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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的笑着

[完结] 开新坑《仙谷宝刃》(托名卧龙生,实为紫云《秘剑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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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18 18:44: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6-18 18:46 编辑

  


  诸葛珍在仓卒中,猛听有人说话,就俯身朝下面一打量,不禁暗赞了声:“好个神秘所在!”

  只见林木苍翠,郁郁丛丛,在参天古木之下,有一座异常雄伟的宅院,红墙绿瓦,雕梁画栋,气魄壮丽之象,设非世外高人,必为隐居遗老。

  院内灯火辉煌,一根少说有七八丈长的旗杆,即竖于大门之前。

  在旗杆顶上,高挂着一盏孤灯,正在放射出强烈光芒,适才在海上所见,即是这盏高悬的孤灯。

  再运目远望,此岛并不大,只是林木特别旺盛,设非下面有灯光,真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诸葛珍就鹤背上观察了一遍,便腾身下跃,宛如一支白鹤般,在白衣飘飘之中,已悄无声息的停身于雄伟宅院门前!

  就在他方停住身形之际,便听有人“咦”了一声,接着便见从林木深处,一蹦三跳的跑来一位半大孩子,年约十一二岁。

  这孩子长得十分可爱,红绫裤子,白缎披风,头上梳了两个结,髻发深垂,小脸蛋白里泛红,犹如熟透了的苹果,两只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显出聪慧俊智,嘴角微翘,正说明他十分调皮。

  他来诸葛珍面前,小手往腰中一插,怒冲冲的道:“我还以为是来了怪物呢,却原来是个人,那个怪鸟可是你养的吗?”

  诸葛珍点了点头,温和道:“小弟弟,这是什么地方?”

       “哼!谁是你的小弟弟,快拿命来。”

       那小孩子说着,就摆开架式,忽的一拳,就向诸葛珍的胸前打来!

  这小孩不要看人不大,一招“黑虎偷心”,用的不但很合适,且论力道,也满有几分斤两!

  诸葛珍是何等人物,怎会让他打到,身形微侧,先让过来势,随笑道:“小弟弟,这一招神拳是谁教你的?”

  “咦!你也认识这一招,既然如此,就看我这一招怎样?”

  说着,小身子一跃,就空一个翻身,左拳一幌,右掌猛从胁下而去,直袭诸葛珍的下阴,出招不但疾,而且十分狠辣。

  诸葛珍看得神色一滞,暗忖:“此子小小年纪,怎会如此之狠,假若长大出道,那还得了”

  暗忖中,就身形一转,十分惋惜的道:“小弟弟,我们既无仇恨,何必下此毒手,不觉得有点过份吗?”

  不料诸葛珍的话方落,那小孩子就暴怒道:“谁说没有仇,你叫怪鸟杀死我家两名仆人,难道他们不是命吗?”

  小孩子如此一说,诸葛珍猛然想起方才老黑下扑之时,曾发生两声惨叫,敢情真的杀死了人。

  心念及此,暗道:“这下子恐怕又生麻烦了,小孩子就如此厉害,若大人出来,必然是个高手!”

  小孩子见诸葛珍不说话,以为他自知理屈,就更是得理不让人,叫了声:“拿命来!”接着便又是一拳。

  正在那小孩子一拳打出,诸葛珍侧身闪避之时,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道:“弟弟,你又和谁在淘气?”

  话落人现,诸葛珍只觉得眼前一亮,两眼竟发起直来!

  你道为何?

  原来此刻走来的,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年约十八九岁,身形苗条,修短适度,走起路来,真如春风摆柳般,袅袅婷婷,的是令人羡煞。

  她身穿一件拖地绣花百叠裙,浅绿色软缎袄,上面配以墨绿色云肩,流苏长垂,每走一步,流苏微微颤动,简直如西子重生,仙女降世!

  鹅蛋型的脸蛋,白里透红,琼鼻櫻唇,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凤目,嵌于长长睫毛之中,似两粒水葡萄,微微一笑,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另有一种迷人的风采。

  诸葛珍自出道以来,虽与傅玉燕有过半日的盘桓,和关蓝数日相处,且均有不平凡的情愫,但与此姝相较,不啻一在天上,一在地下,难与相提并论了。

  虽然前者也有优点,她们之中,似乎缺乏一种高华的气质,没有人人望之生畏的风仪。

  可是这少女出现之后,即面色一肃,两只妙目,不住的在诸葛珍身上转,就像欲窥透他的心肝一般。

  那小孩自少女出现之后,本就觉得有了依恃,而欲再进行招,及看到少女的神色时,便诧异的道:“姐姐,你认识他?”

  小孩的一声姐姐,不但唤醒了少女,连诸葛珍也觉异常尴尬,两人不约而同的齐低下了头,面红耳赤起来。

  良久,诸葛珍始定了定神、忙向那少女一拱手道:“在下误入仙岛,尚请原宥则个!”

  “算了吧!岛是天下人之岛,也非我们自己造出来的,任何人均可来得,只是你击落引灯,恐怕又要有人丧生海中。”

  姑娘说着,就敛衽一礼,在娇靥之上,却着出有些责怪意味。

  诸葛珍吃了一惊,忙一指旗杆顶上的灯道:“姑娘可是指此灯而言?”

  少女无言的点了点头,表示猜得不错。

  诸葛珍似乎不信,随微笑道:“姑娘的话,不嫌有点夸张么?”

  “怎么?你竟不信?”

       “不是在下不信,只是觉得不会如此严重!”

       “信不信由你,少时便知此言不虛!”

       少女说着,就白了诸葛珍一眼,一种佯嗔薄怒的意味,充分给表露出来。

  诸葛珍看在眼中,心情亦非常凝重,因为这种表情,他在关蓝身上,已经领略过了,所以发生了隐忧。

  而一旁怔怔的小孩,自少女出现之后便闪动着小眼,似是在想什么。

  直到现在,大概想通,随拍着手道:“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少女同诸葛珍都不禁一怔,不晓得他知道了什么。

       只听那少女迷惑的问道:“快告诉姐姐,你知道了什么,值得那样高兴?”

  “我去告诉娘去,就说姐姐了有男朋友!”

  小孩子说着,就一溜烟撒腿便跑,径往大门口而出。

  少女闻言粉面陡然通红,怒冲冲的就急起直追道:“你敢乱言,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哈哈哈哈,兰丫头,又发什么狠,琳儿并无说错嘛,难道还冤枉了你?”

  话声方落,即见从大门内走出一位年约七旬的老者,一把拦住了那小孩,仍然笑容满面的,两眼不住朝诸葛珍身上打景。

  那小孩见了老者,好像已得到保护,在老者的腋下,伸着头做了个鬼脸,两手在面颊上不住的划!

  少女见抓不住那小孩,气得直跺脚,并撒娇的道:“爹,你总是呵护他,可听到他嘴内胡诌些什么!”

  “呵呵!这也值得你生气,就是有男朋友,也不算为过啊!”

  老者笑哈哈的道:“再说,琳儿并没说错,自你记事以来,可有人敢私闯烟云岛一步?如不是你的朋友,会轻易放过吗?何况还杀了两名仆人!”

  这老者虽在脸上未表现出怒容,但从口气听来,不但对少女有所责怪,并对诸葛珍私闯烟云岛的事,似有几分不满!

  那少女听老者一说,随低头聆教,等老者话声方落,便嗫嚅的辩白道:“爹教训的极是,不过据女儿观察,见其不像一坏人,所以……”

  “所以就不追究啦,是吧!”

  那老者未等少女说完,就如此接口说着,继道:“要知道坏人的脸上并无刻字,单凭直觉的观察,怎能断定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且为恶之人,绝不承认自己为恶,经常要编出许多理由,来掩饰自己的过错,这些情形,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啦,总是记不住!”

  诸葛珍见这老者说的虽是实言,但当着自己的面,来教训他的子女,实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

  只有那位少女,却有点忍不住了,即愤然道:“反正他还在这里,我将他拿下,请爹处置就是!”

  说话中就见她顺手一抖,从衣袖中取出一把折扇,莲步轻移疾向诸葛珍面前走来。

  老者见女儿使起性子,忙阻止道:“兰儿慢着!”

  少女闻喝,身形不由一滞,随诧异的道:“爹的意思是……”

  “不用小姐费神,还是由我来替你代劳吧!”

  少女的话尚未完,就听有人如此说着,随着话声方落,便闻“唰”的一声,从一棵大树上跳下一位贵公子模样的少年。

  那老者陡见少年出现,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似欲出言阻止,但将嘴张了几张,终于冷冷的说道:“深更半夜,吕少侠到此何为?”

  “崔老伯这不见外了,小侄因见引灯被人击落,顺便过来察看一下,不想尚有外敌侵入,这可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

  这姓吕的少年如此答着,就大大刺刺的朝着诸葛珍面前走来,对那老者冰冷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

  那老者见状,十分不悦的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本岛,自有老朽负责处理,再说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少侠费心!”

  诸葛珍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看他们毫不把自己看进眼中的态度,不免暗暗生气,只是在未摸清对方门路之前,不便有所发生,便暗中运功戒备,以防不意之变!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听他们之言,这不知名的老者,与这位突然而来的少年之中似乎尚存有芥蒂,故初看起来,好像在客气,观其神色,则是貌合而神离,随暗中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思索之中,另一个念头,猛袭心头,暗忖:“听老者之言,称这少年为吕少侠,莫非就是吕伟的子侄辈?假若真是如此,敢情自己已进入飞燕帮的中心地区,那可真要小心应付了。”

  诸葛珍忖思未毕,便闻那吕姓少年嘿嘿两声冷笑道:“你老也太客气了,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点小事,哪值得老前辈动手!”

  吕姓少年说着,即向诸葛珍喝道:“狗小子拿命来吧,竟敢到烟云岛撒野!”

  话落掌出,猛向诸葛珍袭来,并在双掌齐施之下,又使出七十二式连环腿,猛踢诸葛珍的下阴!

  诸葛珍闪身避过,随手也还了两掌,阻住呂姓少年的猛烈攻势!

  他们一动上手,即采取快攻,所以一时间,唯闻掌风呼呼,尘土蒙蒙,成了个难解难分之局。

  那老者见此情形,即哈哈一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吕少侠的功力,已较前精纯多了,再辅以祖传五色缤纷砂,可说已无敌手了!”

  老者虽向吕性少年说话,而炯炯的眼神却不时瞟向诸葛珍,似是对他存着无限关心。

  诸葛珍闻言,心中吃惊之余,已明白老者此话的用意,

  他是明里向吕姓少年恭维,暗中却告诉诸葛珍,他还有毒着未曾使用出!

  只是诸葛珍心下可明白,这“五色缤纷砂”自己虽未见过,却知道它是一种很毒的东西,只要闻上一点,便会晕迷倒地,而任由敌人宰割!

  于是,便不敢大意,忙运起“归元神功”以防被毒砂所侵,因为自己虽不惧,若一旦被沾上,总是件讨人厌的事。

  果然,在老者指明“五色缤纷砂”之后,那吕姓少年即抢身站于上风,迅速攻出三掌之后,趁诸葛珍避让之际,便喝道:“狗小子,不给你厉害,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旁立的老者见状,忙大喝:“慢着!”

  可是老者的反应够快,而那吕姓少年的动作比他更快,就在老者的话刚出口,就见场中突然起了变化,整个罩于五彩烟幕之中。

  “嘿嘿嘿嘿!”

  吕姓少年撒出“五色缤纷砂”之后,忽然停了攻势,站在那里不住的嘿嘿冷笑,显出胜利的狂态。

  谁知就在他的笑声未落,即闻诸葛珍大喝:“不要卖狂,给少爷纳命来!”

  吕姓少年闻言,似是吃了一惊,猛然掌出,又照烟雾之中袭来!

  只是他这一卖狂,在出掌上已慢了一步,就在他掌力方发,便觉一股疾劲绝伦的掌风,猛朝自己胸前袭至!

  此时要想闪避已不可能,只好双掌齐施,出十二分的功力全力封架出去。

  吕姓少年不封架还好,这一全力施为,只觉立足不稳,一个身子就像飘树叶般,疾向十余丈外的一处荆棘丛中飞了上去。

       接着便听一声闷哼传来,已躺于荆棘之中不动了。

       诸葛珍系在仓卒之中,已用出全力,以往就是动手搏斗,以及和师父喂招,均未用过全力,故这一招击晕那少年之后,不禁自己也发起怔来!

  可是他惊怔未毕,忽闻身后传来嘤嘤啜泣之声,随忙转身察看,不知又发生何事?

  他这一转身察看,又不禁大惑不解?

  原来那老者已伏身地上,适才离去的少女,则伏在他身上饮泣不止,而且哭得很伤心,看样子,那老者似已回生乏术了。

  诸葛珍对于这种情形,先是一怔,但旋而已自了然,忙向前问道:“这位前辈是否中了毒?”

       “你是明知故问,先吃少爷一掌!”

       诸葛珍的话音方落,那个名叫琳儿的小孩,就暴喝一声,不由分说的一拳打来!

  他的少林百步拳虽然也已有几分火候,但在诸葛珍来说,自不会放在心上,随在避招之中,从怀内摸出一粒“回天丹”道:“快把它服下,就可痊愈了。”

  那少女本来正在饮泣,闻言之后,便抬起头来,朝诸葛珍的手中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的道:“那是什么药,真可以解毒吗?”

  “生命大事岂可儿戏,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你不会骗人吧,听说他们的毒砂是无药可救的!”

  那小孩转怒为喜的说着,似是对诸葛珍的话,仍不敢十分相信。

  但在诸葛珍来说,不惜以武林奇药相赠,当然也有他的用意,因为就他的观察,老者父女绝非恶人,而且看他神色之间,似有无限苦衷!

  同时他的任务尚无头绪,为要明白东海飞燕帮的详细状况,不得不予委曲求全,而施行小惠了。

  再者俗话说得好,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既入东海,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到,何能谈到救人?

  那少女迟疑者再,最后似是下了最大决心,站起身来,从诸葛珍手内接过“回天丹”,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给那老者服下。

  少女的一声“谢谢”,听在诸葛珍耳内,就如沐春风般,浑身觉得轻飘飘的,随忙谦逊的道:“先不要谢,药是否对症,尚在两可之间呢!”

  不料那少女闻言之后,面现戚容道:“如此说来,此药不一定有效了!”

  诸葛珍见她错会自己之意,随又解释道:“效力绝对会有的,只是恐怕不十分对症而已!”

  少女闻言面色稍霁,又含情脉脉的瞥了他一眼道:“只要能挽回生命,其他的以后再说了。”

  正当他们十分隐忧的谈论之中,忽见那老者身体蠕动了一下,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似欲初醒模样!

  少女欢喜的叫了声“爹”,就要再向老者身上扑去,诸葛珍忙拉了她一把,摇手阻止道:“请不要打扰,待在下助他一把,看情形如何?”

  话落,就急舒右掌,贴於老者百汇穴,暗运功力,缓缓向老者输去。

  约盏茶功夫,老者已长舒了口气慨叹着道:“谢谢少侠,又拣了一条老命!”

  诸葛珍见老者醒来,便收回右掌,目注那少女道:“不妨事了,快扶老前辈再自行调息一下!”

  少女闻说,就欣喜的俯身扶住老者问道:“爹,真的这样快就好了吗?”

  那老者未待少女扶紧,却忽然一跃而起,哈哈笑道:“岂止好了,不想这次反而因祸得福哩!”

  说话之中,又向诸葛珍仔细打量一番,无限赞佩的道:“小老弟好高的功力,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

  “徒不言师讳,请老前辈见谅!”

  诸葛珍恭谨的答道,又谦虚的道:“至於晚辈这点艺业,实在只学到一点皮毛,倒令前辈见笑了。”

  “小老弟既不愿说,自也不便勉强,就凭你这身功夫来看,即知定是一前辈高徒无疑!”

  “爹,今个是否兴奋过了度,怎的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您这大把年纪,怎可称人为……”

  老者闻言一怔,但旋即哈哈大笑道:“鬼丫头,你也不必挑眼,我称他为小老弟,这是我个人的事,至於你对人家如何称呼,那在你自己了。”

  “老前辈如此称呼,实不敢当!”

  诸葛珍道:“再说以晚辈年龄,若妄自尊大,岂不被人识为不懂礼数!”

  “哈哈,既如此说,那就叨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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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19 16: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诸葛珍闻言,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剑枘,心内已自坦然了许多。
  他只稍微的动作,哪能逃过老者的观察,随听他道:“假若老眼不花,少侠的剑,定非凡品了!”
  诸葛珍心下暗自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老者的眼力,竟是如此厉害!自己的一点小破绽,便被他一语道破,随微一颔首,口中恭谨的道:“老前辈,果然好眼力,不过虽也是一柄宝刃,只怕较之干将莫邪,难以相提并论了!”
  老者点了下头,似是十分相信诸葛珍之言,又道:“那种神物利器,自是不易获得,而且每次一出现,均将造成无边杀孽,看起来虽为神物,说穿了也只是杀人的凶器而已。”
  “爹,不要感叹这些了,想那吕文成既已逃去,以他的为人,必定还要再来寻衅,是否……”
  “哦!兰儿不说,我几乎忘却了,快去同你娘一齐藏起来,这里的亊,由我来对付,快去!”
  “叫弟弟同娘去,女儿留在这也可以助你一把!”
  “胡说,为了你们,我忍辱数十年,难道你真的想作吕家的媳妇吗?”
  诸葛珍见老者一听提到吕家,便已顾不得失态,现出十分惊惧的样子,不由激发了少年豪性,随问道:“老前辈说的吕家,可是指适才逃去的吕文成吗?”
  “假若单是他这不成才的无赖,就是十个也不放在老夫的眼里!”
  “定是他的背后靠山很硬了,但不知是什么来路?”
  老者见状,忙向四周围观察了一遍,方压低声音道:“你是外来的,说出来也无妨,同时告诉你之后,快骑着你的大鸟走吧,迟了恐怕难以脱身的!”
  “究竟是什么人,会如此厉害?”
  “少侠可听说过有个神秘的飞燕帮吗?”
  老者战战兢兢的,方说至此,诸葛珍忽然冷哼了一声,接着便是仰天哈哈大笑不止,直看那老者连退了数步,面现诧异之色。
  就在他惊诧未毕,诸葛珍即恨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
  “怎么?你是特向飞燕帮寻仇来的!”
  “哼!一点不错!”
  老者朝诸葛珍上下打量了良久,忽又惋惜的道:“少侠,实不相瞒,我当年来东海时,也是和你一样,是凭着一股热血和豪情,想不到却因此而葬送了我一生,看样子恐怕要老死在东海了!”
  老者说话之中,不知是关心诸葛珍,抑是自感悲伤,说到最后,竟眼角湿润,而无限唏嘘起来!
  人都是同情弱者,也就是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要说是行侠仗义的武林英雄,就是一般人见了,也会对老者生出同情之心。
  同时诸葛珍也是个聪明人物,察言观色,已知道这老者受了飞燕帮不少的气,只是武功不及人家,唯有忍辱负重的在虚与委蛇。
  这中间的详细情形,虽老者只字未露,仅从他的表情看,已知所料不差,于是便安慰似的道:“老前辈请勿过份忧虑,在下有生之年,定设法使老前辈脱困就是!”
  “哈哈,难怪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会在门口吃亏,就凭你这份豪气,连我吕震武说上,也为心折!”
  诸葛珍的话声才落,便闻黑暗中有人如此说着,而且从说话的声音听来,来人不但口气很大,中气也异常充沛,话音入耳,只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这种情形,诸葛珍尚不觉得怎么样,可是那位老者便不同了,只见他在闻言之后,面色陡然大变,连手脚都有些微微颤抖!
  老者在惊惧之中,突然瞥见不仅那少女站在一旁尚未离去,连琳儿也惊愕的依附在少女的身边,没有遵照老者嘱咐,迅速去躲藏。
  这可把老者急得满头大汗,在搓手躲脚,连叫"孽障!逆子!”不休!
  这些情形,诸葛珍看在眼内,除替老者悲伤之外,却增加了不少迷惑,感到非常不解。
  因为依他的观察,这老者的一身修为,虽不能说是武林顶尖高手,却也并非泛泛之辈,如此怕事的态度,实在大异常轨。
  其中究竟为了什么?人家既然未说,自己也不便妄自揣测,只是觉得内里定有大文章而已。
  暗中说话之人,在说完话之后,久久未见现身,他微加忖思,便霍然而悟,暗道:“我也真被搅糊涂了,这点雕虫小技,就一时未曾想到,无故白紧张了一阵子,实在不值!”
  原来方才暗中发话之人,系用“传音入密”的功力而发,实际人还远着哩,这点能耐,实在难不住人!
  至于听到这里的谈话,则是以“天听”之术而得。
       他忖思之后,即向少女道:“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不要再令老人家担心,适才发话之人,少说恐怕还在三里之外呢!”
       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为了免得泄露少女母女们的行踪,所以也是用传音入密功夫和少女说话,连旁边的老者,也仅见诸葛珍的嘴在蠕动,却不知他在和谁说话。
  那少女闻言之后,脚下趑趄有顷,方十分不愿的,手拉弟弟,隐身于大门之内。同时在临进门的一刹那,又深情款款的瞥了诸葛珍一眼。
  最难忘,临去秋波那一转,诸葛珍在她的“一转之中”差点把灵魂都转出了窍,不由心中一荡!
  就在他一荡心神之际,便猛闻水打船舷的船音,远远传来。
  他本在长江之边长大,这种声音对他并不陌生,知道有船到来,而且从声响获悉,来船尚不止一只,少说也有三只以上!
  诸葛珍虽说心内不十分柏,但身处四面楚歌之中,却丝毫大意不得,于是脚下微一用力,即腾身而起,选定一棵较髙的大树,借茂密的枝叶隐住身形,运目朝四周观察个遍,发觉岛并不大,其形状恰像一个侧倒的大元宝。
  岛约四五里方圆,系两座山峰相对,中间连接处较低些,仅为两边山峰的一半高。
  在两峰环抱之中,系一个海湾,一些零乱的礁石,突出水面之上,而自己的那只仙鹤,此刻便栖于一座较高孤石上,正以一双炯炯生辉的目光,注视着海湾的两端,似在作势欲扑之状。
  在海湾的两端,临近海岸处,正有四只快船,在准备向岸边停靠。
  四只快船之中,除为首的船上系由一位衣着华丽,上面满绣金色飞燕的老者乘坐之外,其余的三只船上,均是乘坐两人,而且是清一色的皂衣一袭。
  来人的动作非常迅速,只见他们将船靠岸之后,即弃船就陆,以上乘轻功,疾朝庄院门前奔来!
  庄院距海边,仅不过半里之遥,若是平常人行走,少说也需一盏热茶工夫方能到达,可是这些武林中人,仅不过眨眼之间,已先后到达庄院门前。
  他们到达庄院门前,即采取包围之势,将先前那位老者围于核心,且个个怒容满面,气势凶凶!
  先前那位老者,本就十分颓丧的跌坐于地,面色灰白,如待决的囚犯,是那么凄惨!绝望!
  此刻见了来人忙颤抖着身子,向那衣着华丽的人十分恭敬的,语音颤动着道了声:“参见……帮……主……”
  那衣着华丽的人,对于老者的施礼,竟如同未见一般,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严峻的道:“这多年来,把你养肥了,眼睛里哪还有我这位帮主存在!”
  “数十年如一日,当年的承诺,从无违背!
  “好个诚实君子,我真替你们少林害羞!”
  那老者听帮主辱及师门,忽然抬起头来,昂然道:“帮主说话要尊重些,弟子不肖,怎可辱及师门?”
  “嘿嘿嘿!i帮主冷笑着道:“就算我说话欠检点,这种窝藏奸私,吃里扒外之罪,应该怎说?”
  “欲置之罪,何患无词,老夫虽困此数十年,只怪技不如人,至于窝藏奸私,尚不屑去做,若说吃里扒外,更是无的放矢!”
  “哼!推得到干净,难道说少帮主自己发了疯,自己将自己打伤的不成?”
  这位帮主说至此,又发出两声嘿嘿冷笑,厉声喝道:“光棍眼内不揉砂子,乖乖地把人交出,念你以往尚称安分,姑免追究,不然,哼哼,你自己估量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自忖行事端正,虽死何憾!”
  “好个端正的伪君子,不用点手段,量你也不肯实说,来,先把他拿下,交由刑堂追查余党!”
  帮主说着,将手一摆,同来的六人,立刻应了声是,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齐向老者扑去。
  老者大概自知非敌,所以长叹了一声,陡然运掌,猛照自己顶门劈下。
       急扑、猛劈,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随闻一声:“慢着!”
       众人闻声一怔,只觉眼前一花,咕咚一声,那老者即栽倒于地!
  待大家方定了下神,抬头看去,只见老者倒身之处,已悄无声息的,渊亭岳峙,站定一位白衣少年!
  这突然之变,使大家吃了一惊,且不自觉的连退了数步,齐望着白衣少年,面现诧异之色。
  那六名皂衣老者,年纪均在七十岁左右,一个个太阳穴突出,眼现精光,显见武功均不弱。
  他们正在惊怔之际,忽闻帮主嘿嘿冷笑道:“我以为哪来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来人正是隐身树上察看的诸葛珍。
  他之所以不着急下来的原因,是想详细查看一下这些人究竟为谁?及见老者欲自碎天灵而死之际,便再也忍耐不住了,高叫一声慢着的同时,就奋身而下,并迅速出手点了那老者晕穴。
  诸葛珍在仓卒中露了这一手,不但吓退了六名皂衣老者,连身着华衣的帮主,何不感惊愕万分?
  只是他身为帮主,虽感有些吃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来人施以讥讽。
  不管他口中如何讥讽,而内心中的那份惊惧,在他怔神之际,已充分表露无遗!
  且说诸葛珍闻言之后,向着华丽衣着之人道:“你可就是吕伟吗?”
  “那是家父,已仙逝十余年了,本帮主吕震武!”
  “真是可惜!”
  “家父勋业彪炳,武功盖世,可恨天不假年,以致有生……”
  吕震武正想再说下去,诸葛珍即面色冷漠的道:“假若多活上几年,定可多生几颗珠子,卖给珠宝商,岂非又多一笔遗产!”
  “好可恶,就拿命来吧!”
  吕震武一听诸葛珍骂他的父亲为乌龟,所以怒不可遏的喝道,就举掌劈了过来,其势之猛,确是少见!
  “嗯!尚有一点份量,较你那龟儿子像样多了。”
  诸葛珍口中骂着,就闪避开,并在避招之中,斜刺里猛封一掌,高叫:“也接我一招试试!”
  这次诸葛珍却使了点巧,先出招,后发声,所以待吕震武发觉,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得双掌猛提,全力硬封架上去。
  他这一次硬封,一方面是躲闪不及,另一方面则有几分欺诸葛珍年幼,认为以自己的修为,不要说一个毛头小孩子,就是所谓一般武林高手,也不放在心上,即使用点巧,又岂奈我何!
  谁知事情的发生,却大谬不然,在他手方抬起,即感一股奇劲的力道,猛朝自己胸前撞来!
  吕震武帮主一看情形不对,脚下却浮动起来,忙打千斤坠就想将身形稳住。
  不料出人意外的事又发生了,那股奇劲的力道,系连绵不断,一阵强似一砗,刹那之间,他的两条腿,已隐入地下二尺来深,额角淋淋见汗不谈,连呼吸也觉有点窒息难忍,面红耳赤!
  但总算他有数十年的修为,以及奇特的“龟背玄功”不凡,虽吃了一点小亏,却丝毫未受到损伤,不然,就在这一招之下,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然而即是如此,也令他羞愧之外,吃了一大惊!
  吕震武惊骇未毕,与他同来的六名老者中,就有两人,忙纵身向前,伸手扶住他在晃动的身子道:“帮主快休息一下,这种不见经传的毛头孩子,哪值得帮主亲自动手!”
  吕震武听属下如此说,知是顾全自己的面子,随瞟了诸葛珍一眼,恨声道:“务必要将这小子拿下,绝对不能放过!”
  他说着就准备退下之际,似乎发觉自己的话未免有些过份,便又低声继道:“小心点,这小子的功力确实不弱!”
  “属下遵命,帮主放心就是!”
  扶持吕震武的两名老者恭敬的答着,就转回身来,向尚虎视眈眈的另外四位老者一打招呼,即各自撤出兵刃,大喝道:“亮你兵刃吧,不要在落败之后,又埋怨大爷们以众欺寡,不按江湖规矩!”
  “嗯。”
  诸葛珍冷冷的嗯了一声,极为不屑的道:“就空手陪你们走几招吧,假若亮出兵刃,阴曹地府恐将多六个新鬼了!”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怨大爷们手狠!”
  那位说诘的老者喝着,就把兵刃一幌,叫了声:“上!”六个人即各自奋身而前,齐向诸葛珍扑来!
  这次大家动手,和先前又自不同,六支峨眉分水刺,宛若六条蛟龙般,从四周猛袭而至,唯闻风声呼呼,寒风飒飒,招式之猛,确是令人骇然!
  诸葛珍见此形势,面色也凝重起来,悔不该适才口出狂言,而要用空手过招。
  不过后悔是一回事,总不能说了不算,微加忖思,急想对敌之策。
  就在这微一忖思的当儿,六件峨眉分水刺己将及身,再不容他多作思考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诸葛珍身形一矮,就地单脚急旋,像个陀螺般,白影微幌中,便闻“克嚓”一声暴响,迸出满天火花,耀目欲眩!
  接着,陡闻数声“哎呀”,已飘荡于深夜空际!
  而那六名老者,却个个左手紧握右手腕,迅速后退,面现惊愕之色!
  原来这一招,六名老者系用出全力,存心要在一招之下,即结束诸葛珍的生命,却未想到诸葛珍这般滑溜,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出一记赖招,从他们的兵刃之下,脱了出去,以致收招不及,六人硬拼了一招!
  这可把诸葛珍乐坏了,随闻他语带讥讽的道:“飞燕帮的人物,毕竟不凡,这一招硬拼,实在令人佩服!”
  六名老者的六支峨眉刺,具是精钢打造,在一招硬拼之后,一个个手臂发麻不说,且老脸之上,除惊愕之外,已是怒不可遏!
  现在再闻诸葛珍出言讥讽,更加火冒三丈,随喝道:“狗东西,有本领就接大爷们几招,这种躲躲闪闪,大概是和师母学的吧?!”
  “不管和谁学,只要能促使蠢牛打架,岂不较自己出力要好的多!”
  六名老者见自己吃了亏,尚被人比作蠢牛,除个个面色发红之外,就暴喝一声,准备奋身而上。
  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吕震武却提醒大家道:“大家沉着一些,不要中了那小子的诡计!”
  六名老者闻声,心中霍然一惊,齐道:“谢谢帮主指点,真差点上了这小子的当!”
  他们说着,已各自深吸了口气,抑制住那股飞扬浮躁的怒火,慢慢的又向诸葛珍包围上来。
  诸葛珍见计被识破,也暗佩服这飞燕帮主的见识不凡,随道:“的确不愧是大帮主,见识果然高人一等,不过要想讨到使宜,恐怕也不容易,假若你觉得闲着无聊,不妨一齐上,也免得本少爷多费手脚!”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亮你的兵刃吧!”
  “我的剑并非随便出鞘的,既有这位大帮主参加,敢不从命!”
  诸葛珍气定神闲的说着,就闻“呛啷”一声龙吟,突然金光大放,尤在黑夜中看来,更加耀眼生辉,吕震武以及他属下的六名老者,面色恐怖的不自觉中,齐向后退了七八步远,面面相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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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19 16:5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6-19 16:54 编辑

  
       良久,方见吕震武振作了一下精神,大叫:“好剑!”
       接着,他又故作轻松的嘿嘿一笑,继道:“剑果然是柄好剑,只是恐怕你小子无福用它了!”
  吕震武的话中之意很明显,他此刻又觊覦诸葛珍手中的宝剑了,故说话之中,已自亮出一支短戟。
  而且这柄短戟制造得很奇特,方取出时,仅不过三尺长短,但在他手中扭动了几下,已变成八九尺了。
  同时戟的上端,也和一般画戟有别,在近戟尖的下端,又多出一支倒钩,这样一件兵刃,致使诸葛珍迷惑了!
  但一代奇才,毕竟有过人的思考力,微加沉忖,即朗朗大笑道:“不愧是一窝海盗,连撑船用的篙,都被你拿来作兵刃了,倒是顶新鲜!”
  吕震武听得面色泛红,良久,始恼羞成怒道:“住口!年纪不大,一张刻薄的嘴,倒是满利的!”
  你道为何?原来吕震武手中的这支戟,正是由竹篙改造而来。
  这是当初在他祖父创天下之时,为了方便,所以特请兵器匠人,依照船篙的式样,特地打造的。
  这支戟,原为丈二长,撑船时作篙用,对敌时,又可以作为兵刃,他们另外加装的那个倒钩,便是准备攀拉敌人船只时使用的!
  及到了他父亲手中,天下已经闯开,帮中高手云集,不仅撑船之事不必自己动手,即使遇到敌人,若非强敌,也不必自己操心。
  故觉得丈二长的兵刃,使用起来,实在有点笨!
  于是,就另外打造了一柄,除保有原来的式样外,并将戟柄减短为九尺,而且可折叠为三节,便于携带!
  现在吕震武手中的怪戟,正是当年他父亲吕伟的成名兵刃,在吕伟死后,便由他来使用了。
  且说吕震武被诸葛珍揭破自己的短处,就恼羞成怒的喝骂着,将手中“戟篙”一振,就呼的一声,先行发招,对正诸葛珍胸前刺来。
  正在这时,一旁的一位皂衣老者立刻高叫:“帮主且慢!”
  吕震武闻喝,忽然停下手,面含怒容道:“刘副帮主意欲何为,难道……”
       “今天宋副帮主所传武当之事,帮主不觉得可疑吗?”
       “哦!”
  吕震武先行哦了一声,再向诸葛珍打量了一眼,摇头道:“刘副帮主所虑不无道理,不过我看有点不可能!”
  “尚请帮主卓裁!”
  “昨天晚上在武当,迢迢数千里不说,且大海阻隔,就是插翅膀,恐怕也不易到达,各位不必多虑,还是废了这小子再说。”
  他们这一阵谈话,听在诸葛珍的耳中,除暗自窃笑之外,也感到有些心惊,觉得飞燕帮的消息之快,的确神速不凡!
  同时,在惊叹之外,也庆幸自己有仙鹤代步,已跑到了他们的前边,不然,想进入东海恐怕就困难哩!
  庆幸之中,却被另一个念头,又增加无限隐忧,依情形看,蓝妹在被掳之后,尚未到达东海,只是目前尚在何处?实令人难以捉摸!
       诸葛珍在暗暗替关蓝担忧之中,猛闻一声:“接招!”
       就在闻喝的同时,即觉兵刃破风之声带着阵阵呼啸,已向自己袭来,其来势之猛,可想而知!
  就在刹那之同,即见生死的当儿,诸葛珍陡然纵身而起,手中剑随着一撩,叫了声:“来得好!”
  紧接着,便见光华大盛,剑若游龙般,疾似奔雷驰电,剑光过处,首先遭殃的便是吕震武,一声惨叫声中,就像滚地葫芦似的,摔出两三丈远即当场了帐!
  其余的六名皂衣老者,闻声大吃一惊,但尚未转过念头,即感眼前一花,连吭一声的工夫都未叫出,其中五名身首异处!
  唯一幸而未死的一位,也面色苍白,双手捧腹,倒于地上,不住的翻滚,看样子离死也不会有多远了。
  这一来,可惊坏那位姓崔的老者,只见他在惊骇之余,连连搓手顿足道:“这可怎办?这可怎办?祸事可被你闯大了!”
  诸葛珍看在眼中,虽有些不悦,却未再理他,便潇洒地走到那位尚在地上翻滚的老者跟前,陡将伸指在他的腹结穴点了几点,那老者立即安静下来。
  那老者腹痛方才停止,即忽然坐起身来骂道:“飞燕帮和你究有何仇恨,竟然下此毒手!”
  诸葛珍并未生气,仅冷冷一笑道:“我正要问你呢,反而先问起我来了,既然如此,就叫你死得明白!”
  “快点说来,不然老夫可要走了。”
  “说来怪轻松,若能走出三步,本少爷从此不问江湖是非。”
  “君子一言!”
  “如白染皂!”
  “好!你看着!”
  皂衣老者说着,就跌跌爬爬的从地上站起,但尚未站稳,就咕咚一声,又栽倒于地,立刻眼冒金星,只觉天昏地转不止!
  诸葛珍两眼望天,态度冷漠的道:“在下并非虚言,这是你自讨苦吃!”
  皂衣老人至此已感到失望万分,随长叹了口气道:“有话快问吧,我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好活!”
  “不要紧,一刻时辰尽够了!先说你们的总舵在哪儿?离此地有好远?”
  “难道你想赶尽杀绝?”
       “这要看情形而定了,有道是虎无噬人之心,人有伤虎之志,假若他们想硬逼在下动手的话,这情形就难说了。”
       “你是何人之徒?”
  “以你的年纪,说出来也不认识!”
  “是大还是小?”
  “小多了!”
  “那定是个大魔头!”
  “这要看你以什么眼光和什么角度去看了!”
  “能否说明白一些?”
  “比方说,一个侠义道的武林健者,在黑道朋友看来,便认为他是魔头,而黑道中认为侠义的,也许白道中人会把他看成不折不扣的煞星,就像你们的吕大帮主一样,在你们帮内,会把他看成不可一世的英雄,可是受过他掠夺和侵害的人,便把他看成魔头了,这样解释,你认为还对吗?”
       诸葛珍说完之后,皂衣老者忽然沉默起来,良久,始浩然一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活了七十四岁,怎会从来未想到这一点,只可惜知道的太晚了些!”
       “能悟透这一点,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谈这些,就请赐我一掌吧!”
  “急什么,我问你的尚未说呢!”
  “这些你去问‘百步神拳崔襄’吧,我不能临死落个不义之名!”
  “不过也有些恐怕他未能知道!”
       “是哪一方面的,先说来听听!”
       “昨天宋方魁传来什么消息?”
  “不是昨天,是今天日暮之际才到的!”
  “消息中都说了些什么?”
       “说武当出现一位功力难测的白须老者,可能是传说中死去多年的楚大侠,要帮中注意防范!”
       “那白胡子老者有何特征?”
  “使用一柄金光灿烂的金剑,锋利无比!”
  皂衣老者说着,又用眼瞟了下诸葛珍手中的剑之后,便黯然的低下头去,似进入了沉思中。
  诸葛珍见状,即道:“你可是从我的剑上产生了怀疑?”
  “有些近似之处,只是来的如此神速,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假若真的有这么快,又该如何?”
  “不会的,本帮的沿海各大小码头均派有眼线,只要那老者出现,就会立刻转报总舵,可是时至现在,尚未接到过眼线报告!”
  “你太信任那些眼线了,我们不谈这些,宋方魁的报告中,可曾提到已掳获一名少女的事?”
  “不可能,本帮作事虽有时失于检点,但掳劫良家妇女的事,却从未发生过!”
  皂衣老者说这些话时,神态非常坚决,诸葛珍立刻坠入五里雾中,闹不清此言是实?是虚?。
  正在他大惑不解,而陷于沉思之际,忽然瞥见那遥远的海上冒起一团火花,历时很久始息。
  诸葛珍见状,以为是飞燕帮来了接应,微一怔神,尚未来得及发问,便见百步神拳崔襄大叫道:“兰儿,快把引灯挂起,海上要出事!”
  谁知他的叫声尚飘荡于夜空之际,便听琳儿道:“爹!您急什么,姐姐不是已经在挂吗!”
  百步神拳闻言一怔,便呵斥着道:“该死的孽障,总是不听吩咐!”
  “爹总是在责备人,不藏起来,不是仍然很平安吗?”
  琳儿天真的说着,两只小眼却停在诸葛珍身上不放,显出无限羡慕的样子。
  百步神拳正想斥责琳儿,却闻那皂衣老者道:“崔兄,不必斥责他们了,其实你的一切帮主早清清楚楚的,只是见你尚能守分,所以未便追究罢了!”
  “你是说连我发现的秘穴他都很清楚?”
  皂衣老者点了一下头,气息微弱的道:“崔兄,我是不行了,在临死之前,有一件事,必须请你帮忙!”
  “郭副帮主,有话尽管吩咐,只要是我崔襄能办到之事,无不尽力而为!”
  “你这数十年的活罪,实在有点很冤枉,这是我们几个副帮主以上的人,均知之颇详,只碍于帮中规定,不便告诉你而已。”
  “你可是说当年败落之事!”
  “不错,正是此事!”
  “谢谢副帮主指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为何不早设法离去,尽呆在这里受歧视?”
  “并非我不愿离去,而是不能离去。”
  “却是为何?”
  “一方面贱内走火入魔,不能行动,再一方面,海上的安全也实在甚虑!”
  “的确不愧深受我佛薰掏,不计自己的名利,在危难之中,尚时时以危生为念,足证我观察的不错,今后的飞燕帮,可谓深庆得人矣!”
  “副帮主之意,是……”
  “我以唯一尚有一口气在的副帮主,代传帮主之意旨,今后的帮主一职,就请崔兄来主持!”
  崔襄闻言吃了一惊,忙摆手道:“郭副帮主怎么和我开起玩笑来,虽说帮主已死,尚有少帮主出来接替,何况还有宋副帮主以及几位长老,哪一个都比我这个外来之人强得多!”
  “少帮主被救回去时,已经奄奄一息,依我看绝难等到天亮,四位副帮主已死了两位,宋副帮主功力已废,至于我嘛,唉!总之为了飞燕帮的存亡,全在崔兄的一念之伺,不用我细说了!”
  海鲸郭达说至此,已经声音低了下来,气息微弱,字音难辨,但他仍然挣扎着,用手一指已死的吕震武,说了句:“信符在……他……”
  郭达说至此,下面的话仍未说出,便将头一歪,一个临死方始醒悟的一代豪杰,从此长眠地下了。
  海鲸郭达这一阵在向百步神拳崔襄交代后事,诸葛珍却在一旁不住的沉思,对于他们的谈话,宛如未闻一般,陷入迷惑之中。
       百步神拳崔襄并未理他,却将七具尸体一一予以俺埋之后,天色已至三更将尽,却走到沉思中的诸葛珍眼俞,怒喝道:“你小子的剑法不错,干脆也就成全了我吧!”
       说着,就拉开架武,忽然一拳,猛向诸葛珍袭去!
  诸葛珍闻喝一怔,未防到这位老者会说打就打,仓卒间,要想避招都来不及,只得举掌硬封了一招!
  不料两人的掌拳一接实,诸葛珍的身体仅幌了两榥,而百步神拳崔襄,则连退三四步,方拿桩站稳。
  崔襄方站稳脚,即愤然的喝道:“功力果然不凡,再接一招试试!”
  话落,就提聚全部功力,准备拼命的神态!
  诸葛珍着在眼内,也有点恼怒起来,随愤然道:“亏你还是少林弟子,怎会如此是非不分!”
  怒喝中,就准备再对这百步神拳予以薄惩,谁知掌方提起,便见兰儿奋身扑了过来,拦在诸葛珍面前道:“这位哥哥请息怒,原谅这多年来,家父已得了精神失常之症!”
  说话中,又深深施了一礼,显出无限凄楚之色。
  诸葛珍被这声哥哥叫得精神一振,但旋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令尊的一切,我虽不十分明了,但从他们的言谈中,已知其大概,姑娘放心,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我手下丧命者,虽不敢说全是为非作歹之人,最低限度,也绝非正派人物!”
  “小妹虽知识浅薄,关于这一点,倒还能看得出来,假若哥哥不弃,先到舍下待荼如何?”
  “谢谢姑娘盛情,在下尚有急事待理,若没别的吩咐,这就告辞了!”
  兰儿所诸葛珍要走,不由芳心大急,,忙道:“哥哥有急事待理,小妹自不敢过份阻挠,只是有一点,尚请予以成全,希勿见却是幸!”
  “姑娘不必客气,只要在下能力所及,无不从命,不知能替姑娘帮点什么忙?”
  兰儿闻言,心下暗喜,随道:“既蒙俯允,请随我来吧!”
  说完,就又施了一礼,转身从宅庭大门走去!
  诸葛珍看了一眼尚在发怔的崔襄,微一踟蹰,便随在兰儿之后,向宅院内而去。
  这所宅院不但外表气派不小,内面布局也很不坏,进来大门,是一条白石铺就的甬道,在甬道尽头,便是一座大院,大庭之旁,又有一个月洞门,内面花木扶疏,看情形,大概是个花园。
  大庭内的陈设,是既简单又整洁,粗而不俗,朴实中又显得十分高雅,显见布置庭堂之人,也绝非俗流!
  穿过大庭,左右两排厢房,约有十余间之多,隐约中,只见两面有书案书架,以及琴台等,猜想可能是书房。
  不过诸葛珍本是正人君子,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秘,只默默的随在兰儿身后,徐徐朝前走去。
  走过两排厢房,便到上房门前,只见绣帘深垂,静悄悄的,不闻有丝毫声息,诸葛珍至此,不禁有些犹豫不安,不知道这位温柔的姑娘,把自己领到此地,其用意何在?难道有何阴谋吗?
  他在踯躇之中,兰儿已经笑盈盈的将绣帘掀起,作了个让客的姿势,即喜悦的朝内面叫道:“娘,这位相公来啦!”
  诸葛珍至此,心下始有些明白起来,方知这上房之中,敢情是老夫人的居处,那不用说,方才所见的厢房,定是兰儿的香闺了。
  他思忖是思忖,脚下却未敢停,随兰儿进入上房,便见一位年约六十岁的老妇人,端坐于一张绣榻之上,那个名唤琳儿的小孩子,正依附在老妇人身边,看见诸葛珍同姐姐进来,即向那位老妇人道:“娘,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哥哥,他的本领可大着呢,仅仅用一招,就把平素不可一世的狗东西们,杀了个落花流水!”
  那位老妇人见诸葛珍走了进来,即作个手势,示意要诸葛珍坐下,方道:“适才听兰儿他们说,小侠不但剑法神奇,连功力也是奇高难测,因而才动了好奇之心,命兰儿领来见见!”
  她说着,把话停一下,继道:“同时另有一点要求,请少侠赐以臂助,协助老身将被阻的几处穴道冲开!”
  诸葛珍闻言,不由一阵犹豫,暗忖:“这倒是个难题,穴道被阻,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若弄不好,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可能陷人危境。”
  老妇人见他沉思不语,似已明了其意,平和的道:“小侠不必为难,假若觉得无此把握,就不必勉强,反正一切都是命,冲不开也不怪罪小侠!”
  “伯母不必如此说,只要能帮得上忙的,绝不吝啬,先让我察看一下再说吧!”
  诸葛珍说着,就走近绣榻之旁,伸出一只右手,附在老妇人的百汇穴上,稍顷,即收回手道:“尚勉可一试,只是注意不要有人打扰,尚须令媛予以护法,不得出言呼唤,不准任何人进来!”
  “这点常识,我们还知道,就是不考虑你的安危,总不能我连娘的生命也不顾呀!”
  兰儿接口责备似的说着,白了诸葛珍一眼,是怒?是嗔?只有当事人自己去领略了,我们这些局外之人,是难揣测的。
  兰儿在说完之后,就拉起琳儿,像个穿花蝴蝶般,衣裙飘飘中,已闪身到了上房门外不提。
  且说诸葛珍见兰儿姐弟俩去后,即从怀中掏出一粒“回天丹”递给老妇人道:“快把它服下,可能会省点气力!”
  老妇人接丹在手,连看都未看,即填进口中,似是对诸葛珍十分放心,便连忙运功调息起来。
  诸葛珍也不敢怠慢,忙跃上绣榻,跌坐老妇人身后,作了个深呼吸,即双手贴于老妇人命门穴上,两股热力立刻缓缓发出,直向老妇人身上送去。
  这两股势若万马奔腾的劲力,才开始,老妇人似经受不起,浑身起了阵微微颤抖,但旋复归于平静,立刻天人合一,渐进入忘我之境界,刹那间额角见汗,一团蒸蒸白气即破顶而出。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兰儿在门口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
  “滚开,我要替帮主报仇!”
  诸葛珍心下一惊,接着便闻金铁交鸣之声,门外边已动上了手,而且听声音,似乎打斗得很激烈。
  诸葛珍在吃惊之余,就猛然贯全力迸发而出,陡闻老妇人闷哼了一声,整子身子忽然飞了出去。
  诸葛珍不敢怠慢,双膝盘坐未动,也跟着平飞而出,就空一个翻身,双手猛伸未能抓住,两人已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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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19 17:43:46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两人刚触地面之际,老妇人忽然双足一弹,一个鲤鱼打挺,已站起身来,一双七八年未能活动的腿,如今竟霍然而愈。
  诸葛珍也在触地的刹那,猛向地上拍了一掌,藉反弹之力,身子一跃,已渊停岳峙的稳站地上,即是如此,也吓了—身冷汗!
  但当他看清老妇人淤结的穴道已开时,忙躬身道:“恭喜伯母痼疾已愈!”
  可是老妇人对诸葛珍的施礼都来不及还,脚下一跺,疾如鹰隼般,已停身于房门口,向门外怒喝道:“老杀手,还不与我住手,难道疯了不成?”
  这一声大喝,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不但震得屋瓦簌簌作响,连院中正打斗方酣的人,也同时住了手,而老妇人自己也怔住了,感到惊愕不止!
  当老妇人尚未回过神来,便听琳儿娇憨的道:“娘,可把我吓死啦,爹和姐姐打得可热闹哩!”
  老妇人面色一肃,愤然的道:“他配做你爹!看他可像个作父亲的样子!”
  说话中把琳儿拉到跟前,十分怜爱的在他那脸蛋上亲了一下,但对怔立的崔襄,连睬都没睬一眼。
  这可把崔襄急坏了,只见他微一怔神,即纵身上前,双手扶住老妇人双肩,焦急的道:“玲芬,干吗生这大的气,什么事我不是在处处帮你设想?”
  “走开,别肉麻当有趣!”老妇人猛然摔开扶在肩上的双手,怒冲冲的道:“我可没那么大福份,你恨不得我早死,才能趁你的心愿!”
  “任你怎么说,我可没这种想法!
  “行动就是很好的证明,难道还用说出来吗?”
       “行动!”崔襄茫然道:“我有什么行动!”
       “为什么要和兰儿大动干戈,不说清楚,我今天就不与你干休!”
  老妇人大概真是火了,所以一方面向崔襄数落着,一方面就指头捣向崔襄的前额,声色俱厉的怒喝着。
  崔襄至此,才有些恍然大悟,随道:“她不应该拦阻我呀!”
  “知道她为什么要拦阻你吗?”
  “当然是怕我宰了那小子!”
  “呸!凭你那点艺业,也不撒泡尿照照,妄想宰了人家,人家不和你计较,已经算看得起你了!”
  老妇人越说越有气,话音微歇,即继道:“老实告诉你,兰儿是怕你害了我,当然也包括那位小侠在内!”
  “你和那位小子怎会勾搭在一块,再说你已是儿女绕膝,快将七十岁的人了,就是你髙兴,他也不会爱……。”
  “住口!”
  老妇人听崔襄越说越不像话,就不等他说完,大喝一声住口,接着陡然举掌,狠狠在崔襄的脸上掴了两个耳光,仍余怒未息的骂道:“亏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少林依佛大师的嫡传弟子,竟会说出这种话来,自己不觉得碍口,连我这妇道人家,听了也替你难过!”
  老妇人气急败坏的说,又觉得与心不忍,在既心痛又愤怒的情况下,归根究底,其过错仍在飞燕帮,设非他们使用奸巧,不仅崔襄不会如此神经错乱,自己又何致瘫痪了数年!
  她想到伤心处,竟然老泪纵横的怒骂道:“天杀的吕震武,将老娘害到如此地步,我要不把你的强盗窝捣翻,就永不再回中原!”
  “不用你找,老娘已经来了,先宰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辈,再找那小狗算帐!”
  声落人现,好快,像一阵风般,扑来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一句话未说,便举起手中拐杖,猛向崔襄袭去。
  崔襄见势,怔了一怔,尚不知如何应付之际,便见人影一闪,崔老夫人即双掌一撩,奋身挡在崔襄面前,并极为不屑的道:“泼贱妇,要想你的老伴还不容易,只要老娘高抬贵手,超渡一次,立刻就可和你那老伴见面!”
  别看崔老夫人仅那么双掌一撩,那来势汹汹的老妪,可就有些受不了啦,脚下一阵踉跄,几乎站不稳脚。
  这一来,那老妪不由大骇,任她怎么想,也想不透是何道理?为什么瘫痪已久的崔夫人,不但恢复了行动,连功力也增进了许多?
  当然她作梦也想不到,由于诸葛珍之助,不但冲开了久闭的穴道,甚至连修练一辈子,都难以打通的任、督二脉,也都在无意之中,而误打误撞的,被诸葛珍以全身功力予以震开了哩!
  不过这种结果,不仅崔夫人不很明了,连诸葛珍自己说上,也感到有点茫然。
  至于崔襄,那是更不用提了,他只看出夫人的功力大增,尚以为是这几年暗中修练而成,故意隐瞒不让他知道哩!
  且说那老妪一上来就吃了瘪,岂能就此罢手?所以在惊怔了一阵之后,忽然仰天大笑不止。
  她这种笑,乃是气极而笑,所以虽然表面看起来是笑,其实听起来,比哭都难听得多。
  老妪的似笑实哭的悲怆之音,不但使崔老夫人感到吃惊,同时也惊动了房内正缠绵的一对璧人。
  原来在崔老夫人出现之后,兰儿不但停止了对父亲的阻挡,也来不及向母亲道贺,芳心之中,被一个俊俏的影子占据满了,—切的思维,均在他一人身上。
  所以舍却父亲,三不管直往上房内跑,因为诸葛珍的安危,在她的心称上,此刻已髙过一切,虽然此时她连诸葛珍的名字都不清楚,可是一缕芳心,已被他占有,其他一切都可弃之不顾。
  当兰儿一脚踏进房门,看到诸葛珍尚安然无恙时,除庆幸之余,叫了声“哥哥”就纵身扑向诸葛珍的怀里,紧紧予以抱住,生像怕他跑掉似的那么激动。
  诸葛珍本在惊骇之余,长长吁了一口气,暗叫一声“侥幸”方毕,尚未弄清院内发生的什么事之际,便被兰儿的一声“哥哥”所惊醒。
  正预备细问详情,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兰儿的整个身子已向怀中扑来,这样措手不及的行动,连给他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虽非初次领略,但来得过份突然,以致令我们这位诸葛珍小侠,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来应付这种场面!
  不过毕竟也是有了经验之人,仅微加惊愕之后,皱了皱了眉头,用手轻推一下兰儿紧抱的双臂,便道:“小妹妹,冷静点,假若被令尊看到,实在有些观之不雅!”
  只是兰儿对于诸葛珍的话,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一个劲的低叫:“你真好,我真不知道如何来感谢你!”
  其实,这也难怪,兰儿的年岁虽然不大,而一生中所受的精神煎熬,实已到了不堪负荷的程度。
  不过好歹她的环境尚称单纯,除少帮主吕文成不时前来纠缠之外,可说烟云岛上很难看到外人。
  依道理说,她和吕文成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对,只是由于崔襄夫妇的深厚影响,不仅她对吕文成没有好感,相反的,尚有很浓的仇视心理,而致吕文成虽在她身上费过不少心力,在两人的感情上,却无半点进展。
  说至此,不得不把崔襄夫妇流落烟云岛的经过,加以叙述一下。
  原来崔襄,乃少林寺依佛大师在晚年所收俗家弟子,
  依照少林寺的规定,凡是俗家弟子,仅能在七十二种绝艺中,选修三两种,绝不让其全部修习,虽依佛大师身为掌门,对他的嫡传弟子,也不能违此规定。
  而事实上,人生几何,就是无此规定,要想对七十二种绝艺样样精通,也是不可能的事,要不然,这个弟子除非是个旷世奇才,或勉可做到。
  这崔襄在依佛大师薰陶之下,除基本功夫之外,唯一拿手的,就是“百步神拳”,所以在出道之后,曾以此“百步神拳”,击败不少江湖高手,故搏得个“百步神拳”的雅号。
  当时在江湖上,还有个“无双女”商玲芬,不但容貌绝伦,且一套“无双”剑法,也深得精髓,而至出神入化之境。
  她和“百步神拳”崔襄自相遇之后,便双双进入爱河,终至结成了夫妇,而并骑行道江湖。
  但少年得志,便觉得不可一世,于是这双神仙侠侣,便想到了飞燕帮,要找寻海上霸主吕伟,较量一下武功,同时也想査飞燕帮的奥秘。
  当然他不清楚飞燕帮主吕伟已死,而由他的儿子吕震武,接替了他父亲的职位已数年之久,
  而飞燕帮的眼线众多,当崔襄夫妇从定海一登上船,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因为他们所乘来的船,即归飞燕帮所有。
  况且这对夫妇虽都有绝艺在身,却是一对标准的旱鸭子,不要说船夫们途中弄鬼,仅海上的颠簸,即感到有些受不住。所幸他们的来意不恶,且已得帮主示意,故船夫们并无十分难为他们,仅令其吃了点苦头而已。
  他们到达长鲸岛,吕震武立刻以贵宾之礼接待,迎入聚义厅中大摆筵席,绝口不谈较艺之事。
  原来吕震武对他们另有用心,因为他考虑到少林寺的实力雄厚,虽然自己不惧,却也沾惹不得,假若闹翻了,飞燕帮在沿海的分支机构,便无法立足,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收归己用。
  故这对夫妇在长鲸岛住了一段时期后,便再也无法忍耐,随向吕震武说明来意,于是在吕震武的安排之下,便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的恶战。
  因为以吕震武的功力,实和崔襄差不了多少,而且吕震武一方面占了地理之便,再则他还有阴狠的毒招,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使用而已。
  两人打到两千招之后,吕震武的夫人一臧蓝萍也参加了上去,当然旁观的商玲芬不会不理,随由两人的打斗,变成了两对夫妇的对打了。
  最后似是打出了真火,吕震武便使出了杀手锏,抓起一把五彩缤纷砂,猛向崔襄夫妇撒去。
  前边曾经说过,五彩缤纷砂,乃系来自深海处的一种毒砂,然后再加泡制而成,在对敌之时,一旦使出,敌人十九难免被擒。
  崔襄和商玲芬做梦也想不到吕震武尚有如此一着,在冷不防之下,就双双着了道而晕迷倒地。
  若照臧蓝萍的意思,便要将崔襄孝妇解决,免得养虎贻患,而吕震武却不愿冒此奇险,同时他深佩崔襄夫妇的艺业的确不凡,便又用解药把崔襄夫妇救醒。
  只是他在施用解药之时,却在崔襄身上暗中用了手脚,而致崔襄功力不仅失去一半,且若不解救,可能导致精神错乱之境地。
  崔襄夫妇在清醒之后,虽心中仍然不服,但败落却是事实,只有什么话都不讲,就准备离去。
  当然吕震武不会令其离开,假若令其离开,飞燕帮的一切秘密,岂不等于公诸于世,最低限度,必为少林所深知乃是意料中事。
  于是吕震武乃请其加入飞燕帮,并委以帮中长老之职,在烟云岛上建盖巨宅,请其夫妇居住之外,又派出十余名帮徒,随往烟云岛任其驱使。
  这些派往烟云岛来的帮徒,大多是吕震武的亲信,明着是任其驱使,暗里却在监视他们的行动。
  崔襄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自迁居烟云岛之后,便终日练功,连宅院外面都不大多去,一切吃的穿的,飞燕帮仍然照常按时供给。
  崔襄夫妇自在岛上定居之后,便是一住四十年,而且生下一子一女,均已长得活泼可爱,且都习有一身武功。
  女名若兰,已十八岁,子名琬琳,亦年长十二。这一双形同囚犯的长老夫妇,在琬琳出生后的第三年,又发生了很大转变,夫人在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虽惊觉及时,保得一条老命,却仍然闭塞了几处穴道,成为半身不遂之症。
  由于这种意外的打击,崔襄更加忧心如焚,渐渐激发了旧创,弄得心中发急不得,只要一发急,便会神思错乱,意志恍惚。
  这种暗伤,崔襄在定居烟云岛之后,便发觉了,只是事已至此,也只有暗暗怀恨,表面却不敢流露。
  以往的这些经过,崔老夫人早就暗里告诉了女儿若兰,令她耐心等待,只要有机会,便立刻离去,只是若兰生性至孝,眼见父母如此,哪能忍心在二老垂暮之年,自己先远去之理,而况能否走出飞燕帮的掌握,还不敢肯定哩!
  吕震武之子吕文成,对于若兰早有觊覦之念,所以经常借故到烟云岛来找若兰勾搭,若兰虽然心中不愿,为念当前环境,不得不虚与敷衍,以免惹他翻起脸来,自己全家性命便会立刻不保。
  今晚她和弟弟正在林内练功,不想诸葛珍会从天而降,相见之下,立即被他的俊秀风仪所吸引,再看他骑一个大鸟,随触动了灵机,暗忖假若他能帮忙,何愁不能脱离这个恶劣环境?
  所以尽管眼看弟弟和人家动武,而她本人,不仅不帮弟弟,反而出言阻止,不想正在此时,不但崔襄走来,而那个短命的吕文成也闯了进来。
  崔襄心境平静时,一切很正常,但就是急不得,心情一急,精神立刻就会错乱起来,故而诸葛珍和吕文成动手时,他不但出言提醒诸葛珍,同时还替他担上一份心,怕也落到自己的下场。
  也幸亏他暗加指点,才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吕文成,不然,虽不至于和崔襄一样,最低限度,也要吃点小亏,是在所难兔的,至于吕文成是否真的死,后文另有交待。
  崔若兰非常机灵,她见五彩缤纷砂迷不倒诸葛珍,便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定有护身罡气之类的功夫,能练成这种功夫的人,绝非等闲,即是吕震武亲自来,也不见得能胜得了这位少年。
  基于此,崔襄虽严令她同母亲躲避,她却依然没有躲避,仅不过隐于暗处,未曾声张而已,故对于诸幕珍以剑气杀死吕震武及三个副帮主三位长老打斗经过,看得非常清楚,同时也对诸葛珍的艺业,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心内一髙兴,就把这件事立刻转报给母亲知道,无双女商玲芬听了女儿的叙述后,不由想到另一场事上面。
       商玲芬心内很清楚,自己闭塞的几处穴道要想打开,必须有功力高过自己的人帮助,才有希望,根据女儿的叙述,此人虽然年岁不大,能在一招之下,以剑气杀伤七人,这份功力,实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所以心下暗中一盘算,便令若兰领来和自己相见,而且自己是过来人,察言观色,已知女儿对这位不明来历的少年,在芳心之中已埋下爱苗,要将计就计察看一下此人的心术,然后再作定夺。
  因为凡是侠义道中人,均具有一副侠义心肠,没有不喜欢帮助别人的,即使能力不及,也愿冒险一试,绝不可能弃而不顾,不然,此人定非正派。
  不料商玲芬的这一决定,自己反而得到了实惠,不但闭塞的穴道已开,且连任、督二脉也同时打通,这真是出于望外的事,实非始料所及了。
  这是崔襄全家流落东海的经过,此处表过不提,且说诸葛珍被崔若兰紧紧抱住,虽说他原无此邪念,但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哪能禁得如此娇美姑娘的投怀送抱?故才开始虽不免一怔,但那个念头一闪即逝,不自觉的,两手也用力将她抱住,两片灼热的嘴唇,也慢慢落到她的额上,颊上。
  眼看四片嘴唇即将合拢之际,忽然被臧蓝萍似哭似笑的怪声所惊醒,忙轻轻推开了怀中的崔若兰道:“姑娘快点,黔驴技穷,恐将要使杀着了!”
  果不出所料,当诸葛珍丢下崔若兰,刚纵身到了房门口之际,便闻臧蓝萍已止住笑声,陡然一声大喝道:“忘恩负义的狗男女,老娘不想活了,你们也别想独存,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臧蓝萍的话还没说完,便双掌齐施,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撒出两把“五彩缤纷砂”来。
  在她的话声方落,即见满院之中尽被毒砂所笼罩,而诸葛珍见状大惊,怒喝一声“你找死!”的同时,即奋身扑了出来,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当他跃起的身形尚未落地,猛闻数声“咕咚”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及落脚院中,深感悔恨之际,陡闻房门口一声:“爹!娘!”哭叫未毕,即戛然而止,不再有任何声息!
  诸葛珍回头一看,见崔若兰已倒于房门口,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暗自责怪自己大意,致落如此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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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3 17: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6-23 17:20 编辑



  这种出人意外的剧变,使诸葛珍勃然大怒,走到臧蓝萍跟前,对准她的腰部狠狠踢了一脚,并骂道:“该死的贱妇,想不到如此毒辣,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他这一脚,不要说是含怒而发,就是在平时,任何人也承挡不起,只见她一个身子踢飞四五丈远,落下时,临巧又一头碰在一块假山石上,立刻碰了个脑浆迸流,真的去找她老伴去了!

  在他一脚踢飞臧蓝萍之后,似乎$消了一半气,才想到应该快救他们才对。

  但当他第一个察看崔若兰时,发现她并非毒砂迷倒,仅不过是一时惊急所致,随在她的人中穴和扶风穴上连点两下,又从怀中掏出两粒“回天丹”,给崔襄夫妇与琬琳服下。

  仙丹妙药,自非一般驱毒药物可比,仅不过半盏热茶时间,便见崔老妇人首先醒来,接着是若兰、琬琳,最后才是崔襄。

  诸葛珍见大家都相继醒来,正感如释重负似的,长吁了一口气,满怀喜悦时,忽闻崔襄怒骂道:“假仁假义的小子,你是否在老夫身上又做了手脚?”

  他这一骂,不仅诸葛珍听得一怔,即连若兰姑娘也惊愕不止,只见她以疑虑的目光,注视着诸葛珍不放。

  唯有崔老夫人,觉得不可能,只是他们都是吃过这种暗算的,虽说心内不十分相信,却依然向崔襄关心的问道:“怎么?你是否感到哪里不适?”

  “并无不适!”崔襄黯然道:“只是觉到我的瑜心穴较从前畅通!”

  “真是一朝被蛇唤,十年怕井绳,这是腹内余毒尽除,穴道全解的现象,怎会糊涂到如此地步!”

  崔老夫人接口说着,而满布皱纹的脸上,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使人见了,觉得这位老妇人不但和蔼可亲,且在年轻时,定是位十分动人的美人。

  崔襄闻夫人如此一说,似是恍然大悟,就霍然一跃而起,仰天哈哈夭笑起来。

  这种笑,是发泄心中积郁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使人听了,觉得那是既悲愤又喜悦的复杂表现。

  说来这也难怪,崔襄正在扶摇直上的旺盛之年,抱定很大的决心,偕内子跨海东来,不想却因此而几乎埋骨荒岛。

  而且这次失败,并非武功不及人,假若艺不及人,只有怨自己习艺不精,即是粉身碎骨有何憾焉?

  惜之惜在吃亏于暗算之下,这种情形,又叫一个武林健者如何心悦诚服?

  但内心中虽不服,可是事实已被暗算,在如此不得已之情况下,总算有夫人——无双女在侧,百般慰藉之下,才勉强支撑下去,未走上自绝之路。

  虽然如此,他内心中那份苦闷,实难以言语所能表达于万一。

  但名门正派之徒,自幼受依佛大师之陶冶,即使桎梏一生,也不会临危变节,仍然坚强的过着他们形同囚居生活。仅这份坚韧的毅力,也非常人所能忍受,而值得为人称颂的。

  崔襄就在如此情况下,便形成了喜怒无常,性情不定,高兴时,不仅和常人一样,且尚有过之,可是暴躁起来,亦乖戾得令人咋舌。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自忖将永生荒岛草木同朽时,突然来了诸葛珍这位不速之客,虽也给他带来几丧生命的险境,终致苦尽甘来,不仅身上存毒尽除,连被吕震武暗点的几处穴道也开了。

  这种情形,固然是“回天丹”的功效,但证明“五彩缤纷砂”毒力之强,也确为武林所罕见。

  本来崔襄原先曾服过一粒,以致促发全身的毒力,所以在清醒之后,性情之变,甚至变得不近人情,连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惜以刀兵相见。

  直到又服下第二颗回天丹,才把余毒清除,完全成了个好人。

  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一旦又恢复了自由,其内心的那份喜悦,实非为外人所能领略,所以崔襄失态的仰天大笑,诸葛珍有点茫然,崔若兰同弟弟有点骇然,唯有崔老夫人面含微笑,对崔襄的失态狂笑,非但未加阻止,好像在她的意中一般。

  崔襄仰天大笑了良久,突然又双目流起泪来,无限唏嘘的走到诸葛珍面前,猛然双膝跪地,叩头道:“崔襄生平除恩师之外,小侠可说是我重生的父母,再世的爹娘,今生今世,永不能忘却小侠对我全家的厚赐!”

  这一来,可使诸葛珍着了慌,忙不迭的用手向前一托,谦冲的道:“老前辈千万不可如此,设非师门良药之助,以在下的这点能奈,实还无能为力!”

  不料诸葛珍这一托,系猝然之间全力而发,竟把崔襄的整个身体都托了起来,高达三尺之多。

  这可把旁边的崔老夫人看得惊骇不已,就以她现在任、督两穴已通的功力说上,也无法达到如此地步。

  原先助她恢复行动之时,尚以为是自己经多年努力的结果,少年相助仅不过是增加速度而已,可是到现在,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才知自已先前的想法是幼稚的、愚蠢的。

  惊念至此,同时想到武林中恩怨分明,人家帮了自己大忙,不仅未说一声谢谢,甚至连人家的姓名都没问,若传扬出去,这算什么话?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仅不过闪电似的一转,立刻面色歉然的道:“小侠对我们全家的恩惠太大了,今生之中,恐难报答得尽,既然小侠过份谦辞,愚夫妇自不便勉强,就让兰儿和琳儿姐弟俩代替我等吧!”

  崔襄适才未能行得了礼,被诸葛珍的奇高功力所震骇,故怔怔的呆视着诸葛珍,生像在梦中似的,现在听夫人如此一说,忙随和着道:“说的是,兰儿快过来以大礼参拜!”

  兰儿闻言,似觉不应以大礼参拜,因为对长者,以及德高功勋之人,才以大礼参见,他有好大一点年纪,怎可行以大礼?

  故兰儿虽口中称“是”,而脚下却站着未动,可是琳儿并不考虑这么多,他见姐姐犹豫不前,忙道,“还是让我来吧,你没见姐姐像个仙女一样,她岂会对人行大礼!”

  但崔琬琳在诸葛珍半拉半抱中,仍然点了几下头,算是已行了礼。

       这时诸葛珍见诸事已毕,即肃容道:“在下无意到此,不想却给老前辈惹来不少麻烦,但不知飞燕帮的总舵位于何处?除今日到此的六位老者及帮主之外,尚有些什么人?”

       崔襄闻言,随诧异的问道:“小侠可是与飞燕帮有隙?”

  “嫌隙固然是有,但他们的帮主已死,仇恨俱了,现在则是要打算查访人的下落!”

  诸葛珍说至此,崔襄忽沉思起来,而旁边的崔老夫人却不奈烦了,便愤然道:“老东西,困居东海四十年,难道还没有住够,竟对这一窝贼人呵护起来!”

  诸葛珍却莞尔一笑道:“伯母恐怕还不知,崔老前辈现在身份不同呀!”

  “有什么身份不同,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刚脱桎梏的囚犯而已!”

       “囚犯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则是飞燕帮的帮主啦!”

       诸葛珍同崔老夫人的一对一答,可把崔襄气坏了,只听他愤然道:“小侠对我家的恩惠,我崔襄在有生之年,自必答报,假若兵恩恃强,故意讽刺,恕老夫可要逐客了!”

  “你敢!”

  崔老夫人喝叫着,就陡然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道:“小侠问你的话,快老实说出来,若再装聋作哑,支吾以对,我今天就不与你干休!”

  “芬妹先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怎样,真想作强盗头子是不是?”

  “绝没有这回事,我是在意识中,好像曾听小侠说过要査访什么人,而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人,所以……”

  崔襄说到后来,把头打了一下,尴尬的一笑,作了个无可奈何之状。

  “哦!”诸葛珍恍然的哦了一声道:“老前辈何必自责若是,因时你当余毒未清,正在错乱之中,怎能记清这些!”

  “那真是我错怪他了!”崔老夫人向诸葛珍道:“你要找什么人,尽管说来,只要能力所及,绝对替你找到!”

  崔老夫人为人很明快,一听说是要找人,就毫不迟疑的承当下来。

  而崔襄见夫人如此,似是也激发了豪情,随道:“我们的一切既是小侠所赐,出这点力又算什么,是男人还是女人,事不宜迟,快说出来,大家分头进行吧!”

  “还是由我自己来吧,怎好麻烦两位老前辈!”

  “如此说,就是看我不起,愚夫妇虽自忖功力不及小侠,但一份对朋友的热诚,相信还不减当年!”

  诸葛珍见崔襄夫妇异口同声的如此说,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关蓝失踪经过,以及年龄面貌,都详细的告诉崔襄,当然他和关蓝在“圣灵谷”的一段经过,则略而未谈。

  既是如此,崔襄夫妇均是过来人,哪能听不出来,再说他能不辞千辛万苦,远涉重洋,来寻飞燕帮要人,若仅情属泛泛,岂敢冒此奇险?

  所以崔襄夫妇听后,即道:“小侠尽管放心,只要真为飞燕帮所掳,保险交给你个完整的人,只怕其中另有玄虚,那就难说了。

  崔襄的话方说至此,忽然由屋内传来隐隐啜泣之声,大家不禁一怔,不知又发生何事?

  但他们惊怔未毕,就听崔琬琳在房内叫道:“娘,姐姐在哭哩!”

  诸葛珍以为是适才遭受父亲责骂,以致伤心而泣,所以心下很不是意思,可是人家父亲责骂女儿,自己又能说些什么昵?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这知女吗?也唯有母亲了,只听崔老夫人一声轻喟道:“不要管她,还是办咱们的正事吧!”崔老夫人说着,就向崔襄吩咐道:“你先去准备船只,和小侠到长鲸岛,我随后整理一下就到。”

  说完正准备转身回房之时,忽然又停下身来道:“人老了,作什么事都是颠三倒四的,我们谈这么久的话,迄今尚不知道小侠的姓名如何称呼哩!”

  “是呀!我们真是不中用了,幸亏小侠尚未离去,不然受人恩惠,连人的姓名都不知道,那才真是天大笑话哩!”

  “其实,我自己也有不是,老前辈们都是如何称呼,也未曾请教呢!”

  大家说着,就互相自我介绍了一遍,只是诸葛珍,却仍以葛镇称之,至于师门则略而未提。

  你道崔若兰因何啜泣?原来女子们的心,大都是相当狭窄的,她在被责之后,已是闷闷不乐,但当听到诸葛珍特为救一个少女而来时,虽和关蓝未见过面,且与诸葛珍又是萍水相逢,但在感受上,不免有股酸溜溜的。

  因为她和诸葛珍见面之初,即对诸葛珍发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感,私心中存下一种奢望,如今听伊人心有所属,那自己的一丝奢望,岂不成为画饼!

  由希望变为失望,灰心之余,只是暗叹自己命苦,随独自跑进房中痛哭起来。

  可是崔若兰心情上的一切变化,始终未逃过娘的观察。

  只是这种事情,又不便明说,唯有暗替女儿平担一份心事。

  现在既已互道了姓名,崔老夫人便道:“常言道救人如救火,在天亮之前,你们先赶到长鲸岛,他们还有五位长老人物,虽则我们不惧,但也防他们另生枝节!”

  “今天来的六位,都是什么职位?”诸葛珍问。

  “那六位可说都是飞燕帮的精英!”崔襄道:“除帮主吕震武之外,副帮主中有:水鹰张潜、海鸥刘祥、海鲸郭达,至于八大长老中,有武功最高的东海鳌周元,及以狠辣著称的恶鲨严五,和最滑溜的无尾鳝魏衡。”

  崔襄说至此,想了一下又道:“现在所剩下的仅不过一位副帮主,及五位长老了,除宋副帮主尚称稳练之外,就数尖头鳗封来武功较强,其余的人,便无什么作为了。”

  “你说的宋副帮主,是否就是宋方魁?”

  “不错就是他,难道小侠见过他?”崔襄惊讶的问。

  诸葛珍仅笑了笑,并未答复,随道:“听说飞燕帮作事有善有恶,这究竟恶多于善呢?抑是善多于恶?”

  “小侠问的很有意思,不过可以坦白告诉你,他们的一切作法,均以利害作衡量的准绳,假若遇到大的买卖,便不惜先作点善事作钓饵,使你对他少加防范,而后就一口吞没了你!”

  “既然称之谓买卖,当然也是生意性质了,作生意的人,谁不将本求利!”

  “小侠误会我的话了!”崔襄笑着道:“他们所称的买卖,实际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假若能将本求利,顶多称之谓恶商,怎能叫作盗!”

  “哦!”诸葛珍哦了一声,似是恍然般未再追问。

  而崔襄看在眼内,暗忖:“这少年是何人之徒?小不年纪,心计倒不可轻视,甚至有些话令人难以捉摸?”

  他思维有顷,始道:“依我看来,飞燕帮此次挫败,可说元气大伤,其余之人,虽说行事欠端,实已不足为患,得放手处,就给人留条自新之路,要知杀十个恶人,也不抵转化一个好人,不知小侠以为老朽之言当否?”

  “老前辈且勿多疑,我只不过是随便谈谈而已,我看这样吧,长鲸岛我亦不必去了,依照郭达临终所言,似乎尚可采信,我看我先走了,这里的事,就一切麻烦老前辈了,因为郭达的临危所命,老前辈已是飞燕帮的帮主,凡事自可从权处理!”

  “小侠如此说,是否有意机讽于我?”

  “语出至诚,绝无半点讥讽之意,要知目前的飞燕帮,尚有不少分支,若无人出来主持,将立刻形成混乱之局,那时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实乃由我而死,一旦胡作非为起来,其过错便是由我一手造成,为着天下苍生计,老前辈似也不应该推辞吧!”

  “这个……我……”

  崔襄结结巴巴的刚说了这几个字,就立刻被诸葛珍打断道:“不要推辞了,假若有什么困难,就通知我一声,由我负责来替你解决!”

  崔襄直到现在,才真正明了面前的这位少年,不但武功奇高,且胸襟亦非常磊落,适才东问西问的用意,原来在此,忖念中,即道:“为了苍生及整个武林着想,暂来主持帮务自无不可,只是这帮主之位实不敢自居,还是由小侠自任较妥!”

  “实不相瞒,在下还有很多事待理,老前辈若再推辞,就嫌不够明快啦!”

  “既如此说,老朽当勉力而为,只是小侠居于何处,可能见示吗?”

  这一问,还真把诸葛珍给问住了,居于何处,能老实告诉崔襄吗?假若真说出来,无异把自己的一切底子都明白公诸武林。

  故而诸葛珍在闻言之后,忽然沉默起来,良久,心念忽然一转,始道:“现在距端阳节已为期不远,假若真有什么困难,那时在君山找我好了!”

  “老朽遵命,届时定到君山拜谒!”

  “如此我们后会有期,关姑娘之事希留意!”

  诸葛珍说着,陡然一声长啸,及啸声尚在夜空荡漾之际,忽然一声鹤唳传来,诸葛珍纵身一跃,少说也有七八丈高,崔襄尚未闹清是怎么回事,即闻“唰”的一声,一阵劲风过处,人影已沓,直把个崔襄看得咋舌不止。

  半晌,方感慨的道:“这哪叫武功,简直不可思议嘛!”



二十二


  完达山,在我国最东北角之边境上。

  位于黑龙江之南岸,江水由西来至此,即与东面的乌苏里江汇流,成为我国之天然国境线。

  山并不算很高,只是因气候严寒,一年四季,除六七月稍感温暖之外,其余时间,大部分均在冰天雪地之中。

  时当三月之末,不要说江南,即中原一带,也都是杨柳成荫,桃红遍野,正是青年男女,骚人墨客游春踏青的好季节,处处游人如织了。

  可是此地,好像是另一个天地,不但树木未抽新线,连冰雪都未融化,仍然是粉装玉琢,白皑皑一片宛如银色世界。

  由于地处边陲,人迹罕到,所以老树枯藤,杂乱无章的仍为原始森林。

  凛冽的劲风,吹起一片尖锐啸叫,犹如鬼哭神嚎,闻之令人毛骨悚然,陡起一阵冷落萧索,阴森恐怖之感!

  在山峰之南,有一处向阳背风的山谷,在冰岩之下,正有一位怪老人,在调教两只黑猩猩。

  这两只黑猩猩,身躯异常高大,站起来,少说也有一个半又高,伸开一双利爪,就像两把锋利的宝刃一般,不要说抓到人,就是两棵树,假若被它抓上,也得拦腰中断。

  在山谷的对面陡坡上,另伏着一对白熊,在冰雪之中,若不细看,几乎就不易看到它们的存在,这位怪老者,身高不满三尺,穿了一件老山羊皮袄,头戴一顶风帽,除两支灼灼发光的眼,尚能看清之外,其余鼻子耳朵,都包于皮风帽之内,所以远望起来,恰像一支活动的半截水缸。

  他右手拿了一支像鸟爪般的东西,在一招一式的和黑猩猩比划,他比划之后,黑猩猩即跟着比划一式,看起来中规中矩,满像那么回事。

  比划了一阵,老者停下手来道:“今天作的很好,去替换二白来吧!”

  那对黑猩猩好像听懂人言似的,闻言之后一声怪啸,猛向谷左边的冰岩上窜去,那么既陡又滑的冰岩,在它们走来,犹如平地一般,眨眼之间,已上了冰岩,钻在一片枯藤之下,隐没不见。

  就在这双黑猩猩隐去的同时,原先伏于冰岩上的一双白熊,即连滚带爬从冰岩上滚了下来。

  怪老者此时放下手中鸟爪似的兵刃,用空掌又和白熊比划起来。

  这白熊却不比黑猩猩灵巧,比划了半响,也未能把一招学会,不过狗熊天生有种蛮力,虽招式学的不很像,可是每发一掌,把那坚硬的冰块,打得纷纷坠落,确是不可轻视。

  正当一人两熊比划得有劲时,忽然一声鹤唳,这声清越之音,震得冰岩簌簌作响,有不少冰屑即纷纷而下。

  那怪老者闻声似乎一怔,但当他尚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之际,忽见一条黑影陡然从天而降。

  那条黑影来得快,去得也疾,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云端。

  黑影消失的刹那,好像在黑影之下,却拖了七八丈长一条白色尾巴,尚在临空扭动。

  怪老者猛见扭动的白色尾巴,似是吃惊不少,正大喝了声:“好孽障!”

  喝叫声中,方欲拾取鸟爪似的兵刃,还未摸到手,陡见到头顶上一阵劲风袭来,冰雪纷飞中,“叭”的一声响,一条七八丈长的雪蟒,有水桶般粗细,已直挺挺的摔落老者面前。

  怪老者见状,忙上前察看,但尚未走近雪蟒跟前,那雪蟒就扭曲了几下,把洁白的冰雪上面染了一大片殷红,接着便肚皮朝天不动了。

  原来这时才看清,在雪蟒的七寸之下,开有四五尺一条裂口,而鲜红的蟒血,正像喷泉般,往外直冒。

  这一来,可把怪老者气得哇哇怪叫,再也顾不得察看面前的雪蟒,脚步一垫,即腾身而起,猛向陡削的冰岩之处射去。

  别瞧怪老者看着像半截水缸,走动起来,还真够干净利落,在滑溜的冰岩之上,仍如履平地一般。

  他的动作固然快,可是仍嫌慢了些,及他到了峰顶,除冰雪上显出一块光滑之外,其他一点痕迹都未留。

       可把怪老者气苦了,只见他朝四下观察了一阵之后,就破口大骂道:“是何方妖物,竟惹事惹到你史大老爷头上来,若不找你小子替我的龙儿报仇,就不叫生死判史进了!”

       生死判史进,乖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是谁呢?竟有这等厉害!

  提起来,可真是大大的有名。

  他正是长白二煞的师叔,已五六十年不履江湖了,大家想他早已死去,谁知却藏在边陲之地,苦练他的奇功!

  这生死判史进,在关外不但威震遐迩,妇孺皆知,就是在关内,也是人人闻风丧胆,避之大吉。

  由于善用鸟爪,所以早年江湖上都称他为“鬼爪鹰”,不但出手狠辣,且从来不留活口,故又有人称他为“生死判”。

  自长白二煞成名之后,即失去了他的踪迹,谁知他却隐迹边荒,除自己苦练之外,尚调教了二蟒、二猩、二熊,作他的为恶资本。

  别小看这些玩意,他们都是不凡的东西,尤其一对黑猩猩,除周身柔韧的皮毛能御刀枪之外,尚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一般普通高手不要说想制它,能逃过他的利爪,已是侥天之幸了。

  那对雪熊,由于生长严寒之地,其性情非常残酷,看去虽蠢笨,可是它的熊掌,不但能生裂虎豹,即是一块坚石也能击成碎末。

  不但如此,在猩猩与雪熊之下,尚有两群数目庞大的雪狼,其性之凶残,不在于雪熊之下。

  除此这外,另有两条极为罕见的雪蟒,也有了七八百年气候,不仅其性毒,更从蟒口中流出一种毒液,遍布于洞穴四周数十丈方圆。

  这种雪蟒毒液,不要说人吃上一点神仙难活,就是蟒毒散布的地方,只要踏上一脚,也会立刻周身溃烂而死,其毒性之烈,于此可知。

  雪蟒的穴窟,便是在完达山峰顶偏南处,因为那正有一处玄冰裂缝,雪蟒即藏匿其中。

  其下约五十余丈远,便到了冰谷的边缘,也就是“生死判史进”的营居之所。

  此谷名为“仰阳”,意即仰慕阳光之意。史进虽练的是寒冷的阴功,但人是不能离开光的,所以择居于此,作他的练武之所。

  史进之所以选择此地,并非他事先知道,也是在偶然的机会中发现此地。

  说起来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那是在长白二煞已经扬名之后,他感到自己虽身为师叔,论艺业,则较二煞稍胜一筹而已。

  感叹之余,便想到以药物来补充内力之不足,但身居酷寒的长白山,唯一比较便捷的就是人参。

  不过普通人参虽有,其效力并不十分高,要想速成,只有产于老山玄冰之下的雪参,才是无上的仙品。

  但是雪参,乃武林至宝,是可遇而可不求的东西,若想急欲获得,无疑痴人说梦!

  他一想至此,暗忖反正闲着无事,何不到后山碰碰运气,假若机缘巧合,难题岂不迎刃而解?

  于是,随沿长白山北上,经过千辛万苦,餐风宿露,费了数年工夫,所见尽是些小参,不说是参王,连像样一点的也未碰到一棵。

  一天他到达完达山,已是灰心丧志,精疲力尽,正感失望之际,忽然从森林内跃出一对凶恶异常的黑猩猩,将自己前后拦住。

  但武林中人,整日刀头舐血,哪会在乎两只猩猩?谁知一时大意,几乎伤在两只猩猩巨爪之下,这可激怒了史进的火性,经过一场恶战之后,方将猩猩降服,而成为史进的有力帮手。

  猩猩和雪熊,本是势不两立,经常处于敌对地位,可是史进由于猩猩的协助,很快又降服了雪熊。

  唯一使史进没有办法的,便是两条雪蟒,因为蟒经常藏于玄冰缝中不出,且四周遍布蟒液,不要说想捉他,连接近都无法可想。

  但天下无难事,最怕有心人,史进经过数年的观察,终算被他观察出一点门道,而设法将之降服。

  因为这两条雪蟒,由于身躯庞大,除在炎热季节,终日躲在冰缝中不出之外,其余时间,不断出来觅食,而且它觅食的方法很奇特。

  雪蟒在觅食时,仅将头伸出洞外,张开血盆大口,在那里死等,遇有鸟雀飞过,它便猛力一吸,就把飞鸟吸进口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遇到晴朗天气时,情况便不同了,它要游出洞来摄取日月之精华,尤其太阳刚出之际为然。

       史进当初收雪蟒之时,便是从地底慢慢打通,预计和洞口快通时,便停止下来等待时机,俟雪蟒出洞之后,便把洞予以封死,使其回不了洞,而合猩猩雪熊之力,将它擒住。

       这还是仗着他得了一支老山参的帮助,才能暂避开蟒液剧毒的攻侵,不然,就是侥幸不裹于蟒腹,也必化成一滩血水而亡。

  史进虽想尽方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雪蟒降服,可是却无法长期抵抗雪蟒毒液,迄今数十年来,仅能令雪蟒给他看守山峰,仍无法像猩猩雪熊一样,能教导武功,及随时听令使唤。

  不料数十年来,平安无事的完达山,这一块边陲严寒之地,任何人闻而裹足的两条雪蟒,竟在忽然之间,双双丧命不说,结果连敌人的影子都未看到,在如此情况下,史进在惊吓之余,也感到气愤难遏。

  数十牵心血毁于一旦,任何人也会感到气愤难平,难怪他要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了。

  不言史进在“仰阳谷”顶破口大骂,且说距完达山不远的“额图山”上,正有一位白衣少年,及一只黑鹤,在异常亲昵的处理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

  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么大的一条蟒,在黑鹤跟前,除雪白的蟒身在微加颤动之外,却温驯的仰卧地上,连眼睛都不敢睁。

  那白衣少年瞧了一眼地上的雪蟒,即道:“可惜这么大的雪蟒,却无法带回饲养,不然,令他看守仙鹤谷,倒满不错哩!”

  他说着,沉忖了一下,又向黑鹤道快把他整理一下吧,这玩意倒是很难得哩,不过蟒皮要整的,回去好处理,做几件内衣也可算是武林一宝,哈哈,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那黑鹤对处理蟒蛇,确有一套,闻言之后,即昂首阔步的走到雪蟒跟前,用它那长喙,在雪蟒腹上划了一下,竟如刀割一般,即剥开数尺长一条口。

  雪蟒仅在黑鹤幵始喙划时,躯体微微螨动了两下,其后便死板板的任令黑鹤宰割了。

  黑鹤的动作很快,在割破蟒腹之际,长喙在蟒中一挖,一颗蟒胆,即在血肉模糊中衔了出来,递给了白衣少年手中。

  接着黑鹤又在雪蟒的七寸处割了一喙,用爪踩住头,鹤颈一伸,嚓的一声,一张整块蟒皮,便被剥下。

  白衣少年对于虫蛇的辨识,似乎是位行家,他把蟒胆接在手中微加审视,即在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蟒胆放入瓶内道:“有此两颗雪蟒胆,可救很多受毒伤之人,老黑,这是你的大功一件!”

  黑鹤受到夸奖,似是非常开心,用长喙在白衣少年身上擦了几下之后,陡然展翅又向东飞去。

  白衣少年见它忽又离去,已知其意,即道:“得利不可再往,这一来,将惹麻烦了。”

  说话声中,就把袖子一甩道:“出来,这个赏给你!”

  就在他甩袖子的向时,便闻“嘟噜”的一声,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即随势而出,在少年头顶飞了一圈,即栖于雪蟒尸体的头上,对准蟒眼用力啄了两口,两只晶莹发光的蟒眼,便被绿鸟吃进腹中,仅胜下两个窟窿了。

  绿鸟刚吃下两只蟒眼,忽闻“唰”的一阵风响,方才离去的黑鹤,已回转来,只是口中多了一张蟒皮。

  少年接过蟒皮,连同方才剥下的,一齐叠好,正准备捆绑时,陡闻两声怪啸传来,震得树枝上长垂的冰穗,簌簌作响,大有雪崩冰裂之势。

  白衣少年忙把蟒皮往背上一捆,丝条尚未扎好的,便见黑鹤陡然而起,朝发声处迎了上去。

  接着便闻鹤唳猿啸森林之中已乱成一片,还间夹杂着人的喝骂之声。

  白衣少年闻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敢情那半截缸也来了,这不是自己来送死吗?”

  谁知他的话声方落,鹤唳之声,竟一阵紧似一阵,看样子,黑鹤真的在发怒了。

  白及少年闻声,似是也感到意外,忙将身一跃,疾如流星般,急向发声处扑了过去,其迅速的程度,确是罕见,并在飞奔中,只见他从包裹内取出一件东西,在脸上抹了几下,已消失在林木深处。

  且说额图山之下,一片森林之上,一只大黑鹤在盘旋飞舞,阵阵鸣叫不休。

  森林之内,除两黑两白四个庞然大物,在长啸连连,双方相互坚持着,谁也不能把谁怎样。

  而在一株老树之下,却坐着一位身体矮小,穿了件山羊皮衣服的人,在抬头望望临空盘旋的大鹤,却在不住的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

  矮小老者,正是生死判史进,只见他仰望着那只罕见的大黑鹤,露出愤怒又羡慕的复杂表情。

  那四个两黑两白的庞物大物,不用说,当然就是史进的猩猩和雪熊了。

  蓦地,史进忽然站起身来,忙从腰中摸出一把匕首,即腾身而起,落于一株老树枝丫处,端详清地势,紧握匕首,两眼不住的打量天空。

  恰在此时,仙鹤老黑,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单翅侧掠,照定一处林空扑了下来。

  仙鹤下扑的同时,从树林中又陡然跃起两黑两白四条身形,疾向下扑的仙鹤长颈处猛击而至。

  但仙鹤的智慧,毕竟较高一筹,双翅平伸,昂首探爪,刹那之间,一头黑猩猩便被鹤爪抓个正着,复振翅而起,准备逸去。

  就在仙鹤振翅欲起的同时,忽见白光一闪,疾若电光石火般,一柄明幌幌的匕首,猛向仙鹤的前胸击来,其力道之猛,的是令人咋舌。

  仙鹤只顾地上的猩猩和雪熊,便忽略了树上尚藏有人,及至发觉,业经危在眉睫,躲避已自不及。

  不过能有两千年以上的禽畜,究竟不同凡响,其应变的能力,确也令人佩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仙鹤双翅急掠,弹爪而出,将爪中抓来的黑猩猩,迎着疾驰而至的匕首,陡然掷了出去。

  这一着,不但藏身树上的史进心惊,就连隐身暗中观察的诸葛珍,也为之赞佩不已。

  就在他们惊与赞的念头尚未转过来,便闻一阵惨叫、怪啸、厉吼交织成一片,其声势之壮实骇人听闻!

  接着,又是一声响澈云霄的清越鹤唳,便闻“克察”“哗啦”枝折冰碎之声,与急劲的旋风,吹得断枝冰屑,纷纷朝四周涌去。

  原来这时的仙鹤,似已激发了野性,翅打、爪蹬、嘴啄,刹那之间,一片原始树林,便在仙鹤的钢翼之下,毁之殆尽,仅剩下一些较粗的枝干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仙鹤老黑的怒火正在方兴未艾,紧接着,便闻远远传来阵阵狼嗥,势若急风骤雨,万马奔腾般,满山遍野的狼群,齐向这里涌了过来。

  两头雪熊及尚存的一头黑猩猩,被仙鹤的一阵猛扑,已经吓得瑟缩在老树根处,浑身颤栗不止。

  此刻闻到狼嗥,好像是得到了救星一般,胆子又壮了起来,只见两头雪熊陡然长起身形,连连长啸,似在呼唤的模样。

  果然,当那些群集而至的雪狼,闻到雪熊的啸声之后,便循声狂奔而至。

  这些狂奔的雪狼尚未至,一般腥臊的劲风,已使人闻之欲呕,难以忍受。

  雪狼之来,系群集而至,抬头望去,只见满坑满谷,从四面八方涌来,较脱缰之骥犹有过之。

  如此一来,原先隐身于树林中,以冷眼观看的诸葛珍,可就无法存身了,只得沿着一株突出的老树,揉升而上,稳坐于树的顶稍,以防雪狼击噬。

  只是他这点动作,却暴了身形,史进忽然大喝一声,像只脱困之虎般,急向树上追了过去,嘿嘿冷冷笑道:“狗杂种,藏得倒还隐秘,只是遇上你家史老爷,这一套却教你用不上!”

  史进说着,举起手中的鸟爪,便准备向大树上砍去。

  可是他举起的鸟爪尚未落下,便见一条黑影,口中发着急啸,猛扑而至,尾随在诸葛珍之下,也朝大树上急急爬去。

  史进微怔了下神,便道:“你与大将军恩爱了两百年,这种折翼之痛,是可以想像的,应该替老伴报却此仇,方不负一生恩爱!”

  原来急啸中奔击而至的黑影,正是那只未死的黑猩猩,它在急怒中看到人影,便不顾一切的奔了过来。

  猩猩属于猿类,对于爬高跃低本领,乃是夫生具备的,所以看到突然有人窜上了树,便从后尾追而上,其身法之迅速,较之诸葛珍毫不逊色。

  只是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一旁在空中盘旋的仙鹤,由于树枝的过份茂密,以致难以发生威力,仅在适才奋力抓断一些树枝之后,虽借史进猛掷的匕首,而杀死一头黑猩猩之外,便在空中盘旋觅隙,唳叫连连。

  机会终于来了,诸葛珍稳坐树顶,对于尾随而上的黑猩猩,正感难以应付之际,蓦觉一阵劲风过处,震得树身连连摇晃不定,不禁吃了一惊!

  但惊慌未毕,一声惨嗥传来,心下大定,不由就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头急追而上的黑猩猩,已被仙鹤老黑,在猛扑之中,运用他那锋利钢爪,把黑猩猩撕成两半了。

  诸葛珍在树顶哈哈狂笑,而生死判史进可暴跳如雷,因为诸葛珍的笑声,听在他的耳中,无异等于数把利刃,刺进他的胸膛一般那么难受。

  难怪史进要暴跳发狂,他隐身边陲数十年,费了千辛万苦,所调养出来的黑猩猩和两熊,竟在转眼之间,损失过半,令人怎不心痛?

  现在所剩的,仅不过两只雪熊,及那些缺乏灵智的雪狼。

  同时史进更清楚,那些雪狼,虽生性残忍,却难济大事,用以对付普通人,自是绰绰有余,而对付江湖高手,却是毫无一点用处。

  因为雪狼生长于冰天雪地之中,经常难得找到生物充饥,在饥饿难耐之时,就是自己同类,也照样会互相啮噬起来,所以从外表看去,它们那副嘴脸确实吓人,一旦有同伴死亡,便会争食同伴尸全,而置敌人于不顾。

  但是事既至此,已成骑虎之势,总不能说眼睁睁看着,任令别人欺侮到头上,也不发火之理?

  而况他本人也是个出了名的煞星,这口恶气,怎能忍得下去?

  所以史进在如雷暴跳中,就怒喝道:“狗杂种,快给史大老爷滚下来吧!”

  他一方面怒喝着,就举起手中的鸟爪,照定树身猛力砍了下去,这老家伙的功力实在不弱,一爪砍下,偌大的树身,便被他砍进尺余一个缺口,看样子,不出三五爪,大树便有倾倒的可能!

  诸葛珍在树顶看着,不由得发起急来,忙向四周一打量,在树身将倒之际,猛然腾身而起,身子就空一转,几个折身,便已停身于另一棵大树上。

  这一手轻功,诸葛珍真是用得干净利落,令人拍案叫绝,可把一个老煞星看得怔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抓耳挠腮不住的思索。

  在史进的思索中,猛然一个阴影掠过心头,不由大为惊吓,连忙向停身树上的诸葛珍仔细打量起来。

  你道为何?原来适才诸葛珍所用的那轻身功法,正是当年“黑狐狸楚怀仁”所独步江湖的绝技,史进是个老江湖,其见闻之广,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他尚不敢确定的,便是这式“云龙飘风”的身法,较之当年的楚怀仁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看看树上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不但生得满脸大麻子,且那身衣着,也龌龊不堪,只是冷漠的的站于树顶梢细枝上,眼睛望着天,对于树下的生死判史进,连望都不望一眼。

  一枝指头粗细的树枝,上面竟然能站立一个人,这份轻身功法,史进虽也是目空一切的煞星,却自忖尚无能力办到。

  人都是争得一口气,何况都是些成名已久的人物,对于如此狂傲的态度,哪能忍受得了呢?

  于是就见史进气得毛发直竖,嘿嘿的两声冷笑之后,便大喝道:“丑小子,你是何人之徒,先报出来,史大老爷好送你上路!”



二十三


  不想那位丑陋的中年人,却冷哼了一声道:“就凭你那副尊容,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我的鹤儿走到此地饿了,吃一条野蛇,值得你唧猫子喊叫的,如丧考妣一样那等气愤?再不识趣,惹我烦了,连你这些玩意统统宰光,又奈我何?”

  “好小子,你大概是吃灯草灰长大的,放出屁来,怎会如此轻巧,来,有本事就和你史大爷过上几招,单在树枝上躲着,称什么英雄?”

  “仅看着鹤儿斗畜牲,就够开心了,何必我来动手,假若你觉着闲得无聊,我就让鹤儿陪你玩玩!”

  “凭着一只扁毛畜牲发威,实在令人可笑!”

       “想笑你就笑吧!等下叫你哭都来不及!”

       “真气死我也,招打!”

  史进本想用话激那丑陋中年下来,好凭自己之功力,和雪狼的凶狠,使他顾此失彼一举而歼。

  谁知人家却不上当,而一张刻薄的嘴,连骂带挖苦,比他更加厉害,所以一声大喝之后,就抖手把匕首猛掷了过去。

  史进的功力确为不凡,匕首掷出,竟带起一阵呼啸,疾如流星般,照定丑中年前胸,猛击而至。

  麻脸中年本站于细小的树枝上,不要说躲避疾袭而来的匕首,只要稍为一移动,必将落下树来。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疾劲而来的匕首将及胸前之际,人家仅右袖一拂,趁势往怀中一带,便把匕首握于手中,在手内掂量一下道:“倒是不错,可惜这种破铜烂铁我要它无用,我看就赠给你的伙计吧!”

  说完,就漫不经心的,随手朝树林底下甩去,其去势之疾,较之史进掷出时,更加强劲十倍!

  麻脸中年的这一手,使史进更加骇然,但是当他惊骇未定,便闻林木深处,传来一声惨叫,令史进更加暴怒难遏,原来藏于树下的一只雪熊,已魂登鬼录了。

  这一来,史进更加气愤,随听他破口大骂道:“狗杂种,老夫和你拚了!”

  喝骂声中,就见他纵身而起在树枝上连换了几种步法,已到了麻面人存身的树半腰,手中鸟爪一举,“克嚓”一声大响之中,整个树身即应手而折!

       可是树固然被他砍倒了,不过并未见到人下来,史进不禁一怔,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之际,忽闻一声冷笑道:“这一招‘吴刚伐桂’倒有几分斤两,只是却倒霉了无知的树木!”

       原来就在史进奋身前跃之时,只顾注意落脚的树枝,无暇细看头顶,麻脸中年便利用他这微一疏忽的瞬间,己离开原地,而到他的身后另一棵树上了。

  练武的人,讲究的是手眼耳并用,丝毫大意不得,若一失神,就算是失了招,应该自己承认败落。

  所以史进在闻言之后,老脸不禁一红,良久,始恼羞成怒的道:“老夫今年一百零两岁,活的也不耐烦了,就请你成全了吧!”

  说着就奋身扑了过来,双手掌爪齐施,完全是拚命的招数,连防守都不顾了,其招式之凌厉,的确是罕见!

  只是麻面中年人,对史进尚无必杀之心,不管他如何猛打狂攻,人家仅一味的躲、闪、腾、挪,并未还手。

  树上的两人,在一攻一躲没有结果,树下面此刻可热闹了。

  那些群集而至的雪狼,为了争食猩猩及雪熊的尸体,而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才开始是争尸体吃,到后来雪狼中有部份受伤的尚在拚命挣扎时,便被未受伤的雪狼,以牙爪并施的啖食起来。

  时间愈久,群集的雪狼愈多,而争食的惨状,也更趋激烈,急嗥哀鸣,厉吼怒嚎之声,乱成了一片,给这冰天雪地之中,平添无比的恐怖,而雪狼之残忍,便于此可见一斑了。

  仅不过顿饭工夫,原先洁白一片的山野,已遍地血肉狼藉,到处变成殷红之色,刹时腥风扑鼻,惨不忍睹。

  尤有甚者,一些到得较迟,而吃不到尸体的雪狼,竟在沾染鲜血的冰雪上,逐处用唇舌舔了起来。

  而仅余的一只雪熊,此刻也丧失了先前凶恶之像,猥琐的蜷伏于一棵大树下,真的在耍起了狗熊。

  适才发了一阵威的仙鹤,失去了相对的敌手,便栖于一枝突出枯木之上,在闭目养神,仅偶尔看一眼林中舔血的雪狼,便又闭起眼睛不再理睬,大概是觉得那些雪狼都不是他的敌手,故不值一顾吧?

  在树枝上缠斗的两人中,那位麻脸中年人,大概对于不识趣的史进,也感到有些不耐烦了,只听他道:“不要倚老卖老的不知道进退,假若真的想寻死,上吊抹脖子都可以,何必来我面前耍无赖?”

  本来嘛!动手过招,必须人家还手,像这样人家既不愿还手,还打个什么劲?

  果然这几句话真的发生了效力,史进在闻言之后,立刻停下了手,但却突然仰天大笑不止。

  麻脸人见他仰天大笑,不禁有些茫然,不知他是为何在发笑?

  就在麻脸人茫然不解之中,史进忽又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而且看样子,像是真的很伤心。

  麻脸人对史进的又笑又哭,喜怒无常的举措,与先前才见面时那种气势汹汹的狂态,几下里一对照,微加思忖即然于胸,随道:“动手过招,自然有胜就有负,这也值得你气恼!”

  “不错,只是老夫自十七岁闯荡江湖,虽有胜有败,却无今天败得如此惨,不仅把数十年心血被你毁于一旦,连打了半天,也未能沾到你一片衣襟,可见这数十年来,所吃的苦都是白吃了!”

  说完,突然又大笑了一阵,悲怆的道:“生平从不受人恩惠,临老却在你手中领了情,这令我生死判史进,死也难以瞑目!”

  史进报出了名号,麻脸人不禁向他打量了几眼,良久始懊悔的道:“以你以往的一切,本就死有余辜,念你数十年隐迹,现无大恶,若再想凭你这点艺业兴风作浪,哼!自己估量着些!”

  麻脸人说完,就预备转身离去,可是当他刚转过身,忽然哦了一声,又扭转头来严肃的道:“转告你那师侄,若敢再到中原胡作非为,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不料他的话声方落,史进对两句无头无脸的话,尚感不解之际,蓦听有人接口骂道:“什么人在大言不惭,不用师叔转告,你家程大爷不是已经来了吗?”

  话落人现,只见林木深处,三腾两跃间,已走来一位八九十岁的怪老者,腰悬两个链子锤,对于他,麻脸人并不陌生,不是大煞程静还有谁?

  史进见大师侄程静这大不言惭倨傲态度,即喝叱道:“不在长白山,眼巴巴跑到此地作甚?”

  程静本想在师叔面前露一手,但当他看到师叔的脸色不对,便忙施了一礼,嗫嚅的道:“两年不见,是想看看你老人家,同时尚有大事相告,前几天师弟已亡于中原,还请你老人家作主!”。

  “哼!还不是胡作非为的结果,不然凭你们那点小名头,人家也不会下此毒手!”

  “师弟固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也不至于非要性命不可!不过那人也太狂傲了些,不仅未把弟子等看在跟内,甚至连你老人家都被骂得一文不值!”

  “究竟是什么人?会如此可恶!”

  程静朝麻脸人瞟了一眼,故作神秘的道:“等下再向师叔禀告吧!”

  史雄是何等人物,对程静这点小动作,哪能看不出来,随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卖关子,我想你等吃了亏也许是事实,至于我,武林中恐怕早就忘了,怎会骂到我头上?果真如此,倒是我的荣幸!”

  “师叔怎对我也发生怀疑起来?不信请问牛本旺,当时他还掳了个人质哩!”

  程静大概急了,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还拉出一个人证。

  史进见程静言辞坚决,不由迟疑起来,就在他微加沉忖之际,即见从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粗眉豹眼大汉,向史进施了一礼,恭敬的道:“程大哥说的全是实言,那小子可恶极了,不但看不起史老前辈,而骂的话可难听着哩!只怪晚辈们艺不如人,不然,不给那王八小子来个大卸八块才怪哩!”

  这牛本旺表演得很生动,一面说一面用手比,且故意装出很正经的样子,令人听了,不由得不信。

  可是出人意外的,史进此刻却双目微磕,待牛本旺说完之后,半响,始冷冷的道:“程静说你掳有人质,现在何处?”

  史进这一问,可把个牛本旺问得面红耳赤,向程静望了一眼,良久,始迟迟疑疑的道:“又被天山那个老不死的夺了回去,所以……”

  牛本旺话还未说完,程静即接口道:“牛老弟为此,还被那鬼丫头截去一个手指头,今后算没办法再用兵刃了!”

  “因之,我们才急急从中原返来,请老前辈给我们作主,替死去的程二哥报仇,至于晚辈这损失一指,却算不得什么,就是不用兵刃,用拳或掌还可以!”

  牛本旺一面补充说着,一面就伸出了右手察看,果然右手的大拇指已齐根断去,仅剩四支手指伸着。

  不过程静与牛本旺虽一说一附和,表演得很动人,而史进听在耳内,却是无动于衷,使匆匆而来的程、牛两人感到很奇怪!

  因为依照史进以往的暴躁个性,不要说自己的师侄被杀,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是睚眦必报,今天这种反常的动作,使程、牛两人大惑不解。

  当然他们不会想到,史进在家门口所受的挫折,也是出人想像之外的,也可以说是史进生平之中,从未想到过的败迹,不仅手下的猩、熊、蟒损失殆尽,且欠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若非那旁立的麻脸人手下留情,如今不要说已死,恐怕连尸首也早就喂了那些凶恶的雪狼!

  再者,也并非程静和牛本旺江湖经验不够,不知道细心观察,实因这种情形,在他们的想像中,认为绝非可能的事。

  在目前的江湖中,生死判史进虽非顶尖高手,但也非善与之辈,除他本人有一种苦研多年的“冷焰掌”,异常狠辣不说,单凭他那些蟒兽,即令人畏惧三分,而况又是在人迹罕到的黑水之旁,远处边荒的冰天雪地中呢!

  以往常能到关外去的武林朋友,大多仅到长白山,即不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走,不但没有人烟,连普通的猎户也难见到,当然吃的更成了问题。

  基于这些原因,虽程静等来到之后,见到那些血肉狼藉的情形,也以为是雪狼自相残杀所造成的结果,没想到有人敢到此地撒野。

  此刻史进的闭目沉思,程静和牛本旺则面面相觑,而那位麻脸中年人,则体态悠闲的在四下瞻望,好像对于那些白皑皑的冰雪有着无限兴趣似的。

  大家沉默了良久,方听史进道:“救回那丫头的,是吴坤还是无为老尼?”

  “可能是吴坤,因为此人是个男的嘛!”

  “这就怪你们大意,赤脚大仙的弟子怎能把她掳来,再说打狗要看主人面,不要说是你们,就是我,也得详加考虑!”

  “但那丫头乃无为老尼的弟子!”程静强辨道。

  “天山二老,和长白二判一样,由于守望相助之义,虽非同门,也和同门差不多,怎分彼此?”

  史进这一说,牛本旺好像又抓住了理由,立刻精神一振,恭声道:“师叔说得是,所以晚辈的事,要向您禀陈了!”

  “依照我和你师父的交情而论,自应替你找回过节,只是目前我老了,唉!……”

  史进说至此,面色黯然的长声一叹,又道:“现在先不谈这些,不能令朋友在此喝冷风!”

  说话中,就向麻脸中年人了拱手道:“今日之情,老夫心领了,本应请大侠同到蜗居痛饮三杯压压寒,怎奈过份简陋,只有俟诸异日了!”

  麻脸人听史进如此一说,已猜想他们可能另有计议,不想让自己听,随忙拱手还了一礼道:“无意中到此打扰,已觉于心难安,怎好再行讨扰,既如此,在下就先行别过了。”

  麻脸人嘴内虽客气的说着,可是冷漠的表情,从无更改,说完之后,刚转过身,史进即道:“少侠的姓名,可否赐知?”

  “不必了,将来定会知道的!”

  麻脸人随口答着,即一声清啸之后,纵身而起,一下跃起有五六丈高,这份轻功,实令人惊骇!

  就在他身形刚刚跃起,方欲下坠之际,忽觉天色一暗,唰的一声,劲风过处,连人带疾来的黑影,同时消失在山的西方。

  人、鹤消失的同时,史进即纵身而起,意欲察看去向,谁知鹤的飞行太快,待他跃上树梢时,人踪已沓,连个影子都未看到。

  观察了一会儿,方没精打采的下得树来道:“你们两个记着,若再遇到此人,只宜智取,千万不可力敌!至于你们的事,也要从长计议!”

  说完,即走到仅存的一支雪熊跟前,怜惜的用手摸了下熊头道:“跟我数十年,仍落个如此下场!”

  接着失意的一声长叹,即步履蹒跚的一人一熊,踽踽消失于林木深处。

  程静与牛本旺,至此方有点恍然,只是仍就想不透,不知师叔今天为何如此落魄,却又不便追问,只好对望一眼默不作声的,从后面跟了上去。

  那个麻脸中年人,不用问,当然是诸葛珍。

  他在仙鹤老黑迎斗黑猩猩之际,便整理好雪蟒皮,将相貌加以改变,暗中跟从上去。

  及后和史进动手,完全在取巧,假若以功力相拚,虽不至败落,也绝不会胜得如此轻松的。

  到完达山来,本是出于无意,因为他在东海烟云岛,离去之后,即急欲寻到关蓝的下落,所以从南到北沿海面逐步寻来。

  整在海上不住的寻了两天,始到达完达山,仙鹤老黑虽说可以长途飞行,却不能数日不食。

  当快到完达山时,他几乎对仙鹤控制不住,因为那两条雪蟒正在对初升的旭日吐气,而蛇类又是鹤的良好食物,它遇到美食,当然就不大听指挥。

  诸葛珍与鹤在一块生活了多年,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见仙鹤直向山边飞,便知山上必有大蛇,所以也就任其所以,听其自然。

  不想这一来,却令史进倒了霉,更出他意料之外的,则是从程静和牛本旺的口内,得到了关蓝的消息。

  当然能得到确实消息,自己也放了心,只是有一点,仍然有些不能不知,关蓝为何令“小翠”传来“东海”二字,以致令自己寻向东海飞燕帮?

  其间必有曲折,当程静叙述时,几乎就想充口问出,甚至逼他们说出详细经过,但由于自己装扮成麻脸人,假若对这件事过分追问,便可能引起他们的疑窦,所以才强自冷漠的忍住未问,其故即在此。

  至于关蓝为何传给自己“东海”二字,只有等将来见到关蓝时,再详细问她了,这是后话不提。

  至于生死判史进在诸葛珍手中吃瘪之后,是否会真的就此死了心?也只有史进自己清楚,不过从他以往的性格看,恐难就此罢手。

  且说诸葛珍以猝然的行动,跨鹤离幵,并非无因,因为既知关蓝无恙,且和赤脚大仙吴坤一路,心中一块久悬的盘石于焉放下,至于史进等人,虽也是久已成名的人物,但在他看来,实不值一顾。

  只是他又不愿和史进再纠缠下去,所以猝然离去。

       不过诸葛珍在这一段时间中,已增加了不少阅历,在跨鹤腾空之后,并未高飞,仅越一座山脊,凌空陡转,往北飞去。

       这一着,实出史进的意外,因在他的想像中,这不明来历的丑陋家伙,定往南去,从麻脸人的说话中听出,既非胡地语,也非中州腔,而是大江偏南的音调。

  既为南人,往北干什么?所以在史进跃落树顶观察时,虽知往西方,而两眼却注视到南方,致使诸葛珍轻巧的逸出史进视线之外。

  诸葛珍在离开额图山后,感到无限轻松,不知不觉间仙鹤已沿着黑龙江上游,绕过兴安岭,而到达汪洋一片的水域。

  幸而这一带都是地广人稀的荒漠之地,不然,在大白天,空中忽然掠过这么大一个怪物,早就把世人的胆都惊破了。

  正当他冒凜冽的寒风,如腾云般向前飞驰时,眼前景物忽然一变,—时之间,也弄不清到了何地?

  惟见冰雪皑皑中,出现一片光波如镜的冰原!

  湖的四周,深结了一些业已发白的冰层之外,再有就是一些冻干了的黄白色短草,迎着凜冽的劲风,发出阵阵鬼哭神嚎似的哨叫!

  诸葛珍正观察中,仙鹤似是善解人意,未经示意,即单翅侧旋,已降落于较高的一处冰层上面。

  这一片异常凄凉的地方,诸葛珍向四下打量了一阵,觉得无什么可看,正欲离去之际,蓦闻冰雪缝中一声惊叫道:“啊!好大一只怪鸟!”

  接着,便见冰缝中伸出一个头来,闪烁着两支晶莹的阵子,对诸葛珍不住的盯视,显出一种生怯怯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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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6 23:2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6-26 23:26 编辑

二  十  四
  
       这是出人想像之外的事,诸葛珍万料不到,在如此寒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在?难道是被封于冰中吗?
  诸葛珍本生就一副侠肝义胆,一想到冰封,便幻想出一副骨瘦如柴,在饥饿边缘上挣扎的可怜相来,随不加思索的急往冰缝边走去。
  谁知待他快到冰缝跟前时,那冰缝忽然又隐没不见,连适才露出的那个孩子头,也同时失去踪迹。
  突然的变化,诸葛珍不禁一怔,微加沉忖,又不觉为之莞尔,暗想:“人家既然不想和自己见面,自己又何必去打扰人家呢?”
  于是,微一趑趄,便又返转身来,折向湖边而去。
  可是当他刚走有七八步远,身后忽然又传来一声轻笑,这阵笑声虽低,但诸葛珍是何等人物,哪能逃过他的耳朵,只是他却故装未听到般,慢慢踱向湖边,而暗中却在留心观察,看这些人究在闹什么玄虚?
  果然,他这一沉定,忽然又发生了声响,而且从清脆的声响判断,好像是有人踩碎冰屑的声音。
  就在诸葛珍的念头尚未转完,便有人发出哈哈笑道:“老夫生平自忖难睹上国衣冠,不想在垂暮之年得偿心愿,可谓死而无憾矣!”
  听声音和气,显然是位老者,所以诸葛珍在闻言之后,便霍然转过身来,即见离自己七八丈远处,伫立着一位白胡子老者,除头上戴着一顶大红色风帽之外,整个身体都裹在毡氅之内,脚下面也是一双毡靴,手持紫红色拐杖,颤巍巍的立于冰层之上。
  从老者仅露于外面的面貌来看,大概有七八十岁,可能是由于少见阳光之故,面色呈微黄白,慈眉善目,却看不出有龙钟之态。
  诸葛珍微打量了一眼,即抱拳一揖道:“在下无意到此,敢问老丈此地何名?”
  “提起此地,名头还真不小呢,甚至连历史上都被叙了一笔,不过却自古来是雪地冰天,中原人物到过此地的可说绝无仅有,从老汉记事一来,今天可说是第一遭!”
  诸葛珍闻言,心中暗自骇然,忙道:“听老丈之言,敢情此地非属中国版图吗?”
  “是也非也,这要看从何角度来说了。”
  “在下非常愚昧,老丈之言,实在难解!”
  “哈哈,说来话长,若不嫌蜗居龌龊,就请到里面坐吧!外边的寒风,老汉实在有些受不了!”
  那老者说着,就转身朝一座冰层边走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忽然连声咳嗽起来,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倒之势,幸赖手中的拐杖支撑了下,总算未能倒地,却有些气喘吁吁不止。
  诸葛珍睹状,忙纵身过去,用手扶住。
  不料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就在诸葛珍伸手扶住老者的同时,便觉一阵阵香风扑鼻,而扶出去的手下,则觉得有软绵绵光滑之物。
  从触觉上获知,这柔软光滑之物,绝非老者所披的毡氅,惊怔中忙缩回手来,抬头看去,则见老者的另一边,已站定一个女人!
  只是这女人并未身披毡氅,却穿的一身狐裘皮衣,头上则和老者一样,也戴着一顶大风帽。
  由于重裘的遮掩,无法看出这女人的身段,但从她露于风帽外的那张粉脸来看,却异常白嫩,眉如弯月,鼻似悬瞻,口若樱桃,除秀丽之外,另有一种坚毅之色,使人望之生畏,大有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以外型来看,她没有崔若兰那种高华的气质,更没宥关蓝那份温柔,亦没有傅玉燕那份调皮,只是却具备一种坚毅、明快、热情,是别人所没有的。
  就在诸葛珍缩手怔神之际,那女人即轻启朱唇道:“谢谢公子,还是让我来扶吧!”
  那女人的话方落,老者已喘过气来道:“兰丫头,幸亏你早来一步,不然,敢许真要摔倒哩!”
  “爷爷尽管放心,就是我不来您也摔不倒。”
  那女人说着,用眼瞟了诸葛珍,似有一种感谢之色,但仅一闪即逝,又恢复原先端庄之态。
  老者闻言,喟叹了一声,非常感慨的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这四百里北海周围,哪处没有我的足迹,就是三九寒天,也甭想能叫我在家呆上半天!”
  老者说着,又咳喘了一阵,继道:“可是岁月不饶人,现在老啦!一阵风吹过,就几乎顶得我连气都出不来啦!”
  “爷爷尽罗嗦什么,快进去吧,难道让客人也陪着我们喝冷风?”
  “哈哈,人老了做什么都是颠三倒四的,不过你尽管放心,假若爷爷的眼睛没看错,人家的功夫,恐怕比你强得多,哪在乎这点寒风?”
  诸葛珍自老者呼那女人“兰丫头”时,心内即不觉一震,暗说:“这就奇了,世上以兰为名的人,怎会如此之多,刚在东海离开一个兰丫头,怎么此地又出了个兰丫头,不知这二兰之中,哪一兰为强呢?”
  他的思维中,只顾在此兰丫头上打转,连老者同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都没注意去听。
  现在听老者说到武功,凡是练武的人,对武功二字都特别敏感,不禁又对老者和那女人打量了一眼,而心中也犯起疑来。
  他这一点小动作,似是未逃过那女人的一双凤目,便听她道:“公子只管放一千个心,我们虽世处胡地,却也是忠良之后,用不着以鬼域伎俩害人,再说我们远无仇近无怨,只不过爷爷久慕故国,要和公子谈谈,除此之外,并无别的用意!”
  这些话如连珠炮似的,直说得诸葛珍面色发红,口中嗫嚅了半响,也无法答出话来。
  因为诸葛珍的武功虽奇高,却是个诚实之人,见人家一口即说出了心事,故在心虚之下,便无言以对。
  还是那老者比较忠厚,见诸葛珍那种尴尬之态,便向那女人喝斥道:“兰儿说话怎如此口没遮拦,常言道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人家和我们素昧平生,怎能怪人多心!”
  老者一面向那女人责斥,一面又向诸葛珍道:“都怨老汉平常把她给惯坏了,尚请包涵一点,望勿见怪才好!”
       “得蒙老丈宠召,已感荣幸方分,那有见怪之理!”
       不想诸葛珍的话声方落,那名兰儿的女人即接口道:“但愿言出由衷,快请进吧!”
  说着,即作了个让客的手势,随朝一座坚冰上推了一把,说也奇怪,那座看去非常坚硬的冰山上,在那女人一推之后,竟现出一个门来!
  这种出奇的事儿,不要说诸葛珍未见过,连听也未听人说过,不禁称奇不止!
  就在诸葛珍惊奇之际,那女人即扶着老者朝冰门中走了进去,那女人在临进门的刹那,又似笑未笑的,向诸葛珍微微一颔首。
  诸葛珍为了怕再被人讥笑,所以不敢怠慢,随着老者之后,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诸葛珍方始看清,原来也是个蒙古包,在冬季被冰雪所掩,因而在外面看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冰山。
  内面的布置也很简单,在一侧就地有个火炕,正有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在炕上坐着,见诸葛珍进来,仅颔首为礼,却并未起来。
  只是那老者在进门之后,并未停留,仅向诸葛珍打了个招呼道:“到里面坐吧!不过一切都嫌脏些!”
  “真是人间仙境,老丈太客气了!”
  “说是像地狱还差不多,仙境会是这个样子?”
  老者谦逊的说着,打了两个哈哈,径往内面走去。
  不要看外表不觉得怎样,内边的地方还真不小!
  诸葛珍随在老者身后,连走了四五十丈远,方到了一处设备非常讲究的地方。
  此处的火炕,是设于室内正中央,四周桌掎齐全,在一个大的桌面上,尚摆有文房四宝,和一些线装书,正有一本厚厚的书,尚在打开着,平置于桌案之上。
  以诸葛珍的猜想,定是这老者正在看书之际,忽然发现了自己,所以连书都未合,便到外面察看。
  他的这种推想,虽不完全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只是看书的人,并非是那老者,而是那位名唤兰儿的女人,老者仅不过坐于炕头教导而已。
  诸葛珍正在猜想中,那老者即向炕上一指道:“请上去坐吧!到了这里可不必拘泥!”
  诸葛珍依言,便往炕边坐去,谁知刚一坐下,觉得有些发烫,忙又站了起来,不料还未站起,即闻娇笑道:“这是火炕,假若不习惯,还是坐椅子上吧!不要等一下又要口干舌燥的找水喝,可倒霉了我的腿!”
  诸葛珍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经人家一说,随忙道:“没关系,还可勉强一试!”
  说着就坐了下去,及抬头一看,原来说话之人,正是兰儿,不过此刻已脱去了狐裘和风帽,变成了短身打扮,一身天鹅绒紧身,满头青丝,显出曲线玲珑,身段窈窕已极。
  论年纪,仅不过有十八九岁,两只明亮的眸子,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她手中正端了两杯羊奶,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递给了那老者,然后就坐在老者背后,用手在老者背上轻轻捶了起来。
  此时诸葛珍环顾了一下,始恭声问道:“听老丈说话,应是中原人氏,不知因何居于此地?”
  “说来话长,也正是今日领你到此地的原因!”
  “愿闻其详!”
  “你以为老汉属中原人氏么?”
  诸葛珍听得一怔,心想:“奇怪!你是否中原人氏,我哪敢十分断定,怎会反问起我来?”
  心内虽如此想,表面却未说出,忙道:“以口音而论,应该如此!”
  老者听后,脸土现出十分安慰的微笑,随道:“以宗籍来说,确属中原人,只是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胡人,一生之中,从未离开北海一步。”
  北海二字,听进诸葛珍耳内不觉为之一惊,急道:“怎么?此地就是北海?”
  “是的!”那老者平和的道:“正是当年以中郎将身份,出使匈奴,而被迫牧羊,啮雪吞旃,困居十九年之久,乃得还国,汉苏武所留居地的那个北海。”
  “哦!”诸葛珍肃然起敬道:“威武不能屈的关内候,其忠烈足资后人楷模!”
  “这也正是大汉民族的精神所在,黄帝子孙之与众不同处,唯有在这些地方,才能显得其强韧!”
  老者说至此,诸葛珍忙向老者和那女人细加打量了一下,见其满脸正气,不论言谈举止,均与汉人无异,就连身上的梳装,也不带一点胡人气息。
  观察中,忽然一个意念闪过,即肃容问道:“敢问老丈贵姓?”
  “老汉苏念祖,正是当年苏武之后!”
  “哦!真是失敬之至。”
  诸葛珍说着,就忙又站起来,对着老者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但当他施礼未毕,那名唤兰儿的少女即娇笑道:“这真是祖宗有德,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也沾先人的光彩不少!”
  “不可太没规矩,而令客人见笑!”
  “爷爷就知教训人,我说的尽是实话呀!假若爷爷不提起先祖,人家会恭敬的给您行礼吗?”
  苏念祖望望身旁的少女,慨叹了一声道:“都怨我自小就惯坏了你,才敢毫无拘束的如此对爷爷说话,咱们全族千余口,除你之外,相信还有第二个人敢对我这样随便!”
  苏念祖说到全族千余口,诸葛珍不禁朝四周瞟了一眼,面现怀疑之色道:“此地族人如此众多,怎么……”
  诸葛珍本来要说怎么没有见到的,可是他仅说了一半,觉得这样问法不妥,便突然住了口。
  可是那少女兰儿,却接着道:“怎么没有见到是吧?告诉你,我爷爷就是族长,没有他老人家命令,谁敢无缘无故的出来?”
  “兰儿这张利嘴,就是不饶人,假若不能改变一下,将来怎能找到婆家?”
  “爷爷老是记挂着这些,难道不嫁人就不能活?”
  兰儿说着,就忽然站起身来,小腰肢一扭,娇嗔似的就走了出去,不过在临去的刹那,却又轻杨蛾眉,给诸葛珍瞟了一眼,直看得诸葛珍有点怦然心动。
  待兰儿去后,苏念祖浩叹了一声,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在北海之滨,聚居了一个小族,人数有千四百口,但这一小族中却有苏、王两姓,而两姓中又各有族长一人,平常无事,便各自管理族人,若有重大事故,便需两个族长会同决定,假若两个族长的意见不能相合时,便须召集全族人来公决。
  由于这两族都是大汉子孙,为防胡人的侵害,所以非常团结,自苏念祖记事以来,这种召集全族的事,尚未见发生过。。
  这苏姓一族,据说就是苏武困处北海时,和匈奴女子生下的后代而传留至今。
  至于王姓一族,则是后来迁去的,相传为王嫱和呼韩邪之子,复株累若提所生。因为汉元帝初将王嫱賜与匈奴时,系配于匈奴王呼韩邪单于,无所出,及呼韩邪死,其子即位,复将王嫱纳于后宫妻之。
  当然这一段传说,尚有所依据,至于说王嫱又生子归了母姓则无法可考,只有姑且言之,和姑且听之了。
  不过在北海之滨,目前有这一族人姓王,则是事实,据他们自己传说,则是由于王嫱先配其父,后配其子,故后代子孙常以为耻,故改随母姓。
  苏、王两族,在北海边,为防风砂吹袭,所以各筑有蒙古包聚居一处,同时他们筑的蒙古包,和真正蒙古人的蒙古包不同。
  蒙古人的蒙古包,系个个独立的,而苏、王两族所建的包,除外型像蒙古包之外,内面则是互相沟通,从大门走进之后,便能走遍各包。
  他们这种筑法,自有其用意,因为当初汉人较少,常受胡人欺侮,有时整包的人,能在一夜之中,不知不觉的被其掳去,所以为了互相照应方便之故,在不得已之下,才想出这种连包的方法。
  由于此地仅有苏、王两姓,而在婚姻上便有一种很呆板而且不甚合理的作法,就是苏姓有了女儿,好像固定非嫁给姓王的不可,而姓王的女儿,也唯有苏姓可配,不然就只有嫁给胡人了。
  但是由于民族意识在作梗,这两姓的女儿嫁给胡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一百之中,难能发生一件,即使偶尔有此情形发生,虽无硬性规定说不准,只是两族的少年,便均以仇视的态度视之。
  他们均以牧猎为业,大都是夏牧冬猎,因为春四月之后,冰逐渐消化,沿湖水草丛生,适于牧放牛羊,秋八月之后,渐趋寒冷,便宜于游猎了。
  由于这些缘故,大都养成一种豪爽明朗的性格,不善于虚伪做作,装腔作势。
  这苏念祖虽身为族长,可是老景却非常凄凉,因为他的儿子苏思远,在一次游猎中和胡人发生了争执,皆以胡人众多,不幸在重伤之后,被胡人掳去,迄今十余年来丝毫没有音信可寻。
  儿妻也在十年前,兰儿五岁时,亡于疫病之下。
  现在仅有孙女苏明兰,与之相依为命,所以自小娇生惯养,从不愿违拂她的意思。
  苏明兰现已十八岁,不但人长得秀丽不群,且有一种豪爽的性格,热心公益,明快智巧,常代替祖父处理族中纷争,唯一的缺点,就是口快心直,想到就说,甚至有时说出的话近于刻薄。
  本来依照两族的习惯,早该成婚了,就是由于这些缺点,以致王姓中的少年,虽有不少倾慕她的美色,然而那张利嘴,却又令人生畏。
  苏念祖对于这件事非常忧心,不过明兰对之并不在乎,因为她自幼习艺于“冷面枯尼”,一身本领虽不能说如何高,在目前武林中,也应属于一二流之间。
  北海的冰季很长,只要过了八月之后,便逐渐结起冰,每逢一次,或一次,地上的冰便加厚一层,到后来湖水冻实,连蒙古包都失去踪迹,故从表面看,唯见一片白皑皑冰原了。
  今日苏明兰正在包内阅读典藉,忽闻同族孩子说是有一只大鸟,而且大鸟上还骑的有人,这可惊动了这位巾帼英雄,便隔着冰窗往外査看。谁知这一看,可把平日目空一切的明兰姑娘,看得有点怦然心动。
  假若不是如此,她早就跑出去査问了,由于心中生了鬼,便显出女孩儿家应有的忸怩之态。
  苏念祖是旁观者清,一看明兰有些异样,心中便已了然,而况来的是个汉人,这是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人物,哪还能按捺得住那份兴奋之情,所以也顾不得外面寒风吹袭,特把诸葛珍领进包内相待。
  苏念祖叙述至此,忽然一声鹤唳,接着就闻羯鼓冬冬,一阵紧似一阵,刹那间,冰原之上,人马沸腾,老族长与诸葛珍俱吃了一惊!
  苏念祖的惊,是从鼓声而来,诸葛珍的惊,是由鹤唳获知,因为鼓声和鹤唳,均和平常不同,所以闻之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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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0 12:2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7-20 12:26 编辑



  北海的冰原上,一望无垠,白皑皑耀眼生辉,真是名符其实的银色世界。

  一只庞大的孤鹤,伫立于一块突出的冰山口,正以一双灼灼生光的神目,全神贯注在前方,生像欲人而噬的模样,的确吓人!

  蓦地——

  从起伏的冰山里,走出两个行为鬼祟的少年,满脸诡谲之色,探头缩脑的往一座冰山处注视了一阵,随后相视而笑,忽然各从身边取出一柄宝弓,立即拉弓拈箭,轻轻两声弦音响处,两支没羽箭疾向大鹤的前胸飞去,其势之猛,非有过人的臂力,绝难臻此。

  箭势固然劲猛,可是那只大鹤的动作,较疾劲的箭势更快,陡然一声急唳,巨翅疾展,不但击落了两支利箭,且铁爪弹处,发出两声慘叫,发箭的两名粗犷少年,一个断去一臂,一个折断一腿已晕倒于地!

  这其间的变化太快,连给人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在大鹤离去,两名少年倒地的同时,便见绿影一闪,已跑来一位绝色少女。

  那少女并未迟疑,自现身之后,便先在倒地的两位少年身上点了几指,止住外流的鲜血后,方长叹了口气,十分责怪的道:“你们怎可如此不识好歹,这会是野鸟吗?”

  少女的话音方落,正感惋惜之际,蓦闻“扑通通”一阵羯鼓响后,跟着便人声鼎沸,喝叫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那少女听到鼓声,本就有点动容,再见那些来势凶凶的人群中,有些不堪入耳的喝骂之言,便感到事态的不平常,即薄怒道:“碧逊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我的贤侄女,什么意思,应该问你自己呀!”

  “问我自己?”那少女茫然道:“这话未免令人费解,还是直说出来吧!”

  “你不必故作痴呆,自己作的事,还要别人敲明?”

  “我苏明兰自忖行得端,立得正,无不可告人之处,有什么事就敲明好了。”

  这少女并非别人,正是苏念祖的孙女,苏明兰姑娘,她本在包内听祖父与诸葛珍在谈话,后来听到有些涉及自己,便不好意思往下听,而独自走出包外,轻践冰地,发出阵阵清脆之声。

  她一面走,一面想,心坎上一个俊俏的影子,便挥之不去,驱之又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渐渐想入非非,不禁粉面陡红,暗骂一声:“该死!”

  由于她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故连周围发生的一切,却无暇去理会,兀自想个没完没尽的。

       陡然一声鹤唳,才把她唤回现实,不禁大吃一惊!

       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便忙循声纵过去察看。

  不想自己好心救了人,还被别人倒打一耙子,这种情形,怎能令人不气?

  这要在平时,那些人不要说敢对苏明兰恶声说话,就是脸色不对,便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是现在不同了,那个被苏明兰称作“碧逊叔”的人,不但出言暴戾,且态度也非常强横,这和平日相较,无异等于另换了个人一般。

  这使苏明兰非常不解,不知他到底为何强横?

  可是思维尚未完,便闻王碧逊愤然道:“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们王家的人,在你苏姑娘看来却是窝囊废,被你欺侮得够了,但我一向都顾念你年幼无知,从不与你计较,不想你仗着师父那点名头,竟变本加厉,一连伤我族子弟两名,苏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血债血还!”

  这王碧逊,系北海王姓的族长,年五十余岁,不但身体长得异常魁梧,且个性有些阴沉,喜怒很难形之于面。

  平常苏明兰代祖父处理事务时,便经常和王族长接触,觉得此人遇事无主见,不想今日却一反常态,敢情平日的伪善面孔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同时这王族长有两男一女,除大儿子王英自小就随一位异人到玄冰山之外,二儿子王杰,则游手好闲,据传闻和他的妹妹王芬有一手,以致引起苏姓子弟常对王杰发生不满。

  但这不满,仅只是基于义愤而已,并无什么举动,况且仅属传闻又无证据落在别人手里。

  至于王英的师父为谁?则不得而知,仅知系一位异人而已。

  可是王杰对于苏明兰早就存有野心,因为依照两家的传统,苏明兰将来一定是王家的人,王杰为王族长之子,苏明兰为苏老族长之孙女,两家联姻可以说得上是门当户对,何况王杰和苏明兰的年龄相差无几呢!

  只是苏明兰不但为高人之徒,且生就一副丽质,不唯在北海有“绿牡丹”之称,即在冷面枯尼的几个门徒中,也是其貌最美,艺业最强。

  所以王杰虽对苏明兰怀有野心,却不敢明着说,只有怂恿其母亲暗地进行,因为他母亲苏盈倩乃苏明兰之堂姑,苏老族长之亲侄女。

  这苏盈倩既和苏明兰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当然对于苏念祖的家中情形摸得十分清楚,知道叔父对这位侄女百依百顺,从不愿拂逆她的意志。

  而苏明兰呢!又是眼高于顶,对王家的任何少年,均不假以辞色,以致苏盈倩虽背后答应儿子的要求,明里又不敢向叔父提起,遂把事情耽搁了下来。

  也是事有凑巧,王英在昨天晚上方艺满回来,而且连他的师父也一同到了北海,这兄弟俩可说一丘之貉,两人背地一商量,便准备向苏念祖找碴。

  况且回来的目的,便是想在北海建立自己的天下,现在既有乃弟的这档子事,正好面向苏老族长提出,行则便罢,不然凭藉师父在此,先造成事实再说,就是将来冷面枯尼知道,生米已成熟饭,谅也不会有何话说!

  王英兄弟俩正在计划之中,忽听族内弟子来报,就是来了一只怪鸟,鸟还骑了个很英俊的少年,被苏老族长迎到家中去了。

  他们一听说是位少年,立刻感到一阵酸溜溜的味道,于是派王英去告师父和父亲之外,王杰便率同一位堂弟,各执弓箭,准备先将怪鸟射死再说。

  谁知两人不但没射死怪鸟,却一人赔上一支臂,王杰则赔了一条腿,这是他们始料所不及的事。

  老一辈的见识,到底比年轻人高上一筹,当王英将事情向师父说知时,千面圣僧立刻大吃一惊,觉得问题绝非想像的那么简单,忙命王碧逊挑选族中的强壮青年,各持强弓随后驰援。

  生活在冰原上的人,不要说是壮年男人,就是一般女孩子,也大都精于骑射,因为他们自幼即倚此为生,所以在王碧逊一声令下,立刻就挑选了两三百精壮少年,由王碧逊亲自率领,随后跟了上来。

  他们的动作固然很快,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及到达之时,王杰已倒于血泊中不谈,且连一条腿也齐胯而去。

  这种血淋淋的事实,王碧逊怎能不气,但在气恼之佘,就把这一切罪过,一古脑儿都推在苏明兰身上。

  同时由于自己以往在苏明兰手中吃的瘪,也想藉此机会,一齐予以清算,自己虽然不济,但自己的大儿子之外,尚有大援在后,哪会把个苏明兰放在眼内?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碧逊早对苏明兰的态度有所不满,存心要予以惩治,再加上目前的事,更加怒不可遏,所以就一反平日毫无主见的态度,不分青红皂白把过错推在苏明兰身上。

  但是苏明兰自幼好强逞性惯了,哪会吃这一套,所以闻言之后,立即勃然大怒道:“碧逊叔说话可要放明白些,今天的事,乃是你那宝贝儿子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至于要想借此找碴,我苏明兰虽身为女子,却还不在乎这些,不管你是论文或是动武,一概接着就是!”

  “哟!苏家妹子好大的口气,待我来见识见识,看冷面老前辈的高足,究有些什么过人之处?”

  苏明兰的话音方落,就听有人如此接口说着,即见从人群中跃出一个二十余岁的壮年。

  此人面目黧黑,手提一根七节鞭,自跃出便以一双贼溜溜的三棱眼,盯住苏明兰看个不停,直看得苏明兰不好意思起来。

  这像块黑炭头的少年,把苏明兰打量了一阵之后,始道:“好一朵娇滴滴的‘北海牡丹’,难怪弟弟会废寝忘食,思念终日,就是我‘黑玄坛王英’见了也着实有点动心!”

  苏明兰听他报出姓名,心下不由得一动,诧然问道:“王英?你就是王族长的大儿子吗?”

  “难得苏姑娘还记得我,这样好了,杰弟虽对你有意,无奈目前已成残废,不如干脆嫁给我,其他的事情,自可一笔……”

  “住口!”

  王英的话还未完,便被苏明兰的一声娇叱予以打断,并听她冷冷的道:“人家说官高不压乡邻,艺髙不欺同族,我们北海的苏、王两家,表面上虽非同族,若就血统来说,这与同族并无差别,可是想不到你刚刚回家,就先对同族欺凌,这种乖戾的行为,大概也是从你师父处学来的吧!”

  王英听了这种挖苦之言,不禁面红耳赤,半响说不出话,正当王英觉得难为情之际,忽昕一个冰冷而苍老的声音道:“小娃儿家,嘴皮子倒是满利,不错,就算我教的又该如何?”

  话音方落,忽见人影一闪,场中已多出一个怪人来,直吓得苏明兰连退数步。

  来人长相难看已极,身高丈余,风火眼,烂鼻子,兔唇猴腮,除两臂特为长大之外,一双如鸟爪般的大丰,伸出来活像五根炸焦了的油条,黑得连一点皮肤的色彩都没有了,这哪像人手?

  所幸他还披了件红色僧袍,手执一柄方便铲,至少也有两百来斤重,在坚硬的冰地上轻轻一捣,即被捣得冰屑四溅,立刻显出一个大洞!

  这红衣和尚,不用问,便知他是王英的师父千面圣僧无疑。

  他到场中之后,并未理会苏明兰的惊容,却脸色一寒向王英喝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还指望你作一番事业呢!不想被一个小妞把你说得俯首无言,真给师父丢脸!”

  王英见责,忙低头说了声:“是!”但还未来得及申辨,便听千面圣僧又道:“还不快给我拿下,解回‘寒清宫’去!”

  千面圣僧如此吩咐,王英更是毫无顾忌的应了声遵命,便把手中七节鞭一抖,招演“劈头盖顶”,猛向苏明兰砸来。

  苏明兰本想将王英告戒一顿了事,但事到如今,便知并不如自已想像得那么简单,既有这位淫僧在场,败落必然之事。

  虽然如此,总不能说束手被擒,芳心中闪电似的一转,已自有了决定,反而定下心来,已不若先前那般畏惧和顾虑了。

  所以在王英举鞭打来的同时,玉腕在腰中一捞,一阵金光闪过,手中已多了一支耀眼生辉的软剑,就势避过王英一鞭,剑走偏锋,猛向王英臂上削去。

  苏明兰在避招出招,一连串的动作中,表现得干净利落,令王英心下一惊,急切间脚步一跨,勉强避过来招,已自吓了一身冷汗!

  站在一边的千面圣僧,对王英的一切,自是看得明白,嘴内虽未说,两条稀疏的红眉,却不住的往一块皱。

  尽管他眉锋深锁,而他的得意弟子并不给他装脸,就在他正皱眉的当儿,王英和苏明兰已走了十余招。

  尽此十余招,即见王英有点捉襟见肘,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也就是说“哀兵必胜”,苏明兰的造诣,本就较王英高出一筹,再加上苏明兰是以“破釜沉舟”的精神全力施为,准备先收拾了王英,就是将来自己吃了亏,最低限度,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并不是苏明兰出手不留情,实际也有她的苦衷,自千面圣僧露面时起,她即作了如此决定。

  因为她心内非常清楚,自己家中不仅没有人帮忙,相反的一旦爷爷闻讯赶来,可能还成为自己的累赘。

  至于那位初来乍到,不知名的白衣少年,人家愿不愿意帮忙,实在大成问题,就是人家乐于助人,但面对千面圣僧这种人物,能保持不败,已经是后辈中的佼佼者了,更不敢指望能胜。

  由于这些关系,所以苏明兰准备先收拾下王英,然后举剑自戕,也不能让“淫僧”将自己掳去。

  两人才幵始时,似乎尚有几分顾虑,二十招过后,渐渐打出了真火,只见苏明兰剑法一变,娇叱一声:“着!”

  王英手中的七节鞭,竟在苏明兰的娇叱之中,甩出去七八丈远,把一块坚硬的冰地上,砸一个大坑,一个人也双手抱胸,摇晃了一阵,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刹那之间,只见王英的胸前,鲜血汩汩而下,成为模糊一片。

  这是由于苏明兰的剑法变得太快,故连一旁观战的千面圣僧,都没来得及施救,眼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替自己丢人现眼。

  就在王英败落同时,只见红影一闪,千面圣僧已到了苏明兰面前丈余之处,铁青着脸,狠声道:“老尼姑的万花剑法,果然有点门道,老衲看到也有点技痒,看还有什么精妙绝招!”

  话落,便见他方便铲在地上一捣,哗啦一阵响声中,已呼啸而至,其招式之猛,的确令人心惊!

  这千面圣僧,本与冷面枯尼同时成名的人物,虽中原武林知道的不多,可是在漠北一带,却是众所皆知。

  苏明兰见这老淫僧亲自动手,便知决非其敌,所以眼见方便铲猛袭而至,不唯没有躲闪,连动一下都没有,眼看劲风已经袭身时,便见她将剑一滞,猛向自己粉颈刹去。

  这一着,不但使千面圣僧手下一滞,同时也吓坏了藏于暗中的两人。

  所以就在苏明兰刚将剑举起,陡闻一声:“使不得!”

  和这声大喝的同时,只觉眼睛一花,苏明兰突感腰中一紧,接着便感身子轻轻而起,后退了两三丈远。

  待她惊怔方毕,忽见苏老族长以顫抖的手拍着自己肩膀,语言激动的道:“兰儿这是何苦,难道连爷爷都不要了吗?”

  苏老族长一声激动而悲切的话,方把苏明兰霍然而惊,但仍注视着苏老族长茫然的道:“我们是在梦中吗?”

  “傻孩子,好好的怎会做梦!”

  “爷爷……”

  苏明兰见并非做梦,所以就叫了声爷爷,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伏在老族长的怀里哭了起来。

  “小娃儿是吃了熊心豹胆啦,竟敢无故跑来架梁!”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狐鼠横行!”

  “好大的口气,你可是苏姓子弟吗?”

       “既如此说,你大概姓王吧!”

       “利口孺子,既活得不耐烦,待佛爷超渡你!”

       千面圣僧大概是被那少年一声“王吧”激怒,因为“王吧”与“王八”谐音,粗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你姓王八。

  所以千面圣僧勃然大怒,方便铲一举,恶狠狠的一招“劈头盖顶”猛然袭了出来。

  此刻与千面圣僧冷嘲热讽的,乃是个态度潇洒的白衣少年,他在苏明兰临危的刹那,像一阵风似的猛然现身,一手夺剑,一手拦腰一抱,即猛然后退,到了苏老族长面前,将苏明兰交给他照顾,又转身阻拦千面圣僧。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来很慢,其实快得仅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所以千面圣僧也感到一阵骇然,急忙住下手来。

  由于这些动作太快,连千面圣僧都没看清人是怎样被救走的,仅觉得眼睛一花,面前的苏明兰,竟变成个白衣少年。

  待千面圣僧看清面前的,仅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少年时,又不禁胆气一壮,而暴怒异常的喝斥起来。

  可是这位突然而来的白衣少年,不仅对千面圣僧的喝斥未加理会,反而态度冷漠已极,既未像千面圣僧那般暴怒,也无一丝笑容,其说话声音之冷,几乎像发自冰窖,与这白皑皑冰原气候,毫无二致。

  试想以千面圣僧这般人物,哪能忍得下这口气,所以在暴怒之中,方便铲一举,不分三七二十一就袭了过来。

  这一铲的威势,较之适才对苏明兰所发的一铲,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其劲力之猛,可想而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挟雷霆万钧之势的一铲,将砸向白衣少年的顶门时,忽见白影一闪,即斜跨出五尺,轻巧的躲过了千面圣僧的一铲。

  可是待千面圣僧发觉时,招已用老,要想将力道收回哪还能够,于是便闻“轰隆”一声暴震,冰屑乱飞中,地上竟被砸了三四尺方圆一个大坑!

  假如真的砸在白衣少年身上,不被砸成肉酱才怪!

  千面圣僧一招走空,自己感到有点尴尬,但还未等他将方便铲收回,那白衣少年又冷冷的道:“这一铲还有几分牛力,只可惜光滑的冰地上,却无端多了个大坑!”白衣少年说着把话一顿,继道:“不过也好,自己掘出来的坟墓,总比别人代掘的要舒服些!”

  “这里正可以埋小狗,接招吧!”

  千面圣僧喝叫着,又奋身扑了过来,只见他除铲招之外,还夹杂以掌,不但招式精奇,劲力也颇为骇人!

  那白衣少年看到这种威势,面色也似乎一紧,但旋即又恢复先前的冷漠之态,只见他脚步一错,掌指并施之中,又不屑的道:“你说错了,依在下看来,埋驴倒是真的!”

  少年的话声方落,就闻“当”的一声响,千面圣僧就暴然而退,一只左手紧抱右臂,满脸痛楚之色,方便铲也掉于地上。

  这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似的一刹那,大家正惊怔之中,忽见王英纵身跑了过来,扶住千面圣僧道:“师父快退!”

  千面圣僧此刻已完全失去了主见,任由王英半扶半拖之下,而退了下去,但刚走出七八步远,又闻王英大喝一声“放箭!”

  喝声尚在空中飘荡之际,便闻“飕!飕!飕!”一阵弓弦响处,无数支弩箭,齐向白衣少年射去!

  白衣少年望了下四周如飞蝗而至的弩箭,陡然面目含煞,叫了声道:“比你师父更可恶!”

  怒喝声中,只见他遽促的双掌上提,身躯滴溜溜一转,以威猛无俦的掌力,迸发而出,刹那之间,在冰屑纷飞中传出一片惊呼惨嗥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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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1 17: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7-21 17:13 编辑

    

  冰天雪地之中,伫立着一位白衣少年,在他的四周,约有十来丈处,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有的在连声呻吟,有的在惨叫哀嚎,一些没受伤的人,也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说也奇怪,虽受伤的不少,却无致死之人,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忽然跑来一位绿衣少女,以无限关切的语气问道:“你没受伤吧?”

  白衣少年仅点点头,表示并未受伤,绿衣少女至此,始长吁了口气,道声:“谢天谢地,真吓死人啦!”

  言词之间,一种关切与安慰的神色,充分表露无遗。

  白衣少年闻言,似乎被这种真情所感动,忙给绿衣少女报以轻微的一笑,接着,便听他朗声道:“这是看在苏老族长的份上,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若再怙恶不悛,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白衣少年话音方落,即见王碧逊跌跌爬爬匍匐于地,叩头如捣蒜的哀求道:“少高抬贵手,君子不与小人怪,快救救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孩子吧!”

  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下尚未开口,绿衣少女已自极为睥睨的道:“哟!王族长怎么啦!放着现成的靠山不去找,却来这里罗嗦个什么劲?再说天寒地冻,这样跪在冰雪上,不是太委屈了吗?”

  “苏姑娘,老夫知罪了,只怨杰儿那蠢材不长眼睛,以致惹出这档子事!”

  “不必往他身上推啦!他虽不长眼睛,可是人家大和尚乃漠北的风云人物,就是鬼见了也要畏惧三分,能说人家也是瞎了吗!”

  这苏姑娘的一张嘴,可真够厉害,指桑骂槐的说了半晌,直听得千面圣僧脸一赤一红,非常难堪。

  良久,方听千面圣僧冷冷一哼道:“不必狗仗人势,这笔帐佛爷迟早非讨回来不可!”

  千面圣僧这句话,仅不过是气愤中的面子话,不想白衣少年在闻言之后,即不屑的道:“留着一口气暖肚子吧!今生之中,可能没有那一天了,还是快去挺尸吧!免得回去得晚了,一把臭骨头喂了野狗,别怪我言之不预!”

  “此话可是当真?”

  “哪有闲心和你说笑,不会自己去试试吗?”

  这话听在千面圣僧耳中,无异一道催命符,只见他依言暗自运气,面色不由大变,随狠声道:“狗小子好毒辣的手段,死后即使变为厉鬼,也要讨回这笔血债,可敢报出师门来历吗?”

  “呸!也不撤泡尿照照,你配知道我的师门?假如觉得心有不甘,五月五日我在洞庭君山会见几位朋友,叫你那些徒子徒孙,到那里找我就是!”

  白衣少年说完,千面圣僧即以惊讶的目光,对着白衣少年身后的宝剑注视有顷,突然问道:“你可是新近崛起中原,使武林震惊的‘神龙侠’?”

  “神龙侠?”白衣少年茫然的重复了这一句,接着哈哈大笑道:“这个名字倒是满好听,可惜我不是!”

  “懦夫!”

  “懦夫也好,英雄也成,在人们心目中所存在的,也不过是胜与负之分而已,到头来均属一场梦!”

  “你可是佛门弟子?”

  “佛门也好,道家也罢,白莲红藕原属一家,只要他存心正大,管他是佛家或道家!”

  千面圣僧问了半晌,不但问不出结果,反而越问越糊涂,沉默有顷,始霍然而悟的道:“谢谢小侠指示迷津,死而无憾矣!”

  说完陡然一阵哈哈长笑,笑声未毕,猛然举掌自碎天灵而亡,一个作恶一生的淫魔,获得了真正的解脱!

  王英见师父已死,先前那种乖戾之气尽失,但仍执的走到千面圣僧尸体之前,趴在地上瞌了个头,即真的把师父拖在冰坑之内,口中不知在叨念了些什么,然后用冰屑埋毕,拾起地上的七节鞭,以恶毒的眼,向白衣少年苏明兰看了眼,一言未发即转身而去。

  待他转身之后,苏明兰方才看清,在他的臀部上,一片殷红血迹,看样子伤势还不轻,随讶然道:“他又受了伤?”

  “岂止受伤,这一辈也甭想再用武了!”

  “受的什么伤?”

  “箭伤,在三阴焦上。”

  这句话使苏明兰发出幽幽一叹,良久始道:“可有生命之危?”

  “哈哈,姑娘有些不忍是吧?”白衣少年道:“假若我观察不错,他比他师父更可恶,此番离去,不知又搬弄什么是非哩!”

  说至此,把话一顿,用眼向四下一瞧,即道:“这些都烦劳苏姑娘吧!他们之中有的是箭伤,有的是被冰屑击中,不过伤势并不严重,最重的也不过躺上三十天,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小侠之意,是……”

  “还有要事待理,不想无意间给姑娘凭空增加了不少麻烦!”

  白衣少年不等苏姑娘说完,即接口如此说着,话音方落,即转身准备离去。

  可是及转过身后,却见苏老族长也跪在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露出一种希冀之色。

  白衣少年见状之后,神情不由一滞,但旋即跃了过去,扶住苏老族长道:“老先生怎冻成这个样子,还不快点回去!”

  不想苏老族长嘴唇仅蠕动了几下,却未发出一点声音,看样子,已经冻僵在那里,不会动弹了。

  不错,苏老族长确是冻僵了,不过除冻之外,尚有部分是惊,所以在惊冻之下,使浑身僵直在那里寸步难移。

  他本是和白衣少年一齐从包内出来的,可是由于年老体衰,行动上自难和年轻人相比,何况是位武林奇材呢!更难望其项背了。

  及他快到场中之时,正是苏明兰欲举剑自戕的刹那,所以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当场吓晕过去。

  但总算尚能保持几分镇定,没有把他吓晕,可是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呆在原地发起软来。

  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要说是年老多病的身体,就是年轻体之人,站在那里不动,时间长了,也会吃不消的。

  白衣少年当然明白这种道理,所以一眼便看出,知其血气衰弱受冻过甚所致,于是毫不迟疑的抱起苏老族长,径往包内而去。

  苏明兰对这位不明来历的白衣少年,现在不仅喜爱其人品,对其高深的武功,也佩服得五体投迆,几乎敬若神明了。

  故白衣少年虽吩咐她处理残局,表面上无反对意见,骨子里却老大不高兴,生怕他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忙,今后要想再见,恐怕大费周折了。所以眼看白衣少年抱起爷爷走后,便满心不悦的转向众人道:“仅受点小伤,就哼呀唧呀的令人听得生厌,还不快整理一下,各自回去养伤,难道还要我来扶持你们不成?”

  “岂敢再麻烦苏姑娘,不过还请在……”

  王碧逊在旁接口说道,突然把话一顿,微加沉思,即干咳了两声继道:“嘻嘻,在少侠面前美言几句,常言道得好,君子不和小人怪,改天再向姑娘负荆请罪吧!”

  “哎呀!我苏明兰是蚂蚁戴牛铃,可惊当(叮当谐音)不起你王族长的大礼,能不被人找上门来问罪,已经是祖上有德了。”

  这种冷嘲热讽之言,听在王碧逊耳中,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但既然舍上这张脸皮,就干脆厚到底吧!随眼珠子一转,又谄媚的笑说道:“苏姑娘既如此说,是不原谅我这个作世叔的了,现在给你磕头陪罪,总可消消怒火吧!”

       王族长说着,就真的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磕起头来。

       这一来,还真出乎苏明兰的意料之外,只见她怔了一下,忙扶起王族长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我苏明兰虽女流之辈,却不致于如此量小,适才之言,也不过是几句气话而已,哪能这样认真?”

  说话中,已将王族长扶起,又道:“少侠那里,我仅可代为传言,至于人家是否答应,却不敢代为作主,因为到目前为止,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哩!”

  “假若我猜测不错,他对你很有意思呢!千万不可错过这段良机,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苏明兰本是个嘴上刻薄,内心善良之人,方才说不知白衣少年姓名,全是实话,不想在王族长听来,以为苏明兰不是有意推托,便是基于少女们的害羞,故说出这番话向苏明兰讨好。

  谁知拍马拍到马腿上去,只见苏明兰脸色立刻一寒,十分不悦的道:“为老不尊,谁闲心和你磨牙,再见吧!”话声方落,人也随着话音纵身而起,急往包中奔去。

  王族长碰了个钉子,当即一怔,但旋即望着苏明兰的背影嘴角泛起一阵冷笑,便喝斥着族中受伤的子弟,搀的搀,扶的扶,十分狼狈的相率而去。

  其实王族长早就急着离开了,因为他的二儿子王杰,已断去一条腿,虽经人抬了回去,可是迄今生死未卜,大儿子王英,被苏明兰伤的一,虽伤口很长,由于苏明兰无意取他的性命,故除划破衣服之外,胸前破了一道血口,并未伤及骨头,所以在包扎之后,便行动如常了。

  可是那白衣少年,便非苏明兰可比,他在用出一招石破天惊掌力的同时,借势接了一支弩箭,抖手向王英的三阴焦上甩去。

  三阴焦在人体下端,乃三十六大穴之一,这一箭点破,不唯损失大部功力,今后要想再恢复原状,除非能找到旷世奇药,或可弥补起来,否则,这一辈不要说练功,连自卫都发生问题。

  王英在受到创伤之后,忿然离去的情形,王族长可看得十分清楚,又怎能不替儿子担心?所以见苏明兰离去之后,也急急转回王家包去。

  且说苏明兰离开王族长之后,一来担心爷爷,二来急欲要会心上人,故一转身即全力奔驰。

  不料刚到了包门口,便见从内面跑出一群为数颇众的族中少年,个个执棍拿棒,来势汹汹。

  苏明兰见状一怔,忙刹住急奔的身形,但尚未来得及幵口询问,便听其中一人道:“兰妹回来啦!究竟什么事?”

  “什么事?差点命都丢了!”

  苏明兰不在意的答着,就推开众人直往内走,可是尚未走过去,便听另一人咆哮着道:“他娘的,王家的人真可恶,走,我们和他拚了!”

       苏明兰闻说,忽然停住脚步,寒着脸道:“十五哥歇歇吧!指望你们去拚命,一切都完啦!还是今后都防备着些,不要红胡子走了再耍枪,可能就不会被人家找上门来欺人!”

       被称作十五哥的那位粗犷壮年,本来就有点气愤,但被苏明兰损了一顿之后,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立刻放下手中木棍,呐呐的道:“都怨虎儿报信太慢,所以没……”

  他本要说所以没赶上的,不料刚说至此,突然从人丛中钻出一个小孩,小眼睛一瞪反驳道:“躺在炕上像条死猪,要不是永旭叔兜屁股蹬了你一脚,恐怕到现在还在做梦哩!”

  “算啦!算啦!已经够人烦心了,再窝子里反,把人的肺都要气炸不成!”

  苏明兰没好气的说完,便娇躯一扭,消失于包门之内隐没不见。

  众人见苏明兰去后,便一轰而散,唯有名叫虎儿的那个幼童,探首朝包内望望,伸了下舌头,蹑手蹑脚宛如一只小猫般,随在苏明兰身后溜向内面。

  苏老族长,脸色凝重的坐于太师椅上,用一双柔和而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正在嚶嚶啜泣的苏明兰姑娘,沉默着并未说话,不过此刻却面目红润,精神矍铄,一反先前那种苍白之色。

  苏明兰却伏在桌上不住的啜泣着,看样子哭得很伤心,只见丰满的身体,不停的在起伏着。

  在她的手中却紧捏着一张纸条,只是此刻已揉成一个纸团。

  蓦地!

  老族长站起来,走近苏明兰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她的肩膀道:“傻孩子,不要为此伤心了,快收拾一下,爷爷陪你到中原一趟,再说叶落归根,实在的,我这把老骨头,真还不想留在胡地!”

  苏明兰闻言,似乎精神一振,但旋又摇摇头道:“这怎么行,爷爷这么大年纪,如何吃得了风霜之苦?不过我总觉得他太绝情了些,就是要走,谁也不会留他,不应该这样不辞而别的!”

  “不会留他?恐怕不见得吧!别的不谈,爷爷倒是从心眼里喜欢他呢!”

  “您喜欢便自己找他去!”

  “我独一个能去,还和你商量什么?全凭乖兰儿路上扶持我哩!”

  苏念祖如此一说,兰姑娘默然了,她在想:“是呀!爷爷独一个去,路途之上若发生一点差错,就会令自己遗憾终生,可是既没留下地址,又到那里去找。况且他有大鸟代步,终日高来高往,恐怕问都没有地方去问,更不必说有人认识!”

  “怎么样,同意了吧?”

  “同意和不同意完全一样!”

  苏念祖闻言一怔,但仅不过刹那,便哈哈笑道:“兰儿真不愧是冷面枯尼之徒,和爷爷也用起佛理来了,说的一点不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这两句话来打哑谜,是最恰当不过!”

  苏老族长说着,就拉着明兰道:“来,你收拾家内,我去叫他们准备两匹好马,爷爷临老也要回娘家看看!”一声回娘家,说得苏明兰又噗嗤笑出了声,并未加思索的接口道:“为什么不说去婆家呢?偏说成回娘家?”

  “呵呵呵呵,人老了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明明是去找婆家,却偏偏说成了回娘家,唉!”

  苏明兰的话本是未加思索说出,有意对爷爷取笑,不料苏老族长添一字说出,意义更为明显,随不禁面色一红,撤娇似的道:“爷爷也真是的……”。

  真是什么?并未说出,便娇躯一扭,挣脱了开去,逗得苏老族长又是一阵呵呵大笑,状极愉快。

  其实,这祖孙二人也够凄凉的了。

  原来那白衣少年自把苏老族长送回包内之后,立刻给他服下一粒丹药,并在身上揉搓了一阵,趁苏老族长晕然欲睡之际,便悄然而去。

  及他醒来,不仅寒意已除,连多年的病痛,也觉霍然而愈,高兴之余,便想到家中尚有客人,怎可如此失礼?所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却发现系躺于地上。

  但这些已无暇多费思考,急忙到处找白衣少年,当一步踏出房门时,便见苏明兰匆匆回来。

  当时两人均是一怔,还未来得询问苏明兰,她却先幵口问道:“少侠呢,怎地爷爷一人?”

  “我正要问你呢,没见到他吗?”

  仅此简单的一语,苏明兰已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所以一语未发,转身又往外跑,刚到了包内的暗角处,就与从后而至的虎儿撞了个满怀,一方面由于苏明兰的身法快,再一方面也因虎儿的身体小,所以这一撞,竟把虎儿撞出七八尺远。

  但这些苏明兰均无暇理,仅骂了一声“该死的小鬼头”,便一阵风似的急往怪鸟栖止的冰原上驰去。

  怪鸟栖止之处,距包门口本不很远,故转眼即到,可是除凜冽的寒风与一望无垠的白皑皑冰雪之外,便是地上尚有几支已折的箭尾,而黑色怪鸟与白衣少年,连一点影都看不到了。

  心碎了,梦灭了!

  苏明兰的一颗芳心,与冰原上的气候一样,立刻从脚跟凉到顶门,人也像冰一样,木讷的凝结不动,若非身着绿色衣服,几乎变成一座冰人!

  “兰儿,我们回去吧!”

  突然一个慈祥的声音,发自苏明兰的身后,而声音中仍是也充满了悲苍与凄凉的意味,听起来还有点颤抖。

  “爷爷!他……”

  苏明兰突然一个转身,扑向爷爷怀中,竟放声大哭起来,一切悲愤和失望,均在这一哭之中表露无遗。

  来人正是苏念祖,他在苏明兰离幵之后,便也从后跟来,对兰儿的神色,早看得非常清楚,故而出言相慰。

  可是兰儿这一哭,似乎也触动了老人的伤心处,便也泪眼婆娑的,陪着兰儿流下几行清泪。

  最后还是老人们看得开,相对唏嘘一阵之后,兰儿终在劝慰之下同返包中。

  谁知刚到包门口,便见虎儿哭丧着脸,头顶上已隆起鸡蛋似的一个疙瘩,可是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张白纸,上面笔锋劲遒的,留着几行字,明兰同爷爷刚到,他便捧着纸迎上前来道:“那个穿白衣的书生,叫我把这交给姑姑!”

  兰儿没好气的劈手夺过,骂道:“该死的小东西,为何不早说?”

  虎儿闻言,吓得连退了几步,嗫嚅的尚未答出口,苏老族长已在一旁道:“算啦,哪有机会让他说,没有被你撞死,已是万幸了。”

  “是呀!”虎儿接口道:“我本是给你送的,不想走到门边,便被撞倒,头上都被撞起个大疙瘩!”

  “活该,谁叫你不长眼睛!”

  “好好的孩子,便被你吓唬傻啦,你要长眼睛,何至于撞上人,凡事应该退一步想,假若再不能改,一切便会失败在这张嘴……”

  “您老人家真是的,总是替别人说话,难道就没一点好处?”

  “好处固然很多,但女孩子最重要的,仍是‘温柔’二字!”

  “温柔,小绵羊倒温柔,结果只是任人宰割的份!……”

  “不要再顶撞我了,将来你会体验到温柔的含意!”

  老族长语重心长,说得苏明兰俯首无言,待话音方落,但见她将脚一跺,便转身进入房中。

  苏念祖望着孙女消失的背影,慨然一声长叹,伸手拉过虎儿,在隆起的疙瘩上揉搓几下,关心的问道:“现在还痛不?”

  “本来很痛,经族长这一摸,就忽然不痛啦!”

  “呵呵呵呵,乖孩子,给你吃块这个吧!”

  老族长笑呵呵的说着,就把怀中羊肉干,塞在虎儿手中,虎儿便一蹦一跳的走了。

  苏念袓转回屋内,苏明兰正在聚精会神的展读从虎儿手中接过来的那纸白纸,她见爷爷走来,就忿然道:“您看这是什么话,既然留书,却连个完全名字都不落,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我们迁不迁关你屁事!”

  连说带骂的说完,便把那张纸使劲往地上一摔,那副神态,好像在和纸生气一般,令人见了觉得既可怜又好笑。

  苏老族长拾起一看,只见上面简单的写着:“天涯萍踪,聚散无常,因有急务,不克久候,异日有暇,定当专程拜访,不情之处,尚望海涵!”

  下面落款,仅一个“甄”,只是在甄字之上,另有一团墨块,显像写就之后,又特地涂上去的。

  不过在末尾又有两行小字说是:“族长已服过丹药,要等他自己醒来,王英临去时眼神不正,可能勾结强敌,最好以迁地为良!”

  老族长看过之后,不住点头道:“此人设想不错,我也深有此感……”

  “唰”的一声,老族长未说完,便被苏明兰一把抓了过去,立刻揉作一团,伏在桌上哭道:“人家都好,就是我不好!”

  这便是苏明兰伏案痛哭的原因和经过,此处表过不提。

       且说苏明兰刚将家中整理完毕,老族长转来道:“走吧!现在就上路,这里的一切,已交给你二叔代理了。”

       于是祖孙二人便各乘一骑骏马,放辔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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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2 08: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7-22 08:20 编辑

  
       百灵庙。
  位于阴山山脉之北,哈尔红河之畔,为黄教喇嘛之集中地,也可以说是政教之中心。
  其庙之广,绵亘十余里,雄伟壮丽,的确是不易多见!
  由于地当要冲,为汉、蒙贸易之枢纽。
  因之,街上商店栉比,汉、蒙杂处,来往人,也极为复杂。
  春秋二季,有两次庙会,其规模之庞大,客商之众多,驰名于大漠南北,即以内地有名的几个庙会说上,也难望其项背。
  不过在此地经商的,大多以皮货、布匹为大宗,其次为药材和土产。
  细分起来,皮货多为蒙人经营,布匹则操于汉人之手,这并不是说汉人不懂皮货,或蒙人不谙布匹,完全由于种族习性及语言文字所形成。
  因为皮货都来之于北口外,布匹则产于内地。
  除此之外,蒙古的牛羊骡马,也以此地为出售之所,汉人欲得好骡好马,也均到此来选购。
  现在也不过四月初光景,可是百灵庙的春季庙会,已经到尾声,远路商人均已离去,所剩下的,大多是近处的小商人,以抱定抢便宜的心情,尚在各货场上打转。
  他们并不是不想买,而是深知这些外来的客商,既然到此,所带的货就必须出手不可,不然,等会期一完,就是想卖,也找不到顾主了。
  在日暮时分,忽然会场上起了一阵骚动,大家不约而同的齐往一家客栈涌去,刹那之间,就把这家客栈的一个大空院,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来看些什么呢?什么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啊!真是两匹宝驹!”
  人丛中突然有人高叫,大家循声望去,只见此人是矮瘦的小个子,垫起脚尖,伸着颈子,扬眉张口,那个样子令人看了,觉得既可怜又滑稽。
  他这一声惊叫,显见是刚刚看到,所以才会如此惊讶,
  可是他身旁的一位大汉却不耐烦的道:“看就看嘛,尽鬼叫个什么!”
  矮瘦人似有几分不悦,但当他看清对方是个魁梧大汉时,大概自忖非其敌手,仅嘴唇蠕动了两下便挤往别处去了。
  这两匹马确是两匹好马!
  只见一黑一红,均身高八尺以上,现在虽正在槽头吃草,尚高出半个人高,若仰起头,怕不有一丈之上。
  黑的为青黑色,红的则赤红如火,所奇者,红马的四只蹄子,均雪白如银,真是神骏已极,难怪会刚到客栈不久,便引来这么多人观看!
  行家一看便知黑的名“追风骐”,红的名为“雪里红”,都是有日行千里脚程。
  蓦然有人髙叫道:“祁掌柜,问问这两匹马可要卖吗?我愿出两千两银子一匹!”
  两千两!这个数字可真不小,以斤来算,也在一百廿五斤之多哩!
  可是经喊出之后,不但没有理睬,反而从人群中传出两声“嗤”笑,从笑声里便可以听出,对喊两千两银子的人,示以极端的睥睨和不屑。
  笑声方落,另有人十分刻薄的讽刺道:“这样的良驹,你家有几匹,五千两一匹,全包啦!”
  “各位朋友不必争吹,这是过路客人的坐骑,人家是不卖的,仅管看看就可啦!”
  话声方落,即见有一位年约四五十岁,面色红润的人,抱拳向四周拱了拱手,满脸堆笑,是个标准的商人模样,可能就是此店的主人。
  这位店掌柜的话,本是息事宁人之词,并无什么恶意,不想他刚说完,正向大家拱手之际,忽听有人冷冷一哼,口气极为强横的道:“不卖能行吗?大爷给他一万两一匹,不卖也得卖!”
  这是什么话,买东西必须有人愿意卖才能成交,怎可说不卖也得卖?
  大家闻说,正想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敢在此地恃强?谁知大家尚未看到人,便觉有一股大力过去,即有几个看热闹的人,被推倒于地。
  就在这一闪之中,场内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原来此人身材很矮,原先站于人前之后,所以大家找不到人,其故即在此。
  掌柜的闻言本就一怔,及见了此人之后,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但仍强装出笑容,向来人打躬作揖道:“贺爷怎么有空出来走走,快请里面坐吧!”
  说话中就作了个让客的姿势,准备往帐房领,不想还未等他转过身,便听称为贺爷的矮人道:“谁有闲心跟你罗嗦,马我先牵去,叫他随后到堡中取银就是,两万两银子,一分也不会短小!”
  “贺大爷想要,还不是一句话,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的。假若嫌吃亏,另外再加五千两,同时,你这里的佣钱,也按成规交付!”
  “贺爷误会了,小的之意,乃是好歹要通知客人一声,比较好些!”
  “那是你自己的事,马我牵走了!”
  说完,也不理祁掌柜,便大踏步向马槽边走去。
  两匹马本来就高大,被称为贺爷的人又矮,往马槽一站,不要说骑马,连马腿高都没有。
  这矮子在槽边将马端详了两眼,脸上泛起一阵得意的微笑,然后又把系于槽边的缰绳解开,就腾身而起,径往那匹马的背上的刹那,红马忽然一声长嘶,身躯旋风般的一转,竟避了开去。
  这且不谈,在红马转过身之后,就后蹄猛蹬,照定那个矮人腰部踢去。
  矮人似是想不到会有这一着,及发觉之时,已经来不及,但毕竟手下还有几下子,就在马蹄踢出的瞬间,身形急忙一矮,一个懒驴打滚,从马腹下面脱出险境。
  纵然如此,被称作贺爷的矮人,也滚了一身马尿和马粪,弄得狼狈不堪。
  他虽逃过了马蹄,却引起旁观的人哄然一阵大笑,于是就恼羞成怒的大骂道:“有什么好笑,惹大爷烦了,叫你们哭都来不及!”
  众人被他这一喝,就一哄而散,唯有一人却仍然站着不动,并且怒容满面,口气极不客气的骂道:“贺春,子放亮些,不要觉得有几两臭银子,便可横行无忌,也不打听打听,这百灵庙地面,可是你充英雄的地方?”
  这矮人正是姓贺名春,由于仗着几手不俗的武技,且家中非常富有,所以人们明着称他为贺大爷,背地里却常叫他为“猴子”,这是因他身材瘦小之故。
  他家住在距百灵庙五十余里的贺家堡,家中经常养着教头、打手之类的吃闲饭人物,说穿,也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
  那些人平常吃过饭没事,不是专向主人献媚,便是无事生非,所会的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根本见不得场面。
  不过乡里的人,真正懂得武技的又有几人?就是这些花拳绣腿,也就把大家吓得不得了哩!
  可是贺春却有一个伯父,名贺应山,在武林中却是薄有声望,只是此老却不在家中居住,单独在翁滚山结庐而居,一年之中难得回来几次,每逢回家的时候,顺便教贺春几招拳脚,作为防身之用。
  就由于这点关系,所以地方上的人,都不愿和贺春来往,尤其一些黄衣喇嘛,有几位与贺应山还很有交情,故明知贺春行为不端,却也不愿过向,不然,不要说别的,单百灵庙的喇嘛,也不容许他如此横行。
  像他这样的人,哪能受一点闲气,不想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畜生跟前吃了次瘪不说,竟还有人敢称名道姓当面喝斥,那还有受得了?
  于是,只见他三眼翻了翻道:“哼!我道是谁,竟有这大的口气,原来也不过是个穷叫化子,告诉你,贺大爷高兴怎么样,就要怎么样,皇上老子也不一定管得着!”
  此人虽是叫化子,只见他破衣百结,手内提了黄竹杖,蓬首垢面,虽然如此,仍掩不住那份豪迈的体态。
  这叫化子听了之后,从鼻中发出声冷哼道:“凭你那几手三脚猫,要想横行无忌还早得很,不妨明白告诉你,要想动人家一根毛,就当场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哎哟!我的大舵主,你敢是吃了灯草灰啦!放出屁来怎会如此轻巧,你看看,我不但要马毛,两匹马少一匹都不行,有什么杀手锏,就尽管使出来吧!让我瞧瞧穷家帮究有什么样的惊人艺业?”
  说完之后,将嘴撇了几撇,便大摇大摆的往黑马跟前走去。
  大概是因为吃了红马的亏,知道红马不好惹,所以先向黑马下手了。
  其实,骨子里却另有打算,因为马乃合群的畜类,只要有一匹马领头,其余的便会自动的跟来,红马性烈,既不易就范,何妨再试试黑马,只要能骑得,抖缰便走,任你冯舵主武艺强些,谅也没有马跑得快。
  他这种算盘,不能说打得不好,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环,因为凡是良驹,没一个不性烈如火,难以驾驭的,不然,也就不成其为良驹了。
  所以贺春刚走到黑马跟前,正准备伸手尚未伸出,而冯舵主也正要喝令住手之际,黑马陡然一声长嘶,张嘴就向贺春咬去。
  这次贺春似已有备,就在黑马咬来的同时,就伸手急向马笼头抓去。
  不料黑马却刁滑得很,看贺春要抓笼头,便急忙一闪,忽然人立而起,一双前蹄也猛向贺春头顶扑下!
  这一来,贺春大骇,忙横跨斜跃,纵出丈余远近,脸色都吓得惨白!
  旁立的冯舵主,可开了心,只听他哈哈大笑道:“贺大爷确有两下子,这一招较方才的黄狗打滚更精彩,哈哈哈……”
  “穷乐个什么,贺大爷拚了!”
  冯舵主还未笑完,贺春便大喝一声,从腰中抽出一根软鞭,如同疯狂般,猛向冯舵主身上袭来。
  贺春此刻真是怒极,连次受畜生的气,已经难忍了,哪还经得起冯舵主出言讽刺,所以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不过冯舵主也非善遇之人,他见贺春恼羞成怒的奋身扑来,也不敢怠慢,忙举起手中的黄竹杖迎架,于是顷刻之间,两人便打得难分难解。
  这冯舵主既被穷家帮选拔为百灵庙分舵的舵主,手底下当然也有几下子,哪会把贺春放进眼里?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贺春的武功既由他伯父亲教,虽说功力不高,但要想获胜,也非三招两式可以为功,所以两个交起手来,说得上是有声有色。
  不言两个人在龙争虎斗的拚命,却说前店之中,正有一位老人,领着一位少女,在那里浅饮低酌,十分悠闲。
  一老一少,除打扮不像此地人民之外,表情上也各自不同,唯一相同之点,则均为风尘仆仆,显见其经过长途跋涉之相。
  四月初的天气,本已有点热,可是那老者尚戴着一顶大风帽,足下尚是一双深统毡靴,一件紫羔皮袄虽已脱下,内面却是棉的长袍马褂。
  女的虽打扮得较为入时,可是脚下的一双浅统毡靴仍显得有些惹眼。
  老人表情很好,在他那红润的脸上,不时露出微笑,虽年已七八十岁,但对周围的事物,却仍感到新奇,不时瞧过少女的脸色之后,便皱几下寿眉。
  少女的年龄约廿岁不到,长得也异常秀丽,在言谈之间,虽也时有笑容,却常掠过一丝淡愁。
  蓦听那老者道:“想开点,别尽愁眉苦脸的,叫人看了就老大不舒服!”
  “谁说我想不开来着,不是和平常一样吗?”
  “哈哈哈哈,能和平常一样,爷爷就放心罗!”
  老者说着,寿眉一耸,立刻转变话题继道:“甄小侠不知给我吃的什么药,竟如此神效,前年我吃的老山参,也难抵其万一!”
  “依我的猜想,必是一种武林奇药!”
  “说是奇药,一点都不假,这多天来,不但感到精神很好,连多年的老病,好像都完全断了根,假若将來碰到,定向他讨些存起来不成。!”。
  “咯咯咯咯!”那少女笑了,笑得既甜又美,令人见了定会灵魂出窍,神魂颠倒不可。
  老者闻声一怔,茫然的道:“你笑什么?”
  “我笑爷爷好贪心哟!”
  这一说,把老者说得也不禁有点莞尔,接着又听那少女解释道:“武林奇药,大半都是极端珍贵的药物合制而成,一生之中,能取上一粒半粒,已属造化不浅,哪有机会多服?尤其武林中人,往往为了一味奇药,不惜洒热血,拋头颅,结果还不一定能夺取到手,若像爷爷说得那么容易,便不足为奇了。”
  “哦!假若早知如此,宁肯病死,也要把那粒药留下给你吃。”
  “可是爷爷根本就不知道药是黑的红的呀!”
  少女话虽如此说,可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显见老者的话,使少女深受感动之故。
  老者向少女望了一眼,忙道:“我们老惦记着那粒药,不再谈这些,走,到街上买几件衣服去,若再不换,真成十足的乡下佬了!”
  正在这时,忽见店掌柜匆匆跑了进来,对着老者一哈腰,状至恭谨的道:“您老的两匹宝驹实在好,刚到此,就几乎惊动整个百灵庙的人。”
  “只能算是说得过去,至于宝贵二字,似乎还差些!”
  老者不在意的随口答道,就准备往外走。
  店掌柜见老者同少女要走,忙横身一拦道:“您老太谦虚了,这样的宝马,实不相瞒,我在此开店数十年,嘻嘻,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要尽罗嗦,有什么话快点说吧!”
  “姑娘真是聪明人,我的意思全被你猜着了,确有一点小事请示,只等老先生吩咐一声,也可以说是帮我一次大忙,以后……”
  “怎么这样罗嗦,可是想要几两银子用?”
  姑娘大概有些不耐,所以不等店掌柜说完,就出言催问着。
  不想店家连连摇手道:“不!此地的规矩,是客人走时,再一齐结帐!”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是。因有一位客人,他……”
  “他想住店,要叫我们早点走是不是?”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是为什么?”
  “他想……”
  “真是惹人厌,不说就算了,何必吞吞吐吐?”
  老者见少女要着恼,忙接口道:“假若我们能力办得到的事,决可尽量帮忙,不过有一样却是例外,不准在两匹马身上打主意,因为我们还要赶远路,没有马等于剁去了我们的双足!”
  “老爷子说得是,不过有人要出高价呢!”
  “有钱难买不卖物,不卖就是不卖,甭讨人厌!”
  少女说着,拉起老者就往外拖,可是刚走了几步,老者忽然笑向少女道:“兰儿慢点,我倒想听听我们的马到底能值多少?”
  店掌柜的一听,以为有了转机,就忙跟上前去道:“价目可真不小,一匹马出价八千哩!”
  店掌柜说着,还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成一个八字,在老者眼前幌了两幌,装出诚恳的笑意。
  不想少女立刻脸色一寒,逼近店掌柜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喝道:“欺侮我们外来人是吗?人家高喊一万,另外还加上五千,却对我们仅说八千,这种生意倒不错,传一句话的工夫,就要净赚九千,现在我才知道,开店人的心,竟然如此之黑!”
  少女的这番连说带骂,直说得店掌柜脸上一赤一红,连退了数步,连连打躬作揖的陪不是。
  老者看到这种情形,似是不愿多事,忙将少女拉了一把,示意不要多说,然后才庄重的对掌柜道:“不要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假若能买得到,我倒还想买他个三五百匹,就算骑不着,每天养在家中看,也够人开心的了!”
  乖乖,此老好大的口气,把个店掌柜听得瞠目结舌,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正在这时,后院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少女急道:“爷爷,我先去瞧瞧,恐怕那猴崽吃亏啦!”
  说完,就纵身往后院跑去,把店掌柜看得更加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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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2 11: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0-7-22 11:24 编辑

  聚兴客栈的后院,经过一场龙争虎斗之后,那些观热闹的人,早已一哄而散,走得一个不剩了。
  此刻的墙角处,正有一位中年叫化子,一只脚踏在一个瘦皮猴模样的人的前胸,手中拿了根黄皮竹杖,以威风凛凛的姿态,在向被踏的人喝道:“我以为你贺大爷有什么超人的艺业,竟敢肆无忌惮的在百灵庙地面撒野,原来竟如此草包!”
  被踏在足下,形状如瘦皮猴的人,腿上已流着鲜血,人本来就小,再被踹于脚下,看起来状至堪怜,不过一张嘴皮子并不弱,虽受伤败落,仍听他骂道:“冯义嵩,不要仗着你们帮徒众多,有种就把我一脚踩死看!”
  “哼!不要尽拿着你伯父那点名头,就认为别人不敢,不信就给个榜样瞧瞧,看我可是欺软怕硬的人!”
  话落杖出,手中黄竹杖一紧,就猛向贺猴子的瑜心穴上点去,这一杖要是点实,即使不死,一身功力,可算就此完全报废。
就在杖头距穴眼尚有分厘之差时,蓦闻一声:“慢着!”
那叫化子尚未弄来的是何人,便觉绿影一闪,手中黄竹杖一紧,被来人推向一旁,心下不禁骇然!
  待微一怔神,始看清身边已多出一位绿衣少女,随不禁怒道:“姑娘意欲何为,难道想架梁不成?”
  但是人家姑娘并未发怒,并浅浅一笑道:“朋友仗义援手,我这里先谢谢啦!”说着真的向那叫化子福了一福,可把叫化子弄得摸不清头脑,但人家既然以礼相待,自己怎好失礼,随忙抱杖一躬身,满脸茫然之色。
  可是贺春却非常狡猾,就趁叫化子微一怔神,脚下松劲的瞬间,便陡然踢出一腿,照定叫化子的下阴踢去,其出招不但阴狠,且毒辣异常。
  这一脚要被踢中,即是叫化子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由于叫化子未防到这一着,故一时之间,闹了个手忙脚乱,就在叫化子手足无措之际,忽见贺春一声惨叫之后,便听姑娘声色俱厉的喝骂道:“姑娘初到此处,不愿多惹是生非,要以你的行为,这一脚就能送你回姥姥家去!”
  不论姑娘如何骂,贺春只是滚在一边,一声不吭,两手不住的抱腿发抖,脸上豆大的汗珠,一个劲的直流。
  原来贺春一脚踢向叫化子的刹那,姑娘是旁观者清,忙飞起一脚,猛向贺春的膝盖关节上踢出。
  姑娘一来恨贺春毒辣,再则见其下流,故这一脚踢得还真不轻,不过总算姑娘足下留情,不然,贺春的一条腿,就算从此完蛋。
  到此叫化子始弄明白,原来人家姑娘替自己挡了一招,於是忙一抱拳道:“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姑娘乃武林高人,真是失敬得很,莽撞之处,祈勿见罪是幸,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婢子苏明兰,看朋友这身打扮,可是穷家帮弟子?”
  “在下冯义嵩,属江北总舵阴山分舵,忝掌舵主之职。”
  “哦!冯舵主,失敬失敬!穷家帮有一位朋友,不知舵主可相识?”
  “本帮弟子遍及全国各地,除主坛之外,又分大江南北两个总舵,至於分舵更是不计其数,不知苏姑娘所问何人,先说出来听听?”
  “提起来也许冯舵主会知道,这位前辈人称‘阴阳乾坤掌’……”
  “哦!颜大长老!”
       苏明兰末说完,冯义嵩即如此接说着,满脸露出惊讶与诧异的神色。
       “长老?”苏明兰低声重复了一句,接着又道:“他现在可是你们帮中的长老吗?”
  冯义嵩点点头,然后怀疑的向苏明兰问道:“姑娘没见过他老人家?”
  “是的,仅听师父提起过,说他为人很够义气!”
  “不知姑娘的师父是哪位高人?”
  “距此很远,说出来冯舵主也不一定会知道,因为她自小到漠北之后,就未到中原来过!”
  冯义嵩闻言,哈哈一笑道:“姑娘不妨说出来听听,实不相瞒,不要说大漠附近,就是远居冰原的几位知名前辈,也大多知道些,不然,我经常住在百灵庙来,岂不白住了么?”
  冯义嵩的话,实在不是夸口,穷家帮把他派在此地来,便是因为百灵庙地处要津,为大漠南北的孔道,不论南来的,或是北往的,大多均由此地经过,所以对于消息方面,也特别灵通。
  要说起冯义嵩的武功,却并不十分高明,仅属二三流角色,可是此人却另有特长,就是除对人很够义气之外,善于察言观色,穷家帮也就因看中他这一点,所以才派他为阴山分舵主。
  苏明兰听他如此一说,随粲然一笑道:“舵主可听说过,在冰原之北,有一位出家人,由于不苟言笑,所以武林朋友都称其为……”
  “姑娘可是来自北海?”
  苏明兰的话未完,趁机停了一下,冯舵主即如此接问着,这可使苏明兰感到奇怪起来,怎么正说师父,他却问自己来自北海干吗?
  再说自己并未说过北海,若从自己衣着上判断,更是有点不沾边,因为冰原上的人,大多均是如此梳装,并非仅北海如此?
  冯舵主见她诧然的神色,即知自己猜得不错,随道:“姑娘不必见疑,此处非谈话之地,还是找一个僻静地方详谈吧!”
  待她转过去,不由面色一滞,正想开口相询,苏明兰却先说道:“那些下流胚子,还不是胜了比谁都狠,败了也最会装孙子,趁我们谈话的时候,早就溜了!”她说着把话一顿,又对着舵主微微一笑道:“不怕舵主见怪,那猴崽子的行径我早看清楚了,本想教训他一顿的,还是爷爷从中阻拦,说是初来乍到,不可多生是非,所以才没有理他,同时我也把他看透啦,凭他那块料,还要想骑我的马,恐怕连牵的能力都没有!”
  冯舵主讪讪一笑,微感不悦的道:“如此说来,在下倒是多事了!”
  “舵主且莫误会,我仍是很感激你的,说老实话,虽因爷爷阻拦,但内心中总有些吃窝囊气的感觉,后来见舵主已插上手,不仅感激,而且觉得你这位古道热肠的朋友,实是难得,江湖之中,到底还有主持正义的人!”
  冯舵主听了方才之言,本就有几分不悦,但经苏明兰又如此一说,随不禁豪迈的一阵哈哈大笑道:“姑娘不仅爽直,心思之敏捷也令人佩服,假若不介意我这身打扮龌龊,我们就在此先痛饮三杯,等老先生回来,再定行止如何?”
  苏明兰闻言,未表示可否,举目四周瞟了一眼,不禁喜道:“爷爷回来啦!还是先商量一下再说。”
  说话中已向大门口迎去,只见从大门口走来一位满面红光的老者,手中抱着一些布匹,口中不住的喊道:“兰儿,快接爷爷一把,真累坏了!”
  这老者正是苏明兰的爷爷苏念祖,原来他见院中并无什么大事,便偷空到街上买了些布匹,又匆匆赶来。
  苏明兰接过布匹之后,便打趣着道:“爷爷可是准备在此地久住?”
  苏念祖被孙女这样一问,不由怔了一下,但旋即笑道:“你又打趣爷爷布匹买多啦?还不都是为了你!”
  苏明兰向爷爷浅浅一笑,随道:“先不谈这些,我给爷爷引见一位朋友!”
  说着就将身后的冯义嵩一指,继道:“这位是穷家帮的冯舵主,适才教训那猴崽子的就是他,以后还请冯舵主多多照顾我们呢!”
  于是冯舵主即以晚辈之礼,与苏念祖相见,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然后冯义嵩瞥了苏明兰一眼,才向苏念祖说道:“先生住于此地,实在有些不便,我看还是随晚辈去,较为清静些。”
  “这怎么好意思,我……”
  “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看就如此决定吧!”
  苏念祖虽已年逾八十,但对于江湖门槛却是所知有限,故闻言之后,便先望望苏明兰,投以询问的目光。
  苏明兰当然也明白爷爷之意,随道:“师父和他们帮中长老,交情不薄,店内太复杂,我看就随冯舵主去吧!”
       “这怎好意思,见面就要打扰!”
       “一言为定,现在就走吧!”
  冯舵主说着,就准备叫祁掌柜备马,苏明兰拦住道:“还是我来吧,它脾气挺怪着呢!”
  话落只见她娉娉婷婷,走到红马跟前,将怀中的布匹往坐垫下的套袋中一塞,又拍了后马屁,即转身而去。
  说也奇怪,那红马经她一拍之后,便宛如懂得人性一般,竟随匹苏明兰身后,踢哒踢哒跟了上来。
  那匹青黑色马见红马已走,便也丢下草料不吃,急急跟在红马之后赶来。
  冯义嵩看得啧啧称奇,便无限感慨的道:“人冢说好骡子好马通人性,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果然不虚!”
  苏明兰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于是一行三人,便相率离店而去。
  祁掌柜见人马已沓,随愤然道:“这姑娘真精灵,好好的满想捞上一笔,平白跑了!”
  “都是些什么人,还想火中取栗,真是不要命了!”
  不言店中七言八语,不着边际的讨论,且说苏明兰随着冯舵主走出百灵庙镇之后,便向一座山岔中走去。
  —路之上,苏念祖不住的打量孙女,不知她和叫化子走在一道干什么,只是碍于舵主之面不好启口,不然,早就相询了。
  苏明兰对祖父的神色早就洞悉,只是女孩子家的心事,有些地方仍是不便谈的,何况她还另有心计在内,怎好明着说出。
  在冯义嵩来说,何曾没有用心?并不完全因为她是冷面枯尼之徒,而存心巴结,当然也有用意。
  转过一个山环,穿越一片树林,便到了两株颇为高大的榆树之下,至此,冯舵主突然停住身,用手往林木深处一指道:“就在那里,姑娘,可够幽静吗?”
  苏明兰循冯舵主所指方向望去,不禁秀眉微蹙道:“就是那个破庙?”
  “姑娘不能单看外面!”冯义嵩笑说:“详细情形,等下就知道了。”
  说话之中,已到了庙前,这座庙看来规模不小,大概由于年久失修之故显得有些凌乱不堪,而且正有个叫化子,在一堆乱草上鼾声如雷。
  冯义嵩见状,即骂道:“指望你们看门,把人背跑都不一定知道!”说着就在那个打鼾的屁股上踢了两脚。
  那人被踢,即像火烧到般,忽然跳了起来,大骂“他妈的……”下面的话未出口,门口突有人哈哈笑道:“看你还拉风箱不?这下子可遇到主啦!”
  冯义嵩哼了声道:“不要发呆啦!好生看着门,就不怕客人笑话!”
  喝骂之中,就在一边的墙上推了一把,从那烟熏的墙上,忽然现出一个角门,苏明兰看得心中一滞。
  还未等她细想,冯义嵩已举手相让道:“姑娘请里面坐吧!外边实在太脏了些!”
  进入静室,景色与外面迥然不同,不但打扫得纤尘不染,且摆设也不太俗,苏明兰正想赞美几句,冯义嵩即道:“姑娘和老先生先坐,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转身离去,室内就剩下苏念祖祖孙二人了。
       至此,苏念祖再也忍不住问:“兰儿,到底闹什么玄虚,这位舵主靠得住吗?”
  苏明兰忙向爷爷拉了一把,压低声间道:“穷家帮虽不算什么名门正派,唯义气二字,却是在江湖中很出名的,尤以消息灵通上面,更为各门各派难望其项背!”
       她说着把话停了一下,微加忖思即道:“我们到中原的目的,主要在找人,我在路上就想好了,只有请穷家帮帮忙,便不难很快找到!不想刚到了此地,便遇到冯舵主!”
       “可是我们和冯舵主并无交情!”
  “这点我早就考虑到了,虽在目前他还有意利用我们,一旦能见了他们的长老,一些困难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你认识他们的长老?”
  “长得什么样却不清楚,怎会认识!”苏明兰道:“不过爷爷只管放心,我师父对他却有过恩惠!”
  “哦!”苏念祖恍然道:“原来是沾了你师父的光!”
  苏明兰妩媚的一笑,尚未说出她师父对穷家帮长老有什么恩惠,便见冯义嵩匆匆返来,在他身后尚跟了一个小叫化子,捧了一桌酒菜,一进门便叫道:“这次出去很得巧,刚到外面便遇到总舵的人,把姑娘的情形,已托他代向主坛禀报了!”
  冯义嵩在说话的当儿,小化子已把酒菜摆好,于是冯义嵩即客气的道:“老先生就请上坐吧!实不成敬意,聊表寸意而已,说不上替老先生接风洗尘!”
  “既然如此我先谢谢啦!只是平白让冯舵主破费,实在感到于心难安!”
  “苏姑娘这样说就见外了,何况在下忝为地主,就是不在此地,单凭令师与颜长老的渊源,也是应该的!”
  武林中人,大多均为豪迈不羁的性格,尤其苏明兰,更是爽直明快,没有一般扭捏之态,这一席酒直吃到深夜二更天时,始宾主尽欢而休。
  在饭后冯舵主又命小叫化子泡了碗香茗,才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題,冯舵主沉吟了一阵,随道:“苏姑娘一定对在下存有不少怀疑是吧?”。
  苏明兰微一颔首,浅浅的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何以冯舵主一见,即知我们是来自北海?”
  “姑娘是否有两位师姐?”
  “怎么!她们也到中原来啦?”苏明兰惊喜的道:“舵主可曾见过?”
  冯义嵩神秘的一笑,摇摇头道:“缘悭一面,恨未识荆,不过枯尼老前辈三位髙足之中,唯有你北海牡丹最为年轻不谈,且为唯一的俗家弟子,在下也就基于这一点,胡乱猜测得来,不想还被猜对了!”
  “不过令师姐确实来过,那是两月前的事!”冯舵主沉思有顷继道:“中原盛传巫山出现前古宝刃,三山五岳英雄,纷纷赶往査看之时,令师也在中原出现过,只是听说仅到达山海关,不知为什么便又折返了。”
  “我说怎会一见面,即知来自北海,原来从这里推断而来!”苏明兰恍然似的说着:“不过关于巫山之事,舵主能否说明白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冯舵主深深一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仍不清楚,就在大家尔诈我虞之际,相传出现一位蓝衣少年,行动非常可疑,仅无尾镖方坤在突然之中见过一面,连人都没看清,以后谁也没再见过!”
  “是身法快?抑是骑……”
  苏明兰本来想问是否骑怪鸟的,但问到嘴边,却突然住口不谈,觉得这样问似乎欠妥。
  冯义嵩似乎未注意这些,沉思了一阵始道:“在这之前,曾有很多传说,似乎都很无稽,不过从此之后,江湖上却发生几件大事,使人人震惊!”
  “发生什么大事,值得使人人自危?”
  “首先是四海帮被人挑了,虽未多伤人,但以堂堂四海帮总舵,竟令人来去自如,也够丢面子了!这且不谈,紧接着武当又发生大事,参与的人,可说是一时之雄,结果竟在人家三招两式之下,虽保住了一条老命,却个个受伤不轻!”
  “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厉害?”
  “闯君山的人,是身材魁梧的黑脸壮年,出现武当的则为白胡子老者,均未报姓名,所以到目前为止,大家还在乱猜而已。”
  “难道没有一点线索可寻?”
  “线索也有也没有,有的是此人用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自称为秘剑,但大家既不明来历,也看不出招式,所以又等于没有!”
  冯义嵩说至此,又沉思了一阵,继道:“最使人莫测高深的,是武当事发的第二晚,远居东海的飞燕帮,这个称霸海上的大帮派,竟在一夜之间,连毙数名髙手不说,连帮主夫妇都被人家宰了!”
  “此人的姓名难道始终未露?”
  “有的,在武当称‘无名老人’,在东海称……”
  “呼……”
  冯舵主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突闻马声长嘶,立即吃了一惊,住口不说,即飞奔了出去。
  苏明兰向祖父交代了两句,也如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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