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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致敬古龙_《边城.浪子》无瑕疵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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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2: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今天真是他们家办喜事?”
  
  “当然是真的,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请这么多的客人来?”
  
  “但这些人脸上为什么连一点喜气都没有,就好像是来奔丧似的。”
  
  “这其中当然有缘故。”
  
  “什么缘故?”
  
  “这本来是个秘密,但现在已瞒不住了。”
  
  “究竟为了什么?”
  
  “该来的人,现在已经全都来了,只不过少了一个而已。”
  
  “一个什么人?”
  
  “一个最重要的人。”
  
  “究竟是谁?”
  
  “新郎哥。”
  
  “……”
  
  “他前两天到城里去吃人家的酒,本来早就该回来了,却偏偏直到现在还连人影都不见。”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
  
  “他的人呢?到哪里去了?”
  
  “也没有人看见,自从那天之后,他这个人就忽然失踪了。”
  
  “奇怪……”
  
  “实在奇怪。”
  
  *    *    *    *    *    *
  
  看看喜宴中每个客人都板着脸,紧张得神经兮兮的样子,并不能算是件很有趣的事。
  
  但叶开却觉得很有趣。
  
  这无疑是种很难得的经验,像这样的喜宴并不多。
  
  他留意的看着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他在猜,其中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真的在为袁家担心?
  
  有些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严肃,很忧郁,但却也许只不过是因为肚子饿了,急着要喝喜酒。有些人也许在后悔,觉得这次的礼送得太多,太不值得。
  
  叶开笑了。
  
  丁灵琳坐在他旁边,悄悄道:“你不该笑的。”
  
  叶开道:“为什么?”
  
  丁灵琳道:“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新郎哥已失踪了,你再笑,岂非显得有点幸灾乐祸?”
  
  叶开笑道:“不管怎么样,笑总比哭好,今天人家毕竟是在办喜事,不是出葬。”
  
  丁灵琳嘟起了嘴,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缺德的话?”
  
  叶开道:“不能。”
  
  丁灵琳道:“不能?”
  
  叶开笑道:“因为我若不说,你就要说了。”
  
  丁灵琳也板起了脸,看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很愉快。
  
  因为她觉得叶开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而且没有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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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2: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
  
  午时。
  
  新郎哥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客人们总不能饿着肚子不吃饭。
  
  喜宴已摆了上来,所以大家的精神显得振奋了些。
  
  丁灵琳却皱起了眉,道:“我那些宝贝哥哥怎么还没有来?”
  
  叶开道:“他们会来?”
  
  丁灵琳道:“他们说要来的。”
  
  叶开道:“你希望他们来?”
  
  丁灵琳点点头,忍不住笑道:“我想看看路小佳看见他们时会有什么表情。”
  
  叶开道:“路小佳若真的把他们全都杀了呢?”
  
  丁灵琳又嘟起嘴,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起我们丁家的人?”
  
  叶开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们丁家的人也看不起我。”
  
  丁灵琳冷笑道:“马家的人看得起?所以把儿子女儿都交托了给你。”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马芳铃会忽然成亲,我就该把小虎子也带来的。”
  
  现在他已将小虎子留在他的朋友家。
  
  他的朋友是开武场的,夫妇两个人就想要个儿子。一看见小虎子,就觉得很欢喜。
  
  叶开有很多朋友,各式各样的朋友,做各种事的朋友。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朋友的人,朋友们通常也很喜欢他。
  
  丁灵琳瞪着他,忽然冷笑道:“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因为马大小姐嫁给了别人,所以你心里难受。”
  
  叶开淡淡道:“丁大小姐却还没有嫁给别人,我难受什么?”
  
  丁灵琳又忍不住笑了,悄悄道:“你再不来我家求亲,总有一天,我也会嫁给别人的。”
  
  叶开笑道:“那我就……”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因为这时他已看见了傅红雪。
  
  *    *    *    *    *    *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住他的刀,慢慢的走入了这广阔的大厅。
  
  大厅里拥挤着人群,但看他的神情,却仿佛还是走在荒野中一样。
  
  他眼睛里根本没有别的人!
  
  但别的人却都在看着他,每个人都觉得屋子里好像忽然冷了起来。
  
  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身上,竟仿佛带着种刀锋般的杀气。
  
  叶开也感觉到了,皱着眉,轻轻道:“他怎么也来了?”
  
  丁灵琳道:“说不定也是路小佳找来的?”
  
  叶开道:“他为什么要特地把我们找来?我本来就觉得奇怪。”
  
  他语声又忽然停顿,因为这时傅红雪也看到了他,眼睛里仿佛结着层冰。
  
  叶开微笑着站起来,他一直都将傅红雪当做他的朋友。
  
  但傅红雪却很快的扭过头,再也不看他一眼,慢慢的穿过人丛,脸也仿佛结成了冰。
  
  但他握刀的手,却似在轻轻颤抖着,虽然握得很紧,还是在轻轻颤抖着。
  
  他走得虽然很慢,但呼吸却很急。
  
  丁灵琳摇了摇头,叹道:“他看来更不像是来喝喜酒的!”
  
  叶开道:“他本来就不是。”
  
  丁灵琳道:“你想他是来干什么的?”
  
  叶开道:“来杀人的!”
  
  丁灵琳动容道:“杀谁?”
  
  叶开道:“他既然到这里来,要杀的当然是这地方的人!”
  
  他的声音缓慢,神色也很凝重。
  
  丁灵琳从未看过他表情如此严重,忍不住又问道:“难道他要杀袁……?”
  
  叶开的表情更严肃,慢慢的点了点头。
  
  丁灵琳道:“就在这里杀?现在就杀?”
  
  叶开道:“他杀人已绝不会再等。”
  
  丁灵琳道:“你不去拦住他?”
  
  叶开冷冷道:“他杀人也绝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目光忽然也变得刀锋般锐利,只有心怀仇恨的人,目光才是这样子的。
  
  丁灵琳此刻若是看到了他的眼睛,也许已经不认得他了,因为他竟像是忽然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但丁灵琳却已在看着傅红雪的刀,轻轻的叹息着,道:“看来今天的喜事只怕真的要变成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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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2: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苍白的脸,漆黑的刀。
  
  这个人的心里也像是黑与白一样,充满了冲突和矛盾。
  
  生命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
  
  也许他全都不懂。
  
  他只懂得仇恨。
  
  *    *    *    *    *    *
  
  傅红雪慢慢的穿过人群,走过去。
  
  大厅的尽头处挂着张很大的“喜”字,金色的字,鲜红的绸。
  
  红是吉祥的,象征着喜气。
  
  但血也是红的。
  
  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手里捧着碗茶,本来和旁边的女伴窃窃私语。
  
  她忽然看到了傅红雪。
  
  她手里的茶碗就跌了下去。
  
  傅红雪并没有看她,但手里紧握的刀已伸出。
  
  看来他的动作并不太快,但掉下去的茶碗却偏偏恰巧落在他的刀鞘上。
  
  碗里的茶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
  
  叶开叹了口气,道:“好快的刀。”
  
  丁灵琳也叹了口气,道:“的确快。”
  
  傅红雪慢慢的抬起手,将刀鞘上的茶碗又送到那妇人面前。
  
  这妇人想笑,却笑不出,总算勉强说了一声:“多谢。”
  
  她伸出手,想去接这碗茶。但她的手却实在抖得太厉害。
  
  忽然间,旁边伸出一只手,接过那碗茶。
  
  一只很稳定的手。
  
  傅红雪看着这只手,终于抬起头,看到了这个人。
  
  一个很体面的中年人,穿着很考究,须发虽已花白,看来却还是风度翩翩,很能吸引女人。
  
  事实上,你很难判断他的年纪。
  
  他的手也保养得很好,手指修长、干燥、有力。不但适于握刀剑,也适于发暗器。
  
  傅红雪盯着他,忽然问道:“你就是袁秋云?”
  
  这人微笑着摇摇头,道:“在下柳东来。”
  
  傅红雪道:“袁秋云呢?”
  
  柳东来道:“他很快就会出来的。”
  
  傅红雪道:“好,我等他。”
  
  柳东来道:“阁下找他有什么事?”
  
  傅红雪拒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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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2: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目光似已到了远方,他眼前似已不再有柳东来这个人存在。
  
  柳东来居然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微笑着将手里的一碗茶送到那妇人面前,道:“茶已有点凉了,我再去替你换一碗好不好。”
  
  这妇人嫣然一笑,垂下头,轻轻道:“谢谢你。”
  
  看到柳东来,她好像就立刻变得轻松多了。
  
  丁灵琳也在看着柳东来,轻轻道:“这人就是‘护花剑客’柳东来?”
  
  叶开笑了笑,道:“也有人叫他夺命剑客。”
  
  丁灵琳道,“他是不是袁秋云的大舅子?”
  
  叶开点点头,道:“他们不但是亲戚,也是结拜兄弟。”
  
  丁灵琳眼波流动,道:“听说他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喜的人。”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我看他对女人实在很温柔有礼,你为什么不学学他?”
  
  叶开淡淡道:“我实在应该学学他,听说他家里有十一房妾,外面的情人更不计其数。”
  
  丁灵琳瞪起了眼,咬着嘴唇道:“你为什么不学学好的?”
  
  她的脸忽然红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话,所以已有很多人扭过头来看她。
  
  大家现在虽然还不知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但却都已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立刻就要有灾祸发生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个人从后面冲了出来,—个已穿上凤冠霞帔的女人。
  
  新娘子马芳铃。
  
  新郎哥下落不明,新娘子却冲出了大厅,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几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
  
  *    *    *    *    *    *
  
  马芳铃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鲜红的,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她一下子就冲到傅红雪面前,嗄声道:“是你,果然是你!”
  
  傅红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这个人似的。
  
  马芳铃瞪着他,眼睛也是红的,大声道:“袁青枫呢?”
  
  傅红雪皱了皱眉,道:“袁青枫?”
  
  马芳铃大声道:“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有人看见你们的……”
  
  傅红雪终于明白,这地方的少庄主,今天的新郎哥,原来就是那在长安市上的佩剑少年。
  
  他也看见了彭烈。
  
  彭烈也是这里的客人,这消息想必就是彭烈告诉他们的。
  
  傅红雪淡淡道:“我本来的确可以杀了他。”
  
  马芳铃的身子颤抖,突然大叫,道:“一定是你杀了他,否则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你……你……你为什么总要害我,你……”
  
  她声音嘶哑,目中也已流下泪来。
  
  她衣袖里早巳藏着柄短剑,突然冲过去,剑光闪电般向傅红雪刺下。
  
  她的出手又狠又毒辣,只恨不得一剑就要傅红雪的命。
  
  傅红雪冷冷看着她,刀鞘横出,一击。
  
  马芳铃已踉跄倒退了出去,弯下了腰不停的呕吐起来。
  
  可是她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柄剑。
  
  傅红雪冷冷道:“我本来也可以杀了你的。”
  
  马芳铃流着泪,喘息着,突又大喊,挥剑向他扑了过来。
  
  她似已用出了全身的力量。
  
  但旁边有个人只轻轻一拉她衣袖,她全身力量就似已突然消失。
  
  这是内家四两拨千斤,以力解力的功夫。
  
  懂得这种功夫的人并不多,能将这种功夫运用得如此巧妙的人更少。
  
  那至少要二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所以这人当然已是个老人,是个很有威仪的老人。
  
  他穿着也极考究,态度却远比柳东来严肃有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瞪着傅红雪,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傅红雪闭着嘴。
  
  老人目中带着怒色,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媳妇,我也不能看你对一个女人如此无礼。”
  
  傅红雪突然开口,道:“她是你的媳妇?”
  
  老人道:“是的。”
  
  傅红雪道:“你就是袁秋云?”
  
  老人道:“正是。”
  
  傅红雪道:“我没有杀你的儿子。”
  
  袁秋云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你看来并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傅红雪缓缓道:“但是我却可能要杀你!”
  
  袁秋云怔了怔,突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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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2:03:5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平时很少这样大笑的,现在他如此大笑,只因为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他大笑着道:“你说你可能要杀我?你竟敢在这里说这种话!”
  
  傅红雪道:“我已说过,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还要问你。”
  
  袁秋云道:“你可以问。”
  
  傅红雪握紧了他的刀,一字字问道:“十年前[注29],一个大雪之夜,你是不是也在落霞山下的梅花庵外?”
  
  袁秋云的笑声突然停顿,目光中忽然露出恐惧之色,一张严肃有威的脸,也突然变得扭曲变形,失色道:“你是白……白大侠的什么人?”
  
  他知道这件事!
  
  这句话已足够说明一切。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身子突然发抖。
  
  奇怪的是,他本来在发抖的一双手,此刻却变得出奇稳定。
  
  他咬紧牙关,一字字道:“我就是他的儿子!”
  
  他说完了这句话。
  
  袁秋云也听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却已是他最后能听见的一句话了。
  
  傅红雪的刀已出鞘!
  
  他杀人已绝不再等!
  
  *    *    *    *    *    *
  
  刀光一闪。
  
  闪电也没有他的刀光这么凌厉,这么可怕!
  
  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闪刀光,但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刀。
  
  袁秋云也没有看见。
  
  刀光只一闪,已刺人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停顿,所有的动作也突然全都停顿。
  
  然后袁秋云的喉咙里才突然发出一连串“格格”声,响个不停。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悲哀和怀疑。
  
  他不信傅红雪的刀竟如此快。
  
  他更不信傅红雪会杀他!
  
  傅红雪的脸又已变为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
  
  袁秋云看着他,忽然用力将自己的身子从他的刀上拔出。
  
  于是他倒了下去。
  
  鲜血雨点般溅出,落在他自己身上。
  
  他眼珠渐渐凸出,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嘶:“那天我不在梅花庵外!”
  
  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却不是傅红雪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刀已入鞘,刀上还带着血。
  
  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用比刀还冷的声音说:“你杀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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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43: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快刀歼仇
  
  (一)
  
  “你杀错人了!”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甚至连惊呼和叹息都没有,每个人都已被这幕就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所震惊,震惊得几乎麻木。
  
  “你杀错人了!”
  
  傅红雪的耳朵里似也被震得“嗡嗡”的响。
  
  这句话说的声音虽不大,但在他听来,却像是一声霹雳。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转过身。
  
  柳东来就站在他面前,那张永远带着微笑的脸,已变成死灰色!
  
  他的眼睛看来却像是把刀,正刀锋般在刮着傅红雪的脸,缓缓道:“那天晚上,他的确不在梅花庵外。”
  
  傅红雪咬紧牙关,终于忍不住问:“你知道?”
  
  “只有我知道。”
  
  柳东来的脸也已扭曲,因痛苦和悲伤而扭曲,接着说道:“那天晚上,也正是他妻子因难产而死的时候,他一直都守在床边,没有离开过半步。”
  
  这绝不是谎话。
  
  傅红雪只觉得自己胸膛上仿佛也被人刺了一刀,全身都已冰冷。
  
  柳东来道:“但他却知道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外的血战。”
  
  傅红雪道:“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柳东来道:“因为有人将这秘密告诉了他。”
  
  傅红雪道:“是谁告诉了他?”
  
  柳东来道:“我!”
  
  这一个字就像是一柄铁锤,又重重的击在傅红雪胸膛上。
  
  柳东来充满痛苦和悲伤的眼睛里,又露出种说不出的讥嘲之色,道:“我才是那天晚上在梅花庵外刺杀你父亲的人!”
  
  他转过脸看着袁秋云的尸身,目中早已有泪将流,黯然接着道:“他不但是我的姻亲,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同生死,共患难,我们之间从无任何的秘密。”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将这秘密告诉了他?”
  
  柳东来凄然道:“但我却从未想到我竟因此而害了他。”
  
  他的话就像是尖针一样,在刺着傅红雪。
  
  他接着道:“我将这秘密告诉他的时候,他还责备我,说我不该为了个女人,就去做这件事,那只因他还不知道我跟那女人的情感有多深。”
  
  傅红雪颤声道:“你……你去行刺,只不过是为了个女人?”
  
  柳东来道:“不错,是为了个女人,她叫做洁如,她本来是我的,但是白天羽却用他的权势和钱财,强占了她!”
  
  傅红雪突然大吼,道:“你说谎!”
  
  柳东来仰面狂笑,道:“我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你难道从未听说过你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
  
  傅红雪的脸又已血红,身子又在剧烈的颤抖,忽然大吼拔刀!
  
  雪亮的刀光,白练般向柳东来刺过去,刀又入鞘。
  
  柳东来前胸的衣襟却已裂开,鲜血像雨点般溅了出来。
  
  但是他连动也没有动,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恨毒讥诮的笑容。
  
  傅红雪厉声道:“你敢再说一句这种无耻的谎语,我就要你慢慢的死。”
  
  柳东来冷冷道:“袁老二已因我而死了,我本就没有准备再活下去,怎么死都一样。”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血口喷人,用这种话来侮辱他。”
  
  柳东来道:“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你随便你用什么法子都行,但你却一定要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每个字都是。”
  
  他声音虽已因痛苦而颤抖嘶哑,但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傅红雪却在发抖,突然转身,拔出了一个人的剑,抛给他。
  
  柳东来接住。
  
  傅红雪厉声道:“现在你手里已有剑了。”
  
  柳东来道:“是的。”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只有在蒙着脸的时候才敢杀人?”
  
  柳东来凝视着他手里握着的剑,喃喃道:“我的确该杀了你,免得你再杀错别人,但血已经流得太多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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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44: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忽然挥手,手里的剑立刻撒出了一片光幕。
  
  他的剑轻灵,巧妙。
  
  他出手的部位奇特,剑招的变化奇诡而迅速。
  
  护花剑客本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剑客之—,他的声名并不是骗来的。
  
  你可以骗得到财富,骗得到权力,但无论谁也骗不到武林中的名声。
  
  那只用血才能换来——用别人的血才能换来。
  
  但这次他流的却是自己的血。
  
  *    *    *    *    *    *
  
  轻灵美妙的剑光刚洒出去,还很灿烂,很辉煌,但突然间就已消失。
  
  刀已在他胸膛上。
  
  他的脸已扭曲,但嘴角却还是带着那种讥诮恶毒的笑。
  
  他还是在看着傅红雪,喘息着道:“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快刀,只可惜无论多么快的刀,也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倒下去。
  
  他一定要说完这句话才能倒下去,才肯倒下去。
  
  *    *    *    *    *    *
  
  刀已入鞘。
  
  刀上的血当然绝不会干的。
  
  傅红雪慢慢的转过身,左脚先迈出去,右腿再慢慢的跟上去。
  
  他身子还在发抖,正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
  
  “你说谎,你说的每个字都是谎话。”
  
  他慢慢的走过人群,眼睛笔直的看着前面,他已没有勇气再去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勇气再去看别的人。
  
  后面突然传来痛哭的声音。
  
  是马芳铃在哭。
  
  她痛哭,咒骂,将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傅红雪却听不见,他整个人都已麻木。
  
  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敢阻拦他。
  
  他的手还是紧紧的握着他的刀。
  
  漆黑的刀!
  
  外面的阳光却还是明亮灿烂的,他已走到阳光下。
  
  *    *    *    *    *    *
  
  马芳铃头发已披散,疯狂般嘶喊。
  
  “你们难道不是袁秋云的朋友?你们难道就这样让凶手走出去?”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动。
  
  这仇恨本是十年前[注29]结下的,和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就是江湖中最古老的规律。
  
  何况白天羽他在当年也实在死得太惨。
  
  除了痛哭和咒骂外,马芳铃已完全没有别的法子。
  
  但痛哭和咒骂是杀不死傅红雪的。
  
  她忽然用力咬住了嘴,哭声就立刻停止,嘴唇虽已咬出了血,但她却拉直了衣服,将头上戴的凤冠重重的摔在地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挺起了胸,大步从吃惊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走过叶开面前的时候,她又停下来,用那双已哭红的眼睛,瞪着叶开,忽然道:“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叶开只有苦笑。
  
  丁灵琳却忍不住道:“他满意什么?”
  
  马芳铃狠狠的瞪着她,冷冷道:“你也用不着太得意,总有一天,他也会甩了你的。”
  
  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赶过来,在她面前跪下,道:“现在老庄主已去世了,少庄主也下落不明,少奶奶你……你怎么能走?”
  
  这老人满脸泪痕,声音也已嘶哑。
  
  马芳铃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仰起了脸,冷冷道:“我不是你们袁家的少奶奶,我根本还没有嫁到袁家来,从现在起,我跟你们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大步走出院子,再也没有回头。
  
  “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踏入白云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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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45:20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
  
  秋风萧萧,秋意更浓了。
  
  丁灵琳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她竟是这么样一个无情的人。”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无情本就是他们马家人的天性。”
  
  丁灵琳用眼角瞟着他,道:“你们叶家的人呢?”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个人冷冷道:“他们叶家的人也差不多。”
  
  丁灵琳还没有回头,叶开又叹了口气,道:“你大哥果然来了。”
  
  一个人正施施然从后面走过来,羽衣星冠,白面微须,背后斜背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杏黄色的剑穗飘落在肩头。
  
  他穿着虽然是道人打扮,但身上每一样东西都用得极考究,衣服的剪裁也极合身,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上,戴着个色泽柔润的汉玉扳指,无论谁都看得出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他身材修长,儒雅俊秀,可以说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但神色间却显得骄傲,很冷漠,能被他看上眼的人显然不多。
  
  这正是江湖中的大名士,名公子,自号“无垢道人”的丁大少爷,丁云鹤。
  
  丁灵琳已欢呼着迎上去,身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丁云鹤却皱起了眉,道:“你在外面还没有野够?还不想回家去?”
  
  丁灵琳嘟起了嘴,道:“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哥怎么还是一见面就骂人?”
  
  丁云鹤叹息着摇了摇头,皱着眉看了看叶开,冷冷道:“想不到阁下居然还没有死。”
  
  叶开微笑道:“托你的福,最近我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着,看来一时还死不了的。”
  
  丁云鹤叹了口气,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倒真不假。”
  
  丁灵琳噘着嘴,道:“大哥你为什么老是要咒他死呢?”
  
  丁云鹤道:“因为他若死了,你也许就会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着了。”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不错,他若死了,我一定就不会在外面乱跑了,因为那时我已进了棺材。”
  
  丁云鹤沉下了脸,还未开口,丁灵琳忽又拉了拉他的衣袖,悄然道:“你看见门口那个人没有?那个腰带上插着柄剑的人?”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是路小佳。
  
  丁云鹤又皱起了眉,道:“你难道跟那种人也有来往?”
  
  丁灵琳道:“你知道他是谁?”
  
  丁云鹤点了点头。
  
  看到了那一柄剑,江湖上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并不多。
  
  丁灵琳道:“他说他要杀了你。”
  
  丁云鹤道:“哦。”
  
  丁灵琳道:“你难道就这样‘哦’一声就算了?”
  
  丁云鹤淡淡道:“我现在还活着。”
  
  丁灵琳眼珠子转了转,道:“你难道不想跟他比比是谁的剑快?”
  
  丁云鹤道:“我的剑一向不快。”
  
  内家剑法讲究的本是以慢制快,以静制动,能后发制人的,才算懂得内家剑法的真义。
  
  丁灵琳叹了口气,用一双大眼睛狠狠的去瞪着路小佳。
  
  路小佳却不睬她。
  
  丁灵琳忽然大步走过去,道:“喂。”
  
  路小佳剥了个花生,抛起。
  
  丁灵琳道:“那边站着的就是我大哥,你看见了没有?”
  
  路小佳正在看着那粒花生落下来。
  
  丁灵琳道:“你好像说过你要杀他的。”
  
  花生已落入路小佳嘴里,他才淡淡的道:“我说过么?”
  
  丁灵琳道:“你现在为什么不过去动手?”
  
  路小佳慢慢的嚼着花生,道:“巧得很,今天我刚巧不想杀人。”
  
  丁灵琳道:“为什么?”
  
  路小佳道:“今天死的人已够多了。”
  
  丁灵琳眼珠子又一转,忽然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嘴巴说得虽凶,心里却是怕我们的。”
  
  路小佳笑了。
  
  他并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对一个人有些畏惧。
  
  但是他畏惧的人却绝不姓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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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傅红雪站在那里,就站在路的中央,就站在他们马车刚才停下来的地方。
  
  就站在刚才和翠浓分手的地方。
  
  *    *    *    *    *    *
  
  白云庄的客人已散了。
  
  只要有一个人先开始走,立刻就有十个人跟着走。一百个人跟着走。
  
  除非是真正肝胆相照,患难相共的朋友,谁也不愿意再留在那里。
  
  这种朋友并不多,绝不多。
  
  人群倒水般从白云庄里涌出来,有的骑着马,有的乘着车,也有的一面走路,一面还在窃窃私议,表示他们虽然走了,却并不是不够义气,只不过这种事实在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无论哪种人,都远远的就避开了傅红雪,好像只要靠近了这个人,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但大家心里还是在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    *    *    *    *    *
  
  傅红雪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他眼睛里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任何事。
  
  对他说来,这世界已是空的,因为翠浓已经不在这里。
  
  他本来以为她一定会在这里等他的。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她会走,就这样一个人悄悄的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她怎么能这么样对他?
  
  虽然他刚才也是自己一个人走了的,但他是为了要去复仇。
  
  他不愿她陪着他去冒险。
  
  最重要的是,他绝不会真的把她一个人留下这里,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这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应该明白。
  
  因为她应该了解他的。
  
  有时他对她虽然很凶恶,很冷淡,甚至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发脾气。
  
  但那也只不过因为他太爱她,太怕失去她。
  
  所以有时他明知那些事早已过去,却还是会痛苦,嫉妒。
  
  只要一想起那些曾经跟她好过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会像针一样在刺着。
  
  他觉得那些男人都不配,他觉得她本来应该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这些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也应该明白的。
  
  她应该知道他爱她,爱得有多么深。
  
  可是她现在却走了。
  
  就这样一个人悄悄的走了,连一句话,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
  
  这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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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    *    *    *    *    *
  
  风还是刚才一样的风,云还是刚才一样的云。
  
  但是在他感觉中,这世界已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了空的。
  
  他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他的心仿佛也被人捏在手里,捏得很紧。而且就在心的中间,还插着一根针。
  
  一根尖锐、冰冷的针。
  
  没有人能想像这种痛苦是多么深远,多么可怕。
  
  除了仇恨之外,他第一次了解到世上还有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本来他想毁灭的,只不过是他的仇人。
  
  但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这整个世界!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的错,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
  
  所以他更痛苦。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
  
  *    *    *    *    *    *
  
  这也许只因为他还不了解翠浓,不了解女人。
  
  他还不懂得爱。
  
  既不懂得应该怎么样被爱,也不懂得应该怎么样去爱别人。
  
  但这种爱才是最真的!
  
  你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    *    *    *    *    *
  
  但是只要你真正爱过,痛苦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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