,莫不成说是我出家人不该破戒,这有什么不得了,我从明天起立即就蓄发还俗,还不一样是人。”
  他们在房里这么一阵争论,可把窗外的叶俊给急坏了,立时气愤填胸,恨不得将先火僧拉过来剁他一千刀,心想:你这淫僧只要不靠近琳妹妹则可,否则管教你尝尝小爷的剑刃。
  这时那贾华一见无火僧发怒,早已改了面目,笑嘻嘻道:“褚大爷说得对,你一蓄发还了俗,就不是出家人了,还守个什么戒呢?不过这妞儿太嫩了,你要多怜爱一点啊,哽!哽!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无火僧也高兴得仰天大笑。
  可是,他只笑了一半,跟着来的却是哇哇大笑之声,像是笑已不能笑,要叫也叫不出,而吐呢?却又吐不出来!不住的摇头晃脑,呕吐个不停。
  叶俊却明白,必是有人暗中计算淫僧,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在淫僧狂笑时,投入他的口中,心想:“这人是谁呢?”
  他这么一想,就不由得四下打量,见横楣子上伏着一人,乃是自己的师兄方昆玉,不知何时竟爬上了横楣,而自己却一无感觉,心中是既惊又喜。
  那无火僧呕吐了一阵,总算吐出来了,吐在地上一看,不由得又大吐特吐起来,连前两天吃下去的东西,都全倒个净光。
  原来方昆玉在前殿等了好久,还不见叶俊将胡琳找回来,猜知必是发生了事故,就也从佛像背后转出来一看,见叶俊聚精会神偷听房中人说话。
  他暗自笑了笑,双脚微一点地,人已飞纵而起,身形可算得上够快的,那叶俊竟没有查觉。
  在他刚一爬上横楣,正巧一手按住了一只小老鼠,这时正赶上那无火僧仰面狂笑,他立时灵机一动,抬手就将那小老鼠打去。
  这一来,那无火僧正笑得起劲,不防有人暗算,那只小老鼠正打在口腔内,方昆玉手劲又大,打得他腔喉欲裂,另外还有一股骚臭之气,慌不迭吐出一看,乃是一只老鼠,一阵心胸翻腾,就不由得大吐而特吐了。
  他猛的狂吐了一阵之后,抬头四外打量了一阵,向贾华问道:“贾贤弟,你可看出有什么不对吗?这只小老鼠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厚皮鬼贾华道:“没有啦!咦!这事真透着新鲜,小老鼠怎么会掉到你的嘴里,这可奇怪啦!”
  窗外偷听的小侠叶俊,知道师兄在暗中隐身,暗忖:我何不现身,将这两人引开,房中无人,师兄不就可将琳妹妹救走了么?
  心念一动,猛的一掌劈碎窗格,霍的又往后暴退,在身形一到院中,反身斜掠,就上了大殿房顶。
  无火僧和厚皮鬼贾华,正在惊疑那小死鼠的来路,忽然窗格被人击碎,既怒且惊,狂吼一声,穿窗而出,人在空中,猛的一声。
  这无火僧身法好快,掌到人也跟踪而至,但叶俊早已不在院中,人却站在大殿房顶上,笑道:“秃驴!就凭你这六根不净的烂污货,佛祖都得为你伤心。”
  话落人已飞身后退,翻过大殿房脊,朝后奔去。
  这大殿之后,是一座峭壁之下,是一所很精致的院子,院中约有十多间平房。
  奇怪的是这些房屋,并不是聚在一起,而是散置在四方八面,且又都是在花木扶疏之中,虽显得另有情趣,却透着有些不伦不类。
  叶俊本是想将无火僧引开,好让师兄救人,并没打算和对方真斗,他跑到此间,也没仔细将院中一切看清,就飘身落地。
  那知他脚尖方一落地,就觉着这块地猛然下陷,知道自己触发了机关埋伏,那敢怠慢,立即提气倒纵,想再纵身上房。
  就在他身形拔起,脚尖刚要触及房檐时,背后一声暴喝道:“你给我下去吧!小子!”
  随着喝音,一股劲风袭至,小侠叶俊想打算立稳身形那还能够,一个倒栽滚下房来,身一触地,还没等他挺身站起,就随着那下陷之势,朝下坠去。
  那暗算叶俊之人,正是那无火僧悟真,他见叶俊坠下陷阱,刚笑出身来,喉咙里一痒,想起那只死老鼠,又要想吐。
  再说那方昆玉见无火僧被师弟引开,飘身落地,伸手去提那地上的胡琳,猛觉身后有金刃劈风之声,赶忙挥手一格,借势转身一看,见是厚皮鬼贾华,笑了笑道:“你这个厚皮鬼,在山口镇没剥掉你的皮,你到跑到这里来了,这回可不能饶你了!”
  贾华在无火僧追人出房之时,知道自己除了嘴皮上的功夫之外,可是全不行,就留在房中,这时见有人要救胡琳,他急忙抽刀去剁,那知被人家反手一格,自己的刀却无法拿住了,呛啷一声,刀也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他猛的一怔神,再一听对方的话,抬头一看,吓得他“妈呀!”一声,回头就跑。
  他忘了那门是关住的,一头正碰在门上,一阵头疼欲裂,金星乱冒,就昏了过去。
  方昆玉也不理他,回手拍开了胡琳的穴道,用手一架她的臂膀,说了一声:“走!”两人就穿窗而出。
  两人来到前殿,方昆玉让胡琳先进殿去换衣服,他自己却纵身上房,等候叶俊。
  可是他等了有半天,眼看午时已过,却仍不见回来。
  这时那雨势早住,一轮红日高挂中天,那四围山色经过这一阵大雨冲洗,苍翠欲滴,使人心胸开朗不少。
  就在他放目流览雨后景色之际,从房下又窜上一人,正是那飞来凤胡琳,她一上来,先就叫道:“方师兄,俊哥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这几天来,跟着叶俊处得十分热络,慢慢的就生了情愫,所以也就跟着叶俊的称呼,管方昆玉称为师兄。
  方昆玉听胡琳这么一问,心中猛的一动,看看天色,已然过午,怎的还不见人影呢,暗忖:“这要是在黑夜还可以说是迷失了方向,大白天里决不可能,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不成。”
  他想到这里,回头朝胡琳道;“是呀!我正觉着奇怪呢?走!咱们看看去。”
  两人顺着旧路,到那后殿一看,寂然无声,再瞧方才胡琳被掳禁那所偏殿,连那被门撞昏的厚皮鬼贾华也不见了。
  两人又翻上了正殿,向后看去,就看到那座精致的院子,房屋的排列分明是按着五行八卦之形。
  方昆玉在三阳谷曾熟读过不少秘典,对这些事,可说是了如指掌,他想:“看他这种情形,除了那几条青草窄径,可能是通路之外,别的地方,说不定全有机关埋伏,如从房上朝下纵落,更是自投罗网。”
  胡琳看方昆玉在瞧着这院子发怔,心中不解,这所既不像住宅,又不似花园的杂院子,有什么好看的,忙问道:“方师兄,你在想什么?”
  方昆玉道:“我在想这所院子奇怪,叶师弟说不定已被人家捉去了,可能就是在这院里。”
  胡琳一听叶俊被人家捉了去,登时大急,忙道:“那我们还不赶紧去救他去,穷呆在这房上干嘛呀!”
  她说着就要朝院内纵去,方昆玉一把拉住,道:“下去不得,这院中到处都是机关埋伏,碰上了可不是玩的。”
  胡琳小嘴一撇,说道:“机关埋伏有什么不得了,我们藏龙堡也有,大不了是些翻板陷阱,窝弓毒弩,怕什么?”
  方昆玉见胡琳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一声暗叹,这才叫初出犊儿不怕虎,长了极角反怕狼,但他可不敢松手让她下去。
  就在这时,猛觉他们存身的大殿动了起来,紧跟着就见从大殿下面的窗孔中,和那十几间平房中,冒出丝丝白烟,转眼间那白烟已成为一片茫茫云海。
  方昆玉叫了一声:“不好!”一手抖开双翼,一手挟起胡琳,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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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掣雷飞龙 妖氛小受挫
  且说方昆玉挟起胡琳,飞身腾空,掠翅一个盘旋,再朝下看去,见那密密的白烟层,将地上的一切景物,全都遮掩住了,连树梢殿角都看不到一点。
  那白色的云雾像是受有一种力量约束,只在方圆数十丈内滚动,并不脱出左右范围以外,像是一座云状平台,经日光一照,虹彩闪耀不停,这等景象实在是壮丽已极,但觉奇诡之中另有佳趣。
  方昆玉看这浓雾的情形,猜知在那些雾中必有奇毒,如若不幸让那雾染着身手,就许立有大祸,但在方圆左近并无可落足之处,要是就此飞走,则又不放心叶俊的安危,他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实在无处去。
  胡琳在他胁下,像是知道他的心意,用手一指那峭壁,道:“方师兄,我们暂且落到那峭壁上怎样。”
  方昆玉闻言,放目朝那峭壁上一打量,见壁顶上只有数丈大小一块平地,那里早有五六个人站在那里,此外还有个装束怪异的老妪,盘膝坐在几人中间一块白石墩上。
  方昆玉对那老妪并不认识,而那五六个劲装汉子,可都全认得,乃是在三阳谷夺剑被惊走的南州怪叟魏时名,追魂扇子尤伯良,紫髯叟公孙沧,龙江钓徒熊威,满天飞倪信,白面狼马登等人。
  他一见这几个在场,心头不禁一震,忖道:“这些人怎么全到了这里?”  心中正在犹豫,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否朝那峭壁上落去,追魂扇子尤伯良,狞笑了一声,发话道:“弄翼小儿,你可敢到这壁上来吗?”
  少年人的心性,还有个不好强的,对方既叫了阵,那有个不敢去的,明知是火坑也得跳下去试试看火有多大,当下朗声一笑,道:“小小一个峰壁,我还真没放在眼底,不过你得小心你的扇子,别再像三阳谷一样,不听使唤呀!”
  追魂扇子尤伯良一听对方这等尖刻的话,想起三阳谷断剑丢扇的事,老脸也不禁通红,一时可也无话反驳,只气得双眉倒竖。
  南州怪叟魏时名,他却不认识方昆玉,他见尤伯良那付样子,就知道准吃过对方的亏,可是他自从在三阳谷被玄衣龙女杜小蕙“袖中乾坤”所伤之后,他倒是不像从前那样狂傲,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那老妪将眼皮一翻,双眸射出冷电也似的光芒,冷冷道:“你们暂且退后,让他上来,我看看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方昆玉停身空中,早已看清对方情势,暗中向胡琳道:“我先把你送到一个安全地方,回头我得斗斗他们。”
  说着转头就要远飞,胡琳可不愿意,有这样的热闹可趁,怎肯轻易放弃,忙道:“方师兄,我不走,我要看看你和他打架。”
  方昆玉对她也着实无法,加以也真没有什么安全地方,略一沉思,右臂将胡琳朝背上一放,道:“好吧!你可抓紧我背后的丝条,千万可不能松手。”
  胡琳答应了一声:“我知道啦!你放心吧!”
  方昆玉一切准备妥当,双翅上掠,一个回翔,朝峰上伏冲下去,双翼在空中激起一阵阵尖锐啸风之声,威势当真的慑人。
  那老妪叫了一声:“用暗青子招呼他。”
  她语声甫歇,倪信、马登两人首先发难,一声不哼,金镖袖箭连续射出,紧跟着南州怪叟魏时名,一把毒蒺藜劲洒而出,追魂扇子尤伯良七把小型飞剑,一蓬闷心针,齐向方昆玉打去。
  方昆玉身在空中,连转两只翅膀,左搧右扫,那些暗器,全被扫落在崖下,紧跟着双翼下掠划空而过,带动一阵劲风,峰上之人,被那劲气冲着,全部立脚不稳,两声惨啸过处,倪信马登双双坠下峭壁。
  就见那浓雾中冒起一阵火光,两人尸骨尽消,随着火熄,雾气白浓又升高了半尺。
  方昆玉见浓雾如此歹毒,可不由得暗中吃惊,尚幸方才在那大殿房上之时,起身得快,否则怕不早遭毒手。
  他这么想,也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一掠而过,早已转过身形,暗中运起三阳真气护身,长啸一声,又掠飞过来。
  这时,那魏时名等四个人,已然噤如寒蝉,相互拥抱,伏在地上,动也不敢移动。
  那老妪仰天一声冷笑,扬手发出五道梭形虹光,去势如电,朝方昆玉打去。
  暗器出手,她才发声道:“好小子,要你尝尝我寒飚冷箭的厉害。”
  方昆玉俊眼一闪,早看出此人的暗器非同小可,幸而已暗运三阳真气护体,当即双翅上掠,斜冲上腾。
  那怪老妪又是一声暴喝,双手齐扬,又发出十几道虹光暗器,罩射在空中的方昆玉。
  只见满空虹光飞舞中,那十数枚光彩左冲右突,上下飞翔;像这样能通灵性的暗器,实为罕见,如非方昆玉三阳真气护身,任武功再高也难躲闪。
  这虹光暗器一出手,那魏时名等人全都认定方昆玉玉定然难躲,如是一个人在空中转折闪避,或许能够闪躲得开,但他身上背负着一个人,可就影响了他的灵便。
  加以他们曾听主子们说过,这种暗器乃罗刹鬼国鬼王阿罗米,搜集北极磁铁所练,名叫“寒飚冷箭”,如被打中,就是得道真仙也吃架不起,浑身寒抖而死。
  那施放冷箭的人,手中拿着一块玄极磁片,操纵着那冷箭的行动,使那冷箭如有灵性,随着发箭之人的心意攻击敌人,因之全认方昆玉非伤于“寒飚冷箭”之下不可。
  方昆玉神目如电,瞥视一眼那十数点虹光之后,目光便扫向那老妪,见她双手晃动的部位,正和那暗器飞行冲击之势相同,心中一动,就知其中必有玄虚,登时又是一声长啸,原来已撤出那柄万古云霄剑来。
  此剑只一出鞘,立即青光暴涌,寒森森的逼人,只见他神剑一顺,立即身剑合一,化成一道长虹,什么怪鸟,什么双翼,也即化为无有,成为一条长长的青芒光华,闪耀飞射中,那十数点冷箭,立刻炸成粉碎,就连那运发冷箭的怪妪,像是心脉受了震动,仰面喷出一口鲜血,竟然倒地身亡。
  方昆玉收剑看时,见那怪装老妪倒卧地上,口角流出鲜血,那魏时名、尤伯良、熊威、公孙沧等四人,不知何时,却去得无影无踪。
  这壁上方圆也不过只有数丈大小,下临滚滚毒雾,连个便道都没有一条,这四人朝那里去了?
  他正自狐疑,忽听两声震天价的钟声:“嘟汪!嘟汪!”
  那云海似的浓雾,随着钟声,慢慢的散去,又回到方才那样的清静,金辉大殿,精致院落,仍然依旧。
  这一切情形像是一场梦,但这梦却是真的,身后怪老妪的尸体,地上坠落的暗器,自己手中的神剑,样样全是真的,可是,那浓雾,那钟声,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任他方昆玉绝顶聪明,处在这似真似幻的情景下,也不由迷惑了,呆呆的望着壁下院落出神。
  胡琳这时仍然在方昆玉的背上,这小妮子冰雪聪明,心眼可比方昆玉刁钻,何况又是旁观者清,就伏首在方昆玉耳迁道:“方师兄,你先把我放下来,我知道他们的去向。”
  方昆玉闻言,这才想起背上还有一个人呢?赶忙将胡琳放下,问道:“琳妹,你怎会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去呢?”
  胡琳双眉一扬,嘴角含笑,道:“你别忘记我是在你背上,监视他们的呀!”
  方昆玉这才猛的悟了过来,原来这小姑娘心思当真的玲珑剔透,忙问道:“你看到他们是从那里走的?”
  胡琳用手一指崖边一块大石,道:“你看,就是这里!”
  方昆玉近前仔细的看去,果见石上隐约有几个指印,但有人常驻足的山峰上,大石上留有指印并不是稀奇的事,但这块大石的指印,却有点特别,不像是被人抚摸留下的,却像是经过雕刻而成,这就不得不起疑了。
  他一面寻思,一面试着照那几个指印按去。
  那大石应手而裂成两半,像是一座门户似的,在大石下露出三尺多宽的一个洞口,他向胡琳一招手,两人便拾级而下。
  他们刚一入洞,那大石倏的又合在一处。
  这一来,使方昆玉猛吃一惊,暗忖:这回算是自投罗网,要是再想出去,可是比登天还难。但当他想到自己的掌力足可将这门户击碎之多,倒觉得释然了。
  那石阶竟有三四十级之深,估计深入总有三四丈左右,就是一条倾斜的狭窄地道,虽是黑暗无光,而方昆玉却瞧得清清楚楚。
  胡琳拉着他的手臂,面现惊惧之色,方昆玉安慰她道:“琳妹!你害怕吗?不要紧的,有我在还怕什么?”
  胡琳咬紧着牙,翻眼看了看方昆玉,道:“我不怕,我是担心这里会有机关,加上对方在暗处,我们这样的进来,已处在被动,恐怕会有危险?”
  方昆玉道:“我有三阳真气护体,他们绝伤不了我,你最好跟在我后面,抓紧我的衣襟,就不妨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行,约莫又走有一二十丈远近,地道已渐渐宽阔,同时也不像先前那样的毕直,三步一弯,两步一拐,走起来实感费劲。
  又走了一阵,又成了宽坦的路径,同时远远瞧见前途似有灯火照路,他们可不敢再朝前大胆的走了,遮遮掩掩的,慢慢的朝前移动。
  过有一盏茶时,两人已进入一间十分宽大的石室,灯光明亮异常,室中所有的家具,甚是华丽精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方昆玉不由心中感叹,想不到这么一个如同坟墓的地下石室,竟修得这么富丽轩宏。
  那胡琳也被这轩宏的石室所迷惑了,禁不住喝采道:“呵!这房子好大呀!”
  就在喝采之声未落,陡的一声钟响,石室四周现出了一二十个门户,每一门中纵出来一个人,全部手持兵刃,将两人团团围住。
  紧跟着又是一声钟响,石室上首一道暗门开处,现出来一人,方昆玉只觉眼睛一亮,定神看去,见是一个妙龄少女。
  只见那少女身上穿着曳地长裙,头上松松的挽了个髻,底下是张瓜子脸,脸上的眉眼嘴鼻,都生得恰到好处,在那灯光照射下,更显得明媚照人。
  尤其她那对修眉下面的一双凤眼,不但媚极美极,而且似蕴藏着一种奇异的光辉。
  那美女一出门来,朝上首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向方昆玉扫视了一眼,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入禁宫,难道你不怕死吗?”
  话虽是那么冷冰冰的,但那声音却十分柔媚动人。
  方昆玉也不答她的话,留心流览那般手持兵刃的人,不看则可,这一看几乎惊得失声叫了起来。
  原来在那些人中,除了南川怪叟魏时名等先前见过的四人外,竟然连活阎罗何异,要命郎中沈奇,玄衣龙女杜小蕙,云梦二云的裴氏姊妹,自己的徒弟柴星子等人全在内,具全对他怒目相视,像是仇人见面似的。
  这时候他无法不惊疑了,暗忖:“这是什么理由,师父和沈伯伯他们怎会到了这里来呢?”
  又见他们个个衣衫污垢,神情萎顿,虽然手持兵刃气势汹汹的样子,可是目光呆滞,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现象,似是被一种毒药所迷。
  方昆玉见了这般情形,心中一阵急怒交集,昂首向那美女喝问道:“你们是用什么毒药,将我这几位朋友迷住的,识相点,快将他们治好,否则可休怪我方昆玉手下无情。”
  那美女冷哼了一声,道:“他们是被一种世上罕见的奇药,名叫‘天罗雾’所迷,我只会用,可不会治,我问你,擅入我宫禁,你可知罪吗?”
  胡琳不等方昆玉答话,先就接口道:“你这里算是屁的宫禁,埋在地下连人都不敢见,臭美个什么劲!”
  那美女并不理会胡琳的话,继续说道:“凡擅入我宫禁,依律处死刑,但愿为我效力者,可从轻发落。”
  方昆玉笑道:“我们误入你们的宫禁,就犯了死罪,那么你擅设宫庭,私立刑章,又依律该如何处置呢?”
  胡琳插口道:“这个我知道,刮骨熬油点天灯!”
  她只顾一时嘴快,那知却闯下了大祸。
  那美女闻言,两道修眉轻轻一耸,凤目中射出慑人的威光,声色俱厉的喝斥道:“小贱婢休得猖狂,少时就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转头向厅中扫视了一眼,冷冷的道:“何异,你将这小贱婢给我拿下……”
  何异闻言一声暴喝,疾冲出来,去势汹汹的直扑胡琳。
  何异的武功本就高强,再经在岷山白象众长青谷,受老神仙白象老人的传授,在武林中能和他打个对手的人,可说是没有几人,他这出手对付胡琳,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昆玉在一旁看得清楚,他明白就是再加上两个胡琳,也不是老人家的对手,可无奈自己不便伸手,因何异心智被迷视亲人如仇敌,自己不用全力实难挡架得住,如用全力又怕伤了老人家。
  他这念头像闪电般在脑际闪过,心中一急,登时闪身探臂,一手抓住胡琳,一招“捕风捉影”,奇快的闪开何异的扑势。
  何异一招扑空,要是在平素,以他的武功造诣,收招换式再反扑敌人,可说并非难事,但他这时因被毒药所迷,思想迟顿连带行动也最是呆滞,所以仍朝前猛扑。
  只听一声惨呼,跟着就见一人,随着何异的掌势飞起,直朝后摔出去两三丈远,落地惨哼,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来,那美女也自吃惊,两道修眉一皱,哼了一声,扬声道:“你们都撤出兵器来!”
  被迷住的那些人,果然全都将兵刃向上一举,美女又道:“将这两人给我拿下。”
  那些人全都像是机械人似的,各举兵夂向方昆玉扑去。
  玄衣龙女长剑一领,最先扑到,一招“长蛇出洞”,分心刺向方昆玉前胸。
  方昆玉双眉一扬,左袖向上一甩,说道:“蕙妹妹,你怎么啦!我是方昆玉呀!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杜小蕙闻言,呆了一呆,说道:“谁认识你是什么人,拿命来吧!”
  说话之间,方昆玉甩起的那只衣袖,正击在杜小蕙的剑上,一声龙吟之声,剑身直荡开去。
  就在这时,那些参加攻击的人,全已纷纷扑到。
  这般人虽都神智不清,但武功俱在,动作极快,转眼工夫,方昆玉已陷身在重围之中。
  对方那十几个人,全都是武林高手,何异是一双空手,沈奇、熊威用的是长杆,尤伯良、裴轻云使的是扇子,裴瑞云的彩虹带,柴星子的藤蛇鞭,魏时名的旱烟袋,公孙沧、杜小蕙,和铁马庄逃生的朱潜龙,使的全是剑,还有几个人的三节棍、判官笔、方便铲,等十几种兵刃,全都向方昆玉身上招呼。
  这些人中,随便任何一个人,所使出的招数,都是精绝一时。
  方昆玉处在这种情形之下,纵然有盖世之勇,但打这种不能还手的架,实感到无法应付,何况还有个胡琳缠在身边,碍手碍脚的呢?
  胡琳绝顶聪明,早看出局势不利,暗忖:自己再要待在方师兄身边,无疑牵掣他的行动,我何不冲出圈外,让他放心的施展。
  她思念及此,一招“推云赶月”,长剑架开对面扑来的判官笔,一式“黄鹤冲天”,身形跃起,突中换式,紧接着一式“飞燕掠波”,人已纵出圈外。
  方昆玉见胡琳纵出圈外,知道她的心意,恐怕牵掣自己,立时豪气顿现,倏然一声清啸,身外立刻涌起一道气墙,只见光华猛涨,闪耀刺眼,逼人不敢注视。
  那些人的兵刃乱响,全砸在这无形气墙上,兵刃自相撞激,震得个个都手臂酸麻。
  那些人虽然一身武功全在,但心性迷失,反应到底迟钝,一招未中,全都一怔,呆呆的愣在当地。
  方昆玉趁这当儿,万古云霄剑早顺在手内,趁他们在这一怔之际,使出最上乘的身法、剑法,神速如电,在众人群中一转一掣。
  就听一阵“呛啷啷”乱响,那些人的兵刃,全都剩了半截,跟着又是“扑通通!”一阵响声,那些人倒有一半倒在地上。
  胡琳在一旁看得十分明白,见那倒在地上的人,全都气绝身死,奇怪的是,他们既没有流血,也没有伤痕,就是没有倒下的人,也全被方昆玉点了穴道,禁不住高兴得大叫起来,喊道:“方师兄,你是剑仙啦!好高明的剑术啦!”
  那在上首坐在太师椅上的美女,自然也看得很清楚,只见那面色变来变去,美眸中透出一种阴毒的光芒,冷哼了一声,随又拍击了两下玉掌,“啪!啪!”两声。
  随着她那掌声,从那些暗门中,又纵出一批人来。
  且说那美女的当声起处,从暗门内又出来七个人。
  方昆玉抬头看去,见这七个人全和方才峭壁上那老妪一样装束,且又全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妪,每个手内执着一把马尾帚,也可以说是道家所用的拂尘,但却没有拂尘那样清幽的情趣,实在说起来,称它为扫帚要恰当得多。
  这些人一出来,那美女像是又有了仗恃,双眉一挑,慢慢的站起身来,冷冷的朝那些人道:“取他性命!”
  那七个怪衣老妪应了一声,同说道:“此人曾伤吾教八命婆之一个果姥白为,此仇不报,愧对死者,宫主请放心吧!”
  话音甫落,七人倏的猱身齐上,一时之间马帚齐飞,出手攻势凶猛绝伦。
  方昆玉此时已打出了真火,暗念:这里的人所作所为,全都冷酷暴戾大乖人情,如留在世上,无疑是种祸害。当下一声长啸,欺身疾进,剑光闪处,化成一团团寒芒,一招之中,分取七人。
  那胡琳见打得热闹,先就喝起采来,叫道:“方师兄!你看她们全都拿着扫帚,这那是来打架吗?想是来扫地的了!哎呀!多脏呀,怎么扫帚朝人家身上乱扫呀!”
  她在一旁不停嘴的乱叫,那七个怪衣老妪气得可咬牙切齿,无奈被方昆玉一柄剑缠住,抽不出手来去对付这小姑娘,齐哼一声,各扬马帚,用尽平生能耐,上撩下打,左刷右扫,齐朝方昆玉致命之处招呼。
  方昆玉见对方攻势凌厉,且个个功力深后,如不小心应付,就真的难出此室,又想到何异等人的安危,立时怒火填胸,但怒极反笑,道:“我今天要为天下荡尽妖氛,不怕死的,你们就试试看吧!”
  随着话音,剑招疾变,从剑上隐隐发出风雷之声,剑光如潮,排空卷到。  那七个怪装老妪,万万想不到对方剑上的功力,竟然如此的凌厉奇绝,都感到那剑势重如山岳,无法抵御,不由得连连后退。
  方昆玉杀心突起,那能容得她们,厉声道:“你们能接得下我两招剑法,也算得身手不凡,但小爷可不能饶你们,留神啦,再接下我两招看看。”
  话声中长剑疾驰,但见一片汹涌冲击,忽东忽西,乍左便右,招数之奇快,世上罕见。
  那美女全付精神都用在探索方昆玉的剑法,见他初起两招用的是仑昆剑法,暗叫一声“哦!”是仑昆派的,可是这两招又用的是天山派的绝传,转眼间又使出小北极陷空岛的聚魔剑法,倏的又变招使出西域蛮山的八煞剑法。
  这一来倒将那美女惊奇得张口结舌,没想到对面这少年不但武功奇高,且所学博杂无比,正邪两派的奇功绝学,他都全博学无余,怎的又能不惊。
  大凡练武之士,与人递手过招,最低限度应先识得对方出身的派别,了解人家出手的招数,自己好其为破能的准备,否则就难免吃亏,这就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那七个怪妪就是吃了这上头的亏,每当方昆玉用出一招,七人就得慌乱一阵,下一招又不知是如何的应付。
  转眼间方昆玉就施展了十二招之多,且每一招都出自名门大派,他竟然将其连贯起来运用,逼得七人像走马灯似的团团乱转,手中的马帚,不但无法进招,反而成了一种累赘。
  只见她们在转动之间,衣袂拂拂乱飘,就如置身在罡风劲烈的千仞峰顶,除了双足受那罡风推动,快速的飞奔外,两只手却失去了作用,个个面现惊惧之色。
  再看那方昆玉,剑势却慢了起来,嘴角带笑,像似十分悠闲。
  这刻那美女才看出不对,原来方昆玉的剑气已布成一道无法突破的钢墙,那七个人被困在当中,就像瓶中的苍蝇乱碰头,用出全力,也无法突出对方的剑圈。
  美女心中一急,反手亮剑,一声娇叱,扑入剑圈之中,她的招数迅速如电,且又毒辣无比,登时杀气腾腾,风雷之声大作,在数招之内,就已将剑圈突破,救出被围的七人。
  在那美女冲入剑圈之际,方昆玉早已收剑纵到胡琳身旁,含笑观战。
  别瞧方昆玉已然收剑,但那剑气余力仍存,那美女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救出七人,可是已然累得香汗淋漓,气得粉脸变色,娇喝道:“好小子,倒真的有两手,咱们倒认真的打上一场。”
  说着话,剑朝空中一掠,跟着就先自纵身立于室之中心,那七名老妪,这时也开始移动着变换方位,动作虽然不快,可是把室中所有去路完全封住。
  方昆玉留心看她们排演阵式,一边看,一边在思索是个什么阵式,等到对方将阵式排好,他才有所悟,突然一凛,暗道:“怪不得她们这样自恃,原来是西域百蛮山来的呀!”
  原来西域百蛮山这一派,源出罗刹鬼国的鬼王阿罗米的嫡传,由九天魔女白婴执掌着,她和那小北极陷空岛的史宁,全都是鬼王的高徒,可是他们却各行其事,都想问鼎中原,使本派在中国生根。
  自从三十年前,史宁所组的红旗教败于飞天玉虎靳翔之手,一时元气大伤,史宁潜回北极,留下了五面红旗令,交与毒手摩什胡雷,以藏龙堡为主,暗中扩展势力,以图东山再起。
  同时史宁失败的消息传到九天魔女白婴的耳中,她就以为有机可乘,先派其门下红袍尊者,在腾格里山安窑立柜,作为东进根基。
  可是以红袍尊者的武功造诣和号召力,却不是胡雷的对手,所以不几年间,藏龙堡势力日渐扩大,而腾格里山的红袍尊者,却仍然倨处一隅,了无发展。
  这一来,九天魔女白婴就大为光火,一边严斥红袍尊者无能,令他即速设法东进,一边就暗遣其女天河姹女白妍,带领手下八名神妪,潜入中原暗中发展,不惜运用迷魂药物,收揽武林健者使为己用。
  那八名神妪在百蛮山历三十年的苦功,练成了八煞阵,这阵法说得上是歹毒诡异万分,为举世罕见,只一发动风雷齐动,更加以不时施放腊器迷药,虽大罗真仙也难脱出阵去。
  那八命神妪乃征姥白讨、象姥白云、与姥白共、谋姥白图、果姥白为、至姥白行、雨姥白时、廖姥白疾,这八妪各以其名为其职守。
  方昆玉在巴颜喀喇山的三阳谷中,曾经熟读中外各家各派不传秘典,所以一见她们排出阵式,就认出是震惊寰宇的八煞阵,只是那果姥白为已身死削壁之上,其职由天河姹女白妍取代,在力量上讲,似要弱去一环。
  且说天河姹女白妍,将阵式摆好,向方昆玉道:“喂!年轻人,你可敢入阵一试吗?”
  胡琳听对方称乎方昆玉为年轻人,心中先自不服,心想你才有多大岁数吗,竟这样的托大,好不害羞呵!脱口就喊道:“小妖女!你这是……”
  方昆玉不让她再喊下去,就截住她的话音,道:“百蛮山的八煞阵,虽称绝武林,但在我方昆玉眼中看来,也不过徒具虚名。”
  白妍闻言猛的一凛,暗忖:看不出这少年人竟识得这八煞阵。
  跟着她的眼球转动了几下,娇媚的笑道:“那么就请你试试看!”
  她虽是那么浅浅的一笑,笑的好媚,真说得上是风情万种。
  胡琳呸了一声,轻声骂道:“臭狐狸精!”
  方昆玉也几为她那浅笑所迷,怔了一下,定了定神,淡淡的说道:“要我入阵一试也行,不过咱们得定下一个规矩,我若输了无话可说,任由你们处置,设若我赢了,你得将我那几位朋友给医好复原。”
  白妍甜甜一笑道:“这个主意也好,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你那几位朋友中的是追魂瘴,我是能用不能解,你如打赢,准你将他们带走,设法救治就是啦!”
  方昆玉闻言,略一寻思又抬头看了白妍一眼,相信她的话没有欺骗自己,点了点头,道:“好吧!但是我还有个请求,我这几位朋友现在得先移开点,免得阵式发动,再伤了他们。”
  白妍一想也是道理,微微一点头,方昆玉立即和胡琳两人,将何异等人移至方才进来的地道中,并嘱胡琳好生看守,无论外边有什么事,且不可擅自偷看,如果自己输了,就赶紧沿此地道逃走。
  嘱咐已毕,这才迈步走出地道,向白妍一拱手道:“有劳诸位久候了!”
  白妍道:“姓方的我告诉你,本门这八煞阵可说是奇奥难测,你要是自认没有破阵把握,现在还可抽身,本宫主饶你一条性命。”
  方昆玉一听,仰天一声长笑,道:“方某既然身入江湖,早把生死之念看得极淡,只要你能留得下方某,谁能怨你?”
  白妍又是一声娇笑,道:“既然这样,就请入阵吧!“
  方昆玉说了一声有僭,亮出万古云霄剑,暗运三阳真气护身,纵身入阵。
  这八煞阵,由征姥白讨首先发动,一领马帚进击,其余的七人,各依阵法,游走出击。
  霎时间剑光帚风,浓雾箭影大作。
  本来这八煞阵乃是八柄马帚,配合了天罗雾、追魂瘴,还有三十六支寒飚冷箭,使入阵的人,顾得了八柄马帚,却难逃那三十六支冷箭。
  可是,果姥白为,被方昆玉剑气震死,这阵就打了折扣,虽有白妍一支剑权补其位,但却失去了追魂瘴。
  原来这阵法只一发动,征姥白讨一柄马帚全力对付敌人的兵刃,象姥白云、至姥白行,从旁接应扰惑敌人的视觉,那与姥白共、谋姥白图,抽空施放冷箭,雨姥白时施放天罗雾,果姥白为、廖姥白疾则专放迷药追魂瘴。
  且说方昆玉一入阵,仗着三阳真气护身,不怕瘴雾冷箭的偷袭,但那阵式的变化,却是奇幻百出,加以白雾腾腾,根本就看不清敌人所在,只能听风辨位,随手封拆,开头还不觉得困难,轻轻易易便化解开去。
  蓦然一声钟响,阵式陡然一变,不但一剑七帚凌凌乱乱的攻到,就是那飞天虹光,也不断闪耀撞击,霎时之间,风雷大作,方昆玉立感压力大增。
  只见那团团白雾,一碰上他的护身真气,立时冲起一片火烟,跟着又是一团冲来,就那样一团团的炸开,又一团团的冲到,就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骨嘟嘟涌泉喷潮,每炸裂一次,他那真气就受一次震动。
  到这时,方昆玉才知道这八煞阵的厉害已极,看看情势不对,猛的想起自己所有的少阳剑法来,当即一声长啸,借运一口真气,吐气出声,手中万古云霄剑脱手飞出,以气驭剑,身剑合一,像是一条扬爪金龙,凌空飞舞,黄澄澄照眼净光,分不出那是人,那是剑,只觉一股逼人劲气,灼肌生疼。
  这一来,形势立变,阵现错综杂乱之象,方昆玉不由心中暗喜。
  就在这时,忽见至姥白行,从怀中取出一物,迎空一掷,“当!当!”发出两声钟声。
  八煞阵立时缓下攻势,又像初入阵时一样,八个人也不理会敌人,依照阵式游走转动。
  这时那方昆玉,凭着奇功绝学,固守方位不受敌袭则较易,要想冲出阵去,可就有些困难。
  他微一寻视,放目详视整个形势,登时发觉那征姥白讨所处方位,乃是全阵威力发源之位,那至姥白行,乃是全阵号令变动之位,能将这两人除去,其阵不攻自破。
  他主意打定,立时有了计较,神剑驭空,身形却朝向白云扑去。
  白云破袭,惑敌之图难逞,白讨立即反扑解救,方昆玉正要她如此,身形半途折转,右手驭剑,左臂圈臂甩掌,低叱一声!“倒下!”
  白讨不防有此一击,立觉一团火一般的热气灼体,四肢一软,不由自主的退后四五步,然后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红中透紫,血淋淋的惊人,跟着身躯一震,便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此一着奏效,阵式威力立减,谋老白图,步走连环,游走两转,已接替了白讨之位,扬马帚又朝方昆玉攻到。
  这么一个变动,方昆玉对破阵的信心立增,冷笑一声,立即掌剑齐施,加以他那三阳真气,是无坚不摧,眨眼之间,形势大变。
  那天罗雾由汹涌澎湃之势,渐渐变为后继迟缓,追魂瘴受到天罗雾炸裂的影响,随风飞化,寒飚冷箭也是徒劳无功。
  又走了几回合,方昆玉剑眉一剃,虎目射出慑人的威光,喝道:“胜负已分,小妖女还不住手”
  天河姹女白妍,神色严肃,秀眉微微一皱,冷冷的道:“没那么容易,你可要小心暗器了……”
  方昆玉心想输了还不认账,不由心中生气,也冷冷的道:“你们有什么鬼域伎俩,就请施展吧!不过各位你们也得小心,暗器出手之际,也就是方某人绝情之时。”
  白妍和那六姥,并不答言,又走了两转,至姥白行,又发出一声钟响,立时虹光箭雨,闪电般朝方昆玉打到,看样子怕不有百数十支冷箭。
  方昆玉嘿的一声,剑化“三阳开泰”,身前划出一道长虹,将身形裹了个风雨不透,左手圈臂推出一掌,直朝至姥白行打去,那百数十支冷箭,一碰上那剑气长虹,像是飞蛾投火一般,暴响连声,全都坠落地上。
  正当再要发出钟声,指挥众人改变攻势的至姥白行,猛觉一股无形罡气,挟着山崩的威势迎面涌到,不由得心胆俱寒,打算设法化解,那还能够,整个人被罡气一冲,退飞有两三丈远,“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同时左右两旁,也齐声发出两声惨叫,跟着又有两人相继倒地!
  天河姹女白妍,到这时才明白大势已去,放目看去,见是谋姥白图、廖姥白疾,两人胸前各插着一支寒飚冷剑,仰卧地上,血如泉涌。
  这一来,八煞魔阵算是彻底被破,那天河姹女白妍,怔在当地,眼看着已死的四姥,秀目中泪如雨下,那余下的三姥,却伏身在她的脚下,痛哭失声。
  方昆玉自家见此惨状,也呆立在一旁,不言不动。
  过了好大一阵,白妍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本门这八煞阵,震慑武林已历百年,就是当年的武林盟主,飞天玉虎靳翔,也不敢轻易一试,料不到今天却毁在你的手里,前已言明,只好让尊驾带着你那朋友走吧!”
  她说到“走吧!”两个字时,又是一声黯然长叹,面现悲悼凄怆之色,样子显得十分可怜,向方昆玉呆呆的望了一眼,忽然向暗门闪纵去,那三个老妪也跟踪纵走。
  方昆玉对眼前这情形,也深有所感触,眼看着她们的背影呆呆的出神。
  过了一阵,突然有人在他耳边道:“方师兄!你在想什么呀!”
  他一听是胡琳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什么!走!咱们看看那几个人去。”
  两人走到何异等人存身那边,胡琳道:“那些人怎么办呢?”
  方昆玉皱皱眉头,道:“真是扎手,就凭我们两个人,一个也无法将他们移开这里。”
  胡琳道:“我想到一个地方,不知可行不可行。”
  方昆玉道:“是什么地方,你说出来听听。”
  胡琳道:“我看碧函庄最是恰当,不过……”
  方昆玉接口道:“可以是可以去的,但是,他们这么多人,就只有我们两个,怎么办呢!”
  两人正在为难,忽然有两股劲风袭至,方昆玉以为有敌入突击,立即转身扬掌挡了上去,耳中忽听得有人喊道:“师兄是我,叶俊来也。”
  方昆玉闻声猛的一挫腕硬将迫出去的那一掌撤回,即如此,那掌风余力,也将通往石室那道洞门,击塌了一大块。
  随着那石块坠地声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好个雄浑的掌力呀!”
  随着话音,两人一齐现身,一个正是小侠叶俊,一个却是个衣衫槛褛的老年乞丐。
  这两人一现身,胡琳早向叶俊怀中扑了过去,叶俊道:“琳妹妹,我累你担心,实感不安!”
  胡琳娇羞的笑了笑,道:“没有什么,都是我闯的祸,要不也不会有这场事。”
  他两人只顾得低语不休,老乞丐可早就不耐烦了,叫道:“唉!我说小东西,你们还有个完没有,只管你们小俩口亲热,把我冷落在一边,是个什么道理呀!”
  胡琳脸上一红,放下抱着叶俊的手臂,讪讪的一笑,叶俊这才向方昆玉介绍了老丐的来历。
  原来老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彬字,人称神龙侠乞,为当今武林中有数的人物,掌管中原穷家帮的法器,位列穷家三老之一。
  论武功能耐,凭着一手“连环套月”一解二十四个绝招的掌法,和那七十二手青竹仗法,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自从在三十年前,随着飞天玉虎靳翔,荡平了红云邪教,更是名满天下,不过在当时恒山较技,曾败在千面魔君史宁的手下,一气归隐,三十年未曾涉足江湖,此次出山,想必已练成绝技。
  方昆玉一听对方是神龙侠乞,赶忙纳头拜倒在地,神乞哈哈大笑道:“起来!起来!小伙子,你那一掌见面礼还真不含糊,就凭我老要饭的,几乎没接得住。”
  胡琳小嘴一撇,道:“那还是人家没用上全力,只有二成的力道,要是用上五成力道,可就好看啦!”
  神乞欧阳彬闻言,怪眼一瞪,惊疑的道:“什么!只用了两成劲力?”
  说着,怪眼直朝方昆玉上下打量。
  方昆玉微笑点了点头,神乞不禁摇头叹息道:“这才真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咧!
  当下他们商量了一下救人之法,眼前他们只有四个人,而所救的却有十几个人之多,难免顾此失彼,四个人谁也想不出两全之策。
  方昆玉想了一下,走过去先解开几人穴道,跟着暗运一口真气,拖起何异臂膀,朗声道:“义父,你老人家带头先走!”
  何异木然的望着众人,对方昆玉的话宛如不闻,但他却真听话,迈开大步朝外走去。
  说也奇怪,何异这一移动,沈奇等人也跟着开步,连那南川怪叟等也跟着大伙儿前行。
  他们这一行人刚刚沿着地道露出地面,方昆玉猛然嗅到火药气息,掉头一看,见地道内冒起一溜火星,如长蛇似的蜿蜒飞舞。
  这一下吓得他胆裂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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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误落陷阱 小叶俊智救神龙丐
  且说方昆玉发觉地道内有火药气息,又见冒起一溜火星,吓得他胆裂魂飞,厉叫一声:“快走,地道就要炸了。”
  众人闻听全都惊慌失色,好在那些迷去心智的几个人,全都出了地面,掠后的神乞欧阳彬和方昆玉两人,武功又有很高的造诣,行动敏捷,先后窜出地道。
  就在他们刚一离开地道洞口,哗啦一声,那洞门就陷了下去,相差不过分秒之间,洞门已然塞死。
  紧接着山崩地裂一声大响,地道崩塌了一大段,如果他稍迟半步,便难逃葬身之危。
  几人都吓得面青唇白,胡琳吓得紧紧偎在叶俊怀里。
  惊魂乍定,细看这地道出处,乃是在左偏殿之内,也正是胡琳被掳的那个房间,现在已倒塌成一堆废墟。
  方昆玉像是触起了什么心事,剑眉紧锁,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胡琳听了似懂不懂的,却插口道:“什么古今不古今,像这样的人都死绝了才好,不但用毒气迷药伤人,还会暗放冷箭,我最不喜欢这种人。”
  他们对着那炸塌的洞口,凭吊了一阵,就起程向熊耳山碧函庄走去。
  书中交代,那叶俊在前文书中,不是坠落在陷阱之内?怎么又会同着神龙侠乞欧阳彬一路,竟摸到敌人的要枢石室去呢?
  原来,当叶俊一落地之际,那块土地突然下陷,叶俊赶紧提气上拔,但那顶上的洞口早已合上,用手一摸竟是一块大石砌成,估觉最少也在千斤之上,以自己的力量,要想移动可是十分困难。
  无法可想,就只好遂势下坠,等到落在坑底,拢目看去,见是一个占地很大的一座石室,四周上下全都是大石所砌,黑漆漆的毫无一丝光线。
  叶俊仗着内功已有点火候,虽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依稀还勉强看出一条路来。
  他就摸索着朝前走去,走没多远,就到了壁角,在那壁角有一道六尺多高,一尺宽窄的一座石门,探头向石门内一望,这一间石室内的光线更黑,不知再前进是个什么情形,他就站在石门口犹疑起来。
  心中喑想:“前进吗?可能碰上歹毒的机关埋伏,要是那样的死去,未免太冤,就此停住不走?出路就此一条,若待下去,也准得饿死。”
  他仔细的盘算了一阵,觉得宁可死在机关埋伏之下,也较先受够活罪再饿死的好。
  主意拿定,打算冒险一试,侥幸就许能闯出去。
  当他刚一迈步,一脚踏空,就朝下栽去,原来这里又是一处陷坑,借着黑暗无光,使人上当。
  叶俊下坠有二三丈深,忽然碰在一处软绵绵的物体上,像是一个人的身躯,那人被这一碰,煞势不住,也同时下坠。
  两人就这么朝下又坠有一丈来深,才到了底,落在一张铜网上,哗啦一声,那铜网被两个落下的身躯一坠,立时入水有三尺多深。
  就听那人老声老气的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将我老人家撞下来,呵呀!咕嘟嘟!”
  像是喝下了两口水,接着又听他继续骂道:“狗娘养的,你不知道我怕水。”
  叶俊听那人声音,老声老气,猜知必是个上了年岁的人,人家眼看即将要爬出坑去,自己又将人家撞下来,心中深感不安,满含歉意的说道:“老人家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撞了你老人家,真对不起。”
  那人道:“人都被你撞下来了,净说对不起有个屁用,好啦!咱们商量商量如何出去吧!”
  两人这才互通了姓氏,叶俊才知对方是自己师父的好友神龙侠乞欧阳彬。
  欧阳彬也知道对方是自己好友飞天玉虎靳翔的徒弟,这么一来,两人可就近乎得多了。
  叶俊在长春谷曾经练过两年水性,虽算不上高明,但这点水还难不住他,先慢慢的摸索这铜网的情形,觉着这网有八九尺高,下边是用钢索悬起,既有绳可就有了上去之法了。
  他探手在网底处,十指贯劲,扯破了两个大洞,然从又攀住铜网,右掌一阵砍劈,同时神乞欧阳彬也在一旁帮忙,没有多久的工夫,已被他们劈成了一个二三尺方圆的破洞,人可以从这破洞脱离那铜网。
  叶俊一牵欧阳彬的手,说道:“老前辈,咱们先脱离这铜网,再从石壁上朝坑口爬,那样就不怕上边再有人下来撞我们了。”
  欧阳彬一听这办法,确比自己高明,笑道:“小鬼头,真有你的,可是我的水性不好呀!”
  叶俊道:“不妨事的,有我托住你的呀!”
  “你可要托稳当,千万松不得手,那样一来,我见不了阎王爷倒先见了龙王爷啦!”
  欧阳彬说笑着,就探身钻出铜网的破口。
  叶俊托住欧阳彬一条腿,欧阳彬右手五指贯劲,硬插向那石壁缝中,再借下面叶俊一送之力,身形纵起,左手五指又插向上边的石缝中。
  叶俊随着也拔出水面,左手往石壁上一抓,五根指头也抓入了石缝,身形已离开水面两尺多高,仰面笑道:“老前辈,这一回龙王爷想请客也请不到我们了,但是我还是为你老人家可惜!”
  欧阳彬一边向上游走,一边问道:“小鬼头,你又可惜什么呀!”
  叶俊笑道:“龙王爷请客,你老人家因是条旱龙,不能一叙通家之好,岂不可惜吗?”
  欧阳彬笑骂道:“小鬼头,你胆子可不小哇,拿着我老人家耍起贫嘴来了,等会上去,我非得管教你一顿不可。”
  叶俊笑道:“我可知道你老人家最喜欢我,怎会忍心打我呢?我不过说说解个闷儿,那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惹你老人家呢?”
  欧阳彬这人,生性好吃好喝,滑稽玩世,最喜欢有灵性的小孩,向来不拘小节,随心任性,以喜怒为好恶,这一碰上叶杰,虽没看清面目,但叶俊那份机伶精明,却早投了他的缘,闻言哈哈大笑道:“小鬼头,真有你的!呵呀……”
  他这一大笑失神,几乎脱手又坠下去。
  这一老一小两人,虽处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仍然不改其玩笑态度,就这样一边说笑,一边朝上爬,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爬上了坑顶。
  欧阳彬拧了拧身上的湿衣叹了口气道:“我老要饭的,这是两世为人了。”
  叶俊道:“等咱们脱困出去,我放把火,把这个王八窝给他烧个片瓦无存,替你老人家出口气去,好不好?”
  欧阳彬道:“好是好!不过咱们先到那壁角去听一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
  叶俊从这地方,就真得佩服人家,到底姜是老的辣,在这个时候,并不托大,仍然小心翼翼。
  两人慢慢摸到壁角,刚待紧贴墙壁听去,猛听哗啦啦一声大辔,壁角竟然裂开一道门来,两人不敢怠慢,闪身纵出,忽见两人抡起兵刃,迎头剁下。
  神乞欧阳彬可不愿多费事,双掌分砸两人的手腕,一下就制住了两人穴道,笑道:“猴崽子,就凭你们也配暗算我老人家。”
  说着一探臂,两手分别抓住两人的胸前衣服,猛的向后一甩,这两人就代替了他们两个,坠进那陷阱里去了。
  这两个人正是那无火僧悟真,和厚皮鬼贾华,要论功夫能耐,无火僧悟真要真的和神乞欧阳彬动起手来,虽然不易取胜,但还能走个几十回合。
  说起来,这也许就是报应,今天他却大意,不防会碰上神乞欧阳彬,一招未到,就被人家制住穴道,作了人家的替死鬼。
  且说欧阳彬和叶俊两人,除了无火僧和贾华,沿着一条甬道朝前走去。
  这时那甬道中灯火明亮,欧阳彬才看清楚叶俊的相貌,只见他唇红齿白,剑眉朗目,一脸的精灵相,他这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心想:“这些灵秀的孩子,怎么我就碰不上一人,偏偏的却让靳老大给收罗了去。”
  老少二人沿着甬道正走之间,忽听前面风雷之声大作,两人急忙纵身过去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时正是方昆玉大显神威,连伤八命三姥之际,任他神龙侠丐欧阳彬,武功高强,见多识广,对方昆玉这门奇绝神功,也只是听说而未见过。
  等到那天河姹女白妍,和那剩下的三姥,一同隐入暗门,方昆玉为救人着急之时,这才现身。
  且说方昆玉等人带着一干被迷药迷失理性的人,朝着碧函庄急赶,走有二十多里路,到了一个山坡之上,胡琳忽的哎呀一声叫道:“我的马呢?”
  当真的,众人只顾忙乱着打架救人,倒忘了那匹紫露宝马了,胡琳急得直要哭起来了。
  叶俊急忙返身回奔,边跑边说道:“师兄,我回去找找去。”
  方昆玉拦阻着说道:“师弟先不要忙,我想那宝马深通灵性,不如先打一一个呼哨看看,如果还不能回来,再去寻找不迟。”
  叶俊一想这个主意也对,不然就这么瞎找,朝那里找出呢?于是转头向胡琳道:“琳妹妹!那么你就呼唤两声试试看?”
  胡琳一皱眉头,道:“这么远的几十里路,马儿怎能会听得到吗?”
  方昆玉笑道:“琳妹!你过来,我助你一点力。”
  说着话,一手搭在胡琳的肩上,道:“琳妹!你叫吧!”
  胡琳撮一声长啸,几疑九灵箫声,响彻百里,就在那呼哨之声未歇,忽的从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方昆玉这一举动,在行家眼中看来,自然知道他是暗传真力相助,不过这种喑传真力,只能增加受传之人的真力,却没见过能够使对方在声浪上发出的。
  这一来,就更使神龙侠乞欧阳彬吃惊了,心想:这孩子的功夫是怎么练的,就是当年靳翔在领袖武林之时,声威震天下,也办不到这一手。
  就在欧阳彬吃惊寻思之际,从山道上飞奔而来一匹紫红色的宝马。
  那宝马一现身,吃惊的倒不是欧阳彬一个人了,连方昆玉、叶俊、胡琳,全都惊得张口结舌。
  原来那马上却驼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看样子,已是伤重垂危,仆在马背上,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
  等那马跑近,胡琳先是一声惊呼,“哎呀!是邓叔叔呀!你是怎么啦!你!”
  叶俊赶紧跑近拢住马头,方昆玉也帮忙将那人抱下马来,细看原是藏龙堡毒手魔什胡雷旗下的,五路都总管,万里飞来邓成文。
  只见他遍体鳞伤全都是被大火所灼伤的,连胡须头发全都没有了。
  邓成文被抱在地上,像是又醒转过来,慢慢的睁眼一看,见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少年书生打扮的人,再转头看看胡琳,叹了一口气道:“琳儿!是……是你呀!这就好了,这——这就好了。”
  胡琳焦急的问道:“邓叔叔,你是怎么搞的,成了这个样儿哪!”
  邓成文有气无力的答道:“莪是在碧函庄,为救红旗令,让大火给烧的啦!你、你……你怎么也到这里来啦!可得小心那金翅大鹏啦!”
  方昆玉一听他说出金翅大鹏,不由暗自失笑,没想到自己这一闹,竟闹出来一个金翅大鹏来了。
  他那知道,藏龙堡的各处机关,经他这么一扰闹,全都是谈鸟色变,金翅大鹏已震慑了整个江湖。
  胡琳可明白是怎么回事,闻言就向方昆玉翻了一眼,叶俊也望着他师兄微笑,就只有神龙侠乞欧阳彬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两只手乱抓头上那一蓬既白又乱的头发,自言自语:“怎么又闹出个金翅大鹏来了,竟有这么厉害呀!”
  正想问个明白,方昆玉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有话到碧函庄再说吧,赶路救人要紧。”
  他们赶到庄上之时,已是太阳斜照将近黄昏的时候了,七步追魂阮炳父女,早已迎在庄门口,一面迎大伙儿到一座偏院,一面命人赶办酒宴常客。
  方昆玉把何异带进一间宽敞的房间内,都替他们点了睡穴,于是十几个人全都安静的睡在榻上。
  阮炳也将万里飞来邓成文,安放在另一间房中,并替他敷上了伤药,也安静的睡了。
  这时他们才算是腾出了手脚,大家又互相见了礼,原来神乞欧阳彬和七步道魂阮炳,却是早就认识,不过当年是敌人,而今则成为朋友了。
  酒饭之间,方昆玉就将力破八煞阵,惊走天河姹女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一来又该阮炳吃惊了,抚掌道:“方老弟的神威,我阮炳算是佩服啦!八煞阵为西域七绝阵之一,最厉害的就是此阵了,那九天魔女白婴视此为镇山之宝,想不到竟然毁在老弟手内,就凭这一点,我得为你干一大杯,来干杯。”
  方昆玉虽然不会喝酒,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不得不干杯了,咬着牙,咽下了一杯酒。
  那神乞欧阳彬生性就是好酒好吃,何况他又在陷阱里困了一日夜,还未曾吃过东西呢?他这时是不论你谈论什么,全都充耳不闻,一个劲的抢吃抢喝。
  大家还未下筷,他已然一扫而光,不一阵工夫,就已杯盘狼藉,没有菜,还有酒呢,两手捧起酒壶,咕嘟咕嘟的狂喝不休。
  喝着酒,嘴里还不闲着,哈哈笑道:“老阮啦!真有你的一套,就凭你家这坛美酿,我老要饭的就要交运,痛快!痛快!”
  这份吃相,实在馋得难看,逗得叶俊胡琳,和那阮大姑娘阮玉玲三个人,谁也不吃了,都在看起来了。
  不一阵工夫,他的舌头也短了,两只怪眼,满布着红丝,摸了摸嘴,道:“我今天吃得太舒服了,足抵得上三天不吃饭,你们说什么八煞阵呀!是不是西域百蛮山那老狐狸的阵法呀!那可不是好玩的,可是真的厉害呢?”
  胡琳笑道:“还厉害呢!方师兄一出手,还没到三招两式,就冰消瓦解啦!”
  这一句话,将神乞欧阳彬惊得酒已醒去一半,自言自语道:“我说呢?我在地道内一听就知声势不小,原来是这么回事,靳老大后继有人,我老要饭的也安心了。”
  他像是有无限感慨,接着又向阮炳问道:“老阮,你说说,老何和卖野药的那几个人,中的是什么迷药呀,还有救没救哇?”
  阮炳沉思了一下,慢慢的道:“他们所中的迷药,乃是一种叫做追魂瘴的毒气,只一嗅上,立即丧失本性,由那施毒的人任意支使,有救倒是有救,不过很难……”
  神乞欧阳彬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只要有救,有什么难的,你说说难在什么地方?”
  七步追魂阮炳,双眉微皱,沉吟着道:“追魂瘴乃是北极海中的戾气,与普通中毒不同,除了九天魔女本门中的巽灵珠,能将它消解之外,就只有那甘肃王母山的千年桃实可以治疗。”
  “一两颗桃实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就赶快找来替他们治一治好啦!”叶俊不知此桃实并非凡物,以为俯拾即是,实在说不上难来。
  阮炳哈哈笑道:“小老弟,你可别小看那座王母山,它乃是当年西王母得道之所,山上有一瑶池,池边种有三十三株桃树,那就是天山王母的蟠桃,那桃三百年一熟,武林中人,能吃了一只桃,足抵三十年苦练,要是像老弟你想的那么容易,恐怕连桃树都被人家连根拔走了。”
  方昆玉也听着奇怪,忙问道:“老庄主,那么究竟是怎么个难法呢?”
  阮炳接着说道:“王母山上隐居着—位奇人,百余年来从不和外人交往,如不得那奇入默许,任是什么人,也不准踏进山地一步,并豢养了很多的奇禽猛兽,且又都通灵性,就是武林中等一流的高手,也难以为敌。”
  方昆玉道:“照阮庄主所说,那位庄主所说,那位奇人的武功,一定是通神入化了。”
  阮炳笑道:“那倒不一定,据江湖传闻,那奇人是一点武功都不懂。”
  胡琳瞪着两只秀目,一眨也不眨一下,惊异的道:“这倒真是个奇人啦!一点武功不懂,竟有那么厉害?”
  神龙侠乞欧阳彬接口道:“是有这么回事,我也听人说过,据说当年红云教横行中原的时候,那千面魔君曾三入王母山?全闹得灰头土脸的回来,也没有见到那奇人一面,并且连第一道山口都没进去。”
  阮炳又接口道:“是有这事,当时兄弟曾随家师去过一次,那是最后的一次,头两次我不清楚,就那最后的一次,家师失去了三十年的功力,兄弟却几乎丧身在彼,至今想起来,心中还惊惧呢!”
  方昆玉闻言,剑眉一蹙,暗叹一声,想道:“为了这一点艰难险阻,竟眼看着义父、沈伯伯、蕙妹妹等人就此送命吗?我何不去一趟王母山试试呢?如真不行,哭求总该得到一点怜悯的吧!”
  他主意拿定,也不多言,一时饭罢,各自归寝,他又看视了何异等人一遍,暗中又向上天祝告了一阵,才回转房去。
  第二天一早,叶俊发现不见了方昆玉,赶忙去向神乞说知,欧阳彬轻喟叹了一口气,道:“让他去吧!或许侥天之佑,能够找来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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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粉蝶乱舞 少年侠士失颜色
  且说方玉昆离开了熊耳山碧函庄,兼程前赴王母山求取灵药,他一面赶路,一面寻思求取之法。
  首先他想到那奇人既然不懂武功,且有这么的厉害,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竟然无法闯进第一道山口,还能役使那些奇禽异兽,那么他准是会点妖术邪法,任是武功再高再强,当真的是抵不住妖术邪法的,那样,灵药可就难求了。
  他想来想去,一时倒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
  但有个原则他已决定,那就是由于他此次求取灵药,“千年桃实”,乃系关系到自己义父,和沈奇、杜小蕙、裴氏姊妹,等人的性命。
  想起义父何异,为了自己,竟不惜以他的生命作注,和毒手摩什胡雷结仇,隐居深山绝岭,苦心孤诣抚养自己十年,此恩此德,就是自己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所以无论任何艰难,务必将那“千年桃实”取到手中。
  王母山越走越近,第四天的傍晚,他已处身在王母山下的西峰镇。
  从这西峰镇去王母山,须要渡过马连河,沿山道上去,还有四五十里路。
  方昆玉心念灵药,那还顾得劳累,连夜就渡过了马连河,顺着山道,朝山上奔去,到得山下时,已然是二更多天,他想到自己是来求取灵药,并不是来盗取灵药,黑夜入山,在情理上殊属不当,于是就在山下找了一块避风的所在暂憩。
  此时天际冰轮乍现,大地上一片银色,纵目眺望这王母山,只见四下群峰环列,竟不知共有多少,夜风轻吹,万木萧萧,不时传来猿啼兽啸,使人恍疑此身已不在人间。
  他正感慨的流连这片山景,忽见远远飞来一条人影,赶忙隐起身形,定睛看去,见那人影飞行得就像一缕轻烟似的,心中一惊,暗道:“好俊的轻功呀!”
  转眼之间,那人已到眼前,细看是一个麻面少年,年纪约在二十来岁,衣饰穿着十分华美,貌相甚是英俊,背插一口金光闪闪的宝剑。
  方昆玉见此人身形这样灵便,心想:这是什么人呀!不是说那奇人不懂武功吗?看此人路径甚熟,就许是那奇人的徒弟,不懂武功的人,能够教出这样的徙弟?
  他心方奇怪,见那少年到了山口探头向四外张望,慢慢的试探着,朝谷内走去。
  就在那少年快要走近山口,倏然在山口处现出一个矮胖大头的少年来,迎着那锦衣麻面少年,直比手式,又指指谷内,作出问讯之状。
  那麻面少年也用手式对比,看情形却又不像是那奇人的门下,那么他们是干什么来的呢?
  方昆玉心中正在犯疑,忽然谷中风雷大作,那麻面少年好似十分惊惧,赶忙退身朝自己身旁纵来。
  方昆玉怀疑自己踪迹被人看破,觑定来势,正想躲开,却见那麻面少年已落在附近一块大石后边,隐起身来,原来对方乃是选中那块大石藏身,并不是看破了自己行藏,这才放了心。
  就在那麻面少年刚将身形隐好,风雷之声已住,从山口内飞出一条白影,又听有一极小而又清脆的口音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不怕死么?这是什么所在,也敢来此闯魂。”
  顺着那喝声看去,可就不由得方昆玉不称奇了,原来那声音竟发自一只鹦鹉的口中,见那鹦鹉浑身雪也似的白,经月光一照,闪闪发亮,衬托着一只红嘴,趣发的好看。
  那鹦鹉声音方住,就听一个莽声莽气的人,笑答道:“我说是什么东西挡路,原来是一只小白鸟儿呀!小白鸟儿会说话,倒真新鲜,来呀!飞下来让我看看?”
  那白鹦鹉停身在山口一棵枯树干上,歪着头瞪着两只亮晶晶的小圆眼,静听对方说话,及至听到人家称它,小白鸟儿,好似触了大忌讳,怒叫道:“无知的傻东西,凭你那点能耐,也敢擅闯宝山,今天有清虚先生最心爱的门下,白英在此,看守门户,如何能容你走进,我念你傻里傻气不像个坏人,不难为你,还不快点滚开。”
  那矮胖大头少年,又笑道:“哈!没想到你一个扁毛畜牲,有这么厉害呀!要是就凭你这只小白鸟儿几句话,就把我吓唬跑啦!以后我恨地无环小霸王易猛,还打算闯江湖吗?”
  白鹦鹉像是已生了气,叫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蠢牛,我白英可是不愿惹事,你也没打听打听,自从我师父他老人家隐居在此,除却一两位多年好友,或是事前许他登门的不算,那个敢在这里撒野,你竟敢来这里鬼叫,这就犯了规矩,你就是现在打算缩头回去,也办不到,老金,快些把他吊起来,听候师父发落。”
  那恨地无环小霸王易猛,生性浑愣,闻言不但不急急脱身,反而仰面微笑,想看看这小白鸟儿,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这一来,可急坏了那藏身大石后边的麻面少年,暗叫一声,“不好,我兄弟要吃亏。”
  欲待飞纵过去援救,为时已晚。
  就见从两边山壁上,匹练也似的,当空撒下一蓬百十道,交织如网的银光,已将易猛网住,晃眼间便被裹成一团,缩进山口,高高吊起在两壁中间。
  方昆玉见此情形,不禁大惊失色,深幸自己没有冒昧入山,否则必然也得被吊起来。
  再看那麻面少年,一见自己兄弟被银丝网住,一时情急,厉声大喝道:“小妖物,快放我兄弟下来。”
  喝叫着,人却向那山口扑去,身到临近,扬手打出一团鸭蛋大小的红光,朝那银网射去,眼看已打到那片银网,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当时烟光迸射,发出一丈大小的一片大火,满空飞窜,半响方熄。
  可是,那银网仍是原样,连一点也没被燃着,再看易猛被悬在银网中,裹成一团,连转动都无法转动一下。
  就在那火势方熄,那白鹦鹉又叫道:“老金!这个人也不是好东西,将他也给吊起来。”
  麻面少年一听,就知不好,赶忙要撤身后纵,怎奈那银网来势急如电掣,早也被网罩住,当时只觉周身被那银网二粘缚,全身立感酸麻难禁,不挣扎还好,越挣缚的越紧,也越难受,试着暗运真气,那知真气不继似呈消散状态。
  这么一来,兄弟两人全被吊起在两崖中间,连举手之力也全失去了,才真的后悔不该来此冒险。
  而那白鹦鹉却展动双翅,绕网低飞,口中有时吐出人言,尽情笑骂,有时却作出种种淘气侮慢的情景,弟兄两人,又气又急,可也无可奈何。
  方昆玉隐身在旁,越看越惊,把初来时,必须求得灵药之念,减去大半,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世上的奇人奇事正多,自己这点能耐,还真算不了什么。
  可是当他一想到义父何异等人,被毒药迷失本性那样惨状,立即雄心又起,把心一横,正打算豁出一条命来,也得求到那“千年桃实”,纵身跃起之际。
  忽然远远飞来一条灰影,人未到,声先至,就听叫道:“白儿又在淘气吗?你那师父要生气调理你时,我可是不管了。”
  声落人到,见是一位白发老人,袍襟随风飘舞,几疑是神仙中人。
  方昆玉一看,不禁大喜过望,连忙纵出,赶上去跪倒行礼,隐叟摆手,方昆玉起身恭立一旁,正待将自己来此求药经过向师父说知,三阳隐叟却不容他说出口来,用手一指那白鹦鹉笑道:“小鬼头,真个淘气,竟敢将浮老儿的徒弟儿子,吊起来示众,惹浮老儿发了怒,不拔光你那翎毛才怪,还不叫金蛛收丝,放他们下来。”
  白鹦鹉闻言答道:“这两人一上来就在山口撒野,我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道,才一齐吊起,要不是怕师父怪罪,没有敢动,怕不早就被金蛛吃了呢?浮老头我才不怕他呢。”
  丁方昆玉见这鹦鹉如此灵慧口巧,对它十分喜爱,那三阳隐叟像也颇爱这灵鸟,闻言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打算招惹浮老儿,也太自不量力了,少要贫嘴,还不快去给你师父通禀,说我老人家来了。”
  白鹦鹉咯咯的笑道:“弟子这就去通报,不过上次你答应给绿奇的东西,可没有忘吧!要耍赖,下次我就不给你老人家通报啦!”
  三阳隐叟笑道:“小鬼头,我老人家还能欠下你们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你们这一点痴情的份儿上,求我都不会给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朝空中一扔,又道:“拿去吧!省得你不放心。”
  白鹦鹉一见小瓶,双翅一掠,在空中一个转身,利爪已将那小瓶抓住,叫了声:“谢谢你老人家啦!”
  在空中又是一个回旋,鼓动双翅,就朝山中飞去。
  这时那麻面少年和矮胖大头少年两人,已被崖上金蛛收网放下,可是全都筋疲力尽,倒在地上,瞪眼瞧着三阳隐叟发怔。
  三阳隐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也不忖量一下自己的能耐,竟然跑到这里来胡闹,这是碰上了我,就是你们那浮老儿师父父亲来,也斗不过这只鹦鹉,看样子你们准是偷着来的,对吗?”
  原来这两人乃是罗浮山浮图老人路靖的门下,那麻面少年名叫路鹤年,那矮胖大头的少年名叫易猛。
  这两人的心思,倒是被三阳隐叟猜个正着,当真的是偷跑出来的。
  原因那路鹤年本来生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武功也深得其父浮图老人的传授,所以颇以容貌武功自负。
  可是,天下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他不幸的是,有一天他在罗浮山的仙蝶岭,被一窜五六寸大小的五色粉蝶扑击,他以为十分好玩,就施展开轻身功夫,和那些粉蝶飞舞在一起。
  他只觉得那些蝴蝶颜色鲜艳可爱,由那蝴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花粉,触鼻清香,就越舞越高兴,渐渐的神思困乏,不知不觉就昏睡在地上。
  但当他一觉睡醒起来之后,感到面上一阵奇痒,双手拂面一阵揉搓之后,奇痒立止,可是却弄了一手血腥,当即骇得他差点儿晕倒过去。
  过了一阵,他猛可的跳起来,朝着归路跑向家中,在经过一条清溪时,他停住了脚步,向泉水中一照。
  见溪水中倒映出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孔,赶忙用水洗去面上血迹,却使一个玉面子都优成了胡麻使者,脸上密密布满了麻斑。
  这一来,此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俊士,被一股悲哀目惭的念头,笼罩住整个心灵,他曾经想到“死”,只有“死”,才能永远逃避开一切。
  但是又想到老父年迈无人侍奉,却又不能去一死。
  从此他就郁郁寡欢,失去了年轻人的活泼,浮图老人也为爱子的丧失容貌而慨叹!不惜费尽心机,到处觅找奇方良药,可是天下之大,到那里去找那化媸为妍的良药?
  直到前几个月,在一个偶然的遇合中,碰上了南岳医隐扁鹊司空先生,才知道王母山上的蟠桃,吃了可以媸为妍,变丑成美,不但如此,练武的人吃了,可抵三十年的苦练。
  司空先生说之无意,但路鹤年听了可就谨记在心,曾多次向乃父请求,赴王母山讨取蟠桃,可是,那浮图老人路靖,却深知王母山的不易施为,虽说清虚居士不懂武功,却习有通天地造化之能,当时,只是对爱子敷衍,说是等待机会。
  那知路鹤年自从得知王母山蟠桃能治其麻面,早已心急如火,恨不得立时得到那蟠桃服下,以回复自己往日的容颜。
  他怎知王母山的厉害,见老父只是推拖敷衍,心中十分不满,这才暗中约好师弟小霸王易猛,偷偷离了罗浮山,朝王母山赶来。
  在他以为王母山任是龙潭虎穴,凭师兄弟两人的武功造诣,也不难闯过去,只要能见着那清虚居士,苦苦的哀求,想对方既是高人隐士,必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就许会开恩施赏。
  他想的倒也合情合理,那知,没等他们进入第一道山口,就被一只小鸟给吊将起来,要不是三阳隐叟及时赶到,其后果真不堪设想。
  且说路鹤年一听三阳隐叟,一语指破自己的行踪,立时面红过耳,嗫嚅道:“小侄是偷着来的,请求师伯你老人家发发慈悲,成全小侄这一点愿望,终生不忘大恩大德。”
  三阳隐叟对路鹤年的话,并不置可否,转头又向方昆玉道:“昆儿,那么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呢?”
  方昆玉就将自己从离开三阳谷以来,一路上所行所为,如何力斗八煞阵,何异等人中了追魂瘴的事,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三阳隐叟喟叹一声道:“正消邪侵,正兴邪清,天道之定律非人力之可为,看来天下今后又将多事了。”
  慨叹之后又接着说道:“此处规矩,来人须闯过四道山口,才能见到主人,所求所欲,皆可答应,否则任是再厚交情也难启齿,就为师的来说,虽和此地主入交厚,但却不愿破坏人家的规矩,你应该善自为之。”
  方昆玉疑惑的听着,等到三阳隐叟话已说完,才恭谨的问道:“师父,你能不能给弟子指示一条明路……”
  三阳隐叟沉吟了一阵,转头悄声道:“昆儿,你切记‘因’‘缘’这两个字,就许能够如你所愿。”
  就在这时,忽听那小霸王易猛叫道:“鹤年哥!这是怎么搞的,就被那几根又沾又软的小绳子,捆了一阵,怎么到现在还是浑身生痛的,八成必是中了毒了。”
  没等路鹤年答话,三阳隐叟笑道:“傻小子,你这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那小绳子乃是千年金蛛所吐出的蛛丝,岂是平常的绳子,有功夫的人,被那蛛丝捆上一个时辰,即失去三十年苦练功夫,你们这两个孩子,还算幸运,遇上我及时赶到,尚未被捆好久,就这也得有三天的运气调息,才能复原……”
  路鹤年接口道:“王母山奇险重重,看来小侄这一点愿望已成空想,不过我惑疑清虚居士的为人……”
  没等他将话说完,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清虚居士的为人,是我不求人,人不扰我,言行如一。只要你有本事通过本山四道山口,别说一只蟠桃,就是十只八只也任你取用,可是山规不能因你而废。”
  声落人现,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羽士,胯下一只丹鹤冉冉而至,不问可知,来人正是那清虚居士了。
  路鹤年这时,眼看自己的希望成了泡影,已是万念俱灰,那还顾得了生死,一见清虚居士出面,扬声道;“尽仗一些奇禽异兽伤人,算得了什么本事,我姓路的虽死也是不服。”
  清虚居士哈哈笑道:“我驱使禽兽伤人,本就算不得什么本事,那么请问阁下,连禽兽都降不了,怎能谈到救人,又怎能称得起是英雄侠士呢?”
  他这一反问,问得个路鹤年张口结舌,但他少年心性,虽被人家问住,面上仍现不忿之色,瞪着两眼,注目看着那清虚居士。
  清虚居士见状,又笑道:“我明白你是吃了亏心中不忿,这里有两粒丹药,你们拿去服下,功力立可复原,不服的话,就再朝山内闯下试试,只要能降下群兽,越过天龙坪,不但是几颗桃子,我还有绝艺相赠有缘之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小瓶,倒出两粒丹药,掷向易路二人,才转身和三阳隐叟招呼。
  三阳隐叟先命方昆玉拜见过居士,笑道:“这是老朽小徒方昆玉,也是为求药而来,我可不敢擅毁居士山规,也让他过过你那四关,好使他长长见识。”
  “不敢当!不敢当!既然老仙长吩咐,贫道只好从命。”
  清虚居士嘴里说着话,两只眼睛却紧盯住方昆玉,看得他面红耳热,全身上下都像是很不自在。
  凝视了好一阵工夫,清虚居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向三阳隐叟道:“此子清俊神品,端是武林奇材,老仙长有此传人,大堪告慰,敢信不久,亦能领袖武林,承继老仙长于武学上的宝座,不过……”
  三阳隐叟谦然笑道:“务请清虚道友,不吝教诲!”
  清虚居士微微一笑,继续道:“看此子赤煞隐现眉梢,杀孽既重,情孽亦难摆脱,但愿他能有老仙长的无上智慧,以慧剑斩断情丝。”
  方昆玉对清虚居士这一番话,他可是百分之百的不相信,暗忖:“什么情孽不情孽,只要我意志坚定,报完大仇,立即找一个人烟绝迹之处归隐,不信会有人死缠住我。”
  他正想得入神,就听三阳隐叟喝叱道:“昆儿!还不快谢过居士赐言之德。”
  方昆玉这才惊觉,忙又拜谢了清虚居士。
  这时那路易二人,服下丹药,功力已完全恢复,三阳隐叟又让方昆玉和两人见了礼,三人的年龄相若,意气相投,显得十分亲热,正在谈论不休,忽闻清虚居士道:“老仙长,请入寒山小憩,等他们历练历练吧!”
  话声再住,忽然一阵风起,吹得飞沙走石,随着那阵风,出现了一只猛虎,飞扑而来。
  方、路、易三人,全都一惊,易猛裂开大嘴叫道:“好哇!大猫来了,你们全闪开,看我捉住她。”
  且说清虚居士一见三人吃惊,却笑道:“你们不要怕,这是我驯服的畜牲,呼它来给三阳仙长代步的。”
  那虎倒真的驯服已极,毫无一点恶意,摇头摆尾的朝三阳隐叟靠去。
  三阳隐叟也不客气,抬腿跨上虎背,那虎等隐叟坐好,长啸一声,立即运蹄如风,越峰渡涧,疾飞而去。
  那清虚居士坐下的丹鹤,也是一声长鸣,展动双翅,腾空飞起,从后追去。
  方昆玉路鹤年易猛三人,见两位老人家一走,就聚在一起,商量着入山过关之策。
  这时天色已然将近五更,月亮早已沉落在峰壑深处,他们商量了一阵,自就原地打坐调息。
  正当三人进入神天交会之际,忽听有人叫道:“喂!你们要进山的就赶快准备啦!”
  方昆玉当先睁开眼来,抬头看去,见又是白鹦鹉,想起师父所暗示那“因缘”二字,分明是指点自己“能结善缘才有善因”之意,看这白鹦鹉的情形,可能就是指挥四道关口的灵物,可不能得罪。
  他这一猜,还真猜个正着,那入山四道关口除了天龙坪之外,所有三道开口全由白鹦鹉白英,和绿鹦鹉绿奇,所指挥发动。
  方昆玉一见白鹦鹉,赶忙站起身形,拱手施礼道:“白师兄,你好早哇,我们这就动身,谢谢师兄关照。”
  那白鹉鹉随着清虚居士隐居王母山多年,还真没听到有人对它这样客气,不由就对方昆玉生了好感,将鸟头一歪,道:“小师弟,你这人还不错,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你看,太阳都快升起来了,快点动手吧!”
  这鹦鹉还真的大言不惭,竟自称呼方昆玉小师弟来了,其实要论起年龄,白鹦鹉已是二百多岁了,方昆玉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倒真是一个小师弟。
  方昆玉闻言,并不存人禽之分,仍然恭谨的答道:“是的!小弟尊命!”
  白鹏鹉传言已毕,鼓动双翅,就飞入山中,方昆玉就唤起路易两人,说道:“这第一道山口所凭以为险的,就是那两只千年金蛛,我看先由我和它斗,要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路鹤年和易猛,已然吃过那金蛛的苦头,那敢再去招惹,今见方昆玉自愿先打头阵,还有个不愿意的,就连声称是。
  方昆玉先朝着山口拜了两拜,通诚告禀了一番,站起来,暗中运转三阳真气护体,高喊一声:“方昆玉拜山来了。”
  随着喊声,人即朝山口中纵去,看看就快要挨近那道山口,忽然从两边危崖上,撒下两团其亮如银的蛛网,将入山的谷道,封了个严整无缝。
  方昆玉仗着有三阳真气护身,并不惊骇,立即劈空推出一掌,掌势推出看似轻松无力,当一接触那银网,“波”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像是碰在一堵弹簧般的软墙上,生出一种反弹之力,任他方昆玉逢奇遇,练就的三阳真气,也被那反弹之力推动,朝后移动了一步。
  这时方昆玉才知道厉害,不敢怠慢,左掌立即又迎着那股反劲,推了出去。
  这一掌的力道,要比方才那一掌大上好几倍,因那劲气受到两面的潜力反弹,其本身就增加了几倍,再经方昆玉左掌贯劲推出,本来是一股力道,就变成了三股力道。
  这一来,任那蛛网如何的坚韧,也吃架不住,何况方昆玉的掌力,乃是三阳真气所注,遇到激烈的磨擦,就会发出火来,那蛛网最怕的就是火,立时被震破一个两丈方圆的大洞。
  方昆玉见一掌奏效,刚待要出声招呼路易两人,赶快纵过去,忽见那蛛网上端,现出一个奇形的怪物。
  方昆玉定睛看去,见那怪物生就的一头细短金发,塌嘴阔口,目光如电,血唇掀张,通体色似乌金,闪闪发亮,小脑袋,大肚子,上下生着八条细长多毛的臂爪,乃是一只巨大无朋的蜘蛛,也就是白鹦鹉所称的金蛛。
  那金蛛身子悬在网山,臂爪一齐乱动,像是因蛛网被方昆玉掌力震破很发怒的样子,那大肚子也凸起来好几倍大。
  傻小子易猛,看得高兴,拍手叫道:“师兄快着,这怪物被方兄弟弄坏了网,气得肚皮都要破了。”
  他话声未渚,“波”的一声暴响,就见从那金蛛口中,喷出一篷白光闪闪的银丝来,去补缀那蛛网的破洞。
  方昆玉先见那金蛛肚腹凸起,便料定必是吐丝补网,那能让它补好,就在它那蛛丝刚一吐出,紧跟着又推出一掌。
  这一掌,他用了有十成的功力,那金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虫类,怎能经得起方昆玉这一掌,“吱”的一声惨叫,飞舞而逃,那蛛网又被震破了一大块
  方昆玉两掌成功,这第一道关口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竟是这么容易,心中十分高兴,转头朝着路、易两人微微发笑。
  就在他这一疏神的当儿,忽听路鹤年一声惊叫道:“方兄,小心头顶上。”
  抬头看去,见迎头当空又喷下一蓬银网下来。
  原来这蓬蛛丝,是另一只金蛛所吐,自己一时见好忘形,忘了另外还有一只金蛛,这一来事出急迫,打算纵身躲闪,已是无及,早已被那蛛丝网住。
  还幸他运有三阳真气护体,尚未尝到苦头,不过被网悬空吊起,行动已失去了均衡,暗忖:就这样让金蛛吊在这里,何时才能通过这一道山口。
  心中越想越急,猛可的想起背上神剑,慌不迭反手取出,扬剑顺手一掠,那蛛丝竟未伤损丝毫,只是微微的荡开了些。
  这一来,方昆玉大吃一惊,料不到神剑竟然失效,再想到长此相持,必定凶多吉少,想起在碧函庄中的义父,禁不住悲从中来,朗目中掉下两滴清泪。
  他正悲伤,忽听危崖近处有一声啾啾鸟鸣,倏的记起那只白鹦鹉来,运目朝那危崖看去,因目光被蛛丝银光所遮,外界景物一片模糊,看不十分清楚,依稀的看到那鹦鹉隐身崖角一块微凸的山石上,朝着自己张口扬爪,似是在比划手式。
  方昆玉不知那鹦鹉此举是何用意,瞪着眼看得发呆。
  那鹦鹉比划了一阵,见方昆玉仍然不懂,像是十分着急,歪起鸟头作出沉思的状态。
  过了一阵,那鹦鹉似是想起了主意,“啾啾!”叫了一声,展动双翅,绕着那蛛网飞行一周,猛的一侧翼,朝那封闭山口蛛网的破洞,穿飞而过。
  方昆玉见他这种动作,豁然大悟,猛触灵机,忙将真气运足,倏的神剑出手,身剑合一,朝网外冲去,便见那蛛丝,好似飓风穿云一般,纷纷折断,立被冲荡开来。
  耳听那金蛛“吱吱!”连声怪鸣,从那蛛网被冲破处,就如风筝断线,臂爪乱舞,往崖上飞去了。
  方昆玉见这身剑合一,冲荡已奏奇效,心中大喜,高喊一声:“路兄易兄快进山口!”
  他身在空中,驭剑回身前冲,突破封路的蛛网,直朝山口飞去,那路鹤年和易猛二人,也跟踪穿过破网,纵进第一道山口。
  从这第一道山口进去,是一个峡谷,谷口外边尚甚阔大,但是渐朝里走,那谷道就慢慢的窄了上去,进入有一二十丈左右,谷径就只容下一人一骑通过。
  见那两边危崖,高有十丈,时而云雾循崖出没游动,那崖壁上都生有极厚的苔藤,一片浓丝青翠,由下朝下直展上去,抬头看不到崖顶,壁缝间遍生奇花异草,都不知是什么名称。
  又走了一阵,再看前路,谷道更险,乃是由许多天然的石块,歪奎斜斜缠附在悬崖腰上,形成了一条山道,上看云雾缭绕,下面是一条无底深涧。
  涧中不但水势急湍,且有很多怪石,那奔泉激撞其间,溅起来的浪花水气,化为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笼罩住整个涧面,就如拥絮蒸云一般,往谷口卷出。
  要说这道峡谷僻险,可真是险极,再加上惊湍怒啸,泉声呜咽,空谷回音,似闻鬼语,越显得景物幽秘,阴森怖人。
  三人行到那条谷径跟前,就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见这谷径只有六七丈,如是方昆玉一个人,越过这条谷径,根本用不着费劲,只要抖开铁翅钢翎,就是六七十丈,也只是瞬息间事。
  可是目前他却不能,并不是铁羽失效,第一表示自己求药的诚心,冀求清虚居士的同情,第二,他更不能放弃自己的新交好友,自顾其本身,免得让人家心中不快,所以他并不炫耀,仍然同路易两人,看着那险道寻思。
  恨地无环小霸王易猛,生性戆直,一见两人停步不走,先就叫道:“这清虚牛鼻子可真邪门,进山口时用两只大蜘蛛拦路,这里又用鬼鸟道刁难,说不定还有什么畜牲作怪呢?”
  他的话音甫落,忽然从悬崖上飞来一块小碎石,一下正打在易猛的嘴腮边,打得易猛“哎哟!”一声大叫。
  方昆玉和路鹤年闻声回头一看,见易猛左腮,红肿有胡桃大小一块,痛得“哇哇!”直叫。
  这一突来的变故,两人无不惊异,仰面四下观看,见日光映山,四野寂寂,那有半点人影。
  就在他们惊愕未定之际,突闻两声厉啸,左右两边危壁上,现出一黑一白的两点影子,有如陨星下坠,从那千丈悬崖上飞奔而来。
  晃眼工夫已落到跟前,竟然是高可及人的两只大猿,长臂钢爪,双目怒张,看去格外怕人,纵跃如飞,快速已极,尚未看清,已扑上身来。
  那白猿动作较快,长臂一伸扑奔路鹤年,黑猿稍后,也扑向易猛而去。
  路鹤年一声断喝,扬拳一招“黑虎掏心”,向白猿当胸打去,那知白猿如通武功,左臂一伸竟直迎了过来。
  路鹤年收拳不及迎个正着,“蓬”的一声,他这一拳就像击在铁石上一般,震得右臂又痛又麻,心中不由大惊,暗想这怪物竟有此等功候,自己的掌力,乃罗浮门下的绝传,阴阳风雷掌,如被击中,任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功夫护身,也抵挡不住这风雷掌力,而这白猿竟似无所感觉一样。
  幸好路鹤年的武功造诣得有真传,一见白猿来势疾急,猛的向下一伏身,那白猿一个身躯却掠顶而过。
  恰好在路鹤年的身后有一根丈多高的石笋,那白猿用力过猛一时收招不住,正碰在那石笋上,两只长臂一抱一合,就听“咔喳!哗啦!”两声,石笋被他拦腰抱断,碎石横飞。
  路鹤年一看这只白猿,不但纵跃如飞,且又具此神力,那敢大意,反手抽出自己的得手兵刃霹雳双钩,和白猿战在一起。
  另一面的小霸王易猛,也正和黑猿打得不亦乐乎。
  那黑猿身法奇快,力气也大得怕人,可是易猛天生神力,又有一身横练功夫,他和黑猿打在一起,正是棋逢敌手,你一拳我一脚,两人轮替着打,谁也没打定主意占谁便宜,倒像打出交情来了似的。
  方昆玉清着两人两猿打得热闹,倒不想伸手相助,立在狭路口严神戒备,以防另有什么野兽来袭。
  就在他戒备入神之际,忽听高空一声雕鸣,就见一只罕见无比的青雕,两翅卷起两股劲风,俯冲而下。
  方昆玉一见,心中暗想这倒好,我也正想到空中去玩玩呢。
  主意打定,不等那青雕扑下,一拉喑扣,两翅突展,一声清啸声起,跟着就冲霄而上,迎着那青雕扑去,一上一下这两股劲气一接触,方昆玉的身躯微向下坠落一丈左右,而那青雕却似吃了大亏,一个身躯向斜处飞坠有七八丈远近。
  这一来,激发了那青雕的野怪,一声长鸣,那叫声既悲又锐,尖厉刺耳,跟着折翅又朝方昆玉扑来,来势既疾且速,在空中全身一个回旋,扬爪曲啄猛攻而至。
  方昆玉觑定来势,侧翼上掠,斜扑青雕的右翼,只闻一声惨啸,一阵血雨残羽纷纷下落,青雕右翼已被方昆玉的铁羽钢翎扫折。
  那青雕的双翼乃是血肉之躯,怎挡得了方昆玉的铁羽钢翎,就此一举,已负了重伤,那敢恋战,搧动仅剩下的一只翅膀,飞逃而去。
  方昆玉击跑了青雕,俯首下视,见白猿和路鹤年打得正紧,而那黑猿和易猛,却停止了战斗,全都萎坐在地上喘气。
  黑猿的功力本较白猿弱,全凭着其爪利,力猛,可是易猛天生神力,能够生裂虎豹,并非等闲之人,一人一兽这一碰,倒正是半斤八两。
  黑猿虽为百年灵物,但总是一只禽兽,灵智怎么着也比不上人类,而易猛虽是万物之灵的人,可是他生性浑愣,实在说来,也和那黑猿差不多,所以一人一猿一上来就用出全力,互相搏斗,一直打得筋疲力尽,只剩下喘气分儿,才慢慢的停下手来。
  那只白猿和路鹤年,这时也打得气竭力乏,因路鹤年心思何等缜密,他早就明白,自己在力量上弱于白猿一筹,就抱元守一,尽取守势,任那白猿如何的猛攻,只是随着它转圈,来消耗它的力量。
  等到一见白猿气竭,这才立即发动攻势,一招“霸王扛鼎”,右手钩一领对方眼神,左臂趁势抖出,一下把那白猿直撞出去两丈来远,在山石上重重的摔了一下,几乎掉在那深涧之内。
  而那白猿却是十分凶悍,这一摔却激发了其潜在的野性,身刚一着地,一声怪啸,立即翻身起来,双爪一分,袭向路鹤年的下路。
  路鹤年一见白猿袭到,立即将身一纵,窜起有七八尺高,一招“金刚踏步”,一脚朝白猿的天灵盖上踏了下去。
  那白猿还真的滑溜,身子向后一仰,扬掌疾抓路鹤年的胯下,那知路鹤年这一招,乃是罗浮门中的绝传,“鸳鸯连环腿”,一踏不中,身在空中一个滚转,另外一只脚紧跟着疾飞起来,正踢中白猿的右肩,扑通一个翻身,像断线风筝一般,朝深涧下滚落下去。
  路鹤年一腿踢倒白猿,正自打算喘息喘息,忽见从空中飞来一只巨大无朋的怪鸟,不由大吃一惊。
  就在他惊魂未定,忽闻那怪鸟口吐人言道:“路兄快和易兄通过第二关口。”
  路鹤年闻言,听声音似是方昆玉,立有所悟,当即高喝一声:“猛弟,咱们快走吧!”
  声出身形也即纵起,朝那谷径上扑去,转眼间越过谷径,通过第二道关口。
  可是那小霸王易猛,这时已然喘息过来,却仍然呆呆的看着那黑猿,根本就忘了他自己是来干什么来的,看了一阵,喝道:“小黑,真有你的,起来咱们再打一架。”
  那黑猿翻了翻两只圆眼,“吱!吱!”的叫了两声,又比比手势,那意思让易猛赶快通过谷径,可是,易猛那懂这个,还以为黑猿是被自己打怕了,不敢再打,心中高兴的笑道:“小黑,服了吧,咱小霸王易猛还真没打过败仗。”
  他说着话抬头去看路鹤年和方昆玉两人,那里还有人在,这一来,他可急了,扬起喉咙大叫道:“师兄!师兄!”
  空谷回音,四外也叫喊着:“师兄!师兄!”
  气得易猛怒火中烧,跺脚骂道:“我找我的师兄,你们瞎叫个什么劲,穷捣乱。”
  “我找我的师兄,你们瞎叫个什么劲,穷捣乱!”四外仍然同样的叫喊。
  这么一阵乱叫,可就激发了易猛的浑性,认定是有人和他过不去,骂得更厉害,而四外也骂得更起劲,易猛大叫道:“有种的,咱们来打一架试试!”
  四周也叫道:“有种的,咱们来打一架试试!”
  “好!我来啦!”
  “好!我来啦!”
  只听到声音,却不见到人影,易猛反而觉得害怕了,心想:我常听人说深山之中,多有鬼怪潜藏,一进山就遇上了蜘蛛怪,说不定又是什么怪物呢?
  他想到怪物,心中可骇怕起来,自言自语道:“俺易猛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妖怪,师兄准是被妖怪吃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越想越怕,到后来竟放声哭起来了。
  就在这时,从谷径对方飞来一只怪鸟,转眼间已到易猛存身的上空,一个俯冲,朝易猛扑来。
  易猛正哭得伤心,忽觉一股劲风袭到,本然的赶紧起身闪躲,他不起来还好,他这一起来,看到一只怪鸟扑来,骇得他忘魂丧胆,“娘呀!”一声,抹头就跑。
  他那能跑得了,刚跑上三五步,猛觉腰中一紧,跟着就悬空升起,他双手一掩脸,不住口的叫道:“妖怪大哥,你行行好事吧!我可是好人呀!”
  那怪鸟也不理会他,提起就朝谷径对面飞去。
  约有一盏时,易猛只觉身子倏的一松,凌空坠下,心中暗道:“完啦,这回准得归面朝天。”
  那知并没有多髙,他心中的话还没念完,“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一下跌了个仰面朝天。
  忽听耳边有人叫道:“猛弟,还不快些起来!”
  他听口音甚熟,这才放开双手,慢慢的睁眼一看,“哎哟!”一声,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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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天龙坪 魔音困侠士
  且说那恨地无环小霸王易猛,被方昆玉摔在地上,他仍然双手掩着脸,骇怕得不敢睁眼观看,心想,这一回可能完了。
  忽听耳边有人叫道:“猛弟!还不快点起来!”
  他听这声音很热,慢慢的放开双手,睁开眼睛一看,“咦!”的一声,跳了起来,叫道:“师兄,怎么是你呀!那妖怪呢?是不是被你打跑了?可真吓死我了!”
  路鹤年道:“猛弟休要胡说,那是方兄弟救你来的,那里有什么妖怪?”
  易猛诧异的道:“方兄弟会飞呀!那他准是妖精养的,要不怎么他会飞呢?我……”
  就在他胡说未了,方昆玉蓦的一个腾跃,扑向易猛身上,舒开猿臂,就将易猛抓起,冲霄而起。
  这一来吓得易猛连声怪叫,不住口的求饶,方昆玉也不理会,眨眨眼冲入云霄。
  路鹤年见方昆玉来势突兀,也自心惊,仰面高声喊叫着替易猛求情。
  方昆玉挟起易猛,打了一个转,才慢慢的将高度降低,垂手向易猛问道:“大头鬼,你还再胡说八道吗?”
  易猛被方昆玉提在空中,早已吓得胆战心惊,再经人家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又是迎着高空的天风,想要求饶都张口不得,这时听方昆玉这一问,才求告道:“方兄弟,我知道你的厉害了,放我下去吧!要是掉下去,可不是玩的。”
  方昆玉微微一笑,双翼一束,星丸下坠般冲了下去,这一着又吓得易猛大叫不止,一落下来,就坐在地上直喘。
  三人戏闹了一阵,看天色已过中午,各自掏出干粮吃了,又继续朝前走去。
  正走之间,忽然一阵腥风大作,卷石飞沙,方昆玉久居深山,对此风势就知道必是虎豹一类的野兽扑来,刚喊了一声:“路兄小心,有大虫……”
  随见对面山坡之上,跑上来许多猿鹿野兔之属,亡命一般的奔逃,就在那一阵狂风过处,从山坡上纵下来一只吊眼白额猛虎,浑身黄毛,生得十分凶猛肥大。
  那猛虎一纵下山坡,两三个纵跃,已离三人不远,路鹤年虽然也是住在深山有年,但像这样凶猛的老虎,还是第一次看见,正要拔出兵刃上前,易猛早叫道:“好大的一个野猫,待我捉它回去,养着好好的玩玩。”
  那虎一见眼前有几个生人,立刻蹲着身子,发起威来,圆睁着两只黄光四射的眼睛,张开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大牙,一条七八尺长的虎尾,把地上打得山响,尘土都飞起多高。
  三人都是练有一身惊人的武功,那会怕一只老虎,不过看那虎的凶状,也实在有点心惊。
  这时那虎忽的一抖身上黄毛,作出欲扑的架势,就在身子刚要往上一起,易猛已拍着巴掌,笑嘻嘻的道:“野猫,来来,咱两个玩玩。”
  他叫喊着就朝那虎走去,路鹤年一见易猛这么傻愣愣的,去和老虎打交道,恐怕师弟受害,忙叫道:“猛弟,可要小心啦!”
  路鹤年话未说完,那虎大吼一声,就朝易猛扑到。
  别瞧易猛生性浑愣,体躯矮胖,看似笨拙,实在还真的灵活已极,一见猛虎扑到,身躯微闪,让开那虎扑势,紧跟着反身探掌,一把就将老虎的颈皮,捉个正着,两手一用力,喝了声“起”,竟将老虎举了起来。
  那虎在不防之下,受了暗算,连声吼叫,拼命的挣扎,可是易猛天生神力,它怎能挣扎得脱。
  易猛双手举起猛虎,咧开大嘴笑道:“野猫儿!不要怕,我绝不会要你的命,只是和你玩一会儿,要不然我可要撞你啦!”
  那虎再通灵性,也不过是只畜牲,怎能听懂易猛的话,仍然不断的挣扎,这一来,激起了易猛的火性,抓着那虎的头皮,将虎头就朝附近一棵大可两三抱的树身上撞去,一边撞一边骂道:“你个野猫儿,当真的不听话呀,看我不将你头撞个开花才怪!”
  那老虎虽力大无穷,却怎么架得住易猛的神力,所以身子悬空,有力也施展不得,易猛撞他一下,他便狂吼一声,只撞得树身摇动,枝枒轧轧作响。
  那虎有一条大水牛那么大,重量何止六七百斤,加上易猛的神力,每撞一下,都有千斤以上的力量,那大树虽然粗大,如何受得起,就在易猛正撞得高兴,一个使得力猛,咔喳一声,树枝断折,手一松,虎就掷出去两三丈来远。
  那虎落地狂吼一声,起身就要逃路,易猛那肯放过,一个腾身又扑了上去,这一回他竟自骑上了虎背。
  那虎被易猛撞了一阵,虎头早已发昏,好不容易脱出掌握,又被对方骑在背上,心中更是着急,大吼一声,蓦的折回转身,前爪往前一探,窜出那堆杂乱的树枝,如飞奔去。
  方昆玉和路鹤年一见易猛骑虎奔去,深恐有什么闪失,急忙各运轻身功夫,在后追赶。
  那虎飞奔得够快,可是方路两人的轻身功夫,也并不迟慢,虽未追个项尾相连,倒也相差不远,追过两个山头,眼前地势忽然开朗。
  当面是一个方圆十亩大小的一个湖沼,沿湖四周,全是山峦围绕,半山以上笼罩着一层浓云,正面是一座插天崖壁,从那洞门中所透出的微光看来,似是通往瑶池的孔道。
  从崖壁上飞下两条瀑布,分挂在那洞门两边,似两条玉龙似的,直向湖中钻去,激起一片水雾霞光。
  方路二人,担心易猛的安危,那有闲心观赏这清奇景物,举目四下看去,见靠湖一片石堆中,躺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却不见易猛的下落。
  正在着急,忽听一声震耳的吼声,二人循声看去,见从那岩石堆旁孔穴中,纵出一只似猴非猴的怪物,身上生着一身黄茸细毛,两只膀臂伸起来,比他那身子还长,双爪就如鸟爪,又细又长,头上披着一头金发,两只绿光闪闪圆眼,大如铜铃。
  那怪物刚纵出孔穴,随后从孔穴中又纵出一个人来,大脑袋矮胖的身躯,像个大冬瓜似的,那不正是易猛吗?
  那易猛一纵出孔穴,就朝那怪物扑去,那怪物的身法灵活无比,疾如闪电,微一闪身,让过易猛的扑式,狼嗥般一声大吼,伸开两只鸟爪,纵起有三五丈高下,朝易猛头上抓将下来。
  易猛仗着一身横练功力,浑身刀枪不入,虽见怪物抓到并不闪躲,反而一头撞去。
  怪物不防,被易猛一头撞倒在地,又是一声大吼,双爪各抓着一大块岩石,就见它那爪到处,碎石纷飞,狂吼一声,纵起身形又朝易猛扑来。
  这易猛已是真的够愣了,他明见怪物爪抓碎石乱飞,却仍然满不在乎的笑道:“哈哈!长毛猴呀!你这是跟谁练的铁爪功呀!咱易猛学的是先天纯阳混元一炁功,可不怕你抓,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那怪物虽有一点灵性,那能懂得易猛的话,但却急坏了路鹤年,唯恐自己师弟有个失闪,可怎么向父亲交代,忙叫道:“猛弟!快过这边来……”
  易猛傻性已起,同时他又有一个傻主意,有心在方昆玉面前露一手功夫,所以虽听到路鹤年的喊声,竟自不睬,突然双足一点,身形骤然朝那怪物扑去。
  这一来,双方都是朝前扑,全是个猛劲,那怪物占便宜之处,就在它那两条长臂,这一回倒反成了吃亏的累赘,身形未到,双爪先递,可是那易猛虽浑愣,招数却是精妙无比,人在半空中,一个倒竖,本来是头在前脚在后,这一倒竖,变成了脚在前头朝后,堪堪的让过怪物的长臂,双脚已然踹到怪物的胸前。
  任那怪物皮粗肉厚,也禁不住易猛这双脚齐踹,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有五六步,又倒坐在地上。
  怪物经此两摔,好似知道对方厉害,翻起一对圆眼,翻身拨回头就朝陡岩上奔去,好快的身形,转眼间就消失在林口深处。
  易猛见打走了怪物,咧嘴哈哈笑道:“这一招是咱师父所传的绝招‘浪里翻身’,打遍江湖无敌手,你怎么禁得住打。”
  就在那怪物刚刚逃走,湖中却有了变化,就这么一转眼间,那湖水似开了锅一般,滚滚翻扬,涌向四边,似这样不断的翻滚,约有一盏茶时,那湖水突的向下一收,退落下去有一丈多深,在水面上现出一道长长的石梁,横架在湖的两岸,直通洞门。
  方昆玉和路鹤年正看得出神,耳边忽听有人叫道:“方师弟,还不快过湖来,尚待何时,再迟了,想过都难啦。”
  方昆玉闻言一动,一边叫道:“路兄快过湖!”
  另一边又朝易猛打着招呼,他也立即纵身在后退进,他一面走,一面却对空说道:“白师兄,谢谢你的盛情……”
  没等他将话说完,空中接口道:“小师弟,你谢错啦!我不是白英,我是绿奇呀!”
  方昆玉循声看去,果见一只翠绿色的羽毛,赤红的嘴啄,较那白鹦鹉稍小一点的绿鹦鹉,正自掠空飞过头顶。
  方昆玉就在这一说话,耽搁了时间,容路鹤年易猛两人.,全都抵达到了那洞门只,他才只走到湖中心。
  就在这时,忽然水啸涛飞,有无数根大小水柱,朝上飞起,哗哗连声,同时发出一阵很大的吼声,跟着那吼声,从湖心现出一个怪物来,生得狼首象鼻,龙形虎爪,它一出现,带动那湖水升起有五六丈高,汹涌澎湃似如千军万马。
  方昆玉见此状况,那敢在那石梁上停留,早已腾身飞起,身在空中,眼看到那似龙非龙的怪物,心中也自害怕,匆忙中,暗运一口真气,扬掌朝那怪物打出。
  这一掌,他用了十二成的真力,以他的武功造诣,那怪物如何吃得消,一掌拍下,就见一团淡黄色的烟雾,朝那怪物迎头罩下,蓦然一声惊天动地悲鸣怪吼,随着那水势也降了下去。
  方昆玉立即侧身下掠,落在洞门口,再看路易二人,全成了落汤鸡似的,四周围的山峦树木,也宛如雨后新沐,清新已极。
  这时天色已是傍晩时分,斜阳残照,从云雾中射出,照在湖面上,幻成种种色彩,三人全都被这一片景色迷惑了。
  待了一会,还是易猛性急,叫喊道:“你们全都呆在这洞口是干什么呀?天都黑了,还不快走。”
  方路两人这才惊醒,由易猛领先,鱼贯的穿洞而出。
  这洞外又是一番景象,迎面是一块大石照壁,上面龙飞蛇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天龙坪。”
  转过照壁是一个两三亩大小的石坪,平展如镜,像是一块整体巨石,石坪四周,则是一个很深的山涧,从照壁到那石坪,架有一道两丈来长的独木桥。
  四围山峦群立,将石坪围了个水泄不透,要是从空中下视,准会认为这是一个大池,迎面一峰突起,约有百十丈高下,云雾缭绕,看不清上面景色,隐约间似盖有房屋殿舍。
  三人战战兢兢跨过独木小桥,刚一踏上石坪,忽然乐声发动,声如鸾凤和鸣,锵铿悦耳,使人闻之,心旷神怡,恨不得立即婆娑起舞。
  正在入神之际,忽听耳边有人说道:“小师弟,赶快收摄心神,迟了可就玉石俱焚,悔之晩矣!”
  方路两人正在幻象方生之际,经此一言提醒,忽然大悟,暗喊一声“不好!”赶紧镇守着心神,盘膝朝地上一坐,运用玄功相抵,那敢丝毫大意。
  可是那易猛浑愣愣,见方路二人闭目端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就也依样葫芦,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一会工夫,乐声忽止,那西涧下却起了一片匝地的哀声。
  先是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悲声过去,紧接着东涧下又是万众怒号起来,恍如孤军危域,眼看大敌当前,强仇压境,矢尽粮空,又不甘降贼事仇,抱着必死之心,在那里痛哭呼天,声音悲愤。
  响有一会,众声由昂转低,北涧下却又起了一片悲怨之声,时如离人思妇,所思不见,穷途天涯,触景生悲,时如暴君在上,苛吏严刑,怨苦莫诉,宛转哀鸣,皮尽肉枯,呻吟求死。
  这几种声音,先是乐府悠扬,继而激昂悲壮,疾痛恻恒,各有不同,尤其那万众小民疾苦之声,听了酸心腐脾,令人肠断。
  易猛虽不懂音律,但却是性情中人,慢慢的也就入了幻境。
  三人全是一样的心性,初听那风雷杀伐,萎靡淫乱之声,因全是练武有年,心性明定,还能付之无闻,及至一听那后来怨苦呼号之声,与方才风雪杀伐之音,遥遥相应,不由就激起满腔侠义,轸念痌瘝,那能自制。
  就在这功败垂成,危系一发之际,突然凌空一声霹雳,三人耳边音声顿失,幻想顿时寂灭,三人这才醒了过来。
  互相一对看,那易猛因生性浑愣,尚未十分着相,只是显得有点疲惫,那路鹤年却如大病初愈样的,脸色苍白,此时仍在闭目调息。
  但是那方昆玉则仍然精神饱满,原来他乃是占了禀赋的便宜,加以连逢奇遇,所习又是正宗武功,一觉不对,早就守护着心神,才能不为所惑,何况还有白绿两只鹦鹉的传语示警,所以没有吃到苦头。
  这时已是深夜三更多天,山高月小,分外显得光明,这一块石坪,经月光一照,反光互映,如处身在玻璃世界,方昆玉朝易猛打了一个招呼,就各自仍然坐在原地打坐调息。
  第二天天色刚亮,方昆玉耳边又有人低声道:“小师弟,祝贺你成功啦!四关全都过了,但是最后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上瑶池了,全看你们的功夫怎样,不过上去或上不去,全能得其所愿,只是受益少点而已。”
  方昆玉闻声,答道:“多谢师兄提携,方昆玉终身难忘,请问你是白师兄或是绿师兄。”
  “小师弟!你真乖,我是白英,绿奇正在练功呢。”声住影渺,不知白鹦鹉飞到那里去了。
  等天色大亮,三人才相继站起身来,方昆玉道:“路兄,大关已过,就只有上瑶池了,咱们先去看看如何的上法吧!”
  三人来到孤峰之下一看,路鹤年可怔住了,只见那峰平地拔起,少说也有七八十丈高下,半山以上,全被浓云封锁,尤其迎面这一片石壁,平滑如镜,连个踏脚之处全无,就是练有绝顶的壁虎功,怕也难以上去。
  易猛见状先就叫道;“方兄弟,这没有路从那里上去呀!”
  方昆玉笑道:“有路上去倒不稀奇啦,就是要从这石壁上,施展轻身功夫上去,你看怎么样?”
  易猛闻听翻了翻两只大眼,他又有了一个傻主意,不过他这回倒乖了,并不将主意说出来。
  路鹤年自知自己决难上得去,要是在平常许能会爬上一半,但经天龙坪受过魔音侵袭,内伤已自不轻,那还能上得去,惨然一笑道:“我是无法上去,还是方兄弟上去吧,不过拜请兄弟传言,但望清虚老前辈不要失信足矣!”
  方昆玉笑答道:“路兄请放心好啦!方昆玉就是跪地哭求,也得给你求来一颗蟠桃。”
  路鹤年答了声:“多谢兄弟盛情,那么你就请吧!”
  就在路鹤年说出“请吧”两个字,方昆玉早已吸足了一口真气,及时发动,直拔而起,高达四五丈,然后脚尖一点石壁,双手附着石壁,借力一推,身形又升起两丈多高,人在空中又一吸腹长腰,借力使力,又拔高一丈左右。
  路鹤年在下边都看得呆了,暗忖凭人家这份轻身功夫,可真比自己强过百倍。
  方昆玉连窜带纵,一下子就上去二三十丈,找到一处凹隙的地方,少微一喘气,随着又上,就这样手足并用,纵窜兼施,七八十丈高下的孤峰,没到半个时辰,就登上了峰顶,仰天一声长啸,那神情十分得意。
  路鹤年闻到方昆玉长啸之声,就知他已登上了峰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回头打算呼易猛,一同吃点干粮,等待方昆玉下来。
  那知回头一看,易猛这浑小子,不知到那里去了。
  且说方昆玉登上峰顶,举目看去,见这峰上乃是方圆十亩左右的一块平地,满山桃树掩映着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池,池并不大,只有十多丈大小,但却水声琤淙入耳清脆,似如钧天仙乐。
  再朝山下看去,祥云缭绕,岩壁上的那些奇花异草,在云中若隐若现,那还分得出天上人间。
  尤其那些桃树,株株都天矫腾龙,树上虽只有桃实三五个,但却个个红白翠绿,鲜艳非常,一股清香扑鼻,使人馒涎欲滴。
  方昆玉慢慢的朝前走,边看边行,向上望去,更只见彩云朵朵,冉冉飘浮,竟忘了自己来此何事。
  忽听桃林深处有人说道:“你瞧这孩子,这般大了,还是童心不减。”
  又是一人接口笑道:“别说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是我当初初来此圣地,也为此景所迷住了呢!”
  前一人笑道:“圣地景色果真非凡,要是道友你大方一点,我倒真愿在这王母瑶池上度我残生呢。”
  方昆玉听出这正是师父三阳隐叟的声音,喜得他大声喊叫道:“师父,徒儿来啦!”
  又是三阳隐叟的声音叫道:“昆儿,快进来见见清虚居士。”
  方昆玉循声走去,无奈桃枝丛密,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门户来。
  正在着急寻觅,陡见面前那两株最大的桃树,枝叶一分,像是被人两手分拂一般,露出一角空隙,抬头看去,见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急忙穿过去,步入殿中。
  见这座大殿共是三间,左右两间偏殿,右偏殿是清虚居士的丹房,丹房中四壁俱是书架,放满了经典秘籍,靠窗放了一张云床,床前一座青石炉鼎。
  清虚居士盘膝坐在云床的左首,三阳隐叟则坐在右首,两人俱都是精神奕奕。
  方昆玉上前拜见过,侍立在三阳隐渡身后,清虚居士微笑道:“能通过四关上得这瑶池的人,百年以来,只你师徒二人,这许就是‘因’‘缘’吧!”
  三阳隐叟笑道:“这乃是道友对我师徒青睐有加,否则也难得到此,说到‘缘’,我师徒倒真是有缘人了。”
  清虚居士闻言也抚掌笑道:“哈哈,好个有缘人。”
  接着又说道:“我有诺言在先,凡能上得瑶池之人,全是龙华会中客,可惜我不会武功,不能有所传授,但不会并不是不懂,昔年我曾搜集了一些失传秩秘,对你或许有点帮助,看你的缘法吧!”
  方昆玉沿着四壁书厨,顺次看去,见有不少的书,是自己曾看过,且又熟读过了的,也有些典籍,是不合自己的兴趣!或根本不知其是何典,只有在东厨书架之尾,有部份秘籍,全是练武的门径,但却无法全部流览,就随便的抽出两本,向清虚居士道:“弟子就要这两本书看看吧!”
  清虚居士一见方昆玉抽出的两本书,一是天罗九式,一是乾坤挪移八式,不由得神色更变,向三阳隐叟望了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武林劫运已现,难道竟假手此儿。”
  接着又向方昆玉道:“你可知此两书的来历吗?”
  方昆玉道:“弟子不知,老仙长可肯赐告吗?”
  清虚居士道:“老朽隐居此山,已有两个甲子,先从一百五十年前的事说起吧!那时在江湖中的出名人物,要以三侠四豪双奇独怪为代表,侠义道以隐侠吉青田为首,他就是你现在的师祖白象老人,和邪派之冠的独怪赤成子两人,在每年一度的竞技大会上,比剑较艺,要以武功造诣来说,赤成子可比不上吉青田,但是赤成子就仗着这天罗九式,赢了吉青田一招,从此天下武林盟主,归于邪派执掌垂二十年。”
  方昆玉茫然问道:“那么以后呢?我师祖他老人家又和赤成子打了没有?”
  清虚居士道:“你师祖一气归隐,再也没人知道他到那里去了,从那时起,天下可就混乱得不成样子,武林中算是遭了大劫,其后,各正派中人物公推儒侠刘三畏,那就是家师。”
  三阳隐叟突然道:“啊!原来居士乃是刘师叔的门下,这么说来,咱们是一家人了,你怎么不早说呢?让我困了这几年,师兄,你好狠的心呀!”
  清虚居士叹了一口气道:“师弟,这不能全怪愚兄,这是先师的意思。”
  “他老人家是什么用意呢?”
  清虚居士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先师受各正派中的长老推举,也认为自己是义不容辞,就苦思了三年,才硏究出一套克制那天罗九式之法,就是这本乾坤挪移八式,出面向独怪赤成子挑战,双方恶斗了五百多个回台,最后一招‘斗柄回寅’,破了赤成子天罗九式中的‘鬼母九子’,这一来,那赤成子伤重而死,邪派势尽,妖氛全消,可是在这场恶斗中,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死伤殆尽。”
  方昆玉插言道:“这么一来,刘师祖他老人家就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啦!”
  清虚居士道:“没有,他因在那一次英雄会上,见死人太多,深感练武乃为强身保国。如若争强好胜大失练武之真义,所以就隐居在这王母山,以读书自娱,绝口不谈武学,就是对我,也从不传授一招一式,只教我打坐入定之法。
  他话声顿了一一下,又道:“所以我一见到你抽出这两本书来,就使我感到武林劫运又现,但望你少留杀孽,多作善举,得饶人处且饶人,切不可赶尽杀绝,骄狂自满。”
  方昆玉答道:“弟子遒命就是!”
  清虚居士又道:“此两本书只可在此读熟,不准带下山去,书中绝技非经我准,不可妄传,懂吗?”
  方昆玉点头答应,忽然想起山下的路鹤年,忙问道:“师伯,你答应给人家蟠桃,还没有给人家呢,路兄还在峰下苦等,我还得下去一趟才行。”
  清虚居士笑道:“白儿早就给他送去啦!我同你师父到外边下棋去,你好好的用功吧!”
  经过清虚居士这一谈,他们全成了一家人,就显得亲近多了,尤其三阳隐叟苦思了多年的问题,一旦解决,更是十分高兴,老师兄弟二人,喜气洋洋的步出丹室。
  刚没走到几步,忽听一人大叫道:“兀这牛鼻子莫非是个妖怪,当真的有点邪法,住得这么高,他是怎么下去的呢?”
  说着话,绕着那瑶池乱转,无奈就是找不到门路,好不容易瞎闯胡撞,钻进那浓密的枝叶中,忽见二老从殿中走出来,纵身穿出!指着二老骂道:“原来你们这两老妖怪在这里呀!可把我找苦了,告诉你,咱小霸王易猛,就是不怕邪道儿。”
  这时方昆玉也闻声跑出丹房,一见是易猛,唯恐这浑小子胡言乱语,有失尊敬长者之礼,赶紧喝叫道:“易兄不得无礼,还不快点参拜二位老人家。”
  易猛这时傻性已起,那听这些,嘻嘻一阵傻笑,白眼珠一翻,大脑袋一晃,怒声道:“方兄弟,你少管闲事,要俺易猛磕头容易,这两个老妖怪得先禁得住咱一头,再受得住一点,咱就拜服。”
  言语甫出,双脚一顿,“鲤跃龙门”,一头朝清虚居士撞去。
  清虚居士虽然不会武功,但他那打坐入定的功夫,完全是内家调息运气打通全身经脉的最上乘功夫,又加以有百年以上的功力,只要一运气,足以抵御任何外来的打击,而不会受伤痛苦。
  所以他明明看到易猛一头撞来,并不躲闪,等到头已撞近,随手一拨,易猛的一颗大头却像碰在铁柱上一般,向后退出一丈来远,一屁股坐在地上,瞪起一双眼珠,嚷道:“牛鼻子,你真有两手,咱佩服你了,接着,磕头啦!”
  浑小子说得出,还真作得出,爬在地上,“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一抬头,看看三阳隐叟,又嚷道:“白胡子老头,还有你呢,你敢不敢也接咱一招,先告诉你,咱练得可是先天纯阳混元一炁,双指一点,骨折筋断,你害怕不害怕。”
  三阳隐叟哈哈一声朗笑,双手左右一摊,露出身前整个门户,朗声道;“傻小子,找你心爱的地方出招吧!打死我也不要你赔命,你尽管下手,越重越好。”
  浑小子易猛,傻傻一笑,眼珠子一转,傻主意顿生,心想:我和人家无冤无仇,怎忍心去下毒手,只将他打倒就算啦!
  主意拿定,才又叫道:“老头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丢了老命可休怪咱易猛心狠。”
  说时,双拳前后一错,改用指掌,施出了铁臂功里的第一招,左拳迎面一晃,右拳倏的疾吐,“期门试射”,拳出如风,一阵劲力如排山倒海般,直向三阳隐叟的小腹上猛击过去。
  浑小子易猛这一招只用了五成功力,以他这五成功力,一个普通的武林中人,如被打中,立刻就得骨折筋断,那料到三阳隐叟仍然笑吟吟的站在当地.,一掌击来,小腹倏的向里面凹了进去。微笑道:“浑小子,快用劲呵!”
  浑小子这一招得手,正想顺口吹上几句大话,却不料右拳宛似击向无底深渊,轻飘飘的直往前伸,那三阳隐叟的小肚子好像是用棉花做成的,拳头碰到了棉花,那还施得出半分力量。
  方昆玉知道自己的师父,最喜欢奖励后进,绝不会对一个浑愣的后辈小子为难,所以就屏息旁观,静立而待。
  清虚居士见状,微笑道:“靳师弟,你就代愚兄成全了这孩子吧!”
  三阳隐叟微笑点头,方昆玉可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敢多嘴放肆。
  傻小子易猛,他倒有个浑念头,暗忖道:“咱这一拳出去,至少也有个五六百斤功力,却怎的会碰不到边际呢?难道这老头当真是个妖怪,用邪法躲开了不成?”
  他一想到妖怪,不由害怕,忙不迭的要收右拳拔出身来,谁知他不拔还好,这一拔顿觉有一股大力,将右拳紧紧吸住,无法移动丝毫。
  更令他吃惊的,是三阳隐叟小腹内热气腾腾,似如一个火炉,烈焰高烧,金石都像要被融化似的。
  这一来,易猛可真急了,破口骂道:“糟老头,你在捣什么鬼呀,乖乖的赶快收起这邪法,再要不放手,咱易猛可要骂你了。”
  方昆玉和那清虚居士,全都曾熟读各家秘典,尤其方昆玉出身三阳隐叟的门下,一见所施展的这一手,正是内家以神役气,潜如无极的“太虚神功”,阴阳相济,刚柔并行,不动时静如止水,既动时雷霆万的,就知道傻小子这回少不了要吃点苦头。
  三阳隐叟闻听易猛开骂,神态悠悠,并不生气,举手朝易猛头顶上拍去,笑叱道:“浑小子,在老夫面前你竟敢放肆吗?”
  说时,双眼向易猛脸上一扫,只见精光四射,威力逼人,自有一股庄严气势。
  恨地无环小霸王易猛的铁臂功虽然厉害,此时却如一块生铁丢在火炉里,感到阵阵高热难熬,一条臂膀痛的他“哇哇”直叫。
  所以对于三阳隐叟拍下的那一掌,竟然无法躲开,眼看这一掌拍下去,易猛就得当场送命,傻小子这可急了,他以为三阳隐叟要下杀手,更是放声狂喊。
  清虚居士见状,不但不惊,反而拈须微笑,而方昆玉却看不过去,虽然他明知自己师父,以武林前辈的身份,不会和一个后生小辈为难,可也怕时间一久,有伤易猛的精血。
  须知这“太虚神功”,和方昆玉的“三阳神功”大不相同,三阳神功全是以阳刚合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之象,宁折不柔,是以动如雷霆万钧,另一种“玄阴功”则是阴柔,而这“太虚神功”,乃是合阴阳之气,成万物之象。
  所以一旦成伤,疗治都难,方昆玉那得不急,赶忙躬身道:“师父,你老人家且念他生性粗鲁,心地爽直,就饶恕他这一遭吧!”
  三阳隐叟哈哈大笑,也不理睬方昆玉,佯若未闻,手掌仍然朝易猛头顶上拍去。
  只听得“啪啪啪”接连三响过处,傻小子易猛的脸上热汗顿止,口中一声狂喊,随又变成哑口无言,瞪起一双怪眼珠,直朝三阳隐叟的脸上,骨碌碌的转个不休。
  方昆玉看在眼里,禁不住暗暗诧异,心想:“这傻兄弟一改常态,莫非他能抗得住师父的‘太虚神功’内家至力么?可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易猛虽能挣扎一时,想他终也讨不了好去,还不如及早退下身来为上。”
  他想到这里,正待起步上前,再向师父哀求,放了易猛。
  那知没等他移步,抬头看去,却见易猛全身都在冒着热气,尤其三阳隐叟的那只手掌,成了一只血手掌,红色晶莹,光芒四射,这那是一只肉掌,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鲜红夺目,热力逼人。三阳隐叟向易猛额间微一注视,复又大笑道:“顽铁百炼始成钢,傻小子,你的铁臂功在老夫的‘太虚’炉内一煅,足抵你三十年苦练之功,权作你登上瑶池之赐,此时恰到好处,还不退身更待何时。”
  说时,他脸色一正,小腹微一用力,易猛不由得踉踉跄跄向后倒退有十好几步,方才拿桩站稳。
  原来当易猛被三阳隐叟拍了三掌之后,不但没觉得丝毫痛苦,反感到如同冷水浇身,遍体清凉,右臂忽热,全身直冒热气,正自奇怪,蓦的觉到内力顿增,跟着有一股大力推来,身形立朝后退。
  他赶紧用一式“龙蟠虎踞”,方才稳住身形,但那右臂这时却觉得就如虫行蚁咬,似痛似痒,更而血脉怒涨,气势欲裂。
  这时他的脚边恰好有一块四五尺见方的山石,傻小子易猛为了泄劲,那还顾得其他,右臂一起,一招“晴天霹雳”,“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沙石飞扬,山石立助碎成粉末。
  易猛这一手,原是因他那右臂委实痛痒难熬,更且劲力直向外溢,他这一招“晴天霹雳”,只不过是借势消势,减除自己的痛痒,等于替自己抓痒一般。
  那料到这一招下去,功力大进,大出意料之外,瞪起一双眼珠,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耳边忽听得有人大喝道:“傻小子,你的造化不浅,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易猛闻声看去,见说话之人,乃是那清虚居士,正在拈须微笑的看着他。
  易猛心眼儿虽懵,此时却忽地福至心灵,一个箭步,纵到三阳隐叟跟前,双膝点地,朝着三阳隐叟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朗声道:“白胡子老头,咱小霸王易猛,外号人称恨地无环,给你老叩头了,你是咱方兄弟的师父,犯不着和咱小霸王过不去,何况小子只不过想试试你的功力,那敢冒犯你老人家,要是真的冒犯,咱方兄弟还不早把我飞起来啦!”
  他这一番话,说得既浑又傻,这那像是向人谢罪赔礼?旁观的清虚居士,那样高的修为,也忍俊不已,方昆玉更是笑不可抑。
  三阳德叟也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打不过我老人家,却还有个遁词儿,你说说看,你学的是什么功夫?”
  傻小子这一来,又有精神了,双膀一举,大头一摇,昂然道:“咱小霸王拜师罗浮山浮图老人路靖,传咱铁臂神功,还有一个师父是个和尚,传咱先天纯阳混元一炁功,外练金钟罩,铜头功,威震武名扬天下,除了下档是气眼所在,挨不起一下之外,全身刀枪不入,够厉害的吧!老头子,你刚才接的那招,那个味道儿不好受吧!”
  说着用手一指那一块被他击碎的山石,续道:“你看,那块石头总有个千多斤重吧!被咱右臂一扫,就吃不消碎成粉末,不含糊吧!”
  三阳隐叟微笑点了点头,一指另一块山石,道:“傻小子,你这右臂之力,老夫已经看过,果然名不虚传,十分佩服,不过你这左臂,恐怕……”
  这块山石较之先前那块,却小了一半,那小霸王易猛闻言不加思索,不等三阳隐叟将话说完,左臂起处,一招“开天辟地”,猛的往下击落,响声过处,那山石仅只碎成了七八块,胡乱叠于地上。
  和先前那招“晴天霹雳”相较,大不相同,功力显然有天地之别。
  这两招易猛所用的劲力相同,而所得功效却是两样,傻小子可就给怔住了,瞪起眼珠,看着地上那一堆粉末堆,和那一堆碎石块,心里也猜不透是什么原故。
  傻小子更有一股浑劲儿,越看心中越气,立时左掌一举,朝右臂上用力砍下。
  他这一掌足可碎石断铁,可是那右臂却浑如未觉,连条红印都没有留下。
  易猛傻傻的一笑,复又右掌一起,朝那左臂落下,只听“喳”的一声,傻小子顿时脸色大变,左臂疼痛欲断,强提了一口真气,凝神调息,等到血行周身,又将左臂伸屈了好几回,疼痛才渐渐消失。
  旁观三人一见易猛傻得厉害,止不住哈哈大笑,易猛见人家笑,他也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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