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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入库] 丁情《剑光中的魅影》连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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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4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十五月圆夜

  一

  楚留香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我虽然没有见过楚香帅的人,但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佩服的要命。”
  周汝及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的语气,都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我从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见楚香帅的这个人。”
  “你想不到我竟然会有这么样的一个朋友?”卓东来淡淡的问。
  “我与你相识多年了,这是头一次听你提起这个朋友。”
  周汝及笑着说。
  这个朋友?
  卓东来忽然沉默了下去。
  周汝及未察觉卓东来的神色有异,仍继续说:“据我所知,香帅这个人行踪不定,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每年的春季,他都会在西湖。”卓东来说。
  “现在就是春季,而西湖离这里也不太远。”周汝及说。
  “快马六天就可到。”
  “六天?”周汝及想了想。
  “这么说你不是一开始就找香帅的?”
  “初七早上,我才令阿梁快马将信送到西湖去。”卓东来说。
  “其实你应该早一点派阿梁去的。”
  “没有必要我实在不想找他……”卓东来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早已不是朋友了。”
  周汝及又一怔,正想追问时,卓东来已转变话题。
  “这封信我已用火漆封口,而我也不是头一次留字条给张太守,即使他认不了我的字,只要两相对照,亦不难分辩得出。”
  “你是担心有人调换,或者是窜改你的遗嘱?”周汝及看看他手中的信。
  “的确是如此担心,所以我又在信上加盖了两个私印。”
  看着他,周汝及正经的说:“你若是一个疯子,又岂会设想这么周到呢?”
  卓东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的将信递给周汝及。
  周汝及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信的确是密封的!他小心的将信放入怀中。
  这时残阳的光影已几乎完全消失,天边那一轮月亮却仍淡如清水。
  ※                        ※                                ※
  庭院中有个亭子。
  亭子就在花丛中。
  茂盛艳丽的花丛并没有将亭子掩蔽,书房那边可以看见这个亭子,从亭子这里也可以看见那边的书房。
  亭子与书房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丈,监视着书房,这亭子无疑是最适当的地方。
  亭中有石台、几张石椅,周汝及选了一张石椅坐下,面向着书房,心情已随天色渐暗而紧张了起来。
  小四和李海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头儿,听姓卓的口气,似乎真的有吸血蛾这种东西。”
  “本来就有的。”
  “头儿,你莫非也见过那种什么吸血蛾的东西?”小四问。
  “见过两次。”
  “那种东西是不是真的会吸血?”李海问。
  周汝及点点头。
  “头儿如此肯定,莫非曾被那些东西吸过血?”小四问。
  周汝及又点点头。
  “只不过那一次只有一只吸血蛾而已,而且他刚开始吸血时,便被我甩开了。”
  小四和李海二人忍不住的变了变脸色。
  “姓卓的是怎么惹上那些东西?”
  “我不知道!”
  “那他自己知不知道呢?”李海问。
  “听他的口气,看他的样子,他应该知道,只是他不肯说,似乎有难言之隐。”
  周汝及想了想,又说:“不过即使他不说,在今天夜里,我们可能会得到答案。”
  迷濛的夜色已缓缓降临人间,天边那一轮淡月也相应的明亮了起来。
  书房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亦逐渐明亮,庭院却反而暗了下去。
  周汝及、小四和李海三人逐渐融入黑暗之中,随着夜色的降临,他们三人也沉默了下来。

  二

  夜渐深,月就渐高渐明。
  书房内透出来的灯火也渐明亮,窗纸都让灯光照得发白,窗纸上也不时映出卓东来的人影。
  他有时仿佛在发呆,有时又频频的搓手,有时却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卓东来的影子,但周汝及他们三人却已感觉到卓东来的那份焦躁不安。
  他们不由得也焦躁了起来。
  吸血蛾究竟何时才会出现?
  夜更深,月亮更高更明,仿佛也更圆了。
  月色冰冷,洒下了一地冷光,院子中淡雾迷离。
  雾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月光下看来就像是寒冰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周汝及他们三人仿佛已被冻僵,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月光也不动的落在书房的窗户上。
  卓东来的上半身影子出现在窗纸之上,从这个影子看来,卓东来是坐在灯旁。
  影子动也不动的,看来焦躁也有宁静下来的时候。
  “咚、咚、咚”,三更的更鼓已然敲响。
  此时正好月正中,完整无缺的明月,镜一样的明月!
  “咚”更鼓再响时,一轮明月突然碎裂!
  ※                        ※                                ※
  就在更鼓响起的同时,一片奇形怪状的云突然飘来,断断续续的遮住明月,就好像是一只魔手,突然将明月撕裂了似的!
  云是鲜红色的,鲜红的就像一摊浓血!
  明月就浴在这片鲜红的云中。
  血淋淋的明月!
  ※                        ※                                ※
  周汝及抬头看天,他本是想看一看天色,却想不到看到了一轮血淋淋的明月。
  他由心中寒了起来,今夜的云和月怎么都这么奇怪?
  周汝及正想再仔细看一看血淋淋的圆月时,映在窗纸上的人影突然暴起!
  一声极恐怖的呼声也同时暴响!
  “吸血蛾——”
  是卓东来的声音!
  吸血蛾到底还是来了。
  周汝及的目光应声急转向书房,“铮”的一声拔剑声即时响起。
  ※                        ※                                ※
  剑影和人影齐飞,剑声不断的同时,书房内的灯光突然熄灭!
  整个书房刹那间就被黑暗吞噬了!
  周汝及不再犹豫,人起,刀亦出鞘,整个人已飞出亭子,已急冲向书房。
  小四和李海的反应也不慢,二人一翻,武器就已出现在手中,人亦几乎不分先后的飞出亭外,紧跟在周汝及身后。
  周汝及的人影还未落定,已高声大呼:“卓兄,卓兄,怎么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剑声,书房内一片死寂。
  可怕的死寂!
  小四和李海双双落在周汝及的左右。
  “头儿,现在怎么办?”
  “闯!”
  这个字刚一出口,周汝及的右脚已抬起,一脚就踢在房门上。
  “砰”一声,房门已被踢开。
  周汝及手中的刀几乎同时的抖了个刀花,沉腕横刀,护住全身上下。
  现在就算是门一开,一群吸血蛾从书房内扑出,手中的刀也可以暂时将他们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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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48: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静静的。
  并没有任何一只吸血蛾从书房内飞出。
  书房内一片黑暗,亦一片死寂!
  周汝及目光一闪,人向前一弯,来个连续滚身,刀光随即连身滚动,一下子周汝及已连人带刀的滚入黑暗中!
  不用周汝及的吩咐,小四和李海已一左一右的撞开窗户,紧随着越窗而入。
  黑暗刹时就将三人吞没了!
  ※                        ※                                ※
  黑暗虽然可怕,但黑暗后的光明,却会令人更兴奋!
  “擦”的一声,黑暗中随即闪起了一团光芒!
  是火煽子发出来的光芒。
  周汝及整个人都在这团光芒的笼罩之下,火煽子正是捏在他手里。
  他已站起来,左手高举火煽子,右手握刀护在胸前,一双眼睛在火光下不住的闪动。
  小四和李海也很快的擦亮了两个火煽子。
  三个火煽子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书房,三个人同时都看得很清楚,整个书房内,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绝没有第四个人!
  卓东来的人去了那里呢?
  ※                        ※                                ※
  灯仍在桌上。
  灯罩已分开两片,灯芯也变成两截。
  很显然的,卓东来那一剑就劈在灯罩之上。
  莫非卓东来高呼“吸血蛾”时,吸血蛾就出现在灯罩之上,是以他那一剑才会将灯罩劈成两片,连灯蕊都劈断了?
  劈断的灯蕊仍可以点燃,人呢?
  已消失不见的人,是不是还可以再现?
  周汝及将灯蕊点燃,灯光很快的又照遍整个书房。多了这盏灯,整个书房顿时又亮如白昼。
  周汝及看得更清楚,卓东来的确不在书房之内。
  不见人,却见血!
  灯座旁有一摊鲜血,灯光下闪闪生光。
  血色鲜明,血光妖异,这一摊究竟是人血?或是蛾血?
  如果不是蛾血,那么就一定是卓东来的血了。
  他的血留在桌上,他的人又在何处呢?
  ※                        ※                                ※
  周汝及以指沾血,近鼻轻嗅。
  “这应该是人血。”
  他当捕快近十年,也不知有多少盗贼落在他手中,那些盗贼当然不会全都束手就擒的。
  这十年下来,出生入死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记得曾经经历过多少恶斗,手中那把刀早已遍染血腥,对于人血的气味,他更是熟悉得很。
  可是他现在都不敢肯定这摊血是人血。
  他虽然见过吸血蛾,却没有见过吸血蛾的血。
  那些与一般迥异的吸血蛾在吸过人血之后,也许就将人血储在体内;也许在吸过人血之后,那些吸血蛾的血亦因而转变成人血一样!
  也或许那些吸血蛾体内的血原来就和人血一样,所以他们才会吸取人的血!
  周汝及甩甩头,没有再想下去,他怕自己的头脑太乱了,目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他解决。
  无论是活人或是死尸,他都得先将卓东来找出来。
  他将火煽放下,将桌上那盏灯拿在手里,人移动,灯光亦随着移动。
  他走遍整个书房,搜遍整个书房,小四和李海当然也没有袖手旁观,周汝及搜过的地方,他们都还会再仔细加以搜查。
  像他们三个人这样的搜查,卓东来的人就算已变得只剩下寸许高,相信也会被他们找出来。
  卓东来虽然瘦小些,但也有六尺左右的身材,这么样的一个人又怎会变成只有寸许长短?
  除非卓东来方才遇上了妖怪——他惊呼“吸血蛾”!
  吸血蛾王!
  难道这真的不只是传说而已,人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吸血蛾存在?

  四

  周汝及再三的搜索。
  门窗他都一一仔细的再次检查,他发现门窗都是由里面关上的。
  他将门踹开,门门就被他踢断;小四和李海是穿窗而入的,窗户窗门当然已被他们撞断了。
  从这些迹象看来,这个书房是一个完全密封的地方,卓东来即使背插双翼,也无法飞离书房。
  更何况书房之外还有周汝及他们三个人的监视。
  卓东来也不会无故的惊呼“吸血蛾”,很显然的,他真的是看见吸血蛾才会那样的惊呼。
  那一声惊呼凄厉恐怖,至今仍令人魄动心悸。
  卓东来不是第一次看见吸血蛾的,如果方才只是几只吸血蛾,他绝对不会那么的惊慌。
  莫非刚才在书房内,一下子突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吸血蛾,一下向他袭击。
  这如果是事实,这么多的吸血蛾是如何避开周汝及他们三个人的监视,又如何进入密封的书房呢?密封的书房看来只有风才能从门窗的缝隙进入,那些吸血蛾纵然其薄如纸,那短短的片刻,如何能够一下子涌入千万只?
  卓东来看见的吸血蛾究竟是什么样的吸血蛾?
  群蛾之首,群蛾之王?
  莫非蛾王的样子比他所见过的吸血蛾还要恐怖千倍?
  ※                        ※                                ※
  从卓东来的惊呼,他的拨剑,到人剑齐飞,到灯光熄灭,到周汝及的破门而入,前后也不只过片刻的时间而已。
  卓东来即使一剑击出,人就被群蛾攻击,亦被群蛾抬起,但又如何能够离开书房呢?
  短短的片刻时间,卓东来的人简直就像是化成烟雾,在书房之内消失,在人世间将消失!
  这简直就是魔法,也只有魔法才能如此!
  ——只是天地间真的有妖魔鬼怪吗?
  周汝及掌灯木立,呆呆的望着桌上那一摊鲜血,整个人就如同站在千年寒冰之上。
  但是他的额头却有汗流下。
  冷汗!
  ※                        ※                                ※
  五月十六。
  周汝及继续搜索,搜索的范围已扩展至整个紫气阁。
  参与搜查的人除了小四和李海之外,还有十个捕快。
  人数不多是因为周汝及严禁事情外传,在未经证实之前,他绝不让这种妖异的传说在城中散播。
  只是他虽然严禁封锁消息,这个传说还是迅速的在城内散播开来。
  紫气阁外终日聚满了闲人,卓东来的“朋友”更是纷纷来探问,有的甚至发誓要为他报仇!
  ——是谁将消息传出去的?
  周汝及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件事,光是搜查,就已够他们累的了。
  整整一天,他们搜遍整个紫气阁,连蚂蚁窝也翻遍了,卓东来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一个人即使死了,而且真的被吸干了血,也应该有尸体留下来。
  莫非那些吸血蛾不但吸干了他的血,还吃掉了他的尸体。
  ※                        ※                                ※
  五月十七。
  搜查的范围已扩大到全城!
  这当然不是周汝及的意思,是太守张孝正发的命令。
  太守张孝正当然也是卓东来的“朋友”,卓东来在这个城里到底还是一个大财主,是一个相当有身价的人。
  如此一来,全城都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不少人自动加入搜寻。
  只是搜寻并没有结果!
  五月十八。
  张太守要再搜查紫气阁一遍。
  这一次不是周汝及统领官差的,是常恨!
  总捕头常恨终于出动了。
  ※                        ※                                ※
  常恨一直以为自己远比周汝及精明,甚至比任何人都精明。
  对于常恨的这种态度,周汝及一直没有反对,只要有常恨在场,他是很少有自己的意见。
  周汝及不是个好名之人,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说,十年来他只知道尽忠职守!

  五

  清晨的风如溪水般清冷。
  常恨大步的走在前面,一身鲜明的官服迎风飞舞,一群手下快步的跟随在后。
  他一步踏上紫气阁大门外的石阶,随即一个转身,左手“霍”的一掠官服,目光旋即闪电般的盯着身后的那一群手下。
  好威风的一个姿势!
  周汝及看在眼里,实在也很佩服;虽然他也是一个官,而且已当了近十年,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摆不出这种姿势,这种官威!
  “是谁要进屋通报呢?”常恨的声音更有官威。
  周汝及正想应声上前时,紫气阁的大门已从里面打开,一个家仆已探头出来了。
  常恨的嗓门向来够大的,刚刚的那一声最少也可以远传十余丈。
  家仆的头一探出,长街的另一边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不自由主的偏头看了过去。
  两骑快马正从街尾疾风般奔来。
  是谁在如此清晨中赶路?
  ※                        ※                                ※
  做捕快的,眼一定要尖。
  周汝及远远的就已看见跟在后面的是卓东来的忠心家仆阿梁。
  前面则是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衫的英挺男子,果然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但任何人看来都觉得他像是一位微服出游的王子般。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虽然炯炯有神,却不时的散发出一股友情的光辉。
  这是何等的气势?
  何等的气魄?
  江湖上有如此气势、如此气魄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人!
  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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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4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再入书房

  一

  楚留香终于赶来了!
  蹄声一落,白马在紫气阁门前停住,楚留香“刷”的纵身下马,人一落定,立即给众人来一个笑脸招呼。
  只是在他那亲切的笑容中,正带着一双诧异的眼神。
  没有事发生,怎会一大早就有捕快聚集在门前?纵然不是很聪明,也应该看得出来。
  一定有案件发生了。楚留香正想开口问时,常恨已摆出一副大官的样子。
  “来者何人?”
  常恨虽然在摆谱打官腔,但语声却并不怎么凶;楚留香的衣饰虽然不是很华丽,不过他的样子架势,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对于出身非普通人家的人,常恨向来都不会开罪的。
  “在下姓楚,名留香。”楚留香微微笑着。
  “姓楚,名留——”
  常恨突然一怔,张大眼睛看着他。
  “你——你就是楚留香楚香帅?”
  “正是在下。”
  对于常恨这种态度,楚留香仿佛很习以为常,他笑笑的问:“看阁下的气势,可是这地方的总捕头常恨?”
  常恨又一怔。
  “香帅也认识我?”
  “铁手无情常恨,在六扇门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有谁会不知道!”
  对于“高帽子”、“拍马屁”的,谁都会很乐意接受的,常恨当然更喜欢。
  楚留香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他在拍马屁,而是为了日后办事方便,眼前这位“仁兄”,当然不能先得罪。
  ※                        ※                                ※
  常恨还陶醉在他的“高帽子”时,周汝及已上前,含笑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香帅,卓兄前两天已跟我说过,你会前来。”
  楚留香转头打量了周汝及一下,随即笑着问:“可是周汝及周兄?”
  周汝及也一怔,他想不到楚香帅居然也认得他。
  其实这些事都是阿梁在一路上告诉他的。
  “听说你和卓兄是很好的朋友?”
  “说到交情还没有你们来得深厚。”
  周汝及笑着说:“我与他认识也只不过近几年的事而已。”
  “交情的深浅,并不在时日的长短。”
  楚留香说:“有些人一见倾心,有些人纵然相交十年,也始终只是点头朋友而已。”
  “香帅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他与你的交情,无可否认的远比我与他的交情来得深厚。”
  “何以见得?”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他始终不肯对我细说分明,却早已准备给你一个坦白,由你来找出事情的真相。”周汝及微笑的说。
  对于周汝及的这句话,楚留香只是“哦”的一声而已,因为他还不太懂周汝及话中的意思。
  “至于香帅你,一接到阿梁送去的信,就立即赶紧上路,快马奔来,若不是交情深厚又怎会如此呢?”
  是吗?
  楚留香淡淡一笑,就将话题转开:“你们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莫非我已来晚?紫气阁内已发生了事情?”
  “不错!”
  楚留香还来不及开口再问时,一旁的阿梁已上前急问:“是不是我家主人发生了意外?”
  这话未落,常恨已打开官腔:“你怎么知道你家主人发生了意外?”
  “我只——我只是在推测而已。”
  常恨冷冷的看着他。
  “你推测的真准确呀!”
  阿梁脸色一变。
  “我家主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常恨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紫气阁的?”
  “五月初七。”
  “去那里?”
  “奉主人之命,送一封信到西湖去。”
  “给何人?”
  “给我,信是送给我的。”楚留香淡笑的说。
  常恨看看他一眼,又将目光重回到阿梁脸上。
  “在送信的期间,你可有私自折回来呢?”
  阿梁到现在才知道常恨将他当做嫌疑犯看待,只好苦笑的说:“紫气阁和西湖之间,来回最快也要十一二天。”
  “是吗?”
  “常大人若是不相信小人的话,尽可派人调查一下。”
  阿梁说:“小人前后落脚的地方还没有忘记,待会儿可以一一告诉大人。”
  “要这么做时,我会告诉你的。”常恨冷冷的说。
  这时似乎应该轮到楚留香再上场了,于是他又开口问,问的对象还是周汝及。
  “卓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失踪了两天。”
  “两天?”
  楚留香一惊:“可是十五那天晚上出的事?”
  “正是!”
  周汝及还想说话时,常恨已抢先开口:“香帅怎么知道情是发生在十五月圆之夜?”
  这人还真是干捕快的料,对什么人、对什么事他都会怀疑呀!

  二

  “因为两天前正是十五,而蛾王都是习惯在十五之夜,月圆之时才会出现的。”
  楚留香的话一出口,常恨和周汝及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
  常恨的眼睛更是睁大的迫视楚留香。
  “你又怎么知道蛾王当时有出现?”
  “谁说我知道了?”
  “你方才不是说蛾王在十五之夜,月圆之时……”
  “我刚才的语句之中还有‘习惯’二字。”楚留香淡淡的说。
  “习惯?蛾王的习惯你也知道?”
  “我既已知道吸血蛾的传说,又岂会不知道蛾王的习惯?”楚留香笑着说。
  “你何以肯定卓东来的失踪与吸血蛾这种传说有关?”常恨盯着他。
  “我有说过‘肯定’这两个字吗?”
  “你没有说过。”
  常恨马上转口:“你怎么知道这两件事有关连?”
  听到这话,周汝及插口问:“是不是卓兄给香帅的那封信上,有提到月初所发生的怪事?”
  楚留香点点头。
  “他信上是怎么说的?”
  “吸血蛾日夜窥伺左右,命危在旦夕!”楚留香喃喃的说出信上的词句。
  “所以你就急急赶来?”
  “看来我还是来迟了。”
  “他还告诉你一些什么事?”常恨插口问。
  “初一到初六那六天之中所发生的事,他都略有提起。”
  常恨目光一闪,又要问时,周汝及的话声已响起:“初二那天我与他在湖畔遇上两只吸血蛾,我让其中一只刺了一下,这件事他是不是也有提及?”
  楚留香点点头,反问:“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
  “是的。”
  楚留香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下间真的会有吸血蛾这种东西?”
  “本来就有的。”
  周汝及说:“那种蛾是潇湘一带山林间的特产。”
  “这我知道,只是他们真的会吸血吗?”楚留香问。
  “这一点我不太敢肯定。
  楚留香的目光忽然一沉。
  “从卓兄的那封信来看,那种蛾非但会吸血,而且形态妖异而美丽。”
  “形态妖异而美丽这句话倒是真的。”
  周汝及轻笑的说:“即使没有亲眼看过那种东西的,光是听到它们另外的名字,也可以想象得出。”
  “他们还有些什么别的名字?”
  “在潇湘一带,一般人都称他们为吸血蛾,但也有人叫他们为鬼面蛾、魔眼蛾,或是雀目蛾。”
  “鬼面蛾?魔眼蛾……”楚留香神情一沉。
  “这种蛾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
  “外形与一般蛾差不多,颜色就不一样了。”
  周汝及说:“它通体青绿,绿得就像是碧玉一样,一双翅也是青绿的。”
  “碧玉是一种晶莹而又美丽的颜色,何来令人恐怖之理?”
  “这碧玉一样的蛾身蛾翅上却遍布红丝一样的纹理鳞,在蛾翅上更有一对鲜红如血的眼状花纹。”
  周汝及说:“他本身的一双蛾眼亦是鲜红的。”
  “哦!”楚留香恍然大悟的轻笑。
  “怪不得他也有魔眼这个名号。”
  常恨是头一次听到这个传说,他听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周汝及已转变话题了。
  “卓兄所遇到的事情也委实太奇怪,太难于令人相信。”
  “世间虽然无奇不有,但是妖魔鬼怪之类的……”楚留香摇摇头。
  “至于他的妻子会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会是一只蛾精,则是更令人不信。”
  楚留香的话才一落,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谁说他的妻子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是一个蛾精?”常恨脱口问。
  “是不是他自己在那封信上写的?”周汝及也问。
  楚留香一愕。
  “看样子你们对于卓东来所发生的事,知道的并不很清楚?”
  周汝及并不否认,常恨当然更不清楚了,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是最怪的。
  楚留香看着周汝及。
  “你只知道初二那天的事?”
  “初一晚上所发生的事,他也曾对我提起过。”
  周汝及说:“初三一大早我就奉命外出,回来时已是十四的下午了。”
  “那么十四、十五两天你有没有见过卓东来?”楚留香问。
  周汝及点点头。
  “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的神情很憔悴,仿佛有很多心事,可是我再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
  楚留香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右手不觉得又去摸鼻子。
  “卓东来在信上还告诉你什么?”常恨又开口问。
  “差不多就这样了。”楚留香说。
  常恨想了想,又问:“那封信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没有。”
  “你放在那里?”
  “无愁舟上。”
  “无愁舟?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楚留香淡淡的笑着。
  “无愁舟在那里?”
  “在西湖。”
  “好,那我派人去拿。”常恨说。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从无愁舟上拿走任何东西。”楚留香淡淡的说。
  常恨又楞在现场,这是今天第二次碰到软钉子,他很想发脾气,只可惜对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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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楚留香也不理会常恨那怪怪的表情,又问周汝及:“卓东来失踪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紫气阁的书房内。”
  “当时书房内可有其他人?”
  “没有。”
  “书房外呢?”
  “有我和两个手下。”
  周汝及说:“我担心十五晚上他真的会出事,所以过了中午便带着两名手下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
  “因为他坚决不肯。”
  “哦?”楚留香的眼睛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他不想让朋友冒险。”
  周汝及又说:“所以我们才在书房外的庭院守候。”
  留留香又想了想。
  “当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三人守候在庭院中的亭子里头,在三更之前,一切都很平静。”
  周汝及说:“可是一到了三更,书房内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叫声……”
  “是他的声音吗?”
  周汝及点点头。
  “当时他的影子也映在窗纸之上,惊呼声一出,他的人就飞起,剑也同时出鞘。”
  “他惊叫什么?”
  “三个字,吸血蛾!”
  “吸血蛾?”
  楚留香想了想,喃喃自语:“三星夺魄,一剑绝魄!纵然他这几年没有再练剑,他这成名绝技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
  周汝及苦笑的说:“只可惜他所对付的不是人。”
  “他一剑出手之后,又有什么事发生?”
  “书房内的灯光突然息灭,所有发出的声响也同时静止。”
  周汝及说:“等我们三人破门而入时,他的人已经不见了,书房内只有桌上有被剑削成两半的那盏灯旁,留下了一摊鲜血。”
  “一摊鲜血?”楚留香沉吟了一下。
  “会不会是敌人所留下的?他将来敌击退,乘胜追了出去?”
  “书房所有的门窗都是由内关上的,我们破门进入,是连门门窗栓都撞断的,在这种情形下,他又能如何离开呢?”
  楚留香又沉吟了起来,右手也不停的摸鼻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书房在那里?带我去看看。”
  周汝及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阿梁已抢先开口:“楚大爷,请随小的来。”
  话一完,阿梁立刻迈步进门,楚留香笑笑的随他入内,仿佛大门外只有他一人而已。
  常恨何时受过这种待遇?这口气他又怎么能再咽得下?目光随着入内的楚留香背影,正想开口大叫时,周汝及已笑着对他说:“头儿,我们也进去吧!”
  常恨猛然回头瞪着他,一副要骂人的样子。
  周汝及似乎很习惯他这种样子,仍徐徐的继续说:“楚香帅名动江湖,今天这个案子有他从旁协助,必定很容易解决的。”
  “没有他从旁协助,难道我就解决不了?”常恨冷冷的说。”
  “头儿破案的能力,是众人皆知的,只是……”周汝及轻轻的说:“只是有捷径可走时,为什么要绕远路呢?再说头儿你也想把这件事早点解决吧?”
  “你怎么知道我走的不是捷径?”
  “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如果还留在这里,即使头儿你能一眼就看出事情的关键,但一步之差,已海阔天空了。”周汝及淡淡的说。
  常恨再笨也懂得这“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所以立即一挥手:“大伙儿还不快随我进去!”
  ※                        ※                                ※
  春风满院,吹乱花草。
  一行人穿过花径,常恨又忍不住的发发官腔。
  “我是这地方的总捕头,莫说是楚留香了,未经我许可,任何人也不能踏进案发的现场半步,否则我随时可以用嫌疑犯的罪名将他拘捕。”
  “应该是可以这样的。”
  周汝及笑着说:“只可惜卓东来家的人并没有报案。”
  常恨一怔。
  “所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与香帅并没有什么分别,同样是以卓东来的朋友身份进来的。”
  周汝及说:“我们只不过是来探朋友的,并不是来查案的。”
  这道理常恨当然也懂。
  “现在卓东来不在,紫气阁的女主人若是不欢迎我们,莫说是要进入书房,就是在这里多留片刻,只怕也有问题,他们随时都可以将我们请出去的。”
  “只要有人失踪,案件就已成立了。”常恨说。
  “他们说没有,我们又能如何?”周汝及说。
  “那我们就请出他们的主人来跟我们见见面。”常恨说。
  “他们若说主人不想见客,那又怎么办?”
  周汝及笑着说:“再不然就说主人有事外出,不也是一样吗?”
  常恨很想再辩解,只可惜似乎已找不到词句了。
  “除非是卓家的人报案,或是我们找到尸体,否则在这里我们始终是客人的身份。”周汝及说。
  “可是……可是若让楚香帅占了这份功劳,那我们脸上都无光采呀?”
  “香帅是一个江湖中人,何功劳之有呢?”
  常恨同意的点点头。
  “所以纵然是由他找出事情的真相,对我们也只有利而无害。”
  周汝及说:“不过为了我们自己的职责,当然也要尽一点力;能够的话,最好是抢在香帅前头,先一步解决案子,这样的话,不要说是面子,就连‘里子’都有了。”
  “这还用说吗?”
  常恨的脚步已加快了,胸也挺了起来,周汝及看在眼里,不由得淡淡一笑。
  入了月洞门,绕过院中的亭子,终于来到了书房。
  撞破的门窗依然保持原状的留在地上,可见周汝及这个人做事很认真、很仔细,也很小心。
  楚留香也很小心,他并没有移动,或摸过任何东西,常恨和周汝及进来时,他正负手站在桌子的前面,很仔细的在看桌上那一摊血。
  血渍已发黑,周汝及的目光也落在那摊血渍上。
  “香帅,依你看这可是人血?”
  “旧血没有新血容易分辩,我看不出来。”楚留香说。
  “我也分辩不出来。”
  周汝及说:“当时我虽然看见这摊新血,但是我没有见过吸血蛾的血,并不知道吸血蛾的血是否和人血一样,所以——”
  “案发当时你们并没有看见吸血蛾?”楚留香问。
  “没有。”
  “案发之后也没有看见吸血蛾飞走?”
  “也没有。”
  周汝及摇头说:“我们破门进入后,连一只吸血蛾也没有看见。”
  “你们一进入书房,卓东来的人就已不见了?”楚留香又问。
  周汝及点点头。
  楚留香扫了书房四周一眼。
  “当时书房的样子就是这样?”
  “一切我都尽可能保持原状。”
  “那么这两日之间,你们想必已将书房都彻底搜查过了?”
  “何止书房?”
  周汝及苦笑的说:“咋天我们搜查的范围已扩大到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
  周汝及说:“卓东来就像是一阵烟似的,莫名其妙的在这人间消失了。”
  听见他这么说,楚留香的双眉也紧锁了起来,一边摸着鼻子,一边在书房踱起步来,口中并喃喃的说:“密封的书房,短短的片刻,那么大的一个人竟然会在里头完全消失?”
  周汝及的目光随着他而转动,忽然想起了什么的,又开口对楚留香说:“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请说!”
  “十五那天晚上,我和两个手下刚到书房门外,他就开门出来对我说话。”
  周汝及说:“他告诉我已经派阿梁去西湖请你来,说你很快的就会到了。”
  “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已写了一份很详细的纪录,将这十几天所发生的都写了下来,连同一封信放在一起。”
  “放在那里?”
  “他没有说。只说以香帅的智慧,应该可以将它们找出来。”
  周汝及想了想,又说:“找到那份纪录,我想应该可以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说不定还可以找出他死亡的真相。”
  楚留香摸着鼻子说:“这不像他的个性,明知道自己生命有危险,怎么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一避?”
  “那是因为他认为无论躲到那里去都一样。”
  周汝及苦笑的说:“他似乎已认定那些吸血蛾是妖魔鬼怪的化身。”
  “这又不像是他的个性。”
  楚留香喃喃的说:“据我所知,卓东来这个人向来都不相信那些什么妖魔鬼怪的。”
  “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遇上了妖魔鬼怪的?”周汝及说。
  对于这一点,楚留香似乎不怎么认同,他将目光移开,重落回书房的各处。
  “紫气阁看来不算是个小地方,要找一份纪录和一封信,恐怕都得花……”
  “这一点香帅大可放心。”
  周汝及说:“他开门之前才刚把那份纪录和那封信写好,说完话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书房,可见那份纪录和那封信一定就在书房里面。”
  “这就简单得多了。”
  楚留香又看看书房内的四周,嘴巴并且在问:“你们之中可有人懂得机关之类的?”
  周汝及摇摇头。
  “那么你们有没有听过朱停这个人?”
  “朱停?香帅说的可是被称为一代巧匠的朱停?”周汝及问。
  楚留香点点头。
  一直沉默在旁的常恨总算又找到发言的机会了。
  “这个朱停与这件案子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
  楚留香淡淡的说:“只不过卓东来是朱停的闭门弟子。”
  “哦?这倒没有听他提起过。”
  周汝及说:“不过就算他懂得机关之类的,也将那些东西放在机关内,像我们那样的搜寻,也应该被我们找出来了。”
  对于这点,楚留香不予置评,他将目光放在地面上。
  “这地面你们应该也找过了吧?”
  “就差没有把它翻过来。”
  楚留香抬眼看着上面,周汝及见状立刻又开口:“屋顶也搜查过了。”
  “墙壁方面也没有问题?”楚留香问。
  “没有。”
  周汝及也看了看四周,“书房里面每一个地方,每一件东西我们都仔细的检查过了,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里若是真有机关,香帅依你之见,会装在何处呢?”
  “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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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5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笑里藏刀

  一

  “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这句话一说完,楚留香又迈开步子,这一次他的脚步移动得比较缓慢,目光却变得凌厉光精。
  他走走停停的,在室内踱了一圈,然后竟一直走出门外。
  周汝及和常恨当然跟着出去,他们不知道楚留香在干什么,所以当然要跟着去看看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庭院中阳光已普照,但花树间的雾气仍未散尽。
  楚留香一走出书房,立即在门口转了个身,背对着凉亭而倒走了过去,目光却一直盯着书房。
  退到凉亭之前,楚留香就收住了脚步。
  周汝及立即上前。
  “当夜我们就在这个凉亭监视着那边的书房。”
  “这个位置是不错,唯一不好的是看不到书房的后面。”楚留香说。
  “这我知道,不过幸好书房后面的墙壁并无窗户。”周汝及说。
  “最好也没有暗门。”
  “暗门?”
  周汝及正想再问时,楚留香已举步走回到书房那边,周汝及和常恨当然又紧跟着,看样子他们两个人好像成了楚留香的跟班似的。
  ※                        ※                                ※
  楚留香并没有再走入书房,而是绕着书房一路走下去。
  书房的周围花径纵横,花开娇艳;五月虽然已过了一大半,春天也快离去了,但仍有很多花朵才开始绽放;楚留香却无心欣赏,他只在书房后面停留了片刻。
  书房后面有一丛蔷薇,几棵芭蕉,书房是正对着东方,初升的旭日此时还照不到书房后面。
  露珠既未被蒸发,雾气就更浓了。
  蔷薇欲开未开的花,在春风中颤抖,在晨雾中看来,竟然有种美丽的凄凉。
  楚留香的目光却不是在那待放的花朵,而是落在蔷薇后的墙上,和蔷薇花朵下的土地。
  看了看之后,楚留香又迈开步子,绕过书房的另一边,缓缓的又走回书房门前。
  在还未回到书房前时,楚留香脸上已有了笑容,脚步也变得轻快些,就好像绕着书房走了这么一圈,已有所发现了。
  周汝及他们跟在楚留香后面,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笑容,但已发现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所以周汝及立刻上前。
  “香帅,是不是已有发现了?”
  楚留香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直入书房。
  常恨在后面当然也听到了周汝及的问话,也看见楚留香的点头,所以他脚步一快,入门之前,就已抢在周汝及的前面。
  楚留香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面对房门的那面墙之前三尺才停下来,目光也落在那面墙壁上。
  那面墙上挂满了字画,还钉嵌着两幅好大的木雕。
  两幅木雕一样大小,约是半丈左右宽阔,一丈上下长短,分别钉嵌在墙壁的左右。
  左面的一幅,刻的是一个千年观音;右面的一幅,则是刻着一个弥勒佛,刻工虽然精细,却不像是出自名家之手,挂在墙上也不调和。
  楚留香盯着那两幅木雕左看看,右看看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常恨看在眼里,立刻上前,来到楚留香的身旁,目光也落在墙上。
  “我看这面墙壁大有问题。”
  楚留香偏过头,看着常恨。
  “你也看出来了?”
  常恨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研究那面墙壁。
  “依常兄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常恨伸手指着墙壁。
  “就在这面墙壁之上。”
  楚留香淡淡一笑,不再问下去了。
  常恨的表情虽然很像是看出什么来,但听他这么一回答,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周汝及连忙上前。
  “香帅,到底发现了什么?”
  楚留香淡淡的一笑,开口问:“周兄,你看这面墙有什么不妥?”
  周汝及早已盯着那面墙了,他一再打量,最后还是摇头。
  “我看不出这面墙有何不妥。”
  “表面上看来的确没有什么不妥,不过……”
  “莫非这墙壁上隐藏着一个暗洞?”常恨抢口问。
  “也许是一个暗洞,也有可能是一个暗门,连接着墙后的暗室。”楚留香说。
  “墙后的暗室?”周汝及一怔。
  “墙后只有几棵芭蕉,和一丛蔷薇而已。”常恨开口说。
  “你以为这堵墙壁有多厚?”
  “即便是厚两尺,中空的地方有一尺,一尺宽阔的地方,人根本难立足。”常恨说。
  “四五尺宽阔的话可不可以?”
  “你是说这面墙壁中空的地方有四五尺那么宽?”周汝及一怔。
  “只怕还不止。”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常恨问。
  “方才我在这书房里走动时,对于书房内的长短大小心中已有数了。”
  楚留香淡淡的说:“随后我在书房外面的四周走了一圈,就发觉了一件事。”
  “什么事?”
  “书房内外的宽阔虽然相差无几,长短却未免差太多了。”
  楚留香说:“书房内比书房外最少也短了七八尺之多,即使书房的墙壁有两尺之厚,但多出来的四五尺空间又去了什么地方?”
  周汝及和常恨这才恍然大悟。
  “我原以为书房的后面向内凹入了好几尺,可是转过去一看,并不是这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失去的四五尺空间,就隐藏在这面墙壁之后。”
  楚留香边说边上前,以指轻敲那面墙。
  “除非是一个疯子,否则以一个正常人来说,绝对没有理由将一面墙壁弄成七八尺那么厚,所以这面墙壁必然是中空的。”
  “暗室在这面墙壁的后面,那么暗门又是在这面墙的什么地方?”常恨忍不住的又去看那面墙。
  未待楚留香回答,周汝及已先笑着说:“依我看来,可能就在这壁上两幅木雕之后。”
  楚留香嘉许的点点头。
  “一进入书房之后,我便已对这两幅木雕怀疑了。”
  “是不是这两幅木雕与墙上挂着的书画并不调和?”
  “墙上这些书画本身已不调和了。”楚留香浅笑的说。
  “对于书画我不太懂。”周汝及真心的说。
  楚留香一怔。
  “那么你怎么会有不调和的感觉呢?”
  周汝及转头看看墙上的木雕。
  “这种木雕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木雕?”
  “庙!通常在庙宇的正堂上都会悬挂类似这种的木雕。”
  周汝及说:“一般人很少会将这种木雕放在书房里,尤其是卓东来,据我所知,他并不信佛。”
  楚留香点了点头。
  “我虽然早就感觉不对,但并没有进一步怀疑,因为这面墙壁之后就是院子。”
  周汝及说:“那时我曾想过,也许是因为那一阵子他就满脑子的妖魔鬼怪,所以改变信仰,特别搬来这两幅木雕,以镇压妖魔鬼怪。”
  “这两幅木雕看来并不是最近才嵌上去的。”楚留香说。
  “这我就不清楚了,在他失踪之前,我从未进入这书房。”
  周汝及的目光又落回墙上。
  “除了木雕之外,墙上这些画又有什么不对呢?”
  楚留香笑了笑,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幅画。
  “你看这幅画值多少钱?”
  周汝及苦笑了,完全不懂书画的人,又如何能看得出画的价值呢?
  “这幅画不管你拿到什么地方去,随随便便都可以卖上四五千两银子。”
  “四五千两?”
  周汝及伸伸舌头。
  “这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唐伯虎。
  “怪不得会这么值钱了。”
  周汝及虽然不懂书画,但唐伯虎这个人他还知道,他再次看看墙上的其他的画。
  “这里一共有二十多幅画,就算打个折好了,每幅只卖它千把两银子,全部加起来也有三万多两银子。”
  周汝及说:“这么值钱的东西,他却随随便便的挂在墙上,莫非他的脑袋真有问题?”
  “除了这幅唐伯虎的画之外,其他的加起来,你如果能卖上一百两银子,就算你很有本领了。”楚留香淡淡的说。
  周汝及又一怔。
  “你……你是说其他的画,任何一幅最多也值两三两银子而已?”
  “有七幅也许连一两都卖不到。”楚留香淡淡的说:“因为那七幅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看来你们果然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会对他的手笔这么熟悉。”周汝及笑着说。
  “这么说成为他的朋友似乎并不难。”
  楚留香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那七幅画上都有他留下的名字。”
  周汝及这下可真正佩服了,他知道一个人之所以成名并不是浪得虚名;楚留香进入这书房前前后后也只不过片刻而已,但这短短的片刻的收获竟比他们整日的搜寻还要多。
  他们一群人的整日搜寻根本毫无所获。

  二

  看着周汝及的表情,楚留香笑笑的又说:“你对画画毫无兴趣,当然就不会去注意它的内容了。”
  听见他这么说,周汝及也笑了:“他的画真的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吗?”
  “这是我定的价钱,但他的剑用得很好,画可就糟透了。”
  楚留香淡淡的说:“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肯将这么样的一幅名画随随便便的挂在墙上,如果说是要炫耀自己的财富,没有理由只挂这幅画。”
  “为什么?”
  “据我所知,早在三四年前他便已拥有五幅唐伯虎的画了。如果说要炫耀,他就应该全都挂出来呀!”
  楚留香说:“但他却是挂出一些不起眼的画,这岂不是很怪吗?”
  “价值差那么多,他这么做是不是另有用意呢?”周汝及问。
  “暗门的开关若不是在那两幅木雕之上,就是在这幅唐伯虎的古画之后。”
  楚留香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时,常恨已迅速上前,掀起了那幅唐伯虎的古画,他的动作非常小心,就像是在掀三四千两银子似的。
  楚留香笑笑的看着,目光落在那幅画后面的墙壁上。
  墙壁上清清洁洁的,并无凹凸,也不见任何缝隙。
  “开关在那里?”常恨回头看看楚留香。
  楚留香上前两步,仔细的看看壁上,眼珠子一转,突然曲指在壁上扣了几下,然后他的脸又笑了。
  “发现了?在哪里?”
  “就在这墙壁之内。
  “好,我马上派人来敲开这墙壁。”常恨刚想回身吩咐门外的捕快时,楚留香已阻止他。
  “不必了。”
  楚留香说:“难得有这个机会,让你们见识一下朱停秘传的巧妙机关。”
  话声一落,他的手旋即一翻一拍,拍在那墙壁正中。这一掌看似并未用力,可是一掌拍下去,声音却异常沉厚,很显然的他是用内家掌力。
  “咚”的一声,立即由墙壁之内传了出来,周汝及和常恨都听得非常清楚。
  楚留香一掌未拍下去时,他们已屏息静气,所以整个书房立即陷入了一片静寂,是以“咚”的一声之后的“格格”之声,也分外显得响亮。
  千年观音和弥勒佛两幅木雕连同两方墙壁,随着“格格”之声而左右缓缓打开了。
  原来这两幅木雕竟是两扇门,门内阴沉沉的,看来是真的有四五尺宽阔。
  暗门虽然打开了,楚留香却一点喜色也没有,他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想不到一掌拍下去,竟会开启两扇暗门。
  一个暗室实在没有必要在同一个方向装两扇暗门,难道这墙壁之后,会有两个暗室?
  如果不是……
  那么那一道门才是真正的入口?
  另外一扇门又有什么作用呢?
  楚留香的脸色不禁沉了起来。
  周汝及上前一步。
  “香帅,依你看,我们应该由哪一扇门进入呢?”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还在思索。
  “这很简单嘛!入错了,我们就退回来,再从另一扇门进入。”
  常恨话一完,已迈脚跨入了那幅千年观音的暗门。
  “小心!”
  声音和动作一起出现,楚留香迅速的抓住常恨的肩膀,一手将他提了回来。
  几乎同时,二三十枝弩箭“嗤”的从暗门之内射出。
  楚留香的动作虽然很快,但还是未能够完全脱离弩箭的攻击范围,有三枝箭,成品字形的射向常恨的腹部。
  楚留香右手提着常恨,左手急快的一抓再抓,抓住了射来的其中两枝弩箭。
  还有一箭,“嗤”的射穿了常恨腋下的衣服。
  周汝及看在眼里,大吃一惊;常恨却给吓坏了,一张脸白得像是冰雪,一双脚已发软,楚留香手一放,他几乎差点跪在地上。
  周汝及赶紧上前扶住他。
  “头儿,有没有伤到?”
  常恨低头看看腋下的箭。
  “还好只是射穿衣服而已。”
  常恨话一完,立刻站直身子,目光落在暗门前的地上,几枝弩箭插在地上,箭竟然完全没入砖中。
  箭镞的锐利、力道的强劲可想而知,这二三十枝弩箭一起射在身上,那又是什么结果呢?
  常恨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回头看看楚留香:“幸亏你拉我一把,我……”
  他实在很想说几句谢谢的话,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官一做久,那些感谢的话虽然很常听到,却是很少说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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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3:52: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周汝及一弯身,用力的扳起一枝弩箭,箭长不过一尺,箭镞闪亮,箭身隐现乌光,异常沉重,整枝箭显然是用铁打造的。
  “想不到他居然能造出这么厉害的机关!”周汝及轻叹一声。
  “我想得到。”
  楚留香淡淡的说:“我还想到了朱停的一种习惯。”
  “什么习惯?”
  “无论什么机关设计,必须附带厉害的杀人机关,不先将机关关闭就进入,必是九死一生。”
  周汝及连连点头,并不怀疑楚留香说的话;常恨更是相信,方才若不是楚留香及时将他扭到一旁,那么他现在已是个死人了。
  “好好的一个书房竟然布置这种机关,卓东来那个小子如果不是心中有鬼,恐怕就是脑袋有问题了。”常恨仍心有余悸的说。
  “他的脑袋是有问题。”
  楚留香淡淡的说:“只不过是一般人的通病而已。”
  “一般人的通病?”
  “一般人不都是尽可能的将一些珍贵的东西,收藏在一个既神秘又安全的地方?”
  常恨和周汝及都同意的点点头。
  “那香帅是否有办法关闭那些机关?”
  “我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制的机钮。”
  “我看不用找了,机关已经发动过了,箭已经射光了,我们现在大可以放心的进去。”
  常恨说的很轻松,但一双脚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
  “你以为只有一道机关?”楚留香看了他一眼。
  “难道还有其他的?”
  常恨一怔,随即将目光瞄向另一道暗门。
  “机关在那道暗门之内,那么另外的这道暗门想必才是真正的入口,看来我们应该从这道暗门进入。”
  “你肯定那道暗门之内就没有机关?”楚留香淡淡的说。
  常恨心中的余悸未消,他已经领教过机关的厉害,现在当然更不敢再有什么举动了。
  楚留香也不再说什么,他忽然走过去,抓起一把椅子,用力的掷了过去,“呼”的一声,那张椅子一飞半丈,飞过暗门,重重的落在暗门之内的地上。
  那张椅子才落下,那扇门就如同被人用力推似的重重关上,也就在这刹那间,楚留香他们三人都看到了刀光。
  无数把飞刀的斜曳刀光,飞鱼般的在暗门之内交错飞射!
  暗门一关上,刀光亦消失,破空声、金属落地声,隐约仍可以听见。
  常恨的一张脸霎时又白了。
  “这道机关比方才那道还要厉害。”
  周汝及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
  “暗门一关上,阻断了去路,看来也只有待在里面挨刀子了。”
  “暗门之内不过四五尺的地方,即使有兵器在手,也施展不开。”楚留香说。
  “即使施展得开,也难以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飞刀呀!”周汝及说。

  四

  这下子常恨不但不敢再乱动,连话也都不再说了,他现在又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楚留香身后。
  楚留香又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弥勒佛的木雕上,他看着弥勒佛脸上的表情。
  那个弥勒佛张开大嘴正在笑,笑得很慈祥,又很开心!
  周汝及跟着楚留香在看。
  “这个机关想必就叫‘笑里藏刀’吧?”
  “幸好这只是一个木雕而已,如果是一个活人,我们即使没有进去,一样有机会挨刀子的。”楚留香说。
  一个人若是长得像弥勒佛一样,一脸的笑容,若想给人一刀,的确是很容易。
  ※                        ※                                ※
  机关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不去触动机关,机关绝不会走来杀你。
  人就不同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一样能够杀人。
  但是机关也是“人”造出来的!
  周汝及听得懂楚留香话中的意思,所以才轻轻一叹:“人的确比机关更难防范!”
  常恨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心有余悸,他左右看了一眼。
  “这两道暗门内都有机关,香帅,依你看那一道门才是真正的入口?”
  “当然是这一道。”楚留香伸手指着千年观音那一道暗门。
  “弥勒佛既然已露出本来面目,封闭了它的暗门,我们当然也只有走这一道了。”
  “这个千年观音虽然不是笑里藏刀,却也会使人变成刺猬。”常恨嗫嚅的说。
  “我们不去触怒它,不就不会变成刺猬了!”楚留香轻轻笑道。
  “那香帅有没有办法不去触怒它呢?”
  “现在没有。”
  楚留香轻轻一笑之后,转身去打量千年观音木雕。
  周汝及和常恨当然也在看,看了几眼之后,仍什么都看不出来,常恨只好问:“你在看什么?”
  “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制的机钮。”
  常恨想了想,又说:“机钮也许是在里面?”
  “如果在里面,他自己又如何进去呢?”
  楚留香淡淡的说,常恨却已一脸通了,他当然赶紧闭上嘴巴。
  “朱停这个人的手艺之巧,虽然是一代名匠,但卓东来却很可能青出于蓝。”
  楚留香边看边说:“早在多年前,他已能够将门户的栓子连接在壁内的机钮之上,只要击在壁上的力量足于震动壁内的机钮,机钮将栓子一缩,门户就可以开启。”
  周汝及和常恨都听得嘴张开了。
  “但在外面仍要用手将门关上,要将控制机关的机钮关闭,真非要用手不可。暗门附近的墙壁平滑一片,地面也是一样,唯一可以藏下机钮的,也就只有这幅木雕了。”
  楚留香说着,双手已开始在那幅千年观音木雕上移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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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4:2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尸体何在

  一

  千年观音其实是千手观音。
  根据“伽梵达摩千手经”所记载,这个观音左右各有二十只手,手掌中各有一眼,合起来一共有四十只手四十只眼,配三界二十五有,遂成为千手千眼,以示广渡众生,有无限之大用。
  卓东来书房里这个千年观音木雕,一如千手经上的记载一样,左右各有二十只手,不多也不少。
  就连坐的姿势也是和千手经上的记载一样,其中的三十八只手如日轮般的在身后张开,本来的两手却成母陀罗臂,结印在膝上。
  楚留香的双手此刻正停在千年观音的膝上,他怔怔的看着这个千年观音木雕仿佛在想什么似的。
  周汝及正想问他时,楚留香那双已又开始移动了。他的手顺着千年观音那对母陀罗臂而上,目光却死盯在千年观音脸上那对清净宝眼之上。
  他之所以会死盯着木雕的眼睛,是因为他发觉那对清净宝眼之中的瞳孔,竟然随着他的手移动而起了颤动,就像在责怪他的亵渎!
  “原来你这双眼睛还会动。”
  楚留香一声轻笑,就拿着那双母陀罗臂左右上下的摇动了起来。
  原来那双母陀罗臂竟是活动的!
  左、右、下动时都没有反应,但只要楚留香将那双母陀罗臂由下往上托,“格”的一声,千年观音那对清净宝眼之中的瞳孔便从眼眶之内弹出。
  瞳孔并没有射出,只是弹出了半尺就停住了。
  瞳孔之后是有两根木条连接着,楚留香松开双手,握住了那对瞳孔,触手冰凉,原来这瞳孔看似木头,其实是铁打的。
  ※                        ※                                ※
  楚留香握住瞳孔之后,马上就左右摇动了起来,他将那对瞳孔由左方推到右方,暗门之内立即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那种奇怪的音响,就像是一群老鼠在用爪牙撕噬着尸首一样。
  静寂中那种声音响得分外的清晰,也格外的令人感到恐怖!
  就连楚留香听来也不免打了一个寒噤,但他的脸上却露出笑容。
  常恨立即上前。
  “香帅,你是否已将里面的机关完全关闭了?”
  “里面也许还有其他的安置,但现在走进这道暗门,应该没有问题。”
  常恨虽然听见楚留香说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没有迈开步子。
  楚留香自己其实也不敢太肯定,所以他又抓起一张椅子,使劲的丢入暗门之内。
  “砰”的一声,整张椅子碎裂在暗门内的地上,常恨如惊弓之鸟般的应声跳开。
  椅子碎裂之后,暗门之内并没有弩箭射出,里面什么反应也没有。
  楚留香这才真的放下心,一笑举步,一直走了进去。周汝及当然也马上跟上,但才走两步,便又给常恨抢在前头,他虽然越过周汝及,但也不敢再越前,只有跟在楚留香的后面。
  常恨这个人虽然好大喜功,毕竟也是一个聪明人!

  二

  暗门之内阴森森的。
  楚留香才一脚跨入,就突然停下,常恨一看,只当楚留香又发出了危险,赶紧的往一旁跳开。
  他这个动作,没有惊扰到楚留香,反而吓到了周汝及,周汝及当即脱口:“小心!”
  无论任何人看见常恨这样的举动,都会像周汝及一样,反倒是楚留香不慌不忙的回过头:“周兄,麻烦你将桌上的油灯拿来。”
  他突然停步,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周汝及应声,走去拿油灯,他没有去看常恨的窘态,也没有说什么,似乎对于常恨刚才的举动,他没有看见一样。
  楚留香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似乎根本不知道常恨刚刚的失态。
  常恨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呐呐的走回原位,腼腆的说:“我还以为香帅又发现了机关。”
  这一句话刚说完,周汝及已将灯拿过来了。
  明亮的灯光下,众人都看得很清楚,暗室之内果然只有四五尺深浅,但宽阔却有一丈多。
  左转六尺不到是一面墙,隔断弥勒佛那边的暗室,右转的尽头也是墙壁,墙壁前大半丈的地面却是下陷的。
  一道石阶斜斜往上伸展!
  石阶的下面隐现灯光。
  四面的墙壁竟然完全是黑色的,墙壁之上有一个小小的小洞,洞口露着半截的箭头,映着灯光,寒光闪烁!
  机关若不是先行关闭,一入暗室,触动了机关,弩箭必将由那些小洞中射出。那么狭窄的地方,入者自然放不开手脚,即使有一身本领,恐怕也难以抗拒那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
  除了那些箭洞之外,墙上并没有任何陈设,这个暗室原来只是一个暗道而已。
  常恨才一走入,看见那些箭洞中寒光闪烁的箭头,不由得脚又开始有点发抖。
  “香帅,这些机关真的都关上了吗?”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楚留香的这句话一说完,人已走下石阶,常恨才放心的跟上去,周汝及跟在常恨后面,他虽然一脸的不耐,但还是忍住了。
  早在多年以前,他便已懂得忍耐,也就因为懂得忍耐,所以他才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捕头。
  ※                        ※                                ※
  石阶并不长,才不过二三十级而已,石阶的尽头,有一道石门,石门已然打开了,灯光就是从石门之内透出来的。
  灯光朦胧如淡月。
  入了石门,是一个石室。
  宽阔的石室,几乎有上面书房的大小,石室内的陈设异常的美丽,四壁张着织锦的帷幕,地面上铺着殷红如鲜血、轻柔如春草的厚厚绒毡。
  走在上面,完全听不到脚步声。
  灯在石室的正中央,八盏长明灯,七星伴月般的嵌在一个环形的铜架上,铜架却是钩悬在石室的顶壁下。
  七星无光,一月独明,八盏灯只有燃着正中的一盏。
  灯环下放着桌椅,一桌七椅,亦如长明灯一样的排列着,这套桌椅显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石室四壁锦帜下的几子也是精品,二三十张几子摆放在石室的周围,形状各异;几上摆放着珠宝玉石,也同样没有一件是相同的,看来很显然都是价值非常的珍品。
  鸡蛋一样大小的明珠,烈焰一样辉煌的宝石,交构成一室的珠光宝气!
  八盏长明灯若是一起大放光明,这宝气珠光必然更辉煌、更夺目。
  ※                        ※                                ※
  现在光是一盏灯光下的珠光宝气,已令周汝及和常恨怔在原地。
  只有楚留香例外,他掌灯继续前行,似乎完全不将那些珠宝玉石放在眼里,他绕着石室走一圈,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手中的灯“笃”的一声放在桌上,在这个更静寂的石室里,那“笃”的一声就格外的响亮,周汝及和常恨也被这一声惊醒。
  “这么样的一间石室,再加上机关重重,这个地方可真是既秘密又安全,用来收藏一些珍贵的东西,是再适合不过了。”楚留香淡淡的说。
  “他若是将自己关在这里,岂非也安全得很?”
  常恨说:“也许当夜他失踪后,就是躲进这里来?”
  “在当时我们并没听见任何声音。”周汝及说。
  “他仓皇逃进这里,自然是屏息静气的,那敢弄出声音来。”常恨说。
  “我和小四、李海他们冲进书房时,是撞破门窗的,他应该听见,也应该出来的。”周汝及说。
  “也许当时他已在这间石室之内,石门又关了起来,所以他一点也听不见。”
  常恨说:“或许他当时已昏迷了过去了。”
  “就算昏迷了,也总该有醒来的时候。”
  周汝及说:“从案发之时开始,到第二日的黄昏,书房内都有我们的人守着。”
  “也许他昏迷了三天三夜,也许当时他已经——”话说到一半,常恨突然住了口,楚留香却淡淡的替他接了下去。
  “也许当时他已经死了。”
  常恨点点头。
  “一个人若是死了,自然也就会无反应,当然也就更不会出来了。”
  “一个人即使死了,仍有一样东西会留下来。”楚留香说。
  “什么东西?”
  “尸体。”
  石室中并无他的尸体,他若是死在这个石室之内,尸体就应该还在这个石室中。
  常恨目光一扫,伸手一指墙角堆放的几个箱子。
  “尸体也许藏在那些箱子中。”
  楚留香淡淡的问:“你见过尸体走路?”
  “尸体若不会走路,又怎会藏进箱子?”
  “我没见过。”
  常恨说:“在进入箱子之前,他未必已经死亡。”
  “你是说他自己走进箱子,然后死在箱中?”楚留香又问。
  常恨点点头。
  “这个石室已经够安全了。”
  “也许那些吸血蛾在他负伤躲进这个石室时,亦尾随入内,他没有办法,只好躲进箱子了。”常恨说得很有道理。
  楚留香笑了。
  “原来你把卓东来当成妖怪。”
  常恨一怔。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卓东来如果不是妖怪,他又怎能躲进一个全部用大铜锁锁上的箱子里?”楚留香淡淡的说。
  “这……”常恨竟然还有理由:“也许锁不是他自己锁上去的。”
  “不是他,又是谁?”
  “也许是那些吸血蛾?”
  “照你的说法,那些吸血蛾不但会吸人血,还会替人锁箱子?”楚留香笑着说。
  “也许哦!”常恨还在说理。
  楚留香又笑一笑,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没有见过那所谓的吸血蛾,对于这些所谓吸人血的妖怪之事,他实在不愿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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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4: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不管真相是如何,目前我们似乎只有打开箱子才能弄清楚。”周汝及上前说。
  这个提议,楚留香倒是不反对!
  箱子先后都被打开了,箱外的那大铜锁竟然全部只是虚锁的,他们根本无须先找到钥匙,也不必用力的,随随便便的就将那些箱子完全开启。
  一共有七个箱子,是铁箱子,其中的四箱里装满了黄金白银,剩下的三箱却是满载珠宝玉石。
  这三箱的珠宝玉石,每一件的价值都比摆在几子上的任何一件珠宝玉石还要高。
  常恨和周汝及不禁又傻眼了,卓东来的财富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这附近百里,要算第一大富,我看非他莫属了。”常恨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楚留香却是面无表情,不知他是否早已知道,或是他对于这些东西根本漠不关心。
  看着满箱的金银珠宝,常恨忍不住在心中吞了口口水。
  “也许那些吸血蛾吸干了他的血之后,连他的肌肉、骨头都吃掉了。”
  “哦!是吗?”楚留香淡淡的应着。
  常恨自己也不太敢肯定,想了想,又说:“也许这个石室还有其他的出入口?”
  这句话还算是比较有点像“人”在讲的话。
  只可惜这个石室并没有其他可以出入的地方,他们都已将四壁高张的锦织掀起,甚至连铺在地上绒毛也一块块翻开,结果还是毫无发现。
  他们只好放弃了,楚留香走回原处坐下,一双眼睛笑笑的看着常恨。
  这一次常恨再也无话可说了。
  楚留香等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常兄,你可还有什么‘也许’?”
  常恨呐呐地说:“没有了。”
  “那么听听我的‘也许’如何?”楚留香笑着说。
  “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楚留香笑笑之后,才说:“也许在那一声惊呼之后,他便已躲进这里,等到书房里没有人时,才在里面打开暗门离去。”
  周汝及看着楚留香,正想说什么时,楚留香又接着说:“这个‘也许’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
  “否则怎么样?”
  “我们就只有接受吸血蛾是妖怪的事实了。”楚留香苦笑的说。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相信吸血蛾的存在?”周汝及问。
  “一切都是有人虚构出来的?”
  楚留香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笑容任谁都看得出,他是有这种想法。
  “如果是有人虚构的,那么是谁呢?”
  常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问题周汝及回答不出来,他转头看着楚留香。
  “也许是他闷得发慌,一时兴起跟我们开开玩笑罢了。”楚留香淡淡的说。
  “他?指卓东来?”
  周汝及说:“据我所知,卓东来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我也知道不是。”
  周汝及正欲再开口问时,楚留香又接着说:“我们似乎都忘记了进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了。”
  他们进来石室除了要找寻卓东来之外,最主要的是找他留下的那一份详细纪录。
  ※                        ※                                ※
  周汝及和常恨立刻放眼看看石室。
  “如果要藏那份纪录,我看一定是藏在这里了。”周汝及说。
  “那会藏在那里呢?”常眼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常恨顺着楚留香的目光落向身旁的桌子,桌面上正放着十多卷画轴,画轴下压着一封信!
  每一卷画轴上都写有字,却不是“昨夜微霜初渡河”、“积雨空林烟火迟”之类的画题,而是日期!
  “五月初一”、“五月初二”、“五月初三”……“五月十四”。
  日期?这莫非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份纪录。
  ※                        ※                                ※
  楚留香没有先去看那些画轴,他先拿起信封看,这封信不是卓东来留给他的,信封上写得很清楚,由他暂时保管,等卓东来死后,由他转交给太守张孝正。
  周汝及一看见这封信,立即由怀中拿出十五那晚卓东来交给他的那封信,两相一对照下,字亦真是出自一个人的。
  楚留香疑惑的的看看周汝及,常恨已然严声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有一封他的信?”
  周汝及连忙解释,复重卓东来十五那天晚上对他所说的话。
  等他说完之后,楚留香才缓缓的说:“卓东来这个人做事向来就是这样谨慎的。”
  常恨这才收起他那“官威”的表情。
  “在未证实他的死亡之前,他的这两封信,你我还是各自保管。”
  楚留香对周汝及说:“待一切事情证实之后,才一起呈给太守对照。”
  “他交给我这封信也就是这个意思。”

  四

  “现在该是来看看这些纪录了。”
  楚留香说完之后,就将那卷写着“五月初一”的画轴在桌上打开,画布上果然没有山林花鸟之类的画,只有字,记载着五月初一那天半夜所发生的事。
  “五月初一的半夜,我第一次看见吸血蛾。
  三星夺魂、一剑绝魄的剑招一出手,却未能将那只吸血蛾击杀。
  剑一到,那只吸血蛾便幻灭。
  如魔鬼般的消失!”
  卓东来的画不好,字同样很糟,匆忙中写来,措辞方面更不用说了。
  但是楚留香他们现在看来,已看不到字体的潦草,文词的笨拙;因为这十四天以来,他所遭遇的事,随便写来,也都会令看的人心惊胆跳,魂飞魄散。
  事件的本身就已够诡异离奇了,更何况是看到描述事实的过程。十四卷画轴,详细的记载着十四天所发生的事。
  一天正好一卷。
  凄迷的灯光下,字里行间仿佛散发着一股妖气。
  诡异的妖气!恐怖的故事。
  三个人看得都不觉的打个寒噤,但目光却依然停留在画布的字里行间。
  ※                        ※                                ※
  五月初一,五月初二,五月初三……
  开始的三卷,楚留香都是慢慢摊开,字字细读,到了第四卷,动作不觉便加快了,也越来越快!
  周汝及和常恨的眼睛居然也都跟着楚留香的动作,十四卷画轴读画后,楚留香几乎已喘不过气来。
  周汝及和常恨则是差点室息。
  妖气仿佛已从画轴中透出,在石室里弥漫了起来。
  楚留香将那最后一卷画轴放下,双手虽然不至于如寒冰般冻透,却也已如溪水般清冷。
  周汝及和常恨的脸色却已发白,常恨的身子更颤抖了起来,他们都已感觉到卓东来的那一份恐怖!
  三个人无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像都已被那由画轴中透出来的妖气给凝结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汝及才深深的吐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这原来关系到他妻子的清白,难怪他一直都难以启齿……”
  “卓东来的妻子难道真的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是一只蛾精?”常恨也开口了。
  周汝及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只有转头看着楚香帅。
  “香帅,你又认为如何?”
  楚留香叹了口气,也没有作声,因为他同样的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卓东来的脑袋真有问题,那么他实在没有可能写出这份纪录,如果他的脑袋正常呢?
  那么他所写下的都是事实?
  楚留香想了想之后,才回头看着周汝及。
  “周兄,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妻子。”
  周汝及一怔。
  “风若雨?”
  他的这个表情令常恨疑惑了。
  “除了风若雨之外,卓东来还有第二个妻子吗?”
  “没有呀!”
  “那么为何香帅一问起她,你就出现那种奇怪的表情?”
  “我——我只是奇怪香帅为何会突然问起她。”周汝及苦笑的说。
  “问起她,我当然有原因。”
  楚留香笑笑的说:“你先回答我再说。”
  “十六那天晚上,她知道了卓东来失踪,曾经走来书房向我打听。”
  周汝及边想边说:“昨日傍晚,我来紫气阁探问卓东来回来没有,也是她接见我的。”
  一听之后,楚留香不禁喃喃自语:“这就真的奇怪了!”
  “奇怪?奇怪什么?”
  楚留香又看着周汝及。
  “你不知道?”
  周汝及苦笑,摇摇头。
  “刚才你也看过那些纪录了,难道没有发觉纪录中的部分词句很激动?”
  这周汝及当然有发觉。
  “那份纪录骤看之下,也不难发觉他的心中存着非常可怕的念头。”
  “什么念头?”
  “他很想杀死风若雨和徐崇伟。”
  ——他们如果真的存心要害我,就绝不能对他们客气,无论是人抑或是蛾精,我都非杀他们不可!
  这是卓东来在五月十二那卷画轴上写的,周汝及当然有看到这一段。
  “不错!他是有这个意思。”
  “照纪录看来,他对于吸血蛾这种东西心存恐惧,也可能因此脑袋出了毛病,误将自己的妻子看成是吸血蛾。”楚留香慢慢的说。
  “如果真是这样,真的是他的脑袋出了问题;而风若雨如果又刚好死亡,那么卓东来的失踪就不难理解了。”
  周汝及说:“因为那样,就是他将风若雨当成吸血蛾杀掉,自己畏罪而躲起来了。”
  “如此也可以将纪录中的那些种种怪事,完全当做是卓东来的胡思乱想。”常恨说。
  楚留香又笑了。
  “问题是那些吸血蛾,风若雨和徐崇伟虽然都没有看见,却也并不只是卓东来一个人看见而已,除了他,还有你!”
  这个“你”当然是指周汝及。
  “我的确曾看见过。”
  周汝及很肯定的说:“五月初二那天所记载的事实,我可以证明。”
  “所以这才有了问题。”楚留香苦笑了。
  “既然我们前面所推想的都无法成立,那么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呢?”常恨问。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三人之中有人说慌。”楚留香说。
  常恨瞄了周汝及一眼。
  “香帅,你说的三个人是那三个人。”
  “卓东来、风若雨和徐崇伟。”楚留香笑了笑。
  “当然这都只是推测而已,在未看见那些吸血蛾之前,对于吸血蛾作崇这种可能性,我们暂时也不能否决。”
  “那么目前我们应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也都得先将卓东来找出来。”
  楚留香淡淡的说:“除非那些吸血蛾非独吸他的血,连他的骨头、肌肉都吃光,否则即使他已变成一个死人,也应该有尸体留下来。”
  “只是尸体究竟在那里呢?”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灯下,都会有不同的故事在发生。
  这些故事不管是可歌可注,或是有喜有悲,你都必须去面对它,因为——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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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4:25: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再现吸血蛾

  一

  “卓东来的身体究竟在那里?”常恨喃喃的说。
  “我们再搜寻一遍,这一次小心的找,说不定就能够找出来了。”周汝及说。
  “在找尸体之前,我们得先见两个人。”楚留香淡淡地说。
  “谁?”
  “风若雨和徐崇伟。”
  楚留香说:“在他们口中,或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如果他们……”
  常恨嗫嚅的说:“如果他们真的就像卓东来所说的一样,是吸血蛾的化身,是蛾精的话呢?”
  “那么事情只有更简单了。”楚留香笑笑的说。
  “更简单?”
  常恨还想再问时,就已看见楚留香站了起来。
  “在我们离开书房之前,我会封闭这个石室。”
  一听楚留香如此说,常恨也赶紧开口:“应该这么做,我也会派几个手下在外面守着,这里有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要是弄丢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金银珠宝倒是其次。”
  楚留香淡淡的说:“最怕就是不明究竟的人,无意间闯了进来,触动了其他的机关。”
  “这里还有其他的机关?”常恨又一惊。
  “朱停那一派的机关设计,据我所知,绝不会只有一两道而已。”楚留香笑笑。
  听见楚留香这么说,常恨的脚不由缩了缩,但随即也笑了。
  “我们刚刚不是已走遍了整个石室,那有再碰上什么机关?”
  “这也许是那些机关一时失灵。”楚留香指了指门口那道石门。
  “就拿入口那道石门来说,应该是装置了机关,门也应该是紧紧的闭上,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门却已大开,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楚留香的这句话刚一说完,余音还在回绕时,门口那边就传来了“格格格”的异响。
  周汝及和常恨还弄不清什么状况时,楚留香已脸色大变。
  “我们快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常恨第一个脸色又发白,也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楚留香是最后一个离去,他才踏出石室,那道石门便已缓缓由内关上。
  脸色也微微发白的周汝及,连眼都直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楚留香又伸手摸摸鼻子。
  “也许是那些失灵的机关,现在已经又恢复正常功能了。”
  “这简直就像是妖魔鬼怪在作崇一样嘛!”
  这是常恨的声音,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他的人赫然已跑到书房去了。
  想不到这人一惊之下,跑起来居然比兔子还要快。

  二

  人心难测。
  天又何尝易测?
  本来明朗的天空,不知在何时已变得昏暗低沉,满天的乱云浮动。
  阳光偶尔会从云中露出,却是淡淡而零散。
  云来雨将至。
  庭院里的朝露刚刚才被阳光蒸发,现在却又陷入细雨中。
  如丝的细雨,烟雾一样的细雨,庭院中那座小楼,在烟雨中看来更凄迷。
  人,也不例外。
  ※                        ※                                ※
  小楼一夜听春雨!
  现在虽然不是夜晚,但小楼上的人却仿佛也在听春雨。
  小楼中人影凄迷,如烟如雾,似乎化作一缕幽怨。
  幽怨在小楼窗前,人亦在窗前。
  人本来很年轻,青春却似已消逝。
  只有一双眼睛,只有那双眼睛犹带着青春的热情。
  闪着热情的眼睛,一如两团黑色的火焰,在春雨中仍然在燃烧!
  风若雨!
  那个“小楼一夜听春雨”,在小楼窗前化作幽怨的人就是风若雨。
  楚留香远远的就看见风若雨,心中莫名其妙的涌出一抹苍凉来。
  周汝及和常恨,甚至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几个捕快,也似乎被这一楼的幽怨而感染,神态居然都变得很落寞。
  只有一个人例外!
  阿梁!
  阿梁一脸憎恨的将头偏了开去。
  他之所以会有如此的表情,是否因为卓东来的那份纪录呢?
  一个忠心的仆人,对于谋害自己主人的凶手当然不会有好感。
  只是阿梁一脸的憎恨中,还隐隐露出一丝恐惧!
  那份纪录如果是事实,那么风若雨就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是一个蛾精了。
  这无疑是一件很吓人的事。
  但如果纪录不实呢?
  那么风若雨就是被人冤枉的,她当然还是卓夫人,还是紫气阁的女主人。
  幸好阿梁还想到这一点,他还没有忘记风若雨现在的身份,所以一进入小楼,他虽然很不愿意,但依旧先走到风若雨面前请安。
  看见他,风若雨淡淡的问:“这几天你到那里去了?
  “奉家主人之命,走了一趟西湖。”
  “主人要你去西湖干什么?”
  “请一位朋友前来。”
  “哦?”
  风若雨又淡淡的问:“是那一位?”
  “是——”
  “在下楚留香,特来向夫人请安!”
  楚留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刚完,他的人已然站到风若雨的面前了。
  不知是楚留香的举动太突然?或是他的名字已先令风若雨吃了一惊?
  只见她慌忙起身,张嘴想说话,却又想弯身回之以礼,整个人就这样的张开嘴,微弯腰的僵在那里,一双青春热情如黑色火焰般的眼睛,更是不知落在何处。
  楚留香仿佛已很习惯女人见到他时的“模样”了,他只是淡淡一笑,又接着说:“卓兄大概没有在夫人面前提起我这个人吧?”
  “有——提过一两次——”
  声音竟然不像平时那么的娇柔,简直有点像是母鸡在发春似的。风若雨在心中埋怨自己时,已看见周汝及和常恨走了进来。
  “常大人、周大人也来了?”
  声音虽然还是不娇柔,但已没有方才的“发春”了。
  “两位大人这么早到来,莫非已有了消息?”
  常恨摇摇头,心中却在冷笑——你这个女人,倒装得若无其事!
  一旁的周汝及赶紧上前。
  “嫂夫人这方面可有什么消息?”
  风若雨只是轻叹一声的摇摇头。
  常恨想要开口时,楚留香已先开口:“卓兄失踪的那一天,夫人可有见过他?
  “没有。”
  “那么夫人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风若雨想了想。
  “五月十三那一天。”
  五月十三?
  周汝及和常恨二人偷偷瞄了一眼。
  “卓兄当时在干什么?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楚留香想了想,根据纪录上写的,卓东来在五月十三那一天曾经走遍整个紫气阁,到处在搜寻证据。
  “那么五月十二那一天又如何呢?”楚留香又问。
  风若雨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楚留香一眼,才冷冷的开口:“香帅和六扇门中的人,想必时常有往来?”
  楚留香一怔,随即莞尔一笑。
  “夫人是指刚才我问话就像审犯人一样?”
  “不敢。”风若雨淡淡的说。
  楚留香笑笑,也没有再开口,因为他知道风若雨一定会有所解释的;他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笑容刚一露,风若雨的声音就响起。
  “五月初一开始,你这个兄弟的言行就大异平常,一连十多天,每天都嚷着看见什么吸血蛾的,有时更闹得天翻地覆,连门窗都撞破了。”
  风若雨淡淡的说:“我实在很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十二那一天,找来了我的表哥徐崇伟替他把脉一下,结果发现并无不妥。”
  这些事在卓东来那份纪录上都有写着。
  “等到一起用膳喝酒时,他才夹了一个水晶蜜汁虾球入口,就呕吐了起来。”
  风若雨说:“说那些水晶蜜汁虾球是什么吸血蛾球,然后整个人就狂笑的奔了出去,这就是五月十二那天发生的事。”
  风若雨的叙述和卓东来的记载一模一样,并无出入,楚留香只好又沉吟了起来。
  风若雨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楚留香,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苍白得简直就是全无血色。
  苍白得白中泛碧玉!
  周汝及、常恨以及阿梁三人在旁看着,身体却不禁的颤抖了起来。
  ——这女人莫非真的是吸血蛾的化身?是一个蛾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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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3 14: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风若雨似乎并没有发觉周汝及他们三人的异样,一张脸始终毫无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活尸!
  楚留香想了想,终于开口了:“卓夫人,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香帅,直说无妨。”
  “我们想搜搜这个小楼,不知夫人可否允许?”楚留香淡淡的说。
  风若雨笑了,她也淡淡的左右瞄了一眼。
  “这件事我还能作得了主吗?”
  楚留香没有作声,他还是笑笑的。
  风若雨将目光又重回楚留香脸上。
  “我早知香帅为人很正直,尤其是对女人更是温雅有礼,今天之所以这样,大概是怕我难堪,所以才会先问问我。”
  楚留香仍是笑着。
  “不知香帅要搜什么?”
  “和夫人一样。”
  楚留香盯着风若雨,一字一字的说:“想早日找出卓兄的下落。”
  “你们怀疑他是在这小楼之内?”风若雨一怔。
  “所有的地方,我们都希望能够找一找。”楚留香淡淡的说。
  风若雨看看楚留香。
  “香帅,你是今天才来的?”
  楚留香点点头。
  “那香帅可否听说,这两天周大人已经将紫气阁的里里外外都搜过一遍?”
  “我知道周兄已经搜查得非常仔细了。”
  楚留香说:“唯独只漏了小楼这里。”
  “小楼有多大的地方?人若是在小楼内,我又是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兄也是这个意思,问题是在……”楚留香欲言又止。
  “在什么?”
  楚留香轻轻一叹。
  “人也许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风若雨一怔。
  “既然香帅有这种怀疑,那么最好是搜查一下。”
  话一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旁边的两个丫头不用吩咐的立刻上前侍奉在她的左右。
  风若雨随即右手轻抬,搭着右边那个丫头的肩膀,她的手纤巧而美丽,白如雪,晶莹如玉石,并没有丝毫血色,简直就不像是人手。
  她的腰堪握,风穿窗而入,她的人仿佛就要被风吹走,楚留香走在她后头,仔细的品味她的风韵。
  像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他实在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蛾精,一个吸血魔鬼!
  ※                        ※                                ※
  小楼其实也相当宽阔,楚留香他们四下搜索,并无发现,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卓东来的寝房。
  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寝房的地方虽然也不小,但几乎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他们打开了衣柜,衣柜里只有衣服,床下什么东西也没有,这个寝房是他们最后搜查的地方。
  看看床下,楚留香站在寝房后的一扇小门之前。
  “这扇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小室。”风若雨淡淡的回答。
  门后的确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小室,杂物却不多,小室的大部分分成两层,丈半之上盖了一个阁楼,阁楼的出入口在右侧靠墙的地方,足够一个人出入。
  那扇门并没有上锁,只是紧闭着,门下有一道木梯,楚留香一步踏入,神情立即变得非常奇怪。
  小室只有连接寝房的一个出入口而已,四壁上也没有其他的门窗,像这么样的一个小室自然应该是黑暗而死寂。
  但是这个小室既不黑暗,也不死寂。
  门大开,虽然完全谈不上强烈,多少也有些光线进入,所以这个小室已不像关着时那么黑暗,那份死寂却绝非因为他们的进入而改变。
  小室的本身好像就有一种声音存在!
  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那种声音就像是有无数把扇子在“霎霎”的不住搧动!
  那种“霎霎”的声响并不怎么大声,但由于环境的寂静,使得进入小室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这是什么声音?”常恨疑惑的问。
  周汝及倾耳细听一下,他虽然没有出声,但一张脸却已开始变色了。
  风若雨扶着丫头也走了进来,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来,好像并没有听见那种“霎霎”的声音,又好像她早已习惯那种“霎霎”的声音了。
  楚留香一步倒退到她的身旁。
  “夫人,你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什么声音?”
  “霎霎的声音。”
  “霎霎?没有呀!”风若雨淡淡的说。
  “没有?”楚留香一怔,疑惑的看着风若雨。
  风若雨的脸上毫无表情,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泥菩萨。
  楚留香正想再问时,周汝及忽然一声惊叫:“那好像是吸血蛾在拍翅的声音!”
  吸血蛾!
  他的话一出口,小室内的空气仿佛立即冰结!
  常恨第一个打了个冷颤,惊疑的问:“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四

  没有人回答!
  小室里除了风若雨之外,所有的人目光都已投向小阁楼上。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屏息静气,那种“霎霎”之声更是清楚了。
  楚留香忽地迈步,走到梯子面前,抬头看了看梯子尽头的那一扇门,然后就拾级而上。
  他的脚步慢而轻,那道梯子亦只有十来级而已,走到阁楼门前,楚留香缓缓的伸手拉开了那扇门。
  门一开,“霎霎”之声就更响亮了!
  楚留香探首往门内看了一眼,只看一眼而已,他的脸立即变了颜色!然后他也立刻将门再掩上,转身又缓缓的步下梯子。
  周汝及和常恨在梯子下面虽然已看出有点不妥,但等到楚留香下来,看见他的脸色,他们才真的吃了一惊。
  楚留香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前后只不过短短的片刻,他却好像已在冰水中浸泡了半天似的,整张脸白得像冰雪一样。
  “香帅,是否阁楼里有东西?”
  周汝及忍不住开口问。
  看着他,楚留香深深吸口气。
  “吸血蛾!”
  “吸血蛾?”
  周汝及和常恨两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得比楚留香还要难看,白得更像是死人一般。
  “阁楼上有吸血蛾?”
  “千百只的吸血蛾。”楚留香的脸色已逐渐恢复正常。
  “还有一具骷髅。”
  “骷髅?”周汝及不禁脱口惊呼。
  “是谁的骷髅?”常恨连忙问。
  楚留香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放在最后面的阿梁。
  “阿梁!”
  阿梁一听说阁楼上有吸血蛾,整个人已呆立在一旁,整张脸也已发青,经楚留香这么一叫,他整个人差点弹了起来,他连忙上前。
  “楚大爷,有什么吩咐?
  “房里有灯,烦你拿过来。”楚留香说。
  “是!”
  ※                        ※                                ※
  寝房里有灯,正好是两盏。
  阿梁才刚将灯点燃,周汝及和常恨已迫不及待的上前将灯拿起。
  两把锋利的刀“铿铛”随即出鞘,周汝及和常恨左手掌灯,右手持刀,一个箭步的就抢上梯子。
  他们竟然比楚留香还要心急,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官差吧?
  楚留香并没有与他们争夺,他大概也了解他们做官差的职责,因此他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步,只是一只锐利的眼睛,直盯着阁楼上。
  ※                        ※                                ※
  门又被打开。
  是常恨用刀顶开的,他竟然有胆走在最前面;他小心翼翼的用刀顶开门,左手掌的灯随即送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霎时变得碧绿!
  只不过一瞬间而已,灯罩上已伏满了飞蛾,青绿晶莹如碧玉的飞蛾,眼睛却鲜红如鲜血。
  这不是吸血蛾是什么?
  灯罩变成了蛾罩,灯光透过碧绿的蛾身,也变成了碧绿的光。
  无数的吸血蛾几乎是同时扑出,“霎霎”的振翅声就宛如厉鬼的笑声!
  那吸血蛾也宛如是厉鬼的化身!
  ※                        ※                                ※
  常恨左手的灯刚一送进阁楼,他的眼中立即看见一片碧绿,和无数黑血红,耳中也只听到那厉鬼般的笑声似的“霎霎”振翅声。
  他是当门而立,大群吸血蛾当然是向他迎面扑去。
  这刹那间的景象之恐怖,已不是任何文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常恨刹那间心中涌起的恐惧,也同样难以形容,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张口一声惊呼!
  撕心裂肺的惊呼,恐惧至极的惊呼!
  他这一声惊呼同样令人恐怖,那简直已不像是人所发出来的声音!
  伏在灯罩上的那些吸血蛾仿佛也全都被他这一声惊呼吓着,竟一起从灯罩上了起来。
  漫空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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