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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伤琴

[长篇] 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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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9 10:4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老鼠出洞

张捕头怀里抱着一只乌鸦,急匆匆地赶到了内衙。

内衙是县太爷的居住地。

张捕头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县太爷的书房,书房里没有人,张捕头就来到县太爷的内房。没等张捕头敲门,里面传来县太爷的声音:“有消息来了吗?”

张捕头道:“乌鸦叫门。”

“又有人死了?”

“试剑堂的三堂主索魂血枪覃伦昨夜在府上暴毙。”

房内的声音顿了片刻:“进来吧。”

张捕头抱着那只乌鸦进了县太爷的内房。

每次来到这个房间,张捕头心里总有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因为县太爷的房子里布置的太过简陋。

事实上县太爷的房子里布置的的确简陋了些,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有一面大的铜镜之外,什么摆设也没有。

每当看到那面镜子,他总是忍不住好奇地想:“老爷睡在那里?该不会睡在镜子里吧?”

县太爷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颌下有短须,长相并不出奇,几乎在人群中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像他这么普通的人。

县太爷的眼睛很少睁开,像是县太爷总在深思熟虑地想问题。

张捕头道:“老爷又在照镜子?”

县太爷笑了笑:“你说这镜子为何能把人给装进去?”

张捕头微微一怔道:“小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县太爷笑道:“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张捕头实在不觉得这个问题有趣。

县太爷的目光从镜子转向张捕头怀里的乌鸦:“是只黑乌鸦。”

“乌鸦本就是黑的。”

县太爷皱皱眉头:“覃老三死得是不是太快了?”

“该死的人迟早都要死的。”

县太爷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为什么要死呢?”

“因为花迎凤。”

“哦?”县太爷颇感兴趣,“为什么?”

“花大小姐从试剑堂的商丘分舵取走了十万两银子,从老爷手中买走了结巴和李旺。”

县太爷含笑道:“那是一次很不错的交易。”

“花大小姐能从商丘分舵一次性取走十万两银子,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试剑堂的商丘分舵在赢利”。

县太爷点头道:“不赢利就不会有存储。”

“然而试剑堂的亳州分舵却亏空了二十万两白银。”

“哦?”

“商丘分舵的生意由试剑堂二堂主花五更打理,而亳州分舵归三堂主覃伦。”

县太爷若有所思地道:“一个赚一个亏,这也没有什么。”

“亳州分舵的库银亏空,并非覃伦经营不当,而是覃伦中了毒。中了毒的覃伦需要解药来解毒,恰恰那毒又是解药本身。

“这是一种怎样的毒?”

“那毒叫幻影之毒。凡是身中此毒,都会产生幻觉,吃得多了就会有瘾,所以覃老三的银子就不停地花了出去。覃伦身中幻影之毒,毒发之时,简直生不如死。一个像他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想这么快就死。”

县太爷道:“于是下毒之人用解药作要挟,开始利用他。”

“不错。”

“这样一来,覃伦就成了别人的眼线。”

“大人高明。”

“所以覃伦就得死。”

“是的。”

“谁杀了他?”

“他自己。”

县太爷默然半晌,道:“试剑堂能将覃伦查出来,我们要小心在意了。”

“覃伦一死,试剑堂就开始了行动。”

“什么行动?”

“行动的代号叫‘老鼠出洞’。”

“老鼠出洞?”县太爷喃喃而语,“什么意思?”

“试剑堂在秦家寨还藏了一只老鼠。”

“哦?”县太爷的眉头微蹙,“谁负责老鼠行动?”

“独孤伤。”

“独孤我的儿子?”

“正是。”

“可有他的记录?”

张捕头把里的乌鸦交到县太爷的手里。

县太爷接过乌鸦,双手用力,乌鸦的脑袋便拧了下来,从乌鸦的胸膛里掏出一块五彩锦帛。彩帛上用笔写着以下几个字:独孤伤字汉楚,二十一岁,爱财好酒不喜女人。母亲江南梦雪楼楼主姜倩儿,父亲试剑堂堂主独孤我,师承不详。兵器,七伤孔雀剑。彩帛的最后画着五只乌鸦。

县太爷皱着眉头把彩帛上的字看完,深邃的目光盯着后面的黑乌鸦看了很久,叹口气道:“独孤伤是个可怕的人。”张捕头盯着被他拧断脖子的乌鸦,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热闹了。”县太爷的面上含笑,“试剑堂放出了老鼠,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本老爷早已养了一只猫。”

“猫?”张捕头愣了愣,“什么猫?”

“一只会捉老鼠的猫。”

张捕头闭上了嘴,他清楚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既然我们捉到了小老鼠,就应该撬开他的嘴巴,因为老爷我想知道老鼠洞在那里?只要找到老鼠洞,就不愁捉不到老鼠。”

张捕头转身离开了县太爷的房间。

张捕头转身的时候,看到县太爷的镜子里有只没有头的乌鸦,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似乎看到这只没有头的乌鸦在朝他微笑。

老鼠洞。

大牢里别的没有,老鼠洞特别多。

孙全财死了。

给人倒了八年洗脚水的重天楼小二,就死在老鼠洞口。

孙全财的尸体旁有一个很大的老鼠洞,他的一只手伸在老鼠洞里。

验尸的仵作把孙全财的手从老鼠洞里取出,发现孙全财的整条手臂乌黑肿胀。

仵作把验尸报告交到县太爷的手中,报告上清楚地写着孙全财的手上有被老鼠咬过的齿印,从表面症状来看属破伤风,孙全财属正常死亡。

县太爷将这份验尸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道:“小老鼠死在大牢里?”

张捕头的脸色不好看,惶恐的道:“是。”

“老鼠能咬死人?”

“老鼠凶的很。”

“大牢里有老鼠洞?”

“一共三十七个。”

“老鼠洞里有老鼠?”

“捉了十三只。”

“小老鼠关的很严?”

“没人知道孙小二关在大牢里。”

“小老鼠却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鼠洞好像很大?”

“老鼠洞的另一端是死囚牢。”

“死囚牢里的犯人都走了?”

“都走了。”

“走了多久?”

“刚好三天。”

县太爷叹了口气:“老鼠终于出洞了。”

第十二章 二十八根拐杖

花迎凤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美丽的双眸滚落。

花迎凤跑得飞快,眼泪飘落在紧随其后的李旺与结巴的身上、脸上、嘴里,咸咸的泪水,却含着一股从花迎凤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似兰似麝,令人心醉神驰。

李旺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喊:“小姐……主人……”

结巴没有开口,但他脚下的铁链却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响声无情地敲打着花迎凤受伤的心扉。

李旺的叫声,铁链的响声,听的花迎凤越来越心烦。花迎凤骤然止步,转身指着二人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两个臭男人给我滚蛋!”

李旺和结巴一路狂赶,业已累的气喘吁吁。特别是结巴,脚上的镣铐还没有取下来,走路已十分艰难,这一路狂奔,更是累了个半死,看他满面大汗,样子显得十分痛苦。

二人听到花迎凤的叫喊,不禁面面相觑。

花迎凤抛下这句话,含着委屈的热泪跑开了。

花迎凤之所以如此伤心,实因楚胜风的不辞而别。

二人约好在重天楼相见,当花迎凤兴高采烈地赶到重天楼时,不见了楚胜风的影子。

楚胜风一句话没留就走了,气急败坏的花迎凤差点就把重天楼给拆了,好在花大小姐身上的银子多。

花迎凤发了通大小姐脾气,冷静后就想:“也许阿楚有急事,这才匆忙离去。”想通这点花大小姐就耐着性子在重天楼等了楚胜风三天。

三天过后,花迎凤不但没有见到楚胜风的人影,更没听到关于楚胜风的任何消息。

花迎凤非常伤心,就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只是被她用十万两白银买来的这两个男人太不识趣,跟屁虫似的跟在身后,还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惹她心烦,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花迎凤跑开来,身后的叫喊声,铁链响声,果然消失了。

听不到这些声音,花迎凤心中更烦,暗骂:“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看到美女伤心也不过来安慰人家。”她不怨自己把人骂走,却来责怪旁人不来劝她。

花迎凤跑得累了,哭得也累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猛一抬头,却见李旺与结巴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花迎凤油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叫你们不要跟着本小姐,你们的耳朵聋了是不是?”

李旺满面委屈:“小的没有跟随大小姐。”

“还说没有跟来?”花迎凤大怒,“你们在这里干吗?”

李旺道:“是大小姐跟在我们后面,不是小的跟着大小姐。”

“你们……”花迎凤一时语塞。当她看到二人脸上幸灾乐祸的微笑,怒气愈盛,恶狠狠的道:“你们认为我好心救你们是不是?你们这样想就错了,大错特错!”

花迎凤见二人脸色变得难看,越是欢喜:“本小姐买你们出来,只是想利用你们,利用你们来破秦家寨的血案。懂吗?是利用!”

说到秦家寨的血案,花迎凤就想起了楚胜风,脸上一片黯然:“只是阿楚这个没心肝的不知又跑到哪个小浪蹄子那里去了。”说罢,禁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气把她的万丈怒火冲淡的荡然无存。

李旺苦笑道:“小人的命是姑娘救的,给姑娘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结巴结结巴巴地道:“就……就……就……就是。”

听到结巴说话,花迎凤“扑哧”一声乐了:“你……你……你……少……少……少说两句吧。”李旺跟着大笑起来,结巴笑的甚是尴尬。

花迎凤悠悠地道:“阿楚不在,你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成了本小姐的累赘,本小姐决定……”

李旺忙道:“小人不是累赘。”

花迎凤目光斜睨:“你会做什么?”

“小人是个厨子,可以给姑娘做几个可口的小菜。”

花迎凤不屑的道:“试剑堂有个任厨子做的好吃的比你强多了。”

李旺又道:“小人还会讲故事。”

花迎凤瞪眼道:“本姑娘买你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你讲故事?你的故事忒也值钱了。”

李旺笑道:“小人在秦家寨住了近十年,秦家寨的故事听了不少。”

“你怎知本小姐一定要听秦家寨的故事?”

李旺不卑不亢地道:“姑娘要想找到楚相公,就应该多听些关于秦家寨的故事。”

花迎凤略一沉吟道:“说的有道理,你有什么故事?”

“在秦家寨,姑娘清楚的没有小人不知道的。”

“哦?你先说说秦家寨的秦大寨主为何会死?”

“像阎王秦这样的武林人士,在江湖中的仇家一家很多,他的死不足为奇。”

“秦家寨有个唐瞎子四天前死在大天魔腿之下,你可知是谁杀了他?”

“姑娘不清楚小人就不知道。”

花迎凤笑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想听听二十八根拐杖的故事。本姑娘事先声明,二十八根拐杖的来历我可是一清二楚。”

李旺微微一笑:“姑娘说的是唐瞎子买拐杖的事吧?”

花迎凤一怔道:“此事你也知道?”

“小人说过……”

花迎凤截口道:“不必罗嗦,你就把唐瞎子买拐杖的事说给我听吧。”

李旺道:“瞎子买拐杖并没有什么稀奇。”

花迎凤正欲发火,李旺又道:“奇的是唐瞎子为何一次买了二十八根,为何要把郭木匠赶出秦家寨。”

花迎凤瞪大双眼:“这你也清楚?”

李旺笑道:“小人是个厨子,厨子自然会做些可口的饭菜。唐瞎子不好酒不好女人,唯独好吃,所以……所以有些事小人也是略知一二。”

花迎凤兴趣大增:“唐瞎子为何要买拐杖?”

“唐瞎子既然是个武林高手,这拐杖自然是他的防身武器。”

“这个本姑娘比你清楚,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买二十八根?”

“唐瞎子十五年前来到秦家寨。唐瞎子来后,郭木匠就离开了秦家寨,从那以后唐瞎子便拿着郭木匠给他做的拐杖在秦家寨到处走动。再后来唐瞎子就住进了郭木匠的破房子,替人算命维持生计。”

花迎凤皱眉道:“唐瞎子能用二百两黄金来买拐杖,说明此人并不缺银子。”

李旺没有理会花迎凤提出的疑问,继续道:“郭木匠的房子也就是现在惊雁楼的位置。”

花迎凤嗔道:“你能不能捡些重要的讲?”

李旺笑道:“这点不重要?”

“重不重要由本姑娘说了算。”

“姑娘可知唐瞎子死在哪里?”

“快活巷里。”

“快活巷全长一千多尺,小人想问唐瞎子死在哪个位置?”

“那里黑洞洞的,谁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那儿是不是有一段土墙?”

花迎凤想了想道:“好像有吧。”

“那段土墙,快活巷里的男女老幼都叫它鬼墙。”

“鬼墙?”花迎凤吓了一跳,“为什么叫鬼墙?”

“因为每年的七月十四的夜间子时,那段墙里都会出现一个怪物的影子?”

花迎凤心有余悸地道:“什么怪物?”

“一个长着六只眼的怪物。”

花迎凤花容失色,失声道:“唐瞎子是不是被那个怪物给吃了?”

“不是。”结巴在一旁插话。

花迎凤似乎没有留意结巴说出这两个字时,一点也不结巴。

李旺诡异地一笑:“小姐信不信世上有鬼怪?”

“我……我不知道。”

“我,我,我不信。”结巴又成了结巴。

李旺扫了结巴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道:“这个怪物与二十八拐杖有何关联?”

李旺答非所问:“土墙位于快活巷尾,唐瞎子的家在惊雁楼。”

“这又有什么?”

“惊雁楼是在快活老街的街口。”

花迎凤怒道:“你能不能直接一点?”

“小人的意思是说,张瞎子由巷口搬到了巷尾。”

“这有何特别?”

“因为唐瞎子由巷口搬到巷尾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第十三章 唐瞎子的玩笑

“当啷啷,当啷啷”结巴来回走动,脚下的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烦死了──”花迎凤大叫,“你一早到晚带着这个鬼东西做啥?你就不能干脆把它取下来?”结巴停止走动,惶恐地看着发火的花大小姐。

“你如果再弄出半点声响,就立刻在本姑娘面前消失!”花迎凤恶狠狠地发出最后通谍。

花迎凤丝毫不理会结巴满脸的痛苦与无辜,转首来问李旺:“短短的一条巷子,唐瞎子为何走了整整十五年呢?”

李旺道:“唐瞎子一定在找东西。”

花迎凤眼光放亮,欢喜的道:“我懂了。只因唐瞎子是个瞎子,他用拐杖代步去找那件东西。”李旺笑着点了点头。

花迎凤继续她的推测:“唐瞎子要找的那件东西非常之难找,所以一口气买了二十八根拐杖。”李旺又点了点头。

“由于他是个瞎子所以要多买些拐杖。”花迎凤做着结论。

李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忽然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站不住脚,皱眉道:“只是,唐瞎子为何不做个铁拐杖,这岂不省事多了?”

花迎凤遇到疑问,就用探询的目光来看李旺。

李旺道:“铁拐杖虽说耐用,终究不比木制拐杖灵活。你想想,铁拐杖敲在石头上声音岂非很大?唐瞎子既然暗地里找寻东西,当然不希望外人得知。”

花迎凤颔首道:“但他为何又把二十八根拐杖做的大小轻重都一样呢?”

“唐瞎子是个瞎子,要找东西自然得用拐杖,拐杖用久了不免会有磨损,磨损的拐杖掂在手里的感觉就不一样。”

花迎凤骇然道:“唐瞎子既然能将拐杖的磨损多少都能掂量出来,这样的一个高手当真天下少有。”

李旺道:“但他还是死了。”

“杀他之人的武功岂非更加不可思议?”花迎凤喃喃而语,“何况杀人之人不用刀不用剑却用腿,难道说大天魔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花迎凤陷入了沉思,猛然间看到一个影子到了近前,大骇之下,却见结巴不知何时到了眼前。

花迎凤勃然大怒:“你这人怎么像个鬼似的?”

待她看清结巴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你怎么整成这副样子?”

花迎凤命令结巴取下镣铐,免得她听到铁链的响声心烦。结巴的办法是,在铁链中间扯起一根绳子,然后把绳子套在脖子上。铁链的响声是被杜绝了,结巴整个人钉成个“大”字形。这一来,铁镣不但没有取下来,反而套的愈加结实。

看到结巴脸上的痛苦表情,花迎凤摇头叹气:“听听铁链的声音,也强过看你这副样子。罢了,你还是把绳子除了吧。”

结巴如蒙大赦,用最快的速度把绳子解了下来。

花迎凤出神地看着结巴除去脖子上的绳子,不解地问:“你为何要把个铁链套在脚下?”

“我,我,我,我是个罪,罪,罪人。”

“你犯了什么罪?”

“杀,杀,杀……”

“杀人?”

结巴连连点头。

“你杀了什么人?”

“不,不,不认识。”结巴一脸的痛苦表情。

花迎凤耐着性子问道:“阎王秦是不是你杀的?”

结巴拼命摇头。

“在大牢里,你为何承认是你干的?”

“打,打,打我。”

花迎凤爱怜地道:“是不是他们逼你招供?”

结巴连连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结巴。”

“你家住那里?”

“没,没,没家。”

花迎凤用力拍拍结巴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本姑娘吧。”

结巴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见结巴开心,花迎凤也笑了。

花迎凤笑得很甜,但是她的嘴角却带出了一种短暂的,不易查觉的嘲讽之意。

结巴的欢跳是尽情的,那铁链伴随着他的跳跃,有节奏地发出的响声,就像结巴眼中的色彩一样奇特。

“是你!”忽听花迎凤失声尖叫。

花迎凤一下子“噌”得老高,用手指着结巴,又是欢喜又是惊恐地道:“那天晚上去快活巷的那个犯人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事实上结巴一直就在她身边,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楚胜风身上,根本不曾留意身边的人。

“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我没杀人。”结巴惊恐万状地大叫。极度的害怕使他变得更加结巴。

花迎凤扫了他的瘸腿一眼,轻蔑地道:“你杀人?你还能杀人?本姑娘只想知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没,没,没看见。”

花迎凤诱导道:“你害什么怕?有本姑娘在。慢慢讲,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没,没看见。”

任花迎凤百般引诱,结巴自始至终都是这几个字。

花迎凤每听到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最终忍耐不住,把李旺喊过来:“你们是难兄难弟,你去问他,问明白了再来对我讲。”说罢,闪到一旁,冷眼旁观。

过了半晌,李旺来到近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问出什么,但她依然不死心:“他说了什么没有?”

李旺唯有皱眉摇头。

花迎凤不再留意李旺脸上的古怪表情,问道:“适才本小姐在想,这唐瞎子竟然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在找一件东西,你可知道他在找寻什么东西?”

“姑娘不知道的……”

“算了吧。”花迎凤打断李旺的话,“你少在这里蒙我,唐瞎子买了二十八根拐杖的事你都一清二楚,唐瞎子要找的东西你没有理由不知道。”

李旺满面委屈:“小人的确听唐瞎子说过,他要找一件东西,但小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所以也就没有当真。”

“他开什么玩笑?”

“他说他要找一把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一把开锁的钥匙。”

“开什么锁?”

“门上的锁。”

“什么门?”

“鬼门。”

第十四章 怪人

马车在前往落英峰的路上缓缓行驶。

也许是楚胜风走得匆忙,竟将这驾马车留了下来。不但马车留下来,连同他们一起搜集的资料也是原封未动。李旺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马车并驾齐驱,看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结巴的驾车技术虽不及高老头,但马儿在结巴的手中竟也出奇的老实。

马车行驶的缓慢,并不说明结巴的驾车技术不精,实因车内的花大小姐有吩咐。

花迎凤躺在马车内,随意地舒展着四肢,试着找个最佳姿势坐好,无奈,心情烦躁的她实难安静下来。

花迎凤从隔层里抽出一个卷宗,看不多久,楚胜风的影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花迎凤试着伸手来捉,楚胜风又似乎离她很远,怎么也捉不住。

捉不着楚胜风的影子,想着楚胜风的不辞而别,花迎凤就不禁怒火填膺。

“要我找到你,一定有你的好看!”花迎凤心里暗暗发着毒誓。

每一次发出这个毒誓,开心活泼,无忧无虑花大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花迎凤那张恶毒的面孔。

“烦死了!烦死了!”

车外的李旺,驾车的结巴同时听到了花迎凤夸张的吼叫,接着又传来一阵“噼哩叭啦”巨响。

骏马受惊,突地发出一阵嘶鸣,扬蹄欲奔,然而马缰在结巴手中,四骏空有一身气力,全然使不出来,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李旺向车内探首张望,忽听“嗖”地一声响,有物直向李旺的面门飞来。李旺顺手一抄,一本卷宗已被他抓在手中。

李旺好奇地把卷宗打开,正是楚胜风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买来的记录。李旺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

花迎凤从车厢内探出头来,见李旺脸上表情奇特,皱皱眉道:“李旺?”

“小的在。”李旺脸上随即现出了诌媚的笑意。

“你有个外号叫天天发?”

李旺微微一怔:“重天楼的伙计都是这样称呼小的。”

“为何叫天天发?”花迎凤像是十分好奇。

李旺笑道:“小的除了是个厨子,还是个赌徒。”

“哦?”

“别人逢赌便输,小的逢赌就赢,是以大伙都称呼小的天天发。”

花迎凤的嘴一撇:“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话也不能这么讲。小的之所以能赢,实因小的有个习惯。”

“什么习惯?”

“小人每天只在太阳落山后的那三个时辰里赌。”

“哦?为什么?”花迎凤好奇地问。

“因为小的只有在那三个时辰内赢钱。”

“你是个怪人。”花迎凤下了结论。

李旺嘿嘿一笑:“很多人都是这样夸奖小的。”

花迎凤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冷笑,眼光落在李旺手中的卷宗:“把那东西还我。”

李旺慌忙把卷宗递了过去。车帘一收,花迎凤的脑袋又缩了回去。过不久,车厢内又传来了“噼哩叭啦”的声响。

四匹骏马不知是习惯了这样的响声,还是在结巴的手中识了怪,完全没了脾气,四平八稳地前进着。

只见李旺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咬牙切齿,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迎凤制造的噪音不但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李旺似乎有些受不了,便道:“大小姐,小的有事不知该不该问?”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车内传出花迎凤不耐烦的声音。

“听说姑娘为了听故事,花去不少的银子。”

“是又怎样?”

“大小姐的故事都记在那个小册子里?”

车内传出花迎凤的一声闷哼:“你有意见吗?”

李旺苦笑道:“小人想问问大小姐,上面说的那个白衣人是男是女。”

花迎凤气呼呼地道:“自然是男……”后面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了回去。

车厢内终于安静下来,过了良久,花迎凤把车帘卷起,脑袋从车窗内探出,一双丹凤眼将李旺重新打量一遍:“你有问题吗?”

李旺不卑不亢地道:“如果是个男人,他为什么要买胭脂?”

花迎凤略一思索道:“胭脂被他倒掉了。”

“倒在那里?”

“水里。”

“谁看到了?”

“孙全财。”

李旺莫测高深地一笑:“小的还有一个疑问。”

花迎凤道:“讲下去。”

“姑娘可曾住在重天楼?”

“废话。”

“可曾喝过重天楼送的酒?”

“喝过。”

“什么酒?”

“女儿红。”

“姑娘为何要喝女儿红?”

“重天楼送的。”

“重天楼为何要送女儿红?”

“因为本小姐是个女儿家。”话音未落,突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花迎凤迎风打了个响指,听她叫道:“对了!那人一定是个女子。”

花迎凤惊喜交集地做着分析:“重天楼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凡在重天楼留宿的人,无论老幼,男子送状元红,女子送女儿红,是不是?”

李旺笑道:“小的在重天楼做了十年,这个规矩从未变过。”

“那个人又买胭脂又喝女儿红,足以证明她是个女子。”

李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眼中放光,大感兴趣地道:“想不到你李旺还真有两下子。”说着,在车内坐正身子,又道:“只因此人是个女子,女子特别喜欢挑吃,所以她只是吃了豆沙卷子和生鱼片。”

李旺悠悠地道:“如果这个人是个女子,那可真就怪了。”

花迎凤愕然道:“你说什么?”

“小的说这个人是个怪人。”

“怪人?”花迎凤一怔,“什么意思?”

“姑娘可曾将豆沙卷子和生鱼片一同入肚?”

花迎凤不屑一顾地道:“一个贪吃的女孩子什么都会吃的。”

李旺叹口气道:“他的确是个贪吃的人,可他吃的并不多。”

“女孩子吃的本就不多。”

“所以他一定是个女人?”

“一定。”花迎凤信心十足地道,“只因她是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女扮男装。为了让别人误认为她是个男人,她先在混沌张那儿吃了混沌,然后跑到聋婆婆那儿买胭脂。秦家寨卖胭脂的地方不少,她为何要到聋婆婆那儿买呢?只因聋婆婆是个聋子,这样才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李旺虽然满含笑意地听着花迎凤滔滔不绝的分析,一双眼睛却透着捉摸不定的光茫,有意无意地盯着结巴的后背,像是结巴的后背长着什么东西。

结巴双手紧紧握着马缰,看他紧张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确是个驾车的生手。然而就是这双紧张的手,使得四匹高大的骏马不敢随便乱动。

李旺静静听完花迎凤的分析,忽道:“胭脂是白天买的?”

“当然。”

“白天买的胭脂,晚上就倒掉了?”

花迎凤嗔道:“胭脂用完了自然会倒掉。”

李旺笑道:“大小姐买胭脂,都是晚上用吗?”

花迎凤怒道:“胭脂是白天上妆用的。”

“然而这人像是个晚上上妆的女人。”

“晚上上妆的女人?”花迎凤心念一动,“妓女。”

李旺哈哈一笑道:“大小姐聪明绝顶,实让小人佩服。”

花迎凤听他言语不善,斥道:“你是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敢。小人只是奇怪,如果此人是个妓女,夜里上妆无可厚非。此人却是去杀人,姑娘不觉得他夜里上妆有些奇怪吗?”

花迎凤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她是个怪人吗?再者说了,那杀手说不定就是个妓女。”

李旺苦笑道:“小人是个厨子,对吃颇有体会。那人吃的奇怪,所以小人才觉得他是个怪人。”

花迎凤叹道:“你这人不但对吃有讲究,对女人好像也很了解。”

李旺眼中有抹奇特的光芒稍纵即逝。

第十五章 小铁

张捕头神色沮丧地来到了惊雁楼。

秦家寨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他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县太爷追得紧,所以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惊雁楼的掌柜马大全穿着一身新衣,一直在店门口探头张望,见张捕头走来,如同见了亲爹一般,老远就迎了上来:“唉呀,是张大人,贵客临门,请请请。里面请。”马大全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算起了日子:“您老至少半个月没来秦家寨了吧。啧啧,您老不在这里,秦家寨乱的可真不成样子。”

张捕头叹气道:“当差的难做呀。”

张捕头是惊雁楼的熟客。马大全按老规矩给张捕头上了酒菜,却是半斤牛肉,半斤腰果,半斤白干外加半壶好茶。张捕头既是衙门当差的,马大全少不了一番巴结奉承。马大全一个劲地向张捕头诉苦,说是秦家寨接连发生命案,少有过客留宿,惊雁楼的生意冷淡了许多。张捕头以此话作引,询问起有没有陌生人在惊雁楼常住。马大全则说,南来北往的都是生人。张捕头笑问马大全像是在门口等人。马大全在红着脸说,惊雁楼住进了外地来卖茶的一家三口。

张捕头听说是外地来的人,顿时来了兴致:“来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马大全见张捕头上了心,便笑着解释,“是个结过婚的婆娘,说是聋婆婆的外甥女,叫黄飞燕。带了个三岁的孩子,还有个生病的老爹。”

张捕头笑道:“秦家寨接连发生命案,大掌柜说外地人都不敢在此常住,这样说来,这姓黄的婆娘胆子不小哩。”

马大全忙道:“人家是投亲戚来着,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既然是来投亲,为何不在聋婆婆那里住,却在你的惊雁楼花银子?”

“聋婆婆房子小,住不下他的一家三口。再说黄老爹住在一个妇道人家家里,总是不太方便。”

张捕头隐晦地一笑:“马大掌柜对她们一家人还是挺关心的吗?”

马大全干笑道:“谈不上关心,只是他们挺可怜的,所以……”马大全正说着,忽听店小二在门口叫道:“掌柜的,黄姑娘回来了。”

马大全的脸上登时映出无限春光,顾不得和张捕头唠叨,道了声“失陪”,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急匆匆地跨出了门口。

张捕头于是听到,从远处传来了比欢迎自己还要亲热的哟喝:“唉呀呀,黄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茶叶卖完了?老爷子也回来了。快,快,快,里面请。李二炮!你这臭小子还不快给老爷子拿张椅子?”

过不久,马大全拥着一家三口进了惊雁楼。

黄老爹年纪六旬开外,两鬓斑白,面无血色,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咳嗽两声,看上去病得不轻。

黄飞燕一身花衣,二旬开外的岁数,长相还算秀气,只是皮肤黝黑,满面风霜,略显憔悴,眉宗间透着深深的忧色。

小孩子三岁有余,红扑扑的脸蛋透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得甚是讨人喜欢。手中举着个风车,满店子乱窜。

黄飞燕一边神情尴尬地回答着马大全关心的问话,一边喝斥小孩子。

小孩子跑得正欢,没听到母亲的叫喊。突然一个趔趄,“啪”地一声摔倒在地。风车跌出了老远,恰恰跌在张捕头身前。

张捕头慌忙起身,先是将小孩子搀起又顺手把风车抄在手中。

小孩子摔的不轻,撇撇嘴要哭,却没有哭出声来,眼泪在眼圈打转,最终落了下来。

张捕头颇觉好奇,将风车塞到他手里,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应该掉眼泪的。”

“我……我不是男子汉。”

张捕头一愣:“你是什么?”

“我是弱女子。”

张捕头一怔,伸手在小孩子的下身摸了一把,果然是个女孩子。突听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张捕头登时手足失措,忙不迭地道:“别哭,别哭,叔叔给你腰果吃。”说着抓起一把腰果,就向小女孩手里塞。

小女孩不吃这一套,一边哭一边叫:“叔叔羞羞脸,叔叔欺负人。”

张捕头大窘,多亏马大全上来解围:“黄姑娘,这位是亳州县衙来此办差的张大人,你们多亲近亲近。”

黄飞燕诚惶诚恐地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张大人不要见怪。”黄飞燕慌忙道谦,一边扑打着小孩子身上的尘土,一边安慰小孩子道:“叔叔是大官,专捉坏人,不欺负小孩子。”

小孩子在母亲的安慰之下,最终止住了哭声,一双饱含热泪的大眼睛将张捕头上下打量一番,怯怯地道:“叔叔不欺负弱女子是不是?”

张捕头大场面可谓见了不少,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尴尬:“叔叔不欺负弱女子。”

“真的吗?”

“真的。”

“你确定吗?”

“确定。”

张捕头恨不得即刻找个机会证明给这个小家伙看,只是这样的机会一时片刻让他到哪里去找?只得把声音提高几个分贝,让小家伙觉得自己的确不是个欺负弱女子的人。

小女孩似乎相信了张捕头的话:“娘亲说弱女子不能哭。”

张捕头苦笑道:“你为什么要哭?”

“弱女子受了欺负就得哭。”小女孩呶起嘴大声道。

张捕头苦笑不得:“又是你娘说的?”

“是爷爷说的。”

张捕头扫了黄老爹一眼,黄老爹只顾咳嗽,无心留意小女孩胡闹。

小女孩理直气壮地大声道:“爷爷说弱女子受了欺负就要哭。”

张捕头笑道:“你听爷爷的还是听听娘亲的?”

“都得听。不听话的小孩子不是好孩子。”

“谁说的?”

“爹爹说的。”

“你爹爹呢?”

“爹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将手臂努力张开,以此来证明他爹爹的确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张捕头好奇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铁。”

“你姓什么?”

小女孩搔了搔头:“我叫小铁。”

张捕头从惊雁楼里出来,店小二李二炮跟在他身后哟喝:“张大人慢走,有空常来呀您。”李二炮大声叫嚷送张捕头出门,瞅准没人留意,低声道:“惊雁楼自从住进这一家三口后,整座楼被人包下了。”

张捕头眉头一皱:“什么人?包了多久?”

“秦家寨戏班子方姑送来的银子,包到九月初九。”

“重阳节?”

“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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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18:05:16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哥,你帖的我看完了,觉得人物之间转换太大,没有一个主角,所以人物并不丰满,阅读起来没什么代入感,情节也不是太吸引人,悬念设置看的很乱。

感觉风格很像先生的血鹦鹉,老哥的笔法精练,细节描写很好,人物语句有些也很出彩,不过人物都是一闪而过,没有更深一步展现。

相信我只是看了个开头,后面就会步入正轨,不过还是主要觉得悬念设置的有些乱,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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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19: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多場景

在猜測,那個人到底是誰

好奇怪,感覺每個人可能都是壞的,寫每一個的表情,為什麼都別具深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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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3 21:4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学姊说到点子上了,就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好像故弄玄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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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08: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胭脂泪

“老头子,老头子!”

山谷回音,缭绕不绝。

花迎凤的惊叫之声在落英峰顶回荡,落英峰中哪里还有老头子的影子?

草庐还是那间草庐,只是屋顶破了个大洞。掩在房顶的稻草几度被山风吹尽,露出光秃秃的房梁。房门破碎,桌子破烂,屋内一片狼藉。

花迎凤疯了一般地屋前屋后绕了无数个圈子,最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地道:“老头子,老头子去了哪里?”

李旺待花迎凤安静下来,屋里屋外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只见他用手摸摸这里,碰碰那儿,然后从地上捡起个掉嘴的酒壶放在鼻子上面闻了闻,脸色逐渐由晴转阴。过了半晌,这才神色凝重来到花迎凤的跟前,不无忧虑地道:“此间主人必定遭遇了不测。”

花迎凤动容道:“你怎知道?”

“看这架势,此地经过了一番打斗。来人最少有三到五人,从房顶、房门闯入两下夹击,出手迅疾,像是一流高手的手段。”

“不可能!”花迎凤大声叫道,“老头子是阿楚的师父,江湖人称傲剑酒狂,武功在武林中首屈一指,他不会有事。”

李旺眼光一亮,默然无语。

花迎凤心头火起,怒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李旺与结巴面面相觑,各自叹了口气。

“找不到老头子,就找不到阿楚。”花迎凤喃喃而语。想到寻找楚胜风的线索就此打住,花迎凤的眼圈都红了。

李旺叹气道:“傲剑酒狂的大名,小的也有耳闻。其人武功之高,据说已与当今武林盟主燕漫天相较。只是来寻老头子晦气之人,不但个个武功高强,其中还有个用毒高手。”

花迎凤眉毛一挑,不屑地道:“你怎知道?”

李旺酒壶高举:“有人在酒中下了毒。”

“不可能!”花迎凤即刻否定,“没人能在老头子的酒中下毒。”

李旺苦笑道:“可……可是酒中确实有毒。”

“没有理由。”花迎凤辩道,“老头子在落英峰隐居,武林中除了阿楚和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情,怎么会有人在他的酒中下毒?”

李旺干笑道:“是楚胜风下的毒也未可知。”

“胡说!”花迎凤脸色铁青,“阿楚怎会给他的恩师下毒?”

李旺淡淡地道:“来此之人最少有三人之多,大小姐却说老头子前辈在此隐居无人知情,敢问大小姐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

花迎凤皱着眉头,默然半晌,忽道:“即是有人下毒,所下何毒?”

“无泪花。”

“无泪花是何毒?”

“无泪花是一种奇毒。据说身中此毒可使你忘却过去。”

花迎凤骇然道:“世间竟有这种奇毒?”

“无泪花之奇远非如此。”

花迎凤道:“讲下去。”

李旺道:“只要再在无泪花之毒加上一种左料,可以做成迷药和春药。”

花迎凤将信将疑:“加什么左料?”

“胭脂。”

花迎凤失声道:“胭脂?为何要加胭脂?”

“据说无泪花之毒出自妓院的一个龟公,他为了让那些刚烈女子就范,就研制了这种毒药,是以此毒又称胭脂泪。”

花迎凤心念一动:“春药是什么东西?”

李旺干笑一声,没有答话。

花迎凤改口道:“我是说,如果身中此毒会产生什么症状?”

李旺尴尬地道:“这……这……”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直说无防。”

“此毒,此毒……”李旺咽了口唾沫,“此毒能使你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一种性欲。”

花迎凤听罢,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李旺见她脸色难看,不无担心地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花迎凤眼中现出一抹凶光,李旺禁不住心中一寒,只听花迎凤恶狠狠地道:“有事。”

“什……什么事?”

“我想杀人。”

“杀……杀谁?”

“楚胜风。”

“楚胜风”这三个字像是从花迎凤牙缝里迸出来的一样,听到花迎凤咬牙切齿的声音,李旺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冷气从他的头顶一直窜到了脚底。

花迎凤扔下这句话,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一般地向山下冲去。

李旺想不到花迎凤听到胭脂泪后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愣了半晌,见结巴犹自看着草芦发呆,便即上前提醒道:“该走了。”

结巴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李旺随即看到了一张集怨恨、愤怒、绝望、忧伤等诸多表情的面孔,李旺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竟有这么多的表情。

结巴没有理会李旺好奇的目光,一步步地向山下走去。结巴走路的脚步依然那么艰难,铁镣碰到山石发出的响声,清脆又似有些沉闷。

李旺好奇的目光,落在结巴注视的那扇门,门框上有许多小孔。

李旺略作沉思,跨步赶上结巴,陪笑道:“在下刚才看到兄台好像是捡到了什么东西?”

结巴看了李旺一眼,手递到李旺面前,摊了开来。

李旺眼光一亮,伸手将东西接过,无比欢喜的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有线索了。”李旺一边叫一边向花迎凤奔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结巴双拳紧握,一声不响地跟在结巴后面,匆匆赶路,铁镣发出的响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看他握拳的样子,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待他即将赶上李旺和花迎凤时,方将握拳的手松开,然后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怀里。如果此时你留心去看他的手,不难发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就像是一块生锈的铁钉,实际上那就是一块生了锈的铁钉。

花迎凤眼珠是红的,梨花般的面颊上画着数道泪痕,任谁也能看出她刚刚哭过。

“什么线索?”花迎凤兴致不是很高。

李旺气喘吁吁地道:“姑娘请看,结巴找到了什么?”

李旺手中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瓷瓶做工精致,在阳光下耀眼生光。

花迎凤扫了一眼,淡淡地道:“一个瓶子有啥好看?”

李旺笑道:“这个瓶子却大有名堂。”

花迎凤不耐烦地道:“一个破瓶子能有啥名堂?”

“此瓶是用来装那些名贵酒的,此乃杭州梦雪楼的珍藏。”

花迎凤登时来的兴致:“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来落英峰的人,是个有钱人。”

花迎凤眉头微蹙:“有钱人?”

“此人不仅是个有钱人,还是个认识葛姥姥的人。”

花迎凤道:“千愁湖葛姥姥?”

“正是。”

花迎凤眼光放亮:“你有什么证据?”

李旺道:“酒内有毒。”

花迎凤一怔:“什么毒?

“梅花之影。”

第十七章 老了的葛姥姥

葛姥姥老了。

老了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法是年纪大了,另一种就是死了。这里解释为年纪大了的葛姥姥死了。

千愁湖葛姥姥,武林第一用毒高手,此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葛姥姥姥死的很安祥,穿着也很得体。头戴一顶镶着绿宝石的乌绸帽,脖子上套着一串价值不菲的珠子。乌丝做成的宽大寿袍,每个扣子都是金子铸成的。手掌的每根手指都戴有珠宝戒指,脚下穿着一双镶着金边的鞋子,全身的珠光宝气,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富贵之人。

花迎凤是绝对不相信葛姥姥已死了的人,如不是她的死缠乱磨,葛家上下也绝对不会允许花迎凤看葛姥姥最后一眼。

当然,要想开棺看葛姥姥最后一眼,唯有葛家的孝子孝女才会有这个权利。如果不属于这个范畴,就必须做一回孝子孝女,而且一做就是七天。

花迎凤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葛姥姥的遗容,也真正地做了一回孝子孝女。为了证明她花大小姐是葛姥姥最忠诚的拥护者,花迎凤亲自将葛姥姥下葬,并且守孝在葛姥姥的坟前。

这一守就是七天七夜,七天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对结巴和李旺来讲,绝对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七天。

当葛家人把那件宽大的寿袍套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心中就开始叫苦不迭。

七天之内,花迎凤顾不得去看结巴莫名其妙的样子,也不理会李旺不可思议的眼神,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力,哭也哭得有声有色。

花迎凤痛不欲生的样子,任谁都敢确定,死去的葛姥姥绝对是花迎凤最亲最爱的人。

每当看到花迎凤梨花带雨的面孔,双目红肿的眼睛,葛家庄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花大小姐真是性情中人。”

结巴和李旺见花迎凤伤心欲绝,也忍不住想哭,只是眼泪太不争气,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但是大家都在哭天喊地,自己不哭总不成样子。好在结巴比较聪明,乘着众人吃饭的时候,偷了一瓣大蒜,看到李旺欲哭无泪,偷偷塞给他一半。李旺的眼泪有了,眼睛又红又肿了三天。

好在七天最终过去,是李旺掰着手指一个个时辰数着过来的。

如果有人问李旺与结巴,他们一生中最难捱的日子是哪一天?他们肯定会异口同声地说,葛姥姥死后的那几天。

李旺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千愁湖葛家庄,只记得花迎凤说要走的时候,是和结巴抢着从后院里赶出了马车。待李旺把马车停在庄口有些时候,才看见花迎凤从葛家老少众星捧月中走了出来。

李旺听到葛家老少对花迎凤不绝于耳的称赞时就想:“葛家庄的人明明是在欢送活菩萨的离开。”

花迎凤哭哭泣泣地上了马车,李旺不管葛家老少婉转伤感的话是否说完,就迫不急待地驾车,逃也似地离开了葛家庄。

听不到那令他厌烦的哭嚎,李旺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快感。快乐的李旺忍不住哼起了小曲,那是从秦家寨戏班子花旦方姑那儿学来的。

花迎凤很好奇:“李旺,今个儿为何是你驾车?”

“小的……小的想学学。”

“结巴呢?”

“我,我,我,我在。”跟在车后的结巴忙道。

“葛家庄怎样了?”

“没,没,没人。”

李旺听到二人说话,感到奇怪,在马车上起身向后张望,只见葛家庄的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适才熙熙攘攘的人群就似凭空失踪了一般。

李旺大为惊讶:“咦?刚才不是还有很多人吗?咋地一眨眼就没有人了?”

葛家庄的老老少少非常热情地送走了花迎凤,花迎凤的马车起步不久,那前来送行的人“嗡”地一声闪进了庄门。

庄丁用最快的速度把摆在门口的招魂幡收了起来,随即关上了大门。然后全庄上下开始了一阵忙碌,灵堂上的挽联、香供、气死灯,以及穿在身上的孝服,用不着葛老爷子的吩咐已悉数取了下来。

不一时,葛家庄七天来死气沉沉的气氛,又被昔日的欢声笑语所笼罩。

葛老爷子虽然年过七旬,依然穿着一身花格的衣衫,精神抖擞地坐在大堂上。

葛老爷子面含微笑,非常潇洒地挥了挥手:“老大,老二取棺!”

葛老爷子的老大叫葛民,老二叫葛辉,虽说年过五旬,手脚依旧很麻利。过不多大功夫,已入土的葛姥姥那口偌大的棺材又被四个精壮的家丁抬进了大堂,棺材上面布满新鲜的泥土,显然刚刚从坟里挖出来。

葛民的元配乔氏“咯咯”笑道:“不知婆婆的还魂散还有没有效用。”

葛辉的四小妾陈氏不屑地道:“婆婆的还魂散最少能抵三十日,这七天又算得了什么?”

众女子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中,传来葛老爷子一声踌躇满志的沉喝:“开棺!”

葛老爷子的话似乎有着非同小可的魔力,大堂内顿时静了下来,数百只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棺材上。

两兄弟一执棺首一执棺尾,发一声断喝:“开!”棺材虽被铁钉钉死,还是被二人轻而易举的取下。

“啊……-!呀……!”大堂内突然爆发出满堂惊呼。

“娘!”葛民葛辉大叫一声,业已面如土色。棺材盖在二人身边发出“啪”地一声响,跌落在地。

葛姥姥依旧躺在棺材里。

入棺之前的葛姥姥死的很安详,然而此时的葛姥姥却是怒目圆睁,嘴角渗血,面容扭曲,看上去十分恐怖。

葛姥姥的胸前多了一把剑,确切地说是一把没有柄的剑。这把剑笔直地插在葛姥姥的胸前,葛姥姥一手擎天,一手抓在剑身上,看样子是想把剑取下来。

大堂内登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惊恐的目光由葛姥姥的尸身转向葛老爷子。

葛老爷子的面容扭曲,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葛老爷子抢步从堂上走下来,他没有去看棺材内的葛姥姥,却将棺材盖取在手中。

棺材刚从坟墓里取出来,少不了会有泥土,但他并没有去留意这些泥土,而是把棺材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目光最终落在棺材盖正中间的那个小孔上。

棺材是用上等的檀香木做成的,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个小孔。这个小孔不是留给葛姥姥呼吸用的,而是那把没有剑柄的剑贯入棺内留下的剑孔。

“坟呢?”葛老爷子皱着眉头问。

“挖,挖,挖了……”葛辉业已语不成声。

“坟帽呢?”脸色铁青的葛老爷子发出一声怒吼。

众人寒蝉若襟之时,葛民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过不多时,葛民手里捧着土堆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凡建坟,坟顶都会放个土堆,是为坟帽。

葛老爷子颤微微地接过土堆,土堆正中赫然多了个小孔。孔壁平滑如冰,似刀削一般。

葛老爷子颤声道:“果……果然如此。”

乔氏嘶声道:“这个婊子养的,老娘一看她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大堂内登时被一片漫无边际的咒骂所充斥。

葛老爷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无比沮丧地道:“不是她干的。”

陈氏上前道:“公公,姓花的临走之前向你打听什么事情?”

“她问为父,你娘把梅花之影送给何人?”

“婆婆竟将梅花之影送了人?”乔氏惊讶之极,“给了谁?”

“楚家三少爷。”

“楚胜风?!”

第十八章天外来客

秋风萧萧,夕阳如血。

花迎凤那驾豪华的马车迎着西落的残阳向凤阳而来。

驾车人早换成了结巴,李旺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的一侧。骏马雄健伟岸,与李旺高大结实的身躯相映,到也十分匹配。

马儿精神抖擞,李旺却无精打采,满怀心事的样子。车厢被车帘所挡,李旺自然看不到花迎凤此时是什么样子。

但是花迎凤那只葱白皓腕时不时从马车的车帘伸出,然后就有几枚果核从她纤细的手指间滑落,果核落在车轮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四下弹开,或荡出很远或被车轮碾碎。

李旺忍不住问道:“大小姐,话梅真的这般好吃?”

车厢里的花迎凤吃吃一笑,含糊不清地道:“当然。”显而易见,她的嘴里还含有话梅。

“想不想偿偿?”花迎凤的声音柔得像春风。

李旺口中唾液不由自主地涌出,咽了口唾沫道:“小的没这个口福。小的倒想问问大小姐,我们……?”

“你是不是想问,天黑了我们要不要住宿?”

李旺苦笑道:“我们要不要住宿呢?”

“走了一整天,走也走得累了,我们是该休息休息了。”

李旺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

凤阳城内,一行三人就像是游玩观光的游客,东走走西逛逛。花迎凤的精神出奇得好,李旺的心情却很糟糕。他默默地跟在花迎凤的身后,面上表情捉摸不定,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眼见天色暗下来,花迎凤这才找了个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花迎凤的房间很快熄了灯,而葛家庄依旧灯火通明。

葛家庄的庄门口,招魂幡重新摆上,庄内大堂的挽联,香供,气死灯也回到了原处。

葛家庄的老少,该哭的都已哭过了,眼泪也在七天内流干了,大家又忙碌了一整天,终于禁不住再次折腾,过早地回房休息去了。偌大的葛家庄在夜幕下一片死寂,庄内生有那种人死后特别的诡异气氛。

葛老爷子的书房依然亮着灯,房子里的葛老爷子早已换上了前日的那身孝服,热泪一直在眼中打转,时不时从眼角滚落,葛老爷子无声的哭泣,足以证明了他已伤心到了极点。

在葛老爷子的书桌上赫然摆放着那块被称为坟帽的土堆。

葛老爷子没有入睡,他的两个儿子哪能安歇?葛民、葛辉兄弟二人不停地在房外来回走动,忧虑和担心使他们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二人心急如焚之际,庄丁从门外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报告大少爷、二少爷,庄外有个老道士前来化缘。”

葛老爷子没有过世,葛氏兄弟虽说年过半百,在庄丁的眼里永远还是个少爷。

葛辉犹自担心父亲安危,闻言不耐烦地道:“给他几个铜板打发走了就是。”

“无量寿佛,葛施主竟有如此待客之道?”话音未落,一个长髯道士飘然而入。

来道年过半百,背上插着口宝剑,臂上搭根佛尘,道风仙骨,气度不凡。

兄弟二人一见,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放光,惊喜交集地道:“原来是长清道长。失敬,失敬。”

二人抱拳见礼之际,突听身后房门“呀”地一声响,眼圈红肿,面容憔悴的葛老爷子从书房里闪了出来。看他年过古稀,脚下的动作竟也出奇的迅疾。

“想不到是长清道长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原迎,还望见谅则个。”葛老爷子抢步上前,抱拳作揖。

长清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云游至此,听说老夫人驾鹤西归,是以星夜赶来,想不到……唉!”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有劳道长上心。”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举着袖子试了试眼角,以示伤痛。

父子三人将长清道长让进房来,长清道长指着书桌上的土堆,愕然道:“老爷子,此……此乃何意?”

葛老爷子苦笑道:“道长来的正好,小老儿恰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长清道长收回目光,诧异地道:“月前贫道曾与老夫人谈经论道,何以几日不见,老夫人竟……”长清道长的话适可而止。

“像长清子这样的得道之人,说话自然很有分寸。”葛氏兄弟不约而同地想。

葛老爷子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准许小老儿慢慢道来。”

“半年前,铃儿……”葛老爷子话音一顿,不好意思地道,“铃儿是内人的闰名,小老儿叫习惯了,请道长不要见怪。”

长清道长手捋长髯,淡淡地道:“老爷子见外了。”

葛老爷子道:“内人……铃儿,铃儿在半年前去梦雪楼品酒之时,偶遇一个白衣少年,铃儿见那少年可爱,便喜欢上了他。”

长清道长含笑道:“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千愁童姥葛老夫人为人处事精灵古怪,好动喜玩,非常人所及。年纪虽大,童心未泯,与那少年结为朋友并不足为怪。”

葛老爷子苦笑道:“道长既知内人性情,到让老夫免了不少口舌。”

长清道长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

葛老爷子继续道:“铃儿见那少年合她脾胃,于是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长清道长皱眉道:“难道说此事与那少年有关?”

“老夫不敢确定,但是就在二个月前,那少年突然来到千愁湖,向铃儿取走了梅花之影。”

长清道长动容道:“据说梅花之影老夫人从不外传,何以将此毒交到外人手中?”

葛老爷子叹气道:“话虽如此,但铃儿对那少年着实喜爱,女人家心软,奈不住那少年的再三请求,就给了他。”

长清道长好奇地道:“这少年到底何人,竟使得老夫人坏了自己的规矩?”

“他便是楚家三少爷。”

长清道长身子一震,失声道:“楚胜风!”

葛老爷子见长清道长神色有异,愕然道:“莫非道长识得此人?”

长清道长点头道:“这娃儿剑法了得。”

葛老爷子默然半晌,叹道:“楚胜风既能得到武当七剑之首长清道长的赞誉,可见剑法已非比常人能及。”

长清道长打个“哈哈”道:“老爷子谬赞了。”话锋一转,“老爷子莫非认为葛老夫人之死与楚胜风有关?”

葛老爷子道:“事先小老儿并未怀疑这小子,但是试剑堂花大小姐的突然造访,向小老儿打听梅花之影的去处,所以小老儿越来越觉得此人可疑。”

长清道长沉吟道:“花大小姐?莫非是楚三少爷的入幕之宾花迎凤?”

葛老爷子苦笑道:“想不到道长也清楚此人。”

长清道长干笑道:“贫道云游四方,到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这女子的奇闻趣事。”转言又道:“只是不知楚胜风来取这梅花之影所为何事?”

葛老爷子想了想道:“听说是出自一片孝心。”

长清道长愕然道:“此人用毒来尽孝,当真闻所未闻。”

“小老儿曾问起铃儿,铃儿却说,那是她与楚胜风勾过手指不能说的秘密。”

“勾手指?”长清道长苦笑道,“老夫人当真童心未退。”

“铃儿做事一向精灵古怪、出人意表,是以老夫当时并末上心,但是铃儿突遭横祸,老夫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此事非比寻常。”

“事情莫非出自这梅花之影?”

葛老爷子点点头:“七日前,铃儿突发奇想,竟然要装死。”

“装死?”长清道长动容道,“难道说老夫人还活着?”

“铃儿胡闹惯了,老夫只好由得她。不曾想,铃儿刚刚装死,花大小姐就寻上了门。”

长清道长不解地道:“贫道何以越听越糊涂?”

“铃儿死之前服了本门奇毒还魂散,被家丁埋入坟内。这一埋就是七日,谁想到,七日后开坟取棺,铃儿竟已被人害死。”说到这里,葛老爷子已是热泪盈眶。

长清道长骇然道:“试问天下武林还有何人能将第一使毒高手置于死地?”

“一把剑。”

“一把剑?”长清道长满脸疑惑,“什么剑?”

“一把没有剑柄的剑。”

“谁的剑?”

“不清楚。”

长清道长追问道:“剑从何处来?”

于是葛老爷子便将葛姥姥从坟里挖出来的前前后后,仔仔细地讲了一遍。长清道长一边听,一边捋着他的颌下长须,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待葛老爷子讲完,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土堆上面。

长清道长默然半晌,忽道:“花迎凤一直守着老夫人的墓?”葛老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刻也不曾离开?”葛老爷子不敢确定,探寻的目光落在葛氏兄弟身上。

葛辉抢着道:“我们兄弟轮流守着娘的坟,一步也不曾离开。花小姐除去吃饭、睡觉、入厕也是一直守在娘的坟前。”

“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兄弟二人一起摇头,葛辉道:“她一直在哭,我们无论如何也劝她不住。”

“她身上可有兵器?”

“绝对没有!”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葛民颇为自信地道:“她身上带不带兵器,绝对逃不过我们兄弟的眼睛。”

天下第一用毒高手的子弟,武功自然有过人之处。葛民如此自信,自然有他的理由。

长清道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下手之人定非花大小姐了。”

兄弟二人齐声地道:“绝对不是她。”

葛老爷子皱眉道:“但她却有两个手下。”

葛辉道:“那两个人对家母之死丝毫不上心,哭也是装模作样。再说他们一直在堂上,我和大哥都派人留意着这两个人,他们并没有机会动手。”

长清道长道:“这二人刚从大牢里被花大小姐买出不久,不足为虑。”

葛老爷子眼光一亮:“道长有何高见?”

“下手另有其人。”长清道长稍作停顿,“葛老爷子是否也在怀疑那剑的主人?”

葛老爷子苦笑道:“那人早在武林中销声匿迹,是以老夫猜不出还有谁会用那剑法。”

长清道长微微一笑:“还有一个人。”

葛老爷子身子一颤,失声道:“难道说他有传人。”长清道长缓缓点了点头。

“道长确定?”葛老爷子颤声而问。

长清道长道:“贫道同他交过手。”只听“咔嚓”一声响,葛老爷子坐下的椅子已震裂成无数碎片。

长清道长没有理会已完全震怒的葛老爷子,目光扑朔迷离,喃喃而语:“贯顶而入,死神之顾。”

“天外仙缘,灵魂九虚。”葛老爷子恶狠狠地接了下一句。

葛民失声叫道:“傲剑酒狂的九灵剑!”

长清道长看着桌子上的土堆,淡淡地道:“九灵剑中有一招剑法就叫天外来客。”

葛辉怒吼道:“他的弟子是谁?”

“楚胜风。”

葛氏父子的面色登时变得一片煞白!

第十九章 要命的将军

花迎凤在凤阳住了三天。

三天内她几乎走遍了凤阳的大街小巷,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几乎被她买齐了,特别是那些小孩子玩的玩具,几乎被她装了整驾马车,这使得凤阳城的卖玩具的小商贩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如果不是江湖中突然传来千愁湖葛家庄正在四处搜寻楚胜风的消息,花大小姐说不定还要在凤阳城里继续住下去。

三天后的这个清晨,花迎凤起了个大早,督促结巴驾车快走。花迎凤入城之时十分轻松,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凤阳城。

马车出城向南驶,李旺与结巴永远猜不到花大小姐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马车距凤阳越来越远,马背上的李旺再也忍耐不住:“大小姐,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找阿楚。”花迎凤皱起了眉头,“我想他一定遇到了麻烦。”

李旺不无忧心地道:“我们就这样没有目的四处乱撞,总也不是个办法。”

“要想找到阿楚,我们必须还得下一盘棋。”

李旺有些苦笑不得: “大小姐真有雅兴。”

那的确是一盘棋:楚河汉界,经纬分明。

当李旺看到这盘棋的时候,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盘棋,棋盘占地数丈,横亘在两山之间。每个棋子都有磨盘大小,少说也有数百斤重量。远远望去,乌云覆盖,兵戈铁马,刀戟林立,似有千军万马隐藏于两山之间。棋盘上空虽不见人形,却隐隐有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距棋盘越近,杀气越浓。

待三人走到近前,泼墨般的将象士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地篆刻在磨盘石上。车马炮呼之欲出,咄咄逼人!

而在对方,兵车帅马,字体血红有力,似是将士战袍染血,显得异常悲壮!

三人逼近棋局,耳边传来阵阵声势浩大的轰鸣,时如千军万马在涌动,时如大浪滔沙在奔腾,说不出的诡异壮观。

三人正自骇异,却见一个人恰似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帅石上。

这人一身青衫,垂首散发,面颊隐在乱垂的散发里,看不清长相。从他乌黑的发丝上可以判定,这人年纪不是很大。

青衫客现身而出,棋局中传来的怪响突然静了下来。

李旺犹自发呆,忽听花迎凤在叫:“李旺你想做什么?”

李旺来看结巴,却见结巴已笑嘻嘻地坐在了一门大炮上。

“我喜欢骑马。”李旺说着跃上了磨盘马。

花迎凤摇了摇头,叹道:“本姑娘喜欢用炮。”

李旺笑道:“马之千里,伯乐相之。”

花迎凤闪身跃上磨盘将,扬声道:“请!”

青衣人似乎抬了抬头,轻轻挥了挥手。三人的耳边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只见青衫客眼前的那个少说有数百斤的磨盘炮,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凌空飞起,“嘭”地一声落在了他的相顶上,顿时大动震颤,尘土迷漫。仅此一手,惊得三人呆了半晌。

“当头炮!”花迎凤皱着眉头,颇内行地道,“这正是本姑娘的绝活。”

李旺暗暗称赞:“大小姐还真有两手。”

李旺心中正感宽慰,忽听花迎凤大叫道:“飞象!”

“飞……飞象?”李旺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花迎凤白了他一眼:“不飞象难道跳马?”

“当头炮,马儿跳。”

“跳个屁!飞象!”

李旺好似废了很大力气,才将那个重有数百斤的磨盘象搬到象位上。

李旺的磨盘象还没放稳,突听头顶呼呼生风,对方的大炮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李旺惊叫一声,撒腿就跑,双脚还没来得及踏上石马,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回头再看,花迎凤的七步卒已被大炮碾为湮粉!

三人躲闪不及,被大炮落地扬起的尘埃弄了个灰头土脸。

花迎凤惊得面如土色,失声道:“怎么办?”

李旺骇得张大了嘴:“大……大小姐……你……你到底会不会走棋?”

花迎凤惊魂稍定,气急败坏地道:“当然!结巴,把他的炮打掉!”

“怎,怎,怎么打?”

“你不是炮吗?”

“是,是,是,是。”

“打呀!”

李旺与结巴登时苦笑不得。李旺苦笑道:“大小姐,你干脆将他的老帅用炮轰去得了。”

花迎凤搔搔头:“没,没这么快吧?”

李旺叹道:“想不到大小姐也觉得太快了。”

花迎凤脸上一红,啐道:“我是大将军,你们都要听我的。”

“小的如果听你的,再来一炮,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胡说。这不是有个象挡着吗?”花迎凤话音未落,忽听四周炮声隆隆。

三人循音望去,只见那些石卒石马突然间隐匿不见,取而代之是盔甲着身,金戈挚手的浩荡军队。花迎凤认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揉了揉。

果见金戈铁马,杀气腾腾,扑天盖地而来!花迎凤下意识地转身想跑,身后黑沉沉乌蒙蒙,哪里还有返回的路?

花迎凤惊恐之极,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她不叫还好,这一叫引起天地间的一片刀光剑影,紧接着人喊马嘶,直让人胆颤心惊!其声势之浩大,宛如两军对垒,蔚然壮阔!

就在花迎凤骇的七魂丢了六魂之际,突听李旺大叫一声:“支士!”李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将身边的一个黑士移了上去。

说也奇怪,黑士一经移走,对方的千军万马的逼人气势似乎减弱。随后花迎凤又听到轰隆隆一阵响,凭着先前的感觉,花迎凤猜测对方又在移炮。

“跳马。”李旺又一声大叫,花迎凤随即看到对方的大炮从眼前消失。大炮一经退回,对方压境的军队伴随着战马的阵阵嘶鸣,悉数退了回去。

花迎凤心头重石移走,心情顿觉舒畅了许多。

花迎凤顾不得去看李旺又走了什么子,四下张望,苦觅脱身之计。却见四周烟雾迷漫,战火熊熊,而她觉得自己已不是站在一块石头上,而是坐在战车里。这辆战车竟然像极了楚胜风留给自己的那驾马车。

花迎凤浑浑噩噩地站立,耳边充斥两军交战的呐喊,鼻子里感受着硝烟与尘土混合的味道,看着自己或者对方的将士成片地倒在战车里,马蹄下,或在炮火中化为齑粉。

这那里是在下棋,明明是在进行一场战争!她试图制止这场战争,却不知如何去做。她想喊叫,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她试图逃脱,却不知出路在何方。

战斗越来越激烈,所有的声音交织,构成了喧嚣与躁动的海洋。花迎凤这时才明白,在这场战争之中她是多么的渺小。

战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花迎凤只觉头昏眼花,不由自主地委顿在车厢里,接着心头阵阵烦恶,于是就开始了呕吐。

她不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是否被李旺瞧见,只看到全身血污的结巴在自己身边来回跑动,像是在砍杀着扑到自己身边的敌人。李旺没有呆在自己身边,他的身影似乎已被对方的军队埋没,唯有他歇斯底里的叫声还在耳畔回荡。

她深知自己已被围困,身下的战车不停地上下颠簸,驾车人还是结巴。

“将军!”战马嘶鸣,刀剑撞击之声,兵卒的呼喊声,大炮的轰鸣声都不能阻止青衫客的这声怒吼。

花迎凤听到这声怒吼之后,就看到自己的兵卒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倒下。然后她又看到一驾火红的大炮,一辆染血的战车,一匹赤焰马将自己围在当中,自己孤伶伶的随时都会被大炮炸得粉身碎骨!

花迎凤想象着被战车被战马碾成齑粉的将士,一种死亡的恐惧瞬时充斥了她的大脑!

“不──!”花迎凤歇斯底里发出了一声哀嚎。

不知是花迎凤的这声哀嚎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天地间突然间静了下来,那杀气腾腾,人喊马嘶的战局瞬间销声匿迹。花迎凤眼前那血肉横飞的战场,恰似凭空失踪了一般。

一切又恢复了清明,花迎凤这才看清自己依然坐在石将上,只是这个石头已不在原位,而是到了象位上。她的士象早已没有了。不但士象没有了,她的棋子只剩下了李旺的马和结巴的炮。

在她的周围,有着对方的车马炮,而那个红色的石帅,被一仕一相围住动都没动,只是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李旺和结巴身上哪里有什么血迹?二人全身汗透,灰头土脸,看上去万分狼狈。

花迎凤从磨盘石上站起,惊魂未定地道:“刚才是在打仗吗?”

李旺和结巴互视一眼,李旺苦笑道:“比打仗还惊险十倍。”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在下棋,是在玩命。”

“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阵。”

“什么阵?”

“将军。”

花迎凤心有余悸地道:“这个将军真要命。”

李旺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结巴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好我们都活着。”

第二十章 落梅轩

帅石被鲜血染红,看上去十分醒目。

李旺好奇之下,俯身查看,皱眉道:“这人受了伤。”

“伤,伤的不轻。”一向不爱说话的结巴开了口。

花迎凤不屑的道:“他怎会受伤?谁能伤的了他?”结巴苦苦一笑,不再吱声。

李旺忍不住好奇:“此为何人?武功竟然这般高明?”

“他就是落梅轩的大少爷。”

“楚大少?”李旺吸了口气,难怪……”李旺后面的话是,难怪他会饶我们不死。李旺自然想到,是因为花迎凤与楚胜风的关系,所以他们才得以活下来。

李旺心中却十分纳闷:楚大少因何受伤呢?

穿过将军阵,沿着进山的小路向里走,在丛林掩映之间,有一座庄园现出。

这是一处颇具规模的庄园,只是日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门前的两尊石狮经过日晒雨淋,业已面目全非,庄门破损,房檐蹋陷,一派凄凉景象。

由庄门往里看,庄内生有高人过顶的杂草,草中鸟鸣虫啾,显然好久没有人居住了。

花迎凤看到这个庄园,整个人都呆了。

李旺见花迎凤神色有异,禁不住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地方?”

花迎凤愣了半晌,终于恍过神来,眉头一蹙,忽道:“落梅轩号称天下第一首富,你说到底是真是假?”

李旺一怔,笑道:“都说楚胜风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此事怎会有假?”

“如果我说此地就是落梅轩,你们信也不信?”

李旺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

看结巴和李旺的面部表情,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这里会是号称天下第一首富的落梅轩。

花迎凤却出奇地平静:“这里就是落梅轩。”

就在李旺和结巴惊愕之际花迎凤风一般地冲进了落梅轩。

天下第一首富落梅轩为何成了这般模样?也许只有找到楚胜风才能把谜底揭开,所以二人毫不犹豫地紧跟而入。

一行三人庄前庄后绕了无数个圈子,找遍了每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几乎将庄内的杂草踏平,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然而花大小姐依旧不死心,还想四下寻找。

李旺叹气道:“这个地方一眼就能看出,已经好久没人住了,楚胜风肯定不会藏在这里的。再说,他如果知道大小姐来找他,还不急着出来见你?”

“你说这个地方没有人住吗?”

“如果有人住,哪里会有这多的鸟呀兔?”

“我问你,楚大少住在哪里?”

“也许他是刚来的。”

“你错了。楚大少一直守着那盘棋。”

“大小姐如何得知?”话一出口李旺就发觉自己很傻。这儿即是落梅轩,楚胜风一定曾经带她来过。李旺觉得奇怪的是,花迎凤好像也并不清楚落梅轩已成了这般模样。

花迎凤确定了他的疑问:“我来过几次,都被那盘棋挡住。如果不是你们帮忙,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落梅轩竟是这个样子。”

李旺眼光一亮,道:“只因落梅轩早已衰败,楚家不想让外人得知,所以才会布下将军阵,目的是想让那些来此的江湖人士知难而退。”

花迎凤神不守舍地道:“阿楚一直都在骗我。”

李旺道:“他不但骗了你,还骗了天下人。”

“我一定要找到他!”花迎凤的语气很果绝,“要我找到他,一定有他的好看。”

每次听到花迎凤坚决的声音,李旺就不禁心中凛然。李旺搞不明白,内心深处为何会生出这种莫名的恐惧。

李旺吸了口气,故作平静地道:“大小姐确信楚胜风会藏起来?”

“我不知道。”花迎凤摇了摇头,“但我敢断定楚大少藏在落梅轩的某一个我们还没有找到的地方。”

“为何我们一定要找楚大少的藏身之地呢?”

“只要找到那个地方,说不定就能找到楚家的其他人,如果找到楚家人,自然就能知道楚胜风的其它藏身之地。”

李旺好奇地道:“难道说楚胜风躲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躲起来,为何不出来见我?”

花迎凤一问一答,思维显得异常活跃。李旺即刻做出判断:“花大小姐绝对不是个傻子!”

当李旺下这结论的时候,突觉背上冷气直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也许被抛弃的女人都会变吧?”李旺心中又想。

三个人分成了三路,又在落梅轩里搜索很久,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花迎凤见结巴看着庄内的那口水井发呆,凑上前来问道:“有情况吗?”

李旺跟着凑了过来。

井边有一个业已腐烂的水桶,摇橹上的绳索布满灰尘,稍稍用力,就会成灰,很显然这些东西长时间没有人用了。

井水清彻透明,三人的影子映在了水面。花迎凤蓬头散发,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一般,而结巴和李旺的样子更是惨不忍睹。

花迎凤失笑道:“你们两个死人,看到人家这个丑样子也不吱一声。”说罢,就以水面作镜子,仔细的打扮了一番。顺手在井壁上摸了一把,手指上随即沾满了灰尘,不用说这口井也是长时间没有用了。

处处留意花迎凤一举一动的李旺看到花迎凤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紧。

“这口井有什么好看的。”花迎凤十分失望,“也许楚大少真的不住这里。”

三人走出不远,忽听李旺叫道:“不对!”

花迎凤倏然转身:“哪里不对劲?”

“那口井。”李旺惊喜地道,“那口井有问题。”

花迎凤急切地问:“井有什么问题?”

“井里的水有问题。”

花迎凤秀眉一紧:“水?水有什么问题?”

“水不该那么清澈。”

“对呀!”花迎凤欢叫一声,抢步来到井边,指着井中水道:“一口长时间没人用的水井,井水中怎能连点灰尘连片落叶也没有?”

眼见喜出望外的花迎凤,李旺不禁有些得意,暗道:“大小姐虽说有些小聪明,终究不及我李旺。”李旺洋洋得意地来看结巴,却见结巴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嘲讽般的微笑。李旺心念一动:“结巴为何发笑?”

李旺犹自胡思乱想,忽听花迎凤叫他:“李旺,你下去瞧瞧。”

“我?”李旺苦着脸,“为何又是我?”

水是冰冷的。

李旺吸了口气,沉入了井底。

花迎凤和结巴在井边等到了大半个时辰,直等得花迎凤心急如焚,一个劲地骂李旺没有。忽听水面“哗啦”一声响,李旺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

花迎凤不等李旺从水里出来,迫不急待地道:“怎么样?水底有人没有?”只见结巴咧了咧嘴,像是要失笑的样子,最终还是强行忍住。

李旺爬出水井,欢叫道:“你们快看,我找到了什么?”二人定睛细看,结巴手中举着个瓷瓶。

“上等的竹叶青。”李旺笑着解释。

花迎凤啐骂道:“鬼东西,下面有什么?”

李旺抹把脸:“一个酒窖。”

“还有呢?”

“酒。”

花迎凤气不打一处来:“姑奶奶是问井底有没有人?”

“有人。”

“什么人?”

“死人。”

花迎凤顾不上自己是个女儿身,“扑嗵”一声一个猛子扎到了井里。

李旺与结巴不禁面面相觑。

井不是很大,井水也不是很深。

李旺先入的水,结巴却比他先到了井底。

李旺水性不错能踩水,而结巴却像一块极重的大石头迅速沉入了井底。这使得李旺大为好奇:“结巴同我一般高大,何以比我重呢?会不会是那条铁链的原因?”

在井底,有一扇打开的门,那是一扇足以容纳三四个人一齐进出的门。由这扇门向上游,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当三人游到甬通的尽头,也就到了井水的尽头。

三人钻出水面,各自长吁了口气,顿觉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扑鼻而来。

“好酒。”结巴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李旺抖落身上的水珠,笑道:“这个酒窖里各种好酒都有,兄台大可一醉方休。”

结巴的眼中眼出贪婪的光茫,“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咧着大嘴嘿嘿地干笑起来。看他的样子,唯有美酒才是他的最爱。

“人呢?人在那里?”花迎凤显然对酒不感兴趣。

这是一个藏酒颇非的酒窖,人就躺在酒柜的最底层,在他身侧摆着无数个空酒瓶。这人匐匍在地,看他头发花白,年纪已是不小。

花迎凤小心翼翼地弯下身来,伸手给老人翻了个身。酒窖中顿时传来花迎凤的一声尖叫:“老头子!”

花迎凤叫声未停,突地传来“啪”地一声响。李旺吓了一跳,却见结巴的身前有个酒瓶已跌的粉碎,酒洒的遍地都是,酒香在酒窖中迷漫,愈加加重了酒窖的酒气。

“他还没有死。”花迎凤显得无比激动,“他,他只是喝醉了。”

李旺叹气道:“如果有人能把傲剑酒狂杀死,那才是奇闻一件。”

花迎凤拍拍胸口,嗔道:“都是你小子乱讲。”

李旺笑道:“老头子难道不是醉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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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08:08: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部悬疑小说一开局就知道结果,这样的小说难道会吸引人?我所表达的文章主题是:你亲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欢迎大家继续!谢谢!不要忘了把感觉写出来,走走央央好同志呀,抱抱.

我在起点贴到了三十章,大家如想知道后面就去哪儿瞄瞄.来古武的时间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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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4 09: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暈倒,

樓上的,應該一下子發多貼啦!!!

干嘛不一起全都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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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8:2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盟主令的秘密

这个酒窖吃喝穿住一应俱全,李旺是个不错的厨子,又有上等的佳酿,三人在酒窖里尽情地享受了一番。

老头子醒来的时候已是当天的深夜时分。

“酒,酒,酒。”这是老头子醒来的第一句话。

花迎凤一直守着老头子,没有离开半步,即使她全身湿漉漉的。

听到老头子叫酒,花迎凤欢喜不尽地盯着老头子大声叫嚷:“老头子,老头子,我是迎凤呀。”

老头子醉眼朦胧,说话已不利索:“你……你叫迎凤?”

“是呀,我是迎凤呀?”

“嗯。迎凤。我知道了。酒呢?”老头子四下张望,看他的样子并不认识花迎凤。

花迎凤大惊失色,双手捉住老头子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道:“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呀,我是迎凤。”

老头子不耐烦地把花迎凤的双手驾开,怒道:“老头子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般折腾。你是迎凤,我已经知道了。”

花迎凤欲哭无泪:“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头子好似记不得我了。”

李旺一拍大腿,动容道:“无泪花!”

花迎凤脸色煞白,失声道:“难道说老头子中了毒?”

“酒,酒,酒。”老头子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向酒柜走去。但因纵酒过度,他的身体已是十分虚弱,脚下踉踉跄跄。

结巴的眼珠是红的,像是喝酒过多的缘故,见老头子蹒跚近前,伸手把一壶酒递了过去。

老头子眼光放亮,一把抢了过去,仰头就往口中倒,片刻喝个精光。老头子毕竟上了年纪,这种喝法显然大大超出了身体的负荷,过不久双目尽赤,瘫软在地。

结巴看着老头子醉酒的样子,面上神色时而愤恨,时而怜悯,时而痛苦,时而兴备,让人捉摸不定。

李旺摇头叹气:“大小姐,你没弄错吧?”

花迎凤瞪眼道:“你说什么?”

“傲剑酒狂乃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老头子这副尊容哪里……哪里有半点傲剑酒狂的样子?”李旺摇头叹道,“说他是个酒鬼还差不多。”

“他,他,他的武,武,武功是,是不是被,被人废了?”结巴结结巴巴地问。

李旺一怔,心道:这句话像是结巴说话最多的一次。

“不可能!”花迎凤即刻表示异议,最终忍不住好奇,伸手在老头子身上好一阵摸索。

“咯咯咯,哈哈,嘿嘿嘿……”老头子醉酒中传出一阵大笑,“别,别,别,老头子怕庠。”

“你叫老头子?”花迎凤宛如发现新大陆,惊喜交集地问。

“我老了,自然是老头子。”老头子白了她一眼,“你小,当该是小娃儿。”

花迎凤不死心:“你如何到了这里?”

“楚胜风送老头子来的。”

“楚胜风?他还记得楚胜风!”花迎凤欢声大叫,“你们听到了吗?他在说楚胜风。”

“那个傻小子说我是他师父,老头子哪里有个不会喝酒的徒弟?”老头子摇头叹息。

三人面面相觑,花迎凤沮丧地道:“看样子老头子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只……只是老头子筋骨未断,并没有武功被废的迹象。”

李旺道:“并非唯有折断筋骨才算废掉武功。天魔会的化功大法,葛姥姥的散功香都可将武功废掉。”

老头子身子一颤,忽道:“酒里有散功香。”

李旺大吃一惊:“谁的酒有散功香?”

“我的酒。”

花迎凤大奇:“谁给你的酒?”

“楚胜风。”

花迎凤动容道:“你怎地知道?”

“楚胜风讲的。”

李旺愕然道:“即是楚胜风下的毒,他又为何将此事告诉你?”

老头子一脸迷茫:“散功香是毒吗?我为何没有被毒死?”

李旺叹气道:“老头子中毒之后,以前的事都已记不得了,他所记得的只是中毒以后的事,所以楚胜风才敢将此事告诉老头子。”

一席话分析的头头是道,三人一齐点头。

李旺近前道:“你叫老头子?”

老头子瞪他一眼:“废话。”

“你喜欢喝酒?”

“当然。”

“如果我把酒倒在水里,你是不是就没有酒喝?”

老头子奇道:“你为何要把酒倒掉?”

李旺嘻嘻一笑,拿起一个酒瓶就往水中倒。老头子怪叫一声,起身来抢,李旺顺手一推,老头子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老头子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得好死的……”

李旺怒声喝止:“住口!”

老头子不依不饶:“你算什么东西,叫老头子住口就住口。”

李旺冷笑道:“你再不住口,老子将这儿的酒全部倒掉。”这一招确实管用,老头子即刻闭上了嘴。

李旺道:“楚胜风为何要把下毒之事告之于你?”

老头子犹豫道:“老头子一定要说吗?”

李旺道:“你如果不说,我就会……”说着又拿起一壶酒,作势欲倒。

老头子忙道:“因为有鬼。”

李旺一怔:“什么鬼?”

老头子瞪着李旺:“要你命的恶鬼。”

李旺怒道:“你再胡言乱语,老子……”抬手便欲倒酒。

老头子抢着道:“老头子从不胡言乱语。”

花迎凤俯下身来,和颜悦色地道:“鬼在那里?”老头子看看李旺又看看花迎凤,欲言又止。

花迎凤柔声道:“不用怕,他不敢倒你的酒。”

老头子道:“鬼在墙里。”

李旺失笑道:“胡说八道。”

花迎凤道:“鬼怎会在墙里呢?”

“墙里有个六只眼的鬼。”

李旺身子一颤,失声道:“快活巷的鬼墙!”

老头子喃喃而语:“快活巷?嗯,是快活巷。”

花迎凤继续追问:“快活巷的鬼又怎么了?”

“鬼的眼睛没有了。”

花迎凤身子一颤,动容道:“眼睛去了哪里?”

老头子抓耳搔腮地想了很久,忽道:“酒呢?”

花迎凤慌忙将酒递给了他。老头子灌了几口酒,这才道:“眼睛被挖走了。”

花迎凤迫不急待地道:“谁挖的?”

“鬼。”

李旺苦笑道:“鬼怎会挖自己的眼睛?”

老头子自言自语:“如果有人能将鬼的六只眼睛放回去,鬼就能帮他实现两个愿望。”

李旺连连摇头:“简直一派胡言。”

花迎凤皱眉道:“鬼眼现在何处?”

“在令里。”

“什么令?”

“天灵令。”

花迎凤紧盯着老头子:“天灵令是什么东西?”

老头子道:“楚胜风说是个夜叉。”

李旺失笑道:“老头子一定喝醉了。”

花迎凤淡淡地道:“他没醉。”

“难道……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李旺一脸的怀疑。

花迎凤点头道:“是真的。”

李旺将信将疑:“何以见得?”

“盟主令是不是有三面?”

结巴忽道:“有,有,有三面。”

花迎凤扫了他一眼,道:“每面令上都有一个生灵,每个生灵都有一双眼睛,加起来岂不刚好六只?”

李旺骇然道:“不,不会这么巧吧?”

花迎凤苦苦一笑:“难怪唐瞎子的天寻令上的哮天犬会少了眼睛。”

“眼睛去了哪里?”

花迎凤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如果我猜得没错,眼睛应该在楚胜风手里。”

李旺满面迷惑:“眼睛怎会在楚胜风的手中?”

“唐瞎子死的那天夜里,我害怕就留在车厢里。呆在车里,我却更加害怕,于是我就跑了出去。当我赶到现场时,唐瞎子就死了。高老头从唐瞎子的身上取出一面令,但令上眼睛已经没有了。”

李旺皱眉道:“你是说,令上的眼睛已被楚胜风取走了?”花迎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李旺不解地道:“楚胜风为何要瞒着你呢?”

花迎凤的脸色登时变得一片苍白,冷冷地道:“难道你不觉得楚胜风瞒着我的事太多了吗?”

李旺苦笑道:“如果天寻令在楚胜风的手里,楚胜风岂非已有四只眼睛?”花迎凤紧咬双唇,一言未发。

李旺眼光一亮:“如此说来,唐瞎子生前所开的玩笑也是真的?”

花迎凤叹了口气:“所以他就得死。”

“阎王秦,唐瞎子之死莫非都与鬼的那两个愿望有关?”

“如果鬼真的能助你实现两个愿望,他们因此而死又有什么稀奇?”

李旺愕然道:“这岂不足以说明,鬼能帮你实现两个愿望的传说是真实的?”

花迎凤点头道:“这就是盟主令的秘密。”

李旺叹道:“真想不到,盟主令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花迎凤悠悠地道:“你说那个连做十七宗大案的白衣人会是谁?”

李旺迟疑地道:“我,我猜不到。”

第二十二章 迎凤醉酒

既然天神地魔的传说是真实的,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白衣人之所以在武林连做十七宗大案,目的只有一个:引起武林盟主燕漫天的注意。

燕漫天为了追查真凶,天灵、天寻、天机,三令并发,盟主令得以在武林现身。白衣人目的实现,然后销声匿迹,再在暗中搜集三面令,只要三面令到手,六眼魔的眼睛自然而然地会集中在一起。这样一来,白衣人实现自己愿望的想法也就会得逞。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阎王秦、唐瞎子,甚至在秦家寨死的其他人,死因已不在是谜。

剩下的问题是,是谁暗中操纵了这一切?

事实上这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除了楚胜风还能有谁?

只有楚胜风才有机会接近老头子,只有楚胜风才能下毒。

楚胜风为何要对他的就业恩师下毒?

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得到天灵令上的魔眼。

包藏祸心的楚胜风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所以杀了给他无影梅花的葛姥姥。所有的迹象都足以证明,楚胜风就是整个迷案的幕后策划者。

李旺之所以不敢在花迎凤面前说出楚胜风的名字,实因花迎凤与楚胜风之间的关系。

李旺虽然昏沉沉的,但他的头脑绝对是清醒的。

李旺对自己喝了这么多酒,头脑依旧能够做出这么清醒的推断,感到十分满意。

李旺伸手在身子下摸了摸,压在他身下的是一块圆石。圆石上的帅字凹凸不平,上面的血迹业已干枯,隐隐有些血腥之气。干枯的血迹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已无法分辩哪是血迹哪是夜色。

“到底是谁伤了楚大呢?”李旺在帅字上摸索,暗暗地想。

想不透的事情,李旺的做法是不去想。然而这个问题一直索绕着他,似乎楚大之伤隐含一件极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也挥抹不掉。

李旺不清楚自己躺在这块石头已有多久,他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脑袋越来越沉重,睡意也越来越浓。

“那壶状元红最少也有六十年。”李旺眼望漫天星斗胡思乱想。

花迎凤一手举着个酒杯,一手扯着结巴的衣袖,醉眼惺松地叫着:“干,干杯。来,来来,再干一杯。”

花迎凤递过来的虽然是个空杯子,结巴还是把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结巴酒喝了不少,黝黑的脸膛泛起红光,眼光却是越来越亮。

“痛,痛快!”花迎凤一边大声叫着,一边举起了酒壶,于是结巴的酒杯又满了。

花迎凤举着酒壶的手臂绕着酒桌转了个圈子,瞪着眼四下搜索:“老……老头子……李……李旺呢?”

结巴的目光落在了桌子底下的老头子,老头子怀里抱着个酒壶,像瘫烂泥似的倒在地上,嘴里的唾涎就像小孩子流出的长长鼻涕,由嘴角挂在胸前。

结巴嘴角露出一丝复仇后的快意。

“找,找出口。”结巴把杯中酒倒在嘴里,闷闷地说了一声。

“找出口”是花迎凤喝酒前的命令。

楚大既然以酒窖为家,绝对不可能每次都从水井里出入,所以说酒窖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最主要的要,她花大小姐绝对不能像个落汤鸡一样离开这里。

花迎凤要喝酒,并不是要与老头子辞别,而是心情不好。

自己深爱的人,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之事,她怎能不痛心?

陪着此时的花大小姐喝酒,自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结巴和李旺在发脾气的花大小姐面前,哪个敢投机?

李旺已喝了不少。

如果不想似老头子那样倒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

找出口,找第二个出口,是花小姐的命令,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借口。无奈花大小姐左一杯右一杯地劝酒,一刻都不曾停过,所以他的借口一直没有生效,好在花大小姐去小解,他才得以跑出来。

在花大小姐手下当差,绝对不能含糊。所以李旺开动脑筋,拼尽全力终于找到了第二个出口。第二个出口就在帅字石下,找到出口,头脑昏昏沉沉,精疲力竭的李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下来休息。躺下来的感觉很爽,很舒适,至少可以去想很多事情。

星光依旧璀璨,夜色美好如初。只是李旺已不能欣赏,他的呼噜声过早地打破了这沉寂的夜。

“这……这……这个狗东西……临……临阵脱逃……逃……罚……罚他三大杯……”说着就给李旺位子前的酒杯倒酒,其实那个酒杯酒还是满满的,再给自己倒酒时,酒杯没有倒满,桌面被她倒满了,看样子花大小姐已经醉了。

“干!”花迎凤举着空酒杯和结巴对饮。

“你……你……喝……喝多了。”结巴的舌头也有些发硬。

“干!”花迎凤眼一瞪,结巴的杯中酒又见了底。

烛火残光,摇曳着二人交盏换杯的影子。陈酒佳酿,挥霍着花迎凤满腹心酸。结巴来者不拒,垂下头的最终还是花迎凤。

酒窖里传出了花迎凤压抑的哭泣。

结巴不停地喝着酒,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劝过花迎凤,他只用酒来发泄心中的苦闷。结巴的啜酒声,花迎凤的哭泣声一直在酒窖中持续。

花迎凤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容,谁见谁怜。结巴不敢与花迎凤的面对,只顾大口喝酒,那酒对他来说简直就像白开水。

突然,花迎凤倏然起身,扬手打掉了结巴的酒杯,酒窖中即刻传来一声脆响。

“楚胜风!”花迎凤纤指发颤,喷火的眼睛瞪着发愣的结巴,大声怒吼,“你不是花去十万两银子给你师父买了一栋豪宅吗?为何他现在却像死狗一样躺在这里?”

花迎凤脚下不稳,多亏结巴伸手将她搀住,这才不至于跌倒。

“滚开!不要碰我!”花迎凤摔开结巴的大手,身子一软,倒在椅子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声音由怒吼转向无奈又无助的抽泣。

“这些我都不怪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无泪花占有我……我的身子?”花迎凤的哭声越来越低,“只要你愿意……我……我随时都会给……给你……你……你为什么要……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花迎凤真的醉了。

结巴的眉头拧成一股绳。

“楚胜风你真该死!”结巴的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花迎凤挣扎着从椅子上起身,身子一软,眼看又要跌倒。结巴慌忙伸手揽住,花迎凤倒在了结巴的怀里。

“为什么……?”泪流满面的花迎凤像是在梦呓。

结巴粗糙的大手感触花迎凤软弱的身躯传来的热浪,一股飘飘如仙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结巴忍不住垂下头来,却见花迎凤羊脂般的脸颊泛着一抹绯红,娇羞无限,结巴心神为之一荡,接着全身涌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干……干杯……”花迎凤忽然叫了一声。

结巴慌忙别过头来,暗叫一声“得罪”,伸手把花迎凤揽腰抱起。

恰在此时,燃到尽头的蜡烛,心焰倒在烛泪之中淹灭,酒窖中登时变得一片漆黑。

结巴暗骂一声,摸索着找到花迎凤的房间,轻轻地把花迎凤放在床上。

结巴正欲起身,花迎凤的双手已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阿……阿楚……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结巴心慌意乱,忙道:“大……大小姐,我……”

结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清凉温润的感觉堵了回去,接着就有一样柔软润滑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结巴想挣扎,双手却不听使唤,顺势将花迎凤抱在怀里。

不一时,房间里由悉悉索索之声演变成粗重的喘息之声,时而夹杂着铁链发出的清响,在空气中慢慢飘荡……

第二十三章 睡美人

朝阳辉耀,这是一个平和的深秋之晨。

独孤我拖着长长身影,信步来到试剑堂的后花园。

月牙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位年过六旬的麻衣老人,二人目不斜视,相互对望。独孤我走到近前,二人面无表情地各自伸出一只手,把独孤我拦了下来。

独孤我不以为许,紧握在手中的一块铁片递到了其中的一个麻衣老人手中。

铁片两面锋利,是宝剑断成数截后其中的一块,断口处已生有暗红色的铁锈,看样子年岁已久。麻衣老人认认真真地看过铁片,交还给独孤我,伸出的手也就缩了回去。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唯有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独孤我朝二老微微颔首,跨步进入月牙门。

花园内绽开千姿百态的秋菊,争相斗艳,饶是好看。

独孤我无心欣赏群芳荟萃的秋菊,信步来到花园中的一座小楼下。小楼装修典雅,在群芳簇拥中显得极富诗意。

楼下俏立着两个颇具姿色的年少丫环,见独孤我近前,道个万福,齐声道:“奴婢叩见总堂主。”

独孤我摆摆手,和颜悦色地道:“倩儿情况怎样?”

身着桔黄色衣衫的少女接口道:“回总堂主的话,主人还是老样子。”

独孤我眉头一挑,轻轻点点头,举步上楼。楼上又有两个丫环守着,见独孤我近前一起施礼。

这是一处布置典雅的精舍,舍内有张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房门一经打开,就有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使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在房子靠窗处有一个架着白纱帐的卧榻,上面躺着一个白衣白帽的青年书生。

近前细看,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绝色佳丽。只见她长眉若柳,睫毛如钩,白里透红的肌肤保养的甚好,只是眼帘低垂,犹自酣睡未醒。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白衣女子的身上,使得白衣女子愈显娇柔。

独孤我似是怕吵醒了酣睡中的女子,脚步下意识地轻了许多。独孤我先是在床前透过白纱帐静静地看了白衣女子良久,然后卷起白纱帐,轻轻地坐在了床沿上。

独孤我充满爱怜的眼神目不转睛盯着白衣女子,柔声道:“倩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鬼门关找到了。我答应你,无论是谁,只要他有天魔眼,我都将不惜任何代价把它夺回来。到那时,你一定会醒过来,我们的伤儿也将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马车碾过地上的秋霜缓缓地向北行驶。

驾车的是结巴,骑马的是李旺,呆在车厢里的是花迎凤。

李旺的头发,外衣还是湿的。李旺并非刚从水里钻出来,而是一夜露宿,秋霜覆盖,醒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一路上结巴和花迎凤都不讲话,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李旺打个哈哈道:“真想不到,那个酒窖的出路就在那块石头下。”

没人搭理他。

“因为第二个出口在石头下,所以楚大才清楚是否有人擅自闯庄。这真是喝酒、睡觉、守庄三不误。哈哈……嘿。”没有人接话,他笑也笑得不自然。

李旺颇觉没趣,想找个感兴趣的话题,灵光一闪,想起了老头子,笑道:“大小姐,你说老头子是不是又喝醉了?”

车厢内传出花迎凤的一声闷哼:“我怎知道?”

李旺叹道:“小的从未见过像老头子那般嗜酒如命之人。”

花迎凤没吱声。

李旺十分没趣:“敢问大小姐,我们这是到何处去?”

花迎凤没好气地道:“本小姐又不是赶车的,你问我做啥?”

李旺策马来问结巴。结巴咧咧嘴,哭着脸道:“别,别,别凤林。”

李旺大为好奇:“我们去别凤林做甚?”

“老,老头子说,说楚,楚胜凤藏,藏在那里。”

别凤林。

两天后的这天清晨,花迎凤的马车来到了别凤林。

别凤林是一片竹林,别凤林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竹子好,而是因为别凤院。别凤院是家妓院,据说板娘江别凤,同破浪居的老板娘陆大脚是俩好姐妹。

别凤林在别凤院没建筑之前,只是一片无人问津的竹林,周边零星堆着几座孤坟。别凤院进驻之后,新坟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个不小的坟场。多出的坟墓少有墓碑,藏的都是别凤院内那些不愿为娼而被迫害至死的女子。

别凤林内建了数间精舍,号藏娇小筑,专门方便那些惧内的达官贵人而设。别凤林周边的坟场对藏娇小筑来讲,虽然大煞风景,更显出别凤林的独特之处。

花迎凤的车厢里传来“啪啪啪”三声脆响,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说真的,李旺有些不太习惯花迎凤这种叫停的方式。从落梅轩里出来,花迎凤一直用这种方式和结巴沟通。李旺虽然不清楚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听到花迎凤大叫一声‘停车’,心里会更舒服些。

李旺心里不舒服,也因为刚刚入城,撞翻一个婆娘的一篮子鸡蛋。一个地痞仗着李旺是外地人,强行替那婆娘出头。李旺不甘示弱,便这个地痞大吵了一架。

花迎凤为了息事宁人,赔了别人十两银子。李旺心中不忿:那个婆娘的一篮子鸡蛋绝对不值十两银子。以往的大小姐不是这样的。

花迎凤的行为越来越古怪,越来越难以相处。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李旺心中总是会想:“是不是我那天晚上喝醉了的原因?”

每想到自己像只死狗一样躺在石头上,清晨还是被自己的坐骑舔醒的那一幕,李旺的心中老大不自在:“那壶酒不是存了六十年,他妈的,少说也有六百年!否则绝对不会有那么足的后劲。”

花迎凤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花迎凤,结巴和李旺都愣住了。

花迎凤全身上下一片雪白,与她羊脂如玉的肌肤相映,宛如超凡脱俗的白衣仙子。二人同花迎凤日日相处,从未见过花迎凤如此着装,今晨甫见,怎能不令二人惊愕?

当花迎凤的身形从眼前飘过,李旺心中不禁一沉。花迎凤的身上赫然隐含着一股侵入骨髓的肃杀之气!

目注花迎凤的背影,李旺的心中直嘀咕:“难道这就是那个有说有笑,有哭有闹的大小姐?为何大小姐换了件衣服,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花迎凤一言不发地入了竹林,一袭雪衣与碧绿的竹林相映,显得十分醒目,跟在她身后的结巴和李旺,永远不必担心自己会走失。

尾随花迎凤急奔中的李旺,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件什么东西。李旺冥思苦想,灵光一现:“声音!”李旺觉得少了的东西,原来是结巴脚下铁链发出的那种声音。

声音听习惯了,突然间消失,自然有些不习惯。

李旺四下张望,眼前那里还有结巴的影子?

李旺的脑筋急转,也不明白结巴为何会突然失踪,却见花迎凤已闪入林内。

结巴丢了,不能再丢了大小姐。李旺一个箭步,人已到了花迎凤的身后。林中错综复杂的竹子,根本没有阻住他如箭的身形。

竹林深处隐藏着数间低矮的精舍,精舍正中有一栋竹楼,隐隐有男女的欢笑声传出。

“难道说这里就是藏凤小筑?”李旺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就见花迎凤雪白的身影已冲上了那栋竹楼。

花迎凤急匆匆登楼发出的声响显然惊到了楼中人,欢笑声嘎然而止。花迎凤刚刚冲到房门口,“呀”地一声响,房门口多了一个蓝衫少年。

蓝衫少年与花迎凤打个照面,突如其来的震惊使他张口结舌:“凤……凤儿……是……是……是你……”

李旺听到了花迎凤冷冰冰的声音:“是我。”

蓝衫少年转首朝楼内欢声叫道:“小爱,是迎凤……”

第二十四章 楚胜风之死

这天清晨,陆大脚在两个老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后花园,缓步来到书房。陆大脚非常大度地挥了挥手,两个老嬷嬷知趣地退了下去。

书房里的书全都的崭新的,一点翻阅的迹象也没有。

一个成功的人,如果没有个书房,那么他绝对算不上一个真正成功的人。

这是陆大脚为之心仪的那个男人说的话,陆大脚把此话当成至理明言。所以,破浪居虽说是家妓院,书房绝对不能少。

破浪居的四大美女簇拥着长清子来到房门外,先后向长清子抛个媚笑,一起嬉笑着退了下去。

长清子飘飘然迈进书房,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想不到陆老板还是个风雅之人。”

陆大脚在太师椅上欠欠身,陪着笑脸道:“道长见笑了。”

长清子先在书房里兜了个圈子,然后找个椅子坐下,笑道:“不知陆老板喜欢那本书?”

“《孙子兵法》。”

长清子又是一愣,大拇指挑起,由衷赞道:“高,高明。贫道游历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有哪位女子对此书感兴趣,陆老板真令贫道刮目相看。”

“这个牛鼻子老道,竟然说老娘对书感兴趣。” 陆大脚心中暗骂,面上依然含笑,“道长对本院的服务可否满意?”

长清子双目微闭,意犹未尽地道:“破浪居四朵金花天下闻名,贫道得偿所愿领教四朵金花的高招,当真有生难忘。”

陆大脚娇笑道:“道长出手就是百两黄金,即使老身也会心动的。”

长清子眉毛一挑,冷冷地道:“莫非陆老板怀疑贫道银子来路不正?”

陆大脚淡淡地道:“破浪居认钱不认人,哪里还管他银子来路是正是邪?道长过虑了。”

长清子冷笑道:“陆老板最好不要忘了,我们有协议在先。”

“老身哪敢忘记?老身如果忘本,江湖中岂能还有老身的容身之所?”

长清子嘿嘿一笑道:“陆老板知道就好。”

陆大脚微微一笑:“道长远道来此,老身就顺便问问,不知犬子的武功进展如何?”

长清子道:“幻影之剑乃是天魔会震会三宝之一,幻影剑法非同小可。令郎武学奇才,现已有五成火候,假以时日,贫道必定不是令郎之敌手。”

陆大脚满意地点点头:“老身还有一事不明,还望道长见告。”

“但说无妨。”

陆大脚娇媚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长清道长,缓缓地道:“放眼天下武林,知道犬子修习幻影剑法除去道长之外,再无旁人。让老身奇怪的是,数月前竟然有人以幻影之剑为名在秦家寨重天楼里留宿,不知此事该作何解释?”

长清子干笑道:“陆老板岂不是怀疑贫道将此秘密泄露出去?”

陆大脚道:“不敢。如果此事非道长所为,那是再好不过。”

长清子信誓旦旦地道:“绝无此事。”

“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老娘信你。”陆大娘爽朗地哈哈一笑,顺手把案几上的一个大信封捏在手里。

信封装的东西像是不少,在陆大脚手中忽悠忽悠地来回颤动。长清子虽说稳如泰山地坐在凳子上,眼角的余光却随着信封的颤动而上下移动。

陆大脚叹口气道:“咏月她们四人跟了老身已有八年,突然要说分开还真有些啥不得。”

长清子愕然道:“四大美女将要何处去?”

“老身先前并不清楚道长也是喜极了她们四个,今日得见,才知道长乃性情中人,如果老身将她们送给道长……”

长清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失声道:“陆……陆……陆老板不……不是开玩笑吧?”

陆大脚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老身做事一向有分寸。念及她们四人曾替老娘出了不少力,也该找个好人家……”

长清子干笑道:“贫道乃是出家之人,该是无福消受。”

“这信封里就是她们四人的卖身契约……”陆大脚微微一顿,继续道,“道长能否出得起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长清道长满面怀疑,不屑地道,“难道她们仅值二百两银子?”

“想当年,老身花了二百两买下她们四人,按理说二百两卖出,老身也不算吃亏。但是现在,即使有人出二万两银子老身也未必肯卖。如把她们卖给道长,此事又当别论。”

长清子笑道:“别说区区二百两,就是两万两贫道也能拿得出。”

陆大脚含笑道:“只要道长把楚胜风的清息告知老身,别说二百两,就是把她们拱手送给道长,老身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长清子干笑数声,捋髯不语。

陆大脚继续道:“老身也清楚,道长即使得到她们四人,恐怕也无福消受。只因她们跟了老身足有八年,作为对她们四人这些年来的补偿,老身在荆州给她们买了一栋价值三万两银子的豪宅……哦,对了,不知道长知不知楚荆州是在何处?”

“湖北荆州?”

陆大脚轻轻点头:“听说荆州距武当不是很远。”

“不……不远。”

陆大脚眉头一挑:“试想一下,如果道长拿了她们的契约,那处豪宅还不是道长的?”

长清子“嘿嘿”笑道:“不知房子的契约现在何处?”

陆大脚抖了抖手中信封:“装在一起。”

长清道长从凳子缓缓起身,长吁口气道:“如果贫道猜得不错,楚胜风八成已经死了。”

“哧”的一声响,是宝剑刺入身体发出的声音。

藏凤小筑里传来一个女子喜出望外的叫喊:“是嫂子来了吗?三哥,真的是嫂子来了吗?”突听“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人摔在了地板上。

当李旺抢到楼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蓝衫少年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剑,剑柄在花迎凤的手中,剑身悉数刺入了蓝衫少年的胸膛。蓝衫少年已到嘴边的话,被这把短剑硬生生地割断。蓝衫少年脸上的惊讶和怀疑替代了来自身体上的疼痛。

房内地板上有个黑衣女子在挣扎呻吟。

看到这个女子,李旺更是吓了一跳。

黑衣女子脸上刀疤纵横,也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更可怕的是,她的双目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鼻子、耳朵包括嘴唇,凡是脑袋上多出来的东西悉数不见,白森森的牙齿裸露在外,看上去异常恐怖。这哪里是个脑袋?到不如说是一个披着秀发的骷髅头。

“你这个死人,还不过来扶我起来见见嫂子?”黑衣女子的声音却又出奇的悦耳动听。

耳闻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李旺冷汗直冒:“这哪里是藏凤小筑?简直就是间鬼屋。”

“死了!”陆大脚大吃一惊,“谁杀了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谁能杀他?”

长清子嘿嘿一笑,眼光落在陆大脚手上的信封。陆大脚把信封在案几上轻轻向前推了推。长清子腿未抬脚未动,手已按在了信封上。

陆大脚的手未松开,长清子叹口气道:“贫道虽同楚胜风交手百招,如不是这小子手下容情,贫道三十招之内就会落败。”

“武林中能伤了道长的人不多。”

“不多!”

“楚胜风却比道长早死?”

“要杀楚胜风无需武功。”

“用什么?”

“用情。”

“情能杀人?”

“这世上因情而死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像楚胜风这样的风流浪子又怎会因情而死?”

“武林中谁能置楚胜风死地?”

“好像不多。”

“但是谁最有机会杀了楚胜风?”

“你,你,你是说花迎凤?”

长清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陆大脚的手终于缩了回去。

“嫂子?三哥?”这几个字宛若晴天霹雳,花迎凤冷若冰霜的脸转瞬间变得异常难看,握剑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她那不停哆嗦的嘴唇,瞬间感染了全身。

蓝衫少年的嘴角被一抹难言的苦替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涌了出来。

剑是致命的。

蓝衫少年倒下之前,似乎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想对花迎凤说,不要把眼前的事告诉房里的人。确切地说,蓝衫少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倒下了。

蓝衫少年倒下的一刹那,李旺看到有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当李旺正在惊讶门缝里为何会多出一只手的时候,就看到结巴从门后闪了出来。

结巴的手扶住了蓝衫少年,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地板上。

就在李旺奇怪结巴何时到了门后的时候,就听到结巴对他讲:“他,他,他就是楚胜风。”

“不──!”花迎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双眼一闭,身子一软,“咚咚咚”整个人从楼梯滚了下去,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第二十五章 各行其是

坟是用来埋死人的。

假如从坟里钻出个大活人,你一定感到奇怪或者害怕。

别凤林边坟很多,却有人从坟里钻了出来。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四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四下无人,闪身躲到了林子里。

竹林中有一个锦袍蒙面人,蒙面人背伏双手,仰望天空。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欣赏秋风中飘荡的竹涛,又似在用心聆听鸟儿的啼鸣。

四人远远地站定,其中一个黑衣人恭声道:“大人,到时候了,动手吗?”

蒙面人置若罔闻。四人唯有耐心等待。他们没有听到蒙面人的命令,却听“轰”的一声,周遭涌起数百只鸟雀。鸟雀在林巅发出叽叽喳喳的惊叫,展翅高飞,瞬间扑天盖地,场面蔚然壮观。

待鸟儿散尽,蒙面人这才垂下头来,嘴里终于吐出一个字:“退!”

黑衣人稍作迟疑,退了回去。过不多时,就有为数不少的黑衣人从坟墓中陆续地冒了出来,就像是来自阴间的恶鬼,悄无声息。他们先后隐入林中,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

破浪居的秘室。

陆大脚用怜悯的眼神扫了四大美女一眼,叹口气道:“老娘准备出去走走,破浪居老娘已转给了钱大少。”

咏月失声道:“妈妈不做生意了?”

“老身年纪不小了,总不能老是干这一行。你们也都清楚,做我们这一行,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可……可是……我……我们……”留春支吾道。

“你们四个是老娘一手拉扯大的,就这样丢下你们,老身于心难安。所以,老身已在荆州为你们置办了一栋价值三万两白银的豪宅,希望你们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心心过日子。”

四大美女惊讶地张大嘴巴,很长时间没有合上。

饮花犹自不信:“三万两?妈妈在逗我们姊妹开心吧?”

“你们四个跟了老娘八年,觉得老娘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醉香啧舌道:“荆州离这儿可远哩?”

“八年前,老身就是从荆州把你们买过来的,这次送你们回去,也算是落叶归根。”

留春感激涕零地道:“妈妈的大恩大德,我们姊妹唯有来世为报。只是……只是……”

陆大脚笑道:“四丫头就是多个心眼。你是担心你们的卖身契吧?”

留春红着脸道:“女儿的心思还是逃不过妈妈的慧眼。”

“你们的契约不在老娘这儿。”

咏月动容道:“这……怎么可能?”

“你们要想堂堂正正地做人,还得做一件事。”

四大美人不约而同地想:“天上掉陷饼,哪里会有这等美事?”

陆大脚猜到了四人的心思,含笑道:“这次你们不是替老娘办差,而是替你们自己。”

留春道:“妈妈的话女儿听不懂。”

“可知你们的卖身契现在何处?”

“在哪?”四女齐声发问。

“长清子这个牛鼻子老道,见你们昨晚伺候得他舒坦,就喜欢上了你们四位。他以老娘是魔会后人作要挟,用老娘八年前买你们的价格强行买下你们。要知道,现在你们四人,有人就是出二万两银子老娘也是不会卖的。老娘乃是有子女的人,江湖中人如果知道老娘是魔家之后,这个后果你们是应该清楚的。”一席话说的四女频频点头。

陆大脚又道:“不过,老身还留了一手。那栋豪宅,房主是你们四人的名字,想来长清也不敢把你们怎样。只是长清此人工于心计,老娘担心,他会以卖身契作要挟,堂而皇之地把那栋豪宅占为己有。这样一来,你们不但奈何不了他,反而让他财色双收。”

四女如梦初醒,留春道:“到最后,我们姊妹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就是呀。”咏月随声附和。

醉香叹口气道:“这就是命啊。”

陆大脚扫了四人一眼,冷冷地道:“你们以为老娘是个容易被人威胁的人吗?”

留春道:“妈妈的意思是……?”

“明儿一大早,长清就会起程去荆州,老娘不想让他活着上武当。”

饮花狠狠地道:“这个牛鼻子见利忘义,好色成性,枉为名门正派之士,早就该死了。”

咏月道:“本姑娘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醉香道:“妈妈何不就地动手呢?”

“你想想看,长清这样的一个人,能活到现在,武功固然重要,最重要的却是心机过人。他突然得了这么多好处,自然会更加留心戒备。在这里动手,恐怕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就会被他查觉。唯有离开此地,远去荆州,荆州距武当不远,到那时,他只会担心自己的丑事会不会被武当弟子知道,哪里还有机会防范你们?”陆大脚微微一笑,“更何况现在你们已是他宠爱之人?”

“高明。妈妈高明。”四女交口称赞。

留香皱眉道:“长清武功超群,要想杀他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杀人无需武功。”

“用什么?”

“泪。女人的泪,胭脂的泪。”

留春松口气道:“女儿懂了。”

“以防万一,老娘安排张嬷嬷暗中保护你们的安全。”

“修罗刀张嬷嬷?”

“不错。”

醉香吃吃笑道:“要本姑娘杀男人,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特别是像长清这样的男人。”

咏月笑道:“牛鼻子的鼻子肯定不会再见了。”

留春叹气道:“没有鼻子的牛鼻子肯定是个瞎子。”

饮花咯咯笑道:“有谁见过没眼没鼻子没有耳朵的牛鼻子?”

醉香笑意更浓:“没有嘴巴的牛鼻子肯定没有人认得出来。”

四女齐声道:“那肯定是个丑八怪。”

明全大汗淋淋地从方姑雪白的胴体上滑下来,意犹未尽地欣赏着眼前的杰作。

方姑虽年过四旬,身体保养的甚好。高挺的乳房丝毫不逊于任何二八少女,平坦的小腹没有一点赘脂。只是雪白的胴体上多出数道抓痕,这是适才明全纵横驰骋的结果。

方姑额头上的香汗清晰可见,浓重的喘息足以说明她的确已使出了全身解数。看她微阖的双目,以及挂在嘴角的微笑,就会知道她对刚才的过程很满意。

明全修长的手指在方姑的胸脯上来回游动,引着方姑发出令人消魂的吃吃笑声。明全的手在方姑的肚脐上停住,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方姑的眼帘半闭,轻声道:“什么事?”

“你为何要杀我的老丈人。”

方姑睁开眼,冷冷地道:“老娘养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然不辞而别,想不到你却跑到秦家寨来娶妻享福,你说老娘生不生气?”

明全点点头:“此事我做的确实有些过火,所以我也就没有怪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方姑娇笑道,“再说,那个丑丫头又怎能配得上你。”

明全悠悠地道:“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总还是有感情的。”

方姑冷笑道:“自从你失踪之后,老娘就再也没做生意,八年来更是没让其他男人碰过。你为何就不多替老娘想想?老娘的这一片苦心又是为了谁?”

明全黯然道:“是我对不住你,但是……”

“但是什么?”方姑截口,气冲冲地道,“老娘不就大你十多岁吗?这又怎么着了。”

“你误会了。”明全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方姑一怔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钟小爱是我妹子。”

“什么?”方姑机伶伶打个冷颤,想从床上翻身,明全的手指已从她的小腹滑到了胸口,“嫡亲的妹子。”明全喃喃而语。

膻中穴是人体一大死穴。此穴一经被点,非死即残。方姑之所以不能翻身,实因明全的手指点在了她的死穴上。

“你──”方姑吐出这个字后,双眼翻白,再也没有动弹。

“你够狠,我也不赖。”明全的声音低沉,“在死囚牢里呆久了,每个人都会疯的。”

花迎凤再也没有见到楚胜风,因为楚胜风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坟墓里。

将楚胜风入土的是他的亲妹子楚小爱,帮忙的人自然是结巴和李旺。

花迎凤没有替楚胜风守灵,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更不见任何人。李旺煞费苦心地来劝说,差点被已近疯狂的花迎凤用菜刀砍死,还好李旺跑得快。

所以,再也没人敢来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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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8 18:3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京里来人

四个强壮的轿夫刚刚把轿子停在别凤院的门口,俏立在院子口的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一齐迎了上来。

“哟──是九爷,九爷不在后院放烟花,跑到前院来做啥?”唤作九爷的人还没来得及从轿子里出来,周边已充斥了四个女子的调笑声。

轿帘打开,里面滚出来一个白乎乎的肉团,赫然是个比常人矮了半截的胖子。此人脑袋缩在脖子里的赘肉里,米粒般的小眼只剩下一条缝,一双小手提着裤子,像是生怕裤子掉下来。

矮胖子从轿子里钻出来,已有两个女子搀他起来。矮胖子刚刚抬步,有个全身油垢的老儒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来人一边跑一边“九爷,九爷”地喊着。

矮胖子只得停下,等来人近前。来人一近身,一股刺鼻的羊膻味扑鼻而来。四个女子慌忙掩着鼻子向后退却。

矮胖子失去四女的簇拥,心中有气,小眼圆睁,没好气地道:“老油条,你满街穷哟喝什么?”

老油条喘息稍定,陪着笑脸道:“有人要见九爷。”

九爷懒洋洋地道:“何人?”

“京里来的人。”

“路子硬吗?”

老油条两只干枯的手掌紧握成拳,神色郑重地递到九爷眼前。

“人在哪里?”成九皱着眉头问。

“死胡同。”

死胡同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巷子,并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死胡同,而巷子的名字就叫死胡同。

这是一条穷人的巷子,又破又烂,两侧多是穷人开的店子,摆的摊子随处可见,显得整条巷子拥挤不堪。

老油条正是死胡同的一个老无赖,也是九爷的一个手下。

九爷真名叫成九,是这个镇子的地头蛇,仗着手下有点功夫,成了地痞恶棍、流氓无赖的头儿。穷人家图个平安,不得不对成九恭敬些,九爷的名讳由此而来。

九爷的轿子甫入死胡同,巷子口的人便与其打招呼,九爷则在轿中抱拳示意。“九爷,九爷”的称呼从巷口一直叫到高寡妇的门前。

成九从轿中出来,盯着高寡妇的大门暗想:“真想不到高寡妇同京里的人还有瓜葛。”

老油条扯着嗓子对着大门喊道:“年糕,还不快来迎接九爷。”

高寡妇对老油条这等心存非份之想的光棍来讲,无异于一块极想入口的美食。高寡妇姓高,年糕的外号由此而来。

老油条的叫声未停,大门里面走出来的不是高寡妇,而是两个黑衣人。黑衣人年纪都在三旬开外,面容冷削,不拘言笑。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黑衣人冷冷地道:“这位就是九爷?”

老油条忙道:“正是。”

黑衣人把成九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手一摆,作了个请的姿势。

成九眉头一蹙,稍作迟疑,迈步入内。老油条也想尾随,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了下来:“我家主人只见九爷一人。”

老油条只得停下脚步,尴尬地笑道:“好说,好说。”眼见成九在眼前消失,依旧不死心地踮着脚尖张望。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成九乐颤颤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他胸前鼓鼓囊囊地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成九一个箭步跨上轿子,叫一声“涮羊肉”,轿夫起步向巷内就走。

老油条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涎着脸道:“九,九爷,有没有小人的份儿?”

九爷在轿内哈哈一笑:“看你老儿报信有功,一起去吧。”

“呀──九爷,您可真是我的爷哩。”

死胡同的羊肉馆有很多家,最好的还得说长记。

长记的老板姓刘,据说是从京城里来的。刘老板就像是接亲爹一样将成九迎进了长记。成九这样的一个角色,巷子里的人不敢招惹,特别是像刘老板这样的生意人。于是成九堂而皇之地入了雅座,老油条和他的四个轿夫留在了外面。

成九吃的不少,老油条五人更是饿虎扑食。刘老板看他们的吃相,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店伙记凑到刘老板耳边小声问:“掌柜的,是不是还要挂帐?”

刘老板忧心重重问:“九爷总共欠了多少银子?”

“有一百两了。”

刘老板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忽听成九在叫他。“九爷您老有什么吩咐?”刘老板慌忙挤出一脸笑意,一阵风似的来到成九面前。

成九笑嘻嘻地道:“九爷前段日子手头有点紧……”

“您老甭客气。”刘老板说的声音极大,听起来却是异常苦涩。

成九拍拍刘老板的肩头,道:“瘪三这个臭小子最近没来捣乱吧?”

“托您老的福。”

“哦,对了,九爷在这里吃喝已有大半年,欠了不少银子吧?”

刘老板慌忙道:“多……不多,您老手头紧,就先用着。”

成九竖起大拇指,赞道:“刘老板就是刘老板,爽快!九爷我也绝不是那种有钱不还的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面值百两的,推到刘老板面前:“九爷在你这儿用了少说也有这个数吧?”稍稍停顿又意味深长地道,“九爷我可是个明白人。”

刘老板想不到成九身上带有这么多的银票,更想不到成九是来还债的,愣了半晌,方才恍过神来,脸花绽放,激动不已地道:“用,用不着这么多,您老省着点。”

“算了,你刘老板也是个实在人,多出的那些就给丫头置办两件衣裳。”刘老板这才千恩万谢地收起银票。

成九瞅瞅四下无人,小声地道:“九爷向你打听个人,不知刘老板听说过没有?”

刘老板忙道:“您老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听说刘老板在京城里给宫里一个公公做过事。”

“小的是刘公公府上掌厨的,只因小的是他家本姓,这才多了些照顾。”

“哦,刘老板既在京城里做过事,可否听说过宫中有赵德洪,钱中运这两位大人?”

刘老板动容道:“赵、钱两位大人那可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呀。”

老油条吃饱喝足,呆在门口等着成九,过了良久才听到刘老板送成九的声音:“九爷您慢走,您,您老小心点脚下。阔嘴张,快给九爷让让道。”

老油条凑到轿边笑嘻嘻地道:“九爷,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通知瘪三陈七他们两个,就说爷在院子里候着,让他们快点,爷急着呢。”

“好嘞。”老油条吃饱喝足手脚特别麻利。

院子就是别凤院。成九无家无口,靠手下搜刮来的银子在别凤院的后院租了一间房子,养了个叫烟花的妓女。

烟花正在前院接客,后院到也安静。

瘪三和陈七急匆匆地闯进了后院,顾不得寒暄,急急的问:“九爷您老有什么吩咐?”

成九给二人让了座,这才问道:“老七,听说前日弟妹的一篮鸡蛋被辆马车撞烂,人家还赔了不少银子,不知可有其事?”

陈七笑道:“想不到九爷这点小事也是一清二楚。那天小的不在场,多亏三哥帮忙。”

成九转首来问瘪三:“你对那些人还有印象?”

瘪三想了想道:“驾车的是个结巴,说话不多,听不出是那里的。骑马的口音像是秦家寨那块地的。马车里是个女的,一直呆在车子里,长的什么样子却没看清。那女的出手很大方,赔了十两银子。”

陈七插话道:“都是三哥的功劳。”

“弟妹的那篮子鸡蛋值几个钱?”

“不到一两银子。”

成九叹气道:“人家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这伙人来历不简单哩。”

瘪三奇道:“九爷对他们有兴趣?”

成九摇头道:“有人对他们感兴趣。”

“什么人?”

“京里来的人,还是宫里的侍卫。”

二人大吃一惊:“九爷怎地如此清楚?”

“九爷我在刘长记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假不了。”

二人将信将疑地道:“让九爷做事的人真的是宫里的人?”

“还有一个人,呆在里屋,我自始至终就没见过他的面,听口气是这些人的首脑。年纪已经不小,好像还受了伤。”

瘪三道:“他们可是要九爷帮忙打听这三人的来历?”

成九摇了摇头:“不是打听他们三人,而是打听另外一个人。”

第二十七章 落梅轩的故事

楚小爱走了,带着一身的创伤走了。

眼望楚小爱的马车在视野中消失,李旺和结巴一起长叹。

“我从未见过这么坚强的女人。”李旺感叹道。

结巴不太爱说话,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在妓院里被称作金字招牌的女人其长相可想而知。但是现在,代表女人美貌的那张脸,确切地说那颗大好头颅,除了头发还保留着,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坚强地活了下来,她自然会得到二人的尊重。

李旺有些担心地道:“我们将那马车强行送给她,不知道大小姐会不会发脾气?”

结巴冷冷地道:“那本是楚家的东西。”

李旺道:“可也真苦了大小姐,三天没吃没喝,不知道她能否受得了。”

结巴眼望花迎凤的那间房,默然半晌,一字一顿地道:“小爱的话你带到了吗?”

二十年前,世间已无天魔会,江湖有了一段难得的平静。当然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这样,江湖中风起云涌,杀机四伏,号称天下第一首富的落梅轩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夜里,灾难突然降临。

当时的楚大九岁,楚二七岁,楚胜风刚满五岁,最小的楚小爱还不到三岁。

他们的父亲楚开元在出事的那天谴散了落梅轩所有的奴仆,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把他们兄妹四人藏在了落梅轩的酒窖。酒窖里装满了足够他们兄妹四人生活一个月的干粮,并且千嘱万嘱让他们兄妹四人必须半个月后才出来。

十五天,对于失去父母照顾的四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无异于世上最漫长的一段时光。是九岁的楚大担当起照顾他们兄妹的重任。

十五天,在兄妹四人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终于过去。当兄妹四人从水井里钻出来的时候,落梅轩已成了一片瓦砾。

不但如此,落梅轩只要是活着生灵,无一不是断头去首,昔日繁华的落梅轩成了一处处阴森森的鬼屋,当时的场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鸡犬不留。看到这副惨状,兄妹四人吓得哭都不敢哭。还是他们的大哥胆子大一些,从众多死尸中搜寻到他们父母的尸首加以掩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兄妹四人渐渐长大,也越来越懂事。遗憾的是,他们兄妹四人都不知道将楚家灭门的人是谁。兄妹四人失去了父母,为了这刻骨的仇恨他们必须活下来。年仅九岁的大哥自然而然地挑起了这最重的担子,由于担心仇人找上门来,兄妹四人隐姓埋名,四下分散,为的是万一有人不幸被仇家发现,最少有人可以活下来报仇。

奇怪的是,事过几年,那个将落梅轩灭门的仇人竟似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楚开元临死之前,曾将楚家的家传武功剪梅指藏在楚大的怀里,楚大早已修习此功,业已有了根基,为了报仇更加努力,四年过后终有大成。

武功可以不练,仇也可以不报,但饭不能不吃。

楚大为了能让他们兄妹活下来,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当铺的老板看他们年纪小,总是用最低的价格回收他们那些值钱的东西。兄妹四人变卖家产,时时被官府的衙差当作小偷捉去严刑拷打,还得花钱打点。落梅轩虽有很多值钱的东西,这样一来,只能勉强维持四兄妹生计。

楚大担心仇家最终会找上门来,练功之余,从楚家家传的一个象棋图谱中找到灵感,在家门外布下了将军阵。

有一天,一对中年夫妻路过,见将军阵拦路意欲闯阵。那对中年夫妻,武功甚高,楚大误认为仇家找上门来,竭力拦下他们,那时的楚大只有十三岁。

夫妻俩大奇,意欲收楚大为弟子,楚大却不想就此离开落梅轩,更不愿舍弃自己的兄妹而去。眼见中年夫妻功夫了得,想到如果拜二人为师,复仇有望,便让年已九岁的楚三拜中年人为师。四年辛酸生活的磨练已使楚三年少懂事,夫妻二人见楚三可爱,也就收了楚三为徒。那个中年人就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傲剑酒狂老头子,他的妻子就是武林盟主燕漫天的师姐逸风侠女吴容。

楚三学师不足一年,因想念他的兄长妹子,缠着老头子无法,得以探家一次。楚三回家后,就讲老头子的趣闻,其中有个关于魔神的传说,引起了楚大的注意。六眼鬼的传说,可以实现人的两个愿望。兄妹四人听了非常神往,如果传说是真的,他们不但可以重振落梅轩,还可找出那个将楚家灭门的仇家。

为了查清六眼鬼的魔眼在何处,楚胜风在老头子身上动了不少脑筋。楚三从老头子那儿知道了幻影天魔的来历,却没打听到魔眼的任何消息。

幻影天魔乃是快活堂一个不知名的弟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闯入快活堂的鬼门关,练成了一身旷世奇功,意图称霸武林,在武林中造成了无穷杀戮。燕漫天,老头子,胡不平组成同心盟杀了幻影天魔。幻影天魔的六眼魔镜被胡不平击碎,镶在魔镜上的六颗宝石被燕漫天取走,燕漫天为保天下武林的平安,用六颗宝石做成了三面令,以此号令天下武林人士。

关于六眼魔的眼睛,老头子只当那是个传说,一笑置之。直到老头子家中突遭变故,其妻身遭凌辱,跳崖自尽,老头子这才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

逸风女侠临死之前曾留下遗书,言明辱她之人乃是为天灵令而来。天灵令上的宝石实际上就是六眼魔眼中的两颗,而逸风女侠在反抗中曾弄瞎了那个人的眼睛。楚胜风也曾向老头子问过那个瞎眼之人的名讳,但老头子却迟迟没有告诉他。

楚胜风为了替其师查出十七大案的真凶,来到快活巷见到了唐瞎子。断定此人就是污辱师娘至死之人。楚胜风为了替师娘报仇,自知不是唐瞎子的敌手,依旧想复仇,遗憾的是唐瞎子已被人杀了。

楚胜风在重天楼同花迎凤不辞而别,实因他的妹子楚小爱有了麻烦。

为了重振落梅轩,为了找那个未知的仇人复仇,也为了他的兄长能够更好的活下来,刚满十四岁的楚小爱背着自己的兄长把自己卖给了破浪居。

楚胜风艺成下山,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楚小爱的时候,楚小爱已成了破浪居的金字招牌。楚小爱用自己特殊的身份为楚胜风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东西。

武林中并非只有楚家知道六眼魔的魔眼秘密。破浪居的老板陆大脚不但熟知魔眼的秘密,他的儿子还身负幻影天魔的幻影之剑。

楚小爱施出全身解数,方将独孤伤从花迎凤身边留下来,奇怪的是独孤伤也在打听秦家寨的消息。这样一来,清楚六眼魔魔眼秘密的门派又加了开封试剑堂。

明全的出现,被破浪居藏在秦家寨的眼线方姑发现。楚小爱身份暴露,于是貌美如花的楚小爱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如不是楚胜风急时赶来,如不是高老头精湛的医术,如不是楚胜风给了她活下来的勇气,楚小爱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在这两个月里,楚胜风给她讲关于花迎凤的奇闻趣事,在楚小爱的心中,花迎凤早成了楚家的人。人人都说楚胜风风流成性,其实大家都错了。楚胜风一生中只爱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花迎凤。

这些话原本是楚小爱说给花迎凤听的,传话的李旺担心花迎凤的菜刀,只得蹲在房门口的台阶上讲述,时不时穿插些长吁短叹,使得整个故事听起来愈加凄凉。

花迎凤的房间里,先是出奇的平静,随着故事越来越接近真相,终于传出了花迎凤压抑的哭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当听说楚胜风心中只有她一个女人之后,突听花迎凤的房门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房门爆裂,花迎凤疯了一般地从房里冲了出来。

李旺见势不妙,慌忙尾随其后。

一路上传来了花迎凤撕心裂肺的哭叫:“阿楚──对不起──!”花迎凤一头栽在楚胜风的坟上,悲痛欲绝地哭嚎着。哭声越来起低,直至嘶哑难闻。

花迎凤瘫软在坟前,双目红肿,面容憔悴,三天没吃没喝,身体已变得极度虚弱,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像那个超凡脱俗的白衣仙子?

结巴俯下身子,大手递到花迎凤眼前,一字一顿地道:“小爱走后,留给你的。”却是六颗晶莹透亮,光彩夺目的绿宝石。

花迎凤失色的眼神为之一亮:“这,这是什么?”

“眼睛。”

花迎凤一改先前颓迷萎顿的样子,失声欢叫:“六眼魔的魔眼?”结巴用力点点头。

“太好了!”花迎凤从地上一跃而起。

眼见花迎凤瞬间判若两人,李旺和结巴登时呆住了。

花迎凤显得无比激动:“你……你们不知道,如果有了这六颗珠子,我就能够让阿楚起死回生。”花迎凤纤弱的身躯一阵阵颤抖,已是热泪盈眶:“六眼鬼魔不是说能够帮你实现两个愿望吗?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让阿楚活过来!阿楚……你……你有希望活过来了。”花迎凤将六颗珠子贴近心口,无比喜悦地叫着,抛下这句话后,花迎凤已冲进了自己的房里去了。

李旺惊愕地看着花迎凤的背影在眼前消失,良及恍过神来,苦笑道:“大小姐真是性情中人。”

第二十八章 夺命五更剑

破浪居的后花园。

白衣少年在树上问陆大脚:“咏月姊姊她们都走了?”

“都走了。”

“她们为什么要离开破浪居?”

“每个女人都想找个好的归宿,他们更是想的要命。”

“做妓女难道不好吗?”

“没有一个女人真的想做妓女。”

“他们还能回来吗?”

“不能,永远也不能。”

“为什么?”

“死人怎能回来。”

白衣少年大吃一惊:“她……她们是去送死吗?”

“长清子虽说行为不端,外人却没有要他命的权力。如果武当派知道有人杀了长清,必定会追究。武当派乃天下第一大派,任谁也得罪不起。她们四人如果不死,你我的身份岂不暴露?”

白衣少年默然半晌,黯然道:“谁处理她们的后事?”

“张嬷嬷。”

“为什么要张嬷嬷动手?”

“只有女人才不会怜惜女人。”白衣少年闭上了嘴。

大陆大脚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咏月她们?”

“很喜欢。”

“你是不是想替他们报仇?”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想的要命。”

陆大脚含笑道:“娘亲非常欣赏有你这么个有仇必报的好孩子,娘亲支持你。但是你必须答应娘亲一件事。”

“什么事?”

“事成之后,必须在九月初九之前赶到秦家寨,为娘在惊雁楼等你。”

“到秦家楼做甚么?”

“你不是有个想见爹爹的心愿吗?”

白衣少年闪身从树上飘落在陆大脚近前,欢喜不尽地道:“难道说我可以见到爹爹吗?”

陆大脚笑道:“是的,你一定会见到你爹爹。”

萧萧秋风拂绕着地面,幽灵似的东游西窜,在石后,坟前荡起一个个风旋儿,把纸钱燃过的烟灰,卷扬的四处都是。供台上的水果糕点,依然摆的整整齐齐,墓碑上“兄楚氏胜风之墓,妹楚氏小爱立”等字清晰可见。

结巴远远地靠在竹枝上,静静地打量楚胜风的孤坟,眼神扑朔迷离,没人能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忽见他眉头一蹙,如鹰的目光向竹林射去。

藏凤小筑传来李旺施展厨艺发出的声响。

花迎凤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花迎凤恢复生机,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压抑,所以李旺特别卖力。

突听“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藏凤小筑开始巨烈摇晃。花迎凤发出一声尖叫,冲出房门。见李旺正在发呆,大叫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李旺茫然道:“好像是坟那边。”

二人赶到楚胜风的坟前,只见楚胜风的坟后赫然多了一个极大的地洞。

二人惊愕之极,花迎凤骇然道:“这,这怎么可能?结巴,结巴去了哪里?”

就在二个四处张望之际,却见有个人正从地洞艰难地向外爬。

“结巴。是结巴!大小姐,是结巴,结巴掉到洞里去了。”

由于地洞又深又大,二人竭尽全力才把结巴从地洞里扯出来。花迎凤动容道:“结巴,你怎么掉到洞里了?咦,你怀里的两个人是谁?”

待结巴拌落身上的尘土,二人这才看清,结巴的怀里还挟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胖一瘦,长相怪异,却已死去多时。

“我,我,我在小解。轰隆一声,地,地,地塌了。我,我,我掉了进,进去。两,两个人压,压死了。我,我出来。”

李旺将二人脸上的泥土擦净,失声道:“是九爷和瘪三。”

花迎凤忙道:“哪个九爷?哪个瘪三?”

“胖子是成九,大家都叫他九爷。瘦子是瘪三。”李旺指着瘪三道,“这个瘪三,小的还和他吵过一架。”

花迎凤奇道:“他们跑到土里做啥?”

李旺苦笑道:“八成想盗墓吧。”

花迎凤道:“快看看,他们偷去什么没有?”李旺在二人身上摸索了半天,除了从瘪三身上找出两张百两银票,并没其它发现。

花迎凤狠狠地道:“这两个该死的东西,连死人都不放过。”

“咦,这是什么?”李旺有了新发现。花迎凤循音望去,只见成九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块黑布。李旺掰开成九的手指,却见黑布上血迹斑斑。李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黑布上的血迹是什么意思。

李旺搔头道:“什么玩意儿?鬼画符?”

花迎凤道:“这应该是个字,只是血迹未干,揉在一起,所以成了这个样子。”

李旺慌忙摊开黑布,在地上一笔一画地描着。过不多时,地面上果然被他描出个字来。

李旺看了半天,这才“啊”地叫了一声:“是个‘死’字。”地面上歪歪斜斜写着个怪异的“死”字。

李旺叹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写的这般难看的字。”转首瞥见身边的两具死尸,笑道:“到和他们一般模样。”

“这就走吗?”李旺问急急忙忙收拾行李的花迎凤。

花迎凤道:“为了救活阿楚,我们必须在九月初九之前赶到秦家寨。”

“大小姐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辟如说成九和瘪三为何要来盗墓?”

“他们想必认为,楚家少爷的墓里一定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坟里埋的是楚三少呢?”

花迎凤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那墓碑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

“他们为何不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来盗墓呢?”

“应该是乘着阿楚的尸体没有腐烂才来的吧?”花迎凤信口道。

李旺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李旺最想问的是:楚胜风的尸体既然会腐烂,他还有希望活过来吗?花迎凤只顾收拾行李,浑然不觉李旺的神色有异。

李旺的疑问有很多。

老头子如何丧失了记忆,又为何失去了武功?

楚胜风最多有机会得到四颗魔眼,另外两颗又是从何而来?

看守将军阵的楚大为何会受伤?是谁伤了他?

楚胜风已死,所有的疑问都已无法解开。

花迎凤对这些显然都不感兴趣,似乎魔眼在手,其它的一切都已不重要。

看着花迎凤忙碌的背影,李旺突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大小姐真的希望楚胜风活过来吗?”当他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时,他的心中会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世上还有谁似大小姐这般痴情?”

李旺犹自胡思乱想,忽听房外传来骏马嘶鸣,却是结巴已置办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你们等我一会,我向阿楚道个别。”过了不久,二人就见满面忧伤的花迎凤走了回来。

马车在前往秦家寨的路上急驰。

李旺终于忍不住,道:“大小姐,真想不到你会刺出那一剑。”

花迎凤的目光似雾,像是回到了从前,悠悠地道:那一剑……

“我为什么要学这一剑?”花迎凤叫的很大声,她不想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那年她才十岁。

“你是我花五更的女儿,五更夺命剑不能没有传人。”花五更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大也很严厉。

“为什么定要我学这一剑?”花迎凤觉得委屈,声音已弱了下来。

“因为你是女儿家,难保不受欺负。”花五更和颜悦色地道。

“我一定要学这一剑吗?”花迎凤的声音变得很低。

“对付负心人,就必须学这一剑。”花五更很果绝。

“这一剑厉害吗?”

“五更是光明的开始,也是黑暗的结束。”

“这一剑刺出,要么是光明,要么是黑暗。”

“你很聪明。”

“那一剑是重生。”花迎凤喃喃而语。

“重生?谁的重生?”李旺疑惑地问。

“我……阿楚的。”

第二十九章 杀人凶手

县太爷的书房。

张捕头恭恭敬敬地把一扎卷宗递到县太爷面前。

县太爷揉着太阳穴,睁开了充血的双目,问道:“有新的消息吗?”

张捕头道:“最近寨子里突然来了许多生意人,住进了重天楼。听口音像是河南开封府一带的。”

“是不是试剑堂的高手?”

“八成是的。”

县太爷沉思半晌道:“破浪居包了惊雁楼,试剑堂住了重天楼,秦家寨的好戏就要开演了。”

“大人是不是分发公文从附近府衙调些人手来?”

县太爷摆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人我自有法子。”

张捕头心中直犯嘀咕:“就衙门的这十几号人?如何同这些武林高手相斗?”

县太爷皱着眉头道:“那个唱戏的死因查清楚没有?”

“唱戏的叫方姑,是寨子里的花旦……”

“她是陆大脚的人。”县太爷截口道。

张捕头一怔道:“大人如何得知?”

“此事你无需操心,大人我只想知道她的死因。”

张捕头道:“方姑死时一丝不挂,相必是在风流快活时未经防备被人杀死的。由此可以断定凶手与她十分熟识。凶手杀人的点穴手法像是与普通武林高手并无两样。”

县太爷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方姑是陆大脚手下的五大辣手金枝之一,武功不弱,别人要用普通的点穴手法杀死她只怕还不容易。”

张捕头道:“大人认为凶手的身手也是非同小可?”县太爷点点头。

张捕头皱着眉头道:“寨子里能杀方姑的倒还有两个人。”

“谁?”

“明全,混沌张。”

明全静静地坐在混沌张的摊位上,默默地注视着混沌张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混沌放在客人的面前。一双粗糙黝黑的大手,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卖苦力的人。

“明爷,您要的混沌。”混沌张客气地打着招呼。

明全微笑道:“张老板,可真辛苦了。”

混沌张叹气道:“明爷在号子里呆久了,才叫辛苦哩。”

明全双手捧着碗,感受着从碗壁传来的热浪,感慨万千地道:“这些日子不在寨子里混,人都生熟了。”

“明爷遇到了生人?”

“生人处久了也就成了熟人,熟人久了反而生熟了。”

“有道理。”

“在下想向张老板打听个人。”

“明爷尽管吩咐。”

“这人十多年前在武林中可谓大大有名,有个外号叫赤焰黑砂。”

混沌张微微一怔,缓缓地道:“赤焰黑砂?”

明全的目光在混沌张的菜刀上瞄了一眼,淡淡地道:“‘赤焰’说的是此人所用兵器叫赤焰刀。”目光从菜刀转移到手中的大碗,又道:“‘黑砂’是说此人的掌上功夫不错,练的是黑砂掌。”说着,双手从大碗上缩了回来,骂道:“这混沌恁地他娘的热,何以有人觉查不到呢?”

混沌张的瞳孔收缩,冷冷地道:“是哪一位找上门了?”

“人在鸟阁,不知张老板敢不敢去凑个热闹?”

混沌张哈哈一笑:“老张恰好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明全慢吞吞地吃完混沌,抹了抹嘴唇道:“一碗混沌三文钱?”

“不多不少,只收三文。”

明全轻轻地把三个铜板叠放在桌子上,转身而去。混沌张直到明全的背影在眼前消失,这才收回他那恶毒的目光。只见他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三枚铜钱就像被压缩过的弹簧,倏然失去控制,凭空跃起。混沌张大手十分潇洒地一挥,三枚铜钱已被他悉数收入掌中。

混沌张挂在嘴角的冷笑,被突如其来的震惊替代。混沌张张开手,只见掌中的六枚铜钱不知何时已断成六半,断口处光滑齐整,竟如刀削一般!

鸟阁是个长亭,距秦家寨有三里之遥。混沌张挑着担子赶到鸟阁时,明全已久候多时了。

混沌张放下挑子,从担子里取出一把刀,轻轻擦拭。刀,看上去像把柴刀,比普通的柴刀又短半截,刀面甚宽,刀柄与刀身一样长短,整把刀就像混沌张的手掌一样黝黑。

明全盯着这把奇特的刀看了良久,忽道:“赤焰刀?”

混沌张手掌微颤,没有言语。明全眼光放亮,叹气道:“可惜。”

“为什么?”

“刀是杀人用的,不是用来剁面的。”

混沌张冷冷地道:“剁面的刀同样可以杀人。”

明全的“请”字甫一出口,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至。凉爽的秋风也被这股热浪撕裂成无数碎片,四下逃离。明全的衣襟被热浪涌起的劲风,吹的咧咧作响。赤焰刀燃起的火焰,携着一团乌蒙蒙的物事,向明全的下腹击来,却是混沌张那只黝黑的铁拳。铁拳挥出,热浪中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之气,闻之欲呕。

明全在赤焰刀,黑砂掌的逼迫之下,纹丝未动。热浪越逼越近,明全的瞳孔越缩越小,陡然发出一声断喝:“着!”右手食指中指倏然向混沌张的铁拳点去。

混浊的空气中传来混沌张的一阵冷笑,五指大张,竭力向明全的手指抓下。明全眉头微蹙,混沌张的赤焰刀已在他的胸前衣襟燃起一团火焰。明全明显感觉到了胸口传来被火炽伤的疼痛,同时听到手指断裂发出的声响。

“哈哈哈……小子的剪梅指也不过……”混沌张的笑声未停,却见明全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斜斜地闪了过去,他的笑声像是被明全的身影硬生生地切断,骤然而止!

混沌张脸上的笑意被强烈的震惊笼罩,他握刀的手,出拳的手齐齐地捂住了咽喉。混沌张的咽喉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咕咕冒着血泡,无法阻止的鲜血从手指间涌了出来。

混沌张的瞳孔越张越大,渐渐翻白的双目惊恐地盯着明全的左手。明全的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明全漠然地看着混沌张,冷冷地道:“我的左手比右手快的多。”

混沌张的嘴里“咯咯”地发着怪叫,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气管被割,已然不能,最终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啪啪啪”明全的身后传来拍掌的响声。明全脸色突变,倏然转身!只见一个腰悬佩剑的白衣少年从鸟阁款步走出。

“精彩,真是精彩。”白衣少年交口称赞。

“什么人?”明全不认识来人。

“好说。我叫独孤伤。独孤伤就是我。”

“试剑堂的独孤公子?”

“如假保换。”

明全揉着业已肿胀的手指,冷冷地道:“独孤公子意欲何为?“

“清除。”

明全一怔道:“清除?”

“本堂正在进行一场行动,行动的代号叫老鼠,清除是这行动的第一步。”独孤伤瞥了混沌张的尸体一眼,“清除一切障碍。”

“你我必有一战?”

独孤伤笑道:“二少爷有伤在身,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是机会,小可就不想放过。”

“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我喜欢。”

独孤伤面上一红:“谢谢夸奖。”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

“好说。”

“听说阎王秦死在一个白衣剑客的剑下,不知动手之人可否就是公子?”

“阎王秦是我杀的。”独孤伤淡淡地道,“他本应活得好好的,可是他不该在快活巷动土。”

明全吸了口气道:“请。”

独孤伤轻轻抚摸着腰际长剑,忽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明全冷笑道:“看样子我是死定了?”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但我还是想要你死个明白。”独孤伤顿了顿,又道,“你可听说过桃园结义的故事?”

明全愕然道:“什么意思?”

“二十多年前,江南武林有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三个人,一个家里非常有钱,一个武功很高,另一个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这个女子对那个武功高的男子非常心仪,只是那个武功高的男子根本不清楚他的那个兄弟是女儿身。那个有钱人已成家立业,年纪又大,自然而然被称为大哥。其实上他们的大哥早已看出他的那个兄弟是女儿身。只因那女子貌如天仙,这厮色胆包天,意欲将其占为己有。”

“在一次酒会上,这位大哥在酒中下了一种名为胭脂泪的春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女子就范。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虽然看出他的兄弟女扮男装,却没想到她竟是个绝世高手。那女子用内力控制药力不至于过早发作,意欲将他们的大哥就地格杀。只是他们的大哥也不是凡凡之辈,被他得以逃脱。那女子药性发作,迫不得已与那武功好的男子结合。”

“那女子失身之后,气愤之下赶到有钱人的家中,把有钱人一家杀了个鸡犬不留。经过那一次际遇,那女子有孕在身。十月怀胎生了个不男不女的怪胎。之所以落了个如此结局,那女子一直以为是自己杀戮太重所至。于是五年内苦心向佛,意图化解自身的暴戾之气。”

“但是五年来,与她相欢的那个男子一直不曾露面寻找他们母子,那女子气恼不过,便独人独剑去找那男子的晦气。那男子已是功成名就,身边高手如云。她连伤那男子手下八大高手,最终被那男子手下一个高手用两败俱伤的打法,伤了后脑,从此昏睡不醒。那女子五岁的孩子找上门来,那男子这才明白事情真相,于是千方百计搜集传说中的魔眼,试图让他心爱的女人醒过来。”

明全听罢,脸色惨变,嘶声道:“不!这不是真的,爹爹不是那种人,不是!”

独孤伤冷笑道:“二少爷认为令尊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英雄?大侠?”

明全一时语塞,想到父亲死时一直没有对他们兄弟言明仇家是谁,实因难以启齿,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明全心里已信了几分。

第三十章 不要说对不起

县衙的太平间。太平间里停放着两具尸体。

县太爷问验尸的仵作:“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仵作道:“大人急着要,小人快些就是。不过,最少还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把报告送到我的书房。”县太爷转首问站在一旁的张捕头:“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张捕头恭声道:“郭小三。”

“郭木匠的遗腹子?”

“是他。”

“带他到后堂来,我要亲自问话。”

郭小三是个约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全身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十足的一个小叫化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县衙,左看右瞧,十分好奇。

看到县太爷,郭小三“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小民郭小三叩见大人。”

“郭小三?”

“在。”

“你在何处发现的尸体?从头至尾一一道来。”

“回大人的话,小民今天约着李三炮,小柱子一起去鸟阁玩耍,就看到两个人躺在地上。有一个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却是已经死了。李三炮吓得哭个不停,小柱子更窝囊,吓得尿了裤子。”

“你怎地不怕?”

“小民乃是个大人了,怕个鸟。小民让李三炮和小柱子回来报案,小民替大人守着现场,想向大人讨个赏钱。不曾想,这两个怕死的家伙,把我一个人撂在那里,回来后再也不敢回去。小民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只好回来报案。”

“你在现场可有发现?”

“有。”

县太爷沉声道:“讲下去”

“小的看到了混沌张的担子,还吃了两碗混沌。”

县太爷冷笑道:“你小子胆子不小,人死了,你还有心情吃混沌?”

“寨子里死人多了,怕个球!再说小民等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了,正好用混沌充饥。”

“死人你可认识。”

“这两人寨子里恐怕无人不识。一个是卖混沌的混沌张,一个是敛财馆的看场明全。”

“现场可有打斗的迹象?”

郭小三搔头道:“这不曾看见。”

忤作的验尸报告。

混沌张,男性,五十三岁,咽喉下的气管被人剪断,失血过多而亡。明全,男性,二十七岁,胸前轻度烧伤,右手食指中指断裂骨折,轻伤两处。致命伤来自头部,头骨破碎,重力所致。

县太爷将这份验尸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皱着眉头问张捕头:“郭木匠离开秦家寨后难道从未回来?”

张捕头一怔道:“这倒没听说过。”

县太爷道:“郭小三是郭木匠的遗腹子?”

“寨子里的老人都这样讲,郭小三也不否认。”县太爷默然无语。

张捕头奇道:“大人怀疑这小子与此命案有关?”

县太爷道:“一个毛孩子怎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大人的意思是……”

“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太过胆大了吗?”

弯弯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树巅,银辉色的光茫洒满这间破庙的每一个角落。庙堂里站着一个黑衣人,月光的余辉使他颀长的身子扯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的眼睛清彻明亮,眉头却拧成了一股绳,正自望着殿外的景色发呆。郭小三双手垂立,神态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黑衣人默然半晌,忽道:“现场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么?”话音未落,就传来他的一阵咳嗽。

郭小三关切地道:“师父,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没……事。咳咳咳。”

郭小三忙道:“弟子在现场搜查了数遍,的确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黑衣人喃喃而语:“难道……难道一点可疑的迹象也没有吗?”

郭小三皱着眉头道:“如果一定要说出有什么可疑之处,还真有那么一点。”

黑衣人眼光一亮,失声道:“哪里?”

“明爷身边的地面,好像是被人动过。”

“什么意思?”

“那里的泥土是新的,像……像是……”

黑衣人抢着问:“像什么?”

“像是明爷在临死之前写过什么,只是被人擦掉了。”

黑衣人身子一颤,动容道:“此事当真?”

“如果弟子猜的不错,该是如此。”

“为何不早说?”

“这……这重要吗?”

“重要极了。”

现场的尸体早已被人移走,地上的血迹业已干枯。唯有那被擦过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辩。在郭小三的指引下,黑衣人用木条把那个痕迹圈了起来。师徒二个围着这个圈子,刻字一般,把圈子周边的泥土悉数清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挖出了个深愈尺许的豪沟。

郭小三一头雾水地看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忽听黑衣人道:“你的剑呢?”郭不三慌忙把怀中短剑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削去了圈子上的一层泥土,却不见泥土下有何异样。如此这般,直到土堆层层剥落,郭小三终于发现,在土堆的底部,隐隐现出了几个字样。

郭小三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看着黑衣人愈加小心地挑拨着字形上的泥土。字迹终于现出原形,却是四个端正见方的楷书。

夜色中传来郭小三的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明全充满血丝的双目紧盯着独孤伤:“你可知二十年来我们兄妹是怎么过来的吗?”

独孤伤冷笑道:“你可清楚二十年来,我和娘亲又是如何过来的吗?”

明全失声道:“那……那个孩子就是你?“

独孤伤淡淡地道:“还有谁最想要你的命呢?“

明全苦苦一笑:“你胜了。”

独孤伤微微一笑:“你败了。”

明全失魂落魄地叹口气,缓缓俯下身子,伸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怒剑狂生”四个字。明全盯着四个字看了半天,仰天一声嘶叫:“怒剑狂生,楚看雨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罢,一掌拍在天灵盖上,登时七窍流血,伏地而亡。

独孤伤冷笑道:“你武功不及家母,做鬼又怎样?”说罢,抬脚擦去地上的字迹,然后又仔细地察看了一遍现场,这才飘然而去。

夜深,夜深人静时。

惊雁楼中。

烛光映在小铁红扑扑的脸蛋上,愈显清纯可爱。此时该是孩子入睡的时刻,但小铁的精神却是出奇得好。

小铁正在问叹气的生病老人:“爷爷,你有毛病吗?”

黄飞燕嗔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讲。”

“娘,你知道爷爷的毛病吗?”

黄飞燕失笑道:“爷爷怎会有毛病?”

小铁眨眨眼睛道:“爷爷没毛病怎么老是叹气?”

“谁告诉你叹气的人就是有毛病?”

小铁理直气壮地道:“爹爹说的。”

黄飞燕一怔道:“你爹爹何时说的?”

“那天你也像爷爷一样老是叹气,爹爹不是说你有毛病吗?”

“瞎说。”

小铁不服气地道:“小铁没瞎说。”

黄飞燕叹气道:“好吧。小铁没瞎说。小铁该去睡了。”

“爷爷不去睡吗?”

病老人从凳子上起身,无奈地道:“爷爷也去睡,小铁要乖,要听话,要早点睡。”

房门口病老人与黄飞燕面面相视,半晌无语。病老人干枯的手在黄飞燕的手下轻轻拍了拍,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退出了房。

黄飞燕柔声道:“您老保重。”病老人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黄飞燕关切的目光送病老人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关上了门。

“娘,你为什么不开心?”小铁好奇地问。

黄飞燕悠悠地道:“因为娘亲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小铁想了一下又问:“娘,你不想爹爹是不是?”

燕飞燕一愣道:“你为何要这样问?”

“三炮哥哥的娘亲每天都来看三炮爹爹,老是问这问那。可是娘亲从来就不提爹爹。”

黄飞燕的眼圈红了,强忍着热泪没有流出来,忧伤地道:“是娘对不起你爹爹。”

“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就不要说对不起。”

黄飞燕惊讶之极,失声道:“你……你……你听谁说的?”

“三炮哥哥对我说的。”

黄飞燕狠狠地道:“李二炮这小子教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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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8 19: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暈倒,,

為啥人物越來越多了?看不出來誰是主角了,暈

還有

不會是楚勝風的生又有變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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