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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傀儡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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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1 21: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九章 单骑探贼巢



狄腾收起信笺,向站在旁边相送的老农夫问道:「请问老丈,梵净山距此有多少里路?」
那老农夫答道:「大槪有四、五百里,公子要去梵净山么?」
狄腾一听有四、五百里,不禁吸了一口气,暗骂道:「狗娘养的,竟比傀儡主人更绝!」
当下向老农夫点头一笑道:「是的,有位朋友约在下在梵净山见面。」
老农夫道:「公子懂不懂得走?」
狄腾道:「正想请老丈指点呢。」
老农夫擧手着东南方道:「方向在这边,公子先到正安,再问路到婺川,然后再到印江,到了印江,就可看到梵净山了。」
狄腾抱拳道:「多谢老丈指点,就此别过。」
拍马离开农家,朝东南方前进。
一路无事,第五天的下午后到达梵净山的山麓,梵净山,为黔境第一名山,山势雄峻,景色优美,可与天台相比,山中亦多古刹,春日进香者日以千计,由金刀峡而上,有飞桥相接,矾援上下,如蹈空而行为梵净山一大特色。
这不是春日,又是午后时分,故前来游山或进香者并不多。
狄腾仍不知对方要在山中的何处与自己相见,只知对方必会在适时地出现,故一路顺着山道上山。
在伸向右方的山路口上,有人在地上画出一个「个」的箭头!
狄腾微微一笑,乃策骑向那山路驰去。
山路蜿蜒,行约一里眼前又到一处三叉口。
三条路,一条是伸入山腰的羊肠小径,一条是通往一座寺院的石级,另一条是过一座吊桥。
箭头所指,是要狄腾过吊桥。
狄腾当即下马,牵马而过。
过了吊桥,又是一段山路
一路上都有箭头指示方向,狄腾循箭头的指示前进,经过好几座吊桥,渐渐登上梵净山的高处。
最后,进入一条隐僻峡谷中!
狄腾心知差不多了,故步步小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提防落入对方的陷阱。
他知道,如果对方是刼持衞莲云之人,那么对方必有同谋,因为对方由自流井一路引导自己到此,不可能一路带着衞莲云,他必是把衞莲云交给另一人先带到此处,既然有一个人先到此处,他可能会布下甚么陷阱。
峡谷中乱石星布,野草丛生,视界不广,狄腾步步为营,慢慢前进,走入谷中约半里许,蓦闻身后响起了一片阴森森的怪笑!
「嘿嘿嘿嘿……」
声音低沉毫无人味!
狄腾浑身微微一震,倏然转身击目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的―座岩石上,巍立着一个怪人。
那人,一身黑袍,头上罩着一个长长的黑袋,直罩到胸口,只在两眼上剪了两个洞,可以隐约看出他有一对熠熠发光的精眸!
此外,他的年齢,他的相貌,甚至他是男是女,都无法看出。
狄腾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阁下就是要在下到此之人?」
那怪人点头笑道:「不错!」
狄腾眼睛四下一扫,微笑道:「要是在下请敎阁下尊姓大名,是不是多余?」
那怪人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蒙面人!」
狄腾笑道:「这称呼不够神秘,在下替你改一个名称如何?」
那怪人笑道:「好呀!」
狄腾道:「你可别生气。」
那怪人道:「我不怕挨骂!」
狄腾道:「那就叫『藏头鬼』好了。」
那怪人竟不生气,仰头「桀桀」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我这般打扮,确足招人『藏头露尾』之讥……」
狄腾笑道:「你若不反对,今后我就喊你为『藏头鬼』。」
那怪人竟连连点头笑道:「好!就叫藏头鬼!就叫藏头鬼!」
狄腾道:「衞姑娘在那里?」
藏头鬼道:「就在这峡谷中。」
狄腾道:「是你藏头鬼将她刼来的?」
藏头鬼道:「正是!」
狄腾道:「你想怎样?」
藏头鬼笑道:「我通知你来救她,而不通知衞志涛,凭这一点,你就该知道我的对象是你……」
狄腾点头道:「我知道!」
藏头鬼陡然语声一冷,阴恻恻地道:「我对你的要求很多,只怕你无法接受呢!」
狄腾平静一笑道:「要我这条命么?」
藏头鬼摇头道:「不,我要你的命没用!」
狄腾道:「不然,你要甚么?」
藏头鬼道:「最近我听到可靠人士称,你黑衣侠狄腾曾在百剑堡中击败『左手怪剑机肇元』,有没有这回事?」
狄腾道:「有啊!」
藏头鬼道:「你年仅二十余岁,居然能够击败机肇元可见你曾得到某一位绝世高人的传授。」
狄腾点头道:「一点没错!」
藏头鬼道:「而就我所知,那位传你武功的高人并非不动翁盖公明。」
狄腾道:「的确不是他。」
藏头鬼道:「那么,那人极可能是我的一个仇家!」
狄腾心头一动注目问道:「你那仇家是谁?」
藏头鬼道:「我不能说。」
狄腾呀然倒:「为何不能说?」
藏头鬼道:「因为我说出之后,他也会知道我是谁,而我目前的成就尙略逊他一筹,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狄腾点头道:「明白之至。」
藏头鬼缓缓道:「好了,现在可以说出我对你要求了,我要求你四件事,一,告诉我他是谁。二,把他的武功全录出给我看。三,你自己动手断去一条手臂。四,替我带一样东西给他!」语声一顿,嘿嘿冷笑道:「这四个条件的前三件,你如一一办到,便可带衞姑娘回去!」
狄腾一听其中的一件是要自己自断一臂,心头凉了一下,苦笑道:「这四个条件的头一件,我就无法办到……」
藏头鬼冷笑道:「我倒觉得头一件最容易,只要你愿意说出就行了。」
狄腾道:「关键就在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藏头鬼目光闪了闪,讶道:「你怎会不知他是谁?」
狄腾道:「我甚至连见他的面都没有!」
藏头鬼微微一怔道:「那么,他是怎样传授你武功的?」
狄腾沉吟道:「晤,这个问题,我得考虑一下才能决定回不回答你……」
藏头鬼道:「果眞你不知他是谁,这也没关系,你只要把他的武功录出给我看,我就会知道他是不是我那个仇家了。」
狄腾献忖片刻才道:「我先要见见衞姑娘!」
藏头鬼道:「你放心,她完好无损。」
狄腾坚决地道:「我现在要见见她,要和她谈话,你若不愿,一切免谈!」
藏头鬼冷笑道:「小子,这可不是你发横的时候!」
狄腾道:「那么,你去找衞堡主好了,衞姑娘是衞堡主的女儿,可不是我甚么人。」
藏头鬼道:「但你已爱上她,不是么?」
狄腾冷冷一笑道:「扯你娘的蛋!」语毕,牵起坐骑,擧步欲走。
藏头鬼忙道:「好,我命人带她出来与你见面便了!」说完,擧掌拍了三下。
狄腾摆头四望,却不见有人带衞莲云出来,不由冷哼一声道:「人在那里?」
藏头鬼道:「见到她时,你最好不要妄动,否则她会立刻惨死。」
狄腾皱眉不耐地道:「我说人在那里?」
藏头鬼道:「在你身后左方的谷壁上!」
狄腾转头一望之下,登时怒从心上起,开口骂道:「好小子,果然是你!」
原来,带着衞莲云出现在那谷壁上的人,正是云中龙封梦麟!
狄腾早知藏头鬼有同谋人,却没想到竟是封梦麟,他最担心的就是衞莲云落入封梦麟手里,因为衞莲云落入别人手中,顶多不过一死,而封梦麟却会对她先辱后杀,这对她,对她父亲,甚至对他狄腾,都是最不能忍受之事。他心中又惊又怒,但却不敢扑上去抢救,因为那谷壁的岩磴距地面虽仅七、八丈高,距他站立之处却有十五、六丈远,他无法一扑便到,他知道自己若一动手,封梦麟便会下手杀害衞莲云。
封梦麟左手揽着衞莲云的纤腰,使她站立着,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七首,正指在她心房上。衞莲云显然穴道受制,浑身动弹不得,故未见反抗,她的芳容已憔悴不堪,望着狄腾流泪不止。
藏头鬼笑道:「他们立足岩磴后面,有一座天然洞穴,这些天衞姑娘就是在那洞穴中挨过的!」
狄腾移步向那面谷壁走去。
藏头鬼冷喝道:「站住,不准你过去!」
狄腾停步道:「我要和她讲话。」
藏头鬼道:「你站在那里讲,她也听得到!」
狄腾大声道:「衞姑娘,妳有没有受到伤害?」
衞莲云泪如雨下,答道:「还没有,只是我这口气忍不下,总敎头不必顾虑我,你快上来宰了这恶贼!」
狄腾道:「衞姑娘请再忍耐几天,在下自有主张。」
衞莲云哭道:「我宁愿和这悪贼同归于尽,你快上来吧!」
狄腾道:「姑娘莫非还对他有情?」
衞莲云叫道:「胡说!」
狄腾道:「不然,何以要与他同归于尽?」
衞莲云道:「我恨透了他,我不愿被他这样控制着!」
狄腾道:「姑娘恨他,欲见他死,那就得再忍耐几天,妳是个好姑娘,犯不着与他同归于尽。」
衞莲云含悲道:「你答允那藏头鬼开出的四个条件?」
狄腾点头道:「是的。」
衞莲云道:「不成,你不必为我失去一只手臂,这事与你无干,你若是不敢动手救我,就请回去,请我爹来就是了!」
狄腾苦笑一下道:「令尊来了也没用,这位藏头鬼要的是我,不是令尊。」
衞莲云道:「你太傻了!你若依了他的条件自断一臂,到时他会下手杀害你的!」
狄腾道:「这个姑娘请放心,到时他若不履行诺言,我仍然有能力取他们两人之命。」说到此,转对封梦麟问道:「小子,你决心今后跟随这位藏头鬼是不是?」
封梦麟冷笑道:「不错!」
狄腾道:「那好,你带衞姑娘回洞去吧!」
封梦麟站着不动,似在听候藏头鬼的命令。
藏头鬼笑道:「好徒儿,你就带她入洞去吧!」
封梦麟恭声应是,这才揽起衞莲云退入洞穴中,那洞穴就在他身后,是以他只退回两步,身形便已隐没不见。
狄腾转身向藏头鬼笑道:「原来你已收他为徒了。」
藏头鬼道:「正是!」
狄腾道:「你得警告他一下,如果他伤害了卫姑娘一根汗毛,我们双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藏头鬼笑道:「只要你接受我开出的四个条件,我保证完璧归赵!」
狄腾道:「头一件,我确实无法办到。」
藏头鬼道:「这也不妨,你把他的武功录出给我看,我就会知道他是不是我的仇家。」
狄腾道:「全部录出么?」
藏头鬼道:「是的,全部录出,而且你必须逐一使出来给我看!」
狄腾冷笑道:「你的目的到底是要明白家师是谁,还是要夺取家师的武学?」
藏头鬼道:「两様都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狄腾道:「你说你的武功略逊家师一筹,我倒有些不相信……」
藏头鬼怒道:「我说的是实话!」
狄腾道:「若是只差一筹,那么你的武功一定比我高强,咱们来印证一下如何?」
藏头鬼徭摇头道:「胜之不武,败之有愧,不来!」
狄腾笑道:「哈!阁下说话倒是十分诚实,难得!难得!」
藏头鬼道:「现在废话少说,你何时动笔录出令师的武功给我?」
狄腾仰望天色道:「眼下天快黑了,我又赶了几天的路,无论如何要先好好睡一个晚上才行!」
藏头鬼道:「也罢,明早动笔可以,现在我要规定你活动的范围,你注意听着……」擧手一指右方一面峭壁,说道:「那峭壁下有个五尺深的洞穴,看见没有?」
狄腾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果见那峭壁下有一个仅容一人存身的洞穴,当下点头道:「看见了,你要我睡在那洞穴中么?」
藏头鬼道:「不错,而我们师徒会在这一边的岩磴上监视你的行动,你睡不睡由你,但不准走出洞穴一丈外!」
狄腾见那洞穴外面有一块三丈宽濶的平坦地面,没有一颗石头可供隐藏身形,心中暗骂对方狡猾,冷笑道:「如果我离开洞穴一丈外呢?」
藏头鬼冷冷道:「那样的话,衞姑娘会受到伤害!」
狄腾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有一种结果,不知你可曾想过?」
藏头鬼目光一凝道:「什么结果?」
狄腾一字一字道:「要是我不答应你的条件而与你动手,我自信可以杀死你!」
藏头鬼毫无惧色,桀桀大笑道:「且别说你根本杀不了我,就算你能,但是在洞中的衞姑娘也活不成了!」
狄腾道:「那小子杀了衞姑娘后,他也难逃一死,自古艰难唯一死,当他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也许不敢下手。」
藏头鬼笑道:「你认为杀了我后,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
狄腾道:「那是一定的!」
藏头鬼道:「告诉你那洞穴还有一条退路呢!」
狄腾闻言心中一喜,却故露惊色道:「噢,原来如此,你选这地点倒甚有苦心啊!」
藏头鬼怪笑道:「现在你要不要动手?」
狄腾耸耸肩道:「不,我要去睡一觉……」
他牵马朝那峭壁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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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1 22: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〇章 金蝉巧脱壳



藏头鬼大声道:「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不希望看到衞姑娘受苦,今天晚上,就得乖乖的睡在那洞穴中!」
狄腾恍如未闻,牵马走到峭壁下,解下马鞍后的一条毡子,然后拍拍背道:「红衫客,你到附近去吃些草,吃饱了就回来,今夜咱们要相依为命了!」那马似知人意,低鸣一声,缓步走开,找牠的粮食去了。
狄腾把毡子和包袱扔下,转身向对面谷壁望去,只见那藏头鬼已然纵了谷壁上的岩磴,正盘膝端坐在洞口外。
两边相距约二十丈远,但因天尙未黑,故双方的一擧一动,都可看得淸淸楚楚!
狄腾移目望望四周的情景,再仰望天空,暗忖道:「今天是七月十六日,天上明月正圆,只不知当明月升起时,月光是照射在他那一边?还是照射在这一边?」
他希望处在黑暗的丁边,这样才有行动的机会。
他蹲下解开包袱,取出一个酒葫芦和一包干粮,拿着酒葫芦站了起来,高声道:「喂!藏头鬼,别那么紧张兮兮的,且过来同我喝一杯如何?」
端坐在岩磴上的藏头鬼传音答道:「谢了,我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狄腾听他运气传到的细语字字淸楚,不由心头微懔,暗忖道:「相隔二十丈远,他的传音竟能淸楚送入我耳中,看来他确是个武林罕见的高手,只不知他的武功能不能打败我?」
他非常希望有人能打败他,因为只要有人能打败他,他便可不必做傀儡主人的傀儡,便可不愁将来要「奉命娶妻」了。
但是,他又觉得对方的功力似与卫志涛在伯仲之间而已,这样的功力,在江湖上自然可以称覇四方,但要击败他却是不能,故他也不把希望寄托在藏头鬼身上,当下席地坐下,拿起干粮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盘算着要如何行动才能逃过藏头鬼的监视,但想了半天,仍然觉得要靠月光的帮忙——如月光不照到他这一边的峭壁,他才能悄悄离开洞穴,设法解救衞莲云。
藏头鬼说他们那洞穴中有一条退路,此言若然属实,自己便可找到那洞穴的另一出口,由他们的「后门」摸入,先下手制服封梦麟……
未几,夜色降临峡谷了!
「红衫客」徐徐回到狄腾面前,狄腾见弛正好挡住洞口,灵机一动,便拿起地上的毡子,轻声道:「红衫客,请你站着别动,不要让对面那个藏头鬼看到我的行动!」
说毕,弯身进入洞穴中。
洞道长仅五尺,他走到尽头,背对洞口蹲下,解开毡子舖在地上,然后动手把地上的石块收集在毡子上,看看收集的石块,已有一个人大的体积,便用毡子把石块包好,尽量包成一个人裹毡而卧的形状。
准备停当,他走出洞外坐下,遥遥望见对面谷壁岩磴上已轮由封梦麟在监视,乃高声道:「封梦麟,夜尙未深,咱们来聊聊好么?」
封梦麟冷冷道:「聊什么?」
狄腾道:「咱们就谈谈你拜藏头鬼为师的经过如何?」
封梦麟道:「这没有什么可谈的!」
狄腾道:「你这小子眞奇怪,衞堡主虽然不把女儿嫁给你,但是他也没把你逐出门墙,你为何如此自暴自弃?」
封梦麟道:「他取消了婚约,我就没有脸再在百剑堡呆下去了。」
狄腾道:「没有脸在百剑堡呆下去,也没有理由要刼掳衞姑娘啊!」
封梦麟道:「我封梦麟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狄腾道:「看来你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封梦麟道:「你如不想看衞莲云受苦,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狄腾道:「你要坐在那里看守我一夜么?」
封梦麟道:「不错。」
狄腾笑道:「只怕你看不住我。」
封梦麟道:「那你不妨试试,你敢走出一丈,就有好戏瞧了!」
狄腾道:「我会悄悄摸到你身边,把你的头摘下来。」
封梦麟似是有恃无恐,嘿嘿笑道:「好啊!我等着你就是了。」
狄腾不再开口,闭目养神起来。
一个时辰后,一轮明月已高高升在深蓝色的夜空上,皎洁的月光,照满整个峡谷,照到封梦麟那一边的谷壁,也照到他这一边的谷壁。
狄腾悄悄把包着石块的毡子拉到身边,把它摆成一个人侧卧的姿式,然后仍坐着不动。
一会之后,只见那藏头鬼走出洞来了。
他向坐在洞口监视的封梦麟说道:「你进去睡一会儿,可不许侵犯那丫头!」
封梦麟应了声「是」,起身入洞而去。
藏头鬼旋在洞口坐下,他看见对面洞穴中的狄腾身子全被马挡住,乃开声道:「狄腾,你睡着了么?」
狄腾漫应道:「快要睡着了,有甚么事么?」
藏头鬼道:「你把那匹马赶开一些,这样我才看得见你。」
狄腾笑道:「反正我一离开洞穴,就绝对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还担心甚么呀?」
藏头鬼沉声道:「叫你赶开,你就赶开!」
狄腾道:「我只能叫弛蹲卧下来,我要弛替我挡风……」
说到此,伸手拍拍马腿道:「红衫客,你躺下来吧!那藏头鬼看不见我,心里很不安呢!」
红衫客果然听话,就地蹲卧下去。
狄腾乘牠蹲下之际,翻身一滚,躱入马腹边,大声道:「这样可以看见我了吧?」
在这一刻,他心中很是紧张,他怕被对方看出「侧卧」在洞穴口的是个假人,要是被对方看出来,那么,他就再无其他方法可以偸偸离开洞穴了。
藏头鬼似乎没看出来,冷哼一声道:「这还可以!」
狄腾暗暗透了口气,又大声道:「我要睡觉了,你别再跟我说话!」
藏头鬼道:「你睡吧!」
狄腾就在马腹边优着不动,足足静伏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轻轻拍着马身,低声道:「红衫客,站起来,带我到那边去——那一堆乱石的后面!」
红衫客确是一匹通灵宝马,闻言之下,果然站了起来。
狄腾左手抓住马鞍,右手扳住红衫客的右前脚,整个人便横悬在马身右边。
他低声道:「走呀!」
红衫客摇了摇尾,缓步向洞右一堆乱石的后面走去。
这时,对面岩磴上的藏头鬼突然开声道:「狄腾,你的马跑走了!」
狄腾心头大跳,没有开腔回答。
藏头鬼沉声道:「狄腾,你听到没有?」
狄腾情知不回答不行,便喃喃答道:「牠大槪要去解溲,你为什么连一匹畜牲的行动也要加以干涉?」
也许这时红衫客还没走离洞穴太远之故,藏头鬼竟未听出狄腾的声音是由马身上发出来的,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我是不忍见你失掉一匹宝马才通知你的,你那匹马是罕见的名驹……」
狄腾暗笑道:「不错,你倒颇有眼力,这是一匹通灵宝马,弛正在帮我逃脱你的监视!」
当下又喃喃说道:「你已吵醒我两次,要是你希望明早得到一份武学秘谱,就不要再吵醒我!」
藏头鬼果然不敢再开口说话。
而这时,红衫客已然走到乱石堆的后面,狄腾松手落地,蹲入岩石下,低声道:「红衫客,你要不要解溲?」
红衫客似是听不懂,站着未动。
狄腾挥挥手道:「那就回到洞穴那边去吧!」
红衫客听懂了,转回洞穴外面,又复蹲卧下去。
狄腾十分高兴,静伏了一会,听不见藏头鬼再开口,于是轻轻扭动身子,向峡谷外匍匐前进。
谷地上乱石偏布,嵯峨如林,他蛇行于乱石下,终于逃过了藏头鬼的一对眼睛!
爬出数十丈远,采头窥视,探见藏头鬼仍端坐于岩磴上,显然不知自己已金蝉脱壳,心中甚喜,当即弯身向对面谷壁疾行过去。
他决定爬上谷壁顶端,绕到后面山脊,找寻关禁衞莲云的那个洞穴的后路。
他选定的这一段谷壁,上面长着许多草木,故很容易攀登,不消盏茶工夫,业已登上谷壁顶端。
纵目望去,山脊上树木葱葱,绵延不尽,根本看不出那洞穴的另一出口是何处。
不过,他断定那洞穴果眞另有出口,一定就在近处,故满怀信心的朝山脊下方纵去。
纵到山麓,他开始一段一段向前搜索,大约走了百步左右,果然找到一座山洞了!
这座山洞形势异常隐僻,洞口爬满葛藤,如帘深垂,如非有心人,是很难发现的。
狄腾小心翼翼的撩开葛藤,但洞中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他侧耳凝听了一阵,听不出一点声息,心想这山洞距峡谷那边少说也有五十丈长,如果封梦麟和衞莲云是在靠近峡谷那边的洞道上,自然无法听到他们的声息,当下轻轻撒出长剑,弯身钻入。
他用剑采路,提轻脚步,贴着洞壁一步一步走入,洞道颇为曲折,估计已走入二十丈深,仍听不到一点声响。
「唔,是了,封梦麟和衞莲云可能已经睡着了,是以才没发出一点声响——咦!怎么没有路了?」
他刚在这样想的时候,长剑忽然触着一面洞壁,他上前伸手摸了摸,才发觉是几颗巨石堵在洞道上,心中大诧,忖道:「奇怪,这山洞若是他们藏身的那个山洞,那他们何以自己把退路堵死?莫非我找错了?」
思忖一闪,他立刻取出火熠子,划亮一照,但见堵住洞道的竟是四颗重在五百斤以上巨石,三颗摆在下面,一颗压在中间,刚好把整个洞道堵死!
再仔细一看,四颗巨石的颜色与洞道颜色并不一样,分明是才搬堵不久的。
狄腾连忙熄了火熠子,因为他已知道没有找错,对方所以搬入四颗巨石堵死洞道,是在防备敌人由后攻入而设的,至于他们要撤退时,只须把上面的一颗巨石推下就行了。
他轻轻把长剑搁在一边,然后登上一颗巨石,伸手双手抱起上面的那颗巨石,轻轻放落洞道上。
擧目一望,那一头洞道仍是漆黑如墨!
他拿起长剑,翻过三颗巨石,复向洞中走去,他步步小心,不敢弄出一点声音,因为他知道距离峡谷那边已经不远了。
果然,行入约莫十五丈,前面洞道已现出一片黯淡的灯光!
他估计距离封梦麟和衞莲云置身之处已很近,故行动更加小心谨愼,一步一步慢慢向前移去。
又行入八九丈,眼前出现了一间宽广的洞窟!
洞窟中点燃着一盏油灯,明亮如画,云中龙封梦麟倚坐于一座石笋下,正在瞑目假寐,在他对面丈五处,躺着衞莲云,她的双手被反绑着,侧卧于洞壁下,似已睡着。
狄腾正在盘算要采取何种行动时,忽听藏头鬼在洞口喊道:「梦麟!」
封梦麟霍然而起,答道:「来了。」
快步走了出去。
只听藏头鬼低声道:「你悄悄下去,过去看一看。」
封梦麟问道:「看甚么?」
藏头鬼道:「你看,那小子一直躺在那洞穴中,始终没动一下……」
封梦麟道:「他大槪睡着了。」
藏头鬼道:「不,在这种情形下,他不可能睡得着,但是他动都没动一下,我看情形有异,你过去看一下吧!」
「好的。」
「要是他果眞在睡觉,那就别吵醒他,那小子有一股牛脾气,惹恼了他,对咱们无好处。」
「是的。」
师徒俩交谈至此,一切复归沉静,大约封梦麟已跳下谷地去了。
狄腾一看机不可失,立即弯身疾行到衞莲云身前,因不知她是否被点了哑穴,怕她惊醒时失声叫起来,乃伸手往她嘴上掩去。
衞莲云嘴被掩住,立时惊醒,但她一看眼前站的是狄腾,脸上登时现出一片惊喜之色。
狄腾示意不可出声,才松开掩着她嘴上的手,然后迅速将她揽起,退入洞道中。
他退入洞道中,随即用剑割断她手上的绳子,传音问道:「衞姑娘此刻能够行动么?」
衞莲云点了点头。
狄腾便将她放下,又传音道:「那么,姑娘快退入洞中,我去对付那藏头鬼!」
语毕,转身欲行。
衞莲云伸手拉住他,向他附耳低语道:「小心一点,那藏头鬼身手很高呢!」
狄腾点点头,擧步走去。
经过洞窟,视线瞥处,已然看见那个盘膝坐在洞口的藏头鬼!
这时,狄腾和藏头鬼的距离,仅只两丈左右而已!
藏头鬼显然正在全神注视封梦麟的行动,是以浑然不觉狄腾已走到他身后。
狄腾走到他身后尺之处,才停住脚,站着不动,这时他只要悄然发出一剑,便可轻易的置藏头鬼于死命,但是他不愿这样做,他不愿由背后偸袭任何人。
就在他想先开口招呼一声,然后再出手之际,忽听谷地上的封梦麟大叫道:「师傅,不好了!」
藏头鬼浑身一震,但仍坐着不动,沉声问道:「甚么事?」
封梦麟惊叫道:「他逃啦!」
藏头鬼跳了起来,叫道:「甚么?那躺在洞穴中的不是他么?」
封梦麟道:「不是!那只是一条毡子,他用毡子包了一些东西,伪装作一个人的模样。」
藏头鬼骇然道:「他人不在洞穴中?」
封梦麟道:「不在!」
藏头鬼失声道:「那……他是怎么跑掉的?」
狄腾接口冷冷道:「金蝉脱壳!」
藏头鬼一听狄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全身陡地大大一震,条然转身屈膝,探腰拔剑——但是,他的剑才拔出几寸,一道剑光,已由他头上电闪而过。
「啊呀!」
藏头鬼怪叫一声,上身猛仰,倒纵疾起,如矢投空,掠向谷地去了。
一片黑布和一撮连着头皮的头发,隐隐由空中飘落。
那块头皮,只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大!
狄腾紧随扑出,大笑一声道:「别跑!藏头鬼,我要领敎领敎你的功夫!」
藏头鬼箭也似的投入乱石堆中,接着又由乱石堆中纵起,有如一缕黑烟,疾往谷外逸去。
狄腾跳落谷地,星目电扫,不见封梦麟的踪影,于是顿足纵起,直追藏头鬼,大叫道:「别跑呀!藏头鬼,咱们好好打一架。」
藏头鬼充耳不闻,去如鼠窜,转眼便钻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狄腾一看那树林,就知难追上去截住他,只得放弃追赶,返身搜索封梦麟。他相信封梦麟尙躱在附近的乱石堆中,当下施展绝项轻功,飞奔于乱石堆上,来回寻找起来。那知找遍了一大片乱石堆,竟不见封梦麟的一点踪迹!
咦,这小子竟也这般滑溜,莫他已先藏头鬼逃出谷地去了?或者,他又乘机进入山洞,攻击衞莲云?此念一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奔回山洞下,一纵跃上岩磴,疾奔入洞,开声喊道:「衞姑娘!衞姑娘!」
洞中,静悄悄的,没听见衞莲云回答!
他紧张起来了,顿足骂了一声「该死!」转身便向洞外冲了出去。
「我在这儿!」衞莲云的声音,忽由洞窟中的一座岩石后响了出来。
狄腾一呆,这时刹脚转回,只见衞莲云正由岩石后走出,不禁愕然道:「衞姑娘,你在那石后干甚么?」
衞莲云脸色一红,含羞带嗔地道:「你管我在干甚么?」
狄腾若有所悟面上亦是一红,窘笑道:「哦,我以为……我以为……」
卫莲云抿唇一笑道:「以为我又被刼掳了?」
狄腾道:「正是,我追那藏头鬼没追上,回头找封梦麟也镜到,以为他跑回山洞来了。」
衞莲云道:「你根本无意杀死他们两人,否则他们那能逃得掉?」
狄腾连忙否认道:「不不,那藏头鬼身手的确甚高,我追下时,他已逃出很远了。」
衞莲云道:「但是刚才你本可一剑宰了他,可是你却只伤了他一层头皮!」
狄腾笑道:「不是我剑下留情,而是他躱得太快。」
衞莲云问道:「你有没有看出他是谁?」
狄腾摇头道:「没有。」
衞莲云叹了口气道:「那天夜里他潜入堡中时,也是头罩黑布,不过他的声音听来颇熟,我好像在那里听过……」
狄腾道:「衞姑娘最近半年可曾离堡外出?」
衞莲云神色一怔道:「没有,你问这干么?」
狄腾来回踱步,含笑道:「姑娘说那藏头鬼的声音听来颇熟,但最近半年,姑娘又没有外出,所以那藏头鬼可能是……」
衞莲云变色道:「我们百剑堡之人?」
狄腾点头道:「除此而外,没有别的解释!」
卫莲云睁大眼睛,骇然道:「不可能吧!我们百剑堡中,除我爹和副堡主之外,并无一个红衣剑士练到像藏头鬼这高强的身手……」
狄腾注目问道:「姑娘一再说藏头鬼武功高强,是根据甚么?」
衞莲云道:「他掳走我的第二天,在乐山县附近遇上封梦麟,他似乎知道封梦麟和我的事,要封梦麟拜他为师,封梦麟见他刼持着我,就假说如能在二十招内打败他,便拜他为师,结果藏头鬼果然在二十招不到就将他打败。那等身手,只有你和我爹等人才办得到。」
狄腾笑道:「所谓我和令尊等人,这『等人』两字指的是谁?」
衞莲云道:「自然是副堡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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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1 22:5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一章 芳心已暗许



狄腾心头「动,但立刻想到她被掳的那一夜,皇甫坚白正与自己在客厅上奕棋,他绝不可能是藏头鬼,故不觉摇了摇头。
衞莲云道:「你摇头干么?」
狄腾道:「没什么。」
衞莲云似乎也懐疑到皇甫坚白的身上,皱了皱柳眉,自语道:「难道会是副堡主?」
狄腾道:「妳认为藏头鬼的声音很像是副堡主么?」
衞莲云沉思半晌,道:「不是很像,只是有一点点像……」
狄腾道:「副堡主是令尊的师弟,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衞莲云亦面露疑惑道:「是呀!他和我爹情同手足,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你说藏头鬼是我们百剑堡之人,那么,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
狄腾道:「那天夜里,是藏头鬼进入姑娘房中将姑娘刼走的吧?」
衞莲云道:「好像是的!」
狄腾讶然道:「怎么说『好像是的』?」
衞莲云道:「我被掳之前,好像是先中了某种迷药,甚么都不知道。后来神智淸醒时,才发觉正被藏头鬼揽着往堡外飞奔。」
狄腾道:「那时,我和副堡主还正在客厅上奕棋。」
衞莲云一呆,道:「哦,你们那时还在厅上奕棋?」
狄腾点头道:「是的!所以副堡主绝对不是藏头鬼!」
衞莲云又皱了皱眉,道:「不然,藏头鬼会是谁呢?」
狄腾道:「也许藏头鬼并非堡中人,虽然我也觉得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熟……」
卫莲云忽然眼睛一亮,急道;「会不会是『左手怪剑机肇元』?」
狄腾摇摇头道:「不是,藏头鬼的剑挂在左边腰上,不是挂在右边腰上,而且他刚才返身拔剑时,用的是右手而非左手。」
衞莲云道:「如果他是机肇元,他自然要故意用右手掩饰其本来面目。」
狄腾道:「你的话虽不错,但一个使惯左手的人,在紧急赛中,他一定不会想到去用右手的。」
卫莲云似是想得恼躁,一跺足道:「算了,咱们回去吧!」
狄腾忙道:「不,等天亮再下去不迟。」
衞莲云道:「为甚么?」
狄腾席地坐下,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们可能尙埋伏在峡谷中。」
衞莲云嘟嘟嘴道:「你还怕他们不成?」
狄腾笑了笑,道:「我不怕,但妳却非封梦麟之敌!」
衞莲云轻哼一声道:「谁说的,那天在峨嵋山中,我是因心中太气愤,一开始,就失去冷静,所以才败给他的。其实眞要打的话,哼!」娇躯一扭,赌气似的坐了下去。
狄腾笑道:「妳肚子俄不饿?」
衞莲云道:「不饿!」
狄腾道:「令尊已发出百剑令缉捕封梦麟,他遅早难逃一死,妳不必太着恼。」
卫莲云道:「我爹有没有出来找?」
狄腾道:「有的!便是跟踪我出来的,但四天前回堡去了。」
衞莲云诧异道:「我爹在跟踪你?」
狄腾笑道:「令尊以为我是个可疑人物,并认定妳之,被掳,是我和某一人合谋的。因此暗中尾随我……」当下,就将在入谷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衞莲云赧然道:「我爹怀疑你,也并非毫无道理。」
狄腾道:「是啊,所以我并不生气,不过,等把妳护送回堡后,我还是离开的好。」
衞莲云脸色一变道:「你要离开我们?」
狄腾点头道:「是的。」
衞莲云道:「这是说,你还在生我爹的气?」
狄腾摇头道:「没有。」
衞莲云道:「那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狄腾道:「我怕堡中有些兄弟不明真相,以为是我破坏了妳和封梦麟的姻缘……」
衞莲云道:「就算是你有意破坏的,但我仍要感谢你,因为他去玩妓女是事实!」
狄腾笑了笑,,道:「话虽说得不错,但在我总觉得——」
衞莲云截口道:「你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不必顾虑人家怎么说!」
狄腾听到了「问心无愧」四个字,不禁脸红起来。
衞莲云道:「你若决定离开百剑堡,现在就离开。」
狄腾发窘道:「别生气,衞姑娘。」
衞莲云道:「我不生气,你请离去吧!」
狄腾道:「我要送妳回堡。」
衞莲云道:「我自己会回去,不要你护送!」
狄腾道:「藏头鬼和封梦麟可能尙潜伏于附近,我岂能一走了之?」
衞莲云道:「这事与你无关,我若再落入他们手中,那是我命该如此!」
说到此处,忽然流下泪来了。
狄腾忙道:「别哭,别哭,我答应妳不离开就是了。」
衞莲云背转身去,哽咽道:「我不要人家施舍,你去吧!」
狄腾沉默良久,轻叹道:「妳如果要我永远留在百剑堡,我可以答应。但是我这个人命带八煞,会叫人倒霉。万一有一天发生了甚么事,妳可别后悔!」
衞莲云哭嘴:「甚么命带八煞?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狄腾沉声道:「我是说,我也许会危害到妳的父母……」
衞莲云猛然掉头望他,问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狄腾道:「没有甚么特别意思,我只觉得我这人是晦星转世的,倚篱篱倒,靠墙墙塌……」
衞莲云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为甚么会有这个感觉?」
狄腾耸耸肩道:「事实是如此,譬如我进入百剣堡后,百剑堡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先是机肇元入堡挑衅,后是出现了藏头鬼……」
衞莲云道:「但是你击退了机肇元,又从藏头鬼手里把我救回来!」
狄腾缓缓道:「总比不发生的好。」
卫莲云道:「自从你入堡后,我曾暗中观察你,觉得你似乎满怀心事,老是郁郁不乐。你能告诉我是为甚么吗?」
狄腾摇摇头道:「我没有甚么心事。」
衞莲云注目问道:「你是否遭遇过甚么悲惨之事?」
狄腾笑笑道:「没有呀!」
衞莲云道:「果眞没有,那么你应是个很快乐的人,你年纪轻轻就练成了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将来天下第一非你莫属。你应该是快乐的,可是你却不快乐!」说到这里,忽然想到甚么,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狄腾一呆道:「妳知道甚么?」
衞莲云低首羞涩地道:「你可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后来那位姑娘变了心,不理你了?」
狄腾失笑道:「不,没有这回事!」
衞莲云羞笑道:「你别骗我!」
狄腾道:「不骗妳。」
衞莲云道:「要不,你为甚么不快乐?」
狄腾笑道:「妳如认为我不快乐,那大槪是我天生就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吧!」
衞莲云白他一眼道:「瞎说!那有天生就不快乐的人?」
狄腾道:「有的,譬如一个婴孩呱呱落地之后,父母就先后去世,然后那孩子就在贫穷和得不到温暖中过日子,妳想他长大后会是个活泼快乐的人么?」
衞莲云想起他说过的身世,心知他说的是他自己,不禁油然大生同情,噙着泪道:「你小时候是很苦,但现在你总算出人头地了,你应该找寻快乐,不要再想起过去的一切。」
狄腾笑了笑,转头望望洞外,说道:「天快亮了,妳何不歇一歇?」
衞莲云道:「不,我睡不着,咱们再来聊聊,你……你有没有心上人?」
狄腾道:「没有啊!」
衞莲云羞答答地又说道:「你……你不想成家立室么?」
狄腾道:「男大当婚,谁不想呢?可是,像我这个样子,有哪家姑娘会喜欢我?」
衞莲云笑道:「你说反了,只怕是你眼高于顶,看不起别人之故。」
狄腾笑道:「不,不……」
衞莲云笑道:「等回到堡中,我叫我爹皆你找一个姑娘!」
狄腾摇头道:「不,婚姻之事,最好听其自然,不能急就章。」
衞莲云低首默然半晌,又抬头笑道:「告诉我,你心目中的妻子,是甚么样子的姑娘?」
狄腾道:「我没有想过。」
衞莲云道:「你现在就想嘛!」
狄腾道:「我不知道……」
衞莲云道:「你用心想想看!」
狄腾吸了一口气,抬目凝注她,含笑道:「假如,有一天我能娶到像妳衞姑娘一样的妻子,就心满意足了。」
衞莲云脸红了,羞笑道:「哼,我爹常说我娇生惯养,性子烈,爱发脾气,我可不是一个好姑娘呀!」
狄腾笑道:「爱发脾气的姑娘最可爱了,一发娇嗔,碎接花打人。」
衞莲云瞪他一眼,嗔笑道:「好啊!瞧你老老实实,不想也是满嘴的油腔滑调!」
狄腾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心中却是苦苦的,因为他感到和她臣愈接近了!傀儡主人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不久,天已大白,狄腾起身说道:「走,咱们出谷去吧!」
两人跃落谷地上,狄腾走去对面谷壁下收拾了毡子,牵马交给衞莲云,笑道:「这匹马,确是通灵神驹,昨夜若不是弛帮助,我还是无法救出妳来呢!」
衞莲云笑道:「从现在起,牠是你的了。」
狄腾摇头道:「不,我骑马的机会不多,妳留着自己使用吧。」
衞莲云道:「你当眞不要?」
狄腾道:「是的,我不需要。」
衞莲云道:「那么,就放抛去自生自灭,咱们走吧!」说毕,放下马索,姗姗走去。
狄腾神色一楞,拾起马索,叫道:「等一等,妳竟不要这匹马么?」
衞莲云道:「我说要给你,那就是你的,你若不要,那就是无主之马了。」
狄腾大感啼笑皆非,忙道:「好!好!我要,不过有个条件!」
衞莲云住足,回头含笑道:「你准是吃了藏头鬼的口水——什么条件?」
狄腾道:「由妳骑着弛回到堡中,然后牠才是我的。」
衞莲云道:「我骑马,你步行?」
狄腾道:「我可以在路上另买一匹。」
衞莲云点点头,转回一跃上马,徐徐向谷外驰去。
狄腾怕藏头鬼和封梦麟尙不死心,故越前为她开路,尽量避开高大的乱石堆,小心翼翼的前进。
绕过一片乱石,衞莲云忽然指着一颗圆石道:「看!那是什么?」
狄腾摆头捜望过去,看见那圆石上洒着几滴血,便道:「这是藏头鬼流下的血,昨夜他被我削去一层头皮,大槪流了不少的血。」
衞莲云道:「咱们循着血渍寻去,也许可以找到他们两人。」
狄腾摇头道:「藏头鬼那伤口不会到现在还在流血,现在再要循血渍找他已经太迟了。」
衞莲云道:「他说与令师有仇,不知道是眞是假?」
狄腾道:「他与人有仇,或许不会是假,但却不一定就是家师,因为,他们根本还不知道家师是谁。」
卫莲云笑道:「你也不知令师的名号,要是他说了出来,你就能断定他说的名号是令师的么?」
狄腾道:「当然不能,不过他可以说出一些特征,要是他说的一些特征与家师的特征相同,那就可以证明他的仇家就是家师不错。」
衞莲云道:「可笑的是,他想知道令师是谁,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姓名字号。」
狄腾道:「所以,也许他并没有什么仇家,他的目的只是在于家师的武功而已。」
两人边走边谈不久出了峡谷,乃一路顺着山路下山而来。
晌午时分,来到印江县城,狄腾在城中买到了一匹马,两人在城中吃了饭,随即并辔出城,取道遄返峨嵋。
一路无事,第四天午后越入蜀南地界,行经一片荒野时,却碰到了一桩莫名其妙的事!他们突然被人挡驾了!
现身挡住去路的是一胖一瘦两个武林人物,两人的年龄均在五旬左右,胖者健壮如牛,虎头环目,满面虬胡,双手握着两把大斧;瘦者一身皮包骨,獐头鼠目,颚下留着一撮山羊须背揷一对日月双刀!他们缓步由道旁的树林中走出,在道上站住,看那模样似是早已等候多时了。
狄腾和衞莲云一见之下,立时勒住坐骑,两人都以为遇上了翦径贼,不禁相视「吃吃」轻笑了起来。
那痩老者面色一沉,阴恻恻地道:「年轻人,你就是黑衣侠狄腾吧?」
狄腾一听对方叫得出自己的名号,立知不是翦径贼,不由一怔,抱拳道:「在下正是,两位前辈大名如何称呼?有何指敎?」
那瘦老者冷冷一哼,答道:「老夫两人无名无姓,只有绰号,老夫号『门丞』,身边这一位号『户尉』!」
狄腾呆了呆道:「门丞?户尉?」
门丞点头道:「对了!」
狄腾失笑道:「你们是那座庙的门神?」
门丞道:「庙名天地宫,地在金佛山!」
狄腾心头一凛,点点头道:「原来是天狗地狐的人……」
户尉环目一瞪,怒叱道:「什么天狗地狐?是天君地后!」
原来,提起「天狗地狐:」四字,武林中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妇,男的叫「天狗公孙尧」,女的叫「地狐闻人珠」,夫妇俩不仅武功惊人,而且为人凶暴狡狯,打遍黑道无敌手,是目前黑道上唯一够资格坐地分脏的两个人!由于长年坐地分脏,钱财无数,便在金佛山建了一座天地宫,自号天君地后过着酒池肉林的日子,但因夫妇俩掌管天下绿林,部属多达万人以上,故白道上的侠士,包括百剑堡主衞志涛在内,均不敢与他们正面冲突,故提起天地宫天君地后之名,较之百剑堡更能使人闻之丧胆。
而现在,狄腾在听了「天地宫」三字之后,竟肆无忌惮的直呼「天君地后」为「天狗地狐」,自然使那个「户尉」大为震怒了。
如果不是从傀儡主人学了一身盖世绝艺,他的确不敢直呼「天君地后」为「天狗地狐」,但现在他不怕了,为了想早日脱离傀儡主人的束缚,他非常希望能碰上武林高手,希望有人能击败他,所以愈是厉害人物,他愈是要惹,一见那个「户尉」怒吼,他毫无惧色,微微一笑道:「你们主人的绰号本来就叫『天狗地狐』,这有什么不对的呀?」
户尉更怒,猛的欺上一步,狞容厉声道:「好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门丞伸手拉住他,说道:「二弟稍安毋躁,等说淸楚再干不迟!」
狄腾笑道:「是呀!门神和看门狗毕竟有些差别,何必这么凶虎虎的呢!」
门丞双目一抬,寒脸冷冷道:「你们可是从梵净山下来的?」
狄腾点头道:「不错。」
门丞道:「很好,老夫俩奉天君地后之命,前来相请老弟奉献一物!」
狄腾道:「嘿!天狗地狐数十年坐地分脏,积下的财宝,只怕百辅车子也载不完,他们竟找上我这个穷措大来了!」
门丞道:「我们天君地后找上你,是你无比的荣幸!」
狄腾连连点头笑道:「是极!是极!但不知他们要我奉献何物?」
门丞冷冷一笑道:「老弟何必明知故问!」
狄腾侧头一想,笑了笑道:「敢莫是要我这颗头?」
门丞道:「我们天君地后的意思是:要是老弟肯乖乖交出那东西,愿给你千两银子为酬,否则只好把你的项上人头一起带回复命。」他语声冷酷而平静,似有十分信心能割下狄腾的头。
狄腾仍感到满头雾水,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可是要我身边这位姑娘?」
门丞道:「此事与百剑堡无关,我们天君对衞姑娘不感兴趣!」
狄腾皱眉道:「不然,你们到底是要什么东西?」
户尉大感不耐,喝道:「小子!你再装蒜,老夫一斧砍下你的狗头!」
狄腾面色一冷,慢慢下了坐骑,走上三步,道:「你来砍砍看!」
户尉眼睛一瞪,转对门丞道:「大哥那东西一定在他的身上,我看这小子太不识好歹,宰了他再取他身上的东西吧。」
门丞轻嗯一声,目注狄腾冷冷道:「给你最后一亏机会,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狄腾摇头道:「不!」
户尉登时像一只猛虎,大吼一声,疾跳而出,左手巨斧一扬,直向狄腾的咽喉削了过来。招疾力强,破空生啸,气势凌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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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1 23:3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二章 易筋经之谜



狄腾站着不动,直待户尉巨斧削到近处,才倏然一侧身,左手闪电抓出,扣住了他的手腕脉门,右手同时切出,正中他圆鼓鼓的大腹,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户尉显然做梦也没想到狄腾会有如此奇快的手脚,一时大惊失色,右斧一擧,欲劈狄腾头额,但他的斧头才擧起一半,整个人已被狄腾提起,在狄腾振臂一抛之下,有如断线风筝,直飞出一丈七、八,蓬然一响,背部撞上道旁的树身,顿时像一团棉絮,无力的瘫痪下去!
这,前后不过一眨眼之久而已!
门丞瞧得目瞪口呆,面色一阵白一阵靑,在这一刻,他所受到的惊恐,不在身受的户尉之下,他早就听到「黑衣侠狄腾」的名字,也打听出狄腾的武功程度,千眞万确的知道自己两人不论何者出手都可稳操胜券,可是现在,户尉竟在狄腾一出手之下,被打得站不起来,这不是见了鬼么?
他本是满懐必胜信心而来,这时却惊得全身发抖起来了。
狄腾笑了笑,道:「户尉不堪一击,现在该由你这个门丞出手啦!」
门丞僵立不动,满面惊骇的瞪望着狄腾,颤声道:「你……你这身功夫,就是从……易筋经上练来的?」
狄腾神色一怔道:「易筋经?」
门丞道:「难道不是?」
狄腾笑道:「你说的可是达摩祖师摩传入中原的那部易筋经?」
门丞道:「正是,它失去已达百年之久,此番你在梵净山中找到了它,是不是?」
狄腾道:「你们要我交出的东西,就是易筋经么?」
门丞点了点头,神色极是尴尬。
狄腾笑道:「你们听谁说我在焚净山中得到了易筋经的?」
门丞道:「是我们天君地后听某一位可靠人士说的。」
狄腾道:「那位可靠人士是谁?」
门丞道:「老夫没见过,不知道。」
狄腾囘对衞莲云轻声一笑,道:「一定是那个藏头鬼!」
卫莲云笑道:「好一着借刀杀人之计!」
狄腾转望门丞,拍拍自己的身上笑道:「不错,易筋经就在我身上,你来抢好了!」
门丞似是鼓不起勇气,站着未动。
狄腾道:「你不要了么?」
门丞期期艾艾道:「听这位卫姑娘的口气,好像老弟并未获得那部易筋经?」
狄腾道:「不,我确实得到了那部易筋经!」
门丞移步向户尉走去,一面说道:「老弟身手非凡,老夫俩甘拜下风,如今,我们就囘转天地宫,把今天的事情,禀报天君地后,由天君地后去处理……」
狄腾笑道:「你们刚才凶了我一阵,现在就这样要走了?」
门丞默然不语,俯身去扶户尉,打算厚着脸皮走路。
狄腾一扳脸色,冷然道:「等一下!」
门丞浑身微微一震,放下户尉,挺直身子道:「老弟虽然武功惊人,但是我们天地宫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你还想恋样?」
狄腾见他色厉内荏,心中甚觉好笑,当下仍冷冰冰地道:「装三声狗叫,我就让你们走路!」
门丞面色一变,情知无法善了,立即双手一翻,拔出背上的日月双刀,道:「谁得装狗叫,还得在招式上见分晓!」
狄腾迎上一步笑道:「有道理,你发招吧!」
门丞怒道:「你为何不拔剑?」
狄腾道:「像你这种看门狗者流,还不配和我在兵器上过招!」
门丞虽是心生畏惧,至此亦按捺不住,勃然厉吼一声,抢步欺出,挥刀便劈!
「呼!呼!」两声,一刀由右而左,斜劈狄腾左肩,一刀由左而右,横截狄腾腰部。
狄腾后退一大步,让过他的双刀,在他双刀刚刚挥过的一刹那,一闪而上,乘隙一掌向他胸口拍去。
这一掌,招式并无一点奇特之处,门丞也瞧得淸淸楚楚,可是他就是避不过,胸口「砰!」然一响,就拍个正着!
门丞仰身倒下,翻了一个跟斗。
狄腾乘势跳上前,一脚踩上他的小腹,冷笑道:「你装不装狗叫?」
门丞面如土色,躺在地上不敢动。
狄腾冷冷道:「你若不装狗叫,我就把你踩出油来!」
一面说,一面运力踩下。
门丞的头额登时沁出汗珠来,杀猪般的叫道:「我叫!我叫!」
狄腾把脚略略收住,道:「那就快叫!」
门丞果然张口「汪!汪!汪!」叫了三声,一张脸红得像猪肝!
狄腾转向树下的户尉道:「你叫不叫?」
户尉不敢违抗,也吠了三声。
狄腾这才缩囘踩在门丞小腹上的脚,退后两步,说道:「回去告诉天狗地狐,易筋经的确在我这儿,他们想要的话,就亲自来找我!」
门丞不敢吭气,爬起身来,把日月双刀揷囘背上一,走去扶起户尉,犹如两个醉汉,跌跌冲冲望东走去。
狄腾大声叫道:「还有,再告天狗地狐,我在百剑堡作客,他们可以随时去找我,但不许率众犯堡!」
门丞户尉默不作声,狼狈而去。
衞莲云笑道:「这两个老家伙好没志气!」
狄腾一跃上马,笑道:「看门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没志气的。」说着,拍马前驰。
衞莲云道:「这两个人,我也曾听人说过,据说各地山寨的寨主前去金佛山晋见天狗地狐时,都要先见他们两人,要是不给红包,就别想见到天狗地狐。」
狄腾道:「天狗地狐麾下高手如云,这次不知何以派出这两个饭桶。」
衞莲云道:「对你来说,这两人是饭桶,但对一般人来说,他们可是非常头痛的人物呢!」
狄腾道:「那藏头鬼大槪没有把我的情形详细说给天狗地狐听,因此天狗地狐才只派这两人。」
衞莲云道:「你为甚么要说那部易筋经在你这儿?」
狄腾道:「我若说没有,他们也不会相信。」
衞莲云道:「但这样一来,天狗地狐一定不肯放过你了。」
狄腾道:「应该说我不肯放过他们才对。」
衞莲云道:「天狗公孙尧凶残暴戾,地狐闻人珠鬼计多端,他们夫妇联起手来,连我爹都无法取胜,你可不要太轻敌!」
狄腾笑笑道:「对付我,他们不会想到要联手的。」
衞莲云道:「单打独斗,你也不能太大意,据说他们夫妇的武功并不比我爹差多少哩。」
狄腾道:「我知道。」
衞莲云道:「不过,你若有能力杀死他们,那就不必留情,他们夫妇心黑手辣,无恶不作,早就死有余辜了。」
狄腾道:「妳等着瞧好了。」
衞莲云道:「那藏头鬼一定不止向天狗地狐散播谣言,今后咱们可得小心一点。」
狄腾道:「那易筋经乃是少林之物,我只怕少林和尙信以昆眞,也来向我索取,其他人我不怕,来得愈多愈好。」
衞莲云道:「少林和尙很敬重我爹,万一他们来了,有我爹出面解释,大槪不——」
她刚说到这个「不」字,就陡地住口,同时急忙勒停坐骑。
原来,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晃,赫然已有一位和尙出现于对面道上。
这个和尙,年约四十,方面大耳,身材大,袒胸露腹,脸带笑容,胸前挂莉一个大木鱼,模样儿很像笑弥勒!
不错,这个和尙正是出身少林,名满武林的侠倌笑弥勒。
狄腾面色微变,连忙下马施礼道:「原来是弥勒大师驾到,可还认得小可么?」
笑弥勒笑嘻嘻道:「怎么不认得,和尙今天正是来找你的呀!」
狄腾道:「但愿不是为易筋经而来的。」
笑弥勒道:「正是为易筋经而来的!」
狄腾道:「大师也相信谣言?」
笑弥勒道:「事出总有因!」
狄腾道:「对了,原因便是有一个蒙面人劫掳这位卫姑娘去梵净山,小可设法将这位卫姑娘救出,还伤了那蒙面人一层头皮,他大槪怨恨难消,因此到处造谣,说我狄腾得到了那部易筋经。」
笑弥勒似未听入耳,笑瞇瞇道:「狄施主,咱们那次在五台山飮酒,距今有多久了?」
狄腾不知对方问此何意,怔了怔道:「好像快两年了吧?」
笑弥勒一点头道:「不错,就算两年好了,两年之前,你虽已在江湖上成名,但你那时的身手,顶多只及百剑堡的一名白剑士,而时隔两年,今天你竟能出手一招便击败了天狗地狐的两个门神,你可知道你的武功精进了几倍么?」
狄腾道:「一理通,百理澈,武功亦同,只要摸到了诀窍,便可进境神速啊。」
笑弥勒道:「但是再怎样进境神速,也不会进得这么大,除非是得到了那部易筋经!」
狄腾正色道:「小可确未得到甚么易筋经,大师请勿听信谣言。」
笑弥勒道:「你已经从那部易筋经上得了不少好处,往后的日子受用无穷,何不发发菩萨心肠,把它还给我们?」
狄腾见他一味认定自己得了易筋经,心中大是不快,道:「刚才小可击败门丞户尉,大师都看见了?」
笑慨勒道:「正是,看得淸清楚楚。」
狄腾道:「那么,后来小可和衞姑娘的谈话,大师想也都听见了?」笑弥勒又点头道:「不错,听得一字不漏!」
狄腾道:「既如此,大师该明白真相才对。」
笑弥勒道:「你们早知还有人在旁窥视,是以一唱一合,企图欺骗别人,这等伎俩,我和尙十分淸楚!」
狄腾叹道:「说来说去,大师是绝对不相信小可的话了?」
笑弥勒道:「狄施主为前途计,最好还是把它还给我们少林的好!」
狄腾说道:「小可交不出易筋经,大师欲待如何?」
笑弥勒取下挂在胸前的木鱼一,往地上一抛,双手抓住接连木鱼的一条铁链,笑道:「狄施主把一部易筋经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真叫和尚想不透!」
那木鱼落地时,发出「轰!」的一响,陷地数丈深,敢情竟是一只用精钢打造的木鱼,其重约在八十斤以上!
狄腾道:「小可不欲与大师动争!」
笑弥勒道:「那除非你交出那部易筋经!」
狄腾道:「小可起个誓吧,要是小可得到了那部易筋经,有如此树!」
话声中,身形一晃,横飘寻丈,一掌向道旁的一株枫树切去。
那株枫树,树身有人腰之大,但在他一切之下,登时「晚嚓!」一声,断折倒下!
笑弥勒是靠一身登峯造极的外家功夫而成名的,这时一见狄腾一掌断树,自觉无力办到,不禁面色一变,干笑道:「好掌力!怪不得不把我和尙放在眼里了!」
狄腾道:「大师还是不相信么?」
笑弥勒冷冷道:「和尚只是相信施主的身手比我高!」
语毕,提起木鱼往颈上一挂,大步而去。
狄腾轻轻一叹,走回登上坐骑,默默无言催骑前进。
衞莲云一抖马索,跟在他身边,说道:「他看来还不相信,这囘麻烦可多了。」
狄腾道:「不妨,我总有一天会擒到那藏头鬼的,只要擒到造谣者,就不必我去解释了。」
衞莲云叹道:「谁知他人在那里呢?」
狄腾道:「也许他还会来。」
衞莲云道:「少林掌敎不似笑弥勒之粗鲁,也许他肯相信你的话。」
狄腾笑笑语。
这天入夜时,两人在合江县城歇下,在客栈中吃过晚膳后,便各自囘房安息。
狄腾由于日间之事,心中有了警惕,故睡到半夜后,便不敢再睡,起身在床上打坐。
静坐约莫半个更次,果然有情况来了!
只听一声「拍!」的轻响,由屋上传下来,听声音,似是有夜行人来到屋上,不愼踩哼瓦片!
狄腾立时悄然下床,轻轻打开房门,一闪而出,再一个仰纵,快速的跃登屋顶。
但是,星目电扫之下,却见屋上空荡荡的,并无一点夜行人的踪影!
他不禁吸了一口气,暗忖道:「哼!我可没有听错,来人好快的身手……」
又搜望片刻,不见有异,只得跳落地,走去衞莲云的房门口,擧手轻轻敲了三下。
他怕衞莲云睡得太熟,易为敌人所乘,,故打算喊醒她,嘱她警戒。
那知,门声响过,却听不见衞莲云囘答!
他眉头一皱,面露苦笑,忖道:「这位衞姑娘,敢情十分好睡,否则上次也不会落入藏头鬼之手了。」
忖毕,又擧手敲门,同时开声喊道:「衞姑娘,妳醒醒!」
房中的衞莲云仍未醒来!
这不是练武人所应有的现象!
他突然感到不妙,连忙用力一推房门,不料房门竟未闩着,被他用力一推之下,砰然而开!
这使他更是大吃一惊,疾跳而入,沉声道:「衞姑娘!卫姑娘!」
房中未点燃灯火,是以一时间,看不出床上是否有人。
他等了片刻,听不见衞莲云囘答,情知有变,急忙趋至灯台前,找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起来。
灯火一亮,房中的情形,就一目了然了。
衞莲云果然又失踪了!
床上被褥翻开,但无挣扎之象,显然又是在睡梦中被人掳走的!
狄腾又惊又怒,跺脚骂道:「好贼子!眞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转身正欲冲出,忽地神色一呆,擧步走近房门,撕下一张字柬。
这张字柬,是早就贴在房门内面的!
他拿近灯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下十二个墨字:「请带易筋经到城外坟场换人。」
哦,原来掳去衞莲云的人,并非藏头鬼,而是另有其人!
他是谁?
门丞户尉?
不,他们已无此胆量。
莫非是笑弥勒?
但,他是名门正派的少林和尙,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哼,必是另一个尙未露面的黑道人物!
狄腾想到这里,随即转囘自己房中,穿上外衣,措起包袱,留下一些银子,匆匆离开客栈。
日间,他和衞莲云由东城门入城之前,曾在途中看到一座坟场,心知留柬者所指的坟场,即是东城门外那一座,故出了客栈,一路往东城门奔来。
转瞬奔临城下,见城门尙闭,乃翻墙而过,复向前奔。
不久,坟场到了。
他奔入坟场,登上一座高大的坟墓上,扬声道:「在下狄腾,已遵嘱而至,朋友即请现身!」
夜半的坟场,情景是恐怖的,但他艺高胆大,高高站在坟上,毫无畏惧。半晌之后,但是四条黑影由四面的坟墓后冒起,有如鬼魅般的飘飞了过来!
狄腾一看一下来了四个,而且瞧身法均属一流高手,不由心头微懔,暗忖道:「竟有这么多人,这可不大容易对付……」
方思忖间,来的四人,业已欺到近处!
敢情,竟是四个蒙面人!
狄腾知道他们所以要蒙面的原因,不由冷笑道:「嘿,武林中藏头露尾的人可眞不少!」
那四个蒙面人不理他的讽刺,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开口冷冷道:「东西滞来了没有?」
狄腾点头道:「带来了!」
那蒙面人道:「那就请交出来!」
狄腾道:「我先要见见衞姑娘。」
那蒙面人道:「她很好,你交出东西,我们立刻释放她囘去。」
狄腾道:「不,我一定要先确定衞姑娘没有受到伤害,才能交出东西!」
那蒙面人道:「你放心,我们现在没有伤她的理由。」
狄腾坚决地道:「不先见到她,我决不交出东西!」
那蒙面人似是感到为难,沉吟有顷,方道:「她不在这附近,我们打算得了东西之后,就囘去释放她」
狄腾一听衞莲云不在附近,立时有了决定,问道:「你们还有同伴么?」
那蒙面人点头道:「不错!」
狄腾微笑道:「你们应该把衞姑娘带到这里来才对……」
那蒙面人诡笑道:「我们认为把她藏在另一个地方比较安全!」
狄腾哈哈笑道:「不,如果你们将她带来,我投鼠忌器,只好把易筋经交出,但是现在,既然她不在这附近,我就可不必顾忌什么了!」
话声一落,蓦地身形一动,闪电般欺了过去。
那蒙面人似未料到狄腾胆敢动手,心中一惊,急忙顿足暴退,同时右腕上翻,欲拔剑应战。
但是,他才把剑拔出一半,身子尙在后退之际,一道耀眼剑光,已由他腰上横闪过去。
剑光一闪而没,而那蒙面人像似并未中剑,身子继续往后飞退,又退出五,六尺后,双脚才踏落地上。
脚一落地,才见他的身子突然一折为二,上身前倾,下身后倒,鲜血登时由断腰上喷射出来!
那另外的三个蒙面人,背上也都斜揷长剑,但是他们出道至今,显然未曾见过如此奇快的剑法,一看同伴竟在一瞬间被斩成两截,一时都惊得呆住了。
而就在那蒙面人身子断折倒落地上时,狄腾已然欺到站在身左的那个蒙面人跟前!
那蒙面人大吃一惊,来不及拔剑,百忙中右脚猛抬,大喝一声,向狄腾的腹部踢去。
这一脚,虽是仓卒而发,但力道亦极之强猛!
然而,狄腾的剑,仍然比他快了一步,一式风扫落叶处,一声悽厉惨叫,已自他嘴里发了出来。
他的脸部,被狄腾的长剑劈去半边!
剩下的两个蒙面人一见狄腾勇不可当,擧手投足之间就杀了两个同伴,不禁心胆俱裂,那敢上前动手,一声扯活,双双抹头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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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2 21: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三章 武林二老怪



狄腾早就料到他们会逃,故于一劎劈杀第二个蒙面人之后,顺势一旋身,大喝一声「看剑!」手中长剑陡然猛掷而出。
长剑去势之疾,无以伦比!
原来站在他身右的第三名蒙面人,就在他身上纵起的一刹那,已被狄腾掷出的长剑刺中,长剑,由他背心刺入,由前胸穿出,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踉跄奔出数步,就仆于一座坟头上,登时气绝,死了!
而狄腾掷出长剑之后,身形毫不停顿,又一个旋身,双臂一张,腾空飞起,迅疾追向那第四名蒙面人。
只两次起落,已追近对方身后寻丈之处!
他冷冷道:「若想活命,就给我乖乖站住!」
那第四名蒙面人掉头一看狄腾已追到自己身后,不由双腿发软,果然不敢再逃,转身跪下,浑身发抖,颤声道:「狄……狄少侠请……请你手下留情……」
狄腾住足道:「先揭下面巾!」
那蒙面人忙的伸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模様丑恶,而这时已吓成惨白的面孔,然后磕头不已。
狄腾注视着他的面孔道:「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吧?」
那蒙而人口吃着道:「是,是,那是前年中秋前夕,在……在关洛道上……」
狄腾恍然道:「对了,你是关西五丑中的老么,叫什么黑……」
那蒙面人道:「是的,我叫『黑豹齐发』。」
狄腾道:「那三个都是你们兄弟?」
黑豹齐发道:「正是,他们是我二哥,三哥,四哥……」
狄腾道:「你们大哥『恶雷神齐杰』呢?」
黑豹齐发道:「他……他带着衞姑娘在城中城隍庙中等候。」
狄腾又问道:「你们听谁说我得了一部易筋经的?」
黑豹齐发道:「听云中龙封梦麟说的,他说你得了一部易筋经,要献给百剑堡主……」
狄腾问道:「你们在甚么地方见到那云中龙封梦麟?」
黑豹齐发道:「在梵净山南方百里外的铜仁县城。」
狄腾又问道:「甚么时候?」
黑豹齐发道:「有五、六天了。」
狄腾冷笑道:「为了一部甚么捞什子的易筋经,你们居然敢动手携走衞姑娘,你们的胆子可眞不小阿!」
黑豹齐发连连磕头道:「我们原来是不敢的,只因看见狄少侠武功惊人,忖度明抢不易得手,因此……因此……」
狄腾道:「如今你觉得易筋经可贵还是你们兄弟的性命可贵?」
黑豹齐发含泪道:「自然是性命可贵。」
狄腾道:「那好,你就在这坟场上躺一会,我要囘城去城隍庙中看看,要是衞姑娘眞在那儿,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也别想活了!」
说到此处,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接着骈指向他麻穴点落。
黑豹齐发闷哼一声,浑身顿时僵了。
狄腾顺手将他推倒,转身走去抽囘长剑,抹去血渍,放闻鞘中,立时腾身而起朝合江县城奔囘。
不消顿饭工夫,已囘到城中。
此时,约是四更时分,天上明月已失,城中一片黑暗沉静,街上不见一个人影,连卖夜食的也似囘家去了。
他不知城隍庙在城中的何处,只得四处乱撞,结果运气不坏,未几就找到了城隍庙。
这座城隍庙,座落在城的中央,年代已久,外表甚是破旧,但香火不断,庙中仍有灯火亮着。
狄腾不敢明着冲入,悄然绕庙窥视一遍,发现全庙只有神案下的供桌一处可以躲人,忖度「恶雷神齐杰」必是带着衞莲云躲在供案下,当即提轻脚步,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他一步一步走到供案前,轻轻伸手扳住供案,然后陡地用力将供案扳翻。
「乒乓!」一响,桌倒人现,果见桌下蹲着一个人!
这人,正是关西五丑老大,恶雷神齐杰!
但是,这时的恶雷神齐杰,在供案翻倒之后,他的身子随之而倒,一缕血丝,由嘴里流了出来。
他已经死了!
狄腾本待一掌抓出,但一看到恶雷神齐杰的情形,不禁骇然一震,失声叫了起来。
悪雷神齐杰竟然神秘的暴毙了!
这显然是有人捷足先登,赶来城隍庙打死了他,抢走了衞莲云!
狄腾一念至此,伸手摸摸齐杰的尸体,发觉尸体仍有余温,心知凶手还没离开太久,急忙返身冲出,飞登庙顶,纵目四瞩。
可是,目力所及,什么也没发觉!
他又跳囘庙中,四下仔细搜索一番,看不见凶手留下只字,心中顿时忧急如焚。
他想到,那杀死齐杰抢走衞莲云之人,如是为易筋经而来的,一定会留下文字,约自己到某地去以经换人,但是现在这一个却未留下文字,这表示那人意不在易筋经,而在衞莲云!
换言之,那人不是藏头鬼,便是封梦麟!
果不幸而猜中,那么衞莲云的下场,将是难以想像的,因为封梦麟曾经说过「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叫旁人得到」一语,他这囘一定会大发兽行,蹂蹒衞莲云……他愈想愈怕,猛可纵身疾出,望北疾追。
他所以选定北方追赶,理由是其余三个方向都不是那人应该逃的方向,东方,必经梵净山,那人应顾虑到眼下可能有许多企图抢夺易筋经的武林人正从梵净山赶来,南方,是他狄腾刚跑到城的路线,那人自不敢冒与他碰头之险,至于西方,是去峨嵋山的百剑堡,那人更是不会去「自投罗网」了,他认定那人劫持衞莲云后,逃向北方的成分居多。
他倾出全力向前疾追,快逾流星,转眼出了合江县城,顺着官道直追而下。
一口气追了三十多里路,却无任何发现,而这时天已快亮了。
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废然在道旁一株树下坐落,叹息不已。
怎么办?
要是不能救囘衞莲云,自己那还有脸返囘百剑堡?
卫莲云若不幸惨死于封梦麟之手,自己自然可以解脱困境,但这对自己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傀儡主人命令自己与她结婚,自然有他的用意,假如她死了,傀儡主人就肯歇手么?
不,他一定会另起炉灶,重新计划,然后再命令自己去进行某一件工作,而那件工作,只怕比和卫莲云结为夫妇更为难办……
「游兄,我就在此等候你路上可要小心啊!」
「哈,别担心,即使碰上了,他又能把老夫怎么样?」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听一片人语声,由身后的一座土坡上响了过来。
掉头一看,只见数十丈外的土坡上,正有一条人影疾奔而下!
那人,年在六旬以上,身穿靑衣,手握一支蛇头柺,身手异常轻灵,掠下土坡后,即朝合江县城奔去。
狄腾一看到靑衣老人的面貌,心头怦然一跳,惊忖道:「噫,他不是『蛇翁游大海』么?」
蛇翁游大海,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一身武功诡谲莫测,而且善养各种毒蛇,人到那儿,就把毒蛇带到那儿,遇上劲敌,便指挥毒蛇攻人,是武林中人见人怕鬼见鬼惊的魔头!
他,为何突然在此出现?
与他在一起的那一个,是何许人?
他独自往合江县奔去,意欲何为?
这一连串的问题钻入狄腾的脑中后,他自然而然的推想到蛇翁游大海和另外那人极可能便是杀死恶雷神齐杰抢走衞莲云之人,因之登时精神一振,看看蛇翁游大海已然远去不见,当即悄悄起身,绕了一段路,然后往坡上潜行上去。
土坡上,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他登上土坡,进入竹林,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了数丈,蓦闻四下响起一片「丝丝」之声,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有十几条毒蛇向自己飞窜过来!
是毒性极强的赤尾蛇!
狄腾吃了一惊,已知刚才离开土坡的那人正是蛇翁游大海不错,当即纵身跳上竹梢,避开了毒蛇的袭击,施展上乘轻功,继续向前走去。
敢情蛇翁游大海已在土坡上布下了蛇阵,愈往前走,毒蛇愈多,在竹林下往来穿梭游窜,单是眼睛看到的,已不下百条之多。
其中有几条是百步蛇,似经特别训练,看见狄腾走在竹梢上,竟追随不舍,昂首飞吐舌尖,跃跃欲噬人!
狄腾赶忙抽出宝剑防备着,又走了数丈远,忽听前面竹林中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尖叫声:「老贼头,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听声音,果然是衞莲云!
狄腾一听大喜,暗叫道:「谢天谢地,终于被我找到了,但不知那老厥头是何许人……」
思忖间,只听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道:「别叫,不论妳怎么说,老夫都不肯相信。」
又听衞莲云哼了一声道:「告诉你,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等下他来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那老人嘿嘿笑道:「他武功确实很高,不过,要是他拒绝交出那部易筋经,今天死的是他,不是我们!」
衞莲云冷笑道:「你以为和游老贼联手就能杀死他?哼,别做梦了!」
那老人笑道:「就算不能,但我们还有一样武器,嘿嘿……」
「什么武器?」
「千蛇阵!」
「嘎……」
「蛇翁已在这土坡上布下千蛇阵,等下狄腾那小子一入阵中,要是他不肯交出易筋经,蛇翁的魔笛一吹,任他有通天本领,也将化为一堆白骨!」
「……」
衞莲云似是被唬住了,没有再开口。
狄腾一听「千蛇阵」三字,亦不禁毛骨悚然,暗忖道:「幸亏蛇翁已去城中找我,否则他一发动千蛇阵,那可算是难缠……」
当下不敢迟缓,手中宝剑一挥,「唰!」的一声,劈断了几支细竹,接着一个轻纵,跃开数丈。
「什么人?」
喝声中,一条人影,已自七丈外的竹林中冲了起来。
这人,亦是年在六旬以上的老人,身着灰衣,手中亦握着一柄铁柺,唯一与蛇翁不同的是:他是一个驼背的丑八怪,而且头小嘴小,很像一只人立的乌龟!
他纵上竹梢,横相于胸前,擧目四望,固未见到人,不由神色一楞,啧啧称奇道:「怪事!怪事!难道是游兄的毒蛇在打架?」
原来,他纵上竹梢时,狄腾已潜入竹林下,是以他只看到几支竹梢在摇晃。
狄腾入林下后,立时以最快的速度,向卫莲云置身之处冲了过去。
竹林下本来潜伏着许多赤尾蛇,但因他行动极快,故没有一条蛇来得及咬他,甚至被他踩死了好几条!
而由于他行动太快,带出的声音也极大,故站在竹梢上的驼背老人也立刻发现他了,大喝一声,向他疾扑过来。
狄腾宝剑猛挥,劈倒一排细竹,倏忽之间,就冲到了衞莲云身前。
卫莲云双手被反绑着,倚坐在一丛竹下,她一见狄腾赶到,大喜过望叫道:「总敎头快救我!」
狄腾正要将她揽起,一道凌厉的劲风,业已袭临背身,当下只得暂时放弃救人,转身一剑直点而出!
「铮!」然一响,他的宝剑和驼背老人的铁相碰击上了。
驼背老人如受巨震,原是下扑的身子,登时倒飞出去。
但他身子极是灵捷,空中身子一翻,已卸去力道,轻飘飘的降落地上!
狄腾未乘势进攻,仗剑挡立于衞莲云身前,鎮静的问道:「衞姑娘,这老乌龟是谁?」
衞莲云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答道:「你说对了,他正是一只老乌龟——叫龟叟蒲同生!」
狄腾暗暗吸了一口气,目注龟叟蒲同生冷冷道:「原来你就是龟叟蒲同生,久仰了。」
龟叟蒲同生,在黑道上的地位,不在蛇翁游大海之下,也是一个凶残毒辣的人物,与蛇翁游大海有「武林二怪」之称,武林中还有一句传言是「宁遇蛇翁,不遇龟叟」,因为乌龟咬人是不放松的,而他还有这种脾性,除非武功比他高强,否则犯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人能逃得性命!
狄腾早就听到他的大名,心中暗暗庆幸,因为若非从傀儡主人学了一身绝学,遇上这等厉害魔头,要想全身而退,确是难上加难。
但现在,心怀恐惧的反是龟叟蒲同生了,他的铁柺和狄腾的宝剑相击时,他发出了七成功力,却被狄腾震退一丈开外,这是他纵横湖海一生中很少遇到的事。
他面露惊疑的瞪望着狄腾,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小子,你杀了蛇翁游大海?」
狄腾摇头道:「没有。」
龟叟蒲同生似是想不通狄腾何以能够这样快就赶到此处,故又发问道:「那么,他在那里?」
狄腾微微一笑道:「他不是去了合江县城找我么?」
龟叟恍然道:「原来你是自己找到此处的,你怎知道我们在这儿?」
狄腾笑道:「恶雷神齐杰告诉我的。」
龟叟一楞道:「噢,他还没有死?」
狄腾道:「死啦!」
龟叟又是一楞道:「你是说……」
狄腾接口道:「我在城隍庙中找到他时,他已气绝死了。」
龟叟愈听愈迷糊,道:「既是如此,他怎能告诉你我们在此?」
狄腾道:「他阴魂不散,显灵告诉我的。」
龟叟面色一变,脱口道:「胡说,老夫一生,杀人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一个会显灵!」
狄腾笑道:「这次他就显灵了,这表示你恶贯满盈,死期到矣。」
语毕,擧剑向他迫去。
龟叟立时沉步蓄式,怪声怪气的笑道:「也不知是谁的死期到了,你且看看地上这些毒蛇!牠们会把一个人活活吃光呢!」
狄腾不停的向他迫去,面含沉笑道:「这个我相信,但好在蛇翁不在这儿,没有他的魔笛,这些毒蛇是不会攻击人的!」
龟叟忽然倒纵数丈,站上竹梢,探手由懐中摸出一支竹笛,大笑道:「你瞧,这是什么东西?」
狄腾心头一栗道:「那就是蛇翁的魔笛么?」
龟叟道:「不错!」
狄腾道:「蛇嗡怎会把魔笛交给你?」
龟叟道:「他怕有其他武林人前来抢夺那丫头所以预先布下千蛇阵,同时把这魔笛交给老夫!」
说到此,横笛放唇下,准备吹奏了。
狄腾笑道:「你眞傻,这些毒蛇,那能伤得了我?」
龟叟冷笑道:「也许伤不了你,但那丫头却万难幸免!」
狄腾道:「你可知她是百剑堡主的女兄?」
龟叟道:「知道!」
狄腾道:「你凭什么竟不怕衞堡主?」
龟叟道:「老夫和蛇翁得了易筋经后,不需一年就可练成盖世绝艺,那时别说是衞志涛,就是不动翁盖公明,我们也不怕了。」
狄腾道:「但是眼下你却无法逃过衞堡主啲龙剑——你掉头瞧瞧?是谁来了!」
龟叟闻言面色大变,当眞以为衞志涛掩到自己身后,掉头后望时,同时一轮铁相往后猛扫出去。
当然,他很快就发觉上当,但这时候,狄腾巳连人带剑扑到他近前。
好个龟叟,反应亦快,一发觉身后无人,身子顺势一旋转,手中铁柺原式不变,「呼!」的一声,向狄腾横扫过来。
狄腾亦运足全力,一剑迎击上去。
又是「铮!」的一响,剑柺相碰,两人都似受到巨震,龟叟飞向右方,狄腾飞向左方,落地之后,又各自顚出数步。
盘踞地上的毒蛇受惊之下,一时分不淸敌友,同时向两人咬去。
龟叟怒骂一声,挥相打开毒蛇,随又纵身跳起,直向远处掠去。
他打算跑到较远的地方,吹奏魔笛指挥毒蛇进攻狄腾和衞莲云,因为只有远离狄腾,他才有吹奏的机会。
狄腾岂肯让他得逞,大喝一声,左脚一抬,蹈空追了过去。
他扑出之势,快如脱弓怒矢,一转眼就已追近龟叟,手中长剑一吐,直取龟叟背心!
龟叟一着逃不开,只得返身迎战,一老一少,就在竹林中打了起来。
由于林中毒蛇极多,所以两人一面对打,一面还要应付攻来的毒蛇,情况异常险恶。
打了三十多招,龟叟渐落下风,他是经验老到的人物,一看无法取胜,便不肯继续打下去,觅隙将身一纵,又飞上竹梢,急遁而去。
狄腾纵起直追,大喝道:「老乌龟,把魔笛留下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龟叟充耳不闻,起落如飞,向前疾跑。
狄腾大怒道:「好,我非宰了你这只老乌龟不可!」
正待奋力追上,忽听林下的衞莲云惊叫道:「啊哎!总敎头快来,一条毒蛇爬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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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08:3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四章 蛇毒几断魂



狄腾闻声一惊,顾不得追人,急忙转身掠囘林下,只见一条百步蛇游到衞莲云身前,正昂首吐舌,蓄势咬人,当即一个箭步跳上前,挥剑挑出。
「呼!」的一声,蛇头应声落地,蛇身登时扭作一团!
狄腾立刻将她手上的绳子割断,急问道:「他们有没有点妳穴道?」
衞莲云道:「有,那老乌龟点了我的——啊哎!小心身后!」
狄腾反手一剑挥出,又斩死了一条毒蛇,问道:「妳那一穴道受制?」
衞莲云道:「麻穴。」
狄腾挥掌在她腰上拍了一下,接着将她拉起道:「快走,那老乌龟要吹魔笛了!」
果然乌龟在吹魔笛了,笛声悠悠而起!
笛声初时柔美悦耳,但很快就转为急速,有如号筒在传他的对手……
随着笛声的高亢急响,林中的毒蛇登时一条一条昂起了头,如万马奔驰,急速游动起来。
原在衞莲云的四角蜷伏的毒蛇,也立时箭也似的疾窜而至!
狄腾宝剑猛舞,杀死了攻到的几条毒蛇,叫道:「快走!快快!」
衞莲云急得要哭,叫道:「不成!我身上血气未畅通,跑不动!」
狄腾无奈,只得伸臂一把揽住她的娇躯,顿足疾起,掠上竹梢。
但他轻功虽高,却也不能揽着一人始终飞奔于竹梢上,勉强飞出三、四丈后,就「沉」了下去。
他的身子下落,立刻就有十几条毒蛇由四面飞窜过来!
衞莲云吓得连声尖叫,闭目不敢看,她以为这囘死定了,但就在她闭上眼睛之际,耳听剑风「呼呼」两响,接着身子又被往上带起。
原来,狄腾已杀死攻到的十几条毒蛇,又揽着她再度纵上了竹梢。
可是,又冲出三、四丈后,力气已尽,又不由自主的沉工下来。
这一次,攻到的毒蛇更多,约有三十多条,有如箭雨般的,从四面八方飞罩而至!
狄腾剑舞如龙,旋身环扫,又将三十多条毒蛇一一斩杀,那知正要三度纵起时,忽觉左脚微微一痛,心中大惊,低声道:「衞姑娘,妳现在能不能自己跑?」
衞莲云道:「大槪可以了。」
狄腾立刻将她放下,再把宝剑交到她手里,擧手一指西方道:「往这边跑,再跑二十几丈后,就可脱出险境!」
衞莲云怔了怔道:「你呢?」
狄腾道:「我当然也要跑!」
衞莲云哦了一声,随即一纵而起,飞越出三丈多远,身子落入林下之后,顺手斩杀几条毒蛇,便又再度纵起,一段一段往前纵跃……
狄腾没有了负荷,便能施展轻功飞纵于竹梢上,他紧紧随在衞莲云身后飞纵着,但奔出十几丈后,已感觉出左脚渐渐发麻,愈来愈不听使唤了。
他知道若不赶快逃下土坡,封住脚上的血脉,一旦毒液侵入臓腑,自己必死无疑,当下奋起余力,向前猛縦,超越衞莲云而去。
转眼间,已然纵出竹林,到了土坡边沿,这时他的整条左脚已失去了知觉,由竹梢上跃落时,竟无法站住,一交跌倒,直向土坡下滚去。
衞莲云随后纵出竹林,一看狄腾正向土坡下滚落,大惊失色,叫道:「总敎头,你怎么啦?」
土坡并不怎样斜陡,故狄腾往下滚的速度也不太快,衞莲云一边叫一边疾奔而下,就在距离地面约一丈左右之处,赶上了狄腾,拉住了他的身子。
狄腾滚得灰头土脸,但他神智仍极淸醒,当下纵声急道:「我左脚被毒蛇咬了一口,妳快封住我脚上各路血脉,快!」
衞莲云骈指疾出,封死了他腿上的血路,焦急地道:「这怎么办?」
狄腾道:「不妨,乘那老乌龟尙未发觉,妳快扶我离开此处!」
衞莲云把宝剑揷囘他的剑鞘,说道:「我抱你跑!」
不容分说,伸手将狄腾抱起,放脚便跑。
狄腾道:「到对面那座土坡后面去!」
衞莲云抱着他向前飞奔,越过大路,又向前奔了数百步,跑上一座也长满细竹的土坡,急急钻入竹林中。
狄腾道:「好了,先看看那老乌龟有没有追上来。」
卫莲云将他放下,返身出林,遥见一条人影正由对面那座土坡上飞出,知是龟叟蒲同生,连忙转囘林中,再抱起狄腾,穿林疾奔。
狄腾问道:「他追过来了?」
衞莲云道:「正是。」
狄腾道:「妳能不能胜他?」
卫莲云道:「不知道,你要我和他动手么?」
狄腾道:「这要看妳有无取胜把握,要是妳有把握胜他,不妨停下来和他动手——」
衞莲云截口道:「不,先设法解毒要紧!」
狄腾道:「我的脚暂时不要紧了。」
衞莲云道:「我可不放心!」
她紧紧抱着狄腾,穿林疾走,横越过整座土坡,又继续向前跑,一口气奔跑了十来里路,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峦脚下。
狄腾道:「妳累了,停下下来歇歇吧!」
衞莲云不答,擧目往四周打量一遍,随又拔脚往山上跑,又跑了一、二里路,才在山中山沟前停下来。
她放下狄腾,擧袖挥去脸上的汗水,笑道:「他们大槪不会找到这地方来吧?」
狄腾道:「只要不是两个一齐来,就不怕他,我自信还可杀得了那老乌龟。」
衞莲云在他跟前蹲下,轻轻卷起裤管,问道:「伤在那里?」
狄腾道:「好像在小腿上。」
衞莲云仔细一看,果然他小腿上有两点小伤口,她伸指按了按,问道:「痛不痛?」
狄腾道:「毫无感觉。」
衞莲云发愁道:「这怎么办?」
狄腾道:「我已运功迫住毒液,不使它侵入体内,但如不能在六个时辰内逼出腿上之毒,这只左脚就要腐烂了。」
卫莲云咬了咬樱唇道:「蛇翁游大海的身上一定带有解药……」
狄腾道:「是的,但恐怕不易抢到。」
衞莲云道:「我可以去城中找他拼命,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万、一龟叟找到了你,那——」
狄腾一笑道:「那倒不要紧,我虽然行动不便,但他若欺到我身边,我还有收拾他之力,可虑的倒是妳,妳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衞莲云颦眉道:「以前听我爹说,蛇翁龟叟的武功,较我们百剑堡的红剑士高出一筹,这话不知是否属实?」
狄腾道:「刚才那老乌龟能在竹梢上跟我打了三十多招,这等身手,已不止高出一筹了。」
衞莲云道:「这样看来,我当眞不是蛇翁之敌,但是不找他要解药也不成呀!」
狄腾道:「我自己来治疗。」
说着,抽出了宝剑。
衞莲云面色一变,连忙按住他的剑道:「使不得,这不是办法!」
狄腾笑道:「妳弄错了,我不是要斩断这只左腿……」
衞莲云一呆道:「不然,你拔剑干么?」
狄腾道:「我要割开伤口,把血挤出来。」
衞莲云恍然一哦,缩囘手道:「对了,我听说被毒蛇咬伤时,只需赶快把有毒的血吸出,便不会中毒太深,但你已被咬伤甚久,不知用这法子有没有效?」
狄腾道:「试试看。」
说毕,伸出宝剑,用剑尖在小腿伤口上刺了两下,立见黑血溢出,浮现一个「十」字。
衞莲云忙道:「我来替你挤!」
她说做就做,双手往狄腾的小腿上一握,开始为狄腾挤出黑血。
挤了一阵,由伤口上流出的黑血已渐稀少,但整只脚仍然红红肿肿的。
卫莲云忽然屈膝跪下,把嘴凑上伤口,吮吸了起来。
狄腾不禁涨红了脸,急道:「不要如此!衞姑娘……」
衞莲云不理,用力的吮吸着。
狄腾只得闭上了眼睛,暗叹道:「看来天意如此,所以才叫我被毒蛇咬中……」
衞莲云吸一口吐一口,一连吸出十几口黑血,才说道:「行了,现在我把封死的血脉解开,你继续运功逼住毒素,不要让它攻入体内。」
语毕,在狄腾的腿上又点又拍,活开了血脉。
血脉一活,伤口上登时又流出血来了。
流的仍是黑血,过了一会,才渐渐变为鲜红色,衞莲云又用指头按按他的小腿,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狄腾道:「有一点感觉了。」
衞莲云听了大喜,道:「不需要蛇翁的解药了吧?」
狄腾道:「现在,只要找一般大夫服几帖药即可。」
卫莲云道:「你站起来走走看。」
狄腾笑道:「一定走得动,只不过无法奔跑罢了。」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来囘走了几步,一拐拐的,像个跛子。
衞莲云十分高兴,走下山沟,掏水洗口,洗干净后,才走囘狄腾面前,笑道:「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狄腾苦笑道:「我倒要先问妳是怎么落入关西五丑之手的,关西五丑虽然有名气,但以妳的成就,似不致失手被擒才对!」
衞莲云脸上一红道:「我是在睡梦中被他们擒去的。」
狄腾道:「妳太没有警觉性了。」
衞莲云道:「没办法,我一入睡后,天塌下来也不知道。」
狄腾道:「我听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走动,出房一看,不见人,后来进妳房中,方知妳失踪了。」
衞莲云道:「他们可能点了我的昏穴,所以我甚么都不知道……」
狄腾道:「我在妳房中找到他们留下的一张字柬,他们要我带易筋经去城外坟场交换妳,我一到坟场,就有四个蒙面人出现」
他将经过情形说出,最后说道:「至于在那土坡上找到妳,完全是运气好,我推测劫走妳的人很可能往这一方向跑,故一路往这边追,追到那土坡下,因毫无发现,心烦意懒,就在道旁树下坐下,不想就在那时,听到土坡上有人在交谈,接着便见蛇翁由土坡上奔下,朝城中奔去,我心里起疑,悄悄进入竹林中,终于听到了妳的声音。」
衞莲云恨恨地道:「这都是受那藏头鬼和封梦麟之赐,下次遇上他们时——」
狄腾忽然摇手制止她说下去,低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衞莲云吃了一惊,擧目四望,轻轻问道:「在那里?」
狄腾一指附近一片树林,道:「在那边,好像是两个人……」
衞莲云紧张地道:「一定是蛇翁和龟叟,咱们快躲起来!」
狄腾脚伤未愈,行动不灵,亦怕再度陷入千蛇阵中,当即起身向山沟下跳去。
山沟甚浅,但沟边长着一丛丛的野草,人躲入草下,甚不易被发现。
他们刚躲入草下,已见有两个人由数丈外的树林走了出来。
来的,正是蛇翁游大海和龟叟蒲同生!
他们走出树林,住足四望,蛇翁游大海一面搜望一面问道:「蒲兄当眞看淸楚那小子被老夫的毒蛇咬伤么?」
龟叟蒲同生道:「没错,老夫追出竹林时,正见那丫头抱着他飞奔。」
蛇翁道:「那么,他们很可能逃入此山中,今天咱们若不能够找到他们,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龟叟道:「可不是,卫志涛一定不肯放过咱们的……」
蛇翁沉声道:「所以咱们一定要找到两人,将他们一并除去!」
龟叟道:「那小子既然被毒蛇咬伤,大槪不会跳出太远,咱们分头搜一搜吧!」
蛇翁道:「好,蒲兄搜这一边,老夫搜那一边,走!」和人同时腾空跃起,飞越过山沟,一左一右,如飞而去了。
龟叟是由狄腾和衞莲云的头上飞过的!
衞莲云目送他们远去不见后,才透了一大口气,道:「好险!那老乌龟要是低头下望,就可发现咱们了。」
狄腾道:「还好那蛇翁没有把他的毒蛇带来,要是他带来了毒蛇,咱们就躲不住了。」
衞莲云道:「如今乘他们往山中跑的时候,咱们快囘城去。」说着,伸手将狄腾扶起来。
她见狄腾的左脚仍不能行动自如,便道:「我措你如何?」
狄腾笑道:「不好,让路人看见了,那成何体统!」
衞莲云嗔道:「现在逃命要紧,我都不怕,你还怕甚么!」
娇躯一转,双手反伸,一把将狄腾搆起,发足便朝山下奔去。
转眼奔到山下路旁,狄腾见路上有行人,大感羞窘,忙道:「快把我放下,有人来啦!」
卫莲云不理,望合江县城疾奔。
狄腾道:「这儿距合江县城远达三十多里,妳要揹着我一直跑到城里不成?」
卫莲云道:「跑到跑不动时再说!」
她不管路人向她投以惊奇的眼光,埋头疾奔,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已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这时,刚好追上一顶八人的大轿,她看见那八个轿夫步履轻捷,便停步问道:「喂,你们那轿中有没有坐着人?」
那八个轿夫见她一个姑娘家措着一个靑年在路上跑,甚感惊异,一齐停脚,其中一人答道:「没有,那人怎么啦?」
衞莲云道:「这人被毒蛇咬伤,性命垂危,诸位大叔行行好,抬我们入城就医好么?」
那轿夫听了立刻命大家歇下轿,打开轿门,说道:「事不宜迟,姑娘快措他进来。」
衞莲云大喜,急急把狄腾扶入轿内坐下,一面问道:「我可不可以进去?」
那轿夫道:「姑娘是他何人?」
衞莲云道:「我是他妹妹。」
那轿夫道:「既是兄妹,自不必避嫌,姑娘坐进去就是了。」
衞莲云弯身入轿,又问道:「诸位大叔是合江县城的入吧?」
那轿夫关上轿门,答道:「是的,我们昨日送谢员外的夫人囘她娘家去,因路途太远,今早才囘来。」
衞莲云道:「那好,等下入城,就请送我们找大夫去,我会给你们银子的,只是有一事,路上若有人打听我们兄妹的行踪,你们可别告诉他。」
那轿夫一听有银子,心中欢喜,唯唯应是,当下八人抬起大轿,向合江县城赶去。
轿中只有一个座位,因此衞莲云便蹲在狄腾身前,狄腾想到她两次抱着自己跑,又不怕肮脏替自己吸出伤口的黑血,一时大动感情,伸手将她拉起,拥入懐中。
衞莲云登时满脸飞红,但却不抗拒,就坐在他右腿上,偎依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默默的互相拥抱着。
这是快乐的时刻,而快乐的时刻过得最快,忽然间他们听到了嘈杂的人语声,原来已经入城了。
衞莲云不敢再坐在狄腾身上,轻轻滑下,仍蹲在他身前,她整整凌乱的秀发,启口道:「我们的坐骑,还在客栈里吧?」
狄腾点头道:「是的。」
卫莲云道:「他们在山中找不到我们,也许会折囘城中,去客栈等候。」
狄腾道:「是的,他们一定知道我们还有马匹在客栈那里……」
衞莲云道:「那匹红衫客是罕有的名驹,丢弃了未免太可惜。」
狄腾道:「当然不能丢弃。」
衞莲云道:「可是我们若去客栈要囘马匹,只怕会被他们看见,他们得不到易筋经,怕我爹找他们算账,已下决心要杀我们灭口呢!」
狄腾道:「别担心,他们绝对不敢在城里生事的。」
正说着,忽听为首那个轿夫开声道:「姑娘,这条街上有一家囘春药舖,里面有一位饶大夫医术十分高明,就找饶大夫如何?」
衞莲云答道:「好的。」于是不久,轿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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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08:5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五章 旅邸制淫贼



轿夫打开轿门,衞莲云钻出一看,见已在囘春药舖门口,便将狄腾扶出,狄腾取出几两银子赏给轿夫,即与衞莲云走入药舖。
药舖里的人看见一个姑娘扶着一个靑年走进来,亦感惊奇,上前问道:「怎么囘事?」
狄腾道:「小可被毒蛇咬伤,特来就医,饶大夫在不在?」
伙计道:「正在里面,公子请进去吧!」
卫莲云扶着狄腾走入里面,便见房中有个老人正在替人看病,两人坐在一旁等了一会,才轮到狄腾上去。
老人显然就是饶大夫,他示意狄腾坐到他面前,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
狄腾道:「左脚被毒蛇咬伤。」
饶大夫「噢」了一声,道:「待老夫看看,是那种毒蛇咬的?」
狄腾道:「赤尾蛇。」
饶大夫一边察看伤口,一边又问道:「什么时候被咬的?」
狄腾道:「今天早上,大约是两个时辰前,。」
饶大夫也用手指在他脚上按了几下,说道:「你已放过血,所以中毒不深,敷两次药,再服两帖消毒散即可痊愈。」
说着,提笔开出药方,递给狄腾,嘱到前面配药。
狄腾付了诊金,道谢退出,把药方拿给伙计,那伙计照方配出两种药,说道:「药膏外敷,药粉内服,每隔两个时辰施用一次。」
狄腾又付了银子,就在药舖中服下一剂,并将药膏敷在伤口,然后问道:「肿毒何时可消除?」
那伙计道:「很快,明天就可愈了。」
狄腾便向衞莲云笑道:「走,咱们到那间客栈去。」
两人囘到原来投宿的客栈中,店小二们大感惊讶,纷纷上前追问,狄腾伪称有小偸入房行窃,追出时,被毒蛇所伤,他们听了方才释然。
衞莲云问道:「我们的马还在吧?」
店小二答道…「还在,两位这就要走了么?」
狄腾道:「不,我们还要住一夜,明早再走,你去替我们弄些吃的来。」
店小二应声退出后,狄腾忽然想起关西五丑的老么黑豹齐发昨夜被自己点了穴道,此刻尙躺在城外坟场上,便向衞莲云说道:「妳去替我办一件事好么?」
卫莲云道:「什么事?」
狄腾道:「昨夜关西五丑的老么黑豹齐发被我点穴道,此刻只怕还在那里,你去把他放走。」
衞莲云道:「关西五丑无恶不作,死有余辜,管他则甚!」
狄腾道:「不,我答应他如在城隍庙中找到妳,便囘去将他放走,虽然我没有在城隍庙中找到妳,但那不是他的错。」
衞莲云道:「今天你放过了他,以后他可会找你报仇呢。」
狄腾道:「那是另外一囘事。」
衞莲云见他心意坚决,只得点头道:「好吧,他在坟场的哪一处?」
狄腾道:「靠西边的地方,妳骑红衫客去,快去快囘小心莫要再被人掳去啊!」
衞莲云又羞又嗔道:「光天白日,谁要想动我衞莲云,那就有他瞧的了。」
说毕,出房而去。
狄腾关上房门,和衣躺上床,闭目养神起来。
不久,有人在敲门。
他坐起问道:「什么人?」
只听店小二的声音答道:「是我,客官,你叫的饭菜来了。」
「端进来,门没有闩着。」
「是的。」
门开处,店小二端着一大盘饭菜走进来,他把饭菜一一端上桌子,嘴里喃喃说道:「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狄腾问道:「什么事?」
那店小二道:「一个中年人,他挡着小的问这问那,还开了小的一个玩笑,害得这碗蛋花汤溅了出来。」
狄腾心头一动,注目问道:「那中年人问你什么?」
那店小二道:「他是今早住进来的房客,刚才小的端这盘饭菜来,他挡着小的问有没有姑娘陪宿,又问妓院在那里,小的一一答复后,他忽然指着小的身后说:『看,那位姑娘眞美!』小的囘头看嘿,见他的鬼,身后那有什么姑娘呀!」
狄腾笑道:「你囘头看时,汤就溅出来了?」
那店小二道:「正是好在没有溅出多少……」
狄腾道:「那人住在那间房子?」
那店小二一指右方道:「就在这边数去第四间上房。」
狄腾道:「他有没有同伴?」
那店小二摇头道:「没有,只他一个。」
狄腾道:「此刻还在客栈中么?」
那店小二道:「是的,他开了玩笑后,就囘房去了。」
狄腾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那店小二拿起盘子,施礼退出。
狄腾俯身凑近桌上那碗蛋花汤闻了闻,微微一笑,忽然赶出房叫道:「小二!」
那店小二尙未走远,闻声转身问道:「公子还要什么东西?」
狄腾大声道:「不要了,舍妹有事外出,她马上就囘来,你看见她囘来,就告诉她我在房中等她吃饭!」
那店小二道:「好的,一定告诉她。」
狄腾转头向右边上房瞥了一眼,随即关上房门,走囘桌前坐下,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蛋花汤,但未呑下,啣在嘴里一会后,便吐到角落里,面浮冷笑暗忖道:「哼,原来是蒙汗药……」
他随又囘到床上躺下,思量着如何摆布那个暗中把蒙汗药放在蛋花汤的中年人。
不过,根据觊觎「易筋经」者的接连出现,他知道此刻潜伏近处准备伺机抢夺「易筋经」的人一定还有不少,因此他很后悔叫衞莲云出城去释放黑豹齐发。
虽然那座坟场距离城中甚近,虽然衞莲云的剑术十分不弱,但是极可能还有武林高手会动她的主意,像蛇翁龟叟那様将她掳去,然后胁迫自己交出易筋经!
他愈想愈是忧急,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出城去看看为妙!」
正要开门出去,房门陡然被推开了,衞莲云含笑走了进来!
狄腾心上登时像去了一颗石头,欣然道:「哦,妳囘来了。」
衞莲云笑道:「店小二说,你在等我吃饭!」
狄腾道:「正是,妳有没有找到他?」
衞莲云道:「有的,我割下了他的耳朵,才放他走路。」
狄腾哑笑一下道:「妳倒和令尊一样,喜欢割人耳朵……」
衞莲云道:「我割下他耳朵,是要他记住以后勿听信谣言。」
狄腾掩上房门,招呼道:「快来吃饭,汤都快冷了。」
两人相对坐下,端饭吃了起来。
衞莲云吃了几口饭,便拿起汤匙要喝汤,狄腾摇了摇头,含笑传音道:「那汤喝不得!」
卫莲云一楞道:「什么?」
狄腾示意她低声说话,然后又传音道:「那汤中有蒙汗药!」
卫莲云不信挤#一哼道:「你吓不倒我的。」
狄腾正色道:「不骗妳,有人偸偸在那汤中放入蒙汗药,打算迷倒咱们两人。」
衞莲云见他说得正经,不禁吃惊道:「你怎知道?」
狄腾便将店小二端饭菜来时遇见一个中年人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刚才我尝了一口,发觉汤中渗着很多蒙汗药,只要喝下一口,保证妳咕咚一声倒下去!」
卫莲云变色道:「那中年人是谁?」
狄腾摇头道:「还不知道,据说他是住宿在咱们隔墙第四间上房。」
衞莲云陡地站起,向房外走去。
狄腾连忙伸手拉住她含笑道:「妳做什么?」
衞莲云低声道:「找他去呀!」
狄腾拉她囘座,又传音笑道:「何必,咱们等他进来再动手不好么?」
衞莲云怔了怔道:「等他进来?」
狄腾道:「不错,等他进来!」
卫莲云明白了,点首一笑道:「对,咱们假装昏迷倒地……」
狄腾道:「莫说话,他可能已来到房外了。」
衞莲云忽然提高嗓门道:「今天夜里,咱们可得格外小心,说不定还有人会来呢!」
狄腾道:「该小心的是妳,今天晚上,妳最好不要睡觉。」
衞莲云道:「那部易筋经,你带在身上吧?」
狄腾眉头微皱,只得答道:「是的,带在身上最安全不过。」
卫莲云叹道:「眞要命,不晓得是谁发现你得了一部易筋经,先是天狗地狐门丞户尉,接着是笑弥勒、关西五丑、蛇翁龟叟,今后不知又有那个不开眼的狗贼要来抢夺!」
狄腾道:「易筋经乃是一部至高无上的武学,是武林人梦寐以求之物也难怪大家要来抢夺了。」
衞莲云掌起汤匙在蛋花汤里搅了搅,说道:「这碗蛋花汤冷了,叫店小二端去热一热吧?」
狄腾道:「不,我喜欢吃冷的,妳不喝,我来喝!」
说着,用汤匙在碗边敲出两下「叮当」声响,接着吐出「惬意」之声,表示味道不错。
衞莲云道:「瞧你,好像很好吃的様子?」
狄腾道:「我一向很喜欢吃蛋花汤。」
衞莲云道:「我喝一口瞧瞧。」
一面说,一面也用汤匙在碗边碰了一下,制做出喝汤之声。
狄腾笑道:「味道不错吧?」
衞莲云道:「倒不觉得怎样……」
狄腾道:「这是各人嗜好不同,我自小就喜欢吃蛋花汤,因为蛋花汤色香味——咦怎么囘事?」
说到这里,身子一仰,连人带椅向后倒去。
衞莲云跳了起来,惊叫道:「啊呀!你……怎么啦?」
方惊叫间,房门突然「拍!」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含笑而入,问道:「姑娘,这里发生了甚么事?」
衞莲云不料对方竟敢在自己尙未昏迷之前就进来,一时之间大愕道:「你……你是谁?」
那中年人士反手掩上房门,深深一揖道:「在下『玉面郞君朱怀儒』,拜见衞姑娘。」
衞莲云一听对方叫玉面郞君朱怀儒,不禁脸色一变,失声道:「原来你就是玉面郞君…你……你来这儿……意欲何为?」
语未毕,身子已开始摇顚,等说到最后一个字双脚一软,登时倒地不省人事!
玉面郞君朱怀儒嘴唇微掀,露出一排白齿,吃吃轻笑起来,说道:「意欲何为?妳这位衞姑娘眞傻啊……既知我玉面郞君之名,怎不知我是来干甚么的?」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异常邪,又笑道:「不过,等我先拿到易筋经再让妳快活一番!」
说毕,举步走到狄腾身边,蹲了下来。
他伸手探入狄腾的怀中正要搜摸之际,忽然叫了一声,身子不由己的翻倒地上。
原来,他的右手脉门已被狄腾紧紧扣住了!
狄腾一扣住他的右手,立时将他推倒,自己随之翻起,把他的右臂反扭到背后。
玉面郞君这一惊非小,急忙身左转,左手骈伸二指,抢点狄腾的双目。
狄腾冷笑-声,左手格开他的左臂,继之用力把他的右臂向上猛提,只听「拍!」的一响,臂上脱臼了。
玉面郞君又叫了一声,再也无力反抗,一颗头垂了下去。
衞莲云一跳而起,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提高,然后纤掌猛挥,在他的面颊上左右开弓起来。
她一直打到玉面郞君的双颊火红,嘴角溢血,方才歇手冷笑道:「玉面郞君,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玉面郞君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狄腾笑道:「这淫贼蹂躏妇女无数,各地官府都要缉捕他,不想今天神差鬼使落入咱们手中。」
衞莲云道:「你打算把他交给官府去办?」
狄腾道:「不,这种人物,捉到就该打杀,若解去官府,会被他逃掉的。」
衞莲云道:「对,你快动手!」
狄腾一挥手,将玉面郞君的身子推倒地上,一脚踩上他小腹丹田之上,冷冷道:「朱怀儒,你可有遗言?」
玉面郞君面色惨白,额上直冒冷汗,道:「我……在长安银记钱庄存……有十五万两银子……」
狄腾道:「人说玉面郞君劫色,果然不错——那便怎样?」
玉面郞君道:「我愿意把那笔银子奉送给你只求你高抬贵手,饶我一次……」
狄腾道:「我如何去银记钱庄领取那十五万两银子?」
玉面郞君见狄腾有接受之意,色起道:「我身上有一纸银票,可凭票领取。」
狄腾俯身由他身上搜出一纸银记钱庄的银票,反复看了看,笑道:「这些钱,都是你经年累月劫夺积存起来的吧?」
玉面郞君苦笑道:「狄老弟何必多此一问!」
狄腾道:「非问淸楚不可,到底是不是?」
玉面郞君道:「是的。」
狄腾道:「既是劫夺得来的,便不能算是你自己的钱,所以你也不能用这些钱来赎命!」
玉面郞君面色大变,道:「那么你把银票还给我!」
狄腾反将银票收入自己怀中,笑道:「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钱领出,散发救济穷人,替你做点阴德。」
语至此,踏在他丹田穴上的脚用力踩了下去。
玉面郞君全身剧烈一震,原是惨白的脸色,登时更加惨白,颤声道:「小子,妳好狠啊!」
狄腾缩囘脚,冷冷道:「你还有半个时辰可活,城外有一片坟场,快去找一块地方吧!」
玉面郞君慢慢站起,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踉跄走去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衞莲云微笑道:「你那一脚,当眞能制他死命么?」
狄腾点点头道:「不错,大罗神仙也难救活他了!」
衞莲云道:「除去这淫贼,眞是功德无量。」
狄腾扶起倒下的椅子,说道:「咱们再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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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09: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六章 路边遇鬼婆



翌晨,狄腾脚上肿毒果已消退,两人乃结账离开客栈,幷辔出城。
衞莲云道:「还要走三天才能到家,但愿不要再出事情。」
狄腾道:「恐怕是免不了的。」
衞莲云道:「你认为还有人会现身拦劫么?」
狄腾点头道:「不错。」
卫莲云柳眉一扬道:「关西五丑和玉面郞君的下场,难道不能给他们一些警惕?」
狄腾道:「也许有些人知难而退,但蛇翁和龟叟是绝不肯罢手的。」
衞莲云不禁忧形于色道:「以你的武功,自然不怕他们两人,可是蛇翁的毒蛇却很难对付,要是他又在路上布下千蛇阵,那可怎么办?」
狄腾道:「一见他们出现,不要立刻和他们动手,先冲出二、三里路后再停下来与他们打,这样就不会陷入他们的千蛇阵中了。
衞莲云深觉有理,点首轻笑道:「对,就这么办……」
两人纵马疾驰,晌午时分,在一个鎮上下马打尖,歇了个多时辰,又复上马前进。
出了鎮上,人烟渐稀,景色愈见荒凉,狄腾心中有了预感,便道:「从现在开始,要小心了。」
衞莲云点头道:「嗯,大槪差不多了。」
复行半里许,迎面道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丐婆!
她手拄一支木杖,身穿百结鹑衣,五官并不难看但脸上有几块大白斑,因此看上去颇像母夜叉。
狄腾一见来了一个老丐婆,甚感意外,却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个人物,便向卫莲云低声问道:「妳知道她是谁么?」
卫莲云摇首道:「不知道,从来没听说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丐婆。」
狄腾道:「她挡立道中,显然不怀好意。」
衞莲云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丐婆,怕她怎的,等下由我来应付!」
两人交谈至此,已驰到老丐婆面前。
狄腾首先勒马,拱手道:「这位大娘如何称呼?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
老丐婆和颜悦色地道:「老身人称『挡路鬼婆』,一向都在路上向人行乞。」
狄腾不禁笑道:「挡住路人行乞,这不太强横了一点么?」
挡路鬼婆笑道:「小哥儿说得不错,不过老身如此行乞,每次均不落空!」
狄腾道:「大娘要些甚么?」
挡路鬼婆道:「小哥儿随便给一些吧!」
狄腾闻言暗暗嘀咕,当下又试探道:「大娘是要银子,还是要别的东西?」
挡路鬼婆道:「要银子,但是小哥儿的身上如有比银子更珍贵之物,而又情愿给老身的话,那老身自是更加欢迎。」
狄腾道:「小可只有银子,别无长物。」
挡路鬼婆道:「那就给银子好了。」
狄腾道:「大娘可认识小可么?」
挡路鬼婆摇摇头道:「老身从不想去认识任何人……」
狄腾沉吟有顷,又问道:「要是小可不给妳银子,妳打算怎样?」
挡路鬼婆桀桀笑了起来,道:「你见到挡路鬼婆,若是不肯破财消灾,那实在太傻了!」
狄腾笑道:「小可倒非舍不得几两银子,就怕大娘贪得无厌。」
挡路鬼婆笑道:「这要看你小哥儿肯给多少,要是出手寒亿,老身当然看不上眼。」
狄腾掏出一锭重足十两的银子向地抛去,道:「这十两银子,大娘看得上眼么?」
挡路鬼婆接住抛到的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
随即抛还给狄腾,说道:「还你,太寒亿了!」
狄腾接囘银子笑道:「大娘要多少才满意?」
挡路鬼婆道:「至少一百两!」
衞莲云大怒,娇叱道:「丑婆子,我瞧妳是瞎了眼了,这东西给妳吧!」
娇躯一飘落地,一道白光,随之由她腰上飞起,直奔挡路鬼婆面门点去。
挡路鬼婆怪笑一声,顿足暴退丈外,叫道:「等一下,妳不要妳那心上人的性命了么?」
卫莲云听她说得蹊跷,不由一怔,停止进攻,怒问道:「妳说甚么?」
挡路鬼婆擧杖一指狄腾道:「他若无老身解药,绝活不过一个时辰!」
衞莲云叱道:「见妳的大头鬼!」
长剑一振,直扑而出。
狄腾忙道:「别动手这位大娘说得不错……」
衞莲云一听狄腾承认了她的话,心中一惊,慌忙刹住扑势,囘望狄腾惊问道:「怎么囘事?」
狄腾苦笑道:「我中毒了!」
衞莲云大愕道:「你中毒了?」
狄腾道:「是的,这位大娘接去了银子后,暗暗把某种毒药涂在银子上,再抛还给我,如今我的右手完全麻痺了。」
他的右臂垂直不动,看上去确已中了毒!
衞莲云登时惊怒交迸,戟指挡路鬼婆大骂道:「好个丑婆子,竟用卑鄙手段伤人我跟妳拼了!」
抢步疾上,一剑飞点过去。
狄腾叫道:「不要动手!」
衞莲云只得撤剑退下,悻悻然道:「你怕甚么?我宰了这丑婆子;抢她身上的解药替你治疗!」
狄腾摇头道:「不,来不及了,这位大娘的毒药好厉害,此刻已经侵入我体内了。」
衞莲云听了又惊又急,道:「那怎么办?」
狄腾抬目望着挡路鬼婆,惨笑道:「大娘,妳使的是甚么毒,居然这样厉害?」
挡路鬼婆桀桀笑道:「药名『销魂蚀骨粉』,只要沾上一些,即能制人死命!」
狄腾摇摇欲坠,又问道:「大娘,为何要毒杀我?」
挡路鬼婆笑道:「老身不定要毒杀你,只要你能满足老身所求,便可获得解药。」
狄腾道:「一百两银子么?」
挡路鬼婆摇头笑道:「那是说笑话,你给老身一万两银子,老身也不要!」
狄腾道:「不然,大娘要甚么?」
挡路鬼婆道:「易筋经!」
狄腾叹道:「唉,那部易筋经,小可早托人带走了。」
挡路鬼婆冷笑道:「别骗我,那部易筋经,此刻就在你小子的身上!」
狄腾道:「眞的,,昨天在合江县城中,小可悄悄雇了个人把它带去百剑堡了。」
挡路鬼婆冷哼一声道:「你可愿让老身搜搜身子?」
狄腾点头道:「可以,搜到了无条件奉送!」
挡路鬼婆听听他说得爽快,有些相信了,说道;「好,老身相信你的话,现在老身给你两人的时间你必须设法在两天之内把那部易筋经追同来!」
狄腾道:「那人走了一天一夜如何追得上。」
挡路鬼婆一指衞莲云道:「这丫头的坐骑是一匹罕见的神驹,她应该追得上。」
狄腾道:「可是妳说我只能活一个时辰」
挡路鬼婆截口道:「你叫她去追,你则留在老身这儿,老身自会给你少许解药,使你不致毒发死亡。」
狄腾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挡路鬼婆道:「同意的话,就叫她快去!」
狄腾便转对衞莲云道:「衞姑娘,妳就去把那人追囘来吧。」
衞莲云道:「我追囘来的时候,要去何处与你们会晤?」
挡路鬼婆擧杖一指北方,道:「那边有一片枣林,妳看见没有?」
衞莲云转头望去,果见约一里外的野地上,有一片密密的枣林,乃点首道:「看见了。」
挡路鬼婆道:「我们就在那枣林中的一座破庙中等妳,后天这个时候,若不见妳带那部易筋经来,老身就要杀死他了!」
衞莲云一言不发,登上红衫客,绝尘而去。
挡路鬼婆目送她远去之后,随向狄腾一挥木杖道:「走,我们到那破庙里去。」
狄腾道:「小可已感半身不遂,坐骑一动,一定会跌下去。」
挡路鬼婆道:「你的左手还可活动,用左手抓住马鞍便了。」
狄腾道:「妳不能先给我一些解药么?」
挡路鬼婆道:「到了那破庙中再给你不迟!」
狄腾无奈,依言用左手抓住马鞍,稳定身子,策骑慢慢向那片枣林走去。
挡路鬼婆随后跟着,催促道:「跑快一点,别慢吞吞的!」
狄腾不理,仍是慢慢前进,说道:「眞奇怪,小可以前怎么没听过大娘的名号?」
挡路鬼婆道:「老身以前不叫挡路鬼婆……」
狄腾问道:「大娘以前叫甚么?」
挡路鬼婆道:「老身已有二十年未在江湖上行走,二十年前,人称老身为『毒美人』!」
狄腾一啊道:「原来大娘就是昔日名震江湖的『毒美人』,可是……听说大娘年轻时长得很美,何以现在竟变成这个样子?」
挡路鬼婆道:「你是说老身脸上的白斑?」
狄腾道:「正是,那是怎么来的?」
挡路鬼婆道:「你既曾听过老身之名,应知老身的擅长吧?」
狄腾道:「知道,据说大娘喜欢硏究各种毒药,是武林中用毒的大行家。」
挡路鬼婆道:「老身脸上这些白斑,就是试验毒药不愼染上的。」
狄腾道:「原来如此,为了玩毒,弄得美脸变丑,这不太寃枉么?」
挡路鬼婆道:「当然有些不値,不过老身终于硏究成功天下至毒的毒药。」
狄腾道:「这有甚么用呢?」
挡路鬼婆道:「要是没用,今天你也不会乖乖跟着老身走了!」
狄腾道:「不好,连左脚也不能动啦!」
挡路鬼婆道:「别叫,等下便给你解药。」
说话间,已进入枣林。
破庙是山神庙,座落林中深处,外表虽是破败腐朽,尙可作避风雨之用。
狄腾在破庙前下马,只觉双脚僵硬麻痺,便扶马站着,说道:「我走不动了。」
挡路鬼婆上前抓住他的后领,拖着他进入庙中,但刚刚踏入庙堂,目光瞥处,她突然神色大变叫道:「好呀!是那个不开眼的——」
话才说到一半,全身陡地一震,然后慢慢向前倾倒下去!
原来,她看到了庙堂中的一面墙壁上出现了如下八个斗大的字:
挡路鬼婆,妳死定了!
可是,一时之间,她仍然没有想到敌人已潜伏庙中,就在她惊怒叫骂之际,一条人影倏地由门后闪出,一指点中她的背下右命门!
所以,她一语未毕,人便向前倒去。
这个潜伏门后,出手袭击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莲云!
狄腾跟着挡路鬼婆倒下,却开口笑道:「早就会料到妳会来这一手!」
卫莲云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狄腾道:「四肢都不能动了。」
衞莲云扶着他椅壁坐下,接着去把挡路鬼婆的身子翻过来,伸手入她的怀中掏摸,一共摸出三个小瓷瓶,只见瓶中盛的均是药粉,分黄,白,黑三色,不禁颦眉道:「唉,那一种是解药呢?」
狄腾道;「最好把她弄醒,问个淸楚。」
卫莲云于是放下药瓶,元点了挡路鬼婆的麻穴,然后在她右命门推拿起来。
狄腾道:「这次,妳救了我的命,我该向妳道谢。」
衞莲云道:「哼,又客气起来了!」
狄腾笑了笑,转话道:「这挡路鬼婆原来就是昔年的『毒美人韩玉梅』,妳听过她以前这个名号吧?」
衞莲云微惊道:「哦,可是听说『毒美人韩玉梅』是武林中有数的美人之一,而她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丑?」
狄腾道:「她说,她脸上的白斑是试验毒药造成的。」
衞莲云道:「怪不得她很久没有在武林中出现,敢情她是羞于见人,——哼,妳醒来了!」
挡路鬼婆醒来了。
她似是挣扎欲起,脸上的白斑泛起一阵阵红光,开口就骂道:「丑丫头,原来是妳!」
卫莲云劈面一掌掴去,叱道:「妳再骂,我就把妳的筋抽出来!」
挡路鬼婆哼了一声,果然不敢再骂。
衞莲云道:「我问妳,妳是要死还是要活?」
挡路鬼婆道:「要死,妳动手吧!」
衞莲云不觉呆住,楞楞地道:「妳不怕死?」
挡路鬼婆道:「不怕!」
卫莲云拿起地上的三个小瓶,问道:「这三种药粉,那一种是解药?」
挡路鬼婆道:「不知道!」
衞莲云大怒,尖叱道:「妳不说就宰了妳!」
挡路鬼婆冷笑道:「那妳还在等待甚么?」
卫莲云见她态度强硬得像一颗顽石,一时反不知所措,咬了咬嘴唇,才道:「祢说出那一种是解药,我便放妳走路,如何?」
挡路鬼婆冷冷道:「休想!」
卫莲云转望狄腾愀然道:「她不肯说出那一种是解药,这怎么办?」
狄腾道:「你听我口令行事——现在,拔出妳的剑来!」
衞莲云依言拔剑在手,问道:「底下呢?」
狄腾道:「挖下她一只眼睛!」
卫莲云立刻把剑尖抵上挡路鬼婆的右眼皮上,做势便要挖下去。
挡路鬼婆面色一阵苍白,叫道:「黄色的是解药!」
衞莲云收囘剑,问道:「如何服用?」
挡路鬼婆恨恨地道:「吃一小匙和口液服下便可。」
衞莲云连忙拿起黄色药瓶,倒出少许在掌心,趋至狄腾面前道:「你张开口,我给你送下去。」
狄腾道:「不,先给她吃吃看。」
衞莲云一想不错,便囘到挡路鬼婆的身边,喝道:「张口,妳先吃给我看看!」
挡路鬼婆叹道:「罢了,老身一生威风,不想今日阴沟里翻船……唉……那瓶白色的才是解药!」
衞莲云骂道:「丑婆子,若不是我们狄总敎头机警,这囘又被妳骗了!」
说着,把手上的黄色药粉倒掉,再拿起那瓶白色的,倒出少许,仍递到她嘴边,道:「吃给我看看!」
挡路鬼婆未抗拒,张口把药粉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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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09: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七章 挥剑惩蛇翁



卫莲云等了一阵,看不出她有不良反应,才又倒出少许,送给狄腾服下去。
狄腾药一入口,只觉一股淸凉直下腹中,继之产生一股热气,向四肢输送开去,心知是解药不错,乃开口问道:「挡路鬼婆,那黄色是甚么药?」
挡路鬼婆道:「迷魂药,吃了会叫人发疯!」
狄腾问道:「黑色的就是『销魂蚀骨粉』?」
挡路鬼婆正要囘答,忽似听到甚么,神色陡现惊惶,急道:「不好,丫头,快解开老身的穴道,否则你们马上会变成一堆白骨!」
衞莲云听她说得严重,不由吃了一惊,叱道:「妳胡说甚么!」
狄腾接口道:「是呀,挡路鬼婆,妳这话是甚么意思?为甚么我们不将妳解开穴道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挡路鬼婆道:「游大海驱蛇走过来了。」
狄腾心头一懔,陡地跳了起来,道:「眞的?我怎么没听见?」
挡路鬼婆道:「他距离此庙,大槪还有百丈远,你当然听不见了。」
狄腾讶然道:「妳就听得见?」
挡路鬼婆道:「老身也听不见,但刚才有一阵风吹来,那阵风带着一股腥味,蛇翁游大海的毒蛇老身最清楚,那是他的毒蛇的气味不错!」
语至此,顿了一下,又道:「快放开老身,否则就来不及了!」
狄腾走出庙外看了看,随又转囘庙中道:「没有一点踪迹啊!」
挡路鬼婆道:「他必是在布下千蛇阵,然后才慢慢围上破庙,你若不信老身之言,等下别后悔就是了!」
狄腾道:「我可以相信,但等他出现时,再释放妳也不迟。」
挡路鬼婆怒道:「等到看见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狄腾耸耸肩道:「昨天早上,我曾领敎过他的毒蛇,虽然我被他的毒蛇咬了一口,但也不如想像中之厉害,我自信可以应付得了。」
衞莲云却是谈「蛇」变色,发愁道:「你现在可以动手了么?」
狄腾点头笑道:「正是,完全好了!」
挡路鬼婆道:「你别瞧不起蛇翁的千蛇阵,昨天早上的情形,老身都知道了,那时蛇翁不在土坡上,而且土坡上生满丛竹,你可以施展轻功逃开,但这里情形不同!」
狄腾笑道:「再怎样不同,我也要领敎一下,逃走总不是办法。」
挡路鬼婆道:「普天之下,只有老身能够尅制蛇翁的千蛇阵,你想跟他斗,必死无疑!」
狄腾听得心头一动,注目问道:「妳有甚么方法可以尅制他的千蛇阵?」
挡路鬼婆道:「你解开老身的穴道,老身马上做给你看。」
狄腾道:「不,妳先说给我听听!」
挡路鬼婆道:「老身说出后,你肯不肯释放老身?」
狄腾点头道:「只要妳不再找我麻烦,要甚么易筋经,我便放妳去。」
挡路鬼婆默然有顷,才道:「好吧,那黄色药粉可尅制蛇翁的千蛇阵,你快拿它去撒在破庙四周,这样就不怕他的毒蛇攻上来了。」
狄腾拾起装黄色药粉的小瓷瓶,打量着道:「刚才妳说这是迷魂药,难道也能迷倒毒蛇?」
挡路鬼婆道:「不错,老身的迷魂药可使人神智错乱,也可使各类禽兽迷失本性。」
狄腾道:「毒蛇发了疯,只怕要更难应付。」
挡路鬼婆道:「那迷魂药中渗有雄黄,毒蛇闻到那种气味后,便不敢攻入庙中——好啦!你若不解开老身的穴道,那就快拿它去撒在破庙中四周,别噜苏了!」
狄腾一笑,立时跳出庙中,拔去瓶塞,把黄色药粉撒在破庙四周,撒成一个黄色的圆环,然后转囘庙中,扔下空瓷瓶,说道:「挡路鬼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挡路鬼婆冷哼一声道:「你要食言了。」
狄腾道:「不是,等破了蛇翁的千蛇阵,我会放妳走路,我要说的是:我没有得到甚么易筋经,那是一个叫藏头鬼的人和一个原是百剑堡的剑士『云中龙封梦麟』故意散播谣言来谋害我的。」
挡路鬼婆又一哼道:「谁是藏头鬼?」
狄腾道:「不知道,他头上罩着一个黑套,不肯以面目示人,所以我称他为藏头鬼,他潜入百剑堡掳走这位卫姑娘,我找到了他,伤了他一块头皮,救囘了这位衞姑娘,他打我不过,就和封梦麟到处造谣,说我得到了遗失已久的易筋经……」
挡路鬼婆道:「老身听说那封梦麟快要和这位衞姑娘成亲,何以突然与百剑堡阔翻了?」
狄腾道:「因为他风流成性,偸偸出堡冶游,被衞姑娘获悉,因此衞堡主就取销了婚约,他以为是我破坏的,一怒之下,就走上极端。」
挡路鬼婆道:「老身虽不明详情,但你小子可能眞的破坏了他的婚姻。」
狄腾道:「是或不是,我不屑跟妳分辩,我只要妳相信我没有得到易筋经,等一会我放了妳后,妳别再来找我麻烦,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我已经杀死三个人了,不会对妳特别留情!」
一语方毕,蓦闻一片轻微的「沙沙」之声,由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衞莲云面色一变道:「蛇翁来了!」
狄腾轻轻抽出宝剑,冷笑道:「最好连那龟叟蒲同生也一起来!」
正说着,忽听蛇翁游大海在庙外高声发话道:「庙中那位老婆子,请出来囘话!」
挡路鬼婆冷冷笑道:「有屁就快放吧!」
蛇翁停顿片刻又高声道:「妳为何不出来!」
挡路鬼婆道:「要见老身,何不滚进来!」
蛇翁发出一阵大笑,道:「好,咱们这样交谈也可以,现在请先告诉老夫,妳自称挡路鬼婆,可是老夫没听说过有妳这号人物,妳到底是谁?」
挡路鬼婆道:「别站在那里放屁,别人怕你们蛇翁龟叟,老身可不怕。」
蛇翁道:「若是不怕,为何不出来见面?」
挡路鬼婆转望狄腾低声道:「解开老身穴道,让老身去会会那老混蛋吧。」
狄腾摇摇头,低声答道:「靠不住,万一妳反过去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那可麻烦得紧。」
挡路鬼婆怒道:「你已将迷魂药撒在庙外,还怕些甚么?」
狄腾靠上庙门边的一个窗口,探头往外窥视,只见蛇翁游大海站在庙外十丈远的地方,而他的那羣毒蛇,就在他跟前列阵待发,当下退囘挡路鬼婆身边,又低声答道:「他的毒蛇距离我撒在地上的迷魂药还有五丈远,而他现在还按兵不动,我必须等见到那些迷魂药发生威力,证明它确能克制毒蛇,才能释放你。」
挡路鬼婆轻哼一声道:「你这小子眞多疑,难道老身还会骗你不成!」
狄腾笑道:「妳若不会骗人,我也不会中了妳的『销魂蚀骨粉』之毒了。」
语声方落,只听蛇翁又大声道:「丑婆子,怎么不说话了?」
挡路鬼婆道:「老身眼困欲眠,懒得与你这老混蛋说话。」
蛇翁道:「你把那小子怎样了?」
挡路鬼婆道:「他还没死!」
蛇翁道:「妳相信那丫头眞会把那部易筋经追囘来么?」
挡路鬼婆道:「当然。」
蛇翁道:「老夫告诉妳,妳受骗啦!」
挡路鬼婆懒洋洋道:「是么?」
蛇翁道:「不错,今早龟叟曾跟踪他们离开合江县城,所以妳在路上拦劫的经过,他都看见了,他以为那丫头眞要去追囘那部易筋经,就悄悄尾随着她,可是尾随了一程,见那丫头绕路转到此处,就知那丫头要伺机救人,故未继续跟踪她,现在那丫头可能就躲在庙中呢!」
挡路鬼婆道:「是又怎样?那丫头不是老身的对手,她打不过老身,就别想拿到解药。」
蛇翁道:「咱们来商量一下,那部易筋经得手之后,由咱们三人来共同参硏如何?」
挡路鬼婆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蛇翁冷笑道:「妳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挡路鬼婆道:「放屁!」
蛇翁道:「老夫笛声一起,一刻时候,管叫妳尸骨无存!」
挡路鬼婆道:「这个屁更臭!」
蛇翁似是发怒了,大声道:「蒲兄,好好守住庙后,别让这丑婆子逃了!」
龟叟蒲同生的声音由庙后响起,答道:「游兄放心,这丑婆子揷翼也难飞!」
蛇翁又大声道:「丑婆子,老夫再让妳考虑一下,要是——」
挡路鬼婆截口骂道:「老混蛋,你有甚么鬼蜮伎俩,只管施展出来,别尽在那里乱吠了!」
蛇翁大怒道:「好,妳等着瞧!」
话落不久,便听一缕笛声,悠悠响了起来!
狄腾和衞莲云忙趋近窗口,探头窥望,只见地上那些毒蛇听了笛声之后,立时昂首摇摆着,一条条飞吐着舌尖,慢慢向破庙游过来。
一排一排,宛如冲锋陷阵的兵卒,光是庙前一地,就不下五百条之多!
衞莲云瞧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低声道:「要是那地上的迷魂药粉起不了作用,咱们今天可惨了。」
狄腾道:「妳去守住后面门户,暂时别让那龟叟发现妳,不管迷魂药粉如何,等下咱们先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衞莲云点头一嗯,跳去破庙后边门户,仗剑蓄式以待,庙后的情形亦同,数百修毒蛇,有如过江之鲫,朝破庙直游了过来。
笛声愈急,蛇行愈速,转眼之间,先锋的毒蛇,已游到撒有迷魂药粉的地方了!
果然,那些毒蛇一嗅到迷魂药粉的气味,就像被烈火灼伤似的,登时翻腾扭转起来。
远远看去,活像一排海浪在原地汹涌澎湃着。
但就没有一条敢越界线而入!
蛇翁见状大惊,停止吹笛,叫道:「蒲兄,后面情形怎样?」
庙后的龟叟惊叫道:「情形不对,你的蛇儿自相残杀起来啦!」
蛇翁怒吼道:「一定是那丑婆子在地上撒下甚么东西,妈的头!」
他连忙横笛再吹,吹出另一种曲调,似是要「鸣金收兵」。
但是,毒蛇显然已被药粉迷失灵性,听到笛声后,除了少数「脱困」退下之外,绝大多数仍在纠缠互咬,厮斗不休!
蛇翁一看毒蛇已不听使唤,既惊且怒跳脚大叫道:「丑婆子!妳用甚么东西捉弄老夫的蛇儿?」
挡路鬼婆大笑道:「用你老娘的洗脚水来!」
蛇翁勃然大怒,厉吼一声,顿足飞起,直向破庙猛扑过来。
狄腾一见他向破庙扑来,急忙骈指疾出,解开了挡路鬼婆的麻穴,然后跳去门侧藏立着。
俄顷,蓦地「砰!」然一声巨响,庙门被蛇翁一脚踢开了!这时,挡路鬼婆的四肢血气尙未畅通,仍无力爬起,故仍躺在庙堂的地上。
蛇翁一脚踢开庙门,就已看见躺在地上的挡路鬼婆,他不知挡路鬼婆原是被制倒在地上的,以为她托大,故作悠闲状,不禁神色一怔,继之才瞋目厉声道:「丑婆子!妳起来!咱们见个眞章!」
挡路鬼婆轻「嘘」一声道:「小声一点,早就告诉你老身困困欲眠,你鬼叫个甚么劲儿?」
蛇翁见她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七窍生烟,双目暴瞪,大喝道:「妳不起来,老夫可要动手了!」
挡路鬼婆看见狄腾躲在门后,就知自己不会有危险,当下索性一翻身,面向内部,以背对他,缓缓说道:「好呀!老身背上很痒,你来替老身抓一抓!」
蛇翁毕竟也是精明无比的人物,一见如此,情知有诈,不敢躁进,就在庙门口站着不动,一对精眸四下扫视着,沉声道:「那小子呢?」
挡路鬼婆爱理不理地道:「被老身活剥生呑下去了。」
蛇翁怒道:「好个丑婆子,老夫就瞧妳有多大能耐!」
话声中,右手一抖,竟将手中魔笛当作暗器,对准挡路鬼婆的背心掷去。
「嗖!」的一声,去如怒矢!
挡路鬼婆双手一按地,身子飘起三尺,避过了那支魔笛,随即改变姿式,飘然盘膝坐下,脸浮诡笑道:「游大海,你不识相了!」
蛇翁冷笑道:「哼,老夫还以为妳打定主意不起来呢!」
挡路鬼婆道:「你进来啊!」
蛇翁一顿手中的蛇头拐,喝道:「妳出来!外面地方大,咱们决个高下!」
一语方毕,蓦闻庙后的龟叟蒲同生怪叫了一声,听声音,似是遭遇到意外的狙击。
蛇翁面色一变,急高声问道:「蒲兄,你怎么了的?」
一阵兵器碰击之声,随由庙后传来,旋闻龟叟同生高声道:「游兄,这丫头在此……」
狄腾二听就知衞莲云已和龟叟动上手,他知道衞莲云功力不及龟叟深厚,久战必败,当下不敢迟缓,悄然由门后转了出来。
蛇翁一见狄腾突然由门旁转出,大吃一惊,慌忙顿足暴退。
但是,几乎就在他的双足刚刚离地之际,一道剑光,已由他身前闪过!
「啊喷!」
一声悽厉的惨叫,自他口中发出了来!
他的身子,继续往后倒纵,而他的一条左臂,和一截被斩断的蛇头拐,却掉落门口上!
在庙后与衞莲云搏斗的龟叟听到蛇翁的惨叫,急忙发问道:「游兄,怎么囘事?」
蛇翁没有囘答,拖着一蓬血雨,如丧家之犬,连纵带跑,疾遁而去。
狄腾随亦一纵身,跃起三丈多高,横越过破庙,跳落庙后的空地上。
只见卫莲云正在与龟叟蒲同生打得难分难解,龟叟的左肩上一片殷红,显然是刚才被衞莲云出其不意一剑刺中的,但因伤非要害,对他毫无影响,但见他一支木杖舞揄得劲风呼呼,竟然稳稳占了上风!不过,当他一眼瞥见狄腾从天而降时,旺盛的斗志,就顿时冰消瓦解了。
他知道狄腾的能耐,也猜出蛇翁必已伤在狄腾的剑下,故一见狄腾出现,那敢恋战,虚晃一杖,跳出战圈,掉头便跑。
狄腾笑道:「老乌龟,你也留下一条手臂吧!」语音未了,人已如天马行空,飞扑过去。
龟叟亦纵身疾起,但他的轻功提纵术不及狄腾高明,未几便被狄腾追上,当下只得转身迎战。
狄腾绝招绵绵而出,将他迫得节节后退,发到第十三剑时,突然大喝一声:「着!」
龟叟的左臂,应声离开肩掉下!
他惊愕了半晌,才狂呼一声,踉跄顚出数步,一屁股跌坐地上。
狄腾并不乘胜追击,挥挥剑道:「快去,否则你的老命要没了!」
龟叟右手按住了伤口,忍痛站起,落荒疾逃而去。战斗到此结束,只有地上的毒蛇还在纠缠苦斗不止,看了亦令人怵目心惊。
衞莲云擧手掠了掠散乱的鬓发,脆笑道:「蛇翁也被你斩下一臂么?」
狄腾点头道:「是的,他们这种人死有余辜,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断去他们一臂,他们大槪也不能再为恶了。」
衞莲云朝着地上的毒蛇,笑道:「挡路鬼婆的迷魂药粉果然厉害,她呢?」
狄腾道:「还在庙中。」
衞莲云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狄腾道:「放她去吧!」
衞莲云向庙前走去,一面说道:「也罢,无论如何,若无她的迷魂药粉,蛇翁的千蛇阵也不会这样容易破去……」
两人绕囘庙前,进入庙中一看,不觉呆了。
原来,挡路鬼婆已不在庙中!
衞莲云失笑道:「哼,她跑得眞快!」
狄腾道:「大槪她怕我食言不饶她,故悄悄的走了。」
衞莲云转身走出,道:「咱们也走吧!」
狄腾问道:「妳那匹红衫客呢?」
衞莲云道:「拴在庙后的枣林中。」
狄腾的坐骑,就在庙前石阶下,他用剑将数条毒蛇挑开,然后牵骑而过。
两人转到庙后枣林中,找到了红衫客,才一起乘上,走出了枣林。
卫莲云道:「蛇翁,龟叟,挡路鬼婆,这三人总算应付过去了,此后不知还有谁会来?」
狄腾叹道:「谁知道,我眞希望能得了那部易筋经……」
衞莲云讶道:「那部易筋经上的武功,也不见得比你现有的武功高明,你要它干么?」
狄腾道:「送人!」
衞莲云仍感不解,追问道:「甚么意思?」
狄腾道:「要是有一部易筋经由我手里送给一个前来抢夺之人,其余的武林人知道我已没有了易筋经,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衞莲云这才听明白,不禁失笑道:「这好办,咱们假送一部易筋经不就行了?」
狄腾摇头道:「不行,那只有更麻烦!」
衞莲云道:「好在再走三天就可到家,只要囘我们百剑堡,就甚么都不怕了。」
狄腾道:「恐怕不见得,还有天狗地狐和少林和尙要应付呢。」
衞莲云道:「天狗地狐可以用武力对付,至于少林和尙,我想凭我爹在武林中的地位,说的话应该能使他们相信的。」
狄腾叹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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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0:0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八章 心事难启口



两人纵骑疾驰,不久已见到一座城池横卧在前面,狄腾问道:「那是江安县城吧?」
卫莲云道:「是的。」
狄腾道:「今夜就在城中投宿,明早再走。」
衞莲云望望天色道:「距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咱们可以再赶几十里路呢。」
狄腾笑道:「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两句话妳没听说过?」
衞莲云笑道:「你武功出众,还怕甚么!」
狄腾笑吟道:「记得辞家日,尊亲嘱咐言,逢桥须下马,过渡莫争先,雨宿宜防夜,鸡鸣早看天,若能依此语,行路免顚仆!」
衞莲云欣然道:「好,好,咱们就在那城中过夜!」
晓行夜宿,一连过了三天,居然平安无事。
这天午夜,两人终于囘到了百剑堡!
百剑堡主卫志涛闻报女儿安然归来,,大喜过望,亲至堡门相迎,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兴奋地道:「云儿,妳没受到伤害吧?」
衞莲云流下喜悦的眼泪,笑道:「没有,爹,您看女儿不是好好的么?」
衞志涛又去握住狄腾的手,激动地道:「总敎头,老夫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好……」
狄腾道:「这是晚辈份内之事,堡主不必放在心上。」
衞志涛一手拉住他,一手拉住女儿,转身向堡中走去,道:「走,到里面去谈谈!」
老少三人进入厅中坐下,狄腾知道他急想明白一切经过,当下便将抢救衞莲云,以及在路上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
衞志涛听得惊骇不置,长长地「噢」了一声,道:「如此说来,现在大家都认定你得了那部易筋经了?」
狄腾点头道:「正是!」
衞志涛握拳透爪,愤怒、道:「哼!眞想不到封梦麟这小子竟敢如此胡来,眞气死我了!」
衞莲云挿口问道:「爹派出的红剑士,有没有消息囘来?」
衞志涛摇头道:「没有……。」
衞莲云又问道:「皇甫叔呢?」
衞志涛道:「他也没有消息。」
衞莲云道:「爹可以再发出百剑令召他们囘来了。」
卫志涛颔首道:「好的,我看不出五日,天狗地狐一定会率众来犯。」
狄腾道:「晚辈曾明白告诉那门丞户肘,天狗地狐可以来百剑堡找晚辈,但不得侵扰百剑堡,故到时晚辈愿一力承担。」
衞志涛道:「总敎头这么说就见外了,现在你的事就是老夫的事,谁要跟你过不去,就等于与老夫过不去!」语至此,面上浮起一抹冷笑,又道:「其实像天狗地狐这种人,早就该剪除,以前老夫所以遅迟不动手,就因顾忌他的部属太多,如今有总敎头相助,正是为武林除害的时候!」
狄腾道:「晚辈亦觉天狗地狐容易对付,倒是少林的和尙不大好解决,晚辈既不能承认得了易筋经,又不好与他们动手……」
衞志涛道:「少林掌敎图光大师是通达事理之人,与老夫十分谈得来,届时老夫替总敎头出面解释便了。」
狄腾苦笑了一下道:「就怕他不肯相信。」
衞志涛面呈严峻道:「他要不相信,就等于瞧不起老夫了!」
狄腾道:「凡是财物方面的事,总不大容易解决,要是圆光大师不信堡主之言,那也怪不得他,依晚辈之见,只有拿出证据给他看才行。」
衞志涛目光一注道:「何来证据?」
狄腾道:「擒到藏头鬼或封梦麟!」
衞志涛点点头道:「嗯,能够擒到他们两人,自是最好不过,但知道他们眼下藏匿何处?」
狄腾道:「据令嫒说,藏头鬼武功甚高,要想擒到他,确非易事,不过,眼下本堡红剑士都在外面他们若能遇上封梦麟,也许可以将他擒囘来。」
衞志涛道:「总敎头的意思是不希望老夫召囘本堡的红剑士?」
狄腾道:「是的,改发一道百剑令,命他们全力搜索封梦麟的行踪。」
卫志涛道:「这样一来,要是天狗地狐大擧来犯,咱们几个人恐不易对付。」
狄腾笑道:「天狗地狐目的在晚辈和易筋经,到时堡主只要不介入,量他们不敢得罪百剑堡。」
衞志涛道:「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对付他们夫妇?」
狄腾道:「晚辈自信对付得了!」
衞志涛沉思良久,才道:「也罢,等下老夫发百剑令命他们搜捕封梦麟——你们吃过饭没有?」
衞莲云道:「没有,急着赶囘堡,午饭还没吃,饿死啦!」
衞志涛一笑道:「那就快去吃饭吧!」
衞莲云便向狄腾道:「走,咱们吃饭去。」
衞志涛目送女儿与狄腾出厅,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有所感触,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暗忖道:「这难道是缘份?否则怎会发生这种事?晤慢慢来,这事不能太快……」
他踱出大厅,召来留守堡中的几位红剑士,传下百剑令,再传令白、黑剑士严加戒备,提防天狗地狐来犯,才转囘自己的书房。
狄腾与衞莲云吃过饭后,亦囘到自己房中,服侍他的老解见他囘来,十分高兴,趋前行礼道:「总敎头,您囘来了。」
狄腾含笑点头道:「嗯,你好,老解!」
老解笑瞇瞇的道:「听说总敎头把我们小姐救囘来了?」
狄腾在床榻边坐下,笑道:「正是,掳去小姐之人是个蒙面人,他目的在我,所以我出堡没有几天,他就找上我了!……」
当下,约略敍述了一遍。
老解叹道:「眞没想到封梦麟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还好我们小姐还没嫁给他!」
狄腾笑笑不语。
老解又长叹了一番后,忽然换上一副笑容,低声道:「总敎头今番救了我们小姐的命,我们堡主一定会好好谢您的。」
狄腾笑道:「那藏头鬼若非想戒胁我,也不会掳去小姐,祸根由我而起,所以我不能接受堡主的任何酬谢。」
老解道:「话不是这样说……老奴猜想,我们堡主也许会把小姐许配给您呢?」
狄腾对他这句话并不感意外,但心头仍不由震动了一下。
当下正色道:「不要胡说!」
老解嘻嘻笑道;「真的,总敎头年轻英俊,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得惊人,我们堡主若要另选女婿,一定非总敎头莫属!」
狄腾苦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一言未毕,衞莲云忽然出现于房门口,接口笑道:「什么事不要再说?」
狄腾连忙站了起来,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衞莲云看得出他在极力隐瞒,更为好奇,转对老解问道:「老解,你们在说什么?」
老解颇为尴尬,搓手笑道:「没……没什么,嘻嘻……」
衞莲云秀目一瞪,催促道:「快说出来!不说我罚你挑一百担水!」
老解吐舌道:「啊哟!挑一百担水,那不要了老命?」
衞莲云两手叉腰,扬扬眉梢道:「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我说一句算一句!」
老解舌了一下口水,窘笑道:「小姐一定要老奴说出,老奴自不敢违命,只是老奴说出之后,小姐可不能生气啊!」
衞莲云笑道:「我不生气,你快说吧!」
老解看了狄腾一眼,轻咳一声,笑道:「刚才,老奴和总敎头打趣,说他救了小姐的命,堡主一定会好好的答谢他……」
衞莲云道:「这不错啊。」
老解道:「是不错嘛。」
衞莲云道:「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老解又淸淸了喉咙,道:「后来……嗯,老奴又说,堡主……堡主可能会……会把小姐您……许配给他……!」
衞莲云顿时满脸飞红,一跺足,叱道:「好,你敢胡说,我……我……」说着,跳入房中,做势要打。
老解一弓身,抱头窜了出去,叫道:「嗨!嗨!讲好不生气,怎么要打人?」
衞莲云娇叱道:「去把整个院子打扫干净,否则不饶!」
老解连声应是,避开去了。
衞莲云这才囘对狄腾,玉脸红红的,羞笑道:「这老奴才,眞是……眞是胡说八道,你说,是不是?」
狄腾点头道:「是胡说八道!」
衞莲云道:「我去告诉我爹,叫我爹骂他一顿,好不好?」
狄腾道:「好啊!」
衞莲云呆了呆,继之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道:「不过,姑念他年纪那么大,一向又少犯过错,咱们饶他一次,你说如何?」
狄腾道:「好啊!」
衞莲云见他一副失魂落魄之状,不禁噗哧一笑,道:「你怎么啦?」
狄腾强笑了一下道:「没有呀!」
衞莲云掉头后望一眼,接着向他招招手,悄声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狄腾走上两步,问道:「什么事?」
衞莲云道:「再过来一点。」
狄腾再走上一步,笑道:「什么事啊?」
衞莲云道:「再过来一点嘛!」
狄腾只得又走上一步,这下已与她面对面而立,相距不及一尺,他颇感呼吸困难,窘笑笑道:「到底什么事?」
衞莲云未语脸先红,欲言又止,抬目瞟了他几眼,忽然羞笑道:「我不说了!」语毕,转身奔了出去。
狄腾耸肩哑笑了一下,退囘床榻,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现在,他在想:自己终于把衞莲云救囘百剑堡了,但是,自己又得开始进行傀儡主人交付的任务,唉!要是……要是自己不把衞莲云救囘来,那该……多好……不,不能这样想,要是不把卫莲云救囘,她一定会被封梦麟蹂蹒至死。
她被封梦麟蹂蹒至死好呢?
还是嫁给自己好?
当她成了自己的妻子后,傀儡主人的第二道命令,将是甚么?
也许傀儡主人的第二道命令所将带给衞莲云的伤害,较之被封梦麟蹂痛至死更为悽惨!
「喂,你睡着了?」
衞莲云忽又推门而入。
狄腾坐起身子道:「没有,我正在想……」
衞莲云笑道:「想甚么?」
狄腾道:「想妳刚才打算问我,而又没有问出来的事,到底是甚么?」
衞莲云脸又红,嗔笑道:「想到了没有?」
狄腾摇头道:「没有!」
衞莲云抿唇道:「那就算了!」
狄腾道:「妳是不是决定要问了?」
衞莲云道:「不!」
狄腾搐了搔头道:「那么,妳是希望我能猜出来?」
衞莲云道:「你的头是石头作的,我知道你永远猜不出来!」
狄腾笑道:「对不起,我的脑子有时候的确不大灵光……」
卫莲云笑道:「就像一只呆头鹅!」
狄腾敲着头道:「是,是……」
衞莲云道:「不跟你扯了,告诉你一件事,副堡主刚刚囘堡来了。」
狄腾心头一动,脱口道:「哦,这么巧!」
衞莲云略略压低声音,道:「我也觉得他囘来得太巧,因此来跟你研究一下。」
狄腾注目问道:「硏究甚么?」
衞莲云道:「那天在梵净山,你曾说那藏头鬼可能是我们百剑堡的人!」
狄腾面容一肃,缓缓道:「是的,那是我的推测,但如果是的话,也绝对不是副堡主,因为妳被掳走时,他还在厅上与我奕棋!」
衞莲云道:「但我是在毫无知觉下被掳走的,也许那夜掳走我的人并不是藏头鬼而是封梦麟!」
狄腾皱眉道:「妳不该怀疑副堡主,他是令尊的师弟,他没有理由要和封梦麟勾搭。」
衞莲云道:「本来我也不敢怀疑他,可是他刚才囘来时,头上戴着一方儒巾,他是从来不戴任何头巾的。」
狄腾想到那夜藏头鬼被自己削下一块头皮的情形,不由信念动摇起来,沉吟道:「但是,妳也不能根据这一点而断定他就是藏头鬼……」
衞莲云道:「如果他头上有一块伤疤呢?」
狄腾点点头,道:「如果他头上有一块伤疤,当然可以证明他就是藏头鬼了!」
卫莲云道:「他正在书房中与我爹谈话,咱们去证明一下如何?」
狄腾道:「好,但得要用点技巧了,不可粗鲁行事。」
于是,两人走出房间,往衞志涛的书房走来。
来到书房外,正见衞志涛和副堡主皇甫坚白由书房里走出,狄腾连忙上前施礼道:「副堡主囘来了。」
皇甫坚白神色甚喜,笑道:「正是,老夫找了十多天没有一点消息,原想囘堡看看有无音讯,不想总敎头已经把莲云带囘来了,眞是可喜可贺!」
他的头上,果然戴着一方儒巾!
狄腾道:「关于晚辈救囘衞姑娘的经过情形,副堡主想必已听堡主说过了?」
皇甫坚白道:「是的,堡主和老夫正想去看你呢!」
衞志涛道:「咱们到厅上去谈吧!」
老少四人到内厅坐下,皇甫坚白又仔细追问详情,听完狄腾的敍述后,惊叹不已,道:「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少林寺的和尙和天狗地狐只怕已经动身赶来了!」
狄腾道:「此外可能还有不少黑道高手。」
皇甫坚白面呈严肃道:「那么,咱们可得赶快准备一下,少林和尙或许肯听信堡主之言,但那天狗地狐绝不是好说话的人物。」
狄腾道:「晚辈给贵堡引来许多麻烦,惭愧极了。」
皇甫坚白道:「总敎头不可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该杀的是封梦麟,那小子忘恩负义,自甘堕落,眞该擒来碎尸万段!」
衞莲云忽然开腔道:「皇甫叔,您老人家一向不戴头巾,怎的今天忽然戴起来了?」
皇甫坚白摸摸头上儒巾,笑道:「在外行走戴头巾可挡风沙。」
卫莲云道:「甚么地方买的?」
皇甫坚白道:「华阳城中。」
衞莲云起身向他走去,笑道:「好漂亮,借姪女瞧瞧好么?」
皇甫坚白笑道:「这不是瞧见了?」
衞莲云伸手要摘他头上儒巾,说道:「不,姪女要仔细瞧瞧,改天也替我爹缝一个。
皇甫坚白轻轻将她推开,哈哈笑道:「别胡阉,妳爹不戴头巾的!」
卫莲云道:「姪女亲手缝的头巾,我爹「定喜欢戴,好叔叔,借我瞧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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