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骥小说《大破地狱城》赏析

半剑飘东半剑西

§29  铁警围堡 剑拔弩张

　　 铁石支队的弟兄采取四个据点盘住了曹家堡，堡内的匪徒如果想狭持人质突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铁石支队的弟兄却可以随时展开突袭。

       铁君石和岳清两匹快马并辔而至的时候，高霸立刻迎了上去，他递给两人一份用桐叶包着的羊肉卷饼。
       铁君石这才发现自己真是饿了，三口两口那一份相当结棍的羊肉卷饼就下了肚。

　　“堡内情况怎么样？”食物还在铁君石口中，听起来有些语音不清。
       “除了牛羊的低鸣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不见人影，不见灯光，堡内发生了特殊情况是绝对的。不过……”
       高霸提出了一个疑问：“刘长青和关家燕离开茶楼之后也赶到这裡来会合了吗？如果他是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吸引到这裡来，他们却暗暗逃走了呢？”

      铁君石斩钉截铁地说：“小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即使真是这样，就算到了天明我们才发现好了，警骑队的快马还追他们不回来吗？
       “刘长青非到这裡来不可，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所劫掠的财物在此；另一方面是他深深明白他们没有人质他们就绝对逃不出去。”
　　“铁头儿，刘长青也应该明白您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啊！”

　　“没错，他应该知道。隻不过，全天下的罪犯歹徒都存着侥幸之心；当然，他也一定有逼我低头的恶劣方法。小高，我是会坚持到底的。”
　　岳清突然低声叫道：“堡内亮了灯！”

　　其实那不是一盏灯，而是一支牛脂火炬，一个人高高地举着。他们很清楚地看见那个人的另一隻手正挥舞着一块白布。
       铁君石拍拍高霸的肩头：后者立刻嘬唇打了一声唿哨。
       那是一声暗号，教铁石支队的弟兄按兵不动。

　　高举牛脂火炬的人走得很缓慢，他打开了木栅门，缓缓走了出来。这时，铁君石已经看出来这个人竟然是如意钱庄的钱镜如。
　　“他怎么会在这裡？”铁君石颇感意外，因为刘长青在他面前并没有提起钱镜如。

　　钱镜如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铁头儿！你人在那裡？”
　　他们站立的地方绝不在堡内匪徒枪枝的射程之内，所以铁君石毫不顾忌地高声回道：“钱掌柜！继续往前走！先熄掉火炬。”
　　钱镜如听话地将火炬燃烧的一头插进沙堆，熄了火头，然后笔直地走了过来。

　　“钱掌柜，你怎么也在堡内？”铁君石问道。
　　“刚才刘副总队长去带我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呢？”
　　“钱掌柜，别说废话，想必是刘长青教你来传话的。”
      “是……是的。”钱镜如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显得很紧张。
      “我见到了毛总队长，他被吊起来了，还让他光着脊梁，……曹堡主的少爷也被吊了起来——最可怜的就是那位魏姑娘，她被切掉了一根手指，又没有好好上药，整隻手都肿了起来……
      “刘副总队长说，如果你不照着他的话做，他就继续切掉那位魏姑娘的手指，在天亮前，他会把魏姑娘的手脚指头全切光。”

　　铁君石的牙关咬得很紧，不出一声；高霸和岳清这两条铁铮铮的汉子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钱镜如接下去又说：“然后——然后他们又要用最残酷的方法对待毛总队长，对待曹少爷，铁头儿，你得想个法子救救他们。”
　　“钱掌柜，”铁君石的声音稳定，表现出他镇定的功夫。“老老实实告诉我，如意钱庄想必也遭到劫掠了，你们损失多少？”

　　“详细数目我说不出来，情况并不十分严重。”
      “钱镜如！”铁君石低吼一声，猛地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口。“你休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就在日落之后那一刻，预先埋伏的匪徒出动劫掠他们早就预定好的目标。钱庄遭劫，自然是损失最重。
      “你竟然说情况不严重，我知道是为什么，刘长青教你来传话，教你来说服我，如果他们能顺利离开曹家堡，就留下原先本来属于你的黄金、大洋和各种首饰，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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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镜如显然想否认，但他的脑袋却摇不动，揪住他衣领口的那隻手，把他浑身上下活动的能力都“镇”住了。
　　“钱掌柜，”铁君石把他的手鬆开了，而他的语气却更加严厉了：“你给我听清楚：凡是倒霉卷进来的人一个也跑不了，连你在内……”
　　“不！我出来的时候就拿定了主意，我不再回去，那些黄金、大洋都是身外之物，我看得很开，死了之后也带不进棺材……”

      “钱掌柜！”铁君石打断他的话。
      “你非回去不可，因为我需要你帮我的忙。你假装说，我愿意考虑刘长青所提的要求，然后你就趁此机会观察堡内的情况：他们的人如何布置？使用何种火器？人质都关在什么地方等等，你一定要看得很详细，记得很清楚……
     “刘长青等得不耐烦，一定会再切下魏姑娘一根手指，你就争取把那根手指送到我面前来，再把那些我想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你，你忍心再让魏姑娘被切掉一根手指？”
　　铁君石冷漠地说：“如果能救堡内二十多个人质，如果能将这批为非作歹的匪徒全数歼灭，魏姑娘的手指脚指全被切光也是有价值的。”
　　站在一旁的岳清再也忍不住，他嚷道：“去告诉刘长青，盗也有道，他们一向都不残害妇孺的，我愿意去替代魏姑娘做人质——”

    “岳清！”铁君石低吼着：“命运之神早就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谁也不能代替谁，……钱掌柜，你是上了岁数的人，见多识广，也用不着我再多费唇舌，你自己作一个决定吧！
    “你当然也可以不跟我合作，那我就把最后的结果告诉你：堡内所有的人质也许会和所有的匪徒同归于儘。”

　　钱镜如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钱掌柜，你应当相信我，隻要你肯听我的话，困在堡内的二十多个人质最少一半以上有活命的机会。”
　　“铁头儿，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当我下次再有机会让我出来的时候，别再教我回去。”
　　“钱掌柜，我现在可以假装答应，但是我不愿意骗你。到时候我还是需要你回去，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托付你办。钱掌柜，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困在堡内的那许多人质，你都是很重要的。”

　　“好！我会儘力而为。”钱镜如声音洪亮，振作精神，挺直了脊梁，这个原本矮胖的人看起来似乎英挺了许多。
　　“小高，送钱掌柜回堡内去！”
　　高霸当然明白铁君石的意思，说“送”不过好听一点，其实是“押”他回去。

　　他们所站立的地方距离曹家堡约莫一裡之遥，铁君石和岳清很明显地看着高霸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让钱镜如一个人继续前行，最后，钱镜如终于回到了曹家堡。

　　岳清轻声说：“钱镜如也许会把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刘长青。”
　　“也许会。”铁君石对钱镜如也没有把握。
　　“你考虑到会有什么后果吗？”
　　“……”

　　“他们也许会一口气把魏小兰所剩下来的十九根手指、脚趾全数切掉，一起送到你面前来。”
　　铁君石没有吭声，但是岳清却感觉得出来他打了一个强烈的冷颤。
　　“到最后他们可能送来小兰的人头——”

　　“不要再说了！”铁君石低叱了一声。
　　这时，高霸回来了，他焦灼地问道：“铁头儿，你有了行动的腹案了吗？”
　　“没有。”铁君石的声音很轻。

　　“钱镜如那种人是不可信的，我认为愈早发动突袭对我们愈有利，人质中难免有人会遭到杀害，但是大部份的人或可获救……”
　　“小高，”铁君石的声音很平静：“我这一生中最痛恨赌博，但是现在我要赌一次，我孤注一掷地押在钱镜如的身上了。在没有将堡内的情况摸清楚之前，我绝不轻举妄动。”

　　“也许钱镜如再也不会出来了。”岳清也是站在高霸那一边的。“我认为愈早发动攻击愈好。”
　　“绝对不行。”铁君石斩钉截铁地说，“这一次不是对付葛七，是对付刘长青；他对我们铁石支队那几套了如指掌。如果钱镜如不再出来，我们就这样对峙下去。他们在裡面，我们在外面，到最后困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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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头儿！”高霸低吼起来：“你疯啦？堡内有好几十个人哩！还有毛总队长！”
　　“小高，就因为过去一再妥协，匪徒才愈来愈嚣张。这一次我是下定了决心，务必要一网打儘。你看以后还有谁敢到归化城的辖区内来晃一晃。”
　　“铁大哥，那我们打一场硬仗，速战速决还不是一样。”岳清始终是讚成攻击的。

       “不一样。在没有绝对把握能一网打儘之前我绝不行动，你们不要说了。”铁君石一旦拿定了主意，似乎谁也无法更改。
       “小高，你去跑一趟，每个据点上留两个弟兄，其馀的全部到这裡来集合。我们平时演练的那几套今晚全部不用，我要玩点新花样，给刘长青一个措手不及。”

　　高霸对铁君石是绝对服从的，他不再多费唇舌，立刻衔命而去。
　　“铁大哥，你真能硬下心来？小兰可能手指、脚趾全被剁光，你想到了吗？”
　　“岳清，我不在乎要一个没有手指、脚趾的老婆。”
　　“你们？！……”岳清嘴一张，又闭上了。倒不是他顾忌什么，而是他锐利的目光有了发现。“铁大哥！你看！”

　　其实，铁君石也看到了，在曹家堡右后方有一个黑影在移动，那是一人一骑。蹄踏软沙没有声音，然而在一座无垠的荒漠却掩藏不了痕迹。
　　“那会是谁？”岳清像在自问。
　　“是苏锦华。”铁君石肯定地说。
　　“她想干什么？”

　　“她想从曹家堡的后方潜进堡裡去……”这时，那一人一骑已经被曹家堡的房舍遮挡住。“糟！已经没法子阻止她了！唉！她一定会破坏我的行动计划。”
　　“铁大哥，这是个好机会，苏锦华从堡后闯入，一定会吸引匪徒的注意，我们就乘机从前面扑进去。”
       “岳清，你太小看刘长青了，他不是个没头脑的匪徒。苏锦华自不量力，就让她去送死吧！”此刻的铁君石突然变得冷漠无情。
        他心中此刻想到的隻有一个问题：如何将曹家堡内的匪徒一网成擒，任何牺牲在所不计。

        铁石支队一共有二十个久经训练的弟兄，现在除了在每一个据点留下两人外，其馀的十二个人都由高霸带回来了。
        他们的标准配备是一长、一短两枝枪，一把匕首；还有属于自己喜好的小巧利器。

　　“小高，苏锦华单人独骑从堡后方闯进去了。”铁君石的目光前视，似乎想穿透黑暗，看到苏锦华的一动一静。“她好像是成功了！”
　　“那怎么可能呢？”高霸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刘长青会如此疏于防范吗？”
       “也许是我们帮了她的忙，铁石支队的二十个弟兄，还有我们三人，都在他们眼裡，他们就没有去注意其他方面了……”铁君石从怀裡拿出一样东西。
       “小高，还记得吗？当葛七占据曹家堡的时候，我们曾经仔细看过这一张堡内的地形图，现在，我们又用得上了，……
       “把弟兄们带到一边去，仔细看看这一张图，每一道矮牆，每一条沟渠，每一间屋子，每一道门，都要记清楚；记清楚堡内地形，可使我们活得更久。”

　　“铁头儿，”其中有一个弟兄开口说话：“铁石支队的弟兄们要我代表说句话：咱们演练了两年，还没有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弟兄们都想显显身手。”
　　“放心！时候到了会让你们过瘾的。”
　　高霸将那十二弟兄带到一边去，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堆起了沙堆，点起了随身携带的牛脂小灯，大伙儿匍匐在沙地上，围着那张曹家堡地形图，认真地看着、记着。

　　“铁大哥！”岳清轻声发问：“苏内掌柜当真成功地潜进去了吗？”
　　“是的，我们没有听见枪响，也没听见骚动的声音，苏锦华一定是得手了。”
　　“那可好，她在堡内暗中侦察，比起钱镜如找机会观察，那要确实得多。有了结果她一定会溜出来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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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不可能的，”铁君石冷冷地说：“她现在心中充满了仇恨，她潜进堡内去为的是複仇。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她丈夫被杀害和刘长青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担心的是：在我们还没有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杀掉了刘长青。那不但会使得我们想留下刘长青活口的希望幻灭，也会引起一场混乱，说不定会有人质遭到杀害。”

　　“那我们更应该早一步采取行动呀！”岳清怂恿着。
　　“不！”铁君石仍然很冷静。“在没有见到钱镜如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铁大哥，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岳清不解地问。

      “岳清，你不了解我的心情。”铁君石缓缓地说：“我一直以为隻要对匪徒强硬，其馀的匪徒就不敢来犯。平静一个短时间，又来了。
      “我才发现幕后隐藏了一个凶残的‘无脸判官’，他看准了老百姓破财保命的想法；也看准了我们总头儿敷衍塞责；他更熟悉我们防范和对付匪徒的方法，原来这个‘无脸判官’就是刘长青。
      “岳清，我一定要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进攻。我下定了决心不让刘长青走脱；也不让他的手下溜走一个。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儘，要归化城以后安安静静地过几年太平日子。”

　　岳清没有再说什么，他并不苟同铁君石的想法和做法，但他也没有十足的理由去驳斥铁君石。
　　突然，在曹家堡内木栅门处亮起了火光。有人举着牛脂火炬，开门向外走。岳清兴奋地轻叫了一声，铁君石却是屏息凝神以待，因为他担心这回来传话的不是钱镜如。
　　来人走到一半的时候，铁君石不禁鬆了一口气，正是他所期望的钱镜如。

　　虽然隻是一裡左右的路程，钱镜如却是气喘吁吁，并非因为走得太累，而是他太紧张了。
　　铁君石不仅仅鬆了一口气，而是鬆了长长的一口大气；因为钱镜如除了手持火炬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看来魏小兰的手指还保留了九隻。

　　“情况怎么样？”铁君石轻声问，他不希望对方因为他的语气急迫而显得更紧张。
　　“老爷子说——”
　　“谁是老爷子？”
　　“就是刘长青，他叫我叫他老爷子……他说……他说，他不能让你慢慢地考虑拖时间，他要你立刻就下决定。如果你再没有回话，他就立刻要动血腥了。”

　　“别说这些，”铁君石关心的是钱镜如看到了一些什么。“快告诉我，堡内的布置情况怎么样？”
　　“我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去看清楚，大部份的火力好像都集中在木栅门的两边，有十几枝人枪，而且都是马枪。听说牛栏、马厩裡还有埋伏，……铁头儿，最可怕的是：人质都聚集在大厅裡，刘——不！老爷子在大厅四周安装了炸药，隻要一有情况，他就要炸。”

　　“钱掌柜，刚才……”
　　铁君石知道岳清想问苏锦华的潜入有没有引起注意，他连忙扯扯岳清的衣袖，打断了岳清的话。
　　“铁头儿，”钱镜如又说：“刚刚我要出来之前，毛总队长已经从梁上放了下来。他盯了我一眼，那种眼光很怪，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曹堡主一再要我恳求您，千万不能来硬的，……铁头儿，犯不着来硬的，荒漠辽阔，他们走得掉吗？”

　　“钱掌柜，”铁君石平静地说：“回去传句话，我原则上同意了，不过，为了双方的利益和安全，有许多细节还需要磋商和安排。告诉他，我们这裡有三个人，我、岳清、高霸，由他选一个到堡内去和他面对面地谈。”

　　钱镜如大吃一惊：“铁头儿，如果他挑你亲自去呢？”
　　“那我就去。”
　　“铁头儿，你不怕他暗算你吗？”
       “没关系，我死了还有高霸和岳清，我猜想刘长青不会这么蛮干；我也担心他不会要我去亲自谈判的。
       “钱掌柜，麻烦你交代清楚一点：如果他不愿我们进去也无妨，那就请他们派一个人出来。你要格外交代明白：我指定要和关家燕商谈。”

　　“如果——如果他根本就不谈呢？”
　　“请你转告我的决心：在人质的安全没有得到绝对的保证之前，我是不会妥协的。也希望他不要拖延时间，一旦天明，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钱镜如又向曹家堡走了回去：这一次并不需要铁君石派人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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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大哥，我想问问匪徒是否发现有人潜入，你怎么阻止我了呢？”
　　“岳清，这是多问的，苏锦华显然是成功了，……岳清，我们凭什么去信赖钱镜如？”
　　“哦？你认为他和刘长青有勾结吗？”
　　“也许并没有勾结，但是，他可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而出卖我们。”

　　“你认为刘长青会派关家燕出来？或者会挑选我们其中一个人进堡裡去？”
　　“两者都不会，”不待岳清提出疑问，铁君石又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是真要和他谈判，岳清，你以为我真的要和他商谈或安排他们高飞远扬的细节吗？”
　　“那——？”

　　高霸适时走了过来：“铁头儿，大伙儿把曹家堡内地形都摸清楚了——刚才钱镜如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说了半天废话，但他却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情况。刘长青没有带来魏小兰的手指，这表示他不想激怒我，在气势上他已经弱了下去。
    “还有，钱镜如也为我们带来了一个谜底。”

　　“哦？”高霸和岳清不约而同地现出讶异之色。
　　“刘长青教钱镜如叫他老爷子，这表示他根本不姓刘；也就是说，他不是原来的刘长青。”
　　铁君石说钱镜如带来了一个谜底，然而在高霸和岳清的感觉上这不是谜底，而是谜题；现在的刘长青不是原来的刘长青，而他也不是姚方，那么他究竟是谁呢？

　　他们都没有提出这个疑问，静静地等着铁君石解答。没想到铁君石立刻又把话题转开了，并没有继续揭露他所谓的谜底。
　　“小高，不管他究竟是谁，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他在副总队长的座位上坐了一段相当长的时期，他了解我，也了解你，更熟悉我们铁石支队的战法，是不是？”
　　高霸点头表示同意。

　　“突袭行动不会打正面，刚才钱镜如说，十几人枪都分布在前面木栅门的两侧，这是谎言。这位老爷子不会如此布置的。”
　　岳清插口问道：“这么说，钱镜如和他们也有勾结？”
　　“那倒不一定，也许他隻是为了保护生命财产临时作了妥协；或者——”铁君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钱镜如根据他所见到的情况判断，认为这位老爷子很有把握衝出我们的包围。”

     “铁头儿，”高霸缓缓地说：“你每一次分析敌情都很准确，但是现在你的看法我却有一点意见：你也许把这位老爷子估计过高了。平时我们训练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过问过，他不见得就熟悉我们那几套阵式。
     “现在我们心情焦急，而他也是一样，他不见得能够稳扎稳打。最重要的是：他自以为有人质在手，我们会妥协，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一场狠仗——铁头儿，我不是逞勇好斗，这一仗交给我，如果有任何差池，我负全责。”

     “好兄弟！”铁君石拍着高霸的肩头。“我了解你的心意，一方面你是现职的警骑队长，你勇于负责；另一方面你是要为我挑担子……
     “好兄弟！现在是一场正义对邪恶的战争，是一场绝对隻能胜不能输的战争，让我们共同挑起这副担子吧！来！我告诉你们我的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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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阵前谈判 互有退让

　　一个情况却将铁君石的话打断了。

　　曹家堡的木栅门三度打开，二人二骑缓缓的出了木栅门，在一无遮掩的荒漠上逼近过来。
　　远远看过去，马上人是一男一女，很明显的，那个女的是关家燕。
　　铁君石刚才还在说，对方根本不可能和他们面对面地谈判，现在他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那女的在中心点停住，男的继续纵马向前，在距离他们约莫二十步的地方站定，朗声说道：“老爷子派关家燕姑娘出面作代表，请铁头儿上前和关姑娘面对面地谈一谈。”

　　铁君石跃上了他的“雪裡拖枪”，缓缓上前，那个男的稳稳坐在马背上留在原地。
　　由于星光经过黄沙的反射，关家燕那张原本白洁的面孔看起来蜡黄黄的，像是不胜疲累，然而从她坐立马鞍的姿态可以看出来她依然精神抖擞，依然是个可怕的劲敌。
　　当铁君石距离她还有二十来步的时候，她扬掌作势，铁君石立刻将马勒住。

     “铁大哥，”关家燕的语气中却没有显露敌意：“我首先要对你抱歉，你以真诚待我，我却以虚假回报，那是不得已的，请您原谅。
     “老爷子教我传话：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人，当然我们也不想受到伤害，现在隻要你点点头，我们就开始撤离曹家堡，然后我们会依约一一放回我们所带去的人质，详细情况老爷子在茶楼就已经向你说过了，你应当记得很清楚的。”

　　“关姑娘，小兰还好吗？”
　　铁君石会在如此关键时刻问起魏小兰，似乎很出关家燕的意外。因此，她楞了一下才回答。
　　“她不算很好，她受惊又受伤，不过，钱掌柜第一次见过你回去之后，我们知道了你对小兰姑娘的关切，就有人为她的伤手上了药，现在她好多了。”

　　“其他的人还好吗？”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人。”
　　“关姑娘，我好像困在一团迷雾中，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已经认输认败了，我隻恳求你把我拉出这一团迷雾，可以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关家燕缓缓地摇着头。
　　“回答我几个问题……”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任何问题。铁大哥，天气会变，迷雾会散，你迟早会从迷雾中走出来的，何必急于一时呢？还是安排我们撤走的问题吧！”

　　“那么，隻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老爷子究竟是谁？”
　　“他不是你们的副总队长刘长青吗？他是个老好人，他是被毛子云那种贪赃枉法的人逼成这样的……好了，铁大哥，老爷子给我的时间不多，我耽搁太久，会引起误会的……”

　　就在这个时候，曹家堡内突然响了一枪。塞外边陲，半夜传来枪声本是稀鬆平常的事，然而在此时此刻，却能使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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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家燕听到枪声时，猛地一兜马头，像箭羽般向曹家堡射去，铁君石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就已经远离在百步开外了；那个停留在高霸、岳清身边的男人也跟着兜马想走。他的骑术不够精湛，座骑也不够精良，他拉缰太急，马儿发一声嘶鸣，前蹄掀起，把他从马背上颠了下来。岳清一衝向前，将他按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铁君石已经快马衝了回来。他勒马、下地，几乎是一个动作，死冷冷的枪管已经戳上那个人的咽喉。
　　“朋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要死要活隻是一眨眼的事，隻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好好好！”那汉子连连答应。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枪？”
　　那汉子答得挺溜：“除了老爷子和关姑娘之外，我们一共有十九个人、九枝马枪、三枝驳壳、四枝火枪，还有五六枝单打一。”

　　“你们那位老爷子究竟是谁？”
　　“他不就是你们的副总头儿吗？”
　　铁君石也知道在这种人面前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不再浪费时间，立刻掉过话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阿禄查，我是旗人。”
　　“阿禄查，你听着：你们这帮匪徒连那位老爷子在内谁也活不成，你们的生命最多隻到天亮，现在我给你一条生路，回去之后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我也不要你做什么。记着，当我在堡内出现的时候，你立刻就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那位老爷子藏身何处……”
　　“好好好！”

　　高霸嚷了起来：“铁大哥，这种人怎么可以信赖？”
　　铁君石没有理会高霸，又接着说下去：“阿禄查，你如果回去把我说的话告诉你们老爷子，他可能会怀疑你在我面前还透露了别的秘密，他会杀了你——”
　　“我不会的，我……”
　　“我不在乎你作什么选择，阿禄查，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隻要你事后还能活着，就有黄金百两的犒赏，你可以永远住在归化城，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谢谢！谢谢！”
　　“如果不幸你死了，我会按照你们旗人的习俗为你安葬——现在你赶紧回去。你稍微耽误了一会儿，你可以解释是牲口出了点小毛病——”
　　那人飞快地跃身上马，向曹家堡奔去。
　　“铁大哥，这种人可以信赖吗？”高霸嚷叫着。

　　“黄金百两对他也许还起不了诱惑，旗人对身后事却最在乎了。我答应如果他不幸死亡就按照他们的习俗为他安葬，他就会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是可以信赖的。”
　　在塞外边陲，要与各种民族的人相处，了解他们的习性是很重要的。

　　“刚才枪响是怎么回事？”岳清插口问。
　　高霸说出了他的想法：“也许是潜入堡中的苏锦华被发现了。”
      “不！”铁君石摇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苏锦华被发现，那不可能隻响一枪；当时我还以为是苏锦华找到机会刺杀了刘长青，那也不可能隻响一枪。
      “当时，枪声一响，关家燕兜转马头就跑，那声枪响就是老爷子给她的信号——停止谈判，立刻回来。当然，也可能是不小心走火等等其他的原因。”

　　“现在还要等待吗？”高霸的口气不是请示，倒有讽刺的意味。
       “刚才关家燕和我谈判还没有谈到关键处她就走了，这表示对方并没有诚意跟我们谈判；她出面，隻是加深我们的印象：他们一定要照他们的计划进行，是不会妥协的。小高，岳清，我们会妥协吗？”
       说到这裡，铁君石蹲了下来。“我们当然不会妥协，来！听听我的行动计划。”

　　铁君石从靴统中拔出他的匕首，以刀尖画着曹家堡附近的地形，然后分配任务。他讲解得非常仔细，高霸和岳清也听得很出神。
　　此时此刻，在曹家堡一个阴暗的角落裡，老爷子正在听取关家燕的报告，他最关心的当然是铁君石的态度。
　　关家燕说出了她对这一方面的看法：“铁君石是一个很难缠斗的对手，但是他太关心所有人质的生命，尤其是魏小兰，我猜测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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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木栅门处有轻微的骚动，原来是阿禄查回来了。这位老爷子似乎不太关心阿禄查回到堡内为什么和关家燕有一段时间上的差距。他的双眉深锁着，很明显的，他的情绪正陷于低潮。
　　“家燕，你在埋怨我吗？”他轻轻地问。
　　关家燕没有说话；其实无言也就代表了默认。

　　“我原先也隻是想铲除毛子云那个贪赃枉法的家伙之后，好好地为边城的老百姓做些事情，让他们过几天安稳的日子。没想到，岳霖突然出现，他把我的整个计划都破坏了。”
　　“那也没有必要杀他呀！”关家燕的埋怨和不满终于表露出来了：“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他闭起嘴巴的。还有，我认为对付魏小兰的手段也太过分了。”
　　“家燕，你还有什么埋怨，全都说出来吧！”
　　“还有，为什么要劫掠财物呢？这……”

       “家燕，我们被迫亡命天涯，没有钱怎么活得下去呢？还有这么多的弟兄，他们对我都是忠心耿耿的，我能不顾他们的死活吗？”
        老爷子竟然叹了一口气：“唉！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家燕，令我担心的倒不是你对我有多么不满，却是另外一件事。”

　　关家燕没有开口去问，显然，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家燕，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很喜欢铁君石，对吗？”
　　又一次缄默，难道又是默认？
      “唉！”又是一次沉重的叹息。“如果按照我原来的计划，你和铁君石也许还有美满的结果——现在……
      “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家燕，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如果铁君石要杀我，你有机会先下手杀他，你会为我这样做吗？”

　　“我会的。”关家燕毫不考虑地回答；儘管她的语气很低沉，却不犹豫。
　　老爷子没说什么，隻是抬手轻抚着关家燕的头发，她的答複就已经令他心满意足了。
　　突然，木栅门处又有了轻微的骚动。立刻有人跑过来向老爷子报告：“有人骑马接近，隻有一个人，手裡挥舞着一块白布……”

　　“家燕，你过去看看，小心铁君石使诈。”
　　关家燕来到木栅门口时，来人已经在木栅门外约莫二十步的地方停住，来人是岳清。
　　关家燕扬声问道：“有什么事？”
       岳清以缓慢的动作下了马，牵着马缰，缓步走过来，他撩起衣襟，拍拍靴统，表示他没有带武器，然后才开口说话：
      “关姑娘，是铁大哥教我来的，他同意你们在天明前撤离曹家堡，他会遵守约定，三天内绝不派人追缉，连出入归化城的商队都暂时不准行动。
      “不过，有两个小小的条件：一是不管你们往何处去，但是在你们离开曹家堡的时候隻能走西北方向，因为这附近还有不少的蒙旗游牧家族驻留，铁大哥不希望横生枝节，引起任何麻烦；
      “还有就是由我监督你们撤走，确定你们除了带走曹堡主、毛子云和魏小兰之外，并没有多带一个人质。”

     “岳大哥，我曾经欺瞒了你一段时间，我真不知道该向你说些什么。”关家燕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头，似乎有愧对故友的感觉。
    “岳大哥，以铁大哥的个性他是绝不会如此妥协的，请告诉我，他真是为了魏小兰才如此委曲求全的吗？”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铁君石并没有给予他指示；这也是一个较接近人性的问题，岳清当然不能去设想关家燕提出这个问题有任何其他的动机。
       不过，他深深明白自己的回答将有深远的影响，不得不小心应付。

　　“我想不是单纯地为了魏小兰。”岳清明明知道这样的回答可能不太妥当，但他却不愿意因他的搪塞而破坏了铁君石是一条铁铮铮汉子的形象。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岳清立刻有了警觉，如果他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答的话，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误会，
       因此他很技巧地说：“关姑娘，我想你对铁大哥的性格已经有了深深的了解；那么你也一定明白 他何以会如此委曲求全的——关姑娘，我想你们也不应该耽搁宝贵的时间了！”

半剑飘东半剑西

     “岳大哥，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说走就走。这一去生死未卜，动向不知。此后是否还能见面，那更难说了！”
       这时，关家燕才抬起头来。“铁大哥也许隻是怨我，而你一定是恨我入骨，因为是我杀害了令兄岳霖。”
       岳清竟然忍住了内心的悲愤，语气平静地说：“若是我说我并不恨你，如不是假话，那就是我人性泯灭了。
       “不过，我儘量去设想你是身不由主；事实上我们也知道你是被那位老爷子所控製、所摆布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我就感激不儘了。”

　　“他不死，老爷子就会死；他虽然被杀，老爷子的计划还是被破坏了。如果不是令兄突然来到归化城，情势不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
　　“关姑娘，你愈说我愈胡涂，你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也好，我一直想找机会向铁大哥细说原委，却一直没有机会，就烦请你把内情告诉铁大哥吧！”
       关家燕打开木栅门走了出来，与岳清站得很近，声音也低了许多，“老爷子和令兄岳霖早年在保定府同事，他为人正直，从不取非分之财，但是他的上司和同事却一个个贪赃枉法，以致盗贼蠭起，地方治安从来就没有办好过。
     “后来满清灭亡，民国成立，军阀各据一方，兵灾四起，比起晚清的腐败还要糟糕，老爷子一气之下，就离开保定府的侦缉队，回乡下种田去了。”

　　在关家燕述说之中，岳清几乎想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但他一直紧闭着嘴，不愿意去破坏她述说往事的情绪。
       歇了一口气，关家燕又接着说下去：“三年前，老爷子一位老长官刘长青奉派到归化来当副总队长，他深知老爷子的行事为人，就请老爷子再出来帮帮他的忙。老爷子有了这种机会当然欣然答应，没想到就在距离此地还有一两天路程的途中出了岔子……
    “他们一行隻有六个人，碰到了逃狱出来的悍匪姚方，连刘长青在内六个人中五个人被杀，隻有老爷子侥幸身免，他并没有落荒而逃。
    “在暗中守候了两天两夜，终于逮住一个机会将姚方和他的十几个党羽杀了个一乾二净……”

　　岳清仍是沉静地听着。
    “老爷子抱着雄心壮志，原打算以他有生之年给予为非作歹之徒无情的打击，为民间除害。如此一来，希望又破灭了。但他突然灵机一动，就冒充刘长青前来归化城到任。
    “他并不是想过官瘾，隻是想一展雄心壮志。到任之后，发现他的上司毛子云又是他最痛恨的那种贪赃枉法的人物……唉！”

      关家燕说到此处，不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这一步路是走错了，接下来的情况也不必我细说了。他隻想把毛子云先斗垮，他才有机会整顿保安总队，好好为善良的老百姓做些事。
       “没想到令兄突然来临，他是认识老爷子的，一旦被人指控他是冒名顶替的刘长青，那个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关姑娘，真感谢你把我们从迷雾中引了出来，说出了如此玄奇曲折的内情，我能请教几个小小的问题吗？”
　　“试试看吧！我能回答的就儘量回答。”
　　“锦华绸缎庄掌柜的被绑架一案是谁做的呢？”
　　“是姚方做的。老爷子冒名到职之后，核对赃物清单才发现的。”

　　“老爷子真正的姓名是什么呢？”
　　“对不起！这一点我不能透露。”
　　“那么，你和老爷子又是何种关系呢？”
      “岳大哥，这一点我也不能透露，……我听从老爷子的命令杀了不少人，而我认为那些人都犯了该杀的罪名，隻有令兄岳霖例外。
      “岳大哥，我承认这笔血债，我也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偿还，目前隻有暂时欠着了。”

       岳清真恨不得伸出双手扭断关家燕的脖子，她隻是听别人的命令就能将一个从不相识、无怨无仇的人杀死，这种人还不可恶吗？
       但是岳清咬牙忍住，因为铁君石一再交代过，这不是报私仇的时候，一切都要顾全大局。
　　“我很觉得遗憾。”岳清轻轻地说。
　　“那一方面的遗憾呢？”
　　“为那位老爷子遗憾。他一生嫉恶如仇，痛恨为非作歹的人，到最后他却变得和他们完全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残酷，这不是绝大的讽刺吗？”

半剑飘东半剑西

     “不仅是你，我也深深为他惋惜，隻是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好追悔的了……”关家燕突然猛力一甩头，神情与说话的语气突然一变：
     “好了！岳大哥！我们谈正事，我们会依照铁大哥的指示撤离曹家堡。如果铁大哥另外还有什么安排或企图的话，那将会无辜地死伤许多人。”
　  “我想铁大哥应该知道这种后果。”
　  “他也许并不明白，我不妨再说一次，你还来得及回去告诉他。所有的人质都集中在一处，在屋子的四周我们埋置了炸药，如果在我们撤离的时候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就会点火引爆。”

    “关姑娘，我听了你的话心头不禁发寒，但是我不知道铁大哥是否相信，你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好吗？我衷心希望一切不必要的杀戮都到此为止。
    “关姑娘，报複并不是解决仇恨的最好方法，你方才说还欠我一笔血债，实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我会儘力把这件事忘掉。”
　　关家燕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说出话来：“岳大哥，这……这太使我感动了，我……”

　　“关姑娘，如果你是真的感动，那我就进一步说一句心裡的话……你刚才也说过，老爷子是一步错，步步错，你难道就不能拉他一把，别让他错到底吗？”
　　“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恐怕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你坚持要进去看一看的话，我去跟老爷子说一声，相信是可以的。别的方面我就无能为力了。”
       岳清也知道想说动他们弃械投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隻得作罢。当关家燕走进木栅门之后，阵阵寒风吹来，不禁使他连打了几个哆嗦。
       铁君石的奇袭计划是可圈可点的，万一稍有差池，那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关家燕向老爷子报告之后，老爷子立刻答应让岳清进堡内看个仔细。
       关家燕出来传了话，在取得岳清的谅解之后还搜了他的身：岳清并没有作幌子，他的确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不过，他却带了一双眼睛；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

       曹家堡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大厅中，关家燕隻让岳清在窗棂的空隙间看了一眼，裡面挤满了人，岳清根本就来不及去细数究竟有多少人。然后她指引岳清察看他们所安置的炸药。
       老实说，岳清对这一门玩艺儿所懂不多。大厅除了正门之外，其馀的门窗都被木条钉死了。在大厅的四周都安置了比蜡烛稍粗的炸药条，每六条扎成一捆，每一个角落裡都有好几捆，四个角之间，又用小指般粗细的引线连结起来。

　　岳清看在眼裡，寒在心头，他不难想象到，炸药一旦爆炸，那种天崩地裂、血肉横飞的惨状。
　　“关姑娘，”岳清指着那些炸药包。“这是谁想出的花样？”
　　关家燕耸耸肩、摊摊手，她当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认为这种安排有极大的破绽。”
　　“是吗？”
　　“你们必须留下一个点火引燃引线的人，也许铁大哥可以先把他找出来。即使铁大哥没有异心，那个留下的人又将如何离去呢？”

　　“岳大哥，请记住一点：在老爷子手底下有不少死士，他留下，就是随时准备牺牲的；他死，将有好几十口子陪葬，而且我们带走了三个重要人质也死定了。岳大哥，希望你能劝劝铁大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已经决定屈服了，我隻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岳大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当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就已经集合好了，你可以监督我们的撤退。”

　　“如意钱庄的钱掌柜也跟你们一起走吗？”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不会多带一个累赘。”
　　“他也和剩下的人质待在一起吗？”其实，岳清是在找话说；他显然还希望多看到一些。
　　“钱掌柜因为替老爷子传话，老爷子将会对他另作处置……”关家燕引导着岳清往木栅门口走。“岳大哥，你赶紧回去和铁大哥碰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