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武侠小说家普遍有的自卑感”来为梁开脱,有待商榷。梁羽生说出那句话,实则其来有自。梁非常喜欢白羽,而白羽在给鲁迅的信里,对武侠小说创作也流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那篇梁的讲话很早就看过了,通篇老生常谈。梁的水准并非庸才可比,本身眼光甚高,所以他虽然看不起武侠,但是落到纸上,多多少少不能马虎应付,得借鉴名著,整点好玩意出来。这是很好理解的创作心理。 古龙和金庸也没把武侠小说创作看成是经天纬地的盛业,在主流文坛的迫压下,他们当然不敢宣称武侠小说可以登上纯文学的殿堂,与莎士比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放在一块。但他们的创作实绩,显示出了求新求变的愿望,或者说,看得出“狼子野心”。而梁羽生的创作却大多是自我复制,与一般作家不同的是,他最出色的几部作品集中在早期,之后每况愈下,满足于一次次的重复。喊口号是件容易的事,评判一个作家,总还得以作品为准。 说回《云海》。我不喜欢《云海》,并非只因为厉胜男滥杀无辜,而是因为这本书我几乎找不到一处亮点(也许是太晚阅读,之前期望值过高的缘故)。花兄认为厉胜男最后的死亡是为了赎罪,但通观全书,梁可有流露出这样的想法?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提到那对夫妇。要硬说是“忘记了”,流之牵强。在我看来,厉胜男的死亡是完成了一个性格的悲剧,性格决定命运,她那样的女人,注定要在烈火中焚烧自己,根本不可能跟哪个男人举案齐眉,享受俗世平凡的乐趣。梁羽生写厉胜男滥杀无辜,其实主要是为了突出“她”的邪,为结局金世遗的真情流露铺垫一番,增加一点震撼力。 古龙好写杀手,但那只是人物出场的一个背景。至少在作品里,我们看不到《流星》的杀手宰过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另外,厉胜男杀的除了客栈夫妇之外,还有武当派(?)的几个弟子。呵呵,算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没多大意思,我也不想打扮成卫道士的模样。我完全同意花兄所说的“严格按照现实社会中准则对艺术形象进行评判是不妥的”,问题仅仅在于,作家的写作技巧是否足够高明,可以让我们带着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这些“恶之花”?锦上添花或是过犹不及,见仁见智。我认为梁羽生在这一点上做得不够。 梁建构起天山体系,动辄在书里给自己打广告,搞人物大串联,也是比较偷懒的写法。 花兄说“据我所知有提高武侠地位雄心的作者实在是不多”,这倒不是实情。所谓的三剑客之外,温瑞安、萧逸、司马翎、司马紫烟、诸葛青云等作家都曾为武侠摇旗呐喊。台湾六、七十年代的几次武侠小说论战中,许多作家挺身而出,发表自己的创作主张,与几个文艺界宵小打得好不热闹。可惜,许多“小家”的言论湮没在历史烟尘之中,只剩下台上几位主角,咿咿呀呀唱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