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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狂云

[完结] 武侠作家阳朔作品集之火拼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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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手足相残
  满目肃杀,庭院深深。
  天龙庄的老管家银须黄衫的耿老万正领着四个来庄客人向后院的练武场走来。
  练武场近靠后花园,四周是两丈多高的围墙,两扇大铁门,一边画着个虎头,正敞开着,似乎是一张血盆大口,正等待着吞吃渐渐走近的四个不速之客。
  四个不速之客已然走近,并跟随着耿老万迈过了门槛,走进了练武场。
  举目观看,偌大个练武场鸦雀无声,但分明还有人在。
  在东南角处摆放着兵器架,兵器架旁有两张椅子,两椅中间是一茶几,上面放着茶碗和一把茶壶。
  但是两把椅子空着。椅子两旁却卓立着四个人,皆背着手昂然而立,一动不动。
  耿老万引着四个不速之客,距茶几八尺外停步,转首赔笑着对四个不速之客道:
  “请稍候。庄主马上就到。”
  庄主自然是指轩辕天龙,“黑道三巨擘”之首,人称活菩萨。
  活菩萨轩辕天龙出面,想来这四位不速之客必非等闲之辈。
  的确,来的这四位不速之客也不由轩辕天龙不见!
  他们就是顶峰上人及三徒弟粉麒麟冷云飞,另两个赫然是少林武当派的两位掌门人明远大师和虚空子。
  昆仑派的铁少侠戈童没有来,顶峰上人告诉冷云飞,戈童和泰山派的史红绫护送两位受伤的掌门回山了。
  其实,这四位自然不知道,戈童和史红绫是情窦甫开,不忍分离。
  而冷云飞暗下权衡:纵然戈童不来,也有希望获胜。
  此刻,他投目一看对方四人,认出其中三人是轩辕天龙的三个儿子:
  轩辕锋、轩辕彪、轩辕一狐,另外一个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当他的目光和顾英杰的目光相接触的一瞬间,他蓦地感到顾英杰的目光中仿佛暗含着什么……
  冷云飞迈前一步,想对顾英杰说什么,突听耿老万扬声喊道:“庄主到!”
  练武场中人闻得喊声,一齐投目望向门口。
  门口出现三个彩衣人,缓缓走进。定睛细看,左右彩衣人是两个妙龄美艳少女,纤手相搀着中间的彩衣人,莲步轻移,婷婷袅袅。
  中间的彩衣人是个年迈老人,面白无须,一脸和气,大腹便便,肥头大耳。
  此人紧闭双眼,慈眉低垂。彩衣老者被两美艳女子搀扶着走到茶几前,在右首的椅上坐了。
  彩衣老者依然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两侍女退去。两侍女娇应一声,娇躯轻展,奔出门去。
  彩衣老者正襟危坐,轻声道:“轩辕兄,一别二十年,你倒又发福了!只是你的眼睛怎么了?”
  彩衣老者赫然就是轩辕天龙。
  闻言,轩辕天龙微微一笑,道:“老朽眼睛很好。不知你们几位驾临舍下,所为何事?只怕来者不善吧。”
  明远大师一旁朗声道:“阿弥陀佛!轩辕天龙,你倒很托大,这般安然稳坐,让我等都站着与你说话,这心意恐怕也不善吧!”
  轩辕天龙道:“如果是老朽请各位尊驾来庄,自然好自招待。只怕凭几位的心境,此刻便是盛情相待,也不会领老朽的情!
  “你们要来本庄杀人,我还会让你们吃饱喝足再动手么!”
  顶峰上人淡淡一笑,道:“我们知道阁下肯出来相见,就很给面子了。
  “其实,这件事与贵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们把轩辕巧巧交出来,让我们带走,我们也绝不会难为贵庄。
  “毕竟咱们这些老家伙还在江湖有些名头,能不交手便不交手为好!”
  此番话一出,令轩辕天龙及身旁的四个人俱是一怔,明白了对方来庄的目的。
  轩辕天龙漠然道:“你们应该知道,巧巧是老朽义女,被老朽视为掌上明珠,端庄典雅,品性娴淑。你们这样做分明是和老朽过不去!”
  顶峰上人朗声道:“阁下也应该知道,巧巧是九美中人,乃是作乱江湖的妖女,她寄身贵庄定别有所图!
  “为维护江湖安宁,此女不能不诛,只因轩辕兄名头很亮,是以老朽和少林武当两掌门才登门讨教!”
  轩辕天龙沉声道:“你们侠义道忒也欺人太甚!前些日子犬子轩辕锋和那东方姑娘定下成婚之期,本庄已遍撒喜帖,邀江湖诸友来庄贺喜。
  “孰料‘飞虹双剑’夜闯本庄将新娘杀死,令老朽在江湖上大失脸面。
  “这笔账我还没找泰山派算清,今日尔等又假以杀九美为由来庄挑衅,莫非看我实在好欺是不是!”
  冷云飞闻言,心中一震,觉得不能让泰山派和“飞虹双剑”为自己背这个黑锅,遂朗声道:
  “轩辕前辈,杀东方姑娘的是小可冷云飞,不是泰山派所为,要算账只管找小可好了!与‘飞虹双剑’无关!”
  轩辕天龙神色一凛,厉声道:“好!那咱们今日就一并作一了结!一狐,你去把巧巧叫到这里来,老父看他们如何杀她!”
  轩辕一狐恭声道:“是,父亲!”转身奔出练武场……场内骤然静默下来,谁心里都清楚,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少顷,两条人影掠进练武场,来者正是轩辕一狐和轩辕巧巧,两人到了轩辕天龙面前,恭声齐道:“拜见父亲!”
  轩辕天龙冷哼一声,道:“巧巧,为父问你,你可是九美中人?”
  轩辕巧巧浑身一颤,望了望顾英杰,又瞥了一眼冷云飞,怯生生道:
  “不瞒父亲,女儿确系九美中人,排为六美,真名方巧巧。先前女儿没对父亲实言相告,望父亲休要怪罪!”
  轩辕天龙又道:“你寄身天龙庄有何意图?”
  轩辕巧巧道:“并无意图。只是知道天龙庄乃江湖第一大庄,寄身这里可以安安全全,不必担心受到伤害!如勉强说有意图……”
  顿了顿,抬眼望着顾英杰,道:“只因英杰哥在庄中做事,女儿出道之时就想找他……”
  轩辕天龙微微颔着,道:“为父相信你所言是真话,现下有人到庄中杀你……”
  轩辕巧巧截声道:“那就请父亲把女儿交给他们处置吧,也免得为庄中带来灾祸。”
  轩辕天龙微喟道:“难得你这么想,但是,若是将你拱手予人,任其宰割,哼,天龙庄也就不是天龙庄,我轩辕天龙也就不是轩辕天龙了!
  “连一个义女都保护不了,老父还有何颜面对江湖朋友!你且站到一旁!”
  轩辕巧巧毕恭毕敬地退到顾英杰身旁站定,酥胸起伏,似是惊魂甫定,惨白的脸始透红润偷瞥顾英杰一眼,垂下头去……
  轩辕天龙道:“萧兄,明远大师和虚空子,你们三位既然执意要杀了巧巧,老朽也不强加阻拦,只是先请三位把老朽杀了,免得我活着无颜见江湖诸友!
  “你们应该自信,三人联手杀我一人,是易如反掌!”
  “不!”顾英杰一旁震声截口道:“庄主,巧巧因在下来贵庄寄身,一切都由在下引起!也应该由在下担当!与天龙庄无关,他们要杀要剐,在下一人承担!”
  话语慷慨激昂,神情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顶峰上人冷冷一笑,道:“诛除九美,武林众望所归!立身侠义门应首当其冲。不管谁来阻止,我们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轩辕天龙冷哼一声,道:“老朽一双眼睛已二十年不见天日,今日倒要看看三位何等威风!”
  说着,他倏然睁开二目,两道奇光电射而出,凡看见那两道奇光者,无不心头一凛……
  顶峰上人脱口惊道:“摄魂夺魄大法!”
  话出口,欺身而上,一掌推出,打出天罡掌气……他知道若不急攻,一旦目光被那奇光吸住,将失魂落魄,变得痴呆而任人宰割……
  轩辕天龙怒哼一声,出掌相击,两掌虚空相接,“啵”的一声,顶峰上人后退三步……
  “咔嚓”一声,轩辕天龙坐下木椅破碎而散落,而轩辕天龙依然坐势,一动没动。
  只见他蓦的怪吼一声,身形前扑,又推出一掌,寒气立时使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顶峰上人清啸一声,也抢步出掌,天罡掌力破风劲啸,电光石火,两个人又对了一掌!
  顶峰上人后退三步,显然功力稍逊轩辕天龙。
  齐声怒喝,旁边同时掠出明远大师和虚空子。明远大师说了声:“待老衲会会你这‘空寒掌’。”
  欺身近前,右手月牙铲横扫,打出“达摩神功”劲力。
  虚空子手中金刚剑一式“有我无敌”袭向对方胸前三大要穴……
  轩辕天龙神色一凛,这两大掌门的功力合而为一,委实骇人。
  他推掌震出虚空子的金刚剑,另一掌疾迎明远大师的“达摩神功”铲劲。
  一声惊叫,轩辕天龙如遭重击,身形后退四五步。他拿桩站稳,惊道:
  “达摩神功果然霸气!”
  其实,“达摩神功”要比顶峰上人的“天罡功”逊色,只因顶峰上人已和轩辕天龙对了两掌,他又是单掌外封,是以感到“达摩神功”异常霸气!
  便是轩辕天龙单掌相迎,还是把明远大师震退好几步,手中月牙铲也险些脱手。
  他投目望去,目光正触及轩辕天龙双睛射出的奇光,不由心中一凉,眼前金星乱窜,急忙运功调息……
  顶峰上人一旁见了,沉喝一声,挥掌攻上,掌影纷飞,劲气缕缕,袭向轩辕天龙。轩辕天龙挥掌相接,拆招破式,两人肉搏一团。
  虚空子和明远大师各抖兵器正欲扑上,加入酣斗,旁边的轩辕三兄弟和一刀九洲寒顾英杰看不下去了,齐声喊喝,三兄弟抖剑截住二掌门。
  顾英杰掠近时,冷云飞飘峰截住,冷道:“小可愿陪兄台过几招!”
  顾英杰也不搭话,奈何刀破风劲啸,劈面斩下。
  冷云飞不敢托大,抽出异光剑相接,两个人一刀一剑,各抖神威,酣斗一处,真杀实砍,毫不留情……
  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与明远大师搏杀的轩辕锋和轩辕彪还没过去十招,便一人中掌,一人中铲,身形栽倒,呼乎哀哉!
  与虚空子搏杀的轩辕一狐情知不妙,虚晃一剑,抽身便逃,虚空子虚空一剑掷出,直向其后心射去……
  蓦地,震天一声巨吼,一道掌力骤然袭至飞行空中的金刚剑,剑身应声坠地。紧接着,人影一闪,欺到虚空子面前,双掌平胸推出,掌力排山倒海,无可匹敌……
  虚空子还没来得及出掌相迎,身形便被掌力击中,斜飞而出,自空跌落,七窍流血,立时命毙。
  来人又震天一声吼,身形一旋,出掌袭向旁边的明远大师。
  明远大师疾挥月牙铲,打出“达摩神功”劲力。孰知这一击之下,月牙铲应声落地,他身形后退,摇摇晃晃,倒欲栽倒,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吃力地道:
  “落虹掌!”歪身倒下,昏死过去……
  冷云飞正与顾英杰厮杀,偷眼见两掌门顷刻间身倒,骇然一惊。
  听得“落虹掌”三字,不由暗暗叫苦: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施“落虹掌”,这个人就是震天吼燕清宇!
  来人正是震天吼燕清宇,他出掌击倒两掌门,又展身欺到轩辕天龙和顶峰上人两人跟前,看准破绽,向顶峰上人袭出一掌……
  一条人影电闪而至,虚空一掌袭出,端的截住了那“落虹掌”力。
  随之,凌空异光大展,剑虹似匹练,疾卷而至,把燕清宇逼退四五步,定睛强看,面前之人正是冷云飞!
  冷云飞虽然和顾英杰搏杀,但时刻留意燕清宇偷袭师父,一见他身形欺过去,便用剑震退顾英杰,飞身掠至,出掌相护!
  燕清宇认出逼退自己的是冷云飞,想起在缚虎庄的遭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震天一声吼,挥掌攻上,“落虹掌”端的罩住了冷云飞。
  冷云飞不由大骇,但见满目掌影缤纷,劲力层层,心一横,拼死舞剑外封……
  倏然空中闪过两条人影,直袭向燕清宇。
  剑光似星流银河,剑气似雾镇寒山。
  冷云飞知来了援手,精神大振,拼力抢攻,异光团团,骇人耳闻……
  一声惨叫,响入云霄。
  燕清宇飞身掠出战团,掠向一旁,手捂前胸,血涌如注,脸色惨白。
  他望着面前的三个人,吃力地道:“你俩是谁?”
  冷云飞身旁黑衣人冷道:“圣手神剑萧秋寒!”
  另一紫衣人朗声道:“‘神州一剑’方玉良!”
  燕清宇浩叹一声,慢慢地瘫倒地上,微弱地吐出几个字:
  “我死得不冤……”言毕,气绝身亡,胸前血染衣衫,触目惊心!
  一声惨哼,响在耳畔,三人回首一看,不由骇然一惊,顶峰上人身形后掠,勉强站住。
  正大口大口地吐血……对面的轩辕天龙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正睁着狼一般凶残的目光望着顶峰上人……
  冷云飞震喝一声,欺身掠向轩辕天龙,挥剑便刺,旁边早有轩辕一狐接架截住,反手抢攻,把冷云飞逼退数步……
  萧秋寒清啸一声,第二个抖剑刺向轩辕天龙,旁边刀光一闪,奈何刀疾到,一刀将萧秋寒的剑砍为两截。
  两人一见面,登时呆在那里,挥刀拦截的正是萧秋寒的表弟顾英杰……
  轩辕天龙一声惨哼,心窝被一道强劲的剑气穿中,立时倒向一旁,面前三尺处站着手执一把木剑的方玉良……
  轩辕一狐惊叫一声,弃了冷云飞,疾身奔至,跪地抱起轩辕天龙嘶声喊道:
  “父亲!父亲!”
  整个练武场一片静默,唯独轩辕一狐那嘶声喊叫,久久回荡不绝……
  冷云飞没有去管正坐在地上运功调息的师父,而是掠身来到轩辕巧巧面前,手中剑顶在她的心窝……
  轩辕巧巧一双美眸望向了顾英杰……
  顾英杰脸色铁青,转身欺向冷云飞,面前人影一闪,萧秋寒拦住了他,冷道:
  “表弟,你?”
  冷云飞一狠心,手中剑前探……
  铮然一声,冷云飞的异光剑应声落地,右臂一麻,如遭电击。
  他愕然一惊,定睛强看,面前的轩辕巧巧已经站到一旁,身边站着“神州一剑”方玉良……显然,是方玉良在自己出剑的瞬间救了轩辕巧巧……
  冷云飞微微一怔,转首望向萧秋寒,如坠五里雾中。
  然而,萧秋寒和顾英杰也被方玉良的行为惊呆了!
  萧秋寒正欲说话,忽微微一皱眉,低头一看,胸前赫然有一掌印,胸部隐隐作痛,原来和燕清宇撕搏,一剑刺中对方胸脯,但也被燕清宇一掌击中,当时全力搏杀竟未觉,这时便感觉到了。
  顾英杰望着方玉良,冷冷地道:“你因何救她?”
  方玉良震声道:“只因她长得像一个人。”
  顾英杰急道:“像哪一个人?”
  方玉良浩叹道:“在下失踪的妹妹方玉萍!”
  “哥!”轩辕巧巧声泪俱下地大喊一声,道:“我就是玉萍啊!”
  方玉良没有动。
  镇静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轩辕巧巧,道:“你怎么让在下相信你!”
  轩辕巧巧泣道:“我,我知道你后背有块月牙形的黑记,还知道你爱吃辣椒……”
  “妹妹!”方玉良撒手扔剑,一把将轩辕巧巧抱在怀里,眼中含泪,颤声道:
  “妹妹,想不到你还活着,我找你找得好苦!”
  轩辕巧巧竟然是方玉良的妹妹!
  兄妹相认,抱头洒泪。一奶同胞,骨肉情深。
  冷云飞、顾英杰和萧秋寒愕然而立,无不感慨万千……
  萧秋寒低声告诉冷云飞他和方玉良来天龙庄的经过:
  原来,数日前萧秋寒接到江南六大剑派联名撒下的“英雄贴”,请他去天台山参加三年一度的“神州剑会”。
  在这个剑家论剑争雄的盛会上,方玉良一剑镇神州,无人能敌,成为这一届的“神州一剑”。
  萧秋寒便约他到自己的四海庄做客。
  两人回四海庄途中遇上了护送令明长老回泰山的戈童和史红绫,谈及冷云飞并少林武当掌门,还有顶峰上人来战天龙庄之事,并说天龙庄雄霸江湖,轩辕天龙武功绝尘,恐四人有失,又无力分身援手。
  二人听后,顿觉应该帮这个忙,方自匆匆赶来……
  冷云飞听罢深感棘手,自己要杀的人竟是援手相救自己人的亲妹妹……抬眼去看顾英杰,顾英杰也正看他,遂浩叹道:“顾兄,小可多有得罪!”
  顾英杰冷冷一笑,道:“你想不到真下得了手!险些方巧巧便丧命你的剑下了!要知有今日,当初我也不该救你!”
  冷云飞怔道:“顾兄救过小可?”
  顾英杰冷笑,道:“你好健忘,你还记得自己被耿老万所诱惑,在前院客厅中被囚进地下室,有一蒙面人救了你和戈童!哼!”
  冷云飞心弦巨颤,急忙向顾英杰深施一礼,恭声道:
  “小可不知,望勿见怪!这救命之恩,天高地厚……”
  顾英杰缓和了神色,叹道:“在下只求你放过巧巧……你真的忍心让我们阳世阴间永别离?”
  冷云飞浩叹一声,正想开口,蓦地旁边响起一声厉叫:
  “你们都听着!现在你们死到临头了!这就是你们和天龙庄为敌的下场!”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利箭破风劲啸,自两面的围墙里射出支支利箭,穿棱着,交织着,纷飞着……
  大铁门已经被银须黄衫的耿老万关闭,轩辕一狐早已背着父亲的尸首逃遁得无影无踪了!
  练武场内站着的只有方玉良兄妹、顾英杰、冷云飞、萧秋寒。
  坐着的是运功调息的顶峰上人,躺在地上没有死的是明远大师……
  惊叫声中,萧秋寒腿上中了两箭,顾英杰左肩中了一箭,方玉良反应迅速和方巧巧两背相靠,方巧巧抽剑拨打利箭,方玉良挥掌打出劲力护身……
  很快,萧秋寒和顾英杰也舞剑回旋拨打利箭,顶峰大师默运天罡护身功,利箭在离身一尺纷纷坠地。
  唯有倒地昏迷的明远大师,被贴地飞射的利箭刺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所有人当中,最敏捷神速的还是冷云飞,他听到喊声,便身形腾起,飘上了围墙。
  只因他对天龙庄的机关暗器早心有余悸,时刻提防着。
  冷云飞很快找到了机关,在大铁门的虎头上找到了控制利箭的暗钮,拼力按下,练武场停止了利箭穿梭,破了装置在围墙中的“连环弩”。
  冷云飞惊出了一头汗珠,心中感激江佩娇。
  因她送给自己那本蒋先的绝学《奇工巧技》,才使今日众人得以脱险……
  《奇工巧技》上虽未注明,但冷云飞早经过参悟,深得破解各处机关之法,否则也不敢贸然进庄……
  冷云飞飘然来到练武场内,对惊魂甫定的几个人道:
  “此庄乃是非之地,机关重重,处处暗器,咱们还是速离为宜!”
  说话间,中箭的已经除去箭包扎完毕。
  冷云飞来到顶峰上人身前,背起师父,在前头引路,出了练武场,穿过后花园,逃出了天龙庄。
  身后顾英杰、萧秋寒、方玉良兄妹也都尾随而出。
  冷云飞来到庄外一片松林边上,放下恩师,等几个人走近,朗声道:
  “想不到今日一役,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英杰望了望萧秋寒。
  萧秋寒又望了望方玉良。
  几个人不言而喻,都知道冷云飞话外之音。
  冷云飞并没有说不杀方巧巧,是以,几个人心情还很紧张。
  尽管他们可以保护方巧巧,但彼此又如何能交手厮杀!
  双方都在思忖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最为难的还是冷云飞……
  顶峰上人仿佛已经知道这一切,也仿佛洞察了几个年青人的心思,微喟一声,道:
  “本来冷云飞出道江湖是奉老朽之命追杀九美,而老朽也是受正宗七派掌门重托!
  “现下七派掌门为追杀九美杀伤殆尽,老朽更感肩上责任重大,九美不除无颜对惨死七派中的掌门。
  “但念及顾英杰对舍徒有救命之恩,而方玉良又对我们有援手相助之情,这方巧巧可免处一死,让顾英杰带之隐迹江湖,远避红尘。
  “这件事也算扯平了,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这种解决方法是冷云飞想说而不敢说的。闻罢,遂急道:“为了日后我们师徒好向七派交代,请方姑娘交出胸盒,这说明你已非九美中人……”
  方巧巧望了冷云飞,怯生生地道:“你竟然知道胸盒是九美的标志?”
  冷云飞微微点头道:“小可不难为方姑娘说出九美之秘!但小可猜想这胸盒一定关系到一桩秘密。是以,九美中人都舍命不舍胸盒!”
  方巧巧又把目光投向顾英杰,凄然道:“英杰哥,你可愿意与我隐迹江湖?”
  顾英杰用力点了点头,正色道:“在下愿意!”
  方巧巧又望了兄长方玉良一眼,欲言又止。
  方玉良道:“妹妹,九美身份就这么重要么!人生还有什么能比与相爱的人长相守更美好的呢!”
  方巧巧默默地流下泪来,悄悄转过身去,取下自己的胸盒,双手托着递给冷云飞,眼中珠泪晶莹……
  冷云飞伸手接过,胸盒尚有体热,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方巧巧猛地一转身,握住顾英杰的手,动情地道:“英杰哥,咱们走!”
  两个人默默远去,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辉里……
  方玉良望着妹妹远去的倩影,眼睛湿润了。
  许久,浩叹一声,对萧秋寒道:“萧大侠,咱们也走吧!在下送你回四海庄,你的伤不轻!”
  接着,两个人和冷云飞师徒告辞,动身回四海庄了……
  松林边,只剩下冷云飞和恩师顶峰上人。
  见萧秋寒和方玉良离去,冷云飞对师父道:“师父,徒儿送你回山吧!”
  顶峰上人摇摇首,道:“徒儿,为师自己能够回山,不要你送。九美未除,为师心中不安,你自去奔忙吧!
  “为师回山静待于你。等你杀了其余几美,得到胸盒就回山见我,咱们一同去向正宗七派交代。
  “这样也就对得起七派中仙逝的几位掌门了,也算对得起武林众苍生了!
  “徒儿,望你好自为之,不辱为师所受使命!唉,快去吧!”
  冷云飞胸中激情澎湃,双膝跪下,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头,后挺身而起,抓起异光剑,朗声道:
  “师父放心,徒儿去矣!纵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将剩余九美诛除!以全师命,回报师恩!”
  说完,身形一展,飘然而去……
  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天空灰朦朦的,田野山峦,银装素裹。
  在一条官道上缓步走着一个紫衣人。
  佩着剑,紫袍外罩着一件皮马夹,风帽拉下掩耳,一看就是个长途行客。
  正往前行,抬头隐隐望见前面出现一个三岔路口,旁边还有三间茅屋。
  茅屋前的杆子上挑着酒旗,在风雪中猎猎飘动,不消说,这里必是一个小酒店无疑。
  风雪中赶长途,自然是件很苦的事。
  在寒冷的风雪中艰难跋涉之后,能坐在小酒店喝几杯暖酒,那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紫衣人加急了脚步,向三岔路口的茅屋奔来……
  几乎与紫衣人同时,在另一个方向也现了一位行客。
  此人头载皮帽,掩耳没有拉下,一袭皮袍,外罩一件虎皮的坎肩。
  身上背着个包袱,手里拿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
  从外貌上看,也像个赶长途的行客。那人望见酒旗时,也明显地加快了脚步……
  不同方向的两个行路人,在茅屋前碰头了。
  然而,相距八尺,都分别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怔了片刻。白衣人终于先开口笑道:“二哥,我还真认不出你了!”
  紫衣人也笑道:“师弟,我也没想到能碰上你!”
  白衣人朗声道:“咱们进去喝几杯吧,边喝边谈。”
  紫衣人附声道:“我也正这么想呢,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推门进了茅屋。
  茅屋内有食桌食凳,地中央还放着一盆红红的木火。
  两个人略略掸去身上的雪花,朝里屋朗声道:
  “店家,快热两壶酒来,再上几味下酒菜。外加十个馒头。”
  话音未落,里间屋走出一个布衣粗服、脸上有麻子的中年女人,见了二位行客,赔笑道:“好,好。马上就来。二位先喝点茶水,暖和暖和。”
  说着,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水,便又进里屋忙活去了。
  白衣呷了一口茶水,笑着望了望对面的紫衣人,道:
  “二哥,我还担心你再不踏江湖路了呢!”
  紫衣人淡淡地一笑,道:“我也想开了,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说话的紫衣人是铁麒麟杨俊,他对面的白衣人赫然是他师弟粉麒麟冷云飞。
  自那次在徂徕山一别,两个人还第一次见面,虽相隔时间不算短,但彼此心中还耿耿于怀。
  作为冷云飞自觉愧对二师兄,虽然奉师命行事,本意也是为二师兄免受其害,但事实上却杀其所爱。
  今日能得二师兄说想得开了,并无丝毫嗔怪之意,在冷云飞中心自然觉得十分高兴,遂笑道:
  “二哥,我还一直以为你会记恨于我,若是你真的想开了,那再好没有了。
  “你和大师兄的事,我都不曾对师父提,只想诛除九美后,再一并告诉他老人家。”
  杨俊笑道:“感情这东西,你看重时,仿佛比什么都贵重,一旦你看轻时,又好像一钱不值。
  “唉,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它何用!师弟,你这是想去哪里?”
  冷云飞朗声道:“没有目的,我是在四处寻找那个冷凤凰,她是九美中人。可我浪迹数日,仍无所获。
  “她曾说寄身佛门,我跑了些庵院也没找到。眼下想来我又觉好笑,她既然是九美中人,怎么会遁入空门,那日所言不过是骗我……”
  杨俊微微一怔,道:“冷凤凰?是不是一个骑红马,穿红衣的女子?还佩着剑,很美,也很冷……”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正是,莫非二哥你见过她?”
  杨俊思忖道:“三天前,我在一个集镇的酒楼吃酒,听食客谈及有关杜大侠除暴安良的事,那食客说数日前杜大侠在落马山杀了江湖人神共愤的恶僧法度。
  “正说到这里,有一个共室进餐的红衣女子立即追问杜大侠的下落,那食客答不上她便动手打那食客。
  “我看不过上前阻止,方知她叫冷凤凰,一直四处寻找杜大侠,并说杜大侠曾在徂徕山遇险,她一直以为他死了。
  “我告诉了她实情,她高兴得流出泪来……想来她和杜大侠关系必非一般,更像是一双爱侣……”
  说话间,麻脸女人已端上酒菜。杨俊提起酒壶,试了试,道:
  “这酒也没烫热,待我拿厨下换一壶来。”
  说着,提酒壶进了里屋,少顷,提着一壶热酒走出,笑道:
  “这一壶还挺热,天寒又下雪,咱们多吃几杯好赶路。我还想回青云府给马仁堂当保镖,师弟,你看如何?”
  说着,为两人斟了酒,坐在桌旁。自己先端酒碗喝了一口,赞道:
  “这酒怪辣的,可味道不错。”
  冷云飞喝了口酒,接话道:“青云府马仁堂为人却不坏,你若再去投奔他,他一定很高兴。
  “再说,我为他找回‘八宝鸳鸯瓶’他一直感激我,你去了他更会对你另眼看待!”
  杨俊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我只图寻个安身之地,平平安安过日子。至少,在青云府吃不愁,穿不愁。”
  冷云飞也喝干碗中酒,一边提壶给杨俊满酒,一边戏言道:
  “弄好了,马仁堂再招你为乘龙快婿,那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杨俊笑道:“那还得看我乐不乐意呢!”话锋一转,对冷云飞笑了笑,道:
  “告诉二哥,现在有多少女人追你?”
  冷云飞脸略略一红,道:“一个也没有,到现在我还不知究竟情为何物呢。
  “其实我也常想,身边若能有个美艳女子相伴多好,只是艳福太浅,也是命中注定与女人无缘!”
  说着,又端起酒碗道:“来,喝酒。”
  杨俊笑着端碗道:“你只怕是在骗我吧。其实呢,女人也像这酒一样,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了一场,醒来时,还和没喝一样……来,干了它!”
  一仰脖,酒碗见底了。
  两个人谈兴正浓,不知不觉,两壶酒喝净了,四碟小菜也光了,十个馒头也没了。
  杨俊望着满面泛红的冷云飞,笑道:“师弟,怎么样?可酒足饭饱?”
  冷云飞点头道:“好不畅快,二哥,人生难得杯在手,酒这玩艺儿,确实不错。”
  杨俊起身笑道:“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说着,拿过冷云飞的长剑递给他。
  冷云飞接过长剑,从包袱中掏出些碎银子扔在桌上,然后跟随杨俊走出茅屋,身后响起麻脸女人惊喜的叫声:“呀,给这么多呀!”
  走出茅屋,外面的雪依然在下。杨俊辨了辨方向,道:“师弟,和我去青云府吧。”
  冷云飞微显醉意,笑道:“也好!咱哥俩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难得相聚……走!”
  说走,脚下一迈步,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坐起,笑道:“我好像喝多了。二哥,拉我站起来”
  杨俊笑道:“两壶酒咱俩喝,还能多么?还是路滑……”
  说着,走到跟前,并没有去拉冷云飞,而是抽出佩剑顶在冷云飞心窝上,笑容变成了怒容,双眸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冷冷道:
  “冷云飞,你今生今世别想再站起来了!我要让你永远倒在这里。”
  冷云飞闻言大惊失色,不认识一般盯着执剑顶着自己的杨俊,良久,才轻声道:
  “二哥,你想杀了我?你还在恨我?”
  杨俊狞笑道:“我怎么能不恨你!是你逼死了英兰妹!是你破坏了我一生的幸福!
  “你为了在师父面前逞能,为了在武林扬名,竟置同门手足的情谊于不顾,你还是人么!”
  冷云飞苦苦一笑,道:“二哥,想不到你竟这样看我……”
  杨俊冷道:“不要叫我二哥,有你这样的师弟,我们算倒了血霉了!换了别人我还会忍到今天?
  “你逼死了我的心上人,我真想随她而去,可是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告诉自己不能那么稀里糊涂地死去!
  “要为英兰妹报仇,也为了那些别的女子不受你杀害,还为了不使我这样的痴情人再失去心上人,我要杀了你!
  “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冷云飞不再惊惧,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他反而很平静。只见他微微一笑,道:
  “你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因为遍天下我只有和你,大师兄还有师父在一起吃饭喝酒时不加提防,而你恰恰利用了这一点。
  “如果我没猜错,你在酒中放了‘软骨散’。而且是在你到里屋换酒时放的,如果换了别人我会怀疑……”
  杨俊截声冷笑,道:“你很聪明。而你也该知道,喝了‘软骨散’就只能任人宰割!冷云飞,你等死吧!”
  冷云飞浩叹一声,道:“二哥,你要杀我也可以,只是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那时我死也瞑目了。”
  杨俊手中剑沉了沉,缓和道:“念咱们同门手足的分上,你有话就说吧。”
  冷云飞道:“有三件事情要你在我死后帮忙。第一件,你到野狼山去寻找一个猎户,叫马大壮。
  “他的茅屋中隐居着我的未婚妻欧阳小静,你告诉她,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让她不要再等我……”
  说到这里,冷云飞眼前仿佛浮现出小静那幽怨的明眸和望眼欲穿的神情,双眸湿润了,又继续说下去:
  “小静已经有了身孕,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身死……让她在山下的村里找江老员外,在江宅内做些事情。
  “她能洗衣,烧饭……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一定告诉她,不要让孩子习武,只是读点书,学会种田就行了。”
  杨俊微喟一声,道:“第二件事呢?”
  冷云飞道:“第二件事就是,在见到江老员外后,问他的女儿江佩娇在哪里守孝,然后你找到江佩娇,告诉她,我已经死了,三年后不能去看她了,让她找个如意称心的人结婚吧。
  “就说我直到死还十分感激她。第三件事,就是请你找到萍踪圣女,告诉她,我不能做她的丈夫了,让她再去选择别人。
  “就说我以前对不起她,让她原谅我!只是你要告诉她,我是自杀的,否则,她会把江湖搅个底朝天!”
  杨俊道:“说完了么?”
  冷云飞急道:“还有就是要告诉师父,说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愿望,没能完成师命!有负师恩,此恩此德,来世再报吧!”
  话至此,他顿了顿,浩叹一声,双眸一闭,道:“出剑吧!别手软,最好一剑毙命!”
  杨俊没有出剑,僵立在那里,只因有一柄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后心……
  风在刮,雪在飘,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为什么二师兄还不出剑?
  冷云飞睁开眼睛,见杨俊依然僵立那面前,手中剑落到了地上,已成了一具僵尸!
  他惊愕地道:“是哪位朋友救了小可?”
  杨俊身后的执剑人抽出了剑,杨俊身形歪倒一旁,露出了他身后执剑卓立的灰衣人,还有不远处的两匹马,以及牵马的依稀可辨的女子。
  “杜兄!”冷云飞惊喜地叫了一声,“是你救了我?”
  他让出灰衣人是四快游侠杜锐。
  杜锐收剑入鞘,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今日若非我来的及时,你真的成了他的剑下之鬼了。”
  说着,抬眼对不远处的牵马女子道:“快过来,冷老弟没事了!”
  遂转对冷云飞喜形于色地道:“喂,为我们高兴吧,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那女子牵马来到跟前。两匹马一是黄骠马,一是大宛追风马。冷云飞心头一凛,认出了牵马女子赫然是冷凤凰。
  冷凤凰对冷云飞笑了笑,道:“我还为你担心呢。”
  冷云飞道:“多谢冷姑娘,二师兄给我喝了‘软骨散’,否则,我会这么束手待毙。”
  遂转对杜锐微喟道:“杜兄,有件事现在我本不该讲,但是早讲晚不讲,正好现在小可手无缚鸡之力,讲了也便于你抉择。”
  杜锐豪笑道:“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事咱兄弟间不能讲的!说吧!”
  冷云飞望了冷凤凰一眼,见她的脸色开始在变,遂一字一吐地道:
  “小弟查明……冷姑娘也是九美中人……”
  沉默良久。
  冷云飞微喟道:“杜兄,冷姑娘,你们救了小可一命,小可这条命便是你们的了。你们现在可以一剑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便是日后江湖传及,也只能认为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
  “不会想到你们,而且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一秘密,你们可以驰马江湖,恩爱长相厮守,成为令人羡慕的情侣。小可说完了,请出剑吧。”
  冷云飞又一次闭上双眸,心中暗想:
  死就死吧,就当是丧命杨俊剑下,自己也算对得起朋友!
  唉,追杀九美,杀来杀去受害的都是自己好友,这也是应得的报应,今日自己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风还在刮,雪还在飘,身旁还是没有动静。
  冷云飞睁开眼睛,就在睁眼的同时,他发现冷凤凰抽出佩剑,杜锐也抽出了佩剑……
  冷凤凰抽剑刺向了冷云飞……
  杜锐抽剑刺向了冷凤凰……
  倒下去的是冷凤凰,因为杜锐的剑太快!
  “凤凰!”杜锐动情地喊了一声,弃了剑,跪下身抱起了冷凤凰。
  冷凤凰穿的是红衣,看不清剑伤何处,血流多少……
  冷凤凰被杜锐抱在怀里,一双美目略显滞涩地注视着杜锐,轻声道:
  “亲亲我,我一直想……”
  杜锐在冷凤凰的樱唇上吻了一下,凄然道:
  “你恨我么?凤凰,我不该出剑太重……”
  冷凤凰吃力地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出剑护他……我愿意死在你的剑下,这总比我自刎的好……啊,我不行了,抱紧我,抱紧我……我的心好冷……”
  杜锐紧紧地拥抱着冷凤凰,虎目之中涌出泪来,喃喃道:
  “凤凰,啊!我的好凤凰……”
  泪水滚出冷云飞的眼眶,他痛恨地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仰面浩叹道: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雪花飘飘,朔风萧萧……
  杜锐走了,带走了两样东西:冷凤凰的尸首和她的大宛追风马……
  杜锐走了,给冷云飞留下两样东西:
  冷凤凰的胸盒和自己的闪电追风黄骠马……
  杜锐走了,冷云飞依然呆坐在那里。
  他已经从杨俊身上找到解药吃了,他知道杨俊身上肯定有“软骨散”解药,否则,他们同样喝酒,他不会不发作……
  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直到有一个人跚跚走近时,冷云飞才如梦初醒,他缓缓起身,觉得身体好些了,功力也渐渐恢复,对走到面前的人淡淡一笑,道:“李老前辈,这大雪天怎么还出门呢?”
  来人是“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他见冷云飞起身发话,笑呵呵道:
  “你不也没在家呆着么?”
  看见地上杨俊的尸首,唬了一跳,道:“你们哥俩怎么还动真格的了!”
  冷云飞微喟一声,道:“李前辈,你是从此路过呢,还是找小可有事?”
  李逍遥笑道:“说是路过也行,说是找你有事也无不可。”
  冷云飞惑然道:“小可有些糊涂了。路过就是路过,有事就是有事。”
  李逍遥笑呵呵地道:“不路过这里能碰上你小子么!碰上你小子有事能不说么?”
  冷云飞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老有何事,请讲当面,小可洗耳恭听。”
  李逍遥正色道:“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知道你一直为查询不到九美的行踪犯愁。我不过是想把打听到的一个消息告诉你。
  “老实说,我要告诉你的是,青云府的那个丫环甜儿现在正在青云府呢!你要杀她就快去,别再让她跑别处去。”
  冷云飞神色一肃,脱口道:“真的?我正要去寻找她!”
  李逍遥唬起脸色,道:“老夫几时骗过你呢?说不说由我,信不信由你。”
  说完,转身欲走,冷云飞上前拦住李逍遥笑道:
  “老前辈请勿动气!其实你说的都对,当初我不正是从你嘴里才知道九美落江湖这件事的么!你的消息一向准确,我这就去青云府,你看如何?”
  李逍遥笑道:“小子,你不拦我,我还真的忘了,我这有颗‘乾坤丹’,乃药中精品,你去青云府顺便给我捎到四海庄去。
  “听说萧大侠受了伤,让他将这药吃了,一颗顶百颗!”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冷云飞笑道:“这回我可真走了。”
  说着,飘飘然扬长而去,风尘老人,果然超凡脱尘……
  冷云飞将胸盒并小瓷瓶贴身揣好,正欲上马登程,一眼看见地上杨俊的尸首,微叹道:“二哥,虽然你想杀我,还是该把你埋了。你已身死,我还能和你一般见识么?”
  叹毕,他将杨俊尸首横提在黄骠马背上,牵马下了官道。
  来到一个山坡处,见山坡下有一深坑,便将尸首放进坑里。
  然后,推着坡上的雪,好不容易才把坑填满了,算是掩埋了二师兄的尸首。
  冷云飞收剑入鞘,辨了辨方向,扳鞍上了黄骠马。
  一骑上杜锐的黄骠马,冷云飞心中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自己同样是害了杜大侠的情人,而他竟把自己的快马送给自己,显然要乘的是冷凤凰那匹大宛追风马。
  人去马在,见马思人,以寄托对逝者的不尽哀思。
  可是二师兄竟然要追杀自己,为死去的情人复仇。
  一样的恩仇,却有两种不同的结局。
  可见江湖中人敬重杜锐不是没有道理的,义心侠胆,胸宽四海,这样的大侠江湖中人怎能不敬重呢?
  冷云飞微喟一声,催动黄骠马,向四海庄的方向奔来。
  雪已经停了,而朔风依然在刮,不时将地上的雪卷起来……
  傍晚时分,冷云飞来到缚虎镇。
  奔四海庄缚虎镇外的官道是必由之路,冷云飞游目寻视,蓦地一怔,见道旁不远的一片树林中,隐约有三个人影,身影颇为熟悉。
  好奇心使他一拨马头,奔了过去。
  渐近,才看清是三个书生装束的人,正在唉声叹气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还用力地往秃树杈上扔着绳子。
  冷云飞感到莫名其妙,扳鞍下马,将马在树上拴了,踏着地上的雪,走近三个书生模样的人。
  一到近前,方自认出些三人竟是曾经打过交道的三秀才,王玉琢和张为儒,还有缚虎庄的马秀才。
  三秀才似乎根本没看见走近的冷云飞,正愁眉苦脸地说着话。
  这时就听王玉琢叹道:“咱们今日自缢而亡,也不知后人如何评说?”
  张为儒把绳子终于扔过树杈,系了个扣,对身旁的马秀才道:
  “请问二位老兄,咱们三人谁先自缢?”
  马秀才叹道:“还是我先死吧,到阴曹地府,过奈何路,进丰都城,我好为二位引路。”
  说着,便接过张秀才手中绳扣,扯了扯,道:
  “二位谁让我踩一下,好把脖颈套进去。”
  王秀才道:“就踩我吧,待你自缢后,我就吊上去,至少尸首还有人取下来,而第三个……”
  说着望了张秀才一肯,叹道:“只怕你就得多吊些天,唉!想不到死还这么费力。”
  张秀才望了望绳子,叹道:“若还有第四个人自缢,我的尸首也会被取下了。可叹这里没有……”
  一旁的冷云飞听到这里,忍俊不住,笑出声来,道:
  “三位老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抑或是啥也没吃饿的?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你们读的书多,是不是都理解成‘好活不如赖死’了!”
  三秀才一齐投目望向冷云飞。王秀才定睛细看,认出了冷云飞,笑道:“原来是萧公子呀,你怎么来了?”
  张秀才抚掌笑道:“妙哉!妙哉!来了第四个人就不愁没有人给我收尸了!”
  冷云飞笑道:“你们还是叫我冷云飞吧。小可姓了一回萧,不想再姓萧了。只是我想问你们,好端端地怎么想起上吊了?”
  马秀才深深地叹息一声,道:“羞于启齿,不言也罢!”
  冷云飞一怔,道:“看在你们曾帮助过小可,我很想知道出了何事,看能否帮助你们?”
  王秀才尴尬地一笑,道:“这事古怪,忒也稀奇,还是不说的好。”
  冷云飞笑道:“是不是中秋节在天龙庄发生的怪事?可你们要死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呀!而且,是何事能使你们非死不可呢?”
  张秀才道:“既然冷公子一定要问,我们不妨告诉你。听完,你就远点走着,我们还上我们的吊。你只当是没听着。”
  王秀才道:“张兄,你忒也啰嗦,说得简单些。”
  张秀才又叹道:“公子……唉,你自然没有经历过。”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小可什么没有经历过?”
  马秀才一旁截声道:“张兄,你羞于启齿,还是让小可告诉冷公子吧。
  “说来话长,早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三个人正在舍下读书,突然,闯进一个女子,不知用何法术,俱都将我们弄昏迷过去了。
  “醒来时,天已拂晓,俱发现是赤体裸身,并无丝缕遮羞。
  “我三人无不赧然,并不敢声张。可是,又到晚上,那女子又至,我们又被昏迷,次日醒来依然体无丝缕。
  “一连五晚俱是如此,令我们惶惶不安,食寝难安。到了第六晚,那女子又来了,这次没使法术让我们昏迷,而是要其中一个跟她走……不走就动手打。
  “此女会武功,我等只能屈服。我念王兄、张兄是客,便硬着头皮和这女子走了。”
  冷云飞脱口道:“她将你领到了哪里?”
  马秀才叹道:“领到了镇上一家客栈。客栈有一雅室,似早为她准备的。
  “进得雅室,此女便除衣毕露,又强迫我除衣,上床与她结合体之缘,承鱼水之欢……一夜如此,不让歇息。
  “白日放回。而入夜,此女又至,这次领走了王兄,一夜之情景,听王兄归言,与吾无二。
  “三夜又领张兄,也是如此,刻意蹂躏,大施淫威!第四夜又轮到我去,其辱更甚,实不堪受。
  “如此轮番,周而复始,我等忍无可忍,欲罢不能,只愿一死,以脱其缚!女子如斯者,其毒如蝎蛇,其淫欲残暴,古未闻也!
  “综上所言,便是我等欲自缢之因。今夜将至,若死不成,必又受其辱,奈何哉!奈何也!”
  冷云飞听完,不由微然而笑,心中暗忖:还不当什么大事寻死觅活,原来是遇上倒采花的女淫贼欺辱。
  遂道:“三位既然与小可曾经有一面之雅,今日又相信小可以实情相告,那小可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们说该怎样处置这女子才好!”
  马秀才思忖道:“只是让她不要再找我们就是了。”
  王秀才道:“该教训她一顿,让她守些妇道,学些三从四德之礼法!”
  张秀才道:“若是可以,打她两个嘴巴才解恨!”
  冷云飞道:“若是把她脑袋割下来,在这雪地上当球踢如何?”
  三秀才唬了一跳,皆连连摆手,道:“不可。”
  马秀才道:“杀人犯法,焉能胡为!况且那女子武功高强,恐未杀她反遭其害!使不得。”
  冷云飞道:“你们三位在此等候,待小可去把她脑袋取来!以解三位受辱之恨!”
  王秀才急忙摆手,道:“听此女说,天不黑,不掌灯,她从不归室。公子前去必然扑空,还会打草惊蛇!”
  张秀才眼睛一亮,笑道:“前番公子装书生唯妙唯肖,今日若再装扮一回,把那女子领去,不但可见其野蛮之态,尚可趁机将其惩治,岂不美哉!”
  冷云飞思忖道:“张兄这主意不错,那小可就再姓一回萧。”
  马秀才笑道:“咱们先到舍下暂歇,以让公子换衣,如何?”
  冷云飞笑道:“也好,咱们这就进镇。”
  说着话,冷云飞解下黄骠马牵着,与三秀才进了镇,来至马秀才家。
  虽茅屋柴扉,却很清静。
  他在屋后拴了马,然后进屋换上马秀才的衣服,活脱脱又成一位俊俏书生。
  马秀才道:“现在已然黑色降临,萧公子请独身前往吧。我们静候佳音!”
  王秀才补充道:“客栈名字叫‘周家老店’,那女子雅室在楼上第二个屋,公子别找错了屋,惹出麻烦。”
  冷云飞迈步出屋,转首道:“你们放心吧,好自看守我的马匹和剑,待小可前去惩治这女淫贼!?
  说完,一步三摇,故作斯文,奔周家老店而去。
  时值掌灯时分,冷云飞来到周家老店。
  走进屋来,沿楼梯而上,到了楼上第二个屋门外,侧耳听了听,屋内似有水声,看了看,门缝透出灯光。他轻轻叩了叩门。
  门声一响,屋里浪声浪气传出一声,道:“敲什么呀?快进来吧!没闩。”
  冷云飞推门进了雅室,立时香气扑鼻,面前白花花一团肉,水珠四溅,原来一个女子正坐在地上盆中洗澡。
  她一面用手撩水,一面娇声道:“快来帮我搓搓背!”
  身后没人应声,女子转身看时,室内并无一人。
  冷云飞早掠出门外,一颗心怦怦乱跳,暗暗懊悔,不该管这桩闲事,倘若日后传遍武林,尚有何颜面对同道诸友?
  转而思之,三条人命,其事也非小,不能放手不管。
  一咬牙,他第二次掠身进屋,扯过床单子蒙向那女子,冷道:“淫贼妖妇!今日小可是来要你命的!”
  说完,挥掌欲拍落。掌到中途,又止住,见那女子从床单子里钻出头来,一看那脸,竟认出此女正是曾经在东海凌云岛见过的江湖女淫贼“大白鹅”沈艳……
  不管怎么说,沈艳曾经救过冷云飞和蒋先的命……
  沈艳也认出面前书生打扮的俊男是冷云飞,惊惧被狂喜所代替。
  她一挺身,披着床单子站起身,献媚地一笑,娇声娇气地道:
  “哟,这不是冷公子么!干什么这么凶巴巴的呀!怪吓人的!”
  冷云飞移开目光,冷道:“穿上衣裳,我对你有话说!”
  沈艳非但不穿衣裳,一转身把屋门还关上了,同时上了门闩。
  她对冷云飞抛了个媚眼,笑道:“别害怕,我不能把你怎样!只是怕屋冷,这屋只两盆火……”
  说着,凑近冷云飞又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穿不穿衣裳还影响你说话了么?你们男人呀,每时每刻都忘不了女人,还装假正经!”
  冷云飞觉得她在说自己,自己确乎经常记挂着小静,也时常想起江佩娇,偶尔萍踪圣女的飘飘仙姿也在眼前浮现。
  然而,男人想女人有什么错么?
  想到此,他冷声道:“我问你,你可曾百般凌辱三个秀才?”
  沈艳一怔,脱口道:“你见到了他们?那三个窝囊废,没一个中用的!”
  冷云飞厉声道:“他们不中用你何以还缠着他们不放!男人多的是为什么要去欺辱他们!”
  沈艳嫣然一笑,道:“男人是多得很,可是一人一个滋味!”
  说着瞟了冷云飞一眼,见他正望向一旁,便一耸肩将披着的床单抖落,露出白白胖胖的肉体,遂双臂一搂,抱住冷云飞,张嘴直向冷云飞脸上啃去,边啃边喃喃道:
  “来呀,小美人儿!”
  冷云飞见沈艳全身赤裸,像个大白猪,疯了一般,立时大怒,劈面一掌打过去。
  沈艳正搂着冷云飞啃得起劲,“啪”的一声,胖脸上实实挨了一掌,嘴里一咸,吐出三颗大牙。
  她立时发起泼来,怒道:“冷云飞,你忘恩负义,若不是姑奶奶救你,你早被淹死了!你怎么不杀了姑奶奶!那显得你多有本事!
  “哼哼!你算什么男人!对我的救命之恩,非但不报答,还出手打我!给你打!给你打呀!”
  白花花一堆肉冲上来,两条玉臂又搂过来。
  冷云飞心一横:忘恩负义,就忘恩负义吧,他双掌当胸,正要推出天罡掌力击毙这荡妇淫女,但又倏然止住,浩叹一声,心道:
  我杀的人还少么?
  竟然连救过自己性命的人还杀,我成了什么人啦!
  还是应该劝说她改邪归正,这才是救她,也是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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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情有独钟
  一盘红彤彤的炭火,放在室中央,使室内温暖适人。
  室内很清雅,陈设古朴,最显眼的是那张床,床幔高挑着,床上仰躺着一位中年人,形容瘦削,修眉朗目。此时这人正双眉紧蹙,似若有所思。
  “吱呀”一声门响,有一艳装少女飘进雅室,带进一股寒风。
  她笑吟吟望着床上的中年人,轻启丹唇道:“爹,您醒了?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说着,来到床畔,掖了掖被角,又笑道:“爹,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呀?”
  中年人展颜笑道:“爹觉得好多了,再躺两天就能下床了。婵娟,你良哥哥呢?”
  艳装少女笑道:“他还在练剑呢。”
  叫婵娟的姑娘在床畔坐下,又道,“爹呀,我适才也去看良哥哥练剑了。你说……我飞哥哥有没有良哥哥剑法高呀?”
  说着,粉面略略一红,娇羞地补充道:“爹呀,你怎么那样看我呀!我说的飞哥哥是您经常提及过的冷云飞哥哥呀!”
  中年人笑道:“你整天把‘飞哥哥’挂在嘴上,瞧你!等爹的伤痊愈了就去把他找来让你见一见。谁让上次他到庄里来你不在呢?要是在庄里不早就看见他了?”
  艳装少女笑盈盈道:“谁知道他来呀?我也不能整天在庄里等他不出去玩呀!爹呀,你说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真的很有本事么?
  “听碧荷说他长得好美好美呀,是真的么,爹。”
  中年人笑道:“美不美那只是一个人的外表。看人交朋友,不能认貌取人,要看内心。婵娟,爹有一个想法,一直想跟你说,你今年也十九岁了……”
  艳装少女闻言登时满面绯红,截声娇喊一声:“爹呀,你不要说嘛!”
  她握住中年人的一只手,又道:“爹,我不要听嘛!你再说我就走了。”
  樱唇微呶,俏丽妩媚,楚楚可人,独具风韵,少女怀春时,是人间最美的一朵花……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婵娟,你知道爹要说什么,爹是想说……爹想喝点东西,你快去给爹端来,顺便把你良哥哥喊来……”
  艳装少女嫣然一笑,道:“爹!你取笑人家……我不理你了。”
  说着,站起身笑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碗莲子汤来。”
  说完转身,美滋滋出了门去……
  室门关上了,床上的中年人望着女儿的倩影消失,喃喃自语道:
  “这丫头,她怕是早就同意了……”
  又是室门一声轻响,门外走进一紫衣公子,眉清目秀,身材适中,举止斯文,腰上佩着一把木剑。
  进了屋,紫衣公子随手关门,朝床上的中年人朗声笑道:
  “萧大侠,你找我?可觉得身上好些了么?”
  床上躺着的是四海庄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江湖有口皆碑的一代大侠。
  走进屋来的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乃是剑魔灵霄尊者的三徒弟,前些天护送萧秋寒从天龙庄回来,在庄为客,尚未归去。
  自从在天台山神州剑会上结识萧秋寒,便为其侠义热肠和高尚人品所折服,一见如故,成了莫逆至交。
  适才出去的艳装少女,乃是萧秋寒唯一爱女萧婵娟,冰雪聪明,貌美绝尘。
  此刻,萧秋寒见方玉良走进,展颜一笑,他挪动伤躯,靠坐床头,道:
  “婵娟看见你了?来,玉良,快搬椅坐下。”
  方玉良搬了一把椅子坐近萧秋寒,笑道:
  “婵娟见你好转很高兴,张罗着去端莲子汤了。”
  萧秋寒笑道:“其实我想她心里还为另一件事高兴……”
  方玉良一怔,脱口笑道:“另一件事?什么事呀,萧在侠不妨说出来让区区也高兴高兴啊!”
  边说边捡了两块炭放进屋中央的盆里。
  萧秋寒道:“玉良,你可知我让你来四海庄所为何事?”
  方玉良笑道:“大侠让区区来庄不过是切磋剑道,论剑谈交,以剑会友,尽交友之道。还有别的事?”
  萧秋寒道:“其实,我让你来本来就是为了论剑谈交,彼此尽兴。而你来后,我伤病卧榻,没事时,辗转反侧,竟偶生一念……”
  方玉良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似有所悟……
  萧秋寒接口道:“我想,如你不嫌,我想……将小女婵娟许配予你为妻……”
  “这……”方玉良霍地起身,玉面泛红,赧然一笑,又慢慢坐下,“这太突然了。”说着垂下头去,……
  萧秋寒道:“小女自幼失母,我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我一直在想,江湖风波险,一旦我有一天忍恨黄泉,抛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面立江湖?
  “还是为她选个合适的人婚配了,身边有人了,也好多个照顾,增些爱心……第一个我便想到了你。
  “玉良,你不必为难,如同意这事算这么定下,如不同意,算我随便说说罢了……”
  方玉良抬眼望着萧秋寒嗫嚅道:“只是区区艺薄德寡,恐有负大侠重托。且令爱聪明绝顶,美貌绝伦,区区也自知不配。”
  萧秋寒道:“玉良,你过谦了。婵娟很不懂事,武功又一般,你身为‘神州一剑’若能不嫌弃她,也算是她的荣幸了。”
  方玉良道:“那婵娟她可同意?”
  萧秋寒笑道:“适才,我说她高兴的,怕是就为了这事……我刚刚说个头,她就显出高兴的样子,拦着不让我说!唉,女孩儿家!玉良,我猜她心中十有八九也是乐意的!”
  方玉良正欲开口,门“吱呀”一响,萧婵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走进来,一进屋便娇声道:“爹,你快趁热喝吧。”
  说着走到床畔,将莲子汤递给萧秋寒。
  方玉良见了,下意识垂下头去。
  萧秋寒见状笑道:“玉良,你去前院看有什么事没有,有事代我处理一下。我和娟儿有几句话说。”
  方玉良会意,应了一声,出了门去,把屋门关好。
  萧婵娟在方玉良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萧秋寒,疑惑地道:
  “爹,良哥哥神色有些不对,出了什么事么?”
  萧秋寒呷了口莲子汤,笑道:“好事!娟儿,爹就要了却平生第一心愿了。”
  萧婵娟笑道:“看爹高兴的,一定是件大好事了?”
  萧秋寒将碗中莲子汤一口喝净,把碗递给萧婵娟,笑道:
  “不是大好事,是大喜事!爹适才和你良哥哥说了,他也同意……”
  萧婵娟如坠五里雾中,脱口道:“良哥哥同意什么事呀?爹,你倒把我搞糊涂了!”
  萧秋寒仰面笑道:“傻丫头,还非等爹说破呀!你装得还怪像的呢?爹告诉你,适才爹和你良哥哥说了要把你许配给他为妻,他同意了。哈哈!”
  “啪!”萧婵娟手中的碗失手掉在地上……
  萧秋寒一怔,望着萧婵娟,惊异地道:“娟儿,你……?”
  萧婵娟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一字一吐地道:
  “爹,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主了??
  萧秋寒愕然道:“娟儿,你不同意?可是你分明很高兴么!”
  萧婵娟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女儿几时同意了?”
  萧秋寒微喟道:“娟儿,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爹仗剑走江湖,经难历险,要是有一天真的回不来,还有谁疼你爱你?”
  萧婵娟倏地抬起头,注视着萧秋寒,双眸中又迸射出缕缕异彩,道:
  “爹,若是你真的有一天回不来,我就去找一个人!”
  萧秋寒一怔,脱口道:“去找一个人?谁呀?”
  萧婵娟娇羞地一笑,道:“就是你常说的那个人呗!”
  萧秋寒茫然道:“我常说的那个人?他……”
  萧婵娟又急又羞地一跺脚,娇声道:
  “哎呀!爹,你怎么忘了?那个人就是飞哥哥呀!”
  萧秋寒脱口道:“冷云飞?”
  萧婵娟嫣然笑道:“对呀!你不说他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么?他一定会照顾我的!爹,你说呢?”
  萧秋寒又能说什么?
  女儿的心中已经有了人,有了一个他经常夸赞的、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
  他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女儿钟情的是冷云飞,是那个她挂在嘴边上的“飞哥哥”,而不是自己为她物色的方玉良……
  萧秋寒微喟一声,笑了笑,道:“好,好。娟儿,等爹的伤好后就领你去找他。你高兴吗?”
  萧婵娟听后,立时站起身,扑到萧秋寒面前,撒娇地握住父亲的手,摇着笑道:
  “爹,你真好……你的伤什么时候好呀?”
  萧秋寒笑道:“看把你乐的!没羞!爹的伤十年八年好不了……”
  萧婵娟佯装生气的呶嘴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
  萧秋寒笑道:“娟儿,爹是和你开玩笑,爹的伤很快就好!只是要找到你飞哥哥也得有耐性,他游踪不定,遍走江湖,正日夜为武林安宁奔波……”
  萧婵娟立时显出沮丧的神色,轻叹道:“那怎么办啊!他……”
  正说到这里,室门一响,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的正是方玉良。
  走进屋,笑着对床上的萧秋寒道:“萧大侠,冷公子来看望您了!”
  说着闪身出出身后的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身形一露,萧秋寒喜道:“真是你!我和娟儿正在说你呢!你却来了!”
  冷云飞近前躬身施礼,朗声笑道:“小可听到你们在说我,是以便赶来了。萧大侠,伤势好些了么?”
  萧秋寒正欲说话,萧婵娟娇羞地瞥了冷云飞一眼,粉面红扑扑的,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掩饰地道:“你,你的耳朵真长!”
  萧秋寒和冷云飞都笑起来。萧秋寒笑呵呵道:“看,婵娟她倒当真了!”
  转对冷云飞笑道:“小女婵娟,一十九岁,还很不懂事……”
  萧婵娟越发娇羞可人,低声驳了一句:“谁不懂事了!”
  说着又觉失态,便急道:“爹,你和飞哥哥他们说话吧,我到厨下告诉准备酒席!”
  说完,又瞥了一眼冷云飞,像只小蝴蝶飞出门去……
  门外是她的春天……
  见萧婵娟飘出屋去,萧秋寒笑着示意让冷云飞和方玉良落座,道:
  “冷公子,你是从哪里来呀?九美的事办得怎样了?忽忽间已过数日,你又受不少累吧!诛除九美维护武林道义,武林众苍生都会记得你的。”
  冷云飞笑道:“奉师命,承蒙正宗七派信赖,小可愿尽微薄之力,本不足道。
  “现在从缚虎镇来,欲去青云府追杀一女,因途中遇李逍遥前辈托我把一丸‘乾坤丹’予你,他知你伤势未愈,一直挂怀!”
  说着,从内衣中摇出小瓷瓶,递给萧秋寒,萧秋寒接过笑道:
  “难得这位风尘老人一片热肠!”说着,启开瓷瓶,倒出丸药,又笑道:“我也恨不能一时伤好,为武林尽力。
  “都说这‘乾坤丸’乃药中珍品,但愿能使我早日痊愈,也不负李前辈一片好心!”
  说完,将丸药除了蜡衣,放进嘴里咽下。
  冷云飞一旁笑道:“李前辈弹剑戏风尘,高歌走江湖,自在逍遥,不愧是一位异人。他曾多次指点迷津,助我追杀九美!”
  萧秋寒笑道:“武林若多些此老,必安宁无事!”
  方玉良也展颜笑道:“家师也曾多次提及此老,只恨缘薄,从未晤面,日后得见,定好自交结。”
  遂转对冷云飞道:“适才进庄我见你所乘坐骑,很像杜锐杜大侠的黄骠马……”
  冷云飞道:“正是杜大侠的黄骠马……方兄见过杜大侠?”
  方玉良道:“曾有一面之雅,但却难忘!”
  萧秋寒笑道:“杜大侠他人呢?”
  冷云飞蹙了蹙,微喟道:“杜大侠之爱侣亦是九美中人……小可点破,杜大侠为救小可,用剑误伤爱侣,携其尸走了……为我留下此马,嘱我好用……”
  萧秋寒和方玉良俱都显同情之色。
  方玉良正欲开口,蓦地萧秋寒一声惨哼,以手捂腹,蹙眉呻吟道:
  “怎么?这么疼?”
  说着“这么疼”似疼得受不了,翻滚着,跌到床下,吃力地吐出四个字:
  “药中有毒……”挣扎几下,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冷云飞和方玉良惊呆了!
  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方玉良站起身,沉缓而有力地抽出木剑,对冷云飞沉声道:
  “你敢谋害萧大侠,我要杀了你!”
  冷云飞百口难辩,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云飞不动不语,竟使方玉良无法出剑了。
  他盯着冷云飞冷道:“你出剑吧!怎么不出剑!?”
  欢天喜地从门外走进来萧婵娟。
  右手托着盘子里装着三个杯子,左手提着个茶壶,俏脸笑盈盈像一朵绽开的桃花。
  她一进屋,桃花立时枯榭,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惊恐,一脸茫然,接着是盘杯落地之声,茶壶破碎之声,还有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爹!”扑向了横尸地上惨死的父亲……
  她用力摇着亲爹爹的手,没有动;嘶声突喊着亲爹爹,唤不醒。
  适才还有说有笑的亲爹爹转眼已作古,为什么?为什么?!
  萧婵娟挺身而起,看见了手中执剑怒目横眉的方玉良,看见了呆座椅上如呆似傻的冷云飞,泪在脸上流,刀在心上扎,又是一声催人泪上的哭喊:“为什么?!”
  没有回答她,只因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方玉良望着悲恸欲绝的萧婵娟,忧伤地道:“萧大侠吃了他带来的药……”
  萧婵娟娇躯剧颤,芳心上仿佛又让人插上一刀。
  她投目去看冷云飞,颤声地道:“你……你谋害我爹爹……?”
  “不!”冷云飞大喊一声,挺身站起,大声道:“那药不是我的!是李逍遥让我捎给萧大侠的!我没有谋害萧大侠……我是被人利用了!”
  他喊着,泪水流出来,蓦地抽出异光剑,沉声道:
  “萧大侠,待小可随你到地下去解释,我冤枉!”喊着,挥剑斩向脖颈……
  萧婵娟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方玉良木剑一指,一道剑气震落了冷云飞手中的异光剑,冷道:
  “知道被人利用,为什么还要死!”
  冷云飞浩叹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萧大侠,其情唯死可表!”
  方玉良冷冷一笑,道:“冷云飞,人心难测,我们不会被你打动!除非你找到李逍遥,方能洗清自身!我们可以给你机会!
  “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决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你走吧!要想杀你,不怕你走到天边!”
  冷云飞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异光剑,推剑入鞘,望了方玉良一眼,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萧秋寒尸前,震声道:
  “萧大侠,如果我杀不了害你之人,我就把自己的人头放在你的坟前!”
  说完,霍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哭喊:“飞哥哥!”
  冷云飞回眸一顾,是萧婵娟泪流潸潸的脸,凄然道:“萧姑娘珍重!”
  萧婵娟凄凄然,道:“我不相信你会谋害我爹……他经常对我说你是个好人。”
  冷云飞眼睛湿润了,双拳一抱,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雅室又恢复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喊:“小姐,酒席准备好了。”
  茫茫雪野,一匹健马独自而行。
  马上之人正是冷云飞。他失魂落魄,信马由缰,眉峰紧蹙,心事重重。
  四海庄一行,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秋寒之死,令他内心受到重创,越发感到人心难测,江湖凶险。
  他浩叹一声,不想也罢,找到李逍遥自然会水落石出。
  前方蹄声骤起,他举止望去,见雪屑飞扬,五匹龙正飞驰而来。
  渐渐近了,始见五马上皆是黑衣蒙面人,正纵马急驰,他心头一凛,想起段青焰的杀手集团……
  五匹健马并排疾掠过来,还差五尺,蓦地马上黑衣人都亮出兵刃,一眨眼,剑气刀风袭上身来,掠马擦过的同时,左右两骑剑刀横斩,欲拦腰而断……
  一声清啸,冷云飞凌空飘起,遂在空中往前一掠,追上黄骠马,自空落下,稳坐鞍鞒。
  他把马一圈,投目向疾掠而过的五匹马望去……
  那些马竟都在三丈外停住,马上之人皆都圈回马来。
  为首之人一声冷喝道:“杀!”一催坐骑,舞刀又上……
  其余四骑,也从不同方位攻上来,刀光剑影,熠熠耀目,烁烁生辉……此五人胯下健马都经训练,生龙活虎,闪电追风。
  马上厮搏,冷云飞还从未经历过。
  马上功夫和地面功夫稍有不同,必须有娴熟的骑术,并得到马的配合,人借马力,马助人威,方能使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否则,人马不合路,不但功夫发挥不出,还有危险。
  围攻而上的五个黑衣人,不但骑术精湛,而且善借马力,一看就是马上功夫的行家。
  冷云飞却大相径庭,无法和这五人的骑术相比。
  好在杜锐的这匹黄骠马非一般骏马可比,杜锐经常纵马厮杀,这黄骠马训练有素,也善解人意,这帮了冷云飞很大忙,他在马上抽出异光剑,格封劈扫,与五匹马上的黑衣人苦苦周旋……
  异光剑本来就异光夺人二目,且有雪花日光辉映,更是光芒逼人,使人二目不敢正视,也使冷云飞大增神威。
  但是,尽管有这快马异剑,冷云飞也只能苦苦周旋,要取胜却是很难。
  六匹马似云中腾龙,盘绕冲杀,战成一团。好一番搏杀,煞是凶险,惊心动魄。
  远远的雪野上走来一僧一道。
  两个人缓缓踏雪前行,突然看见这边跃马博杀的场面,便疾身掠近。
  站在战圈外,一僧一道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个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齐抖身形冲了上来……
  僧人身形腾起,劈面向一个黑衣蒙面人打出了“罗汉拳”,强劲的掌风使马上人骇然一惊,抽刀外封,不得不圈马迎战僧人……
  道人双足踏地,旋身闪过一匹健马,虚空打出“龙形掌”气。
  马上人出其不意被掌击袭。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脚还没离脚蹬,被那马拖着奔出几步。
  道人欺身而上,一掌劈中,立时毙命,脚脱开蹬,瘫在地上……
  与僧人厮搏的黑衣人已经跃马战了四个回合,仍没能劈中僧人,倒是被僧人腾身扫中左肋一拳,虽是掌风扫中,但也险些落马。
  气得那马上之人吃吃怪叫,跃马死拼……
  道人杀了一个黑衣人后,又飘身掠向一个执刀的黑衣人,斜侧里一掌推出。
  那黑衣人正想挥刀斩向冷云飞,顿觉斜侧里劲风骤至,蓦地一拨马,闪开道人虚空掌气,冷喝一声催马攻上,手中刀一扫砍向道人脖颈……
  一时五个人少了三人,冷云飞精神为之一振,他清啸一声,异光剑斩向迎面马上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攻得疾,来势迅猛,没敢接招,一拨马闪开,冷云飞收马不住直冲出去,正掠过和僧人酣战的黑衣人身旁。
  飞掠之际,异光剑一扫,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腰际被扫中,翻身跌落马下,僧人近前一拳击中胸脯,立时命毙。
  冷云飞奔出不远,又一圈马,疾掠而回,冲向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正欲跃马偷袭那个僧人,没想到自己却遭人偷袭。
  冷云飞飞马掠至,一剑刺入,黑衣人情知避不开,一挥剑封出,两剑相击,锵然一声,金铁交鸣。
  黑衣人手中剑应声而断,冷云飞的异光剑直刺入黑衣人后心,一带将黑衣人刺落马下……
  又是一声惨叫,僧道掌拳合击将一黑衣人打落马下,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仅剩的那个使刀黑衣人见势不好,催马欲逃,道人飞身掠至,虚空袭出一掌,黑衣人被迫挥刀外封。
  僧人从旁腾身而上,一拳打去,黑衣人防备不及,翻身落马。
  道人见了沉声一喝,欺身攻上,正欲一掌拍下,孰料黑衣人在地上凌空跃起,骤然刀光横空,寒气夺人,光芒收敛处,响起道人一声惨叫,项上人头被黑衣人一刀斩落……
  黑衣人身在空中,往前一掠,又落在一匹马身上,双脚一磕蹬,催马疾驰,落荒逃去……
  冷云飞见了,一催坐马疾追上去,两匹马在茫茫原野上,开始了角逐。
  前面的黑衣人见冷云飞跃马追来,猛地挥掌拍马,健马四蹄生风,越发快疾。
  冷云飞的黄骠马乃游侠之物,追踪奔驰自然追光逐电,其速无朋。
  渐渐地,那马追上了前面的黑衣人,冷云飞在马上一挺剑,喊了一声“拿命来!”
  抖剑刺向马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怪哼一声,手中刀猛地后摆,封击冷云飞刺进的异光剑……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黑衣人惊呼一声,身形一摇,被冷云飞的剑力震得翻滚马下,那空鞍健马,奔出数步,竟停住了。
  冷云飞见黑衣人落马倒在地上,一腾身,飘下黄骠马,欺身而上,一剑刺入。
  熟料面前倒地的黑衣人凌空而起,一刀斩下,正是杀道人一路刀招,果然霸气称绝……
  冷云飞闪避不及,左掌急迎而出,打出天罡掌气,欲破解黑衣人这凶狠的一刀。
  掌气袭出将来刀震开,冷云飞见黑衣人身形正下落,一抖身,身剑合一,直射过去。
  黑衣人双足落地,冷云飞已到,异光剑透胸而入,黑衣人惨叫一声,平胸一刀斩出……
  冷云飞惊呼一声,弃剑后掠,拿桩站稳,吓得出了一头冷汗,抬眼再看面前的黑衣人胸前插着自己的剑,并不倒下,骇然道:“朋友好刀法,可否告知小可名号?”
  黑衣人左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阴森冷漠的面孔,狠道:
  “冷云飞,你果然了得……”
  嘴里鼻子里开始流出血来……
  冷云飞认出这个黑衣人正是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心下一寒,道:
  “竟是你!”
  段青焰冷道:“冷云飞,我命不久矣,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满足我?”
  冷云飞脱口道:“对一个将死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段青焰道:“你要让我看一眼‘八宝鸳鸯瓶’!”
  冷云飞一怔,急道:“可是小可早把它归还给青云府了!况且有我也不能带在身上!”
  段青焰冷道:“胡说,马仁堂一口咬定宝瓶在你手里,你送还的不过是个盒子!你快去取来,我等你!”
  冷云飞叹道:“原来你组织杀手集团杀我为的就是这宝瓶?可是你应该想到,杀了我你还能得到宝瓶么?”
  段青焰冷言道:“不全对。我要得到的是你的脑袋,还有宝瓶,二者有一,我就能发大财!
  “只因宝瓶可以换来马仁堂的巨富,你的脑袋可以卖给一个女人,她肯出大价钱!”
  冷云飞一惊,脱口道:“一个女人?是谁?”
  段青焰冷冷地道:“你不满足我,我也不会满足你的!”
  说着,缓缓举步,向冷云飞走近,胸前刺着的剑一颤一颤,他竟不拔出……
  冷云飞下意识后退两步,蓦地想到段青焰体内必穿着什么护身之物,心念及此,一声冷哼,段青焰欺身而上,一刀斩来……
  冷云飞骇然一惊,沉气发力,双掌平胸推出,实实在在地打出了两道天罡劲力……
  一声惨嚎,段青焰被迎头卷起,跌落丈外摔倒地上。
  冷云飞收功纳气,缓缓走近,见段青焰依然一息尚存,冷道:
  “想不到你是在为女人卖命!告诉我,想买我脑袋的女人是谁?”
  段青焰绝望地看着冷云飞,吃力地道:“我不能说,我……爱她……”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代残忍冷傲的冷煞星就这样魂归西天,他竟然也心有所爱,他所爱的女人又会是谁?
  能有这么大的魔力驾驭一代煞星!
  冷云飞抽出自己的异光剑,拨开黑衣人的衣服,果然里面有件“乌金甲”护身,若非异光剑,一般兵刃是刺不透的……
  冷云飞收剑入鞘,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望了一眼暴尸雪野的这位杀手,浩叹一声,拨马回奔……
  等来到适才交战的战场时,看见那僧人正背着道人的尸首,吃力地踏雪远去,旁边有三匹骏马,他竟不用……
  冷云飞催马上前,拦住僧人,道:“有马怎么不用?”
  僧人抬眼望了冷云飞一眼,道:“两个死人怎么骑马?”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两个死人?”
  僧人道:“道兄死的是身,贫僧死的是心。从此江湖再无‘奇僧怪道’了。贫僧不忍让道兄受奔马颠簸之苦,故要徒步背其回武当山。冷公子,来世再见吧。”
  说完,又背着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
  这僧人是铁头僧,这道人是红眉道。乃是少林和武当派的好手……
  冷云飞直到望着铁头僧消失在茫茫雪野尽头,方浩叹一声,心下暗忖:
  奇僧怪道,形影不离,武当山距此千里迢迢,他竟要背着亡友归去……
  他一拨马头,照原路继续赶奔青云府。
  青云府。
  宁静的夜晚。
  一间暖室里,马仁堂仰靠的寝床上,双眼微闭,似睡非睡,身上盖着一条缎子被。
  三支明烛,在烛台上正燃得亮。
  暖室静寂,鸦雀无声。
  有人轻叩门,并恭声道:“老爷,三位小姐要见您。”
  暖室是里间,声音响自外屋。
  不问可知,要见他的三位小姐已经到了外屋了。
  马仁堂哼了一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眼睛并不睁,脸上毫无表情。
  室门开了,走进一位佩刀武士。正是马仁堂贴身保镖的楚天风。
  他立身门侧,让进了花枝招展的“马家三秀”,马灵玉、马灵春、马灵珠。
  马仁堂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三个女儿走进,道:“这么晚了,你们有事么?”
  “马家三秀”一齐向马仁堂拜了个万福。
  马灵玉轻启朱唇,娇声道:“爹,我们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听说段青焰将那个甜儿送到了府上,你给了他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呀?”
  老二马灵春附声道:“爹呀,那甜儿不是好人,是妖女,曾搅得府中不得安宁。那个冷云飞三番五次要杀她,一旦又给冷云飞知道,还会寻上府来的。”
  老三马灵珠接声道:“再说冷云飞又有恩咱们,若他寻来,咱们怎么对付他?那甜儿的生死与咱们也无甚关系,何必为她背黑锅,受牵连,不得安宁呢!”
  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有顷,见三女儿也无甚话了,遂慢慢地道:“你们说完没有?”
  三女儿一怔,齐声道:“说完了。”
  马仁堂道:“说完了就回去吧,那甜儿的事爹爹早安排妥当了,你们别总跟着操心。这个家,我不是还没死么!”
  “马家三秀”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退出屋去。
  楚天风望了马灵珠一眼,正要随着出门,床上的马仁堂轻道:“你留下。”
  楚天风停步,关上室门,转身对马仁堂恭声道:“有事么?老爷!”
  马仁堂睁开眼睛,盯着楚天风,一字一吐地道:
  “甜儿来府的事情是你告诉的灵珠?”
  楚天风一惊,急忙恭声道:“这……她们都……”
  马仁掌道:“别吞吞吐吐了,你若不告诉,她们怎么会知道?可你想到没有她们的舅舅葛光先为甜儿所害,她们的母亲一直怀恨在心。
  “她们若知道甜儿在府,还能不乱么?”
  楚天风道:“在下没想到……灵珠问我时便随嘴说了。”
  马仁堂道:“你看上她了是不是?”
  楚天风点头道:“老爷……我们……我想她也不是外人……”
  马仁堂道:“想来志鹏也知道了吧?他是你的义兄,在你眼中更不是外人了。”
  楚天风点头道:“在下的确和义兄说了……他也知道了……”
  马仁堂道:“那志鹏为什么没来找我,让我赶走甜儿或者杀了她!”
  马仁堂话一出口,楚天风浑身一颤,恭声道:“在下确实不知……”
  马仁堂道:“你紧张什么,是不是你告诉他甜儿上过我的床,他知道来说了也没用?”
  毫无表情,不怒不冷,但却透出一股直射心底的寒气。
  楚天风嗫嚅道:“是甜儿告诉义兄的。他们……”
  马仁堂哼了一声,道:“别说了。天风,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干和武功,所以执意把你留在身边。
  “现在我才知道,你做我的保镖并不合适。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为了灵珠委曲求全。
  “现在,我要你去做最后一件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楚天风躬身一礼,道:“老爷请讲,在下在所不辞!”
  马仁堂道:“你去把甜儿杀了,将她的人头拎到这里来。记住不要让志鹏知道。”
  楚天风朗声道:“遵命!”
  说完,手按刀把,昂然出屋,在外面关上了门……
  暖室又恢复了静寂。
  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明烛燃烬,天至拂晓。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门而进,闯进来的人急切地朝床上的马仁堂道:
  “出事了,父亲!”
  马仁堂似睡非睡,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自己的儿子马志鹏,道:“出了几件事?”
  他问“出了几件事”,却不问“出了什么事”,显而易见,他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了。
  马志鹏却未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急道:
  “出了三件事:楚天风和甜儿失踪了,留下一张短笺。三妹灵珠死在自己房里,赤裸着身子。粉麒麟冷云飞来府杀甜儿,现在正坐在客厅!”
  马仁堂表情依然,喜怒不形于色,道:“把楚天风的短笺给我。让人去把灵珠的尸首埋了。请冷云飞到这里来。”
  马志鹏应了一声,把一张短笺递给马仁堂,转身出了屋去。
  马仁堂看着短笺上面的字迹:
  马前辈雅鉴:
  在下与甜儿姑娘已去东瀛,那里有恩师在世,雄霸一方,余和甜儿会备受尊敬,福乐绵绵。
  令爱灵珠爱余至深,临行之际,作别于闺内,以身相许,痴情自裁,其心可鉴。
  贵府上下,一片污浊。富贵之家,难为良善。
  携爱远行,其乐无穷!
  楚天风敬上。
  展看短笺的是马仁堂。
  放下短笺的是冷云飞。
  马仁堂见冷云飞放下短笺,遂道:“冷公子,你毕竟来晚了一步。我晚夜让楚天风去杀甜儿,并让他将人头拎来,好日后待你寻来有个交代。
  “不算报你之宏恩,亦是为你尽微薄之力。然而想不到楚天风为甜儿所诱惑,竟带其远遁,还害了小女一命!可见世态之炎凉,人心之不测!”
  冷云飞的身旁站着马志鹏,闻言忿忿道:“悔当初我不开眼,交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朋友,今日却受害匪浅!思想起来,悔不当初!”
  冷云飞微喟一声,淡淡地说:“楚天风跑不了,小可一会儿就驰马去追。现在只是有一件事讨教马老前辈。”
  马仁堂赔笑道:“公子请讲。”
  冷云飞道:“段青焰组织杀手集团,口口声声要我的脑袋,其缘有二:一则他要逼取八宝鸳鸯瓶,二则他说为一个女人所指使。
  “小可请教:我已将宝瓶送还,你们为何还说在小可之手?另外段青焰既然将甜儿送至,可见与贵府密切,可否知道背后指使他的女人是谁?”
  马仁堂闻言轻叹一声道:“我们也一直因此觉得愧对公子。所以还说宝瓶在你手里,是担心段青焰用强逼取,无人能敌,暂作托辞。
  “而指使段青焰之女一事我们更不知详。说段青焰与本府密切更不确切。
  “他送甜儿来此,我们给他十万两银子,本欲留下甜儿待你寻来奉送,算是为报你对马家之恩!并无他意,望公子明鉴!”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倘若这样,贵府岂不因小可白白扔掉十万两银子么!现在小可不妨直言相告,在来时路上,我已杀了段青焰,你们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是别再对人说宝瓶在我手里,否则会有许多贪财之人丧命!”
  说着,他起身道:“小可现在就去追楚天风。你们之所言是真是假,待追到楚天风自然可知。”
  马仁堂急忙下了床,出手相拦,盛情挽留道:“公子来府一趟,也该喝些薄酒,让我们略表寸心呀!”
  冷云飞笑道:“过客匆匆茶当酒。小可要急着赶路,今日只好告辞,来日方长,酒总是有时候喝的!”
  说着,转身出屋,来到旁门外,马家父子盛情相送。
  冷云飞见人送来自己的黄骠马,扳鞍骑上,在马上朝马家父子抱了抱拳,催马出院,扬长而去……
  冷云飞跃马出了青云府,疾向东海的方向驰去。
  他知道楚天风携甜儿去东瀛必经东海乘船,若能提前赶到东海,便不愁截不住楚天风和甜儿……
  黄骠马昼夜兼程,冷云飞风餐露宿。
  这一日正午,他正向前跃马疾驰,面前出现一座山峰。
  跃马近前,蓦地发现山前一片林边有人在喝喊厮杀,刀光剑影,耀人眼目,呵斥啸吼之声惊心动魂。
  他拨马下了山道,向树林边奔来,渐近,见厮杀的共有五人,横尸地上的还有七个人。
  厮杀的是四人斗一人,这四人装束和横尸地上人的装束是一样,黑衣劲装,每人执秋水长剑,显然是一伙的。
  而被四人围杀的是个紫衣人,手执一口刀,一看那刀,冷云飞认出了这人:
  正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他心头一动:
  顾英杰和方巧巧去隐居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游目四顾,并不见方巧巧的倩影……
  再见顾英杰,浑身已满是血污,力不能支,只是苦苦接架拆招,被四个黑衣人狠辣的抢攻逼得步步后退,且步法不稳,似是受伤了。
  然而,人不该死总有救,就在这时候冷云飞来了。
  只见他抽出异光剑,一催马冲了上去。他不下马,是想用这四个黑衣人练习一下马上功夫,他仿佛又置身雪野与段青焰等人残杀的场面,那才叫威风豪气!
  黄骠马一冲上来,对方立时察觉,很快分出两人迎击冷云飞,而另外两人依然与顾英杰狠斗。
  冷云飞通过雪野一役,马战已有经验。
  此刻见前面两个黑衣人抖剑迎上,便往旁一拨马,闪开前面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剑刺空,正想转身抽剑再袭,冷云飞在马上一反手,一剑扫中黑衣人的脖颈,一颗人头滚落马下。
  随后他又向前一纵马,猛地穿过另一个黑衣人身旁,手中剑顺手牵羊,刺倒了黑衣人,胸脯涌血,栽倒地上……
  人似天神,马若游龙,剑如飞虹,眨眼间两个黑衣人命毙马下。
  与顾英杰酣斗的两人见了,不由大骇,喊了一声“风紧!”抽身欲逃。
  冷云飞哪里肯放?一催黄骠马,疾追上一个黑衣人,背后一剑刺入后心,马过人翻,杀得干净漂亮。
  耳旁一声惨叫,顾英杰飞身追上另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砍去一条胳膊,凌空飞脚,将黑衣人踢倒在地,上前一脚踩住,以刀压颈冷道:“说!轩辕一狐跑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惊恐万状,痛苦不堪,颤声道:“在下不知……他没告诉我们……”
  顾英杰狠道:“你是不想说实话,我活剥了你!”
  黑衣人惊呼一声,急道:“阁下且慢!我们来自凌云岛,轩辕一狐在那里集聚了许多黑道中人,说要为父报仇!
  “他掳走那姑娘一定是逃往凌云岛了,以便引你们去决一死战!你别杀我!我家中还有……”
  顾英杰手起刀落,斩了黑衣人。然后,无力地以刀拄地,垂下了头,浩叹一声:
  “巧巧,我对不起你!”
  冷云飞旁边一提马,来到顾英杰身旁,他已经听见那黑衣人的话,知道方巧巧让轩辕一狐给掳走了,有可能去了凌云岛,便对顾英杰道:“顾兄,你们没有去隐居么?”
  顾英杰抬头看见身旁收缰立马的冷云飞,微叹道:
  “正想去隐居,不意撞上轩辕一狐带领这些黑衣人拦住,要我说出方玉良的下落,他们要找方玉良决战,为轩辕天龙报仇!
  “我不说,遂动起手来,轩辕一狐便趁机掳走了巧巧,他知道巧巧在他手,我们就会去找他……”
  冷云飞道:“可叹小可晚来一步……”
  顾英杰道:“不晚,若晚来一步,我命休矣!这些黑衣人都很厉害,非庸手可比!”他顿了顿,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
  冷云飞道:“我来自青云府,要去东海截杀楚天风,他携走了甜儿,要去东瀛。”
  略一思忖,道:“顾兄,你不如先去四海庄将此事告知巧巧之兄方玉良,然后你们一同去凌云岛决战,小可先去东海截杀楚天风,若是能截住轩辕一狐更好!你认为如何?”
  顾英杰颔首道:“也好,应该让方兄知道巧巧出了事!唉,后悔当初没宰了轩辕一狐!”
  冷云飞道:“兄台也不必着急,既然轩辕一狐是想以巧巧为人质逼咱们决战,他就不会杀了巧巧!”
  顾英杰又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就分头上路吧!”
  冷云飞说了一声:“兄台保重”一拨马头冲出山道,沿山道又疾驰向前……
  傍晚时分,冷云飞驰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远远的,便见三岔路口有个驿亭,亭前正烧着一大堆木火,火光熊熊,烟气缭绕。
  火堆前围着几个人正在烤火,旁边立着几匹骏马。
  想必是驰马赶长途的行客,耐不得寒冷,正烧火取暖。
  冷云飞驰马接近三岔中口,正缓了缰绳,想下马借火取暖时,从旁边的另一条官道上也驰过了一匹健马,一马二骑,风尘仆仆,见了火堆,那马上的女子对驭马的男子娇声道:
  “咱们也烤一烤吧,我的脚冻得好疼!”
  男子望了火堆一眼,笑道:“他们会让你烤么?火又不是咱们烧起来的!”
  听到说话声,围坐火堆旁的人抬头望向这一骑两乘,有人笑道:
  “相见即有缘!都是江湖朋友,快过来烤烤吧!”
  听到这话,一骑二乘马上的女子急忙跳下马,向火堆奔过去,不没到跟前,旁边一匹马疾冲过来,马上之人手中剑一指,拦住这女子的去路,冷冷一笑,道:
  “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不费功夫!甜儿,你可还认识小可!”
  横马执剑拦住那女子者,正是冷云飞。
  冷云飞一眼就认出被拦的女子是甜儿。
  甜儿神色一凛,正欲开口,身后有人飞身掠至,把她挡地身后,朝马上的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冷云飞,你果然要赶尽杀绝!”
  说话的人是索命三郎楚天风。说话间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狭锋明月刀。
  甜儿被挡在楚天风身后,满脸惊惧地一步步后退……
  冷云飞看出甜儿的用意,是想退到马前,上马逃遁,便冷啸一声,挥右手的剑鞘点向楚天风。
  楚天风想不到冷云飞在马上就出了手,一闪身,用狭锋明月刀外封。
  哪知,冷云飞在他一封的同时,剑鞘甩落,露出异光剑,把马一圈,旋身反后一剑,楚天风出其不意,被一剑扫中前胸,惨叫一声,疾身暴退,冷云飞一催马又迎面冲了上去……
  楚天风身上受伤,见冷云飞跃马舞剑又冲上,疾闪身旁避,躲开了冷云飞剑攻范围,要使他不得不又圈马……然而,冷云飞杀机毕露,恨不得能一剑杀了他,那样甜儿就逃不掉了,是以,并不圈马。
  见楚天风躲开,清啸一声,从马上凌空飘起,人剑合一,射向楚天风,人借马势,这一掠快逾电光石火。
  楚天风只觉眼前虹光一展,冷刃及体,透胸而入。他一声惨嚎,身形被冷云飞的冲力撞得后飞丈余,仰面跌倒,一腔鲜血从口中喷出,触目惊心!
  冷云飞飘然落地,转目一看,甜儿已经扳鞍骑上那匹马,正欲奔逃,遂清啸一声,飞身掠去,还没近前,平空人影鹊起,火堆旁的烤火人疾身掠上两人,在空中出剑截击,电火石火,金铁交鸣,彼此在空中拼了一剑,俱同时落地,又踏中空直攻向冷云飞。
  两把剑,剑花团团,剑气层层,一看就是用剑的行家……
  冷云飞无端被截击,眼睁睁见甜儿就要逃匿,不由冷道:“朋友,因何截杀小可!”
  截击的两个人一面频频出剑,一人冷道:“因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冷云飞!你谋害了萧大侠,武林人人可诛!我们‘华山七绝剑’应首当其冲,取你狗头!”
  话音未落,火堆旁震声暴喝,又掠身攻上五个人,每人手中都执一把长剑。
  寒森森,光闪闪,一看就非寻兵刃。
  五个人联后一攻,战团扩大,七人似乎各有方位,自然而然摆成了一座剑阵……
  冷云飞听到面前的七人是“华山七绝剑”,擅以七人合力组成的“追魂七绝剑阵”置对手于死地。
  这追命七绝剑阵变化无穷,鬼惧神惊。
  适才先出两个人,便是为了引敌入阵,然后五个人补上,七人剑一出,剑阵成矣!
  纵然是大罗神仙也要惧上三分!
  冷云飞被迫施展“游身术”在剑影中闪烁不定,游身穿行在剑林中,虽不致伤害,但也无法脱身。
  冷云飞被剑阵困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竟成了人人可诛的武林败类了!
  真是生不如死!
  心中这一番胡思乱想,影响了功力的发挥,几次都险些丧命剑下。
  但转而思之,自己的冤屈自己伸,自己的污浊自己洗,一定要找到李逍遥,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心念及此,他鼓起余勇,横下一条心:
  华山七绝剑,我要对不起了!
  谁管你是正派邪派,欲诛我者,皆可诛之!
  冷云飞横下一条心,要拼命闯出“追魂七绝剑阵”,遂右手执剑,左手摆掌,开始了凌厉的抢攻,不再游身蛇行,也不再一味地防守。
  他看准一个方位,死命地攻上去,以一股骇人的天罡气冲击对方,又补上了如横空匹练的剑气。
  一声惨叫,面前有人倒了下去。“追魂七绝剑阵”让冷云飞冲开了一个缺口,冷云飞身形如一缕轻烟,从这缺口处飘了出去,正欲落身,一眼看见斜侧自己的黄骠马。
  他空中一惊,飘到马前,一腾身跃上黄骠马……
  冷云飞飘出“追魂七绝剑阵”,再看那剑阵倏然停止,七人依然呈七绝剑阵状,只是有一人成了死尸,再无法演变和展施七绝联剑法。他们惊疑的是冷云飞竟然能冲出去!
  冷云飞骑上黄骠马,游目再找甜儿,早已无影无踪。
  那匹马也没了,显然是乘马逃遁了,心中这个气,如果不是“华山七绝剑”从中作梗,自己早已诛除甜儿,还会逼问出不知名姓的另外二美!
  眼下却好,苍宇茫茫,何处觅得!
  他气得难受,“华山七绝剑”更气得不行!
  这个冷云飞非但谋害了萧大侠,与侠义道为敌,而且还闯出“追魂七绝剑阵”,杀了一人。
  此人不除,何颜走江湖!
  六人齐声呐喊,六剑各抖身形,挥剑又攻向了端坐马上的冷云飞……这一番攻上却很杂乱,各显神通,不像剑阵那样有条不紊了。
  冷云飞心中勃然大怒,他们依仗人多,这是要斩尽杀绝呀!
  他本想跃马一走了之,其实,都是侠义道,又无仇冤,虽然他们误解自己,日后水落石出,自然会重新看自己。
  而现在,竟为死一人,不依不饶!哼!
  要杀就杀,看到底鹿死谁手!
  看来江湖上只认剑,不认理!
  胜者王侯败者贼!
  他一拨马头,猛然磕镫,向着攻上来的六剑冲上。
  与此同时,异光剑舞开,似一个风轮,卷向六剑,异光闪闪,煞是慑人。
  一时间马力人功剑威又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华山六剑”正攻上,面对跃马冲来的冷云飞,皆吃了一惊,步行与马上截然不同,而冷云飞竟然能两者皆可!
  六人纷纷闪避,有躲身稍慢的,被冷云飞异光剑扫中,惨叫声起,有两个人中剑倒下,不死即重伤……
  冷云飞没有追杀,把马一圈,望了望闪避一旁的几个人,冷言道:
  “尔等不要听信传言,不辨真伪。小可被人利用,误伤萧大侠确有其事,而非是有心谋害,真正凶手小可正捉拿,以后一定会以真相昭示天下!”
  说完,一拨马,又向东海的方向奔去。
  冷云飞知道:甜儿虽然逃脱,没有了楚天风她不能再去东瀛,迟早要在中原露面,届时再追杀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能截住去凌云岛的轩辕一狐,待他掳了方巧巧和凌云岛贼人众匪会合,恐怕救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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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8: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情有独钟
  一盘红彤彤的炭火,放在室中央,使室内温暖适人。
  室内很清雅,陈设古朴,最显眼的是那张床,床幔高挑着,床上仰躺着一位中年人,形容瘦削,修眉朗目。此时这人正双眉紧蹙,似若有所思。
  “吱呀”一声门响,有一艳装少女飘进雅室,带进一股寒风。
  她笑吟吟望着床上的中年人,轻启丹唇道:“爹,您醒了?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说着,来到床畔,掖了掖被角,又笑道:“爹,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呀?”
  中年人展颜笑道:“爹觉得好多了,再躺两天就能下床了。婵娟,你良哥哥呢?”
  艳装少女笑道:“他还在练剑呢。”
  叫婵娟的姑娘在床畔坐下,又道,“爹呀,我适才也去看良哥哥练剑了。你说……我飞哥哥有没有良哥哥剑法高呀?”
  说着,粉面略略一红,娇羞地补充道:“爹呀,你怎么那样看我呀!我说的飞哥哥是您经常提及过的冷云飞哥哥呀!”
  中年人笑道:“你整天把‘飞哥哥’挂在嘴上,瞧你!等爹的伤痊愈了就去把他找来让你见一见。谁让上次他到庄里来你不在呢?要是在庄里不早就看见他了?”
  艳装少女笑盈盈道:“谁知道他来呀?我也不能整天在庄里等他不出去玩呀!爹呀,你说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真的很有本事么?
  “听碧荷说他长得好美好美呀,是真的么,爹。”
  中年人笑道:“美不美那只是一个人的外表。看人交朋友,不能认貌取人,要看内心。婵娟,爹有一个想法,一直想跟你说,你今年也十九岁了……”
  艳装少女闻言登时满面绯红,截声娇喊一声:“爹呀,你不要说嘛!”
  她握住中年人的一只手,又道:“爹,我不要听嘛!你再说我就走了。”
  樱唇微呶,俏丽妩媚,楚楚可人,独具风韵,少女怀春时,是人间最美的一朵花……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婵娟,你知道爹要说什么,爹是想说……爹想喝点东西,你快去给爹端来,顺便把你良哥哥喊来……”
  艳装少女嫣然一笑,道:“爹!你取笑人家……我不理你了。”
  说着,站起身笑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碗莲子汤来。”
  说完转身,美滋滋出了门去……
  室门关上了,床上的中年人望着女儿的倩影消失,喃喃自语道:
  “这丫头,她怕是早就同意了……”
  又是室门一声轻响,门外走进一紫衣公子,眉清目秀,身材适中,举止斯文,腰上佩着一把木剑。
  进了屋,紫衣公子随手关门,朝床上的中年人朗声笑道:
  “萧大侠,你找我?可觉得身上好些了么?”
  床上躺着的是四海庄庄主圣手神剑萧秋寒,江湖有口皆碑的一代大侠。
  走进屋来的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乃是剑魔灵霄尊者的三徒弟,前些天护送萧秋寒从天龙庄回来,在庄为客,尚未归去。
  自从在天台山神州剑会上结识萧秋寒,便为其侠义热肠和高尚人品所折服,一见如故,成了莫逆至交。
  适才出去的艳装少女,乃是萧秋寒唯一爱女萧婵娟,冰雪聪明,貌美绝尘。
  此刻,萧秋寒见方玉良走进,展颜一笑,他挪动伤躯,靠坐床头,道:
  “婵娟看见你了?来,玉良,快搬椅坐下。”
  方玉良搬了一把椅子坐近萧秋寒,笑道:
  “婵娟见你好转很高兴,张罗着去端莲子汤了。”
  萧秋寒笑道:“其实我想她心里还为另一件事高兴……”
  方玉良一怔,脱口笑道:“另一件事?什么事呀,萧在侠不妨说出来让区区也高兴高兴啊!”
  边说边捡了两块炭放进屋中央的盆里。
  萧秋寒道:“玉良,你可知我让你来四海庄所为何事?”
  方玉良笑道:“大侠让区区来庄不过是切磋剑道,论剑谈交,以剑会友,尽交友之道。还有别的事?”
  萧秋寒道:“其实,我让你来本来就是为了论剑谈交,彼此尽兴。而你来后,我伤病卧榻,没事时,辗转反侧,竟偶生一念……”
  方玉良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似有所悟……
  萧秋寒接口道:“我想,如你不嫌,我想……将小女婵娟许配予你为妻……”
  “这……”方玉良霍地起身,玉面泛红,赧然一笑,又慢慢坐下,“这太突然了。”说着垂下头去,……
  萧秋寒道:“小女自幼失母,我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我一直在想,江湖风波险,一旦我有一天忍恨黄泉,抛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面立江湖?
  “还是为她选个合适的人婚配了,身边有人了,也好多个照顾,增些爱心……第一个我便想到了你。
  “玉良,你不必为难,如同意这事算这么定下,如不同意,算我随便说说罢了……”
  方玉良抬眼望着萧秋寒嗫嚅道:“只是区区艺薄德寡,恐有负大侠重托。且令爱聪明绝顶,美貌绝伦,区区也自知不配。”
  萧秋寒道:“玉良,你过谦了。婵娟很不懂事,武功又一般,你身为‘神州一剑’若能不嫌弃她,也算是她的荣幸了。”
  方玉良道:“那婵娟她可同意?”
  萧秋寒笑道:“适才,我说她高兴的,怕是就为了这事……我刚刚说个头,她就显出高兴的样子,拦着不让我说!唉,女孩儿家!玉良,我猜她心中十有八九也是乐意的!”
  方玉良正欲开口,门“吱呀”一响,萧婵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走进来,一进屋便娇声道:“爹,你快趁热喝吧。”
  说着走到床畔,将莲子汤递给萧秋寒。
  方玉良见了,下意识垂下头去。
  萧秋寒见状笑道:“玉良,你去前院看有什么事没有,有事代我处理一下。我和娟儿有几句话说。”
  方玉良会意,应了一声,出了门去,把屋门关好。
  萧婵娟在方玉良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萧秋寒,疑惑地道:
  “爹,良哥哥神色有些不对,出了什么事么?”
  萧秋寒呷了口莲子汤,笑道:“好事!娟儿,爹就要了却平生第一心愿了。”
  萧婵娟笑道:“看爹高兴的,一定是件大好事了?”
  萧秋寒将碗中莲子汤一口喝净,把碗递给萧婵娟,笑道:
  “不是大好事,是大喜事!爹适才和你良哥哥说了,他也同意……”
  萧婵娟如坠五里雾中,脱口道:“良哥哥同意什么事呀?爹,你倒把我搞糊涂了!”
  萧秋寒仰面笑道:“傻丫头,还非等爹说破呀!你装得还怪像的呢?爹告诉你,适才爹和你良哥哥说了要把你许配给他为妻,他同意了。哈哈!”
  “啪!”萧婵娟手中的碗失手掉在地上……
  萧秋寒一怔,望着萧婵娟,惊异地道:“娟儿,你……?”
  萧婵娟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一字一吐地道:
  “爹,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做主了??
  萧秋寒愕然道:“娟儿,你不同意?可是你分明很高兴么!”
  萧婵娟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女儿几时同意了?”
  萧秋寒微喟道:“娟儿,爹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爹仗剑走江湖,经难历险,要是有一天真的回不来,还有谁疼你爱你?”
  萧婵娟倏地抬起头,注视着萧秋寒,双眸中又迸射出缕缕异彩,道:
  “爹,若是你真的有一天回不来,我就去找一个人!”
  萧秋寒一怔,脱口道:“去找一个人?谁呀?”
  萧婵娟娇羞地一笑,道:“就是你常说的那个人呗!”
  萧秋寒茫然道:“我常说的那个人?他……”
  萧婵娟又急又羞地一跺脚,娇声道:
  “哎呀!爹,你怎么忘了?那个人就是飞哥哥呀!”
  萧秋寒脱口道:“冷云飞?”
  萧婵娟嫣然笑道:“对呀!你不说他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么?他一定会照顾我的!爹,你说呢?”
  萧秋寒又能说什么?
  女儿的心中已经有了人,有了一个他经常夸赞的、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
  他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女儿钟情的是冷云飞,是那个她挂在嘴边上的“飞哥哥”,而不是自己为她物色的方玉良……
  萧秋寒微喟一声,笑了笑,道:“好,好。娟儿,等爹的伤好后就领你去找他。你高兴吗?”
  萧婵娟听后,立时站起身,扑到萧秋寒面前,撒娇地握住父亲的手,摇着笑道:
  “爹,你真好……你的伤什么时候好呀?”
  萧秋寒笑道:“看把你乐的!没羞!爹的伤十年八年好不了……”
  萧婵娟佯装生气的呶嘴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
  萧秋寒笑道:“娟儿,爹是和你开玩笑,爹的伤很快就好!只是要找到你飞哥哥也得有耐性,他游踪不定,遍走江湖,正日夜为武林安宁奔波……”
  萧婵娟立时显出沮丧的神色,轻叹道:“那怎么办啊!他……”
  正说到这里,室门一响,走进两个人来。
  前面的正是方玉良。
  走进屋,笑着对床上的萧秋寒道:“萧大侠,冷公子来看望您了!”
  说着闪身出出身后的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身形一露,萧秋寒喜道:“真是你!我和娟儿正在说你呢!你却来了!”
  冷云飞近前躬身施礼,朗声笑道:“小可听到你们在说我,是以便赶来了。萧大侠,伤势好些了么?”
  萧秋寒正欲说话,萧婵娟娇羞地瞥了冷云飞一眼,粉面红扑扑的,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掩饰地道:“你,你的耳朵真长!”
  萧秋寒和冷云飞都笑起来。萧秋寒笑呵呵道:“看,婵娟她倒当真了!”
  转对冷云飞笑道:“小女婵娟,一十九岁,还很不懂事……”
  萧婵娟越发娇羞可人,低声驳了一句:“谁不懂事了!”
  说着又觉失态,便急道:“爹,你和飞哥哥他们说话吧,我到厨下告诉准备酒席!”
  说完,又瞥了一眼冷云飞,像只小蝴蝶飞出门去……
  门外是她的春天……
  见萧婵娟飘出屋去,萧秋寒笑着示意让冷云飞和方玉良落座,道:
  “冷公子,你是从哪里来呀?九美的事办得怎样了?忽忽间已过数日,你又受不少累吧!诛除九美维护武林道义,武林众苍生都会记得你的。”
  冷云飞笑道:“奉师命,承蒙正宗七派信赖,小可愿尽微薄之力,本不足道。
  “现在从缚虎镇来,欲去青云府追杀一女,因途中遇李逍遥前辈托我把一丸‘乾坤丹’予你,他知你伤势未愈,一直挂怀!”
  说着,从内衣中摇出小瓷瓶,递给萧秋寒,萧秋寒接过笑道:
  “难得这位风尘老人一片热肠!”说着,启开瓷瓶,倒出丸药,又笑道:“我也恨不能一时伤好,为武林尽力。
  “都说这‘乾坤丸’乃药中珍品,但愿能使我早日痊愈,也不负李前辈一片好心!”
  说完,将丸药除了蜡衣,放进嘴里咽下。
  冷云飞一旁笑道:“李前辈弹剑戏风尘,高歌走江湖,自在逍遥,不愧是一位异人。他曾多次指点迷津,助我追杀九美!”
  萧秋寒笑道:“武林若多些此老,必安宁无事!”
  方玉良也展颜笑道:“家师也曾多次提及此老,只恨缘薄,从未晤面,日后得见,定好自交结。”
  遂转对冷云飞道:“适才进庄我见你所乘坐骑,很像杜锐杜大侠的黄骠马……”
  冷云飞道:“正是杜大侠的黄骠马……方兄见过杜大侠?”
  方玉良道:“曾有一面之雅,但却难忘!”
  萧秋寒笑道:“杜大侠他人呢?”
  冷云飞蹙了蹙,微喟道:“杜大侠之爱侣亦是九美中人……小可点破,杜大侠为救小可,用剑误伤爱侣,携其尸走了……为我留下此马,嘱我好用……”
  萧秋寒和方玉良俱都显同情之色。
  方玉良正欲开口,蓦地萧秋寒一声惨哼,以手捂腹,蹙眉呻吟道:
  “怎么?这么疼?”
  说着“这么疼”似疼得受不了,翻滚着,跌到床下,吃力地吐出四个字:
  “药中有毒……”挣扎几下,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冷云飞和方玉良惊呆了!
  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方玉良站起身,沉缓而有力地抽出木剑,对冷云飞沉声道:
  “你敢谋害萧大侠,我要杀了你!”
  冷云飞百口难辩,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冷云飞不动不语,竟使方玉良无法出剑了。
  他盯着冷云飞冷道:“你出剑吧!怎么不出剑!?”
  欢天喜地从门外走进来萧婵娟。
  右手托着盘子里装着三个杯子,左手提着个茶壶,俏脸笑盈盈像一朵绽开的桃花。
  她一进屋,桃花立时枯榭,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惊恐,一脸茫然,接着是盘杯落地之声,茶壶破碎之声,还有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爹!”扑向了横尸地上惨死的父亲……
  她用力摇着亲爹爹的手,没有动;嘶声突喊着亲爹爹,唤不醒。
  适才还有说有笑的亲爹爹转眼已作古,为什么?为什么?!
  萧婵娟挺身而起,看见了手中执剑怒目横眉的方玉良,看见了呆座椅上如呆似傻的冷云飞,泪在脸上流,刀在心上扎,又是一声催人泪上的哭喊:“为什么?!”
  没有回答她,只因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方玉良望着悲恸欲绝的萧婵娟,忧伤地道:“萧大侠吃了他带来的药……”
  萧婵娟娇躯剧颤,芳心上仿佛又让人插上一刀。
  她投目去看冷云飞,颤声地道:“你……你谋害我爹爹……?”
  “不!”冷云飞大喊一声,挺身站起,大声道:“那药不是我的!是李逍遥让我捎给萧大侠的!我没有谋害萧大侠……我是被人利用了!”
  他喊着,泪水流出来,蓦地抽出异光剑,沉声道:
  “萧大侠,待小可随你到地下去解释,我冤枉!”喊着,挥剑斩向脖颈……
  萧婵娟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方玉良木剑一指,一道剑气震落了冷云飞手中的异光剑,冷道:
  “知道被人利用,为什么还要死!”
  冷云飞浩叹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萧大侠,其情唯死可表!”
  方玉良冷冷一笑,道:“冷云飞,人心难测,我们不会被你打动!除非你找到李逍遥,方能洗清自身!我们可以给你机会!
  “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决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你走吧!要想杀你,不怕你走到天边!”
  冷云飞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异光剑,推剑入鞘,望了方玉良一眼,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萧秋寒尸前,震声道:
  “萧大侠,如果我杀不了害你之人,我就把自己的人头放在你的坟前!”
  说完,霍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哭喊:“飞哥哥!”
  冷云飞回眸一顾,是萧婵娟泪流潸潸的脸,凄然道:“萧姑娘珍重!”
  萧婵娟凄凄然,道:“我不相信你会谋害我爹……他经常对我说你是个好人。”
  冷云飞眼睛湿润了,双拳一抱,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雅室又恢复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喊:“小姐,酒席准备好了。”
  茫茫雪野,一匹健马独自而行。
  马上之人正是冷云飞。他失魂落魄,信马由缰,眉峰紧蹙,心事重重。
  四海庄一行,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秋寒之死,令他内心受到重创,越发感到人心难测,江湖凶险。
  他浩叹一声,不想也罢,找到李逍遥自然会水落石出。
  前方蹄声骤起,他举止望去,见雪屑飞扬,五匹龙正飞驰而来。
  渐渐近了,始见五马上皆是黑衣蒙面人,正纵马急驰,他心头一凛,想起段青焰的杀手集团……
  五匹健马并排疾掠过来,还差五尺,蓦地马上黑衣人都亮出兵刃,一眨眼,剑气刀风袭上身来,掠马擦过的同时,左右两骑剑刀横斩,欲拦腰而断……
  一声清啸,冷云飞凌空飘起,遂在空中往前一掠,追上黄骠马,自空落下,稳坐鞍鞒。
  他把马一圈,投目向疾掠而过的五匹马望去……
  那些马竟都在三丈外停住,马上之人皆都圈回马来。
  为首之人一声冷喝道:“杀!”一催坐骑,舞刀又上……
  其余四骑,也从不同方位攻上来,刀光剑影,熠熠耀目,烁烁生辉……此五人胯下健马都经训练,生龙活虎,闪电追风。
  马上厮搏,冷云飞还从未经历过。
  马上功夫和地面功夫稍有不同,必须有娴熟的骑术,并得到马的配合,人借马力,马助人威,方能使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
  否则,人马不合路,不但功夫发挥不出,还有危险。
  围攻而上的五个黑衣人,不但骑术精湛,而且善借马力,一看就是马上功夫的行家。
  冷云飞却大相径庭,无法和这五人的骑术相比。
  好在杜锐的这匹黄骠马非一般骏马可比,杜锐经常纵马厮杀,这黄骠马训练有素,也善解人意,这帮了冷云飞很大忙,他在马上抽出异光剑,格封劈扫,与五匹马上的黑衣人苦苦周旋……
  异光剑本来就异光夺人二目,且有雪花日光辉映,更是光芒逼人,使人二目不敢正视,也使冷云飞大增神威。
  但是,尽管有这快马异剑,冷云飞也只能苦苦周旋,要取胜却是很难。
  六匹马似云中腾龙,盘绕冲杀,战成一团。好一番搏杀,煞是凶险,惊心动魄。
  远远的雪野上走来一僧一道。
  两个人缓缓踏雪前行,突然看见这边跃马博杀的场面,便疾身掠近。
  站在战圈外,一僧一道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个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齐抖身形冲了上来……
  僧人身形腾起,劈面向一个黑衣蒙面人打出了“罗汉拳”,强劲的掌风使马上人骇然一惊,抽刀外封,不得不圈马迎战僧人……
  道人双足踏地,旋身闪过一匹健马,虚空打出“龙形掌”气。
  马上人出其不意被掌击袭。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脚还没离脚蹬,被那马拖着奔出几步。
  道人欺身而上,一掌劈中,立时毙命,脚脱开蹬,瘫在地上……
  与僧人厮搏的黑衣人已经跃马战了四个回合,仍没能劈中僧人,倒是被僧人腾身扫中左肋一拳,虽是掌风扫中,但也险些落马。
  气得那马上之人吃吃怪叫,跃马死拼……
  道人杀了一个黑衣人后,又飘身掠向一个执刀的黑衣人,斜侧里一掌推出。
  那黑衣人正想挥刀斩向冷云飞,顿觉斜侧里劲风骤至,蓦地一拨马,闪开道人虚空掌气,冷喝一声催马攻上,手中刀一扫砍向道人脖颈……
  一时五个人少了三人,冷云飞精神为之一振,他清啸一声,异光剑斩向迎面马上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攻得疾,来势迅猛,没敢接招,一拨马闪开,冷云飞收马不住直冲出去,正掠过和僧人酣战的黑衣人身旁。
  飞掠之际,异光剑一扫,那黑衣人惨叫一声,腰际被扫中,翻身跌落马下,僧人近前一拳击中胸脯,立时命毙。
  冷云飞奔出不远,又一圈马,疾掠而回,冲向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正欲跃马偷袭那个僧人,没想到自己却遭人偷袭。
  冷云飞飞马掠至,一剑刺入,黑衣人情知避不开,一挥剑封出,两剑相击,锵然一声,金铁交鸣。
  黑衣人手中剑应声而断,冷云飞的异光剑直刺入黑衣人后心,一带将黑衣人刺落马下……
  又是一声惨叫,僧道掌拳合击将一黑衣人打落马下,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仅剩的那个使刀黑衣人见势不好,催马欲逃,道人飞身掠至,虚空袭出一掌,黑衣人被迫挥刀外封。
  僧人从旁腾身而上,一拳打去,黑衣人防备不及,翻身落马。
  道人见了沉声一喝,欺身攻上,正欲一掌拍下,孰料黑衣人在地上凌空跃起,骤然刀光横空,寒气夺人,光芒收敛处,响起道人一声惨叫,项上人头被黑衣人一刀斩落……
  黑衣人身在空中,往前一掠,又落在一匹马身上,双脚一磕蹬,催马疾驰,落荒逃去……
  冷云飞见了,一催坐马疾追上去,两匹马在茫茫原野上,开始了角逐。
  前面的黑衣人见冷云飞跃马追来,猛地挥掌拍马,健马四蹄生风,越发快疾。
  冷云飞的黄骠马乃游侠之物,追踪奔驰自然追光逐电,其速无朋。
  渐渐地,那马追上了前面的黑衣人,冷云飞在马上一挺剑,喊了一声“拿命来!”
  抖剑刺向马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怪哼一声,手中刀猛地后摆,封击冷云飞刺进的异光剑……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黑衣人惊呼一声,身形一摇,被冷云飞的剑力震得翻滚马下,那空鞍健马,奔出数步,竟停住了。
  冷云飞见黑衣人落马倒在地上,一腾身,飘下黄骠马,欺身而上,一剑刺入。
  熟料面前倒地的黑衣人凌空而起,一刀斩下,正是杀道人一路刀招,果然霸气称绝……
  冷云飞闪避不及,左掌急迎而出,打出天罡掌气,欲破解黑衣人这凶狠的一刀。
  掌气袭出将来刀震开,冷云飞见黑衣人身形正下落,一抖身,身剑合一,直射过去。
  黑衣人双足落地,冷云飞已到,异光剑透胸而入,黑衣人惨叫一声,平胸一刀斩出……
  冷云飞惊呼一声,弃剑后掠,拿桩站稳,吓得出了一头冷汗,抬眼再看面前的黑衣人胸前插着自己的剑,并不倒下,骇然道:“朋友好刀法,可否告知小可名号?”
  黑衣人左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阴森冷漠的面孔,狠道:
  “冷云飞,你果然了得……”
  嘴里鼻子里开始流出血来……
  冷云飞认出这个黑衣人正是江湖冷煞星闻名丧胆段青焰,心下一寒,道:
  “竟是你!”
  段青焰冷道:“冷云飞,我命不久矣,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满足我?”
  冷云飞脱口道:“对一个将死的人,没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段青焰道:“你要让我看一眼‘八宝鸳鸯瓶’!”
  冷云飞一怔,急道:“可是小可早把它归还给青云府了!况且有我也不能带在身上!”
  段青焰冷道:“胡说,马仁堂一口咬定宝瓶在你手里,你送还的不过是个盒子!你快去取来,我等你!”
  冷云飞叹道:“原来你组织杀手集团杀我为的就是这宝瓶?可是你应该想到,杀了我你还能得到宝瓶么?”
  段青焰冷言道:“不全对。我要得到的是你的脑袋,还有宝瓶,二者有一,我就能发大财!
  “只因宝瓶可以换来马仁堂的巨富,你的脑袋可以卖给一个女人,她肯出大价钱!”
  冷云飞一惊,脱口道:“一个女人?是谁?”
  段青焰冷冷地道:“你不满足我,我也不会满足你的!”
  说着,缓缓举步,向冷云飞走近,胸前刺着的剑一颤一颤,他竟不拔出……
  冷云飞下意识后退两步,蓦地想到段青焰体内必穿着什么护身之物,心念及此,一声冷哼,段青焰欺身而上,一刀斩来……
  冷云飞骇然一惊,沉气发力,双掌平胸推出,实实在在地打出了两道天罡劲力……
  一声惨嚎,段青焰被迎头卷起,跌落丈外摔倒地上。
  冷云飞收功纳气,缓缓走近,见段青焰依然一息尚存,冷道:
  “想不到你是在为女人卖命!告诉我,想买我脑袋的女人是谁?”
  段青焰绝望地看着冷云飞,吃力地道:“我不能说,我……爱她……”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代残忍冷傲的冷煞星就这样魂归西天,他竟然也心有所爱,他所爱的女人又会是谁?
  能有这么大的魔力驾驭一代煞星!
  冷云飞抽出自己的异光剑,拨开黑衣人的衣服,果然里面有件“乌金甲”护身,若非异光剑,一般兵刃是刺不透的……
  冷云飞收剑入鞘,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望了一眼暴尸雪野的这位杀手,浩叹一声,拨马回奔……
  等来到适才交战的战场时,看见那僧人正背着道人的尸首,吃力地踏雪远去,旁边有三匹骏马,他竟不用……
  冷云飞催马上前,拦住僧人,道:“有马怎么不用?”
  僧人抬眼望了冷云飞一眼,道:“两个死人怎么骑马?”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两个死人?”
  僧人道:“道兄死的是身,贫僧死的是心。从此江湖再无‘奇僧怪道’了。贫僧不忍让道兄受奔马颠簸之苦,故要徒步背其回武当山。冷公子,来世再见吧。”
  说完,又背着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
  这僧人是铁头僧,这道人是红眉道。乃是少林和武当派的好手……
  冷云飞直到望着铁头僧消失在茫茫雪野尽头,方浩叹一声,心下暗忖:
  奇僧怪道,形影不离,武当山距此千里迢迢,他竟要背着亡友归去……
  他一拨马头,照原路继续赶奔青云府。
  青云府。
  宁静的夜晚。
  一间暖室里,马仁堂仰靠的寝床上,双眼微闭,似睡非睡,身上盖着一条缎子被。
  三支明烛,在烛台上正燃得亮。
  暖室静寂,鸦雀无声。
  有人轻叩门,并恭声道:“老爷,三位小姐要见您。”
  暖室是里间,声音响自外屋。
  不问可知,要见他的三位小姐已经到了外屋了。
  马仁堂哼了一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眼睛并不睁,脸上毫无表情。
  室门开了,走进一位佩刀武士。正是马仁堂贴身保镖的楚天风。
  他立身门侧,让进了花枝招展的“马家三秀”,马灵玉、马灵春、马灵珠。
  马仁堂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三个女儿走进,道:“这么晚了,你们有事么?”
  “马家三秀”一齐向马仁堂拜了个万福。
  马灵玉轻启朱唇,娇声道:“爹,我们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听说段青焰将那个甜儿送到了府上,你给了他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呀?”
  老二马灵春附声道:“爹呀,那甜儿不是好人,是妖女,曾搅得府中不得安宁。那个冷云飞三番五次要杀她,一旦又给冷云飞知道,还会寻上府来的。”
  老三马灵珠接声道:“再说冷云飞又有恩咱们,若他寻来,咱们怎么对付他?那甜儿的生死与咱们也无甚关系,何必为她背黑锅,受牵连,不得安宁呢!”
  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有顷,见三女儿也无甚话了,遂慢慢地道:“你们说完没有?”
  三女儿一怔,齐声道:“说完了。”
  马仁堂道:“说完了就回去吧,那甜儿的事爹爹早安排妥当了,你们别总跟着操心。这个家,我不是还没死么!”
  “马家三秀”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退出屋去。
  楚天风望了马灵珠一眼,正要随着出门,床上的马仁堂轻道:“你留下。”
  楚天风停步,关上室门,转身对马仁堂恭声道:“有事么?老爷!”
  马仁堂睁开眼睛,盯着楚天风,一字一吐地道:
  “甜儿来府的事情是你告诉的灵珠?”
  楚天风一惊,急忙恭声道:“这……她们都……”
  马仁掌道:“别吞吞吐吐了,你若不告诉,她们怎么会知道?可你想到没有她们的舅舅葛光先为甜儿所害,她们的母亲一直怀恨在心。
  “她们若知道甜儿在府,还能不乱么?”
  楚天风道:“在下没想到……灵珠问我时便随嘴说了。”
  马仁堂道:“你看上她了是不是?”
  楚天风点头道:“老爷……我们……我想她也不是外人……”
  马仁堂道:“想来志鹏也知道了吧?他是你的义兄,在你眼中更不是外人了。”
  楚天风点头道:“在下的确和义兄说了……他也知道了……”
  马仁堂道:“那志鹏为什么没来找我,让我赶走甜儿或者杀了她!”
  马仁堂话一出口,楚天风浑身一颤,恭声道:“在下确实不知……”
  马仁堂道:“你紧张什么,是不是你告诉他甜儿上过我的床,他知道来说了也没用?”
  毫无表情,不怒不冷,但却透出一股直射心底的寒气。
  楚天风嗫嚅道:“是甜儿告诉义兄的。他们……”
  马仁堂哼了一声,道:“别说了。天风,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干和武功,所以执意把你留在身边。
  “现在我才知道,你做我的保镖并不合适。其实,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为了灵珠委曲求全。
  “现在,我要你去做最后一件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楚天风躬身一礼,道:“老爷请讲,在下在所不辞!”
  马仁堂道:“你去把甜儿杀了,将她的人头拎到这里来。记住不要让志鹏知道。”
  楚天风朗声道:“遵命!”
  说完,手按刀把,昂然出屋,在外面关上了门……
  暖室又恢复了静寂。
  马仁堂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明烛燃烬,天至拂晓。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推门而进,闯进来的人急切地朝床上的马仁堂道:
  “出事了,父亲!”
  马仁堂似睡非睡,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自己的儿子马志鹏,道:“出了几件事?”
  他问“出了几件事”,却不问“出了什么事”,显而易见,他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了。
  马志鹏却未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急道:
  “出了三件事:楚天风和甜儿失踪了,留下一张短笺。三妹灵珠死在自己房里,赤裸着身子。粉麒麟冷云飞来府杀甜儿,现在正坐在客厅!”
  马仁堂表情依然,喜怒不形于色,道:“把楚天风的短笺给我。让人去把灵珠的尸首埋了。请冷云飞到这里来。”
  马志鹏应了一声,把一张短笺递给马仁堂,转身出了屋去。
  马仁堂看着短笺上面的字迹:
  马前辈雅鉴:
  在下与甜儿姑娘已去东瀛,那里有恩师在世,雄霸一方,余和甜儿会备受尊敬,福乐绵绵。
  令爱灵珠爱余至深,临行之际,作别于闺内,以身相许,痴情自裁,其心可鉴。
  贵府上下,一片污浊。富贵之家,难为良善。
  携爱远行,其乐无穷!
  楚天风敬上。
  展看短笺的是马仁堂。
  放下短笺的是冷云飞。
  马仁堂见冷云飞放下短笺,遂道:“冷公子,你毕竟来晚了一步。我晚夜让楚天风去杀甜儿,并让他将人头拎来,好日后待你寻来有个交代。
  “不算报你之宏恩,亦是为你尽微薄之力。然而想不到楚天风为甜儿所诱惑,竟带其远遁,还害了小女一命!可见世态之炎凉,人心之不测!”
  冷云飞的身旁站着马志鹏,闻言忿忿道:“悔当初我不开眼,交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朋友,今日却受害匪浅!思想起来,悔不当初!”
  冷云飞微喟一声,淡淡地说:“楚天风跑不了,小可一会儿就驰马去追。现在只是有一件事讨教马老前辈。”
  马仁堂赔笑道:“公子请讲。”
  冷云飞道:“段青焰组织杀手集团,口口声声要我的脑袋,其缘有二:一则他要逼取八宝鸳鸯瓶,二则他说为一个女人所指使。
  “小可请教:我已将宝瓶送还,你们为何还说在小可之手?另外段青焰既然将甜儿送至,可见与贵府密切,可否知道背后指使他的女人是谁?”
  马仁堂闻言轻叹一声道:“我们也一直因此觉得愧对公子。所以还说宝瓶在你手里,是担心段青焰用强逼取,无人能敌,暂作托辞。
  “而指使段青焰之女一事我们更不知详。说段青焰与本府密切更不确切。
  “他送甜儿来此,我们给他十万两银子,本欲留下甜儿待你寻来奉送,算是为报你对马家之恩!并无他意,望公子明鉴!”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倘若这样,贵府岂不因小可白白扔掉十万两银子么!现在小可不妨直言相告,在来时路上,我已杀了段青焰,你们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是别再对人说宝瓶在我手里,否则会有许多贪财之人丧命!”
  说着,他起身道:“小可现在就去追楚天风。你们之所言是真是假,待追到楚天风自然可知。”
  马仁堂急忙下了床,出手相拦,盛情挽留道:“公子来府一趟,也该喝些薄酒,让我们略表寸心呀!”
  冷云飞笑道:“过客匆匆茶当酒。小可要急着赶路,今日只好告辞,来日方长,酒总是有时候喝的!”
  说着,转身出屋,来到旁门外,马家父子盛情相送。
  冷云飞见人送来自己的黄骠马,扳鞍骑上,在马上朝马家父子抱了抱拳,催马出院,扬长而去……
  冷云飞跃马出了青云府,疾向东海的方向驰去。
  他知道楚天风携甜儿去东瀛必经东海乘船,若能提前赶到东海,便不愁截不住楚天风和甜儿……
  黄骠马昼夜兼程,冷云飞风餐露宿。
  这一日正午,他正向前跃马疾驰,面前出现一座山峰。
  跃马近前,蓦地发现山前一片林边有人在喝喊厮杀,刀光剑影,耀人眼目,呵斥啸吼之声惊心动魂。
  他拨马下了山道,向树林边奔来,渐近,见厮杀的共有五人,横尸地上的还有七个人。
  厮杀的是四人斗一人,这四人装束和横尸地上人的装束是一样,黑衣劲装,每人执秋水长剑,显然是一伙的。
  而被四人围杀的是个紫衣人,手执一口刀,一看那刀,冷云飞认出了这人:
  正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他心头一动:
  顾英杰和方巧巧去隐居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游目四顾,并不见方巧巧的倩影……
  再见顾英杰,浑身已满是血污,力不能支,只是苦苦接架拆招,被四个黑衣人狠辣的抢攻逼得步步后退,且步法不稳,似是受伤了。
  然而,人不该死总有救,就在这时候冷云飞来了。
  只见他抽出异光剑,一催马冲了上去。他不下马,是想用这四个黑衣人练习一下马上功夫,他仿佛又置身雪野与段青焰等人残杀的场面,那才叫威风豪气!
  黄骠马一冲上来,对方立时察觉,很快分出两人迎击冷云飞,而另外两人依然与顾英杰狠斗。
  冷云飞通过雪野一役,马战已有经验。
  此刻见前面两个黑衣人抖剑迎上,便往旁一拨马,闪开前面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剑刺空,正想转身抽剑再袭,冷云飞在马上一反手,一剑扫中黑衣人的脖颈,一颗人头滚落马下。
  随后他又向前一纵马,猛地穿过另一个黑衣人身旁,手中剑顺手牵羊,刺倒了黑衣人,胸脯涌血,栽倒地上……
  人似天神,马若游龙,剑如飞虹,眨眼间两个黑衣人命毙马下。
  与顾英杰酣斗的两人见了,不由大骇,喊了一声“风紧!”抽身欲逃。
  冷云飞哪里肯放?一催黄骠马,疾追上一个黑衣人,背后一剑刺入后心,马过人翻,杀得干净漂亮。
  耳旁一声惨叫,顾英杰飞身追上另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砍去一条胳膊,凌空飞脚,将黑衣人踢倒在地,上前一脚踩住,以刀压颈冷道:“说!轩辕一狐跑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惊恐万状,痛苦不堪,颤声道:“在下不知……他没告诉我们……”
  顾英杰狠道:“你是不想说实话,我活剥了你!”
  黑衣人惊呼一声,急道:“阁下且慢!我们来自凌云岛,轩辕一狐在那里集聚了许多黑道中人,说要为父报仇!
  “他掳走那姑娘一定是逃往凌云岛了,以便引你们去决一死战!你别杀我!我家中还有……”
  顾英杰手起刀落,斩了黑衣人。然后,无力地以刀拄地,垂下了头,浩叹一声:
  “巧巧,我对不起你!”
  冷云飞旁边一提马,来到顾英杰身旁,他已经听见那黑衣人的话,知道方巧巧让轩辕一狐给掳走了,有可能去了凌云岛,便对顾英杰道:“顾兄,你们没有去隐居么?”
  顾英杰抬头看见身旁收缰立马的冷云飞,微叹道:
  “正想去隐居,不意撞上轩辕一狐带领这些黑衣人拦住,要我说出方玉良的下落,他们要找方玉良决战,为轩辕天龙报仇!
  “我不说,遂动起手来,轩辕一狐便趁机掳走了巧巧,他知道巧巧在他手,我们就会去找他……”
  冷云飞道:“可叹小可晚来一步……”
  顾英杰道:“不晚,若晚来一步,我命休矣!这些黑衣人都很厉害,非庸手可比!”他顿了顿,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
  冷云飞道:“我来自青云府,要去东海截杀楚天风,他携走了甜儿,要去东瀛。”
  略一思忖,道:“顾兄,你不如先去四海庄将此事告知巧巧之兄方玉良,然后你们一同去凌云岛决战,小可先去东海截杀楚天风,若是能截住轩辕一狐更好!你认为如何?”
  顾英杰颔首道:“也好,应该让方兄知道巧巧出了事!唉,后悔当初没宰了轩辕一狐!”
  冷云飞道:“兄台也不必着急,既然轩辕一狐是想以巧巧为人质逼咱们决战,他就不会杀了巧巧!”
  顾英杰又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咱们就分头上路吧!”
  冷云飞说了一声:“兄台保重”一拨马头冲出山道,沿山道又疾驰向前……
  傍晚时分,冷云飞驰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远远的,便见三岔路口有个驿亭,亭前正烧着一大堆木火,火光熊熊,烟气缭绕。
  火堆前围着几个人正在烤火,旁边立着几匹骏马。
  想必是驰马赶长途的行客,耐不得寒冷,正烧火取暖。
  冷云飞驰马接近三岔中口,正缓了缰绳,想下马借火取暖时,从旁边的另一条官道上也驰过了一匹健马,一马二骑,风尘仆仆,见了火堆,那马上的女子对驭马的男子娇声道:
  “咱们也烤一烤吧,我的脚冻得好疼!”
  男子望了火堆一眼,笑道:“他们会让你烤么?火又不是咱们烧起来的!”
  听到说话声,围坐火堆旁的人抬头望向这一骑两乘,有人笑道:
  “相见即有缘!都是江湖朋友,快过来烤烤吧!”
  听到这话,一骑二乘马上的女子急忙跳下马,向火堆奔过去,不没到跟前,旁边一匹马疾冲过来,马上之人手中剑一指,拦住这女子的去路,冷冷一笑,道:
  “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不费功夫!甜儿,你可还认识小可!”
  横马执剑拦住那女子者,正是冷云飞。
  冷云飞一眼就认出被拦的女子是甜儿。
  甜儿神色一凛,正欲开口,身后有人飞身掠至,把她挡地身后,朝马上的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冷云飞,你果然要赶尽杀绝!”
  说话的人是索命三郎楚天风。说话间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狭锋明月刀。
  甜儿被挡在楚天风身后,满脸惊惧地一步步后退……
  冷云飞看出甜儿的用意,是想退到马前,上马逃遁,便冷啸一声,挥右手的剑鞘点向楚天风。
  楚天风想不到冷云飞在马上就出了手,一闪身,用狭锋明月刀外封。
  哪知,冷云飞在他一封的同时,剑鞘甩落,露出异光剑,把马一圈,旋身反后一剑,楚天风出其不意,被一剑扫中前胸,惨叫一声,疾身暴退,冷云飞一催马又迎面冲了上去……
  楚天风身上受伤,见冷云飞跃马舞剑又冲上,疾闪身旁避,躲开了冷云飞剑攻范围,要使他不得不又圈马……然而,冷云飞杀机毕露,恨不得能一剑杀了他,那样甜儿就逃不掉了,是以,并不圈马。
  见楚天风躲开,清啸一声,从马上凌空飘起,人剑合一,射向楚天风,人借马势,这一掠快逾电光石火。
  楚天风只觉眼前虹光一展,冷刃及体,透胸而入。他一声惨嚎,身形被冷云飞的冲力撞得后飞丈余,仰面跌倒,一腔鲜血从口中喷出,触目惊心!
  冷云飞飘然落地,转目一看,甜儿已经扳鞍骑上那匹马,正欲奔逃,遂清啸一声,飞身掠去,还没近前,平空人影鹊起,火堆旁的烤火人疾身掠上两人,在空中出剑截击,电火石火,金铁交鸣,彼此在空中拼了一剑,俱同时落地,又踏中空直攻向冷云飞。
  两把剑,剑花团团,剑气层层,一看就是用剑的行家……
  冷云飞无端被截击,眼睁睁见甜儿就要逃匿,不由冷道:“朋友,因何截杀小可!”
  截击的两个人一面频频出剑,一人冷道:“因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冷云飞!你谋害了萧大侠,武林人人可诛!我们‘华山七绝剑’应首当其冲,取你狗头!”
  话音未落,火堆旁震声暴喝,又掠身攻上五个人,每人手中都执一把长剑。
  寒森森,光闪闪,一看就非寻兵刃。
  五个人联后一攻,战团扩大,七人似乎各有方位,自然而然摆成了一座剑阵……
  冷云飞听到面前的七人是“华山七绝剑”,擅以七人合力组成的“追魂七绝剑阵”置对手于死地。
  这追命七绝剑阵变化无穷,鬼惧神惊。
  适才先出两个人,便是为了引敌入阵,然后五个人补上,七人剑一出,剑阵成矣!
  纵然是大罗神仙也要惧上三分!
  冷云飞被迫施展“游身术”在剑影中闪烁不定,游身穿行在剑林中,虽不致伤害,但也无法脱身。
  冷云飞被剑阵困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竟成了人人可诛的武林败类了!
  真是生不如死!
  心中这一番胡思乱想,影响了功力的发挥,几次都险些丧命剑下。
  但转而思之,自己的冤屈自己伸,自己的污浊自己洗,一定要找到李逍遥,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心念及此,他鼓起余勇,横下一条心:
  华山七绝剑,我要对不起了!
  谁管你是正派邪派,欲诛我者,皆可诛之!
  冷云飞横下一条心,要拼命闯出“追魂七绝剑阵”,遂右手执剑,左手摆掌,开始了凌厉的抢攻,不再游身蛇行,也不再一味地防守。
  他看准一个方位,死命地攻上去,以一股骇人的天罡气冲击对方,又补上了如横空匹练的剑气。
  一声惨叫,面前有人倒了下去。“追魂七绝剑阵”让冷云飞冲开了一个缺口,冷云飞身形如一缕轻烟,从这缺口处飘了出去,正欲落身,一眼看见斜侧自己的黄骠马。
  他空中一惊,飘到马前,一腾身跃上黄骠马……
  冷云飞飘出“追魂七绝剑阵”,再看那剑阵倏然停止,七人依然呈七绝剑阵状,只是有一人成了死尸,再无法演变和展施七绝联剑法。他们惊疑的是冷云飞竟然能冲出去!
  冷云飞骑上黄骠马,游目再找甜儿,早已无影无踪。
  那匹马也没了,显然是乘马逃遁了,心中这个气,如果不是“华山七绝剑”从中作梗,自己早已诛除甜儿,还会逼问出不知名姓的另外二美!
  眼下却好,苍宇茫茫,何处觅得!
  他气得难受,“华山七绝剑”更气得不行!
  这个冷云飞非但谋害了萧大侠,与侠义道为敌,而且还闯出“追魂七绝剑阵”,杀了一人。
  此人不除,何颜走江湖!
  六人齐声呐喊,六剑各抖身形,挥剑又攻向了端坐马上的冷云飞……这一番攻上却很杂乱,各显神通,不像剑阵那样有条不紊了。
  冷云飞心中勃然大怒,他们依仗人多,这是要斩尽杀绝呀!
  他本想跃马一走了之,其实,都是侠义道,又无仇冤,虽然他们误解自己,日后水落石出,自然会重新看自己。
  而现在,竟为死一人,不依不饶!哼!
  要杀就杀,看到底鹿死谁手!
  看来江湖上只认剑,不认理!
  胜者王侯败者贼!
  他一拨马头,猛然磕镫,向着攻上来的六剑冲上。
  与此同时,异光剑舞开,似一个风轮,卷向六剑,异光闪闪,煞是慑人。
  一时间马力人功剑威又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华山六剑”正攻上,面对跃马冲来的冷云飞,皆吃了一惊,步行与马上截然不同,而冷云飞竟然能两者皆可!
  六人纷纷闪避,有躲身稍慢的,被冷云飞异光剑扫中,惨叫声起,有两个人中剑倒下,不死即重伤……
  冷云飞没有追杀,把马一圈,望了望闪避一旁的几个人,冷言道:
  “尔等不要听信传言,不辨真伪。小可被人利用,误伤萧大侠确有其事,而非是有心谋害,真正凶手小可正捉拿,以后一定会以真相昭示天下!”
  说完,一拨马,又向东海的方向奔去。
  冷云飞知道:甜儿虽然逃脱,没有了楚天风她不能再去东瀛,迟早要在中原露面,届时再追杀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能截住去凌云岛的轩辕一狐,待他掳了方巧巧和凌云岛贼人众匪会合,恐怕救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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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忍恨长天
  浩淼大海,茫茫苍穹。
  在海与天之间,飘着一般帆船。
  帆船在飘,在海天交际处现出一座岛影。
  帆船停泊,从船上走下三个人,昂然向岛上走来,那神色俨然是在闯龙潭虎穴。
  岛是凌云岛。
  乘帆船而来的三个人是:
  冷云飞、方玉良、顾英杰。
  冷云飞提前两人三天赶到了东海,在海边等了三天不见轩辕一狐,所见到的是排空堆雪的海浪和带着咸味的海风。
  三天后来了方玉良和顾英杰,三人决意闯凌云岛。
  凌云岛冷云飞来过一次,为了救蒋先。
  是以这次上岛是轻车熟路。
  很快三人来到了那座精制的小楼前,那就是凌云飘逸剑禅君子曾经隐居的凌云阁。
  三人站在林栅外望进去,小楼内一片死寂。
  冷云飞蹙眉道:“怎么会这样静?”
  方玉良沉声道:“闯进去再说!”
  说着,三人飘过木栅,来到楼前的那片草坪上,刚刚立足草坪,空中有人大声笑道:
  “哈哈!你们终于来了!”
  三人俱是一凛,游目四顾,并不见一人。
  知道这是有人“秘术传音”。
  笑声一落,小楼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两个披斗篷佩剑大汉,朗声自报家门道:
  “鲨鱼岛‘圣手双剑’!”
  说完站到一旁。里面又走出两个佩刀穿劲装外罩皮衣的老者,一老者道:
  “碎石岛……”
  另一老者接声道:“‘惊魂双刀’!”说完站在两大汉身侧。
  两老者站定,门里又走出四个壮如蛮牛的红脸汉子,腰系牛皮大带,足蹬牛皮靴,每人手里拎着一对黑瓜大铁锤,前头出来的高声喊道:
  “野牛山……”另三人齐声接道:“‘神牛四锤’!”说完,紧靠两老者站好。
  接下来,又依次走出十六七个人,都自报家门,不是这个岛的就是那个山的,名号很吓人,但在江湖上并不很亮。
  冷云飞等三人也没留心去记。
  管他是谁,厮杀起来还不是以武功决胜负!
  最后走出来凌云岛主肖羽,依然面罩冰霜。
  令人惊异的是却不见轩辕一狐!
  冷云飞瞥了对面一群人一眼,二十几位,形形色色,初见确能唬人一跳。
  然而这三人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岂能将这些山贼水匪放在眼里?
  冷云飞朝肖羽一抱拳,冷道:“肖岛主,想不到我冷云飞还会活着来见你吧!”
  想到上次他弄漏了船,要让自己葬身大海,其心狠毒,冷云飞不由涌动杀机。
  肖羽冷冷一笑,道:“若非沈艳那个骚货贪恋你的美色,你早就葬身鱼腹了!哼,上次侥幸你逃了,这次你们插翅难飞!
  “轩辕一狐请来了七山五岛十八寨的各路朋友,为的就是对付你们!”
  冷云飞冷道:“现下我们已经来了!对面诸位也许还不都认识我们,那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
  一指方玉良,朗声道:“‘神州一剑’方玉良,可以说与这凌云阁昔日主人剑禅君子齐名!”
  又一指顾英杰道:“‘一刀九州寒’顾英杰,其手中使的就是天下第一神兵锐器‘奈何刀’!”
  顿了顿,又道“小可冷云飞,恩师赐号粉麒麟!”
  冷云飞话音未落,对面有人惊叫一声,立时吓得跪下三人,满面惊惧,浑身颤栗,其中一人怯怯地道:“我的妈呀!轩辕一狐不是让咱们来这送死么!”
  话一出口,人群登时骚乱起来。
  有人大声抱怨道:“他也没说要杀的是这三人哪!要说是这三人借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呀!”
  又有人附声道:“要是活腻了,自己抹脖子,也总比让人家杀死的好啊!”
  人群这一骚乱,肖羽有些沉不住气,冷叱一声,道:“各位别吵了!还没交手就先胆怯了,怎么能胜!亏得三少爷不在,若他在还不宰了你们!”
  有人不服,反驳道:“肖岛主,话可别这么说,轩辕一狐请我们来,好歹也算客人!明明知道不是对手,还让我们拿鸡蛋碰石头!”
  有人附和道:“说得是,我们若不动手,想来人家这三位英雄也不会杀我们!反正与他们有仇结冤的不是我们!谁愿意当替死鬼!”
  肖羽再听不下去,冷道:“谁不干就不上!等三少爷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谁要干就上,杀了这三人,三少爷回来论功行赏!
  “说不定还把新掳来的那个美天仙似的小妞献上来呢!上吧!一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话音未落,有两大汉迈步走到肖羽跟前,其中一人大声道:“肖岛主,你刚才说了,杀了这三个人,三少爷就把新掳来的美妞儿让出来,你敢保证么?”
  肖羽正欲开口,旁边一个小矮子忿忿道:“‘圣手双剑’你们还觉得那美妞儿是新鲜货呢!三少爷自从弄到手就没让她闲着,残花败柳,有什么意思!”
  “呀!”一声震叱骤然响起,顾英杰身形电奔,手中“奈何刀”空中一闪,再看适才说话的小矮子早身首异处,横尸地上,顾英杰转对面前的“圣手双剑”冷森森道:
  “你们杀了在下,那美妞儿自然是二位的!出剑吧!”
  “圣手双剑”冷冷一笑,齐声道:“好!”
  两人一撤步,抽出佩剑,亮个架式,剑诀一引攻上来,一人施出了“白鹤抖翅”,一人施出了“惊鹏飞虹”。
  一看就是“云鹤门”的人。
  顾英杰右手执刀,丝毫不动,待二人剑招方至,猛地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奈何刀”空中大回旋,似一道去虹划过,飘起坠地,收刀入鞘!
  再看“圣手双剑”已人头滚落,尸身栽倒!
  顾英杰这一招“凌空大回旋”,轻易不用,今日施出一是心中痛恨难平,二是为了震慑群贼。
  果不其然,“圣手双剑”身形一倒,又闻惊叫声起,吓得跪下三个,连声道:
  “厉害,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肖羽脸色铁青,冷道:“各位仁兄愣什么!上啊!他们杀了咱们的人,咱们能视若不见么!”
  没有人动一动,都呆立着。
  死谁都不愿意,更何况是白白地送死!
  冷云飞见状,冷冷一笑,道:“诸位朋友,其实我们三人并不是来和诸位决斗厮杀的!只要你们不出手想杀我们,我们绝不会难为大家。
  “我们是来救被轩辕一狐掳来的那位姑娘,她是顾英杰兄的未婚妻,是方玉良的亲胞妹……”
  话音未落,有人把手中兵刃扔到地上,大声道:“轩辕一狐这小子缺德!还让咱们跟着作损!谁要上就快上,不上的把兵刃扔地上,别他妈连累好人!”
  “铛”的一声响,又有人把兵刃扔在地上。
  接着“铛铛铛”连声响起,大多数人把兵刃扔在地上,仅剩下“神牛四锤”还握着锤站在那里。
  有人偷偷一碰四人,悄声道:“你们等死怎么的?”
  为首蛮汉一瞪眼,冷道:“放屁!什么等死!我们不信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着,转对肖羽道:“肖岛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谁够朋友,你心里清楚了吧!”
  肖羽急忙道:“还是‘神牛四锤’够朋友,你们要杀了这三人,抑或是打跑他们,三少爷回来,你们首功一件!上吧,你们能胜!”
  “神牛四锤”有些飘飘然了。为首的蛮汉把双手锤往空中一碰,震声巨响,吼道:
  “哥几个,上!”
  说着,当先向顾英杰冲过来,双锤一并,“力盖华山”当头砸下……
  另外三个蛮汉也齐声大吼,挥锤攻向冷云飞和方玉良……
  包括肖羽在内的所有旁观者都睁大了眼睛,希望能看见一场精彩的厮搏。
  然而,他们失望了,尽管睁大了眼睛,但还是没有清楚“神牛四锤”是怎么倒下去的。
  反正,都不动了。
  阳世少了四个人,阴间多了四个鬼……
  冷云飞向肖羽一步步走近,眼肿杀机汹涌,冷冷地一字一吐地道:
  “肖岛主,请把方姑娘交出来!你是明白人,不需我们多说话!”
  肖羽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颤声道:“别,别杀我!我交出方姑娘!我交!”
  冷云飞淡淡地道:“别害怕,肖岛主,我们不会杀你,否则这岛上没了主人,谁招待我们?但事先得说明,在我们离去时,要跟你借样东西!”
  肖羽连连点头,道:“行,行,借什么都行。届时尽量都会满足。”
  冷云飞道:“好。那请带我们去见方姑娘吧!”
  转对顾英杰道“顾兄,咱俩去接方姑娘,让方兄在外面警戒,以防不测!”
  顾英杰和方玉良点头会意。
  肖羽这里在先,领着冷云飞和顾英杰走进了小楼。
  来到楼下一间雅室里,把一张牙床搬开,床下显出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洞口。
  肖羽用手一指道:“下面是个暗道,通地下密室。”
  冷云飞看了看洞口,隐约好像有个梯子,便说道:“你先下。”
  肖羽先下了洞口,两人随后跟下来。
  果然是架木梯子,下了梯子,是一个暗道。
  黑乎乎的,勉强可见沿壁。肖羽在先,冷云飞机警地抽出异光剑顶在他后腰上,冷然道:“你若搞鬼,我的剑可不认人!”
  肖羽连声说着“不敢”,领二人摸索前行。
  很快,面前有了些光亮,渐渐的,洞中宽阔起来。
  最后走到了暗道尽头,见前面显出一个铁门,门上有个小窗口,上面是根钢棍。
  门旁有一个小木凳,上面放着一盏油灯,一亮一亮地闪着光。
  三人走到铁门前,肖羽掏出钥匙开了一把铜锁。
  “哐当当”拉开铁门,一指密室,恭声道:“方姑娘就屈尊此间!”
  话未说完,冷云飞一剑刺进肖羽的胸脯。
  肖羽惨叫一声:“你说过不杀在下的……”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可我要借你的脑袋!”
  一抽剑,肖羽身形栽倒一旁,冷云飞想起在海中被淹的情景,又一剑砍下肖羽的脑袋,冷哼一声。
  然后推剑入鞘,一步迈进密室,低声唤道:“方姑娘,方姑娘……”
  “啪”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件东西,正打在冷云飞的脸上。
  他一把抓住,似是个枕头……
  黑暗中有人斥骂道:“魔鬼!禽兽!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骂声,冷云飞感到有一个人猛扑上来,用力地撕扯狞抓着自己,他急忙闪避着……这时,眼睛也适应密室的光线,借门口油灯光亮,隐约看见密室内空荡荡的,只是靠角放着一张大床,上面似有被褥。
  在自己面前叫骂着撕抓的女子竟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定睛细看,认出正是方巧巧。他急忙一闪身,飘出门外,对门口的顾英杰慌道:
  “顾兄,方姑娘在此,你快去劝慰一下她!”
  顾英灰急忙地奔进密室……
  冷云飞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拿过油灯放在门口处,悄悄从暗道退出来。
  回到入口处,沿梯子上来,到了雅室,坐进一旁的软椅……
  他心中还懊悔不已,悔不该自己先进密室。
  方巧巧打骂自己不说,不该……唉,自己实是担心里面有诈,才一马当先的。
  “英杰哥!我恨你,你为什么才来呀!”这是方巧巧认出顾英杰说的第一句话,说着,扑进了顾英杰的怀里,失声痛哭,泣道:
  “英杰哥!轩辕一狐不是人!是魔鬼!是禽兽!他废了我的武功,日夜折磨我!还有那个肖岛主……英杰哥!我好恨呀!呜呜!”
  顾英杰抚摸着方巧巧光滑细嫩的脊背,轻轻地摩挲着巧巧埋在自己颏下的秀发,动情地道:“巧巧,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打我、骂我吧!”
  方巧巧依然在哭,泣道:“打你骂你管什么用啊!我现在……呜呜!英杰哥,我们为什么不早结婚呀!我好悔呀!”
  顾英杰动情道:“巧巧,好巧巧!咱们这次出去就结婚!我会好好保护你……咱们去隐居,种田种菜,再养一大群鸭鹅……
  “巧巧,别哭,别哭!巧巧,我的好巧巧!快穿上衣裳,咱们出去,方哥哥,还有冷云兄弟等咱们呢!”
  方巧巧越发哭得厉害了,声嘶力竭地泣道:“不!不!我不配!英杰哥,我知道自己很脏,很脏……我不配!啊!英杰哥,他们把我的衣掌都拿走了,我自从到了这里就再没穿过衣,整天整夜在床上……啊!呜呜!英杰哥,你怎么才来呀!我恨你!”
  顾英杰急忙把方巧巧托起,走到那大床前扯过被子裹在巧巧身上,抱在怀里,柔声地道:“巧巧,你冷么!”
  方巧巧被裹在被里,顿然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泪水又如雨倾洒,泣道:
  “英杰哥,我不冷,不冷。我的心好热!我多么希望你永远抱着我呀!我如果不想活着看你一眼……呜呜,早就死了!
  “英杰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知道!今天我终于看见你了,终于看见你了!啊!我的心好热,抱紧我,英杰哥,我的英杰哥!”
  顾英杰紧紧地拥抱着方巧巧,喃喃道:
  “巧巧,咱们该出去了!方哥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方巧巧摇了摇头,泣道:“不,我不要见我哥哥,他看见我这样会伤心的,我……鸣鸣!英杰哥,我一定很丑陋,很脏吧!英杰哥,你说呀!”
  顾英杰连连摇头,道:“不,巧巧,别说这样的话。啊!我的巧巧!”
  说着,低下头亲吻着巧巧脸上的泪珠,忘情地亲吻,长长地亲吻着……
  方巧巧起初还应合着顾英杰的吻,但蓦地又开始摆脱,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不!不!我不配!我不配!英杰哥,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
  顾英杰深情地道:“不,巧巧,你还是原来的你!我爱你!我们出去就结婚,你还会给我生个儿子,我们会有一个和美满家的!巧巧,我的好巧巧!”
  方巧巧浑身一颤,又失声哭道:“不,英杰哥,我不能跟你结婚,我是个被人强暴摧残的坏女人!我不配,我不配作你的妻子呀!”
  顾英杰缓缓地从床上站起身,抱着方巧巧向门口走,动情地道:
  “你配,巧巧!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方巧巧伸出双臂搂住顾英杰的脖子,停止了哭喊,柔声凄然道:
  “英杰哥,放我到床上。”
  顾英杰一怔,不知方巧巧要做什么,只好转身近前,将方巧巧仰放到床上,低声道:
  “巧巧,你想穿衣裳么?先穿我的吧!”
  方巧巧点了点头,柔声道:“你脱下来吧。”
  顾英杰低言,应了一声,解下佩刀开始除衣,只穿亵裤,将衣裳递给床上的方巧巧道:“巧巧,快穿上,到外面再找合身的!”
  方巧巧伸手去接衣裳,趁机握住顾英杰的手,一挺身坐起,把顾英杰用力往床上一拉,就势搂住,泣道:“英杰哥,你不嫌我脏就来,现在我们就做夫妻……”
  顾英杰略一迟疑,搂住了方巧巧,把她压倒在床上,吻上她的樱唇,感到她面颊的濡湿,那是她的泪。
  他吻着,揉搓着她的乳房,听到她快乐的呻吟。
  “我要,啊,快给我,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冷云飞坐在雅室里,左思右想,总觉得对不起顾英杰,不知不觉,见窗外已经黑下来,蓦地想起地下密室中还有两个人没出来,心中涌上警兆:
  二人是不是自裁其身了?
  心念至此再坐不住,急忙入洞口,沿梯子下来,摸索着通过暗道,向密室奔来,边走边喊,“顾兄,方姑娘……”
  一枕鸳鸯梦,方才到醒时。
  顾英杰和方巧巧静静地躺在床上。
  方巧巧的头枕在顾英杰的肩上,柔情喃喃地道:“英杰哥,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我好高兴!好幸福!”
  顾英杰用手轻轻抚摸着巧巧光滑的香肩,柔声道:“我也好高兴……”
  蓦地想到自己进来很长时间,外面的人会着急进来寻找,急着道:
  “巧巧,咱们该出去了,一会儿方兄他俩说不定会进来寻找!”说着挺身坐起。
  方巧巧也懒洋洋坐起,摸过顾英杰的衣裳穿在身上。对顾英杰柔情依依地道:
  “英杰哥,你会忘记今天么?”
  顾英杰已经下了床,忙着穿鞋子,脱口笑道:
  “永远也不会忘,这里是咱们的洞房……”
  方巧巧穿完衣裳,下了床,悄悄地拿过顾英杰放在床边的刀,道:
  “英杰哥,你听有脚步声,快去看看谁来了!”
  顾英杰穿好鞋,急忙奔向铁门,刚到铁门口,身后的方巧巧动情地喊了一声,道:
  “英杰哥!别忘了我!”蓦地抽出奈何刀,斩向自己的脖颈……
  顾英杰蓦然回首,救之不及,狂喊一声:“巧巧!”
  方巧巧手中刀铮然落地,身形慢慢倒下……
  顾英杰疾身掠上,跪地抱起方巧巧,痛声大喊道:
  “巧巧!你为何要这样!”
  他紧紧地把双眸紧闭的方巧巧搂在怀里……
  冷云飞出现在密室门口,见状,急奔到近前,微喟道:“她真的……?”
  顾英杰虎目之中泪滔滔,颤声地道:“巧巧,你慢走,我这就去陪你!”
  说着,慢慢地放下方巧巧,扑过去捡那把奈何刀……
  冷云飞上前一脚踩住,大声道:“顾兄,你怎么能这样!巧巧的仇还没报,你,你怎么对得起她!”
  如当头棒喝,使顾英杰呆怔在那里。
  旋即他爆发地怒吼一声:“轩辕一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一转身,他抱起地上的方巧巧,缓缓走出密室,冷云飞捡起奈何刀,推刀入鞘,拿着跟在顾英杰后面。两个人过暗道,上梯子,出洞口到了地面上的雅室。
  顾英杰把方巧巧放在床上,取过雅室内的一块纱巾,洗了洗,为巧巧轻轻地擦着脸。
  巧巧仿佛在熟睡,只是脸色惨白,明显地瘦削了,但依然那么美,那么端庄秀雅。纱巾从脸上,又擦到脖颈,擦去了刀痕旁的血迹……
  冷云飞目睹这些情此景,眼泪禁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方玉良掠进来,劈头问道:“巧巧呢?”
  两人没有回答。
  方玉良看见了床上的妹妹,一惊,登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扑到床边,握住巧巧的一只手,轻轻地道:“妹妹,哥来晚了!”
  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又喃喃道:
  “你恨哥哥没及时来救你么?妹妹,哥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恨哥哥!”
  顾英杰一旁叹道:“方兄,我想把巧巧带回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荒岛上。她会感到孤单的!”
  方玉良点了点头,依然注视着妹妹那俊秀的面庞,一字一吐地柔声道:
  “妹妹,走吧,哥哥带你回家,回老家,让你去看一看咱爹娘!你去陪陪他们吧!”
  冷云飞泪眼朦胧,心在震颤: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生离与死别。
  丽女青春正值好年华,香消玉殒。男儿壮别情切切,泪洒天涯。
  叹人间几多离合悲欢,满腹激情成了虚话……
  顾英杰抱着方巧巧,三个人出了小楼。
  外面的众贼匪,都逃得一个不剩,只有几具尸体还躺在那里。
  三个人正要下岛去海边,冷云飞回头望了一眼凌云阁,冷冷哼了一声,对方玉良道:
  “我去去就来。”说着,又掠身奔回去。
  顾英杰和方玉良来到海边,顾英杰将巧巧的尸首放在帆船上。
  就在这时冷云飞疾身掠回来。
  方玉良投目见了,不由一惊:
  见凌云阁浓烟弥漫,大火熊熊烧了起来。
  见了掠到近前的冷云飞,知道是他干的好事!
  三个人上了帆船,船家扯满了帆,向陆地疾飘而回……
  远远的还见凌云阁在燃烧,仿佛是在海面上点亮的一支蜡烛……
  在船上方玉良告诉冷云飞:
  已经查明轩辕一狐的行踪,他昨夜去了崂山,想搬请“崂山五怪”,欲在凌云岛复仇。
  方玉良和顾英杰决意先埋葬了巧巧尸首,再去崂山找轩辕一狐。
  冷云飞也想随行,但想到逃匿的甜儿,便缄了口。
  况且自己身上还背着谋害萧大侠这口黑锅,也不好与方玉良二人甚密……
  海风吹来,他感到一阵心寒。
  冷云飞骑着黄骠马,不徐不疾地走在山道上。
  几天前他离了东海,和方玉良与顾英杰两个人作别,要赶奔野狼山。
  他对两个人说是去追踪甜儿,而心底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野狼山:
  通过经历顾英杰与方巧巧之生死离别,使他更加增添了对野狼山欧阳小静的思念,他要去看望小静,对她说一句:“我好想你!”
  冷云飞思情切切,正催马前行,蓦地,前方不远的道上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看见这个人冷云飞的心猛地缩紧了!他认出迎面走来的这老者正是千杯不醉李逍遥……
  机会终于来了!
  冷云飞收缰立马,等着李逍遥一步步走近。
  双睛紧盯着李逍遥,随时准备在他逃走时跃马冲上去……
  李逍遥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缓步前行,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而且,他也看见了前面立马而视的冷云飞……
  冷云飞等着李逍遥走近,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人等着一点点走近自己的兔子,随时准备放出猎犬去。
  李逍遥走到距离冷云飞八尺处,冷云飞觉得到了放猎犬的时候了,便一催马迎上去,冷冷一笑,道:“李前辈,你一向可好?”
  李逍遥微微一怔,望了冷云飞一眼,点头道:“身在江湖走,命在他人手。说好也不好,一切是缥缈。”
  吟毕,笑道:“你年纪轻轻好没礼貌!见了我老人家怎么不下马呀!”
  冷云飞冷冷地道:“小可和你不讲礼貌也可以,只因你并不是十分让人敬重。”
  李逍遥一怔,仰面笑道:“人应该活得逍遥自在,为了让别人敬重而活会很累。”
  冷云飞道:“很奇怪,前辈看样子见了小可还挺开心?”
  李逍遥笑道:“相见即有缘,谈话成朋友。举杯论兄弟,天下都能走。呵呵!”
  冷云飞皱了皱眉,扳鞍下了马,将缰绳搭了。
  他走近李逍遥,蓦地感到一股扑鼻的酒气,一怔笑道:“前辈刚刚喝完了酒么?”
  李逍遥笑道:“地上有走不完的路,世间有喝不完的酒,你小子说我老人家刚刚喝完,是何用意!”
  冷云飞实在按捺不住,冷然道:“前辈,你别装得没事人一样,你可知害得小可不浅!”
  李逍遥微微一怔,仰面笑道:“小子,你说什么话呢?我老人家自在逍遥,除了喝酒别无他事。你说我害你,哈哈,小子,你是不是让人害得怕了!见了谁都以为会害你!”
  冷云飞冷言道:“你别和我打哈哈!你给我那颗‘乾坤丹’上有毒,萧大侠吃后立时命毙,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哼,今日你不说清楚,咱们便不能善罢,小可背不起谋害萧大侠的罪名!”
  李逍遥眨巴了几下醉意朦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冷云飞,笑道:
  “小子,你把我老人家搞糊涂了!我几时给过你药呢?便是你这人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碰上,这谋害之事,更从何谈起呀!”
  冷云飞微微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第一次碰上小可!你是说根本不认识我?”
  李逍遥道:“我老人家不能说不认识你,也许早先见过面,喝酒多了,便忘了。
  “我刚刚从西域回来,也许隔的年头多了!哈哈,小子,你还记得我,真不容易呢!”
  冷云飞呆在那里,神思电转!
  见他说的不像是假,可是他怎么说不认识自己,又说刚从西域回来!
  莫非他不是李逍遥?
  遂道:“请教前辈,可是千杯不醉李逍遥?”
  李逍遥一怔,笑道:“那还会假,我这破名头谁愿意假冒呢!”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
  冷云飞心头一颤,暗忖:是呀!我怎么没想到有人假冒此老呢?
  何况他刚从西域归来,对中原武林还不了解,有人假冒岂不顺理成章……心念及此,又道:“前辈在西域多久了?”
  李逍遥笑道:“怕是有十几年了。只因我们‘风尘三老’都去了那里。去年他俩让魔掌巨人给杀了,我也受了伤,武功大废,混不下去这才又回来。
  “家是故乡好,水是故乡甜。闯天下不容易呀!”
  冷云飞心中微颤,不言而喻,前个李逍遥是冒名顶替的,不但没有酒气,举止行为,现在想来也与此老大相径庭,只是服饰和相貌相同,这是可以改变和易容的。
  遂觉得无端冤屈了李逍遥,笑着道:
  “李前辈,只怪小可唐突,多有得罪,尚望乞谅!”
  李逍遥笑道:“年轻人么,难免毛手毛脚的!我们这一大把年纪了,若还跟你们斤斤计较,唉,那酒真是白喝了。
  “年轻人,若无别事我老人家可要赶路了,初归故土还要趁没咽气访些旧友!告辞了。”
  说完,又缓缓向前走去,嘴里轻吟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冷云飞望着李逍遥渐渐远去的背影,呆在那里,心道:“这才是真的李逍遥!”
  他看得出了神,以致身后响起马蹄声都未觉察,一转向,奔过去要牵黄骠马,抬眼看时,倏然一怔,自己身旁不远早站着一匹马,马上是个艳装女子,外罩狐皮坎肩,佩着剑。
  再看艳装女子的面,端的美丽,一双美目正疾疾地望着自己出神,似含着丝丝缕缕的幽怨。
  他心头略略一沉,情场多多风波,已使他懂得女儿心,知道那美目所示意味着什么。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萧姑娘,小可并不知你到身畔。”
  来的艳装女子正是四海庄萧秋寒萧大侠的女儿萧婵娟,她听冷云飞略带歉意地一说,嫣然一笑,道:“飞哥哥,我并没有怪你不理睬我呀,其实,你也没不理我,是不是?”
  冷云飞笑道:“不理我的应该是你,只因令尊遇害一事还没查清……对了,适才我见到的那老者就是千杯不醉李逍!”
  萧婵娟道:“你曾说给你药,让你送给我爹的就是他?”
  冷云飞点头道:“不是他,是另外有人假冒他的名……那人易了容,和他一模一样,若不细心,难辨真伪。
  “但我总算有收获,可以知道是有人冒名顶替了!这样再遇上那个李逍遥便毫无顾忌地出手了!很快就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太啰嗦,便对萧婵娟笑道:
  “看我竟忘记问你了,是路过这里还是出来找谁?初涉江湖很不习惯吧!”
  萧婵娟望着冷云飞,脸蓦地绯红了,垂下头道:
  “我……我良哥也出来了,说是去了东海救人……”
  冷云飞蹙眉道:“我也到东海去了,可是他们已经由东海去崂山了。”
  萧婵娟道:“崂山离这儿很远么?”
  冷云飞道:“很远……只是我有事不能陪你前往,我还想找那个假李逍遥,进而查出谋害令尊的真正元凶……”
  萧婵娟嗫嚅道:“飞哥哥,那我自己也不能去崂山呀,你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么?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送我到崂山去,怎样?”
  冷云飞笑道:“她……”
  想起自己要去见欧阳小静,再带上萧婵娟在侧,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遂顿了顿道:
  “只是你和我在一起,让人见了,说我谋害了令尊,你又跟着我,这样会影响你的名声。”
  萧婵娟笑道:“只怕影响你的名声吧!你是怕人说你害了我爹是为了得到我!对不对!”
  冷云飞脸一红,微微一笑,正欲开口,萧婵娟又笑道:
  “抑或是你想去与哪位女子约会,觉得带上我不合适呢?”
  冷云飞哑然失笑,道:“萧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小可更没什么介意的。你这般冰雪聪明,跟你在一起,我也会学得聪明些。”
  萧婵娟笑道:“我有什么介意的。我不认为你谋害了我爹!飞哥哥,我爹可一直都说你是个大好人啊!”
  顿了顿,幽幽叹一声道:“记得我爹和我说过的,他要是有一天不能再照顾我了,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出去找一个人。
  “我爹问我找的这个人是谁呀!我告诉他说,找的这个人就是他经常说的那个大好人。”
  说着,缄了口,定定地注视着冷云飞,柔声道:
  “现在我爹不能照顾我了,我只得出来寻找那位大好人了!”
  冷云飞佯装糊涂,笑道:“方兄确乎为人很好啊!又俊又善良,武功又高,他会很好地照顾你的呀!”
  萧婵娟娇嗔地一呶嘴,道:“飞哥哥,我不和你说了嘛!”
  一拨马,沿路向前奔去……
  冷云飞急忙骑上自己的黄骠马,催马追上来,在后面喊道:“萧姑娘,等一等我!”
  萧婵娟猛地勒住马,回眸一笑,道:“等你做什么呀?飞哥哥!”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等我和你一起走哇!这样你不减少寂寞了么?我呢,也减少了些孤独了!”
  两个人并马而行……
  谈笑风生,甚是融洽。
  正缓缓前行,迎面山道上远远地疾奔过来一条人影,正疾疾前奔。
  后面隐约还有两条人影在飞身紧追……
  渐近,冷云飞定睛一看那迎面奔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找还找不到的甜儿。
  飞奔而来的甜儿也认出了冷云飞,惊叫一声,拐弯奔进路旁的山林逃去。
  冷云飞急对萧婵娟道:“在这儿等我!”飞身下马,身形一掠追上前去……
  这时,后面的两个人也已经追至,见冷云飞已尾随甜儿追去,也紧跟着钻进山林……
  萧婵娟被眼前突发的事情惊呆了,痴痴地望着冷云飞掠出的身影,幽叹一声,下了马,将两匹马的缰绳牵在手里,驻立路旁等着冷云飞回来……
  冷云飞追甜儿,两个人在山野里开始了角逐。
  甜儿毕竟没有冷云飞轻功好,且不知已经跑了多远,刚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片灌木丛前,就觉得力不能支了。
  她拼命又钻进灌木丛,来到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便一下子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似乎是实在跑不动了!
  冷云飞心中一喜,飘峰而至,往前一探身,到了甜儿背后,剑指疾吐,去制甜儿的穴道。
  孰知甜儿一翻身,躲开他点落的剑指,手一扬发出一团雾,罩向了冷云飞面门。
  冷云飞出其不意,只觉双眼一疼,面前雾气飘散,急身后掠。
  举目再看面前的甜儿,竟模糊不清,用手一揉双睛,定睛细看,面前漆黑一团,登时大惊,喊道:“呀!我的眼睛!”
  面前响起一阵得意的狂笑,道:“姑奶奶为的就是你的眼睛,你中了我的‘蝎子粉雾’等着瞎吧!哈哈!”
  冷云飞骇然道:“你,你不是甜儿?”
  面前又响起几声狂笑,道:“你上了马仁堂的当了!我是假扮甜儿!我和甜儿本来长得相貌一样,又经易容,别说你没识破,楚天风都把我当真的甜儿了!
  “现在说不定那甜儿正在马仁堂的被窝里温柔呢!”
  冷云飞面前漆黑一团,双眼隐隐作痛,咬牙切齿地道:
  “你是谁?可敢把名字告诉我么?”
  面前的女子冷笑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张名彩,人们都叫我‘粉蝎子’!瞎子,等死吧!我杀了你,可就扬名江湖了!马老爷子会更高看我一眼的!”
  说着,冷云飞顿觉面前有锐风袭至,急出剑外封,面前响起“粉蝎子’张彩一声娇呼:
  “呀!你这瞎子,还会‘听风辨器’呢!这回我不出风看你怎么避!我就不信,姑奶奶连你一个瞎子都杀不了!”
  冷云飞不敢托大,摸着抽出了异光剑,全力戒备,蓦地,“呼”地一声有劲风袭向身左,挥剑去封,谁知一封而空,知对方用诈,果然右肩处锐器袭到,左手剑鞘疾点过去……
  面前又响起张彩的惊惧叫声,道:“你小子真是名不虚传!好,杀不了你,我不杀你!你成了瞎子,能杀你的人有的是。别陪了我自己的性命!”
  说完,脚步声渐远,似是走了。
  冷云飞长舒一口气,正想轻松一下,身旁突然响起衣裙飘飞之声,急道:
  “来人是敌是友?小可双眼受害,不可视辨,快明言免伤无辜!”
  来人似止住身形,有人急道:“冷公子,我是戈童!那甜儿呢?”
  一听是戈童,冷云飞放心了,道:“业已逃遁,恐追之不及。”
  一旁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冷公子双眼受害,需人照顾,尽快医治,咱们也别追了。”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说话者可是史姑娘么?”
  旁边女子应声道:“小女正是史红绫。”
  冷云飞急道:“你们怎么遇上那个假甜儿?”
  史红绫脱口惊道:“假甜儿?”
  冷云飞道:“这甜儿是‘粉蝎子’易容假扮!”
  戈童道:“我和红绫路过凤凰山,偶然看见这个甜儿在和一个女子在山下练剑!想起她是九美中人,前番被人劫走,一直逃匿不出,便想擒了她。
  “谁料,竟给她逃脱,苦追到这里。”
  冷云飞微喟道:“可叹,我太轻敌,也没想她会是‘粉蝎子’假扮……现在却双目失明,成了瞎子!唉,真是合该如此!”
  戈童一旁劝慰道:“你别心急,也许还能医治好!”
  冷云飞猛地想起萧婵娟,道:“走吧,咱们回去,萧姑娘还等着我呢!”
  戈童上前搀引着冷云飞,三人慢慢朝山林外走来。不知道走了多半天,冷云飞只觉漫漫无际,仿佛过了几天几夜,终于走出山林。
  面前响起一声惊喜地娇喊:“飞哥哥,你可回来了!”
  冷云飞一阵酸楚,强笑道:“萧姑娘,你等得急了吧。”
  戈童领着冷云飞来到路旁,站在萧婵娟面前。
  萧婵娟看见冷云飞双眼有异,惊道:“飞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冷云飞笑道:“适才追一个女贼人,被她毒药所伤,看不见东西了。”
  萧婵娟像是一怔,急切切地道:“很疼很痒是不是?飞哥哥,你……”
  冷云飞听得萧婵娟声音哽咽,遂笑道:“我会好起来的,等医治后还能看见东西的。萧姑娘,现在有我的两位朋友来了,我可以让他们送你去崂山找方兄。
  “我的眼睛失明了,不能照顾你,他们会好自照顾你的!”
  萧婵娟哭出声来,执拗地道:“不,我不去。你不能照顾我,可我能照顾你呀!我哪也不去,谁也不找,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戈童一旁对冷云飞道:“咱们先到前面凤凰山去找个地方容身吧。然而再想办法是弄解药,还是请医生。”
  史红绫道:“我刚才看见凤凰山有一座猎人的木屋,烟囱还冒烟,想必有人。咱们到那儿去吧。”
  戈童点头应允,将冷云飞扶到黄骠马前,冷云飞摸着扳鞍认镫,骑上黄骠马,戈童牵着直向凤凰山奔来。
  后面跟随着牵马的萧婵娟和史红绫……
  冷云飞骑在马上,面前漆黑一团,心中如刀剜,暗暗思忖:“小静,我多么想再看你一眼,现在只怕再难用眼睛看了!”
  想到了“粉蝎子”又恨起青云府的马仁堂:
  这个老家伙可谓阴毒,他让“粉蝎子”假扮甜儿,欺骗了楚天风,使楚天风爱上甜儿,并欲带其去东瀛。
  他告诉自己的目的是:
  甜儿走了,永远地在中原消失了。
  而他就可以永远把甜儿霸在青云府“金屋藏娇”。
  若是自己追去,还可以借刀杀人,除掉楚天风,同时让“粉蝎子”害瞎自己双眼……好个一箭双雕。
  马仁堂!你恩将仇报,其毒无比!
  待我眼睛有救,必将你手刃,方解心头之恨!
  冷云飞心中波翻浪卷,难以平息……
  不知不觉,四个人来到了凤凰山,找到了那户猎人的木屋。
  史红绫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道:“屋里有人么?”
  “吱呀”一声门响,门被推开,门口出现一个皓首苍苍的老人,身上穿着兽皮衣,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堆垒。
  见了门外的史红绫微微一怔道:“有事啊,姑娘?”
  史红绫笑道:“我们有位兄弟眼睛受了伤,想在这歇息几天。外面风寒天冷,无法容身。老人家给个方便吧,我们会多予银两!”
  皓首老人笑呵呵地道:“姑娘说哪儿的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老汉孤身一人,正呆得寂寞,有人相伴求之不得!快快请到屋里坐!”
  戈童搀冷云飞下了黄骠马,引进木屋。
  木屋有个小炕,炕上铺着兽皮。一进屋顿觉十分温暖。
  戈童让冷云飞到炕上坐了,把那异光剑放在他的手旁,以备随时抓用。
  这时,萧婵娟和史红绫也都进了屋。
  戈童望了史红绫一眼,转对冷云飞道:“冷公子,我和史姑娘出去为你请医生,再寻些解药,总不能不医治呀!留萧姑娘在这照顾你,如何?”
  冷云飞微微点头,道:“若能寻到张百药也许小可的眼睛不有救……拜托二位了。”
  戈童朗声道:“不必太谦!事不宜迟,我们就动身了。你们的马我们骑去了,在这儿还得调喂,也容易引来别人。”
  冷云飞笑道:“二位想得周到,那就骑去吧。”
  遂问萧姑娘:“萧姑娘,你可舍得么?”
  萧婵娟苦笑一下道:“为了医治飞哥哥的眼睛,我什么都舍得,你们快去吧。”
  戈童和史红绫相视而笑,出了门去。
  窗外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萧婵娟见戈童和史红绫离去,便慢慢地在炕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把一只玉手放在冷云飞的手上,柔声地道:“飞哥哥,你的眼睛疼么?要是疼得难忍你就捏我的手吧。”
  柔若无骨的一只手,光滑细嫩,还有些凉。
  冷云飞轻轻地握住,笑道:“萧姑娘,我的眼睛一点也不疼。你看我像疼的样子么?”
  萧婵娟娇喟道:“飞哥哥,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娟妹,或者婵娟?你总叫我姑娘,我觉得不顺耳,似乎这心也不能靠近你!我不是一见面就叫你飞哥哥么?”
  冷云飞轻轻地抚摸着萧婵娟的手,仿佛摸着欧阳小静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柔情,柔声道:“好,我就叫你婵娟好么?”
  萧婵娟喜道:“好呀,你叫一声我听听!叫呀!”
  冷云飞轻声地唉道:“婵娟,婵娟……”
  萧婵娟异常激动,抓起冷云飞的手,贴在自己发烫而绯红的脸颊上,低声道:
  “我在这儿,飞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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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意乱情迷
  轩辕一狐已经被逼入死角,无路可退了。
  他惊恐地望着面前步步逼近的顾英杰和方玉良,心在颤栗。猛地怨毒一笑,道:
  “你们怎么还不快点杀了我!哼!我就是死也值得!我毕竟和方巧巧同床共枕多天!我知道也许杀不死你们,但我把对你们的仇恨都发泄到方巧巧身上。
  “她就是你们的心,我每当想到自己蹂躏的是你们的心时,就感到无比的快意!嘿嘿,你们一定看见了方巧巧了吗!感觉一定很好吧!
  “我好高兴,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报了杀父之仇!你们杀了我吧,我虽死无憾!
  “要说有点遗憾,就是死前没能再看一眼巧巧,啊,你们知道不,我已经爱上她了,我……啊!”
  顾英杰再也听不下去了,疾身一掠,凌空一式大回旋,奈何刀斩落了轩辕一狐的脑袋,又是一个飞掠,“唰唰”两刀将轩辕一狐的尸身斩为三段,散架似地倒了下去。
  地上还有五位老者的尸身,那是轩辕一狐请出助拳的“崂山五老”。
  顾英杰身形落地,割下轩辕一狐的一块衣襟,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包了,提在手里,对一旁的方玉良道:“咱们到巧巧的坟前去祭奠!巧巧该瞑目了。”
  方玉良望着面前惨斗后的场面,地上“崂山五老”的尸身,微叹一声,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到一旁,扳鞍上马,离开这惨斗过的荒野,向方巧巧葬身之处奔来……
  方巧巧的坟前,轻烟袅袅,飘荡空中。
  残阳里,一白发老婆婆,正蹲在坟前烧纸。
  远远的传来马蹄声,老婆婆似充耳不闻。
  蹄声近了,最后在坟前停息。
  老婆婆依然在烧纸,并不去看来者是谁。
  骑马来到方巧巧坟前的是顾英杰和方玉良。
  两个人看见白发老婆婆的背景俱是一怔。
  他们猜不出这白发婆婆是谁。
  只因巧巧除了他俩再无亲人,是谁在给她上坟烧纸?
  两个人悄悄走近,似怕惊吓着白发婆婆!
  方玉良轻声道:“老婆婆,打扰了。”
  白发婆婆闻言转首望了二人一眼,淡淡地道:
  “两个名贯武林,雄霸江湖的宇内高手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疼爱的人,你们不愧么?”
  白发婆婆一脸核桃纹,慈眉善目,出言却很辣。
  方玉良和顾英杰俱是一怔,方玉良轻声道:
  “小妹受害我们心如刀剜!痛不欲生!现已经杀了仇人,取首级祭奠小妹亡灵!”
  白发婆婆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还像英雄所为!”
  顾英杰上前,打开包袱,取出轩辕一狐的首级摆放坟前,然后在白发婆婆的身旁跪下,动情地道:
  “巧巧,害你的人我们已经杀了!你眼眼看一看你所恨的这个魔鬼的脑袋吧!然后,你就安息吧!你也该瞑目了!”说着,又流下泪来。
  方玉良也在顾英杰身旁跪下来,轻声道:
  “妹妹,你安息吧!哥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你原谅哥哥!”说着,也潸然泪下。
  坟前一片死寂。
  白发婆婆依然在往火上添纸,轻烟四散,缭绕飘荡。她并不去看顾英杰和方玉良,似乎对二人所言也无心去听。
  良久,顾英杰和方玉良洒完英雄泪,挺身而起。
  顾英杰对方玉良道:“方兄,你意欲何往?”
  方玉良叹道:“我还要回四海庄,只因萧大侠遇害之事还没查询到凶手……我也知道冷云飞可能是冤枉的!再说萧姑娘还没人照顾……”
  顾英杰闻言颔首道:“你去吧,方兄。我还想在这里陪几天巧巧,然后再去找你,咱们一同为萧大侠报仇雪恨。”
  方玉良点点头,转身正欲走向自己的马匹,蓦地那白发婆婆道:“且慢!”
  方玉良一怔,望着白发婆婆,方自想起还没请教此老名号,遂恭声道:
  “请教老人家,怎么也认识小妹巧巧?怎么称呼?”
  白发婆婆并不转身看两个人,依然面对着坟烧纸,淡淡地道:
  “我是谁自然会告诉你们!但我现在要急于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要尽快去杀一个人。”
  顾英杰和方玉良俱是一惊。
  白发婆婆顿了顿,又沉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害死巧巧姑娘的真正凶手是谁!”
  顾英杰脱口急道:“是谁?!”
  白发婆婆兀自说下去,道:“适才我听说你们杀了害死巧巧的凶手,以为你们真的为她报了仇!现在看,你们杀的人并不重要!”
  方玉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沉声道:
  “请老人家明言,到底谁是害死巧巧的真正凶手?我们上天入地决不能放过他!”
  白发婆婆微喟道:“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这个真正凶手就是那个粉麒麟冷云飞!你们想一想,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要杀巧巧,能将她逼出天龙庄么?
  “不是他你们怎么结怨天龙庄,又怎会有轩辕一狐害巧巧!这一切归根到底还不都出在那个冷云飞身上么!”
  顾英杰和方玉良愕然、哑然、茫然!
  白发婆婆依然说下去,道:“你们要让巧巧真的瞑目安息,那么在这里除了摆上轩辕一狐的人头,还应摆上冷云飞的人头!
  “到那时,你们才无愧于宇内的高手,无愧于地下长眠的亲人!”
  顾英杰有些激动,右手抓住了刀靶!
  方玉良却很冷静,沉声道:“老人家,你的话我们可以想一想,看是否去杀了冷云飞……”
  白发婆婆闻言,霍然站起,转身盯着两个人截声冷道:“不是‘可以想一想’,你们必须立刻去杀了冷云飞!只因到了现在就不由得你们了!”
  方玉良神色一凛,震声道:“老人家,请把话说明白一些!”
  白发婆婆冷道:“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我是巧巧的师父,这些年她一直在我身旁长大,对她的感情我比你们深!而我的武功不敌冷云飞,所以才让你们去杀了他!”
  方玉良和顾英杰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白发婆婆又冷道:“我知道你俩义薄云天,古道热肠!碍于情面难以下手,所以在这火中放了剧毒,随烟飘散,现下二位都身中‘烟毒’,七日内若无解药必然毒发而死!
  “你们若想活命,就必须从我手里得到独门解药!而若想从我这里得到解药,又必须拿来冷云飞的人头!
  “你们别想现在就从我这里夺取解药,我不会那么傻,把解药带在身上!”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二人,又沉声道:“记住,六天以后的黄昏在这里见面!我拿来解药,你们拿来人头!没有人头,你们只能等死!”
  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转眼消失在旁边不远的树林之中,无影无踪……
  顾英杰和方玉良暗运真气,微感到不适,知体内果然中毒,不由骇然!
  顾英杰沉声道:“我们只有去杀冷云飞,他确实也该对巧巧的死负责!”
  方玉良微喟道:“而他谋害萧大侠一事未了!……”
  顾英杰冷道:“我们正可以他谋害萧大侠为名杀了他!这样武林中人并不会认为我们报私仇!”
  方玉良仰面天际,叹道:“只好如此!若没有他脑袋换解药,咱俩他难活命……好吧,去找他!”
  顾英杰应了声,走身健马,扳鞍骑上。
  方玉良也骑上健马,两个人齐催坐骑,择路奔下山来。
  踏上了寻杀冷云飞之路……
  江湖凶险路,敌友实难辨。
  人心真叵测,瞬间就翻脸。道不尽血泪情仇,说不完悲哭哀叹。
  到头来:滚滚红尘掩奇才,几多仗剑风流,难为良善……
  冷云飞和萧婵娟在凤凰山猎人的木屋里已经呆了三天。
  这三天有萧婵娟陪伴说笑,冷云飞也不感多么难捱,只是担心戈童和史红绫若寻张百药回来得晚,自己这双眼睛保不住。
  萧婵娟善解人意,告诉他说:即便是他的眼睛真的医治不好也不必痛苦,她的眼睛就是他的,她会伺候他一辈子!
  冷云飞听了,心中波翻流涌,好一阵激动。
  这是第四天的傍晚。
  萧婵娟和冷云飞吃完了老猎人为他们准备的兔子肉和咸菜,还喝了一点稀饭。
  然后,婵娟又坐在冷云飞身旁,抚摸轻揉着他的手,央求他给讲一些武林趣闻轶事。
  就在这时候,屋外马蹄响起。老猎人正在用木柴烧炕,听了挺身道:
  “似是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外面马蹄声已到窗前,有人下马。
  接着,屋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
  萧婵娟抬眼一看,急忙跳下炕,迎过去,欣喜地对前面的女子道:
  “史姐姐,那个神医可请来了?”
  那女子朝身后一位老者一指,笑道:“该着你飞哥哥双眼复明!总算是找到了。”
  说话的女子正是史红绫。
  被她所指老者是神医张百药,也不知她和戈童费了多少周折,吃了多少艰辛,才把隐居的张百药又寻到了。
  在张百药身后跟进来的是铁面少侠戈童。
  萧婵娟望着张百药,一张俊脸乐开了花,笑盈盈地说:
  “神医大爷,你要为我飞哥哥治好了眼睛,我跪地给你磕三个头!”。
  说着,拉着张百药坐在炕沿边上,亲热至极,恭敬至极。
  张百药在炕边上坐下,望了一眼冷云飞,笑道:
  “冷公子,一别数月,老夫一直挂怀着你们!”
  冷云飞听出说话之人确乎是张百药,想起他的义女灵芝和大师兄叶星明,微喟道:
  “老前辈,义女灵芝和我大师兄的事……”
  张百药截声道:“别提那些过去的事了,老夫早就知道了。”
  说着,望了望冷云飞的眼睛,道:“来,老夫还是为你先看一看睛睛。”
  伸手扒开冷云飞右眼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左眼,然后点头道:
  “不难治好,但也需些时日。只因这双眼被毒粉雾侵伤,要用外药涂敷,还要用内药迫出眼中之毒,毒尽始能复明。”
  萧婵娟一听能够使冷云飞复明,高兴得笑不拢嘴。
  史红绫和戈童互视一眼,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仿佛在说咱们总算没有白费气力。期间周折,经受奔波,不言而喻。
  张百药这时取出两个小药瓶,打开其中一个药瓶,让史红绫用葫芦瓢舀了些水,倒出一些红色药面儿,在瓢里用水浸上,取下头顶银簪子轻轻地拌匀,成为药泥。
  然后以银簪子挑沾着药泥,扒开冷云飞的双眼皮,一点点地抹上去。
  冷云飞额头冒出汗珠,咬紧牙关,显然那药泥上到眼里,十分疼疼。
  看见冷云飞痛苦不堪,一旁的萧婵娟很心疼,一脸紧张兮兮,目不转睛地看着,盼着快些上完药。
  药泥上完了,张百药从怀中扯出一条白布带,给冷云飞把双眼一层层地缠好。
  缠完布带,对冷云飞道:“你眼睛被蝎子毒粉所迷,适才老夫所涂的药也是毒药,可以化解蝎子粉的毒气,而不致使眼睛受害。
  “你每天要运功,以真元之气运目,便可将后两种毒气迫出。三日后除去布带,面带上必然有一些黄膏,那就是后两种毒气所凝结。
  “然后再换上一条清洁布带,轻以缠一层,待双眼痒时除去即刻复明。”
  说着,又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丸丹药,让冷云飞张开嘴,放进去令其咽下,遂道:“适才我为你服下是一丸去毒助气丹,可以除解蝎子粉散到体内的毒气。”
  冷云飞听张百药说完,感声道:
  “前辈令小可双眼得以复明,此恩深厚,小可日后必当厚报!”
  张百药道:“公子先莫道谢!老夫适才说的都是好话,还有不好的没说。”
  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张百药接声道:“只因你杀了我的义女灵芝,不管她如何祸乱江湖,但毕竟和我朝夕相处些时日,也算父女一场,她身死,老夫不能无动于衷!
  “本想利用这次机会将你毒死,为我义女报仇,但想到昔日遇救,曾发誓为良医救天下苦痛,便改变了主意。
  “但不能不给你一点惩罚,以示我爱女之情。是以,给你服的丹药中,略加‘蚀心粉’,使你的心在忧思悲乐过甚时都要疼!
  “但只能折磨你一个月,过后药解毒消,安然无恙。正是要给你些惩罚,老夫才露面寻你,不意让戈少侠二人碰到!
  “老夫心愿已了,也算对得起九泉下的义女了!公子,若怪就怪老夫吧。”
  冷云飞微喟道:“小可怎能怪你!便是你不露面让小可双目失明,我又能怪谁呢!别说你老让我的心疼上一个月,便是疼上一生,我也愿意要自己的双眼!
  “小可品尝到了一个人失去光明的滋味,我还是要感激你老的!”
  张百药站起身,浩叹一声,道:“灵芝,为父已做了所能做的!咱们父女一场,你只能如此!”
  又转对冷云飞道:“切记不可忧思悲乐过甚!老夫告辞了!”
  冷云飞感动道:“小可双眼复明,定会前往拜谢!”
  张百药一面朝屋外走,一面回首道:“老夫决意归隐山林,以度残年!公子届时寻我,只恐不易!还是不要徒然奔波!
  “江湖之大,要你做的事情很多,老夫微不足道!”说罢,迈步出门,扬长而去…
  戈童和史红绫送其到门外,见其离去,便又回到屋里。戈童笑道:
  “冷公子,你这回可要谨慎,小心心疼呀!”
  萧婵娟一旁为冷云飞抱不平道:“这神医老儿,他要不使怪法儿,让我飞哥哥心疼一个月,我真给他磕头了。一想到他缺德法儿,我真想骂他一声。”
  冷云飞一旁笑道:“婵娟,你怎知张前辈的心情?他这样做是对的!若知道杀害自己义女的凶手而无动于衷,他的心怎么安慰!
  “这次他惩罚了我,心里就平衡了!此后再归隐,也无忧无虑了!”
  史红绫笑道:“想不到冷公子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说,他让你心疼,你也不怪他!”
  冷云飞笑道:“只要他能让我双眼复明,然后再让我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对于一个人,失去光明要比死更可怕!至少,我是这样想。”
  戈童这时对一旁烧火的老猎人笑道:“老人家,可还有吃的么?我们从昨天至今,还没吃过东西。吃点什么还要去峨眉山。”
  冷云飞笑道:“去峨眉山做什么呢?”
  史红绫一旁截声笑道:“本来我们是奉师命去峨眉山,看望峨嵋的掌门,不料半途遇上这件事,耽误了。”
  戈童一旁道:“然后,我们还要回昆仑,我要将恩师遇害的事告知本派弟子。冷公子你追杀九美的事情只怕短期助不上力了。”
  这时,老猎人又把冷云飞和萧婵娟吃剩下的兔子肉和咸菜端出来。
  戈童和史红绫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然后辞别冷云飞和萧婵娟上路而去……
  从两个人言谈举止上,冷云飞已经看出二人彼此相爱,心中一阵慰藉,仗剑闯江湖,身旁难得有一红颜知己。
  而且,戈童和史红绫又这样品貌般配,心中默默地为二人祝福……
  萧婵娟又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想什么呢?飞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冷云飞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在想等三四天后,我的眼睛复明了,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萧婵娟笑道:“你有没有想好呢?”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想好了。
  我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望着你,然后对你说一声:
  谢谢了!因为是你在我失去光明时自始至终地伴着我,使我减少了寂寞和孤独,婵娟,我还要为你找到玉良兄,让他……”
  萧婵娟一只玉手捂住了冷云飞的嘴,娇嗔地道:
  “我不要听到他嘛!如果是那样……我但愿你的眼睛晚些睁开……”
  冷云飞伸手拿下萧婵娟捂自己嘴巴的玉手,笑道:
  “婵娟,可是……”欲言又止,微喟一声,笑道“咱们不说这些,好么?”
  冷云飞脸上在笑,心中却涌上一阵凄楚,他想告诉萧婵娟。
  在不同的地方有三个女子在爱着自己。
  倘若自己再接受婵娟的爱情,不但是对不起她们,而且,内心也觉得对不起婵娟。她是这么纯情,就像水晶一样,玉洁冰清。
  而自己却花泥污浊。
  发展下去,岂不是对她的欺骗,又怎么对得起萧大侠……
  这一切现在可以不说,但迟早要说的!
  显然,婵娟对自己动了真情,时间越长,陷的就越深,也就越发不能自拔!
  然而,和她说了这一切,告诉她自己另有所爱,而且是三位女子,她又会怎样?
  这对一个满腔痴情的女孩是多么的残忍!
  不,决不能让婵娟受到一点委屈!萧大侠的死自己有责任,自己更有责任照顾好婵娟……
  心念及此,冷云飞情不自禁地用力揉搓着婵娟那柔若无骨的手,动情地唤道:
  “婵娟,你真的觉得我很好么!”
  话一出口,竟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老猎人劳累了一天,这时已经在屋角的兽皮上躺下睡了。
  木屋很静,静得甚至能听见两个人怦怦的心跳。
  木屋朦朦胧胧,朦胧中响起婵娟的一声幽叹,低声道:
  “你不好……你对我像是对一个小妹妹,而不像对待一个所爱的人……”
  冷云飞轻声一笑,道:“对待所爱的人要怎样?婵娟……”
  婵娟情不自禁地把头偎在冷云飞胸前,柔声地道:
  “你要轻轻地吻她,轻轻地对她说:我爱你……”
  说着,仰起脸,把两片炽热的丹唇凑向冷云飞,梦呓般地喃喃道:
  “飞哥哥,你爱我么?飞哥哥……”
  冷云飞感觉到了那少女特有的馨香,感觉到了婵娟吐气如兰的丹唇就在嘴边,感觉到了一颗少女情窦初开的芳心在向自己靠近,但是他没有动,没有开口。
  婵娟的双手已从他的手里抽出,常春藤般缠向了他的脖颈,她的整个娇躯绵绵地压在自己胸前,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婵娟胸前那隆起的部位。
  他抽出手,两人胸脯相贴,彼此都感到了对方的心跳,冷云飞没有动,没有开口……
  婵娟偎在他怀里,轻轻地抽泣起来,香肩抽动,娇躯在颤。
  在婵娟嘤嘤低泣声里,响起冷云飞一声微喟,低声道:
  “婵娟,我不配你爱……真的不配……”
  嘤嘤泣声止了,响起私语喃喃:“不,飞哥哥,你一定爱着谁……告诉我,我不在意的,只要你心中爱我……告诉我,飞哥哥……”
  一缕箫音如泣如诉,仿佛从茫茫天外飘来,好像很远,又似近在咫尺,箫音袅袅,声声悦耳。
  冷云飞浑身一颤,惊道:“她来了!快扶我到屋外,久了你会为箫音所伤!”
  萧婵娟一怔,离了冷云飞,把冷云飞搀扶到屋门口,两个人推开木屋门,来到屋外。
  月亮已经升起很高,光华如水。山风轻拂微透着寒意。
  两个人一出屋,箫音顿然而止。
  萧婵娟游目四顾,在不远的一棵树下隐隐约约卓立着一个人影。
  一眨眼,那人影已经飘到两人面前,借月光定睛一看,萧婵娟蓦地一怔:
  粉纱罩面,长垂数尺。
  一件雪狐皮小坎肩紧紧地罩住上身,衣袖和裙裾皆洁白如雪,飘逸如云,右手执一把玉箫。
  真似琼楼仙子,更像瑶台佳姝,好一个飘逸脱尘的雪衣人儿!
  萧婵娟还没开口,便听那雪衣人儿厉声道:“冷云飞,你好狠毒!你竟然要毒死我!”
  萧婵娟感到自己搀扶着的冷云飞,浑身一颤,便听冷云飞朗声道:
  “请你把话说明白些!”
  雪衣人儿轻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明白么?身旁又多了位如花似玉的美小姐,嫌我碍事!就想轻松地打发了。可是你知道,我并不是容易死的!”
  萧婵娟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冷云飞沉声道:“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毒死你?如果你想杀我,便可动手,但别这样说!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不一定要找借口,但必须有理由!”
  雪衣人儿冷道:“你说得很对,我杀人是不能没理由的。你让李逍遥给我送去一颗‘乾坤丹’,说我在战魔掌巨人时受了伤,我对你很感激,本来伤已好,但我还是吃了。
  “可是想不到那‘乾坤丹’上你浸了毒,若非我内功好把毒迫出来,我早就驾鹤西归了!怎么样,我杀你这理由够充分了吧!”
  冷云飞骇然惊道:“又是李逍遥?他又把‘乾坤丹’送给了你?”
  萧婵娟似有所悟,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这一切太扑朔迷离了!
  雪衣人儿冷道:“他还给过别人么?”
  冷云飞浩叹道:“连日来我一直在背着黑祸,武林中人都说我害了萧大侠……正是那个李逍遥让我送一颗‘乾坤丹’给萧大侠,说他去不了,让我捎去。
  “结果萧大侠中毒身亡,令我百口难辩,蒙冤受屈!现在,他又把‘乾坤丹’送给你,假借我的名义!
  “他也许知道‘乾坤丹’根本不能置你于死地,但你发觉有毒一定会来杀我……借刀杀人!哼!好狠毒!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雪衣人儿微微一怔,又冷道: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可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况且,李逍遥又怎么会要杀你!”
  冷云飞道:“我身边这位姑娘,就是萧大侠女儿萧婵娟,其父去世时她在场,她足以证明我所言是实。
  “况且,我前几天遇上了‘风尘三老’中千杯不醉李逍遥,方知以前出现江湖的那个李逍遥是别人冒名顶替,易容改扮!
  “最重要的假李逍遥没有酒气,真李逍遥有酒气扑鼻。试想,不喝酒,怎么能叫千杯不醉!”
  雪衣人儿沉声道:“你是说有人背后搞鬼?想施离间计,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冷云飞沉声道:“毫无疑问!这个假李逍遥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不会这样……”
  雪衣人儿依然冷冷道:“就算如此,你依然脱不掉干系!况且,我曾经说过,再看见你身边有女子,就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
  “你把我的话竟当耳旁风,一犯再犯!我岂能容你!快出剑吧,我不能不给你机会!”
  萧婵娟一旁急喊道:“飞哥哥不能打,他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要杀你就杀吧,我们……”
  冷云飞急忙一拉婵娟衣裾,截声道:
  “我们虽然情同兄妹,但你执意要成全我们到阴间做夫妻,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雪衣人儿冷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冷云飞道:“‘粉蝎子’张彩假扮甜儿,在我追上欲擒获时,抛出‘蝎子粉雾’伤了我的眼睛……你出手吧!我想地狱比这阳间黑不了多少!”
  雪衣人儿顿了顿,手中玉箫垂下去,冷冷地道:
  “今日这笔账先记下,我暂且饶你不死!但等你眼睛复明,你要去找我,我让你看一眼我的容貌,然后就杀了你!这样,我也算对得起你!”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如果我找到那假李逍遥,洗清自己,你执意杀我么!”
  雪衣人儿微微一怔,口气缓和道:“你很怕死?”
  冷云飞冷道:“九美未诛绝,师命未完,我的确不想死!但绝非怕死,怕死者还能仗剑走江湖么!”
  雪衣人儿冷道:“可叹你的功夫都练到嘴上了!不管你怎么说,眼睛复明后,你定要去找我!杀不杀你,要看我高兴不高兴!”
  她转对萧婵娟冷道:“萧姑娘,他是我指定的丈夫,别的女子也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但与她相伴的必然是一具僵尸!”
  说完,身形飘起,似一朵轻盈的云,掠向远方。天宇苍茫,月光皎洁……
  冷云飞轻叹道:“她是不是飘走了?”
  萧婵娟打了个寒颤,怯生生道:“走了!”
  冷云飞一怔道:“婵娟,你很冷?”
  萧婵娟脱口道:“心冷……她是谁?”
  冷云飞道:“萍踪圣女!婵娟,咱们回屋吧!”
  萧婵娟依言,默默地把冷云飞搀扶回木屋,又扶他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低声道:“她好凶啊!”说罢,在冷云飞身旁坐下。
  冷云飞摸索着握住婵娟的纤纤玉手,道:
  “别担心,她不会把我怎样……你的手真凉,我给你暖暖!”
  萧婵娟低声道:“你的手也凉……”说着拉过冷云飞的一只手贴在胸前,柔声道:“我也给你暖暖!”
  天空中飘着雪花。
  两匹健马正踏雪而行。
  正行间前面隐隐约约现出一片村落,渐近始见是一处小集镇。
  两匹健马拐进小集镇,在一家小酒店前停下。
  马上两人扳鞍下了马,在小酒店门外的拴马桩上把马拴了。
  然后,二人举步进了小酒店,在靠窗处拣了张桌子坐下。
  室内有三两个食客在悠闲小斟,室外雪飘飘,室内暖融融,竟像两个世界。
  进来的这两位行客神色焦灼,眉宇间透出忧虑和无奈。
  他们刚刚在桌旁坐下,早有一个笑容满面的店伙凑过来,笑道:
  “冒雪赶路真是辛苦了,喝杯暖酒驱驱风雪那是再舒适不过了!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闻言,两位行客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淡淡地道:“什么好吃来什么!”
  另一个惊异地道:“我们不能太破费了……
  先一个微喟道:“反正快要死了,享受一顿是一顿。”
  遂转对店伙冷道:“愣什么,没告诉你什么好吃来什么吗?”
  店伙诺诺连声应允着,赔笑点头到厨房安排去了……
  店伙一走,坐在旁的两个人又对望了眼,不约而同地浩叹一声。
  窗外又响起马蹄声。有人道:“这里有家酒店,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再继续赶路。”
  接着是脚步声响,有人推门进屋。
  进屋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进屋便忙着掸落身上的雪花。
  男子对女子笑道:“这屋还怪暖和的。”
  女子嫣然一笑道:“过会儿你再喝杯暖酒便更暖和了。”
  看见后面进屋来的一男一女,先头走进来的那两位行客不约而同霍然站起,正望着这一男一女发怔!
  后进来的一男一女,见这两位行客齐身站起,也投目去看,四个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都自觉不自觉地吃了一惊!
  最先开口的是后进来的女子。
  她粉面上显出惊喜的笑容,娇声道:“良哥哥,想不到是你呀!真是巧,竟在这里遇见你了。”
  那被叫做良哥哥的行客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表情,勉强笑一笑,道:
  “我们也想不到在此能遇上你们……真是巧极。”
  说话的女子赫然是萧婵娟,与她一同进来的男子是粉麒麟冷云飞。
  而被叫做良哥哥的行客正是“神州一剑”方玉良,与他在一起的行客是顾英杰。
  双方见面皆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方玉良和顾英杰正四处寻找冷云飞,想用他的脑袋保住性命。
  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离原来约定白发婆婆交人头之期还差一天。
  本来两个已经心灰意冷,孰料竟在这濒临绝望之际遇上了要追杀的人,这种惊诧不言而喻。
  而冷云飞和萧婵娟见到顾英杰和方玉良心境又各有不同。
  萧婵娟不愿意见到方玉良,怕冷云飞托方玉良照顾自己,这虽是托辞,但分别是肯定的。
  况且方玉良知道冷云飞曾使父亲中毒身亡,不管是有意谋害,还是被人利用无意误伤,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便和冷云飞厮守在一起,总不是一件令人容易接受的事情。
  不知道内情者未免飞短流长,搬弄是非。
  冷云飞一瞥之下,顿觉方玉良和顾英杰神色异常,不同以往,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冷云飞搭上了话,遂也朗声一笑,道:“二兄别来无恙!”一拱手,又道:“不知二位兄台为方姑娘报仇的事办得怎样了?”
  方玉良掩饰地一笑,道:“啊……报仇的事……冷公子,萧姑娘,来,咱们坐到一桌来吧。一同进餐,酒菜我们已经要了。来,请坐。”
  冷云飞和萧婵娟一面一人,围桌坐下,一个四方桌,一方一人。冷云飞坐下后又笑道:“看二位神色似乎不对头,是不是方姑娘大仇未报,二位兄台寝食难安?”
  萧婵娟也附声劝慰道:“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良哥哥你们不用太着急呀!”
  方玉良望着萧婵娟,一字一吐地道:
  “萧姑娘,你是怎么遇上冷公子?几时出的四海庄啊?”
  萧婵娟莞尔一笑,道:“你先脚一走,我后脚就出了庄,想追你一直没追上……想和你一同出庄而行又怕你不让……后来就遇上了飞哥哥,这些天再没离开。飞哥哥待我很好……”
  冷云飞一旁截声笑道:“婵娟本来是想去找你,但因路途不熟,加之我当时眼睛又受了伤不能陪行,以致到现在才能看见你。”
  说着,望了萧婵娟一眼,歉意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样说婵娟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冷云飞自然体会到萧婵娟所思所想。
  果然,话音未落,萧婵娟道:“其实我和飞哥哥在一起很高兴,虽然他眼睛受了伤,但却很快乐,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
  顾英杰这时问冷云飞道:“你的眼睛受过伤?”
  冷云飞笑道:“中了‘粉蝎子’的‘蝎子粉雾’,若非戈童和史红绫两人寻来张百药,若非婵娟姑娘一直在侧相陪照顾,也许早就成了瞎子。
  “昨天才复明,我们便动身欲赶奔青云府,不意在这相遇,还是咱们有缘分哪!”
  方玉良苦笑道:“确实有缘分……”
  顾英杰微喟道:“也许是该着如此……”
  正在这时,店伙端上丰盛的酒菜,满满地摆了一桌,看样子果然是酒店上等“好吃的”。
  冷云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你们也不知道我俩要来,怎么要了这么多好吃的?”
  萧婵娟笑道:“准是良哥哥他们发了大财,在找地方任意挥霍呢!”
  方玉良又苦笑了笑,道:“便是不发大财,喝酒的钱总是有的……再说这只怕是最后一顿酒了……”
  顿觉失言,掩饰地一笑道:“咱们聚之不易,下顿喝酒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便给每个人斟酒。
  冷云飞笑道:“应该由婵娟姑娘斟酒,她年纪最小……方兄最年长,不该这样没身份。”
  萧婵娟遂笑着站起,对方玉良笑道:“良哥哥,不反对我来斟酒吧。”
  方玉良已经斟完了酒,将酒壶放在桌上,勉强一笑,道:
  “今日我和英杰作东,该我斟酒……二位是客人。萧姑娘快请坐吧。”
  萧婵娟坐下来,瞥了冷云飞一眼,嫣然一笑。
  方玉良这里端起酒杯,对顾英杰道:“英杰兄,咱们今日能遇上冷公子和萧姑娘,应该高兴。来,先陪两位客人干一杯!”
  顾英杰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对冷云飞道:
  “冷公子,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话,我们还没为巧巧报仇,至今真正的凶手还悠然自得,以致我们性命难保!”
  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伸手抓过酒壶又自斟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冷云飞皱了皱眉,微喟道:“顾兄,小可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顾英杰这时一连喝了四杯,酒壶干了。
  便往桌上一放,怒喊道:“小二,拿酒来!”
  顾英杰也不用杯,拿过酒壶嘴对嘴,喝了个痛快。
  然后把酒壶放下,一擦嘴角,对冷云飞笑了笑,道:
  “冷公子,我们知道你这个人不坏……”
  方玉良急忙阻止顾英杰道“英杰兄,你不要这样随便……”
  遂转对冷云飞苦苦一笑,道:“巧巧的仇未报,他心里不痛快,请二位别介意!”
  冷云飞沉声道:“我们自然不会介意……但方兄若拿我们当外人,总这样客气,我们真的要告辞了。能不能告诉我们,那轩辕一狐逃往何处了?要不要小可帮忙?”
  方玉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轩辕一狐已经让我们给杀了。”
  冷云飞一怔,思忖:
  他们杀了轩辕一狐还说仇未报,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又迁怒自己了?
  遂笑道:“二位兄台好像有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
  方玉良望了萧婵娟一眼,见她正看着冷云飞出神,美目含情脉脉,粉面绯红,似正沉浸在美好幸福的憧憬中,心微微一颤,已经明白这其中情缘。
  他轻叹一声,道:“冷公子,不知道萧大侠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凶手可有眉目?此事我一直挂牵于怀,若不弄清,至死不能瞑目。”
  冷云飞想不到方玉良会突然提及此事,遂脱口道:
  “业已查明江湖上有一个人假冒李逍遥作乱。给我毒药者就是那个假李逍遥。因眼睛受伤,未来得及追踪查询这个假李逍遥,但小可相信他跑不了!”
  方玉良道:“这样萧大侠报仇有望,区区也无挂无牵了。”
  转首望了顾英杰一眼,见顾英杰只管喝酒吃菜,并不言语,遂微叹一声道:
  “英杰,你要多吃一些……”说着,把手里的杯中酒喝净……
  冷云飞从两个人的神情上,越发觉察出有事在瞒着自己和萧姑娘,遂道:“二位兄长不用再掩饰了,你们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如果还当我们是朋友,不妨说出来,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不当我们是朋友,我们现在就告辞了!”
  萧婵娟也附声道:“良哥哥,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们的?”
  方玉良勉强一笑,道:“没有什么事,大家都很好!何必这么说呢?二位若已吃完就早些上路吧。”
  顾英杰这时“啪”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不行!我们死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要让他们知道!”
  扑鼻的酒气随着话音飘出,满脸泛红,双目圆睁。
  冷云飞和萧婵娟愕然一怔,互视一眼,如坠五里雾中……
  方玉良急忙道:“英杰,不要说……我求求你!”
  他转对冷云飞道:“冷公子,萧姑娘,英杰喝醉了……请别介意!”
  顾英杰霍然站起,大声道:“方兄,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哪里喝醉了!我的心……”
  方玉良也站起身,苦笑道:“英杰,咱们找个地方,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让你说!”
  顾英杰浩叹一声,道:“方兄!你怎么这样……你不是已经同意了么?怎么到时候又……”
  方玉良一把捂住顾英杰的嘴,道:“英杰,如果你再说,区区要自己离去了。你怎样做都可以,我不会拦你。但你要想一想到底该怎样做……”
  顾英杰猛地握住方玉良的手,激动地道:“方兄,你不要走……我听你的!”
  方玉良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走!”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朝冷云飞和萧婵娟勉强笑了笑,道:
  “区区要和英杰去做一件事,失陪之处尚望见谅!告辞了,望多珍重。”
  说完,拉着顾英杰走出门去,外面很快地响起了马蹄声……
  冷云飞和萧婵娟追出门来,隐隐约约见两匹健马向东疾驰而去……
  “快上马!咱们也走!”冷云飞说着扳鞍骑上了黄骠马。
  见萧婵娟也骑上俊马,一催坐骑冒雪向前奔来……
  萧婵娟跃马紧随在冷云飞后面。
  雪漫漫。
  风凄凄。
  血色黄昏。
  墓地凄凉。
  在方巧巧的坟前站着方玉良和顾英杰。
  两个人注视着方巧巧的坟墓呆呆出神。
  良久,顾英杰才轻声道:“方兄,你应该让我知道不杀冷云飞的原因,是什么使你改变了主意?”
  方玉良沉声道:“是萧姑娘……”
  顾英杰惑然不解地道:“萧姑娘?”
  方玉良道:“你不知道,在萧大侠没去世时便对我说,他有意将萧姑娘许配我为妻,以便以后有人照顾她,爱护她。
  “我答应了萧大侠……也就是在那一天萧大侠不幸身亡……而在酒店里,当我看见萧姑娘和冷云飞在一起时,就知道她是出来找冷云飞的,根本没想到找我。
  “只因她在我们一同离开四海庄去东海时,并没有一丝随行的表露,而咱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涉足江湖,可见她早就有目的……
  “她和冷云飞在酒店里眉目传情,两个人彼此相爱,一目了然,不言而喻!你说,我还怎么能忍心提杀冷云飞的事?
  “姑且不论冷云飞并没有害巧巧之心,就是看在萧姑娘爱她的情分上我也不能下此狠手!”
  顾英杰道:“可是,萧大侠临终前毕竟把萧姑娘托付予你……”
  方玉良叹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萧姑娘受委屈……强扭的瓜不甜,她心里只有冷云飞,我知道也只有让他们安安全全,和和美美,萧姑娘才最幸福……”
  顾英杰浩叹道:“方兄,可是你还应该想到,萧姑娘的幸福是咱俩用命换来的!”
  方玉良叹道:“当一个人的良心和生命作出选择时,我们应该选择良心,因为没有良心,生命的存在也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
  “我虽然是生命逝去了,但我不负萧大侠之重托,没有使萧姑娘痛苦,我觉得是值得的,良心至少是得到了慰藉。倒是你无端地受我连累!”
  顾英杰叹道:“算什么连累!没有你的帮助,我自己是杀不了冷云飞的!只有等死了。
  “而此刻你的选择是对的,至少我们无愧地下的巧巧,她也不会同意咱们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去拆散一对有情人……
  “我现在才想到,如果咱们杀了冷云飞,那萧姑娘的悲伤与当初我失去巧巧何异!
  “我们岂不成了……唉!方兄,我要感谢你,是你帮助我作出了正确的抉择!我虽经九死,毫无怨言!”
  “英杰!”方玉良激动地握住顾英杰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睛都湿润了……
  轻轻的踏雪声响在身旁,两个人投目望去,一个白发婆婆已经走近了……
  方玉良看着顾英杰,低声道:“这婆子却很守信。”
  白发婆婆距坟前两个人八尺停住了脚步,望了二人一眼,冷冰冰地道:“人头呢?”
  方玉良转首坦然一笑,道:“人头在脖颈上。”
  白发婆婆冷道:“你说什么?”
  顾英杰冷冰冰地道:“我们是说,人头还长在脖颈上,你割了去,两个脑袋还不抵冷云飞一个脑袋么!”
  白发婆婆一怔,脱口道:“你们没去杀冷云飞?”
  方玉良朗声一笑,道:“去了,只是没杀。只因他是个好人,追杀小妹不过是奉师命行事,况且又放过我妹妹使她免诛。
  “至少后来遇害却不关冷云飞的事了。我们是侠士,不是魔鬼,岂能不分正邪一律加害,乱杀无辜!”
  白发婆婆阴阴一笑,道:“而你们可想到:没冷云飞的人头换我的解药,你们是要死的!你们莫非不怕死?”
  方玉良义正辞严地朗声道:“死并不可怕,但不可轻易言死!生亦不足欢,切莫苟且偷生!害死别人而保全自己,与其生却不如死。”
  他顿了顿,望着白发婆婆沉声道:“老人家,你请回去吧。你作为巧巧的师父,为徒儿报仇之心我们理解,地下的巧巧若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我们不会向你逼取解药,我们情愿死在这里!”
  显然,方玉良和顾英杰情愿一死,是白发婆婆意想不到的。
  她看了看两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遂冷冷一笑道:
  “你们是当今名副其实的侠士,我很佩服,你们能够为别人而情愿牺牲自己。唉,巧巧在地下也会为有你们这样侠义的兄长而感到自豪了。”
  白发婆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丸丹药,道:
  “这是解药。我若真的让你们死,地下的巧巧也会怨我,武林众侠士也都会恨我!好人应该一生平安。拿去吧。”
  方玉良和顾英杰喜出望外。
  方玉良近前接过白发婆婆手中的丹药,感声道:“谢过老人家救命之恩!”
  说着分给一丸丹药给顾英杰,自己把手中丹药除了蜡衣,放在嘴里咽下。
  眼看顾英杰也咽下了丹药,遂转对白发婆婆道:“老人家,请教尊名雅姓?巧巧这些年承蒙垂爱,我们感激不尽,今日又……”
  白发婆婆截声道:“二位侠士,不要先对我老婆子感谢,也许一会儿你们还会恨我!”
  方玉良笑道:“老人家取笑了,我们怎么会恨你!”
  顾英杰一旁道:“方兄咱们该走了。还要去寻找谋害萧大侠的凶手!”
  他转对白发婆婆道:“老人家,再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能记得巧巧,就常来看她。”
  方玉良道:“咱们走吧。”
  转对白发婆婆笑道:“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如老人家有事让我们帮忙,我们在所不辞。”
  说完,方玉良和顾英杰转身走向一旁的健马,刚走两步,二人同时一惊,倏然止步。
  白发婆婆在一旁得意地阴笑道:“二位先别走,听我告诉你们一句话。”
  方玉良和顾英杰同时回首,惊愕地望着白发婆婆……
  白发婆婆道:“你们一定觉得腹中疼痛是不是?告诉你们,适才我给你们的丹药才是真的毒药!
  “只因几天前我说你们中了‘烟毒’那是欺骗你们,其实那烟中根本没毒。
  “我所以要那么说正是要胁迫你们去杀冷云飞,想不到你们不顾自己性命,居然放了那小子。
  “今日我真的为你们吃了毒药,成全你们为侠义而死!怎么样,还感谢我么?”
  方玉良和顾英杰闻言惊骇失色,急忙都暗自运功护住心脉。
  方玉良对白发婆婆怒道:“你好阴毒!你不配作巧巧的师父!”
  白发婆婆冷冷一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她师父。那么说是为了使你们更相信我!”
  顾英杰恨道:“可是那天我们听说中了‘烟毒’功力调息时怎么微感不适?”
  白发婆婆阴恻恻地道:“这是人的反常心理,当听说自己中了毒便会觉得周身不适,这完全是自己的反应失误,好像是真的中了毒。
  “就像是有人说夜里有鬼,你们便会把什么都当成鬼,自己吓唬自己。”
  这时,方玉良已经坐在地上,双腿盘起,默默地运功抗毒,脸色惨白。
  顾英杰也觉支撑不住,便在方玉良身旁盘腿坐下,运功抗毒,以求延缓毒气攻入心脉……白发婆婆见了,阴冷一笑,道:
  “你们运功抗毒吧,一旦功力一竭,等待你们的也只有一死!你们很明智没有与我厮搏逼取解药!
  “而若你们一旦运功厮搏,毒气就会立时攻入心脉,解药夺不到便早就死了。而我也不想动手杀了你们,还是让你们品尝一下死的滋味!”
  说完,转身欲走,但又停住脚步道:“我还是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方玉良沉声:“老人家,你若能告诉我们名号,我俩虽死无憾!”
  白发婆婆冷冷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们名号也并不难。对两个垂死之人我不能不给予满足。”
  说着又阴阴一笑,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说完,一伸手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
  方玉良和顾英杰几乎同时惊呼道:“李逍遥!”
  白发婆婆的第二张脸赫然是千杯不醉李逍遥。
  他朝方玉良和顾英杰阴阴一笑,道:“你们不是要寻找谋害萧秋寒的人么?我就是,是我给了冷云飞一丸毒药让他送给萧秋寒。
  “我知道萧秋寒一死,冷云飞百口难辩,正义武林群雄会群起而攻之,不愁他不死。
  “但是冷云飞霸气,并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我又想到了萍踪圣女,给萍踪圣女送去一丸毒药,说是冷云飞给她的。
  “我知道萍踪圣女爱冷云飞,但是她要发现药上有毒,也决不会饶过冷云飞。与此同时,我还想到除掉你们,便想让你们去杀了冷云飞。
  “那时冷云飞一死,萍踪圣女肯定不会饶过你俩。哼!到那时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谁料,你们竟放了冷云飞,我不得不下毒先除掉你俩,而萍踪圣女发现药上有毒时也会去杀了冷云飞。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们今日虽死无憾了吧!”
  方玉良长叹道:“李逍遥,想不到你……”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接声道:
  “你也别得意,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逍遥闻言一怔,本能地转身一看,不由骇然一惊:面前站着冷云飞,似临风玉树,面罩冰霜,手中光剑顶在他胸口上。
  冷云飞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艳装女子,手里着两匹马。
  冷云飞来到他背后,他竟丝毫未觉,不但踏雪无痕,而且踏雪无声,或者是根本未踏雪而是直飘而至,或者是他自顾说话……而此刻,面对顶在心窝的异光剑,他只有心颤,只有吓得浑身哆嗦!
  冷云飞冷道:“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但你想不死得交出解药让他俩不死!”
  李逍遥怯声道:“我若让他俩不死,你真的肯放过我?”
  冷云飞沉声道:“我会的,李前辈在江湖上一向受人尊敬,偶有失误,人们也会谅解的,你去把解药给他俩吃了,然后就走你的吧,新账旧账一笔勾销!”
  李逍遥见冷云飞一脸正色,并无诡意。
  便又从怀中掏出两颗解药,走到方玉良和顾英杰面前,一人嘴里塞一颗道:
  “咽下去!这是解药!”
  方玉良和顾英杰咽下了李逍遥的解药,定睛望着面前的冷云飞和李逍遥,不知道冷云飞能否真的放了李逍遥……
  李逍遥给方玉良和顾英杰塞进解药,转身对冷云飞道:
  “解药老夫已经给他们吃了,该让老夫走了吧。”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你说你给他们吃的是解药,可我怎么能相信。他俩的药毒不完全解除,变得好人一般我还是不能让你走。”
  李逍遥道:“也好,咱们就等着他俩药到毒解!”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李前辈,适才你和他俩所言,小可有幸都听到了,但有一点想请教,小可到底和你有何不共戴天之仇,你竟这般加以谋害!”
  口气并不冷厉,而且十分和气。似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逍遥淡淡地道:“其实呢,我也并不是单对你冷云飞有仇,我是想通过你害死萧秋寒,还有萍踪圣女,至于这两个人,我知道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冷云飞冷冷一笑,截声断喝道:“胡说八道!”说出口,身形一颤,又欺到李逍遥面前。
  李逍遥本能地去腰上摸剑,冷云飞用异光剑一点他摸剑右手,冷道:
  “不要动!再动我砍下你的脑袋!”
  李逍遥缩回手,冷道:“你说过不杀我的……”
  冷云飞厉声道:“我说过不杀你,是指不杀李逍遥!但小可知道你不是李逍遥!正如你易容白发婆婆一样,李逍遥也是你易容假扮!”
  李逍遥浑身一颤,游目四顾,意欲逃走。这时,方玉良和顾英杰挺身而起,果然药到毒解,加之二人内功修为深厚,很快药毒尽失。
  两个人一同掠上前来,一个抽出腰上木剑,一个抽出了“奈何刀”。
  连同冷云飞将李逍遥围在当中……
  李逍遥似乎绝望了!
  遍观武林,能够在此三人联后包围中逃遁的人也许还没有!
  他朝冷云飞冷冷一笑,道:“你竟说老夫不是真李逍遥?何以为证?”
  冷云飞朗声道:“只因小可遇上了刚从西域归来不久的真李逍遥!他满身酒气,醉眼朦胧,是真的千杯不醉!可阁下却相反!”
  方玉良手中剑一指,一道剑气从木剑上射出,“嗖”地一声将李逍遥头顶假白发扫去。
  冷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们就将你尸解了!”
  李逍遥又是浑身一颤,色厉内荏道:“哼!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说完,伸手从脸上又揭去人皮面具一张,遂又擦掉一些易容小玩艺。
  登时一头乌云般的秀发披散双肩,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显露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面目。
  一个艳装绝尘,俏美惊世的少女活脱脱地出现在雪地上,似一朵冰山雪莲,傲寒绽开,似一枝斗雪寒梅,亭亭玉立。
  围在一旁的三个人登时一怔,为面前这艳女暗暗称奇!
  想不到假冒千杯不醉李逍遥者竟然是位艳绝尘世的少女!
  其心计狠毒、阴险、诡诈令人叹为观止!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终于明白了你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那就是你是九美中人!”
  艳女冷冷一笑,道:“不错,我是九美中人!还可以告诉你在九美中我身列老九!”
  冷云飞道:“能请教姑娘的芳名么?”
  艳女道:“梅天香!”
  九美梅天香!冷云飞心中微颤:
  好一条美女蛇!你终于显露了原形。
  遂沉声道:“梅姑娘,小可有几件事情不明白,能否解释一下。”
  艳女梅天香脱口道:“解释完你们再杀了我,是不是?”
  冷云飞道:“不是,我们不能杀你。小可倒很想领梅姑娘去见一个人!”
  梅天香脱口道:“领我去见萍踪圣女是不是?”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现在这里有方兄和顾兄,那边还有萧姑娘,你谋害萧大侠的事已经昭然若揭,小可无需辩白。
  “但萍踪圣女却一直以为我要毒死她,你是最好的说明。”
  梅天香粉面掠过一抹惊恐,沉声道:
  “也好,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冷云飞道:“首先我想知道:你身为九美中人因何还要害九美?其次,你为什么要假冒李逍遥?还有请你告诉我九美中的第七美是谁。
  “因为到目前为止,小可已经查询到了包括你在内的八美,还差第七美未曾找到。”
  梅天香淡淡地道:“我身为九美所以要害另外八美,这其中缘由我不会对任何人讲!但也许你到时候能明白。
  “因为这涉及到九美落江湖的目的,而我们又曾发过毒誓,就是死也不把这一秘密告诉九美以外的人。”
  冷云飞道:“那你为什么要冒李逍遥?”
  梅天香冷冷一笑,道:“我乐意假冒谁,就假冒谁,只因‘风尘三老’中的‘千面昆仑叟’是个易容的行家,我有幸与他学过‘易容术’。
  “想到千杯不醉李逍遥遍得江湖各道尊敬,现下又不在中原,才假冒他!”
  冷云飞道:“你能告诉我第七美是谁么?”
  梅天香漠然道:“同样不能告诉你!”
  冷云飞思忖着:“梅姑娘,如果小可没说错,第一个与我提到‘九美’的正是你!
  “应该知道除了你与我提及‘九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小可也不会奉‘密杀令’四处追杀你们!
  “这样看,不正是你断送了‘九美’么!不正是你出卖了你们自己么!
  “确切地说,江湖风波,武林劫运也与你这句话有关。其他几美之死,无疑你更有责任!”
  梅天香冷冷一笑,道:“我只希望九美剩下我自己!我自己可以回山见师父,因为师父的心中所想我也猜中大半。
  “所以,把九美落江湖之事告诉你,欲借你的手杀了她们!”
  冷云飞道:“可你怎么又想要除掉我?”
  梅天香冷道:“剩下九美中人我可以轻松地打发了她俩,无需再利用你!”
  冷云飞冷道:“你真的不想把最后剩下的一美是谁告诉我?”
  梅天香道:“反正我也要死的人了,还能把别的姊妹出卖了么?
  “就我猜想,一定是有人暗中告诉了你九美所在地点,所扮演的江湖角色,否则,你不会这么快就一一查破!”
  冷云飞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总是有人要说的。”
  他想到甜儿,心下一宽,如果找到甜儿,她会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梅天香这时瞥了一眼冷云飞,冷道:“你的话说完没有?”
  冷云飞道:“就算说完了。只因许多事情你不肯说。”
  梅天香又扫了方玉良和顾英杰一眼,沉声道:
  “想不到我弄巧成拙毁在这里!唉,也是合该如此!在劫难逃!”
  说完,蓦地伸手去抽剑,刚刚把剑抽出,方玉良木剑一指,一道剑气将梅天香手中剑震落。
  她惨叫一声,一转身向冷云飞握着的异光剑锋扑上去……
  冷云飞想缩剑,已经晚了。
  梅天香瘫倒了下去,异光剑刺进她前胸。她身形倒在地上,吃力地挤出几句话:
  “我不想去见萍踪圣女,她会撕碎了我……我对不起姊妹们……是我害了她们……师父……”
  美目闭上,香消玉殒。血洒雪地,滴滴触目惊心……
  冷云飞弯下腰去,从梅天香粉颈上取下胸盒,拿在手里似有余温,体香袅袅,兀自发出一声长叹……
  方玉良这时将木剑入鞘,对冷云飞道:
  “冷公子,萧大侠之死真相大白。我们冤枉了你!”
  冷云飞笑道:“方兄不要这样说。小可真伪不辨,为人利用,致使萧大侠遇害,我是有责任的。方兄,今日凶手遭诛,我们都可以告慰九泉下的萧大侠了。”
  他转对一旁不远的萧婵娟道:“婵娟,你怎么还不过来!”
  萧婵娟搭了马缰,笑盈盈地走到三人跟前嫣然一笑,道:
  “飞哥哥,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话。这女子就是谋害我爹的凶手?”
  冷云飞颔首道:“婵娟,令尊的仇已报了,小可还要赶赴青云府去追杀甜儿,你便与方兄一同回……”
  萧婵娟一急,截口道:“飞哥哥!你若不愿意让我跟着你,我可以走……”
  说着,转向马匹走去,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方玉良忙近前拦住。
  萧婵娟望了方玉良一眼,眼圈一红,娇声道:“良哥哥,他……”
  垂下头去,欲言又止。
  方玉良缓步回到冷云飞跟前,蹙了蹙眉,沉声道:
  “冷公子,你很讨厌萧姑娘跟在你身边,是不是?”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方兄,不是的……”
  方玉良沉声道:“既然不讨厌她,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呢?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她会很伤心……”
  顾英杰一旁截口道:“冷公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开酒店而来到这里么?”
  冷云飞浩叹一声道:“你们的谈话有幸我听到一些……你们情愿一死,而不拆散我们……
  “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婵娟,只因爱我的女子不止婵娟自己……”
  方玉良道:“不管怎样,你要珍惜婵娟的感情……萧大侠已作古,我们都有责任爱护婵娟。只要她好,我们才无愧于地下的萧大侠。”
  他转对顾英杰笑道:“咱们走吧!”
  两个人一齐向自己的健马走去。
  冷云飞呆立在那里。
  彼此都没有道别。
  两匹健马向远方驰去,雪屑飞扬。
  萧婵娟转过头,看见了正走近自己的冷云飞,莲步轻移迎过去……
  两个人相距一臂远,都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静静地对视。不动不语。
  良久,冷云飞轻轻地握住萧婵娟的手,笑道:“还生我的气么?”
  萧婵娟把冷云飞的手缓缓拿起,贴在自己的香腮上,禁不住“扑哧”一声娇笑,猛地把冷云飞手一推,娇嗔地说了声:“你不好!”
  冷云飞身形一摇,后退两步……
  萧婵娟看见冷云飞那窘迫样儿,不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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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黑煞现形
  明曦甫现。
  在青云府马仁堂的寝房内,一床暖衾睡着三个人。
  中间的古稀老者是马仁堂,两旁两个容貌相似的丽女是甜儿和“粉蝎子”张彩。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响在门外,接着有人敲门道:“父亲,孩儿志鹏有事禀告。”
  床上的三人都睡醒了,只是不想早些离开热乎乎的被窝。
  听见敲门声,张彩不高兴地嘟哝道:“一大早就来吵!”
  马仁堂虽然醒了,但却未睁眼,闻言淡淡地道:
  “去,让他进来。没要紧的事他不会来。”
  张彩没有动,甜儿也没有动。
  门外的人提高了声音道:“父亲,孩儿志鹏有事禀告:冷云飞又来了!还带来一位女子,脸色很不好看,只怕来者不善!”
  话音未落,张彩和甜儿几乎同时惊叫一声,挺身坐起。
  甜儿颤声道:“他带来一位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个萍踪圣女?”
  张彩道:“府中上下没人会武功,单是冷云飞自己也难对付!”
  两个人上身只戴着红肚兜,香肩雪背,毕露无遗。
  投目去看马仁堂已经睁开了眼睛,思忖道:“志鹏,去告诉冷云飞我马上去见他。”
  门外的马志鹏闻言,道:“父亲,你要快些,待他闯到这里就麻烦了!”说完,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马仁堂慢慢地坐起身,脸上毫无表情,道:“给我穿上衣裳!”
  张彩拿过马仁堂的衣服,一面帮他穿,一面道:
  “马老爷子,你可得想个办法呀!别把我们姐俩给卖了!”
  马仁堂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冷云飞迟早还会来,这是咱们意料之中的事,别紧张,对付他的办法我早就成竹有胸了!我的两个小宝贝,你们就放心吧!”
  说话间,马仁堂穿戴整齐。
  甜儿和张彩也急急忙忙地穿好衣裳。
  甜儿对马仁堂嫣然一笑,道:“老爷子,你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和那冷云飞来的女子是萍踪圣女……我好担心呀!”
  马仁堂道:“你们先呆在这里别动,如果我那里风紧,你们就从地道逃往百毒窟!要是我轻松地打发了他们……咱们还是好日子……哼哼!”
  张彩颔首道:“可是你应该给我们些宝贝呀!我们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你,你也该有所表示呀!况且青云府到百毒窟山高路远,我们……”
  马仁堂道:“在屋角的柜里有个皮囊,届时你们全拿去吧。那里还有我送给你师父霸九洋的两件罕世珍宝,昔日我派人去求你帮助时答应过你师父!”
  张彩立时喜形于色,道:“真是个好老爷子!你可别死呀!”
  甜儿一旁幽叹道:“老爷子,你可别忘了对我说的话,等除掉了冷云飞,安宁下来就正式娶我为妻!把这个青云府都交给我管!”
  马仁堂道:“甜儿,我怎么会忘呢!我意已决,今天打发了冷云飞,三日后就正式娶你为妻!
  “府外已经盖好了房子,届时把志鹏他妈和葛梅花都赶出府去!你就是说一不二的第一夫人了!”
  甜儿得意一笑,美目中掠过一抹狡黠……
  马仁堂又望了望面前的两位小美人,道:“我该到前院见冷云飞了。”
  说完,转身出了寝房,离了后院,径直奔前院而来。
  晓风拂面,带着些许寒意。
  旭日已升,霞光万道。
  正行间,迎面急匆匆奔来马志鹏,抬头见了马仁堂,急道:
  “父亲,冷公子等得不耐烦了,要闯进来呢!”
  马仁堂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向前院走来。
  马志鹏紧随身后,边走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来到前院客厅门外,马仁堂停住脚步,望了客厅一眼,故意咳嗽一声,然后,从从容容迈步走进。
  抬眼一看,软椅上坐着粉麒麟冷云飞,手里拿着古鞘斑斑的长剑。
  身旁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艳装丽女。
  他满脸堆笑道:“哎哟!冷公子,让你久等了!老夫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马志鹏这时也跟进屋,站在一旁满脸紧张兮兮。
  冷云飞稳坐没动,闻言瞥了马仁堂一眼,冷冷一笑,道:
  “你想不到小可还能到贵庄来吧。”
  马仁堂在冷云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诺诺连声道:“想到了,想到了,只因老夫一时色迷心窍,做出不仁不义之事,万分惭愧,万分惭愧!”
  冷云飞冷道:“那么你是承认甜儿在贵府藏身了?”
  马仁堂点头赔笑道:“甜儿确实在本府,还有那个张彩,上几天又回来了。
  “告诉我说楚天风和她在逃往东海途中碰上了公子,楚天风被你杀了,她侥幸逃回,还说伤了你的眼睛。
  “唉,我还一直为你担心。她俩就被我关在后院,正等着你来交给你处置,以便将功恕罪,好在公子手下求生!”
  冷云飞冷道:“那么,请你领小可这就见这两个人!但有一点,你要是敢用暗器机关害我,小可可是翻脸无情!”
  马仁堂站起身,赔笑道:“岂敢,岂敢!公子毕竟是我们马府的恩人,没有公子志鹏也活不到今天,没有公子本府祖传之宝‘八宝鸳鸯瓶’也不会失而复得!”说着,瞥了一眼冷云飞身旁的艳装女子,笑道:“这位姑娘是……”
  冷云飞一指艳装女子,道:“萧姑娘,萧秋寒大侠之女……马老前辈,咱们到后院见人吧。”
  马仁堂笑着和冷云飞启身离座,他让萧婵娟出了门去,然后自己随后迈步出门……
  就在冷云飞迈步出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身后的马仁堂一声怪哼,蓦地双掌推出,两道劲力狂袭向冷云飞……
  冷云飞惊叫一声,倏然转身单掌封出……
  “啵”的一声,冷云飞身形被击得斜飞出丈余,跌倒在庭院里,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吃力地吐出三个字:“黑煞鸟!”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黑煞鸟,这个宇内第一大恶人,竟然是青云府的马仁堂,江湖上一个众人皆知的不会武功的首富财主。
  萧婵娟扑向了倒地昏迷的冷云飞,声泪俱下地在哭唤着冷云飞的名字。
  她以为冷云飞被一掌击毙了。
  她不知道黑煞鸟是谁,是以也不感到恐惧。
  马志鹏也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父亲,道:
  “父亲,你也会武功?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学武?”他也不知道黑煞鸟是谁。
  马仁堂瞥了一眼横卧庭院的冷云飞,冷傲一笑,道:
  “傻小子,我要不会武功这家业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守得住!为富不仁,仁者不富!这小子三番五次上府相逼,也是他的劫数尽了!”
  说完便要走上前去……
  马志鹏急忙拉住马仁堂的胳膊,央求道:“父亲,你不能杀了他,他救过孩儿的命,还为咱们找回一祖传宝瓶,他对咱们有恩啊!”
  马仁堂一挥胳膊,甩开马志鹏,冷声道:
  “不杀他,我的身份就会暴露,咱们今后就再无安宁!甚至家破人亡!”
  说完,又向前去……
  马志鹏急急忙忙又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马仁堂面前,拦住他道:
  “父亲,你不能杀了他,你适才在屋里还说他是咱们的恩人,咱们怎能恩将仇报!父亲,我求求你,放了他吧!他是个好人!父亲……”
  马仁堂冷哼一声,道:“窝囊废!”飞起一脚踢开马志鹏,马志鹏惨叫一声,滚向一旁,大口大口地吐血,又吃力地爬向马仁堂,双手抱住马仁堂一条大腿,嘴里流着血,哀求道:“父亲,我求求你,求求你……”
  声音渐弱,头耷拉下去,不动了。
  马仁堂一惊,蹲下身抱住马志鹏,已然气绝身亡。
  他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受得了他的“窝心脚”!
  见儿子已死,大声喊道:“志鹏!志鹏!”
  马志鹏自然不能回答!
  马仁堂阴冷一笑,道:“死得好!死得好!”
  猛然爆发地挺身而起,吼道:“死得好!”
  又是一阵冷笑,咬牙切齿地道:“冷云飞,我要扒你的皮!”
  凶煞恶神般迈步上前去……
  萧婵娟听见脚步声,抬眼见了,霍然而起,一手挥泪,一手抽剑,愤愤然用剑一指走近的马仁堂,气道:“我要让你还我飞哥哥!”
  说着,手中剑一式“丹凤朝阳”刺向了马仁堂。
  马仁堂见萧婵娟挺剑刺来,发出尖厉刺耳的一声狞笑,闪身避开剑锋,顺手牵羊右手电吐一下抓住萧婵娟执剑右腕。
  正欲揽向怀中,一亲香泽,蓦地身后一缕劲气强袭而至,一骇之下,弃了萧婵娟抽身急掠,避开了劲气的袭击。
  定睛一看,面前多了两个人,都穿着紫衣,气宇轩昂,仪表不凡。
  一位手执一把木剑,旁边的紫衣人手中执一把寒光烁烁的刀,马仁堂认识那刀是“奈何刀”。
  萧婵娟一眼见了这两个紫衣人,哭喊一声道:
  “良哥哥,就是他打倒了飞哥哥,快杀了他给飞哥哥报仇!”
  来者正是“神州一剑”方玉良和“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听得萧婵娟一声哭喊,方玉良身形一掠,欺向了马仁堂。
  冷叱一声,手中木剑急颤,丝丝缕缕的剑气,如网如云,攻向了马仁堂。
  以气驭剑,则剑道上乘攻夫。
  方玉良欺向马仁堂同时,顾英杰到了冷云飞身边,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丸丹药塞到冷云飞嘴里,一点喉结,丹药滚下。
  习武之人身上都带有助气疗伤的丹药,以便伤时自救。
  这一边顾英杰给冷云飞吃药,那一边方玉良已经和马仁堂交上了手。
  方玉良并不知道马仁堂就是黑煞鸟,是以出剑毫不顾忌,一欺身就攻出了十三剑。
  马仁堂也为方玉良剑法所震惊,心中暗忖几年不出道,这江湖新人辈出!
  这小子剑上力道委实不弱,木剑虽不锋利,但剑上劲力都小觑不得,虚空打穴,隔物伤身。
  为探虚实,他只是闪避腾跃,并未还手。
  方玉良以为马仁堂被迫得无有还手之机,越发疾迅地攻击,木剑连挥带扫,又递出了十几剑。
  蓦地马仁堂怪嚎一声,双掌平推而出,两道掌力似狂飙骤起,如巨澜激荡,汹涌着,呼啸着迎着方玉良的剑气卷过来……
  方玉良立时大骇,惊叫一声:“飞天鲲鹏掌”抽身急避开卷到的掌力。
  刚拿桩站稳,马仁堂身形倏然飘起,人似巨鸟,疾射向方玉良头部,双掌凌空袭出,凶猛迅疾,骇人听闻!
  方玉良见势不好,手中剑往头顶一举,一式“童子点蜡”封击飞射而至的马仁堂。
  但听马仁堂惊叫一声,身形空中一翻,飘落一旁。
  方玉良惨哼一声,身形摇了摇,嘴里喷出血来。他以剑拄地,支撑着没有倒下,脸色惨白,一手捂住前胸,运功调息……
  马仁堂前胸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但幸未伤及肌肤,见方玉良强支身形,摇摇欲倒,阴冷一笑,一闪身欺了上去。
  谁知刚到中途,斜侧里一道刀光横截过来,强劲骇人的刀气逼他后退三步。
  他后退三步,执刀人跟近三步,三步内攻上了七刀。
  刀刀寒气逼人,凌厉无朋。
  马仁堂闪身连避,玄之又玄地躲过了七刀。
  心中暗惊此人刀法奇绝,身法不俗,是用刀的行家!
  虽然他连躲七刀,后退数步,但攻上之人并不给他喘息之机。
  他踏中宫紧逼而上,刀光闪动奋力强攻。
  马仁堂心中大怒,沉气发力一声尖啸,双掌迎着面前团团滚动的刀光推出去,又跟上一步!
  狂飙巨澜的掌力袭出,面前的团团滚动的刀光被卷得荡然无存。
  顾英杰惊骇地闪避一旁,满脸惊异,道:“黑煞鸟?”
  马仁堂杀机毕露,冷冷一声道:“认我者死!”
  话落飞身而起,人似巨鸟飞射向顾英杰。
  顾英杰冷哼一声道:“逼我者亡!”
  “奈何刀”寒光大展,飘身而起,空中拦截施出了凌空大回旋刀法。
  电光石火,两个人刀掌相击,过了招。
  马仁堂飘然落下,只觉双臂发麻。
  顾英杰飘然落地,只觉胸前隐隐作痛!
  又是一声怪啸,马仁堂第二次凌空射去,人似巨鸟,掌似狂飙。
  也是一声冷叱,顾英杰第二次横空挥刀拦击,刀似彩虹,人似游龙。
  空中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飘然落地。
  铮然一声,顾英杰手中刀落在地上,身形摇了摇了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血,凄兮兮,触目惊心……
  马仁堂只觉胸前微感不适,推宫过血,调息运功,使气畅力聚。
  随后他又冷冷一笑,看了面前依然拄剑而立的方玉良一眼,冷然道:
  “小子,你师父是谁?”
  方玉良冷道:“战败之徒无颜言师!”
  马仁堂冷道:“败在我黑煞鸟手下你当为荣,死在我手下者才算败!”
  方玉良心中好不懊悔,只因没有问明此魔身份,贸然出手,过于唐突,否则和顾英杰联手也不致被各个击败。
  现在眼见顾英杰和冷云飞身受重伤,自己虽说伤之较轻,也难再战,只有束手待毙!
  马仁堂把目光投向了冷云飞,见萧婵娟半跪在冷云飞身旁,正柔声低唤,似杜鹃泣血,巫峡狷啼,声声凄切,字字幽怨,遂冷冷一笑,迈步走上……
  萧婵娟惊恐地抬起头……
  方玉良冷叱一声,身形一掠欺上前来,截住了马仁堂冷道:
  “黑煞鸟,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马仁堂瞥了一眼面前的方玉良冷然说道:“你若拦我无异送死!”
  方玉良沉声道:“你若伤他俩,便是死我也要拦截!”
  萧婵娟挺身而起,奔到跟前,一把推开方玉良,冲马仁堂说道:
  “老鬼,你杀了我吧!但不要伤我飞哥哥!也不要伤我良哥哥,他们都是好人!”
  方玉良急切切地挺身上前,把萧婵娟挡在身后,焦灼地道:
  “萧姑娘,你快跃墙逃走!我拦住他!”
  萧婵娟急道:“不,我不逃走!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马仁堂见状,阴恻恻一笑,道:“想死容易,我成全你们!”
  方玉良不待他话音落,抢先出剑,当胸袭出一道剑气。
  马仁堂并不避躲,单掌挥出虚空以掌力相接,蓦地掌力和剑气相击,双方浑身俱是一震!兀自不动,暗中较上了内功!
  方玉良的额头滚下了汗珠,他咬紧牙关,把左手搭在了右手上,双手推剑前送……
  马仁堂被逼得退后一步,又怪哼一声,向前跟上一步……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内功相较,生死在于一瞬之间。
  一声惨哼,方玉良身形斜飘而出,站立不住,栽倒地上,立时昏厥了过去。
  马仁堂面前只站着萧婵娟,只见她怒目而视,并不畏惧,大声说道:
  “你快一掌打死我吧!他们都倒了,我也不想站着!”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微弱的一声呼唤:“婵娟……”
  萧婵娟蓦然回首,双眼一亮见冷云飞已经醒转,在吃力地支掌着坐起来,急忙转身奔到跟前,握住冷云飞的手蹲下身,柔声泣道:“飞哥哥,良哥哥他俩都……”
  冷云飞游目瞥见横卧地上的方玉良和顾英杰,心下一凛,对面前凶神恶煞的马仁堂冷道:“黑煞鸟,你好残忍!”
  马仁堂冷冷一笑,一步步逼近道:“看在这丫头疼你爱你的情分上我可以不让她死!留着她做我的床头人,加上甜儿和张彩一床就有三个美妞儿了!”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你这个魔鬼,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是黑煞鸟,曾经在花园里你援手救古寒良他们时我就应该想到!”说着,又一捂前胸,蹙了蹙眉。
  马仁堂一阵狞笑,道:“可是你到底没有想到!你也是死催命的,三番五次上府相逼!我也是忍无可忍!
  “只因你小子心还不坏,我没有早动手杀你,哼,今天你却死定了!只因你认出我就是黑煞鸟!”
  萧婵娟霍地站起,对马仁堂气恨恨道:“老鬼,你杀了我吧!我不忍心看飞哥哥先死,让我阴间等他,别让他等我!你动手呀!老鬼!……”
  说着骂着,晶莹的泪水流在脸上。
  马仁堂邪恶一笑,道:“只是我杀了你怪可惜的!”
  萧婵娟闻言一弯腰捡起自己落地的佩剑,对冷云飞凄然地道:
  “飞哥哥,我就是死也不能遭这老鬼强暴!飞哥哥,我去了!”
  说完,横剑便要自刎……
  冷云飞猛地喊了一声:“婵娟!”
  萧婵娟浑身一震,手中剑垂下,脱手坠地哭喊一声:
  “飞哥哥!”一头扑进冷云飞怀里,抱头失声哭泣……
  眼看自己爱着的姑娘被人欺凌而无力保护,冷云飞心如刀剜。
  他轻抚着萧婵娟的秀发,动情地道:
  “婵娟,别哭、别哭,咱们应该高兴,到阴间便可以看见萧大侠了!”
  天知道有没有阴间!
  天知道人死后是怎么回事!
  冷云飞觉得这样说才能令萧婵娟慰藉。
  萧婵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冷云飞,双眼中充满了憧憬,道:
  “我们还可以到阴间结婚,你还可以到我爹跟前叫他一声父亲……”
  冷云飞的眼睛湿润了,用力地点点头,道:“对,还可以叫他一声父亲……”
  两个有情人生离死别,细语喃喃,马仁堂早已不耐,冷道:
  “你们还有完没完!这丫头既然不愿作我的床头人,我就成全你们!你们谁先死?”
  冷云飞和萧婵娟并不理睬马仁堂,兀自在对视,在相偎而坐……
  马仁堂举起了手掌……
  院墙上响起了一声冷笑……
  手掌停在空中。
  冷笑的人飘落身畔。
  马仁堂放下单掌,转首一看身旁飘落而至的人,登时双睛一亮:
  好一个雪衣娇娃!
  冷云飞和萧婵娟也看见了飘落跟前的雪衣女子。
  两个人互视一眼。
  他们认出来人赫然是萍踪圣女。
  萍踪圣女瞥了冷云飞和萧婵娟一眼,对马仁堂道:“老前辈,商量点事行不?”
  冷云飞一怔,萍踪圣女从未用这种声调与人说过话,莫非她也惧怕黑煞鸟,要求他放了自己和萧婵娟。
  马仁堂一愣,脱口冷道:“你想求我放了他俩?”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我若想救他俩还会求你,杀了你他俩自然就死不了啦!”
  冷云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自己和婵娟今天是凶多吉少……
  马仁堂也有些不解了,冷道:“丫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萍踪圣女道:“想请老前辈把他俩交给我来杀!为了杀他俩,我苦苦寻找了四五天了。要是不亲手杀了他们,怪冤枉这两条腿!”
  说得轻描淡写,从从容容,似乎是在说两只小鸡。
  马仁堂一听狂笑几声,道:“丫头,你是说我黑煞鸟杀人太多,死了要下地狱,来帮助我杀几个,是不是?”
  萍踪圣女道:“不是,只因这冷云飞是我的未婚夫,我再没本事也用不着别人杀呀!”
  马仁堂一怔,脱口道:“丫头,你是不是在戏弄老夫!”
  萍踪圣女冷道:“不信你可以问他!”
  说着瞥了冷云飞一眼,冷道:
  “你告诉这位黑煞鸟!让这天下第一大恶人高兴高兴。”
  马仁堂截声道:“丫头,你们是什么关系关老夫甚事!别啰嗦了!你要杀他们就快动手,不杀,闪一边去,我杀!”
  萍踪圣女道:“我还得和他说几句话呢!你且等一等,如何?”
  马仁堂冷道:“对要死的人说什么话!”
  萍踪圣女冷道:“我愿意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不听你可以走远点!”
  马仁堂冷哼道:“丫头,你是什么来路?难道黑煞鸟这名头震不住你么!来这和我装什么横!你能不能把面纱扯下让我看看容貌?”
  萍踪圣女冷道:“黑煞鸟这名头吓唬别人或许还管用!但在我眼里与江湖混混无异!唯一不同的就是坏事干尽,恶贯满盈!”
  马仁堂眼中涌起杀机,阴阴一笑,道:“你说得对,我黑煞鸟坏事干尽,看见没有,那地上躺着的就是我唯一的儿子马志鹏,他是我一脚踢死的!
  “一个能够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哼,丫头,你这面纱太诱人了,我一定要扯下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萍踪圣女冷道:“你找死!”
  话出口,手中玉萧电吐,疾点向马仁堂胸前“章门”穴,同时,身形一掠,欺上前来。
  马仁堂冷冷一声,挥掌外封……
  两个人交上了手……
  冷云飞心中略略心宁,但并不宽慰,因为此二人交手厮搏,不论谁胜谁负,自己和婵娟都很难逃此劫运!
  想趁机逃走,又因身上受伤,逃遁不了!
  马仁堂和萍踪圣女一交手,心下暗自称奇这女子年纪不大,武功修为却很深。
  身形飘飞似彩凤盘旋空中,手中云箫认穴奇准,劲力骇人……相形之下,马仁堂要大为逊色!
  强中自有强中手。
  马仁堂今日是遇上了克星,而萍踪圣女也算遇上了劲敌!
  一招泛泛相斗之后,马仁堂施出了绝技“飞天鲲鹏掌”。
  身形飘起,人似巨鸟,射向萍踪圣女……
  萍踪圣女清吟一声,如彩凤凌空,身形也飘在空中,人箫合一,迎击而出。
  彩凤和巨鸟,在空中似比翼而过。
  两个人对了一招!各自飘然落下。
  马仁堂觉得自己功力不支,只因已酣斗过冷云飞和方玉良、顾英杰,真元巨耗。
  加之他本来功力稍逊萍踪圣女。
  空中过了这一招,便感胸前气血浮动,真元之气很难提聚胸前!
  萍踪圣女却似乎安然无恙,又是一声清吟,凌空飘起,迅然射击而至,玉箫破风劲啸,骇人听闻!
  马仁堂怪哼一声,第二次飘起身形,迎击而上……二个人电光石火之间又在空中拼了一招。
  一声惊叫,马仁堂从空中翻落下来,身形一摇,勉强拿桩站稳。
  刚刚站稳,萍踪圣女在空中一掠身,电射而回,玉箫雷奔电闪,疾出三招,分袭向马仁堂“膺窗”、“幽门”、“巨阙”三大要穴。
  马仁堂惊恐地狂喊一声:“飞虹夺命三箫!”疾身暴退,意欲闪避,可是哪里还避得开!一声惨叫被萍踪圣女三箫点中,立时瘫倒在地!
  萍踪圣女飘落地,收功纳气,云收雾敛朝倒在地上的马仁堂冷冷说道:
  “你竟然认识这一箫三击!”
  马仁堂已经奄奄一息,闻言吃力地道:“你……你是雪山神尼的徒弟?”
  萍踪圣女冷冷地道:“你是第一个点破我师父的人!”
  马仁堂闻言顿时眼中闪迸出异光,急道:“你……你是我女儿!”
  萍踪圣女闻言一怔,冷道:“黑煞鸟,你疯了?”
  马仁堂道:“不,我不是黑煞鸟,我也不叫马仁堂,我真名叫左龙堂!”
  冷云飞一旁听了心中一颤:左龙堂?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蓦地记起来是江南天台山……
  马仁堂这时接着说:“我原籍在江南天台山……师父是唤雨禅师。”
  萍踪圣女冷道:“我不听你的师承,但要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女儿!我师父告诉我,我父母已故,我是孤儿!是她捡上山的!”
  马仁堂吃力地道:“你不是你师父捡上山的,是她去游天下路过天台山你母亲送给她的!”
  萍踪圣女微微一怔,急道:“我母亲?她是谁?”
  马仁堂道:“你母亲叫西门玉雪,曾是呼风道长的徒弟。”
  萍踪圣女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马仁堂调息片刻,道:“江南天台山有东西二峰,东台峰上有一道观名为八仙观,观中有一道长是呼风道长,收有三徒:萧冰寒、西门玉雪、寒玉。
  “西台峰有一寺院名为云空寺,寺中主事方丈是唤雨禅师,收有一徒:左龙堂,也就是我!
  那一年呼风道长和唤雨禅师都去了崂山。
  “我在西台峰日夜练功。有一天突然东台峰上的西门玉雪来找我,要和我结为夫妻。
  “我曾经耳闻她和师兄萧冰寒相恋,便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东台峰,她告诉我,萧冰寒已经移情别恋他们的师妹寒玉。
  “于是我和西门玉雪结了婚,可是婚后我发现她依然在心中深爱着萧冰寒,梦里经常喊萧冰寒的名字,我无法忍受,打骂她几次。
  “后来才知道,萧冰寒根本不爱那个寒玉,也一直苦恋着西门玉雪。
  “我知道后更加难以忍受,便离山出走些天。
  “想冷落一下她,借以报复。可是等我回来时,竟发现她怀的孩子已经生了。
  “我追问孩子的下落,她说临下生就死了。可是丫环偷偷地告诉我,孩子送给了一个尼姑,刚刚满百天。
  “我怒不可遏,追问她那个尼姑是谁,她见瞒不过,便告诉我,尼姑名叫雪山神尼!并对我说,她并不爱我!不能有我的孩子!
  “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并上雪山找到了神尼,朝她要孩子。
  “神尼告诉我,我的孩子是个女儿,她已收为徒弟!遵照孩子母亲的意愿,不告诉孩子的身世!
  “拒不把孩子给我,我们动手厮杀!雪山神尼用这一招‘飞虹夺命三箫’战败了我!并告诉我从此死了要女儿这条心吧!
  “从此我开始恨人间所有的男人和女人!我开始无恶不作,宣泄心中的仇恨!
  “我没有回天台山,我要让西门玉雪守空房,而我却在青云府娶妻生子,还有侍妾美女相伴!哼哼!
  “总算混出点名气。因我拜西域鬼谷龙三先生为师习得‘鲲鹏功’,擅施‘飞天鲲鹏掌’江湖中人送我一个绰号‘黑煞鸟’!”
  马仁堂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你就是我和西门玉雪的所生的女儿!我……总算在临死看见你了,苍天不负我左龙堂!”
  声音渐弱,最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萍踪圣女木然地站在那里……
  冷云飞发出一声浩叹,想起曾经跟随杜锐去天台山的情景,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的西门玉雪的音容笑貌!
  她居然是萍踪圣女的生身之母……
  萍踪圣女依然木然而立:
  她竟亲手杀害了自己亲生父亲!
  其心情之悲痛,不言而喻。
  萧婵娟睁着一双美目注视着萍踪圣女,目光一片茫然……
  许久,萍踪圣女缓缓转首,对冷云飞道:
  “我让你去找我,你为什么不去?你眼睛不是好了么?”
  冷云飞心中一寒,必须小心答复,否则,萍踪圣女就会迁怒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遂沉声正色道:“本来想去寻找你,不料途中遇上那个假李逍遥,便与方玉良兄和顾英杰兄合力追杀了她,方查明是九美假扮!
  “她承认要借你的手害我,萧大侠也是她所害!本想带她的人头找你解释又遇上害我眼睛的‘粉蝎子’跑到这里,尾随追来,以至被马仁堂,也就是黑煞鸟战败……”
  萍踪圣女冷道:“九美都杀完了么?”
  冷云飞朗声道:“还剩两个……指日可待。”
  萍踪圣女轻轻一叹,道:“冷云飞,你别那么紧张兮兮,我虽然误伤了自己的父亲,但也不会迁怒你们!况且,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待我回山问明师父!
  “现在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想不想与我结婚?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撒谎没你的好处!”
  冷云飞思忖片刻,眼前电闪过欧阳小静那幽怨的明眸和弱不禁风的体态,遂朗声道:
  “我是爱你的……但不想让你做妻子。只因你武功比我高……这样你必处处凌驾于我之上。
  “我愿意让不如我的女子做妻子,我在保护她时,感到一种作男人的满足,一种做丈夫的自豪,而不是在别人盛气凌人的咄咄相逼下忍气吞声。我……”
  萍踪圣女冷冷地打断冷云飞道:“你所以不想让我做妻子,就是因为我武功比你高,你不想听到别人说丈夫不如妻子,是不是?”
  冷云飞嗫嚅道:“就算是吧!”
  萍踪圣女冷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没有我的保护,你死过多少回了!好吧!你既然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再也不会救你了!
  “我现在就回雪山‘冰晶宫’,问明我的身世!然后我还会下雪山找你,到那时我就会履行自己的誓言:我指定谁作自己的丈夫,谁若不同意我就杀了他!”
  冷云飞心下一寒,没有作声……
  萍踪圣女望了一眼马仁堂的尸体,略略迟疑了一下,猛然飞身跃起,跃上院墙,飘然离去…
  冷云飞见萍踪圣女离去,便长舒了一口气,吃力地起身,奔到方玉良和顾英杰两个跟前试试鼻息,俱一息尚存,心中略安,从怀中掏出灵丹妙药,分别给二人吃下……
  这时,整个青云府已经炸了营!
  有人发现了马仁堂父子俱都毙命了!
  哭喊声响成一团。
  “马家三秀”中的马灵玉和马灵春认识冷云飞,查问兄长及老父死的经过。
  冷云飞据实相告。
  二女咬牙切齿,迁怒甜儿和“粉蝎子’害了马家。
  冷云飞查询甜儿和“粉蝎子’藏身之地,二女将冷云飞和萧婵娟领到后院,四处查询,踪影不见。
  二女忽有所思,告诉冷云飞:“粉蝎子”乃是其父派人从百毒窟请来的,意欲以毒对付冷云飞。
  她和甜儿能不能见势不好逃往百毒窟以图栖身?
  冷云飞心中记下,辞别了二女。又回到前院,见方玉良和顾英杰已苏醒过来。
  便喜道:“咱们三人都受了内伤,好在还能醒过来!”
  方玉良微喟道:“冷公子,可诛了那甜儿?我们在墓地时听说你俩要来这里追杀那个甜儿,便想先来一步代劳,不意途中遇上点麻烦,却晚到了!”
  顾英杰道:“是谁杀了马仁堂?不然咱们凶多吉少!”
  冷云飞叹息道:“萍踪圣女。听马仁堂说萍踪圣女是他女儿……”
  转对萧婵娟道:“婵娟,我有一件事求你,你不能答应我呢?”
  萧婵娟一怔,脱口道:“什么事呀?”
  冷云飞道:“我想让你和方兄先找个隐秘之处歇息养伤,你可以照顾他。我和顾兄伤势较轻,两天后就可以骑马,然后我俩去阴山百毒窟追杀‘粉蝎子’和甜儿。
  “据马家二秀说,‘粉蝎子’是百毒窟的,她和甜儿一定逃回百毒窟了!等我俩杀了甜儿,再来找你们。好吗?”
  萧婵娟垂下头去,幽叹一声,道:
  “飞哥哥,你……俩可真的回来找我们。我等着……”
  冷云飞心中一宽,笑道:“婵娟,你放心吧……”
  腊月天,朔风凛冽。
  冷云飞和顾英杰伤好之后驰马奔阴山百毒窟而来,意欲追杀逃往百毒窟的甜儿和“粉蝎子’。
  两人冒刺骨严寒,纵马疾驰,餐风露宿,经历艰难。
  非止一日,这一天两个人来到了阴山。
  在一个老猎人的指点下,很容易地找到了百毒窟。
  百毒窟,并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么神秘。
  从外面看,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山洞,山洞旁边有一棵巨树,枯干秃枝伸向天空,似一个风霜老人在嗟叹世事的沧桑。
  巨树一立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三个大字,百毒窟。
  冷云飞和顾英杰在百毒窟前下了马,将马在一旁的树上拴了。
  二人互视一眼,似都在说:这是真的百毒窟么?
  冷云飞投目百毒窟,蹙一蹙眉道:“我们不能贸然闯入,万一窟内有毒气,咱们就惨了。”
  顾英杰道:“可是不闯进去,也总该把他们叫出来。否则,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
  冷云飞眉头一皱,有了主意,笑道:“我们可以往里扔石头,不愁他们不出来。只要是看见百毒窟的人就好说了。”
  顾英杰闻言,连声称妙,遂在四处捡了两块拳头般大的石头,走到山洞口,用力掷进去。石头掷出,洞内回音不绝。
  少顷,洞内传出一冷哼,怒喝道:“何人来此骚扰!不想活了么!”
  声音中气流沛、震人耳膜。
  话音一落,山洞中昂然走出一个黑袍皓首老者。
  双眉精光暴射,颏下银髯飘洒,腰系丝绦,一旁挂一个小葫芦。
  那人走出洞来,眼含愤怒,面罩寒霜。
  一见从洞内走出的黑袍老者,冷云飞和顾英杰当下都心头一颤。
  冷云飞对黑袍老者一拱手,扬声道:
  “我们失敬,叨扰前辈了。敢问此地可就是名贯武林的阴山百毒窟么?”
  黑袍老者阴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没长眼睛么?石板上分明写着!”
  冷云飞展颜一笑,道:“只因我们觉得这里与我们想象的有别,是以不敢确信!想不到江湖人闻人畏的百毒窟这般冷清!”
  黑袍老者冷道:“那是你们的事。老者可以明告,此处只有老夫与一个徒儿栖身,其他门徒散见江湖各处,没事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你们如果不是找老夫有事,就快点离开!”
  冷云飞急忙道:“请教尊驾名号?”
  黑袍老者傲然道:“霸九洋!江湖用毒者皆称吾为‘毒父’,不用毒者俱称吾为‘毒魔’。”
  冷云飞接声道:“与尊驾守洞徒弟可是‘粉蝎子’张彩么?”
  闻言,老毒魔霸九洋一怔,冷冷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小徒数日前已去青云府,至今未归。”
  冷云飞和顾英杰对视一眼,知道老毒魔不想把“粉蝎子”和甜儿交出来。
  冷云飞沉声道:“令高足是去了青云府,但我们知道她业已回来,是以尾随至此!请尊驾将她及同来的女子交出,我们有些过节,要作一了断!”
  霸九洋冷哼一声,道:“老夫已然告诉你们小徒去而未归,若尔等执意要我交出人来,分明是难为老夫!
  “姑念尔等还年轻,恕其骚扰之罪,快些离去,否则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顾英杰冷道:“你怂恿令徒入江湖胡作非为,现今还庇护有加!哼,你认为我们还惧你不成!今天不交出孽徒,我们就让这百毒窟在江湖除名!”
  闻言,霸九洋扬声一阵狂笑,道:“好两个狂妄的娃娃!老夫念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不容易,是以想发点慈悲,让你们活着离去!
  “哼!看来你们确是死催的!也没打听一下,大凡到百毒窟来的人谁活着离去过?”
  冷云飞冷笑道:“我们怕死也就不会来了。你到底交不交出‘粉蝎子’和那个同来女子?”
  霸九洋傲然一笑,道:“不交。百毒窟是我的百毒窟,到这里来你们找的应该是我!要见我徒需先通过我这一关!”
  说着,向前几步,离开洞口。双方相距不足八尺,已到出掌相袭的杀伤范围。
  冷云飞和顾英杰交换了一下眼色,微微一点头,各自亮出了兵刃。
  异光剑和奈何刀,在冬日下熠熠闪光,四周立时寒气森森,浓浓的杀机从这两件神兵宝器上透出!
  老毒魔霸九洋看见两人手中兵刃,神色一凛,知道来者不善!
  他冷哼一声道:“本来老夫想发慈悲饶了二位,现在看善事做不成了!”
  话出口,身形前欺,右掌一亮,向右首的冷云飞虚空推出一掌,立时毒雾漫漫,劲力缕缕袭向冷云飞,果然大家风度,出手不凡。
  冷云飞沉声一喝:“来得好!”挥剑颤出天罡劲气封迎而出。
  掌力和剑力相击,一声闷响,冷云飞立时后退三步!
  他心头暗凛:此老内功果然了得!
  冷云飞被一掌震退,顾英杰已经掠身攻上。奈何刀快逾电光石火,攻出了四刀。
  霸九洋气定神闲,连闪疾躲,避开四刀,顺手反击了一掌。
  一掌之击,使顾英杰惊退三步。
  冷云飞心中恼怨,喊了声:“杀!”又挥剑亮掌,掠身疾攻而上。
  与此同时,顾英杰舞刀欺进。
  两人杀机毕现,欲联手置老毒魔于死地。
  老毒魔毕竟是江湖成名人物,身列天下五大高手之内。
  五大高手也就是冷云飞下山时其师顶峰上人告诉他要提防的五个人:
  萍踪圣女、魔掌巨人、黑煞鸟、霸九洋与轩辕天龙。
  这五大高手中老毒魔霸九洋名列第四,自然小觑不得。其魔功秘技“毒煞掌”,掌气即毒气,袭中对方,纵然不致命,也会毒发而死。
  霸气之处也正在于此,许多功力强于他的人也不敢与之对掌!
  恐其掌毒透入,九死一生!
  此刻,老毒魔见冷云飞和顾英杰又联手入上,剑气横空,刀光如虹,心中大怒。
  他挥动一双肉掌,连声怒叱,接招破式,与二人酣战一处……
  这一番厮杀确是激烈,亦很凶险。
  冷云飞和顾英杰本是名师高徒,早身列武林顶尖好手之内,加之手中执有神兵宝器,如虎添翼。
  一交手,两个人便处上风,但顾忌到老毒魔的“毒煞掌”有时不敢硬拼,是以给老毒魔造成一些反后之机。
  转眼间,双方相搏狠斗了二十多招,仍胜负难料……
  蓦地,正在搏斗中的老毒魔身上冒起一股黑烟!
  冷云飞和顾英杰情知不妙,惊叫一声,疾抽身外掠,意欲逃避那飘散的黑烟。
  冷云飞因为“粉蝎子’相袭的前车之鉴,是以反应迅速,掠身掠出。
  顾英杰反应稍慢,外掠也稍慢,被老毒魔一个跟步推掌击中肩头,身开一番,险些跌倒。
  他避到一旁,只觉肩头一阵奇痒,知道老毒魔“毒煞掌气”透入体内,不由心头一凛,急忙运功迫毒……
  老毒魔并不罢手,把手中的葫芦盖封好,又掠身攻向了冷云飞。
  原来适才那股“毒烟”是他从左边挂着的小葫芦里放出的。
  他封好葫芦盖“毒烟”顿失,早冒的“毒烟”随风飘散……
  冷云飞,见顾英杰被老毒魔一掌打中,心一横,舞剑直进,迎着老毒魔抢攻上来。
  两个人都往前冲,距离渐近。
  老毒魔见冷云飞意欲拼命,便闪身往旁一躲,避开冷云飞的剑锋……
  冷云飞挺剑直进,早拿定主意,对方掌折中自己,异光剑会刺入对方前胸,果是拼命招式。
  谁知,老毒魔不与他拼命,闪身而避。
  他收势不过,异光剑擦着老毒魔左肋刺过,再想抽剑变势已经迟了,顿觉后心有劲风骤至,急忙施展“霸王旋”左掌迎出……
  “啵”的一声,“天罡掌”和“毒煞掌”相击一起,两个人浑身都是一震,顿然不动,两掌相接较上了内功……
  这下冷云飞可就惨了:收掌不回,而老毒魔的掌毒源源不断地透入冷云飞体内……
  一旁顾英杰看得明白,惊叫一声,忘了肩头中掌,一舞奈何刀凌空而起,飞射向老毒魔,意欲解救冷云飞……
  老毒魔右掌与冷云飞相接,见顾英杰又舞刀射至,一咬牙,冷哼一声,左掌虚空推出,一股强劲掌力截击顾英杰……
  顾英杰空中一翻,跌落一旁,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手拄单刀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冷云飞危在旦夕,脸色开始惨白……
  老毒魔洋洋得意……
  顾英杰一咬牙,手中提刀向老毒魔走去,看样子要同归于尽……渐近,怒吼一声,擎刀攻上去……
  老毒魔骇然,猛地向顾英杰推出一掌。
  顾英杰不躲不避,挺身直进,奈何刀斩下,一派血光迸现……
  老毒魔的“毒煞掌”击中顾英杰……
  顾英杰的奈何刀斩落了老毒魔的左臂……
  冷云飞倒了下去。顾英杰倒了下去。
  老毒魔舞动着一只右臂发出震天狂笑……
  一条人影飘然而至,一缕剑气袭向了老毒魔。
  老毒魔疾挥掌迎出。
  人影飘落,身形剧烈一摇,吐出一口鲜血……
  老毒魔身形摇了摇,强自拿桩站稳。
  后来的人影一声清啸,人剑合一,凌空射向了老毒魔……
  老毒魔怪哼一声,推掌外封。
  人影空中一个云里翻,跌落一旁。
  老毒魔惨叫一声,瘫坐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木剑……
  冷云飞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一旁后来的人影,惊喜道:
  “方兄,快去朝他要解药……我和顾兄中了他的毒煞掌气……
  后来的人影赫然是方玉良。闻言,凄然一笑,道:
  “我也被他的‘毒煞掌’击中了……”
  说着,步履踉跄地走到老毒魔身旁,望了一眼瘫坐在地,奄奄一息的老毒魔道:
  “你要交出解药,我可以救你不死。”
  老毒魔眼中掠过一丝异光,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小葫芦,浑身一震,呻吟一声,仰面倒了下去……一代老毒魔,驾鹤西归,一命呜乎!
  方玉良缓缓地蹲下身去,解下老毒魔腰上的小葫芦,启开葫芦盖,倒出里面的红色丹药,自己先吃了一粒,然后艰难地走到冷云飞身旁,把一粒丹药塞进冷云飞嘴里,一转身想再把丹药送给不远处的顾英杰,蓦地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他吃力地拿着葫芦向顾英杰爬去……
  顾英杰身上受的毒气最重,已是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方玉良艰难爬来,只是不能动一动。
  方玉良终于爬到顾英杰身旁,倒出两粒丹药一齐塞进顾英杰嘴里,顾英杰用力咽下……
  方玉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虚脱一般闭上眼睛……
  一时百毒窟前静寂下来。
  拴在不远树上的马匹,不安地咴咴着,不时以蹄创地……
  三个人静静地躺着,心里都十分清楚:
  他们等待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复活。
  这要看老毒魔让他们吃的是不是真的解药……
  夕阳沉落,暮色降临。
  在三个人的心头又罩上一怪恐怖:
  如果天黑,有野兽至,他们纵然不被毒死,也难存其身……
  星河隐隐,夜风低啸。
  三个人终于脱险了。
  解药和他们自身的功力挽救了他们性命,把三个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冷云飞第一个坐起来,运功调息片刻,缓缓起身,走到方玉良和顾英杰身旁,蹲下身,见二人气色渐好,都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夜空出神,遂凄苦一笑,道:
  “老毒魔竟真的让我们吃了解药!”
  方玉良和顾英杰也慢慢坐起,望了一眼横尸不远处的老毒魔,叹道:
  “他也不想死,还以为献出解药咱们能救他……
  顾英杰叹道:“方兄,你若不及时赶来,我们可就再醒不过来了!”
  方玉良笑道:“该着你们命大!”
  冷云飞笑道:“你不是在和萧姑娘一起养伤么?怎么这么快急着赶了来?”
  方玉良微喟道:“我的伤刚好些,萧姑娘便等得不耐,说是有事回四海庄,借口走了。我知道她一定是到阴山来找你们,便独自赶来了。你们没看见萧姑娘么?”
  冷云飞心头一凛,脱口道:“我们不曾看见,她……也许真的回四海庄了,或者是迷了路……”
  方玉良顾英杰站起身。方玉良道:“她决不会回四海庄,迷路的可能性大!”
  冷云飞也长身而起,望了一眼山洞口,道:“我们先进洞杀了那‘粉蝎子’和甜儿,然后再去找萧姑娘,二位仁兄以为如何?”
  方玉良和顾英杰点头应允,三个人各自拿了兵刃,径直走到山洞口。
  冷云飞转首对方玉良道:“你在洞口警戒,别让人断了我们的退路。我人顾兄进洞去!”
  方玉良颔首,道:“千万小心!”
  冷云飞和顾英杰应了一声,奔进山洞。
  方玉良见二人进了山洞,警目四顾,留意提防。
  有顷,洞中脚步声响起,走出来冷云飞和顾英杰,两人满脸沮丧,紧蹙双眉。
  方玉良一怔,脱口道:“人呢?可杀了?”
  冷云飞摇首道:“洞里并无一人。也许老毒魔所言是实,那‘粉蝎子’真的不曾回来!”
  他顿了顿,思忖道:“也许‘粉蝎子’和甜儿在青云府根本没走,要么就要在逃来阴山的路上发现了我们……”
  顾英杰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冷云飞朗声道:“上马,回青云府!”
  青云府一片凄凉。
  马仁堂和马志鹏父子尸首早已厚葬掩埋,入土为安了。
  府中少了两位主事定舵的人,大厦将倾,群龙无首。
  马老夫人和葛梅花素有芥蒂,彼此心照不宣。
  好歹过了七八天,给死者烧完周期。
  这一天清早,马老夫人便和儿媳江佩媛坐在庭院门前,让管家喊来了府中所有人等。女佣丫环,长工伙计站了半庭院。
  唯独没有来的就是葛梅花和两个女儿马灵玉、马灵春。
  马老夫人见下人们均已到齐,便微叹一声,凄然道:“大伙都来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老爷和公子不幸亡故了,府中没了主人,难以维持下去。
  “你们从今天起都离府而去吧。有家的回家,有友的投友。过会儿让管家开库,库内金银财宝你们随便拿去吧!总比日后让歹人抢了去好!”
  说完,转首对儿媳江佩媛道:“佩媛,你还有没有话要和大家伙儿说?”
  江佩媛哭得双眼红肿,大失昔日神采,且有孕在身,越发楚楚可怜,闻言低头拭泪,凄楚道:“没有……”
  庭院内鸦雀无声,人们都心情沉重,偌大个家业,赫赫门庭,就将毁于一旦。
  冷酷的现实,震慑了每一个人。他们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马老夫人长叹一声,挥了挥手,道:“管家,开库放银!让大家伙散去吧!”
  人群一阵骚乱,然后,一窝蜂般随管家涌向库房……
  树倒猴狲散。青云府空荡荡,人财俱空。
  傍晚,一辆马车停在庭院里,从上房里走出来锦衣华服的马老夫人和江佩媛,两个人相搀相扶,走到马车前,正欲上车,旁边有人冷哼一声道:
  “你们原来都打算好了退路,难怪把家财都分给了下人!”
  话音未落,厢房中走出来马仁堂的侍妾葛梅花和两个女儿马灵春,马灵玉。
  三人面带怒容,大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马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走到近前的三个人,道:
  “不把家财分了,还等着歹人上门连我们的命一块儿夺去?这年头匪盗四起,这偌大家业你们能守得住,还是我们能守得住?”
  葛梅花冷冷一笑,道:“可你们这样做,也该事先跟我们娘们商量商量啊!家财都分光了,你们有了退路,想让我们娘们儿喝西北风啊!”
  马老夫人冷道:“葛梅花,我是妻,你是妾!老爷和公子没了,一切就是我说了算!和你有什么商量的!
  “再说,下人们分的家财不过才三分之二,剩下的家财和这庄院不都归你们了?我和佩媛只是不愿被人杀了,才及早逃命!她腹中带有我们马家的骨血!”
  葛梅花冷道:“你们要到哪里去呀?该不会是没去处吧!”
  江佩媛凄然道:“还能到哪里去?我只有回娘家……婆母这一大把年纪,我也有责任照顾好老人家!”
  葛梅花未等开口,旁边马灵玉冷笑道:
  “江佩媛,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还不知道?”
  葛梅花附声道:“说得是!你们可以去江家堡,但必须把一样东西留下!”
  马老夫人一怔,脱口冷道:“什么该带,什么该留,我们自然知道。还用你瞎操心!”
  葛梅花冷道:“别打马虎眼!你们要走得把那‘八宝鸳鸯瓶’留下!不然,就别想走出青云府半步!老不死的,要不是你的那个死丫环甜儿,青云府能落到这种地步么!”
  马老夫人勃然怒道:“贱人,你敢张嘴骂我!还真没了礼法了!”
  说着,劈面一巴掌打在葛梅花白胖脸上,立时胖脸红起来。
  马老夫人没想到葛氏会骂自己,葛氏也更没想到马老夫人会打自己。
  脸上挨了打,立时大怒,一脚踢向马老夫人,马老夫人没注意,被踢个趔趄,险些跌倒,气得她浑身直哆嗦,连声喊道:“反了!反了!”
  马灵玉、马灵春这时也满面愠怒。
  马灵春冷冷地对马老夫人道:
  “你到底交不交出宝瓶!不交,今天我们就让你活不成!”
  马老夫人怒道:“你们两个小蹄子敢!”
  葛梅花双手叉腰,厉声道:“你看我们敢不敢!灵玉灵春,上车抢!”
  马灵玉马灵春闻言,奔向马车。
  马老夫人见了疯了一般扑上去,拉住二女,嘶声喊道:
  “小蹄子!我这老命和你们拼了!”
  说着,一头撞向二女!
  二女闪身避开。
  马灵玉顺势一推,马老夫人一个前失趴在地上,立时放声哭嚎:
  “老天爷!你睁眼看看这世道!还有什么礼法呀!”
  边嚎,边以手捶地,甚是凄切怜人。
  江佩媛急忙扑到马老夫人身边,以手相搀,流泪道:
  “妈,你别难过……妈……妈……”
  马老夫人扑到江佩媛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单嫁了我们马家呀!老头子,你到底作了什么孽呀!报应啊!报应!”
  婆媳俩抱头痛哭。
  此情此景,触目惊心。
  在马老夫人和江佩媛的哭声中,马灵玉和马灵春从马车内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喜滋滋地交给葛梅花。
  马灵玉笑道:“妈,找到了!”
  葛梅花手捧白玉盒,喜形于色,瞥了一旁相拥而泣的婆媳俩,阴阴一笑,道:
  “你们还不给我滚!哼!再想迈进青云府一步!熬瞎你们的好眼睛!”
  马老夫人回首见了,怒嚎一声:“贱人,还我宝瓶,那是祖宗留下的传世之宝!”说着,疯了一般扑上,劈手便抢。
  旁边马灵玉和马灵春迎上,截住马老夫人,用力一推,马老夫人跌出挺远,坐在地上,又哭着爬起,一边喊着:“我和你们拼了!”一边再次扑上欲夺……
  马灵玉柳眉倒竖,娇哼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马老夫人。
  马老夫人惨叫一声,被踢得一溜滚,跌出挺远,一张嘴吐出血来……
  马灵玉正想跟步上前,再补一脚,蓦地,面前人影一闪,一道剑光闪过,再看马灵玉惨叫一声,娇躯栽倒……
  葛梅花和马灵春见状失色。定睛一看剑刺马灵玉的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正是她们的冤家对头甜儿!
  她们想不到甜儿会武,更想不到她还会使剑杀人!
  甜儿美目含威,执剑一步步逼向葛梅花和马灵春,冷道:
  “是不是你们告诉了冷云飞,说我们要去百毒窟!说!”
  马灵春娇躯微颤道:“不……我们只是告诉他们,张姑娘是百毒窟的!你们……没有去百毒窟么?”
  甜儿身边的“粉蝎子”张彩,冷冷一笑,道:
  “我们去了,可是半路看见那个冷云飞还有一个人跃马向阴山的方向赶,就知道他们查出我们行踪!
  “若再回百毒窟只有送死,不得不返了!哼!原来出卖我们的竟是你们!该杀!”
  甜儿接口阴阴一笑,道:“你们娘们儿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要害我之心也非一日,早就给那个冷云飞通风报信要杀我!今天看到底谁杀得了谁!”
  说着,手中剑一挺,刺进了马灵春的酥胸。
  剑一抽,娇躯血溅,栽倒在地,又一个美貌少女芳魂飘散……
  葛梅花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在甜儿面前,手捧白玉盒,往头顶一送,哀声道:“甜儿姑娘,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这祖传宝瓶!别杀我,求求你!”
  甜儿冷冷一笑,把手中剑入鞘,伸手接过白玉盒,一转身递给“粉蝎子’张彩,道:
  “拿着,这才是真的宝贝!”
  说完,不再理睬葛梅花,转身搀起地上的马老夫人,柔声道:“夫人,你受惊了!”
  马老夫人见是甜儿,想起她曾在身边为丫环,又想起马家毁门之祸是因她而引,心中悲愤交织,唯有泪流,难置一言……
  江佩媛近前搀过马老夫人,对甜儿感激道:“多谢甜儿姑娘相救!”
  又对马老夫人凄然道:“妈,咱们走吧!再晚些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别……”
  泣不成声,楚楚怜人。搀着马老夫上了马车,车帘垂下。
  车夫扬鞭驾车,马车冲出青云府扬长而去。
  葛梅花跪在地上,见两个女儿倒地身亡,扑到女儿身上,嘶声惨嚎,泪如雨下……
  甜儿和“粉蝎子”张彩冷漠地瞥了一眼悲痛欲绝的葛梅花,然后,两个人轻盈地走出青云府,择路南行。
  走出没多远,蓦然回首,见青云府火起。驻足凝视,火越来越大。
  须臾间,整个青云府变成一片火海,隐隐约约火中传出葛梅花凄凉悲声:
  “人生别贪富贵梦,富贵到头总是空……清贫无事能安稳,富贵之家多灾星……”
  甜儿听罢,幽叹一声,道:“青云府一方首富,转眼化作云烟了……”
  “粉蝎子”张彩阴阴一笑,道:“想不到咱们却捞到一件宝贝……我说回来吧?这仇也报了,宝贝也得到了。咱们也该上路。别让冷云飞那小子回来碰上。”
  甜儿叹道:“百毒窟去不成,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咱们总不能瞎闯,万一让冷云飞碰上,就凶多吉少了!”
  “粉蝎子”张彩冷冷一笑,道:“若是他们真去了百毒窟倒好了。我师父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来!你听说过谁去百毒窟捣乱有活着回来的?”
  甜儿叹道:“你不知道,那冷云飞很厉害,他……”
  “粉蝎子’截口道:“厉害?还有我师父厉害么?武功再高的人也怕毒!我师父是‘毒父’,江湖上人闻人怕!要是那冷云飞真的去了阴山百毒窟,他死定了!”
  甜儿道:“那咱们也不能去阴山百毒窟,先寻个地方隐藏起来!但愿那个冷云飞让令师杀了!我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一个山谷前。
  山谷旁有一木屋,冒出袅袅炊烟。天要黑下来了,山林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个人踏雪之声。
  二人望见那木屋,“粉蝎子”张彩笑道:“咱们先在这里住宿一夜,明天再赶路。我想先到我师兄那里去一趟。他会把咱们妥善隐匿起来的!”
  两个人商定,便径直奔那木屋走来。
  来到木屋门外,甜儿上前敲门,柔声道:“屋里有人么?”
  她俩明明知道屋里有人,没人怎么会冒炊烟。
  话音未落,木屋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身穿兽皮,不用问准是一个猎户。
  看见门外两位丽女,中年汉子双眼一亮,笑道:
  “哦,是二位姑娘,我还以为是方公子他们呢!”
  甜儿一怔,脱口道:“方公子?谁是方公子?”
  中年汉子憨厚地道:“几天前曾来过一位方公子,还有一位萧姑娘,那方公子受了伤,在我这里住了几天便走了。我以为是他去而复返呢!”
  “粉蝎子”张彩献媚一笑,道:
  “我们不管什么方公子圆公子,只想在此借宿一夜,明天就上路。能给个方便么?”
  中年汉子咧嘴笑道:“茅屋草舍,两位姑娘不嫌就行!我刚刚烧完炕,锅里还有狍子肉。”
  说着,闪身门旁,让甜儿和“粉蝎子”张彩进了木屋。
  木屋里果然暖和,弥漫着一股肉香。
  张彩将手里的白玉盒放在炕上,对中年猎人道:“我们睡在炕上,你睡在哪里呀?”
  中年猎人笑道:“在地上铺几张兽皮就行了!两位姑娘,你们吃不吃肉?山里人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
  说着,猎人点亮一盏小油灯,木屋内罩上一怪淡淡的光晕。
  “粉蝎子”张彩走到锅前,搬起锅盖朝锅里看了看,道:
  “这肉真香呢!猎户大哥,你先吃吧,等我俩饿了再吃!”
  中年猎人连声说好,兀自取了个葫芦瓢,将锅里的兽肉捞出两块,以手撕着,蘸着咸面儿,大吃大嚼起来。
  “粉蝎子”和甜儿似是很疲倦,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一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有顷,猎人吃完了肉,正想站起身去整理兽皮睡觉,蓦地一捂肚子,皱眉道:
  “怎么这么疼?”
  说着便似疼痛难忍,一头载倒在地上,翻身打滚地惨哼不止……
  甜儿一怔,立时跳下炕。
  再见中年猎人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直挺挺躺在那里……抬眼看见炕上的“粉蝎子”正满脸邪笑,心中早明白了,不由脚底涌上一股寒意,暗骂一声:
  粉蝎子!好狠毒啊!
  “粉蝎子”瞥了甜儿一眼,冷冷一笑,道:“这叫杀人灭口,不然,谁追到这里他会说出去的,再说咱俩睡觉怎么能让他看见……”
  甜儿冷哼一声,心中一阵厌恶……
  “粉蝎子”说完,便下了炕,道:“我把这男人拖出去,完了咱们好睡觉!”
  说着,拽着猎人的双腿,将尸首拖出门外。
  然后,又进了屋,把木屋门闩上。抬眼对甜儿笑道:
  “这多好,咱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甜儿应了一声,又坐到炕上,将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在炕边。
  “粉蝎子”走到油灯前,转首对甜儿道:“待我把灯捻拨亮些。睡时省着害怕。”
  甜儿赖得再搭理“粉蝎子”,想起她的狠毒,心有余悸,便兀自一人躺在炕上,想着怎么摆脱她……
  “粉蝎子”拨亮了油灯,跳上炕,先是搬过甜儿肩头,在甜儿的粉脸上亲了一口,媚笑道:“小妹,你长得可真迷人哪!难怪马仁堂那老家伙被你弄得神魂颠倒呢!”
  甜儿冷冷一笑,道:“他不说你也很迷人么?”
  “粉蝎子”笑道:“那是因为我长得和你相似,他才看上我的,而他真的心爱还是你!”
  甜儿叹息道:“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说着话,顿觉一阵头晕,警觉道:“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粉蝎子”闻言瞥了一眼油灯,得意地一笑,道:
  “实话告诉你,我在油灯里做了手脚……”
  甜儿一惊,霍然坐起,骇然道:“你用火毒害我?你!”
  “粉蝎子”微微一笑,道:“你别害怕,那不是让你死的毒,但可以使你昏迷……想不到你这样警觉!”
  说着,又跳下炕,双手捧起白玉盒,冷道:“我不想让这个宝瓶的事,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可能你也在想怎么杀了我,独吞这宝瓶吧!”
  甜儿只觉眼前金星乱窜,勉强地支撑道:“你好狠毒!哼,但也别得意,说不定那宝瓶还是假的呢!”
  说着话,屏住呼吸,伸手悄悄去炕边摸剑……
  “粉蝎子”一怔,急忙道:“对呀!我倒忘了看看!这宝瓶得之也太容易了!”
  说着,便伸手开启白玉盒,只听“啪”的一声响,白玉盒一弹而开,“粉蝎子”低头一看,白玉盒蓦地窜起一条绿蛇,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一声惊叫,她双手一撒,白玉盒掉在地上,而那条小绿蛇还死死地咬住她脖子不放。疼得“粉蝎子”连声惨叫:“小妹,快救救我……我给你解药!”
  甜儿一惊,见状大骇,急忙抓过佩剑,一剑扫向那小绿蛇,一道剑光,小绿蛇一斩两段,下段掉在地上,上段还咬在“粉蝎子”脖子上。
  “粉蝎子”一咬牙,眼一闭,伸右手抓住小绿蛇,用力扯下,甩向一边……
  甜儿猛地跳下炕,手中剑顶在“粉蝎子”心口上,冷道:“快给我解药!”
  “粉蝎子”身形摇摇欲倒,吃力地道:“在怀中玉瓶,快,快给我也吃一粒……蛇……有毒……”
  她一头栽倒,大口地喘息,雪白的脖颈,被蛇咬处流出紫血……
  甜儿急忙掏出“粉蝎子”怀中的小玉瓶,倒出一粒丹药自己先吃了,又倒出一粒正想弯腰塞进“粉蝎子”嘴里,蓦地又停住,望着“粉蝎子”阴阴一笑,道:
  “想不想吃这解药?”
  “粉蝎子”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甜儿手里的解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甜儿又冷冷一笑,道:
  “粉蝎子,你用毒害人,想不到也因毒而死吧!这就是报应!”
  说完,把一粒解药放在“粉蝎子”嘴唇上,然而,“粉蝎子”已经睁眼而死,她没有吃到自己的解药……
  甜儿长叹一声,瘫坐在“粉蝎子”身旁,一坐下去,又惊叫一声跳起来,只因她的手摸到了冰凉的小绿蛇半段蛇身……
  心有余悸,想到流落江湖以来的风雨凄迷,饱受摧残,她再也克制不住,一头扑到炕上失声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睡着了,朦朦胧胧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看见了冷云飞,冷云飞向她微笑。
  她扑进冷云飞的怀里,吻着他,央求着他别杀自己,自己愿意做他的妻子……
  大梦醒来是早晨。
  甜儿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想:
  马上离开这木屋,逃得远远的。
  然而,等她打开木屋门,正待举步迈出时,却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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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痴爱永恒
  甜儿打开木屋门见门外有七八只野狼正在残食中年猎人的尸体。
  整个一具尸体几乎不剩什么了,但是这些饿狼连骨头都在啃。
  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开木屋门的声响惊了那些饿狼,一条老狼狂嗥一声,向门前窜过来。
  甜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木门关上,用手推住,浑身抖个不停。
  门外的饿狼发现了新的目标,再也不满足那些骨头,连声狂嗥,一齐冲向木屋,向木屋门凶猛地扑咬,有的甚至要窜上屋顶。
  立时门外一片狼嗥,其声尖厉恐怖,骇人听闻。
  甜儿在木屋中固守,但这用木板凿成的木门,怎么挡得住七八只狼的狂扑狠咬,堪堪地便破裂了。
  甜儿见了,心中愈加恐怖。
  一咬牙,缩回推挡木门的手,抽出了佩剑,木门“啪”地一声被饿狼扑开,一头大灰狼,瞪着狰狞可怖的眼睛,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进木屋,甜儿惊叫一声,挥剑砍下去。
  大灰狼突遭袭击,出其不意,被一剑砍中脑门,惨嗥一声,窜出门外。
  大灰狼一出,又有三只凶恶的大狼出现在门口,厉嗥着一齐冲进来……
  木屋太小,无法周旋,甜儿一狠心,身形一纵跳出门外,手中剑挥动,扫劈砍刺,击向扑向自己的饿狼。
  七八只饿狼只有那条大灰狼受了伤,但却更为凶猛,也许是要复仇。
  四周饿狼包围了甜儿,发起凶猛的攻击,张牙舞爪,尽逞狰狞。
  甜儿挥剑护定自己,苦苦周旋在狼群里。
  稍不注意,大腿旁扑近一只大狼,张嘴便咬。
  她飞脚踢去,端的踢空,那狼一口叼住她的弓鞋,一惊之下,一剑刺去,大狼后避,弓鞋撕裂。
  甜儿身形一摇,蓦地又有三条大狼扑上身……
  凶恶恶七八条野狼,兽性大发,狂扑狠咬,美娇娇一位丽女,挥动手中剑,苦苦抵挡。
  人兽厮杀,惨烈空前。
  一声惨叫,甜儿大腿被咬,她挥剑砍去,一只老狼头上中剑,倒在一旁。
  甜儿不顾疼痛血流,一剑接一剑地挥动……
  饿狼倒下去三只,而甜儿已经是衣裳破烂,身上多处被抓伤,咬伤,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饿狼依然凶猛,而甜儿却力不能支,粉面香额汗流津津,娇喘吁吁。
  她又挥剑砍倒一只饿狼,还剩下四只,攻势依然不减……
  甜儿有些绝望了,嘶声恐惧地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她一面大喊,一面挥剑苦苦抵挡,她再也无力反击了,只能是抵挡、闪避、退却。
  然而,饿狼是没有怜悯心的,见她退却,便越发扑咬凶猛……
  甜儿不再呼喊了,她彻底地绝望了。
  空旷山林传来的是她的回声。
  这里茫无人烟,谁会来救她。
  她甚至也不想再抵挡了,手中剑也钝了,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
  四只饿狼两只受了伤,似也疲惫了。
  甜儿顿然停住手中剑,四只饿狼也停止了扑咬,只是睁着残忍的眼睛盯着甜儿……
  甜儿下意识地后退……
  四只饿狼不再狂嗥,不声不响地步步逼近。
  甜儿终于支撑不住,惨哼一声,瘫坐在地上,伤痛钻心,腿上伤口鲜血还在流,眼睁睁看着饿狼逼近,再逼近……
  近了,更近了,她甚至看见饿狼牙齿上带着肉丝……恐惧、伤痛、疲惫一同袭来,惨吟一声,她昏迷了过去。
  娇躯横陈,在饿狼的眼中那无异的是一顿美餐……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恍惚间,一股巨大的气流在体内涌动。
  被气流一催,甜儿低哼一声,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不由芳心巨颤:
  身旁站着三个佩刀挂剑的人,其中有一个正是粉麒麟冷云飞。
  三人的脚下是四只死狼……显然是他们救了自己,又贯注了自己体内真元……
  见甜儿睁开眼睛,冷云飞蹲下身,微笑道:“甜儿姑娘,你觉得好些了么?你的伤口我们已经给你包扎了。”
  甜儿只觉心一热,泪水夺眶而出,潸潸而下,哽咽道:
  “为什么要救我?反正我也逃不脱一死……”
  冷云飞笑道:“我们不救你,岂非比这狼更残忍!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如果听不到你喊声,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赶来……”
  甜儿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时,身上腿上的伤口确实被包扎好了,也许还上了药粉,不觉甚疼。
  游目看时,远处树林旁拎着三匹健马,再看那些横尸地上的饿狼,依然心有余悸……
  冷云飞见甜儿坐起身,便又道:“甜儿姑娘,那‘粉蝎子’张彩没和你在一起么?”
  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甜儿娇躯上。
  甜儿感激地望了冷云飞一眼,道:“她死在木屋里……我们抢了青云府的宝瓶,谁知道盒内的宝瓶竟变成一条毒蛇,她被蛇咬了,中毒而死……”
  冷云飞道:“我们从阴山回来,正要去青云府……若不是你的喊声,我们还真奔过去了。莫非青云府出了变故?”
  甜儿道:“青云府已经不存在了。马老夫人和江佩媛走了,葛梅花放火烧了青云府,自己也同焚其中……下人们都分了金银各奔他乡……”
  冷云飞和身旁的方玉良、顾英杰听了,脸上俱显惋惜之色。
  方玉良望了望木屋,突然道:
  “这木屋我来过,曾经我和萧姑娘就在这里养的伤,那猎户……”
  甜儿淡淡地道:“那猎户先是被‘粉蝎子’毒死,后又被狼吃了!”
  遂转对冷云飞幽叹一声道:“我们其实也没必要救我,我一直是你追杀的人……现在,话也说完了,你出剑吧。”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小可是一直追杀九美,但……你忘记对我许下的诺言了么?待我杀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你就将九美落江湖的一切秘密告诉我……”
  甜儿瞥了冷云飞一眼,凄然道:“这才是你们不让我被狼吃掉的原因……”
  她顿了顿,道:“其实,我未曾拒绝告诉你,只是上次没了机会。”
  冷云飞笑道:“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而且我们自信不会失去这个机会,请你说吧!”
  甜儿道:“上次我告诉了你九美中的六美都是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另外的三美……”
  冷云飞急切切地道:“九美梅天香和八美铁英兰我们已经知道了,只剩下七美一个人……”
  “小子!知道了还问什么!”
  一声断喝响在身畔,断喝声落,一个白胡子老翁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出现在几个人身旁。
  甜儿神色一凛,缄了口。
  冷云飞转首一看,蹙了蹙眉,朗声道:“原来是燕老前辈……”
  来的白胡子老翁赫然是燕老乐。
  奇怪的是在这寒冷刺骨的山林,他仍然身穿单衣,脚踏草鞋,只是外面披了件破旧的斗篷。
  还是满脸带笑,超然若仙,潇潇洒洒。
  方玉良和顾英杰没见过燕老乐,是以更是惊奇,但也知道这风尘奇人绝非等闲。
  燕老乐瞥了冷云飞一眼,笑呵呵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得突然?”
  冷云飞微然一笑,道:“奇人天降,理应如此!”
  燕老乐仰面笑道:“什么奇人怪人,我老汉就是死不了的长命人!
  “本来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这丫头的喊声惊动了我……我赶来想救她,你们却代劳了。哈哈,很好,很好!”
  冷云飞笑道:“燕老前辈,现在人我们已经代你救了,你还有什么事么?”
  燕老乐笑道:“想赶我老汉走,是不是?唉,人老讨人嫌,还是死了好……”
  顿了顿,又道:“我走可是走,得让这丫头跟我走。我想死死不了,活着又孤单,让她做我干闺女,伴着我长命长寿,那是再好没有了。”
  甜儿一旁听了,似落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草,急忙爬了两步,跪到燕老乐面前,甜甜地呼了一声:“爹!”
  接着便磕了三个头,道:“爹,女儿自幼是孤儿,无依无靠,能找到您这样的好爹爹,也是我的福了!”
  燕老乐登时眉开眼笑,双手相搀,笑道:
  “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好闺女呀!哈哈哈!我燕老乐也有人叫爹了!哈哈!走,闺女,咱们回家,爹还有酒给你喝,有肉给你吃!”
  甜儿站起身,偷偷瞥了冷云飞一眼……
  冷云飞蹙了蹙眉,对燕老乐沉声道:
  “老前辈,小可有一句话想说,然后你们再走如何?”
  燕老乐握着甜儿的手,正想转身离去,闻言笑道:
  “小子,你想祝贺我老汉有了闺女?有啥好词儿,说吧!”
  冷云飞笑道:“老前辈,你不一直想找听九美落江湖的事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位甜儿姑娘就是九美中人,你还收她作干闺女么?”
  燕老乐笑道:“小子,你自然不知道,我一直想打听九美的下落,目的就是要找一美做干闺女!不然我找她们作什么!”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你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燕老乐笑道:“说得是呀!我要找干闺女还不得是漂漂亮亮的!丑人怪想给我当干闺女我还不要呢!
  “小子,你把九美都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没几个了,这一个再不让给我,别说我打你屁股!”
  冷云飞急道:“可是我是奉师命,受正宗七派掌门重托……”
  燕老乐笑呵呵地道:“不就是萧森那老小子么!你别吓唬我老汉,就是他来我也照样打他的屁股!你的贺词说完没有,说完我们俩儿该回家了。”
  冷云飞立时神色一肃,道:“老前辈,小可绝非戏言,这甜儿你不能带走!”
  燕老乐一怔,也斜了冷云飞一眼,唬着脸道:“小子,想打架怎么的?”
  方玉良一旁笑道:“老前辈,冷公子诛除九美,乃是维护武林安宁的正义之举!还望多承让!”
  顾英杰附声道:“若前辈执意带走这位姑娘,此举岂不有悖侠义之道?”
  燕老乐眯着眼睛逐个打量了三个人几眼,呵呵一笑,道:
  “我老汉可管不了那么多,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做我女儿的美姑娘,怎么的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你们三位横什么?要是不服咱们就打个赌!”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赌什么?怎么赌?”
  燕老乐笑道:“我老汉可以在三招之下把你们三个小子打趴下。要是打不趴下,我就一走了之,这丫头由你们怎么处置!
  “要是你们都趴下了,可得让我把她带走,别死缠活缠,不罢不休的!敢不敢赌?”
  三招之内要打趴下三个名贯武林的顶尖好手,若非亲耳所闻,谁会相信有人敢这样说!
  便是在外人听来,也会想这白胡子老翁是不是头脑不正常,抑或是吹牛皮的祖师爷!
  甜儿一旁对燕老乐笑道:“爹呀,你赌不赢的!别说是他们三个人,就是冷公子一个人,你三招也打不败他呀!要是你不肯认我,……女儿就……”
  燕老乐伸手拍了拍甜儿香肩,笑呵呵道:“女儿你放心,爹这把老骨头还管用!他们这三个小子要敢赌,爹就活动活动这老胳膊老腿儿!”
  冷云飞和方玉良,顾英杰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他们惊异的不是燕老乐怎么敢这样说,而是三个人怎么同时听错了!
  燕老乐见了,又哈哈一笑,道:“小子们,愣什么!到底敢不敢赌?不敢赌就算认输,我们爷俩儿可走了!”
  冷云飞笑道::老前辈,你说三招之内打趴下我们三个人,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联手同上了?”
  燕老乐呵呵笑道:“我就是让你们联手同上,若单打独斗一人一招就行了。”
  顾英杰一旁冷冷一笑,道:“我们不能联手同上,只因我们联手同上去欺负一位皓首老翁,日后传到江湖好说不好听!
  “我们与你单打独斗,若一人你一招打倒,也算你老赢,如何?”
  燕老乐笑呵呵道:“随你们的便了。联手也行,单打也行。我还会和你们斤斤计较么?”
  顾英杰微微点头,笑道:“好吧,那么在下就先来。”
  说着,沉缓有力地抽出“奈何刀”。
  燕老乐瞥了顾英杰手中“奈何刀”一眼,脱口道:
  “好家伙!这刀怪吓人的!你先砍我老汉吧,否则你没机会出手了!”
  顾英杰也不客气,手中“奈何刀”一挥,踏中宫欺近,连肩带背,斜着劈向燕老乐。
  刀光起处,寒气骤起……
  然而,面前的燕老乐却蓦地消失了。
  顾英杰一切劈空,倏然一怔,就在这一怔间,后背骤然涌来一股狂流,他再站不住,身形前跌,倒在地上……
  燕老乐在一旁附掌而笑,道:“一招了!”
  话刚出口,方玉良冷喝一声,手中木剑疾迅地挥出,一缕剑气直袭向燕老乐胸前三大要穴。
  燕老乐身形奇奥地一闪,避开袭近的剑气,身形凌人飘向方玉良头顶,像一朵疾云一掠而过。
  方玉良惊叫一声,仿佛有一座山在后背上压了一下,身形瘫坐在地上……
  燕老乐飘落一旁,呵呵一笑,道:“两招了!”
  转对冷云飞道:“小子,怎么不上,还有一招留给你呢!”
  冷云飞没有攻上,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方玉良和顾英杰长身而起,满脸泛愧。
  奇异的是丝毫未伤,只是被打倒了。
  冷云飞心里清楚:自己若动手也肯定会被燕老乐一招击倒,只因这燕老乐的武功已经通玄,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两招击倒两位高手,看去似乎异常霸气,而且令人不解!仿佛换了谁都会倒下去……
  听燕老乐这么一说,遂沉声道:“老前辈,小可还是不动手了。趁我们还没全倒下,我想朝甜儿姑娘要一样东西,然后你就可以领走她了。”
  燕老乐笑道:“这就是你不想趴下的原因么?”
  冷云飞笑道:“就算是吧。”
  他转对甜儿沉声道:“甜儿姑娘,你的胸盒能否借小可用一用?”
  甜儿闻言浑身一颤,脱口道:“作什么?”
  冷云飞伸手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甜儿面前,沉声道:
  “她们已经不在了。这里的胸盒还缺两枚。小可想凑齐好回山向师父复命!”
  甜儿立时花容失色,颤声道:“这……可是真的么?”
  冷云飞朗声道:“是真的。缺两枚,其中有你的一枚,还有七美一枚!你可以和燕老前辈离去,但胸盒必须留在这里。”
  甜儿把目光投向燕老乐。燕老乐呵呵一笑:“闺女,你要是有那破玩艺儿就给他!和我在一起儿也不用着了。
  “况且,他们从狼嘴里救了你,你也该感谢他们!成全他向师父复命!怎么样?那玩艺要是还有用,爹再帮你要回来!”
  甜儿双睛一亮,脱口道:“爹,我先借他向师父复命,然后你再帮我回来,把他那些盒都要来,好么?”
  燕老乐笑道:“那有何难!便是朝他师父萧森要,他也不敢不给我1”
  甜儿闻言,慢慢地取下自己的胸盒,递给冷云飞,笑道:“我可是借给你的。”
  冷云飞狡黠一笑,道:“我要是夺,在你昏迷时早夺到了。”
  说着,接过胸盒放进小盒子,盖了盒盖,揣进怀里,遂朝燕老乐笑道:
  “前辈,你们走吧。”
  燕老乐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便宜了一招。”
  说完拉住甜儿的手,道:“闺女,咱们走!”
  甜儿被燕老乐拉着冲出几步,蓦地回首对冷云飞道:
  “冷公子,你得到的胸盒不还缺一枚么,我可以告诉你拥有那一枚胸盒的七美是谁,你快去杀了她凑齐吧。”
  冷云飞大喜过望,脱口道:“七美是谁?”
  甜儿朗声道:“她在野狼山下的江家堡,名叫欧阳小静!”
  欧阳小静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她的面前是那条她曾经浣衣的小河,已经封冻,被白雪覆盖。
  她的身旁是那棵垂柳,已经失去绿色,剩下光枝秃干。
  在这小河边,在这垂柳下,也与冷云飞相识相爱,这里留下了她许多美好的往事。
  她在等、在盼。
  在等着盼着浪迹江湖的心上人能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她捱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相思百结。每当思切浓浓之际,她就会来到这河边,站到这垂柳下,等啊等啊!
  仿佛这小河这垂柳能给她孤独寂寞的心些许慰藉。
  多少次望眼欲穿,多少次泪流潸潸。
  小河的水结冻了,垂柳的绿叶飘落了,她依然在等、在盼……
  雪花,静静地飘洒,落在她身上,头上,胸上,她不动,依然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小河。
  她披着斗篷已经落满了雪花,风轻拂着她的秀发,衣裙微微飘动。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觉得双脚有些麻木了,想到该回去了,今天和过去的每个等待的日子一样,也许还是看不见心上人归来。
  他真的忘怀了自己么?
  他真的还会想到在这条小河边还有一颗为他而跳动、燃烧的火热的心么?
  三哥,你怎么还不归来,你知道我在等你么?
  雪花,静静地飘洒,远远的仿佛有蹄声传来,蹄声渐近,变得清晰了。
  她缓缓抬头,举目循蹄声响处望去,透过飘洒的雪花,她看见有一匹健马正徐徐走近,径直向着她走近。
  心突地一颤,莫非这骑马而来的人就是自己所等所盼的他?
  健马更近了,过了小河,来到她面前。
  欧阳小静睁大了眼睛,但是她看到的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那个人。
  马上是位艳装女子,外罩狐皮坎肩、佩着剑。
  马在她面前停住了,那艳装女子也扳鞍下马,牵着走到她跟前,嫣然一笑,道:
  “这位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是在赏雪么?”
  艳装女子端的很美,嫣然一笑,更是迷人,仿佛是一朵傲雪红梅。
  欧阳小静淡淡一笑,道:“是在赏雪……”
  她还能说什么呢?
  心中涌上莫名的凄怨。
  艳装女子好像不比她年幼多少,但依然尊称她姐姐,她的心暖暖的,平生还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
  艳装女子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是迷路的行客,姐姐,你肯不肯指点我去阴山的路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欧阳小静歉意一笑,道:“阴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里是野狼山。”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我真的不知道去阴山怎么走啊!”
  艳装女子莞尔笑道:“附近有人家么?我想再去找别人打听打听,总会有人知道的吧。”
  欧阳小静笑道:“在野狼山下不远有个村落叫江家堡,或许有人知道……”
  艳装女子笑着点头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说完,又扳鞍上了健马,向江家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雪花,静静的飘洒,艳装女子渐渐远去,消失在风雪中。河边依然站着形孤影单的欧阳小静……
  雪停了,天要黑了,欧阳小静想到自己该回去了。
  她幽幽一声长叹,转过身,移动着麻木的双脚,拖着疲惫的身子,沿小河边往山里走,那里有她栖身的茅屋,有她不尽的期待与渴望……
  蹄声响在身后,她没有回头。管他是谁,反正不会是他。
  她依然缓缓前行,山风轻拂,透着寒意……
  蹄声到了身旁,她依然前行,连头也不回,也许是那个艳装女子又返回来了,她或者已经饿了,想朝自己要些吃的。
  她许会是另外一个行客,反正不会是他……
  蹄声经过身旁,到了前面。欧阳小静下意识瞥了一眼,奔到面前健马已经圈回来,马上之人正立马收缰在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欧阳小静浑浑身一颤:
  是他!真的是他!脱口缄了一声:
  “三哥!”泪水夺眶而出,僵立在那里……
  喊声一出,马上之人一跃而下,奔到她跟前,轻声道:“静妹!真的是你?”
  欧阳小静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一头扑进对方的怀里,泣道:
  “亏得你还认识我……”
  驰马而至的人赫然是粉麒麟冷云飞。
  那天,燕老乐和甜儿走后,冷云飞和方玉良、顾英杰也分了手。
  方玉良要到四海庄看一看萧婵娟回去没有,若没回去,再到别处寻找。
  方玉良走后,冷云飞掏出了那本《奇工巧技》交给顾英杰。
  他让顾英杰到江家堡找为父守孝的江佩娇,把那本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奇书还给江佩娇,他相信江佩娇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顾英杰走后,冷云飞驰马回野狼山来,怀着一颗破碎的心……
  此刻,欧阳小静就在自己胸前嘤嘤而泣,冷云飞心如刀剜,肝肠寸断。
  他轻轻地抚摸着小静的秀发,轻声劝慰道:
  “静妹,让你受苦了……三哥对不起你!”
  欧阳小静幽幽地道:“三哥,我每天都到这小河边盼你,今天终于又盼回来了你……我真高兴……”
  冷云飞强颜笑道:“好,好,咱们回去吧,我买了酒,咱们去喝酒庆贺……”
  说着,一手牵马,一手搀扶着欧阳小静,两个人回到了山中那间茅屋。
  茅屋依旧,陋室柴扉。
  茅屋里点亮油灯,灯火摇摇。
  欧阳小静欢天喜地,又是烧炕,又是在锅里煮肉,忙得不亦乐乎。
  她不让冷云飞动手,而是让他坐在炕上看着她忙碌。
  她说他累了,回到家该歇一歇,她是妻子……
  冷云飞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看着小静忙碌,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屋里暖和了,肉也煮熟了,小静用冷云飞的剑将兽肉切成肉片,放在碗里洒上咸面儿,又从一个坛子里捞出几个咸山鸡蛋,放在另一个碗里,端到炕上,放在冷云飞面前,一边擦着手,一边笑道:“三哥,你吃吧。”
  冷云飞望着欧阳小静,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小静瘦了,憔悴了。
  腹部已经隆起,那里面是……啊!
  冷云飞的心缩紧了,想起甜儿的话。
  不,绝不会的,她不是!
  欧阳小静莞尔一笑,羞涩地道:“三哥,看什么!再有几个月你就该当爹爹了!”
  冷云飞轻轻伸手,握住小静的手,柔声笑道:
  “来,静妹,坐到我身边来,咱们一块吃。”
  小静顺从地上了炕,坐在冷云飞身边,扯住兽皮盖上脚,朝冷云飞笑道:
  “三哥,答应我,别再走了,我好怕……”
  欧阳小静拿过葫芦往碗里倒酒,葫芦里的酒是冷云飞归来的路上买的。
  闻言,冷云飞把酒葫芦放在一旁,笑道:“怕什么呢?我还能忘了你么?”
  欧阳小静幽幽地叹道:“你不知道,猎户马大壮死了,四天前他去找猎,遇上一老虎,老虎死了,他也死了。
  “别的猎户告诉我的……这些天我没处弄水,只好化雪煮肉,你再走,这荒山秃岭我自己一个,能不怕么?”
  冷云飞心中一颤,想起那个憨厚正直的猎户马大壮,不由微喟一声,道:
  “静妹,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陪着你,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打猎,你烧饭,好么?”
  欧阳小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异彩,脱口道:“你不骗我?”
  冷云飞笑道:“骗你是小狗儿……”
  说着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道:“静妹,咱吃吧,一会儿凉了。”
  小静轻轻点首,把肉片挟到冷云飞嘴边,笑道:“你吃,三哥!”
  冷云飞张嘴吃下肉片,笑道:“真好吃!”
  冷云飞脸上带笑,心中却在流泪。
  想到甜儿那近似残酷的声音,他甚至马上就要爆发,马上要向小静问个究竟。
  可是他克制住了,他不忍心,他无法张口对小静说。
  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
  她不是!她不是!
  曾经和小静同床共枕,并未发现她有胸盒……可是甜儿的声音又在心头萦绕,魔鬼一般可怕的声音……
  一碗酒喝下去了,冷云飞有些失态。
  不再说话,搂过小静在她的脸上狂吻不止,嘴里喃喃着:
  “静妹,我爱你,我好爱你……”
  小静并未觉察出他的反常,还以为他是久别重逢时强烈情欲的要求,顺从地应合着,像一只柔顺可人的小羊羔。
  蓦地,冷云飞又推开她,痛苦地嘶喊着:
  “不!不!不可能……”
  喊着,拿过酒葫芦倒酒,大口地喝干,再倒酒,又喝干。脸色变了,声音变了,举止变了,似在发泄着内心巨大的痛苦……
  冷云飞的心在滴血!
  追杀九美,追来追去杀来杀去,竟杀到自己的头上!
  两个师兄的情人死了,两个好朋友杜锐和顾英杰的情人死了,到终了轮到自己的情人……自己如果不杀了小静,两个师兄会在地下嘲笑自己,两个好朋友会在江湖上蔑视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报应么!
  葫芦里的酒干了,冷云飞醉了。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映着残雪。
  屋里的冷云飞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
  油灯的火苗摇曳,小静凄然地坐在冷云飞身旁。
  肉片凉了,山鸡蛋她剥去了皮,可冷云飞没有吃,……她心中一片茫然,一片凄然……
  扯过一张兽皮,轻轻地盖在冷云飞的身上,侧身躺在他身旁,可是无法入睡,心中在不停地想:
  他怎么会喝醉?
  他在说什么不可能?
  他一定有心事瞒着自己,什么事不能对自己说呢!
  朦朦胧胧中,身旁响起冷云飞含混不清的梦呓:
  “不,不是……小静不是……不,九美……”
  小静睁开眼睛,心剧烈地一颤!
  下意识地坐起身,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他说什么?九美?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啊!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呀!他始终在追杀九美,这自己早就知道,可是他真的就这么快知道了?
  小静明白了,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她觉得很冷,发自内心的冷,把兽皮圈在身上,还是冷,娇躯颤抖,欲哭无泪,神情木然地喃喃着:“他知道了……知道了!他心中难受,才喝这么多酒的!”
  小静的心在流泪,他是怕自己难受,才不忍心说破的!
  可是,自己应该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有意瞒他,是怕失去他……对,告诉他,为了不使他心中难受,应该告诉他……
  想到这里,小静伸手去推冷云飞,嘴里轻唤着:“三哥,三哥……”
  想到他醒来时,自己可能就永远地失去他,小静又停住了手。
  泪水不知不觉地滚出眼眶……一咬牙,还是用力地去推冷云飞,口中痛苦地嘶声喊了一声:“三哥!”眼泪扑簇簇滚落,滴在冷云飞的脸上,身上……
  冷云飞醒了,睁开惺忪睡眼,看见了身旁满面泪水的小静,吃了一惊,酒醒大半,急忙坐起,握住小静的手,轻声道:“静妹,怎么了?你自己又哭了?”
  小静抑制不住,把头埋在冷云飞怀里,轻声冷道:
  “三哥……别瞒我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冷云飞一惊,脱口道:“我知道了什么?”
  小静抬起脸,注视着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你知道我也是九美中人……”
  冷云飞醉意全消,掩饰地道:
  “静妹,别说傻话,你不是……你怎么会是九美中人?”
  小静幽幽叹道:“别再瞒我了,你的梦话说得很清楚……”
  冷云飞心头一震:酒后失言,自己无意说出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小静,良久无言。
  此刻,小静反而显得很平静,低下头,轻轻地叹道:
  “三哥,实话告诉你,我是九美,名列老七。临下山是时,我不愿意随其他姐妹同落江湖,师父废了我的武功……硬逼着我下了山……”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可是你没有胸盒……”
  说着,探手怀中掏出那个盒子,打开盒盖,递到欧阳小静面前,沉声道:
  “有这胸盒的才是……”
  小静浑身一颤,脱口惊道:“她们?”
  冷云飞浩叹一声,道:“她们你再也见不到了……”
  小静立时脸色煞白,颤声道:“都是你……杀了?”
  冷云飞摇了摇头,微喟道:“她们走完了自己的路,但我有责任……”
  小静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木然地“嗯”了一声,缓缓转身,从炕角的一包袱里拿出一个红绸子小包,轻轻找开,露出里面的胸盒,双手捧着递到冷云飞面前。
  手在颤抖,心在颤抖,用颤抖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找九美的,便没戴……不然你早就发现了……”
  冷云飞接过小静捧着的胸盒,和他得到的所有胸盒一模一样。
  他相信了,小静千真万确是九美中人!
  抬眼望着小静,一字一吐地道:“告诉我,你们落江湖到底是为什么?”
  小静幽叹一声,道:“找男人,找武功高强的男人……然后,一同回九重山去见我师父!”
  冷云飞急切切道:“作什么?”
  小静欲言又止,幽幽地叹道:“三哥,你一定要知道么?”
  冷云飞正色道:“一定要知道!”
  小静热切地急道:“那你肯和我回山去见我师父么?”
  冷云飞微微一怔,沉声道:“你就没想到我会杀了你?”
  小静一惊,旋即凄然道:“想到了。但你也应该想到你杀死的不是我自己,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冷云飞哑然了。
  小静接声道:“其实,你随我回山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师父让我们回山要做什么事吗?”
  冷云飞把手里欧阳小静的胸盒也放进了自己的小盒子,盖好盒盖。
  定定地注视着小静,沉声道:“我要不和你一同回山,你就不告诉我你师父要你们做的事么?”
  小静叹息道:“我师父说,让我们做什么事,只有等回山时才告诉我们。我们只是要领一个男人回去就行了。而这男人必须是情人或者丈夫。”
  冷云飞蹙了蹙眉,道:“什么时间?”
  小静回答道:“今年腊月的最后一天。我们是今年正月的第一天下山的,足足一年时间。”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距今也不过十几天了。真是指日可待了。也好,我就与你一同回山,再说你若不回去只怕你师父就等不到谁了。”
  小静立时喜形于色,激动地握住冷云飞的手,颤声道:“你不骗我么?三哥……”
  冷云飞浩叹道:“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只是我在和你回山之前,要回天鹤山向我师父回禀追杀九美情况。到此为止,九美……唉!真想不到!”
  小静偎在冷云飞的怀里,柔声道:“三哥,你可快些回来,咱们好上路……”
  冷云飞摸了摸小静隆起的腹部,笑道:“感觉好么?”
  小静脸蓦地绯红,吻了冷云飞一下,笑道:
  “要是没有他,你个狠心的,说不定还真杀了我呢!”
  忽忽间,十几天很快过去了。
  冷云飞从天鹤山返回后,与欧阳小静如期来到了九重山。
  在天鹤山,冷云飞并没有见到师父顶峰上人。
  而是见到了师父留下的一封信。
  顶峰上人在信上说,他让冷云飞出道江湖追杀九美乃是欠思考之举。
  只因九美落江湖多数人未在武林兴风作乱,一律诛除,未免冤杀。
  痛定思痛,亦属不该。
  一时不慎,害几多无辜性命,深表忏悔。
  信上说他到海外云游,让冷云飞杀完九美后,再举侠义之剑,为武林安宁,人间良善,惩恶扬善,除魔卫道。
  看完恩师之信,冷云飞心中感慨万千,不可言状……遂决意和小静回山面师,彻底揭开九美落江湖之谜,是善是恶,终有归结。
  九重山下有一个小村庄,依山傍水,风景清幽。
  几十户人家鸡犬之声相闻,自耕自食,安居乐业。
  天刚放亮,冷云飞和欧阳小静便进了小村,两人同乘一骑,依然是四快游侠杜锐的那匹黄骠马。
  两个人在村里一处较大的房舍院外下了黄骠马。
  小静指着那一排房舍告诉冷云飞,这里就是九美落江湖前栖居之所。
  她们的师父就在这里隐居。
  冷云飞颔首记下。
  两个人在院外把黄骠马拴了,并肩向院里走。
  正房一排有十间屋,东西各有三间厢房,院里有花坛,共俱枯榭,一派萧然。
  正房上冒着炊烟,袅袅飘散,溶进晨曦。
  两人刚一进院,正房门前便窜出一条黄犬,狂吠着要扑上,小静急忙迎上,娇唤道:
  “大黄莫闹,不认识我了?”
  那黄犬闻声,便摇了摇尾巴,止了吠,躲到一旁趴下。
  犬吠惊动屋中人,门“吱呀”一响,走出一个系围裙的麻脸农妇,见了二人初是一怔,待认出小静时抚掌笑道:“哎哟!是小静姑娘啊!我差点认不出了。快屋来,快屋来!主人早起来,说你们姐几个今天要回来。你是第一个呢?”
  小静凄然一笑,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好么?”
  麻脸农妇笑道:“好,好。只是日夜记挂着你们……”
  说着瞟了冷云飞一眼,脱口赞道:“哎哟,还是小静姑娘好眼力,多标致的人儿呀!”
  说话间,小静和冷云飞进了屋。
  这是间客室模样的屋子,摆着椅子,还有一张桌案,案上放着茶壶茶碗,室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静和冷云飞在椅子上坐了。麻脸农妇忙着给两人斟茶,又笑道:
  “我去告诉主人,你们稍等。”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去。
  小静呷了口茶,对冷云飞道:“她叫张婶,是我们家的女佣,管煮饭、打杂什么的,更多时候是伺候我师父。”
  冷云飞点了点头。
  少顷,一阵脚步声响,那个麻脸张婶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进屋来。
  小静一见那白发婆婆,便离座拜跪,凄然道:“小静拜见师父!”
  白发老婆婆摆了摆手,笑道:“你呀,最不愿下山的是你,第一个回来的还是你。”说着,让张婶扶着在一把高背椅上坐下。
  小静起身,一拉冷云飞低声道:“快去拜见我师父!”
  冷云飞离座来到白发婆婆面前,双拳胸前一抱,朗声道:
  “小可冷云飞拜见老前辈!”
  老婆婆上下打量几眼冷云飞,微微颔首,笑道:“好,好。长得不错,怪标致的。快坐下吧。”
  转对旁边的张婶道:“你去院外瞧着点有谁回来,直接领到这儿来就是了。”
  麻脸张婶应声而出。
  欧阳小静欲出言阻止,被冷云飞以目示意阻止了。
  两个人归了座,对视一眼,又一同把目光投向老婆婆。
  老婆婆望了两个人一眼,笑道:
  “你们回来得这么早,可能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冷云飞摇着笑道:“我们不饿,谢过老前辈了。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你老有什么事想让我做?我们愿尽力而为!”
  老婆婆闻言一怔,脱口道:“小静没告诉你么?”
  冷云飞微微一怔,投目小静,目光含着一丝嗔怨:
  她知道竟不告诉自己!
  小静急忙笑道:“师父,我没告诉他……”
  老婆婆微微点头,笑道:“不告诉他不也来了么?等一会你那些姊妹回来,我再详说予你们听。先喝点茶,歇一歇,反正天还早呢!”
  冷云飞霍然而起,冷道:“小可来了但还可以走!”
  遂瞥了欧阳小静一眼,沉声道:“你应该告诉这位老前辈,不要再等别人了。”
  欧阳小静浑身一颤,急忙离座,将冷云飞连拉带按,使他归了座,柔声道:
  “三哥,你别生气么!我只是担心都告诉了你,你不肯随我来呀!”
  老婆婆这时变了脸色,漠然道:“小静,怎么回事?”
  欧阳小静走到老婆婆面前,垂首答道:
  “禀告师父,我们九美姐妹落江湖,现今只剩我一人,她们……都遇害了。”
  老婆婆浑身一震,脱口急道:“这是真的?”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我这里有她们的胸盒……”
  说着,自怀中掏出那个小盒子,开了盖,放到老婆婆身旁的桌案上。
  老婆婆脸上见盒色变,叹道:“我的苦命的闺女们哪!”
  叹着,眼中噙泪,对欧阳小静道:“还亏得你回来了,不然老身我等谁去呀!”
  冷云飞淡淡一笑,扶小静坐回椅子,自己也在小静身旁坐下,抬眼对老婆婆道:
  “老前辈,你这回该告诉小可了吧?”
  老婆婆轻轻拭泪,道:“好,老身现在就告诉你们。但你们得先说清楚,她们是怎么遇害了,这胸盒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欧阳小静正欲开口,冷云飞一旁朗声道:“她们之死与小可有关,但不全是我亲手所杀。
  “只因我奉师命下山追杀九美为保武林安宁,这胸盒乃九美身份标志,死一美便取下胸盒留着,以便届时回山向师父复命。
  “没想到,杀到最后,我所爱的人也是九美中人……只因她怀有身孕,我别无选择……”
  老婆婆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的武功也必然了得!否则,你不会这么快就置她们于死地的!”
  冷云飞朗声道:“老前辈,我现在急于想知道的就是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老婆婆沉声道:“一句话,找宝窟!”
  她顿了顿,又道:“年轻人,让老身原原本本告诉你。昔年江湖上有一位名贯武林的侠客叫‘飞云客’,他和一个叫彩虹的江湖女侠相爱,后来结了婚。
  “就在他们新婚的第三天,‘飞云客’应天魔山老魔头‘天魔尊者’之邀要去天魔山一柱峰决战。临行前,‘飞云客’与新婚妻子辞别。
  “他拿出一张藏宝图,告诉他妻子彩虹说,他的老祖先曾在秦国为大将,在秦始皇吞并六国时,率军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秦国得其他六国财宝无数,他的老祖先暗中做手脚,私匿了罕世珍宝三十八车,埋入地下,制成秘窟。
  “并把参与者全部杀死,后埋名隐生,遁入江湖。
  “自此不露面,死后将宝窟代代相传,传至‘飞云客’已是二十四代。‘飞云客’让彩虹看的藏宝图也就是祖先传下来的宝窟地图。
  “‘飞云客’告诉妻子彩虹,‘天魔尊者’不知道从何得到消息,知道了他家世代相传的宝窟,为不引起江湖纷争强夺,要和他在天魔山一柱峰单打独斗,一决胜负,以定宝窟归谁所有。
  “为了不使宝窟落下‘天魔尊者’之手,他决意把藏宝图交给妻子,但没有告诉妻子开宝窟秘门法诀。所以,必须两人到一起时,才能开启宝窟。
  “临行时,‘飞云客’告诉妻子彩虹,他去一桩峰三天不回来,必死无疑,让妻子速离原住处,寻地隐迹,免得‘天魔尊者’搜不到藏宝图再来追杀。
  “就这样,‘飞云客’和新婚妻子洒泪离别,去天魔山和老魔头决战。
  “他妻子在家提心吊胆等了三天,结果不见‘飞云客’回来,知道‘飞云客’必为‘天魔尊者’断杀,便收拾一下,离家逃走,隐迹江湖。
  “但是,彩虹没有死心,她手中空有藏宝图,而不知道开窟秘诀。
  “她想到天魔山一柱峰上去看一看‘飞云客’到底死没有,若是丈夫真死,她也不想独活世上,若丈夫还侥幸活在尘世,她便要找到丈夫将藏宝图归还丈夫。
  “因为丈夫知道开窟秘诀但没有藏宝图……
  “可是彩虹武功平平,无法经过重重险关而到达一柱峰顶。此事又不可宣人。
  “她苦苦无计,便在浪迹江湖时收养了九个孤苦无依的女孩,作为义女,传授些平常武功,后来九个义女长大成人,彩虹便让她们同落江湖。
  “寻找武功高强的男人,欲回来在高手中选出高手,再上一柱峰以探虚实……九个义女临下山,彩虹便告诉她们,去寻找男人回来为的就是去寻找宝窟!
  “每人领回一个男人,必须是情人或者丈夫,因为宝窟找到可分为九份,每人有一份。就这样,九美才出道江湖……”
  老婆婆说到这里蓦地停住,扫了冷云飞和欧阳小静一眼,又道:
  “你们听明白没有?老身就是昔年‘飞云客’的妻子彩虹!我收养并传授她们武功的九女就是现在的九美!
  “我让你们寻找男人回来,就是让你们带我上一柱峰顶去寻找我的丈夫‘飞云客’进而找到宝窟!”
  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对视一眼。冷云飞道:
  “原来是这样,可你想没想到九美同落江湖会有人不回来?”
  彩虹婆婆漠然道:“她们每人我都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胸盒。在胸盒中我当着她们的面放进去藏宝图的九分之一。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宝窟的一份。如果不死她们不会不回来。”
  说完,对欧阳小静道:“把胸盒全部打开,将藏宝图凑成。咱们现在就动身去一柱峰。说不定,我的丈夫就在一柱峰上隐居,还等着我去找他!”
  欧阳小静离座,到桌案前从小盒里拿出胸盒,一一打开,从里面取出小纸卷,摆到桌案上。
  九个胸盒中的小纸卷摆完赫然凑成一张地图。
  冷云飞瞥了一眼欧阳小静在桌案上摆好凑成的藏宝图,神思电转,遂冷冷一笑,道:
  “小静,你别摆弄了。这个藏宝图是假的。”
  彩虹婆婆和欧阳小静俱是一惊,一齐投目望向冷云飞。
  彩虹婆婆沉声道:“你说这藏宝图是假的?”
  冷云飞朗声道:“如果小可没说错,老前辈你手中还有真的藏宝图,你以假藏宝图撕开装入九个胸盒目的是拴住九美之心,让她们届时都回来!
  “而你也想到了她们可能遇害,那样失掉一个胸盒宝图便凑不成了!所以,你不会放真的藏宝图到九个胸盒。”
  彩虹婆婆大惊,脱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云飞沉声道:“其实早就有人知道了。”
  彩虹婆婆又是一惊,急道:“谁?”
  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九美梅天香。她早已识破胸盒里的藏宝图是假的,所以她一入江湖,就想方设法陷害其他八美。
  “她的目的是害死其他八美,然后自己带人回来逼取你的真藏宝图,独吞宝窟……
  “九美落江湖之秘泄露江湖者正是九美梅天香,她要借刀杀人,诛除其他八美……可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彩虹婆婆冷冷一笑,道:“梅丫头,哼!我早就想到她会反水!”
  转对冷云飞道:“年轻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愿意带老身和静儿去天魔山一柱峰么?”
  冷云飞望了一眼欧阳小静,淡淡地道:“小静如果愿意去我可以去。”
  欧阳小静点头道:“三哥,看在我师父这么多年一片苦心的分上,咱们就去一趟吧。我知道你视财宝如粪土,咱们不是为宝窟,而是对老人家这一片孝心。你……答应我吧。”
  冷云飞微喟一声,颔首道:“好吧,小可同意与你们上一柱峰!”
  彩虹婆婆道:“年轻人,可我事先需告诉你,此九重山到天魔山路百里,路上要过‘鬼门关’、‘十八恶虎洞’、‘阴阳界’。
  “才能到达一柱峰下,而一柱峰一柱擎天,没有绝世轻功是上不去的!”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咱们试一试吧。既然来了,我就不会令你们失望!”
  他顿了顿,又道:“小静,你骑马,我背着彩虹老前辈,咱们现在就动身上路!”
  欧阳小静闻言,感激地朝冷云飞莞尔一笑道:“三哥,你真好!”
  彩虹婆婆一旁笑道:“他不好,你会怀上他的孩子么?”
  欧阳小静闻言垂下头去,神色黯然……
  一柱峰,一柱擎天,又高又陡又险。
  天近傍晚,冷云飞背着彩虹婆婆,欧阳小静骑黄骠马,三人经难历险,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一柱峰下。
  冷云飞将彩虹婆婆放下地,又到马前搀下了欧阳小静,然后把黄骠马在一棵老树上拴了,便走到两人跟前,对欧阳小静道:
  “小静,你先在下面等着,待我把彩虹老前辈背上去,便下来再背你上去。”
  欧阳小静仰面望了望云雾缭绕,一眼看不到半腰的一柱峰,点头应道:
  “三哥,你要当心啊!”
  冷云飞应了一声,背起了彩虹婆婆,然后施展“飞身提纵术”开始向一柱峰顶攀去……
  身形越来越小,渐渐的溶进云雾中。
  欧阳小静在峰下为冷云飞早悬起一颗心,苦巴巴地等着冷云飞回来……仰望着,期待着,脖颈酸了,眼睛累了,小静垂下了头,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说不上过了多长时间,一条人影自峰而降,越来越近,方看清是冷云飞去而复返。
  到了峰下,来不及擦拭额头的汗珠,又背起小静施展绝顶轻功,向一柱峰顶攀去……小静负在冷云飞的背上,按照冷云飞的吩咐紧闭双睛,不敢睁开。
  她只觉不断地向上,再向上,而心却下沉,再下沉……
  忽然间,她觉得冷云飞停住了身形,耳畔响起冷云飞轻声呼唤:
  “小静,到了,睁开眼睛吧。”
  欧阳小静睁开眼睛,骇然一惊,脱口道:“咱们这不是到了天上了么?”
  冷云飞轻轻把她放下地,笑道:“是像到了天上。”
  欧阳小静游目四顾,四周云雾缭绕,头顶似乎一抬手就可摸到天。
  寒风呼啸,似是要把人卷走,寒气欺人,令人颤抖不止,遂怯生生道:
  “三哥,我师父呢?”
  冷云飞一指脚下,道:“她老人家一上来就昏迷不醒了。”
  说着蹲下身,将单掌压向昏迷倒地的彩虹婆婆胸前将一股真元贯注其体内,又掏出一丸丹药塞进彩虹婆婆嘴里……
  彩虹婆婆年老体衰,怎么受得住这一路折磨。
  真气一催,方自轻哼一声,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立时唬了一跳,惊异地道:
  “这……这不是天上么?”
  冷云飞双手将彩虹婆婆搀起,笑道:“老前辈,这里就是你想来而来不了的一柱峰顶!咱们快寻找一下,看有没有尊夫的踪迹。”
  说完,让小静扶定彩虹婆婆,自己在峰顶游目四顾,查询起来,奔出没几步,蓦地骇然一惊,见前面有两副骷髅躺在那里,狰狞可怖触目胆寒,遂转身掠回到彩虹婆婆和欧阳小静身旁,道:“找到了,我领你们去看。”
  说着领二人来到两副骷髅前,道:
  “看见没有,两副骷髅……那骷髅后面就是峰顶边缘……”
  彩虹婆婆一见两副骷髅。立时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一声;“夫君,你果然丧命在此!”
  哭着,爬向两副骷髅,用手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嘴里泣不成声地道:
  “夫君,可叹我为你朝思暮想,还认为你在人世,谁料想你竟已作古!你!你害得我好苦啊!”
  风凄凄,去雾漫漫。
  冷云飞和欧阳小静上前搀起悲恸欲绝的彩虹婆婆,欧阳小静劝慰道:
  “师父,人已作古,不能复生,你老也节哀自重吧。咱们不枉上峰顶一趟,你也该净心了!”
  彩虹婆婆不再哭喊,神情木然地喃喃着:“他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绢制藏宝图,嘶声喊着:
  “夫君,这就是你给我的那张藏宝图,我日夜都揣在怀里呀!我日夜都揣在怀里呀,我想你时就摸一摸它!只想能再把它亲手交给你!可是现在你却死了!
  “我还交给谁呀!我还交给谁呀!我不会开窟秘诀,找到宝窟也没用啊!夫君,你害得我好苦,我这一生都在等你,都盼着有一天能活着看到你一眼啊!”
  她一面嘶喊着,一面动手撕那藏宝图,绢屑飞扬,随风飘散,藏宝图撕扯完了,彩虹婆婆也停止了哭喊,呆立在那里。
  突然,她抱起一副骷髅,往前猛地一扑,喊了声:“夫君,我来了!”
  话音未落,一头栽入茫茫云海,踪影皆无……
  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始料不及,两个人面面相觑,呆在那里……
  良久,欧阳小静浑身一颤,握住冷云飞的手,道:“三哥,我好冷,咱们下去吧。”
  冷云飞浩叹一声,仰面道:“真想不到……”
  刚说到这里,蓦地一惊似闻身后有衣裾飘飞之声。
  急回首,骇然一怔,见身边果然有人飘落峰顶。
  他一拉小静,走近几步,方看清确乎有人已站到峰顶。
  定睛再看,来人是个皓首老翁,身上还背着一个女子。
  皓首老翁似乎也发现了冷云飞和欧阳小静,身形一掠,来到跟前,让背上女子下了地。
  对面前的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呵呵一笑,道:“小子,你们果然在这儿!”
  冷云飞已经认出来的这两个人是谁,心中一片茫然,一时难置一辞。
  来的皓首老翁是燕老乐,背上背的女子赫然是甜儿!
  燕老乐见冷云飞和欧阳小静黯然不语,遂敛了笑,道:“你们奇怪我老汉怎么也来这凑热闹,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干闺女甜儿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冷云飞沉声道:“老前辈,你也想来夺宝窟么?”
  燕老乐笑道:“说什么话!那宝窟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就是昔年宝窟的拥有者‘飞云客’燕凌空!”
  冷云飞心弦剧颤,急道:“你没死?这里分明有两副骷髅!”
  “飞云客”燕凌空仰天长笑道:
  “我没死。昔年我和‘天魔尊者’相约来此决战,本来说好是单打独斗,谁知道他怕敌不过我,便又请了他师弟‘鬼魅仙’助战,我一人战他们俩,在这里苦斗酣战了五天五夜,终于将他俩杀死!
  “等我下山去找我妻彩虹,她却无影无踪,下落不明。因为她手里有藏宝图,我知道她一定是隐居起来了,便入江湖寻找,可是始终没找到。
  “后来九女落江湖,我心中生疑,欲追问详情,想从中查询我妻,欲发现些蛛丝马迹……
  “老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从我干闺女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如期赶到九重山,麻脸女人说你们已经到这里来了,方急急追来……”
  他顿了顿,游目四顾,惊道:“小子,我妻怎么不在?她没上来么?”
  冷云飞浩叹一声,道:“彩虹前辈见到有两副骷髅,误以为你已身死,撕毁了藏宝图,抱一骷髅跳下峰去了……”
  “啊!”“飞云客”燕凌空大吃一惊,仰面浩叹道:“彩虹,我来晚了!你撕毁了藏宝图,我空会开窟秘诀,到哪里去寻宝窟啊!”
  说着,身形摇了摇,流泪泣道:
  “彩虹,你怎么不等一等我呀!你走得怎么这样急啊!”
  他哭喊着,身形前冲,大喊一声:“彩虹,我追你来了,咱们一道走!”
  喊声未落,身形射下峰去,跌入云雾中,登时踪影不见。
  云雾茫茫,悲风瑟瑟。
  冷云飞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甜儿,叹息道:“甜儿姑娘,很抱歉,我借你的胸盒还没有还你,九个胸盒现在都放在九重山下的你们家里……”
  甜儿冷冷一笑,道:“我早知那里面的藏宝图是假的,还会希罕么?”
  冷云飞转身望了一眼欧阳小静,轻声道:“小静,咱们也该下峰了。一切都结束了,唉!真想不到……”
  谁知,欧阳小静轻轻地摇了摇首,微喟道:
  “三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和你下峰了。”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你说什么?莫非你还想在这里变成一副骷髅?你死了,可我们的孩子……”
  欧阳小静沉声一字一吐地道:“孩子不是你的……三哥,我爱你,我不能再欺骗你了!”
  冷云飞木然了。
  欧阳小静接声道:“孩子是轩辕一狐的,那个魔鬼让人把我掳到天龙庄后,就日夜蹂躏我,使我怀了孕……
  “我怕你发觉,那一天在龙恩客栈,萍踪圣女走后才主动和你同床……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欧阳小静异常平静地边说,边走向峰边缘回首望了冷云飞一眼,声泪俱下地撕心裂肺一声喊:“三哥!我爱你!”
  人已经不见了,声音还久久回落在云空中,久久地回荡。
  云在飞,雾在腾,风在呜咽。
  冷云飞麻木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后的甜儿冷冷一笑,蓦地掠近,剑指疾挥,封制了冷云飞身上几处大穴。
  然后,站到冷云飞面前,阴阴一笑道:“冷云飞,我先吻你一下,然后我再把你推下峰去。一对儿一对儿地下去,到阴间好有伴呀!”
  说着,凑近冷云飞唇边,吻了一下,冷冷一笑,道:
  “我吻你一下是表示我曾经苦苦地暗恋过你!你确是个美男子,让女人见了就收不住心!我想杀你,是因为我恨你。
  “我因为你不爱我而恨你。自从我发现你心中有了别的女人那一刻起,我就想杀了你,我得不到你,也决不让别的女人得到你!
  “我曾经让冷煞星段青焰要你的命!可是那些人都是废物!哼,到头来还是得我自己下手!”
  冷云飞蓦地开口道:“段青焰曾经为之卖命的就是你?”
  甜儿冷冷一笑,道:“我可以征服世上所有男人……唯有你对我冷若冰霜,所以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你没想到吧,想杀别人的人,多被别人所杀。你是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我!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
  甜儿浑身一颤,脱口惊异道:“你!你还不……”
  冷云飞截口怨毒一笑,道:“你的功力根本制不住我的穴道……哼,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让我把你丢在这里慢慢变成骷髅?”
  甜儿惨嚎一声:“天啊!我真的杀不了这个小魔星么?”
  她疯了一般扑向了冷云飞,冷云飞闪身一躲,甜儿扑势过猛,收不住脚,一头栽落云海之中。
  云缭雾绕,娇躯无觅处,芳魂自升天……
  冷云飞又发出一声浩叹,游目四顾,空茫茫……想起与自己情之深,爱之切的小静,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
  又想到她欺骗了自己,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心中又涌上一股莫明的感觉,喃喃道:
  “小静,小静,你辜负了我……我是真心爱着你的。你辜负了我呀!”
  他伫立峰巅,良久不动。
  天暗下来,寒风刺骨。
  冷云飞又是一声浩叹,自言自语道:“我也该走了……我不想变成骷髅!”
  说完,身形一飘,落下峰顶,身形冉冉飘落,似一朵飘逸的云鹤……
  少顷,冷云飞飘落到一柱峰下,举目四顾残阳西下,四野暮色苍茫。
  想到好朋友杜锐赠的黄骠马,心中一震:
  还要振作起来,像杜大侠那样驰马江湖,惩恶扬善。
  遂疾身向拴马处掠来,掠到近前,猝然一惊,稳住身形。但见黄骠马旁,还有一匹健马,马身旁风姿绰约地卓立着一位雪衣女子。
  他缓步走近,微喟道:“你怎么来了?”
  雪衣女子缓步迎上来,两个人相距一臂远都站住了,四目对视,雪衣女子轻声一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雪衣女子赫然是萍踪圣女。
  冷云飞苦笑一声,道:“你是想杀我吧!”
  萍踪圣女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已经杀不了你啦!”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你说什么?”
  萍踪圣女轻轻叹道:“我想杀你会追到峰顶的。可是我已经上不去了。只因我的武功全废了。”
  冷云飞浑身剧烈一颤,急切道:“是谁废了你的武功?”
  萍踪圣女恬静地答道:“我自己。”
  冷云飞大惊,喊道:“为什么?”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为了爱你,为了得到你的保护……”
  说着,纤纤玉手轻轻地扯下自己罩面粉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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