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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过关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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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一章 雪封雾锁鄱阳湖



楚云彪已知其意,即自怀内掏出一颗光芒夺目的夜明珠,双手奉上,说道:「这颗夜明珠,大槪可抵一千两纹银,老前辈请收下吧!」
那颗夜明珠,是他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价値其实在三千两银子以上,但是为了急于知道师父的下落,他不惜将它折算为一千两纹银,送给对方作为酬劳。
万里追风一见大喜,却故作姿态的推辞道:「不不,令师虽然言明要付给拾得者一千两纹银,但是……但是老叫化怎好接受呢?」
楚云彪道:「老前辈但请收下不妨,这是家师的命令,在下若不遵办,将来家师,定会责备在下的。」
万里追风笑道:「既是如此,老叫化就——」
一面说,一面伸手就要接去那颗夜明珠。
小淘气上前横手一拦,笑嘻嘻道:「且慢!」
万里追风面上闪过一抹怒色,强笑道:「窦三,老叫化肚子饿了,你去讨些食物来给老叫化充饥如何?」
小淘气不答,取过楚云彪手上那颗夜明珠欣赏着,笑道:「这颗夜明珠,我看最少可値三千两银子,楚兄你说是不是?」
楚云彪淡淡一笑道:「身外之物,只要八长老不嫌菲薄,何必计较价値几何!」
小淘气道:「楚兄身上没有一千两银子么?」
楚云彪道:「没有。」
小淘气说道:「那么,我替你拿去街上变卖如何?」
楚云彪道:「不,就把它送给八长老好了,区区一颗夜明珠,算得了甚么。」
小淘气突然脸色一沉道:「不错,一颗夜明珠其实算不了什么,可是你该明白,这对我们八长老是莫大的侮辱!」
楚云彪讶笑道:「怎说是莫大的侮辱?」
小淘气一指万里追风,义正词严地道:「我们这位八长老人穷志不穷,他一生讲究的只有『义气』两字,现在你竟要用一颗夜明珠来收买他淸高的人格,这对他不是侮辱是什么?」
说到此,转望万里追风道:「八长老,你说是不是?」
万里追风一脸尴尬,生硬的点头强笑道:「是的,不过——」
小淘气抢着囘对楚云彪说道:「不过,你如认为师命难违,一定要付出酬金,那么,你只能付出一千两银子,多一两也不行!」
楚云彪笑道:「问题是,在下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啊。」
小淘气道:「你可以立一纸借据交给八长老收存,等以后有银子时,再送来不迟。」
楚云彪笑了笑道:「好是好,只不知八长老意下如何?」
小淘气又抢着道:「我们八长老是因怕你受到令师的责罚,才勉强答应接受的,岂有不肯之理,你快写个借据来吧!」
楚云彪于是取出一支炭笔,写了一张借据,小淘气见他写好,伸手取去,转对万里追风笑问道:「八长老,一壬两银子在此,你想起来了没有?」
万里追风怏怏然道:「想起来了。」
小淘气道:「是在何处检到的?」
万里追风道:「在湖上。」
小淘气知他不放心,乃将借据塞到他手里,再问道:「那地方的湖?」
万里追风收下借据,才道:「鄱阳湖。」
楚云彪接问道:「何时检到的?」
万里追风道:「两个月前,那三袋弟子路经鄱阳湖畔,看见湖边上飘浮着这个小药瓶,一时好奇,捞起一看,见有『刀痴百里发』的署名,便把它带来见老叫化,我想令师必是被掳去鄱阳湖,在船上乘敌人不注意时,偸偸抛下这药瓶的,所以你赶快跑一趟鄱阳湖,或能寻着令师,救他囘来。」
楚云彪长揖道:「多谢八长老,在下是该立刻前往鄱阳湖找一找。」
余素贞道:「令师既未在纸笺上写明被困地名,想必是在鄱阳湖上不错,只是我听说鄱阳湖很大,不知当初这药瓶是飘浮在鄱阳湖的那一处?」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如能知道药瓶飘浮的详细地点,将有助于寻找。」
囘望万里追风问道:「八长老可知发现药瓶的详细地点?」
万里追风道:「据那三袋弟子说,是在吴城鎮附近的湖边拾得的。」
余素贞问道:「甚么时候?」
万里追风道:「黄昏时候。」
余素贞转望着楚云彪问道:「你曾去过鄱阳湖么?」
楚云彪道:「去过一次。」
余素贞道:「此去需几天路程?」
楚云彪道:「骑马恐怕也要二十天左右。」
余素贞道:「那么,野枯佛之约怎么办?」
楚云彪沉吟道:「如去鄱阳湖,自然无法再赶去赴约了。」
万里追风吃惊的问道:「你们跟野枯佛,有约么?」
楚云彪道:「是的,野枯佛在五虎岭现身惊退羣贼之后,曾留言要我们下月十五日去五台山中台峯见他。」
万里追风追问道:「干什么?」
楚云彪道:「他对敝师兄及羣贼的来历可能很淸楚,要我们去五台山相见,必是有所指示。」
万里追风点点头道:「野枯佛乃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人,有他出马协助你们,必然能够很快侦破敌人。」
楚云彪沉思半晌,便向余素贞、田舍郞和玩铃子说道:「这样如何,野枯佛之约,不能不去,如今就由我单独赴鄱阳湖,你们三人,则前往五台山赴约——」
玩铃子不待他说完,摇头道:「不行!」
楚云彪一怔道:「为何不行?」
玩铃子道:「令师兄已承认劫掳了家师等人,而如今既知令师在鄱阳湖上,我想家师等人亦必同在一起,你要去救师父,我玩铃子当然也要去救师父,岂能由你单独前往救人,而要我们去五台山之理!」
田舍郞也接口说道:「不错,在下也要去鄱阳湖!」
楚云彪觉得他们说的有理,不由皱眉道:「那么,野枯佛之约怎么办?」
余素贞道:「我想野枯佛约我们去五台山相见,正如你所说是要指点我们迷津,但如今我们既已得到更切实的消息,自然应该一起赶去鄱阳湖救人,而不必再去五台山赴约。」
楚云彪仍觉不妥当,沉吟不语。
小淘气说道:「这样好了,小叫化替你们跑一趟五台山,将你们前往鄱阳湖救人之事,告诉野枯佛——」
楚云彪闻言大喜,长揖到地道:「窦兄愿意帮忙,在下等感激不尽!」
小淘气笑道:「楚兄莫道谢,小叫化也是有条件的。」
楚云彪问道:「窦兄有何见敎?」
小淘气道:「看此情形,小叫化的师父只怕遭了相同的命运,所以你们若在鄱阳湖寻到匪窟,可不能忘了找一找家师。」
楚云彪道:「这个当然,窦兄放心好了。」
小淘气转对万里追风道:「八长老,我们自己也得发动帮众找寻帮主的下落,您说是不是?」
万里追风颔首道:「当然,老叫化马上就去找本地舵主,命令他向各地分舵发出信鸽,传令各地帮众打探帮主的下落。」
语至此一跃下床,拿起放在床头上的一支打狗棒,向楚云彪点点头,说道:「请恕失陪,老叫化这就去找本地舵主,再见!」
他说到「再见」时,人已走到房外,但忽似想到了甚么,旋又转囘身子,向楚云彪笑道:「楚老弟,你甚么时候来取囘借据?」
楚云彪道:「一俟寻获家师,小可自当将一千两银子亲自送来面交老前辈。」
万里追风欣然道:「好;每年六七月,老叫化都会来洛阳小住,老弟若在六七月间,即可见到老叫化。」
说毕,一笑而去。
小淘气见他走远后,才恨恨地道:「我们穷家帮有这样一个人物,眞是愧对武林同道!」
楚云彪道:「窦兄快不要这样说,贵帮八长老虽是有些贪财,人亦不坏。」
小淘气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满面鄙视地说道:「楚兄有所不知,这老混蛋最不要脸,经常在江湖上行骗敲诈,无所不用其极,家师因他有功于上代帮主,不便责罚他,谁知他竟愈来愈不像话了!」
玩铃子问道:「他曾建过甚么功劳?」
小淘气道:「不是建过功劳,而是他曾救过我们上代帮主的性命,五代帮主因此提升他为长老,但是他却不知自爱,经常利用其长老的身份营私自利,眞是无耻之尤!」
楚云彪道:「窦兄不该这样骂他,好歹他也是贵帮的一位长老啊。」
小淘气冷笑道:「长老?哼,有甚么了不起,惹得我小淘气生气,我就弄他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云彪笑了笑,转对余素贞三人道:「咱们何时动身的好?」
余素贞道:「天已快黑,且在城中宿一夜,明早动身不迟。」
楚云彪道:「也好,但是,此去鄱阳湖,路途遥远,我看,赵兄和玩铃子最好也买一匹马代步为佳了。」
田舍郞忙道:「不,在下不惯骑马,还是步行的好。」
玩铃子笑道:「小道也不喜欢骑马,还是老样子,楚兄和余姑娘乘马,田舍郞和小道步行尾随好了。」
楚云彪道:「明天起要疾着赶路,两位跟得上么?」
田舍郞咧嘴一笑道:「在下这双脚,虽不如万里追风之有名,但一天跑个一二百里,大槪无甚困难。」
玩铃子一挥拂尘,朗声一笑道:「小道也曾有过一天跑两百里的经历,并不觉得辛苦!」
楚云彪笑了笑,道:「好,只要路上不叫苦就是了。」
玩铃子道:「决不叫苦!」
小淘气道:「诸位今夜打算在何处过夜?」
楚云彪道:「到街上找一家客栈吧。」
小淘气道:「何不就在这废宅里过一夜?」
余素贞忙道:「不,还是去客栈投宿的好。」
小淘气笑道:「余姑娘怕闹鬼么?」
余素贞脸色一红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投宿客栈舒服一些。」
小淘气道:「这座废宅虽简陋,却有不少空房,而且比客栈要安静的多——玩铃子,你说是不是呢?」
玩铃子童心未泯,很想看看宅中是否眞有鬼魂出现,当下点头道:「是,小道赞成在此过夜。」
小淘气转对田舍郞问道:「赵兄,你怕不怕鬼的?」
田舍郞笑笑道:「在下只怕人,不怕鬼。」
小淘气道:「那么,你也赞成在此过夜了?」
田舍郞点头道:「是的,这一路都花楚老弟的银子,在下心甚不安,能不花钱,最好不花。」
小淘气接着转向楚云彪问道:「楚兄,你意下如何?」
楚云彪看了余素贞一眼,耸肩一笑道:「在下无所谓,只是这位余姑娘……」
玩铃子嘻嘻笑道:「余姑娘怎样?」
楚云彪见他面有揶揄之色,不由微窘道:「你知道女孩子家是胆子较小,要她在此过夜,只怕无法使她安心入睡……」
玩铃子转望余素贞问道:「余姑娘,妳当眞胆小怕鬼么?」
余素贞忽然微微一笑道:「玩铃子,你别想看我的笑话,当眞有鬼魂出现,只怕你比我更有笑话可看!」
玩铃子大笑一声道:「好啊!妳既然这么说,咱们就住下来,瞧瞧谁最怕鬼!」
余素贞笑道:「奉陪!」
小淘气十分高兴,笑道:「那么,小叫化就去买些酒食来,我们大伙儿今夜就在此喝酒聊天。」
说罢,兴冲冲的奔出去了。
田舍郞荷起铁钯,说道:「咱们今夜既然要在此住宿,最好乘这时候,去四下瞧瞧,顺便打扫房间。」
楚云彪道:「赵兄说的是。」
于是,四人走出房间,到废宅各庭院察看一遍,只见各处满地枯叶,处处结着蜘蛛网,情景颇为阴森凄凉,但四人都身怀绝技,并不感可怕,最后便在中院选了三间房子,打扫起来。
当他们把房间打扫干净时,暮色已然降临,而小淘气也已带着食物囘到废宅来了。
他们把饭厅的一张桌子搬到天井上,再找来五张椅子,就在天井上吃喝起来。
小淘气笑道:「在这阀鬼的废宅中喝酒,别有一番滋味,你们说是不是?」
玩铃子点头笑道:「正是,很够刺激!」
楚云彪向小淘气问道:「所谓阀鬼,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小淘气道:「听说刘擧人一家常常看见有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宅中各处出现,把人吓得死去活来,但小叫化已在此住了数月,并无任何发现。」
玩铃子笑道:「说到女鬼,还是楚兄说的那个甄贾谷兰有意思。楚兄,你再把甄贾谷兰的事情说来听听如何?」
楚云彪淡淡一笑道:「她是个活人,据说长得很美,但因何伪死,在下仍感莫名其妙……」
小淘气道:「楚兄把所见情形详细说来听听,也许可以推测出一些道理来。」
楚云彪于是又把甄贾谷兰扼死盗墓贼,以及后来所见各种情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小淘气听完,啧啧称奇道:「这么说,此刻埋在坟墓中的那具尸体,已非甄贾谷兰本人了?」
楚云彪点头道:「如那魏灵玉所言非虚,那甄贾谷兰确已不在坟墓中。」
小淘气道:「她的墓碑上既刻有『亡妻』二字,应是个少妇不错,何以那韦、龙二姓汉子竟说她是个处女?」
楚云彪摇头道:「谁知道,也许她在洞房花烛夜就突然得疾『暴毙』,因此还是个女儿身。」
小淘气道:「那么,她之伪死,必是因不愿嫁给那与她行婚礼之人之故。」
楚云彪道:「若是不愿嫁给那人,何不在成婚之前予以拒绝,却要等到行过婚礼之后,再自杀伪死呢?」
小淘气歪头寻思道:「嗯,大槪她有不能拒绝的原因吧?」
楚云彪道:「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可说远在我们之上,像这样一个姑娘,我觉得她不致于有甚么无法应付的困难,使她对自己的婚姻无法自主。」
小淘气道:「她一个姑娘家,武功再高,也不能违抗父母呀!」
楚云彪道:「问题恐怕不在她父母,因为她的伪死还有『同党』协助,也许协助她伪死之人,就是她的父母呢!」
小淘气猛搔头皮道:「嘿,这件事情当眞扑朔迷离,叫人猜不透是怎么囘事!」
楚云彪道:「在下曾答应她一个同党,不把她伪死的秘密泄漏出去,窦兄今日既知此事,亦请守口如瓶,不要对人谈及才好。」
小淘气点头道:「好的,不过知道她伪死的人,还有令师兄一人,他若不愿替她守秘,此事迟早会在武林中传开的。」
楚云彪道:「他肯不肯替她守秘,那是另外一囘事,在下既已答应人家,就得信守诺言。」
五人飮酒畅谈,不觉之间,天已黑下来了。
整座废宅,由于没有一点灯火,因此黑漆漆的,看来更加鬼气森森!
余素贞似有些害怕的道:「小淘气,你何不去点一盏灯来?」
小淘气笑道:「余姑娘害怕了么?」
余素贞撇唇一笑道:「我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若无灯火,鬼来了也看不见。」
小淘气道:「这话倒是不错,那么我去点一盏灯来便了。」
他起身离座,入宅提出一盏残破的灯笼,点燃蜡烛,把它挂在数尺外的轩廊之上。
灯光昏黄,随风摇晃,看来陡增几分诡谲气氛而已!
小淘气归座之后,五人继续飮酒聊天,玩铃子为了表示不怕鬼,一直找鬼故事来谈,正谈得逸兴遄飞之际,蓦然一阵「阴风」吹来,把吊在轩廊上的灯笼吹熄了!
余素贞道:「鬼来了!」
众人顿感寒意透体,一阵毛骨悚然!
玩铃子跳了起来,神色十分紧张,摆头四望道:「鬼在那里?鬼在那里?」
黑暗中,忽觉后颈被人捏了一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啊哎!」惊叫一声,反手一掌,疾劈而出。
身随掌转,定睛一望,只见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一点鬼影子。
余素贞笑道:「玩铃子,你怎么啦?」
玩铃子面如土色,惶声道:「我的妈!有鬼!这废宅中果然有鬼!」
余素贞撇唇一哼道:「告诉你,你唬吓不了我的!」
玩铃子叫道:「眞的!不骗妳,它刚刚在我的后颈上揑了一把,手指冰冰凉凉的!」
楚云彪笑道:「玩铃子,不要胡闹了。」
玩铃子一把握住他手臂,大声道:「我不是胡阔!我说的是眞的!刚刚我的后颈确确实实被揑了一把,的的确确被捏了一把!」
小淘气点头道:「我相信!」
玩铃子立刻转对他问道:「你看见了?」
小淘气又点头道:「嗯,看得一淸二楚!」
玩铃子急问道:「它是个什么样子?」
小淘气皱眉道:「很难形容……」
玩铃子说道:「是不是披头散发七孔流血?」
小淘气摇头道:「不是……」
玩铃子讶然说道:「不然,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
小淘气缓缓道:「它的样子很像我!」
玩铃子一呆道:「像你?」
小淘气悠悠一笑道:「是的,因为捏你后颈的,本来就是我嘛!」
玩铃子大为错愕,叫道:「嘎,方才是你揑我后颈的?」
小淘气点头道:「正是区区小叫化!」
玩铃子气得直跳脚,戟指着小淘气,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不够朋友!你怎么可以开贫道的玩笑?」
余素贞吃吃娇笑道:「玩铃子,别生气啦!小淘气只是想看看你是眞不怕鬼或假不怕鬼而已!」
X X X
半个月后——
楚云彪,余素贞,田舍郞,玩铃子四人已然踏入赣境,距离鄱阳湖业已不远了。
这天,四人来到九江,见天色已黑,便在城中客栈投宿下来。
四个人在客栈里吃过饭后,楚云彪把他们三人请到自己的房间,说道:「三位,此处距吴城鎮,只剩三天路程,咱们最好先商量好进入鄱阳湖的方法!……」
田舍郞道:「楚老弟有何高见?」
楚云彪道:「小弟在想,你我师父如是被囚禁于鄱阳湖中,那么鄱阳湖必是该帮的总坛或一处重要分坛,是则鄱阳湖一带必有不少敌人出没,咱们只有四个人,实力薄弱,若想救人,必须暗中进行,攻其不备方能成功。」
田舍郞点点头道:「不错,但要如何暗中进行呢?」
楚云彪道:「在明早动身之前,咱们四人,都须改变相貌,这样,到达鄱阳湖时,才不致为敌人识出。」
玩铃子笑道:「贫道只要暂时还俗,就不愁被人识出了。」
田舍郞道:「在下不谙易容术,而且不论怎样改变面貌,人家总认得我这把铁铭啊!」
楚云彪道:「赵兄不能暂时丢下铁钯么?」
田舍郞摇头道:「不能,在下的功夫都在这把铁钯之上,若是丢下不用,只有挨打的份儿。」
余素贞道:「你将铁钯拆下,包在包裹中,大约可以掩人耳目。」
田舍郞道:「这倒使得。」
楚云彪道:「那么,明早小弟就替赵兄改变面貌,咱们到了鄱阳湖后,如不能很快找到匪窟,到时再设法雇一条渔船,化装渔夫入湖搜索,你们看这主意如何?」
玩铃子道:「赞成!」
楚云彪道:「总之咱们不能莽撞,处处要小心谨愼,千万不能让敌人先发现咱们,否则恐怕很难把你我的师父救出来。」
四人又谈了一阵,才各自囘房就寝。
次日一早,楚云彪便替余素贞和田舍郞改变面貌,然后自己亦易容打扮成中年人模様,玩铃子则脱下道服,借了楚云彪的一套衣服穿上,再戴上一顶草笠,顿时就变成一个农家少年。
一个店小二端送早饭进入楚云彪房中,看见他们四人都变了样,大为惊奇,失声道:「咦,四位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楚云彪笑道:「我们四人要出城去找一位朋友,想跟他开个玩笑,因此作这打扮。」
店小二面呈狐疑的「哦」了一声,把早饭放上桌子,然后问道:「四位用过饭后,就要走了?」
楚云彪道:「是的,你去把店账算好,我们吃过饭后就要出门了。」
店小二道:「还囘不囘来?」
楚云彪道:「暂时不囘来,不过我们那两匹马要寄存贵栈,过几天再囘来取,使得么?」
店小二道:「当然使得,当然使得。」
楚云彪道:「好,你去吧。」
店小二退出房之后,他们便开始吃饭,不久都已吃饱,当即结账离开客栈,出城取道南下。
四人徒步赶路,翻越天下闻名的庐山,沿大江走了三天,到达吴城鎮时,已是掌灯时分。
由于赶路疲倦,四人便在鎮上一户人家借宿了一夜,第二天淸早,才向鄱阳湖而来。
鄱阳湖,古称彭蠡,位在赣北,跨南昌,进贤,余干,鄱阳,都昌,星子,德安,永修诸县,中为细腰,南日宫亭湖,族亭湖,北日落星湖,左蠡湖,为次于洞庭的大湖,湖中有数小屿,碧涛万倾,在曙光的照耀下,粼粼生辉,气象万千。
湖中水产极多,每天在湖上捕鱼为生的渔人颇为不少,自然也有少数供人游湖的船只。
楚云彪四人来到湖边时,正好看见湖边停泊着一艘半新不旧的画舫。
有个老人正在船上修理舱顶,手中一把榔头,把舱顶敲得砰砰响。
楚云彪在湖边上住足,纵目四瞩一遍,才向田舍郞三人道:「穷家帮那个三袋弟子,当日拾得药瓶之处,大槪就在这附近吧?」
田舍郞点头道:「嗯,此处有码头,必是这附近不错。」
楚云彪道:「咱们先雇船游湖,然后慢慢向船伕打听这儿的情形。」
他走近画舫,向老船伕大声道:「老人家,你的船可是供人游湖的?」
老船伕见有人问话,便停止敲打,侧耳问道:「你说什么?」
楚云彪道:「你的船可是供人游湖的?」
老船伕点头道:「是啊。」
楚云彪问道:「现在能开么?」
老船伕道:「可以!」
楚云彪又问道:「船资怎么算?」
老船伕道:「一个时辰一两银子。」
楚云彪道:「我们打算游一天,你船上可有食物?」
老船伕道:「有,卤菜佳酿,花生米,五香瓜子,一应俱全!」
楚云彪道:「那么,放下跳板让我们上船。」
老船伕见他们都是农家装束,心中似有不信,问道:「你们眞要游湖?」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
老船伕笑了笑道:「游一天,至少要花十两银子哩!」
楚云彪拍拍身上道:「银子在此,你若不放心,我先付船资亦可。」
老船伕笑了,扔下榔头,取跳板放下,说道:「四位请上来!」
楚云彪四人于是鱼贯上船,进入船舱坐下,老船伕先给他们倒上四杯茶,送上两碟花生米和五香瓜子,笑问道:「你们四位是同胞兄弟吧?」
楚云彪道:「正是。」
老船伕道:「那地方人氏?」
楚云彪道:「靖安。」
老船伕道:「种田的?」
楚云彪道:「不错,你怎知道?」
老船伕微微一笑道:「从四位的衣着上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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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5: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二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云彪笑道:「我们四人早想来鄱阳湖玩玩,今日才得到机会……」
他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船伕,又道:「来,这十两银子你先收下,若不够,下船之前再算了。」
老船伕谦虚了一下,也就收下银子,笑嘻嘻道:「瞧不出你们四位,眞是……眞是舍得花銭。」
楚云彪道:「我们成天在田里操劳,若不找机会出来玩玩,那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老船伕笑道:「说得是,说得是,四位打算游赏哪处地方?」
楚云彪道:「随便,哪里风景好,就往那里开好了。」
老船伕连声应是,把船上收拾一番,便拿起竿子,将画舫撑开湖边,然后改用奖板,慢慢向湖上划去。
楚云彪抓了几粒花生米丢入嘴里,边吃边问道:「老人家,你贵姓?」
老船伕答道:「老汉姓商,贱名一个发字。」
楚云彪道:「干此营生,已经很多年了吧?」
商发道:「已经二十多年了。」
楚云彪道:「那么,你老对这鄱阳湖的一切,想必都熟透了?」
商发笑道:「这还用说,没有一人比老汉更熟悉这鄱阳湖的一切!」
楚云彪道:「那么,在下考你一下,这鄱阳湖中共有多少船只?」
商发一楞道:「嘿!你这问题眞把老汉考倒了,这鄱阳湖上的船只多得不可胜数,一时那里数得出?不过,有一件事老汉倒敢跟你夸口,这湖上的每一艘客船或渔船上的人,老汉都认识就是了。」
楚云彪道:「除了客船和渔船,这湖上还有别的船只么?」
商发道:「还有十几艘私人的船只,都是富贵人家买来游湖的。」
楚云彪道:「那些船只此刻都停泊在何处?」
商发道:「都停靠在鄱阳县一带。」
楚云彪道:「私人的船只,想必都是很大很漂亮?」
商发道:「很漂亮不错,很大则未必,大槪不会比老汉这一艘大多少。」
楚云彪道:「在下听一位朋友说,这鄱阳湖下常有强人出没,不知是眞是假?」
商发道:「太平盛世,哪来的强人!」
楚云彪道:「没有?」
商发摇头道:「没有,只有一羣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大孤山之上,他们有些强横霸道,不肯让游客上岛游玩,但他们并不是强人,因为他们从不做非法之事。」
楚云彪原以为师父等人若被囚禁在这鄱阳湖上,必是在那十几艘私人的船上,但现在一听大孤山之上有一羣来历不明的人,顿时心头一动,当下仍以聊天的语气问道:「你说的大孤山,可是湖上的一座岛屿?」
商发道:「是的,这湖中有几座岛屿,有名的只有大孤山和康山。」
楚云彪道:「住在大孤山上那羣来历不明的人,是干什么的?」
商发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有五艘船供出入之用,可是谁也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因为他们一向不与人交谈,好像是一羣离世隐居之人。」
楚云彪道:「他们住在大孤山有多久了?」
商发道:「一年前才来的,一来就大兴土木,在岛上盖了不少房子。」
楚云彪道:「从来没有人上去看过么?」
商发道:「曾有人想上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勾当,但是才一靠岸,就被挡驾,听说他们都带有武器,所以大家也就不敢惹他们了。」
楚云彪道:「那大孤山距此有多远?」
商发道:「那可远着哪!在东方八十里之处,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那地方。」
楚云彪不再发问,转对余素贞三人低声道:「你们看是不是?」
玩铃子道:「一定是!」
楚云彪道:「距此那么远,这老船伕只怕不肯去。」
玩铃子道:「有钱可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楚云彪微笑点了点头,囘对商发大声道:「老人家,我们想去大孤山看看,你载我们去如何?」
商发神色一呆,继之摇头道:「方才老汉说了,他们不准游客上岛,所以那地方不能去。」
楚云彪笑道:「我只问你肯不肯把船开到大孤山去。」
商发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若是开到岛的附近,远远观赏岛上风景,那倒是可以的,只是……距离太远了,要到明天淸晨才能到达呢!」
楚云彪含笑道:「只要你老愿去,船资加倍亦可,如何?」
商发吃惊的张大双目望着他们四人,问道:「你们去那地方干么?」
楚云彪道:「想看看大孤山的景色呀!」
商发摇头道:「若是光看大孤山景色,那倒不必了,大孤山的景色并无足观,与一般的岛屿差不了什么的,何必老远跑去观看?」
楚云彪道:「我们决定去看,你去不去?」
商发又犹疑了一下,接着讪讪一笑道:「要去亦可,不过……」
楚云彪道:「在下说过了,船资加倍不妨。」
商发道:「加倍倒是不必,你们一共给我二十两银子就行了。」
楚云彪立刻又取出十两银子,起身离舱,把银子递了给他,说道:「这是十两银子,你老便请收下。」
商发没有立刻接去,面露惊奇道:「你们当眞要去大孤山?」
楚云彪笑道:「是的,我们要玩个痛快。」
商发注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你们四位,简直不像农家子弟,一般农家子弟是舍不得花这许多银子的。」
楚云彪道:「我们每年只玩一次,所以多花几个钱是不在乎的,请收下吧!」
商发收下银子,正色道:「不过,话说在前头,到了大孤山,你们可不能要求老汉靠岸啊。」
楚云彪道:「不会,不会。」
当下,转囘舱内坐下,向余素贞三人挤眼一笑,低声道:「到了大孤山,只要再赏他几两银子,不怕他不肯靠岸!」
余素贞浅浅一笑,道:「我有点怀疑,看他年纪那么大,能够一天一夜不歇息,把船开到大孤山去么?」
楚云彪道:「应该可以,在水上生活的人,一天一夜不休息算不了什么的。」
田舍郞道:「我们运气不坏,居然这样快就探悉敌人的所在地。」
余素贞撇撇嘴道:「是不是找对了,还不能断定呢。」
田舍郞道:「我认为一定不错,你我师父即使不被禁在大孤山,楚老弟的师父百里老前辈也一定在那岛上。」
余素贞道:「这么容易就找到敌人的踪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玩铃子道:「如果不是穷家帮那个三袋弟子检到了百里老前辈的药瓶,咱们能这样快就找到此处么?」
田舍郞接口道:「说得对,余姑娘,你就不必多疑的了。」
余素贞看了那个正在操桨的商发一眼,接着向楚云彪低声道:「那天在九江,你说到了鄱阳湖,要处处小心谨愼,是不是?」
楚云彪知她之意,也望着商发道:「妳认为这老船伕靠不住?」
余素贞含笑道:「我只觉得要小心!」
楚云彪道:「咱们决定来此,并无外人知道,而且咱们都已易容,老船伕即使是他们的人,他也不可能知道咱们是谁,所以,我认为这老船伕靠得住。」
话声一顿,又道:「当然,妳说的不错,咱们要事事小心提防,不可太信任外人。」
玩铃子低声道:「假定这老船伕是该帮之人,而他又知道咱们四人是谁,他应该不会反对咱们上大孤山才对,所以我也认为他不是问题人物。」
余素贞微微一笑,道:「兵书上有『欲擒故纵』之计!」
田舍郞道:「我想,这老船伕可靠与否,等今天中午就可知道了。」
玩铃子问道:「怎么说?」
田舍郞道:「假定他已知道咱们四人的身份来历,他极可能会在食物里下迷药,所以咱们要仔细检查他送上来的酒菜,如未发现酒菜里有迷药,就可断定他是好人,反之,自然就可断定他是该帮之人了。」
玩铃子不由点头道:「嗯,不错不错,看你土头土脑,敢情粗中有细——」
田舍郞一把抓住他臂膀,骂道:「小杂毛,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睡觉,居然处处要揶揄我,下次再这个样子,我就扔你到湖里去!」
玩铃子怒道:「放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怎么又动手动脚?」
田舍郞道:「你少动口,我就不动手。」
说完,松开手,取花生米吃起来。
画舫,在平稳中缓缓破浪前进。
晌午时分,老船伕商发放下桨板,由一个木箱里取出酒食,端给楚云彪四人吃食,他自己吃了一盒饭,随即又去操桨。
楚云彪小心的检查他端上的食物,确定无问题,四人才放心的吃喝起来。
玩铃子低声道:「食物中没有毒药,看来这老船伕是靠得住了。」
余素贞道:「还是要小心提防,如果他是敌人,在这湖上,他有种种手段可施,不一定只有用药一途。」
楚云彪点点头道:「对,如果我是你们的敌人,在这湖上,我绝不用迷药。」
玩铃子道:「不用迷药,用什么?」
楚云彪微笑道:「我可以往湖里一跳,潜水凿破船底,让船只沉没,就可以擒到你们了。」
玩铃子道:「我不怕,我会泅水!」
楚云彪道:「但是你水底下的功夫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余素贞发愁道:「我不会泅水,万一不幸而言中,那可怎么办?」
楚云彪笑道:「不过别担心,我看这老船伕的确不像个坏人。」
余素贞道:「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是呢?」
楚云彪道:「那只有束手成擒了。妳若不放心,不妨把七巧断魂针准备着,一见他行动有异,立刻抢先出手,不要被他潜入水中就行了。」
余素贞转忧为喜道:「不错,我有把握可在他潜入水里之前,发针打中他!」
他们在悄悄商量防敌之策,而老船伕商发却似茫无所知,缓慢而有节拍的操动着窠板……
终于,夕阳西沉了。
商发点燃两盏灯,一盏拿入舱中,一盏拿去吊在船头上,然后继续操桨前进。
楚云彪见他有精疲力竭之象,乃上前说道:「老人家,我替你划一程吧。」
商发稍感意外的笑笑道:「哦,你老弟也会驶船?」
楚云彪笑道:「让我试试看。」
商发便把奖板交给他,叮咛道:「小心一些,莫跌下去啊!」
楚云彪接过案板,站到他原来的位置,很轻巧熟练的操动起来。
商发惊喜地叫道:「呵呵,原来你老弟也是老手!」
楚云彪道:「不敢当得『老手』二字,在下这是初次拿桨板。」
商发讶然道:「可是,你划得很好啊!」
楚云彪道:「这是跟你老学的。」
商发叹道:「眞了不起!」
楚云彪道:「一直向前划不错吧?」
商发道:「是的。」
楚云彪道:「那么,你老且去舱里歇一歇,在下替你划一程。」
商发又喜又感激地道:「好的,碰到你这样的客人真是不错,老汉眞该谢谢你了。」
楚云彪笑了笑,道:「别客气,你老下去歇歇吧。」
商发高高兴兴的入舱去了。
夜已降临,皎月升空,月夜下的鄱阳湖另有一番美景,纵目四眺,辽阔的湖面灯火点点,有如天上星星,近处湖面,在月光照射下,粼粼波浪如层层叠锦,又似火树银花,煞是灿烂夺目。
楚云彪却无欣赏美景的心情,他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心情却一直是沉重的,他不知道此去大孤山能否顺利的找到师父,将他救出,因为直到现在,他对敌人仍然一无了解,无法预知到了大孤山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余素贞悄悄来到他面前,擧手掠着被风吹散的鬓发,含笑道:「鄱阳湖的夜色眞美,是不?」
楚云彪淡淡一笑道:「在我看来,却像走入光怪陆离的迷魂阵!」
余素贞凝眸而笑道:「你被迷惑了?」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我一直在迷惑中,不知何时方能云破见日……」
余素贞道:「、也许就在明天早上。」
楚云彪道:「但愿如此。」
他沉默有顷,接着深深一叹道:「但是,从明天开始,咱们也可能走入另一个更诡谲更令人困惑的境地!」
X X X
一抹鱼肚白,在东方的水平线上缓缓出现,天亮了!
楚云彪,余素贞,田舍郞三人一夜均未合眼,只有玩铃子倒在椅上呼呼大睡,他们三人」看曙光出现,均不禁轻轻透了一口气,有一种无比轻松之感。
这份轻松,包括对老船伕的「放心」在内,他们现在对老船伕已毫无怀疑了。
楚云彪喊醒了玩铃子,然后出舱向老船伕商发问道:「老人家,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大孤山?」
商发擧手一指前面道:「你看,远处那抹黑黑的山脉便是大孤山,再过两刻时就可到达了。」
楚云彪擧目望去,果见远处的湖面上横着一抹黑色山脉,远看好像一条巨鲸横卧水上,不由精神一振道:「哦,原来那就是大孤山!」
商发道:「你们看了很失望吧?」
楚云彪一怔道:「失望?」
商发笑了笑道:「老汉早就说过,大孤山并不美,老远跑来看一座平平无奇的岛屿,你们不感失望么?」
楚云彪摇头笑道:「不,等下到了岛上,只怕有看不完的奇景哩!」
商发听了神色大愕,道:「你说等下到了岛上?你们要上岛去么?」
楚云彪道:「是的,老远跑到此处,若不上岛一观,岂非白跑一趟!」
商发着慌道:「不成,咱们昨天讲好了的,只在附近观看,不能上岛去!」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别怕,是我们四人要上岛,不是你。」
商发叫道:「你们也不能上去,被那岛上的人发现,会挨揍的啊!」
楚云彪道:「实不相瞒,我们雇你的船到此,就是专程要来大孤山的。」
商发不禁大惊道:「什么,你们要来大孤山干什么?」
楚云彪道:「住在岛上的那羣人,是一批江湖大盗,我们四人决定为民除害,去消灭他们!」
商发目瞪口呆,说道:「你们……不是农家子弟?」
楚云彪含笑道:「不是,我们为了避人耳目,故尔作此打扮。」
说着,取出藏在身上的宝刀,拍拍刀鞘,又笑道:「你老请看,我们都带有武器!」
商发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道:「不!你们不能上去,那岛上的人不怕有一百多个,你们四人岂是他们的对手,会反被他们杀害的!」
楚云彪岸然一笑道:「你老别替我们操心,那羣江湖大盗为数虽多,其实不堪一击,我们虽只四人,一定可以获胜!」
商发不胜惊疑的问道:「你们四位,是干什么的?」
楚云彪道:「我们是除暴安良的人。」
商发眨眨眼道:「你是说,你们是江湖上的侠客?」
楚云彪点头笑道:「可以这么说。」
商发一指舱中的玩铃子和余素贞道:「那位小兄弟和姑娘也是么?」
楚云彪道:「不错。」
商发连连摇头,似是不敢相信。
余素贞含笑出舱,姗姗行到商发面前,说道:「老人家,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话声未了,娇躯猛可倒纵而起,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然后轻飘飘的落在船头上。
这一式轻功身法,在船上施展开来,确实十分惊险而美妙!
商发两眼发直,口里喃喃地叫道:「啊,啊,啊……」
余素贞随又飞纵而起,疾如飞鱼,越过船舱,落到他面前,巧笑倩兮道:「怎么样?」
商发又惊又喜道:「瞧不出!眞眞瞧不出妳这样」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是个身懐绝技的侠女!呵呵,老汉今天眞是大开眼界了!」
余素贞笑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商发一楞道:「放心什么?」
余素贞道:「放心的把船靠上大孤山,让我们四人上岛去?」
商发连连点头道:「是!是!可以上岸!可以上岸!」
楚云彪接口道:「不过,我们上岸时,不希望被敌人发现,你老可知从那一边上岸才不致被人发现?」
商发想了一下,道:「由北面岛边登陆,就可不愁被人发现,只是岛的北面都是峭壁悬崖,很难攀登呢。」
楚云彪问道:「那些峭壁悬崖有多高?」
商发道:「约有十几丈高。」
楚云彪笑道:「那算不了什么,你就载我们到岛的北面去吧!」
商发道:「好的,好的。」
于是,加紧操桨,向大孤山驶去。
一刻时后,大孤山的面貌已淸晰的呈现于他们眼前了。
那是一座孤立的岛屿,在碧波上矗立着,一眼望去,岛上树枝颇为茂密,乱石如林,虽无奇特之美,但因它孤耸湖上,亦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商发看看距岛边已然不远,当即转向北方驶去,一面说道:「通常船只在半里之外行驶,他们是不加干涉的,但若是驶入半里之内的岛边,他们就会驶出舢舨,驱人离开,谁若不听从,他们就上船打人。」
余素贞问道:「你曾见过他们打人么?」
商发道:「见过一次。」
余素贞道:「那是怎么个情形?」
商发道:「土个月,老汉一个拜把兄弟载了两位客人游湖,那两位客人坚持要上岛去玩,老汉那拜把兄弟无奈,就把船驶过去,还没靠岸,就有一只舢舨驶出,舢舨上坐着三个彪形大汉,他们驶近画舫,要老汉那拜把兄弟掉头,那两位客人不愿,跟他们吵了起来,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跳上船,把那两位客人揍得死去活来,差一点就给打死了。」
余素贞道:「大家为何不报官?」
商发苦笑道:「报了,可是官府都不理,有什么法子呢!」
余素贞道:「官府为何不理?」
商发道:「谁知道。」
余素贞道:「必是得了他们的好处,所以才不闻不问,哼!」
商发笑笑不语。
船,渐渐靠近大孤山北边了。
大孤山的北边,果然都是峭壁悬崖,高处虽仅十几丈,形势却甚险恶。
楚云彪道:「北面这边没有人在守望么?」
商发道:「老汉也不知有没有人在守望,只知一般船只驶近这一带时,从未见他们出来干涉。」
楚云彪道:「这倒是怪事,他们要防患的应该是武林人,何以北面这边竟不设防?」
商发道:「这个老汉就不得而知了。」
说话间,船已靠上一面峭壁,商发把船打横停妥,问道:「四位就在此处下船如何?」
楚云彪擧目打量,忖度峭壁不难攀登,便点头道:「好,我们就在此处下船。」
余素贞道:「囘去时怎么办?」
楚云彪道:「对了,老人家,你可愿在此等我们一会儿?」
商发道:「好的,要等多久?」
楚云彪道:「到今天中午如不见我们返囘此处,你老再驶走好了。」
商发沉吟道:「要在此等半天之久,万一被他们发现,那可要命咧!」
楚云彪道:「你老可将船驶离此处,在附近的湖上等候,这样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你老也可逃得掉。」
商发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就这么办,老汉在附近湖上等你们半天,到时仍不见你们囘来,老汉只好把船开囘去了。」
楚云彪道:「我们若搭你老的船囘去,仍然会给你船资的。」
商发笑道:「是是,老汉知道。」
楚云彪于是向余素贞三人一招手道:「咱们上去吧!」
一纵身,跳上峭壁下的一座大岩石。
余素贞、田舍郞、玩铃子相继跳上岩石,楚云彪低声道:「上面可能有人,从现在开始,咱们行动要小心,不要大声说话。」
余素贞三人一齐点头表示明白。
楚云彪接着道:「我先上!」
说毕,再一纵身,纵上峭壁,然后展动手脚,慢慢的向上攀登。
转眼工夫,已然攀上峭壁顶端,他探头一瞧,只见眼前是一片起伏不平的山顶,怪石林立,野草丛生,像是一片没有人迹的地带。
他检了一颗石头,向前投去,石头落在一块斜坡上,骨碌碌的往下滚去。
这是所谓投石问路!
他静伏谛听窥视一阵,见无一点动静,于是翻上峭壁上,向下面的余素贞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上来了。
余素贞三人已知上面无人,当即同时顿足而起,施展轻功,迅捷的登上山顶。
楚云彪低声说道:「这附近好像没有人,眞奇怪!」
玩铃子一指右方一座最高的山头道:「咱们先上那山头去,居高临下把全岛的形势观察一遍,然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说着,一矮身形,向那座山头窜去。
楚云彪随后追上,说道:「慢慢来,不要躁急,行动太快,会被敌人发现的。」
玩铃子闻言放慢脚步,谨愼前进。
四人利用野草掩护身形,步步为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好像四个猎人,既想猎得猛兽,又得时时提防猛兽的突施攻击。
终于,四人都到了山头上。
这座山头,正是全岛最高之处,人立其上,可对全岛一览无遗。
四人纵目四瞩一番之后,脸上都渐渐浮起了惊疑之色,余素贞首先启口道:「奇怪,怎么不见一幢房子?」
原来,他们看到大孤山的整个面貌是这样的:
第一:大孤山不像一只鞋子,而像一只蹲着的靑蛙。
第二:面积不大,宽长不超过半里。
第三:岛上除了树木及嶙峋岩石之外,并无一间屋子,也不见一个人迹。
这就是使他们四人感到惊疑的原因,昨天,当他们听到商发说大孤山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物时,他们都认定那批来历不明的人必定就是劫掳师父的敌人,而且相信大孤山是敌人的一处重要据点,那知眼前所看到的大孤山却与想像中的情形完全相反,这里没有房屋,没有人,是一片不毛之地!
楚云彪满腹疑惑,喃喃说道:「怎么会是这种情景?这分明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小岛呀!」
余素贞接口道:「而那老船伕却说他们曾在这岛上大兴土木!」
田舍郞道:「咱们上当了!」
楚云彪心头一震,急道:「快囘去看看!」
语毕,转身朝来处奔去。
转瞬间,四人已奔囘到峭壁上,擧目一望,只见商发的那艘画舫,正在二十丈外的湖上停泊着,商发盘膝坐在船头上,手拿一个酒葫芦,正悠闲的在飮酒!
楚云彪大声道:「老人家,快把船开过来!」
商发的声音,遥遥传来,笑道:「怎么啦?」
楚云彪用双手作话筒,大声道:「你把船开过来再说吧!」
商发端坐不动,朗笑道:「哈哈,你们不是要去消灭岛上那批大盗么?怎么又不去了啊?」
楚云彪听他话中充满讥讽,已知受骗,不禁面色大变,转头对余素贞三人说道:「咱们果然上当了!」
玩铃子忙道:「楚兄继续跟他谈话,待小道潜水过去将他擒下来!」
说完,退开数步,使商发见不到他,然后转向右方一座悬崖奔去。
他怕商发开船逃去,故打算由别处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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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三章 荒山寂寂困英豪



楚云彪知他水性不弱,如能暂时骗住商发,不让他开船逃去,便有得手之望,当下又大声道:「老人家,这岛上没有人啊!」
商发哈哈大笑道:「你们还没仔细找,怎知岛山没有人?」
楚云彪道:「我们找过了,眞的没有,你快把船开过来吧!」
商发纵声大笑道:「哈哈哈,岛上风景不坏,你们还是在那里多玩几天吧!」
楚云彪道:「别开玩笑,这岛上没有吃的东西,如何能多玩几天!」
他故意装傻,好让对方得意忘形。
商发却笑道:「楚云彪,老实告诉你,今番你们想逃出鄱阳湖,可比登天还难啦!」
楚云彪佯惊叫道:「老人家,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商发擧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才笑答道:「小子,事情发展到此,你心里应该有数,何必假装糊涂?」
楚云彪大叫道:「你是何人?」
商发道:「奉令迎接你们上岛之人!」
楚云彪问道:「奉谁之令?」
商发大笑道:「当然是令师兄无敌神力尙大农啦!」
楚云彪忍住心中的惊怒,又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商发道:「不知道,不过过几天,你也许可见到他。」
楚云彪忽然开声道:「商发,你们可是打算把我们四人困死在这岛上?」
商发哈哈笑道:「不错!」
余素贞道:「你们怎知我们要来?」
商发道:「事属机密,未便奉告。」
余素贞道:「这座小岛,眞是大孤山么?」
商发道:「不,这是一座无名小岛,四面环湖,一向人迹罕至,今后更不会有一条船只敢于接近此岛!」
余素页道:「这是说,你们已将此岛,围困住了?」
商发道:「不错,所以除非你们会飞天遁地,否则只有认命了!」
说到此处,缓缓起立,拿起了浆板,准备驶走了。
楚云彪方才和他谈话时,没注意玩铃子是否已经下水,这时见他要走,心中甚急,转对田舍郞低声问道:「玩铃子下去了么?」
田舍郞道:「下去了。」
楚云彪忙又大声道:「商发,你慢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商发大笑道:「不,老夫要走了。」
边说,边已操奖驶去。
楚云彪大叫道:「等一下,小可只想再请敎你老一件事情!」
商发哈哈笑道:「你说好了,但若是要老夫停船不动,好让那玩铃子上船一,那可办不到!」
楚云彪一听就知他已发觉玩铃子潜水过去,登时凉了半截,嘿然道:「他妈的,看他相貌忠厚,敢情是个老奸巨猾!」
余素贞苦笑道:「一着错,满盘输,看来咱们要饿死在这岛上了。」
田舍郞忽然振臂一指湖上道:「看,玩铃子已经冒出来了!」
不错,玩铃子的头已冒出水面,那地方正是商发方才停船之处,但是现在,商发的船已在十几丈外,并且正在远远而去。
玩铃子一见之下,立时划臂踢脚,向前疾追。
楚云彪大声道:「玩铃子回来,追不上了!」
玩铃子又泅水追了一程,看看愈追愈远,才废然而返,游回峭壁下,攀上山顶,说道:「你们为何不继续跟他谈话,竟叫他跑了?」
楚云彪苦笑道:「不是我们不跟他谈话,而是他已发觉你正在潜水过去啊!」
玩铃子骂道:「他奶奶的,眞是阴沟里翻船,咱们老远赶到此处,谁知一到此地就上当受骗!」
楚云彪皱着眉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好像他们早知咱们要来,所以才派这个商发化装老船夫在湖边等候咱们上钩……」
田舍郞叹道:「想必咱们行踪不密,在路上就被他们发现了,因此设下这陷阱来计算咱们。」
余素贞望着楚云彪问道:「那天万里追风交给你的那个药瓶及瓶中字笺,当眞是令师的随身之物及笔迹么?」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
余素贞颦眉一叹道:「那么,诚如田舍郞所说,必是他们的人在路上发现咱们的形踪,故通知此地的同党,设下这圈套的。」
玩铃子道:「这下,咱们是被困住了,怎么办呢?」
楚云彪道:「既已上当,着急无用,且先把全岛察看一遍,再作计议吧!」
于是,四人转身往岛中走来。
这座无名小岛,可说是突出水面的一座大礁石,岛上崎呕不平,野草蔓生,高可没胫,情景十分荒凉。
楚云彪领先而行,一直走过全岛,来到一处沙滩上,擧目远眺,所看到的仍是一望无际的湖海,不禁长叹一声道:「这座小岛,想必是在鄱阳湖的中央……」
玩铃子道:「咱们一路乘船至此,曾见不少船只,这会却看不到一条船?」
楚云彪道:「敌人已将四周封锁起来,不让一般船只接近此岛,自然看不到一条船了。」
余素贞道:「他们好像要把咱们活活饿死,因此才骗咱们到这岛上。」
田舍郞道:「饿不死的。」
余素贞转望他问道:「你有何求生之计?」
田舍郞道:「这岛上虽无可食之物,但湖里却有鱼,咱们可以捕鱼来吃。」
余素贞笑道:「要生吃么?」
田舍郞道:「在下身上带有火折子,咱们可以烤而食之。」
玩铃子道:「不错,湖中有捕不尽的鱼,咱们不必——咦,那是什么东西?」
说着,拔步向左方的沙滩奔去。
楚云彪三人虽不知他发现了甚么,但因困居孤岛,人人都希望能「发现」一些甚么,故看见他奔去,立时也跟着他奔去。
余素贞问道:「玩铃子,你发现了甚么?」
玩铃子奔到一处沙滩上住足,手指沙滩大叫道:「你们看,这是甚么?」
那是一行人的脚印!
脚印很新,显然刚走过不久!
楚云彪心头微微一震,脱口道:「啊,这岛上有人!」
玩铃子冷笑道:「这岛上不可能有人居住,我想必是有敌人偸偸上岛来,准备袭击咱们!」
余素贞道:「不对。」
玩铃子一呆道:「不对?」
余素贞指着沙滩上的脚印道:「这是一个人的脚印,他是先从岛上走到沙滩上,再由沙滩走回岛上的,所以,这人必然早在咱们之前,就已在这岛上了。」
楚云彪道:「不错,你看这些脚印,脚尖向着湖边的,已被脚尖向着岛上的踩踏过,可见这人是从岛上走下沙滩,然后又走回去的。」
玩铃子道:「这也不能证明他不是敌人啊!」
楚云彪点头道:「当然,这人必是预先潜伏在此,准备袭击咱们的,但他在这沙滩上留下脚印,实是一大疏忽,现在咱们去将他找出来。」
能够在岛上擒到一个敌人,对大家是一件极为有利之事,因之,人人精神大振,发足便向岛上奔来。
楚云彪道:「大家分开搜索,但相距不要超过十丈,谁找到敌人,就开声呼叫!」
于是,四人分开搜敌,但寻遍半个岛,均不见敌人的踪迹,最后寻到岛的北边,于经过一片乱石堆之际,走在最右边的玩铃子忽然怪叫一声,向前仆倒。
楚云彪吃了一惊,喝问道:「玩铃子,你怎么了?」
话声未了,人已电扑过去。
余素贞和田舍郞亦闻声赶到玩铃子摔倒之处,三人定睛一瞧,顿时面色大变!
原来,玩铃子已被人压住,那人手握一柄匕首,紧紧抵在玩铃子的腰上,使玩铃子动也不敢动。
那人,是个年约二十五岁的大胖子,光着上半身,头发散乱的披在大脑袋上,似是刚从水里上来不久,身上仍有水渍。
他的相貌并不难看,可是此刻脸上满布凶相,入骑坐在玩铃子身上,左手用力抓住玩铃子的后颈,右手上的七首,紧紧抵在玩铃子的腰间,望着楚云彪三人沉声道:「你们谁敢妄动,老子先牢了这小子!」
楚云彪把他打量一番,才开口冷冷道:「你想怎样?」
那胖子一字一字道:「我要一条船!」
楚云彪不禁诧异道:「你要一条船?」
那胖子道:「你们若不愿见同伴被杀,立刻命人开一条船来!」
楚云彪哑笑道:「你是何人?」
那胖子冷笑道:「他妈的,你们这班不要脸的贼子,你们既然把老子骗到此岛,还会不知道老子是谁么?」
楚云彪已知对方不是敌人,忙道:「尊驾弄错了,我们——」
那胖子厉声道:「甚么弄错了,老子绝不会弄错!你们不给船,老子就先刺死这小子,再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楚云彪容他说完,才含笑缓缓道:「你听我说,我们四人也是被骗上此岛的,不是你心目中的那班贼子。」
那胖子一怔,道:「你们……也是被骗上此岛的?」
楚云彪点头笑道:「是的。」
那胖子眨了眨眼,突又吼叫道:「老子不信,你们别以为我憨侠葛大宝好欺骗,我再不受你们欺骗了!」
楚云彪惊喜道:「哦,原来尊驾就是大名鼎鼎的憨侠葛大宝,幸会幸会。」说着,拱手一揖。
憨侠葛大宝摇头道:「别来这一套,老子现在只要一条船,除了给我船,任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相信!」
楚云彪含笑道:「在下无影刀楚云彪,葛兄想必也听过在下的名字吧?」
憨侠葛大宝嚷道:「老子不管你是无影刀还是有影刀,老子现在只要一条——」
说到此处,忽然神色一呆,住口发楞,望着楚云彪直眨眼,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你说你是无影刀,楚云彪?」
楚云彪抱拳道:「正是。」
憨侠葛大宝半信半疑道:「老子听说的无影刀楚云彪,可不是你这个样子!」
楚云彪忙把脸上的易容涂掉,恢复本来面目,微笑道:「我们四人都是易容而来的,难怪葛兄疑惑……」
憨侠葛大宝转望田舍郞和余素贞,满脸疑惑道:「你们四人为何要易容?」
楚云彪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葛兄请先放开玩铃子,你我再作详谈如何?」
憨侠葛大宝摇头道:「我不能信任你们!」
楚云彪一指田舍郞道:「他是南山田舍翁的传人田舍郞,葛兄即使不曾见过他的人,也应该听过他的名,你看他手上一把铁钯。」
憨侠葛大宝又望了田舍郞一眼,道:「他可能是田舍郞不错,你也可能是楚云彪不假,但是我要如何相信你们不是我的敌对人物呢?」
楚云彪道:「葛兄被骗到此,难道还不知敌人是谁么?」
憨侠葛大宝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是糊里糊涂被人骗来的,我到现在还不知敌人是谁!」
楚云彪问道:「葛兄是怎么被骗的?」
玩铃子忽然大叫道:「你他妈的大胖子,还不赶快放开我?」
他被葛大宝按住后颈,面孔压着地,鼻子都快压扁了,因此忍不住骂将起来。
憨侠葛大宝怒道:「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开口骂人,老子压扁了你!」
说着,用力压下。
楚云彪忙道:「葛兄请放轻松一些,别把他压伤了。」
憨侠葛大宝怒冲冲地道:「他骂我是大胖子,我非敎训敎训他不可!」
「可」字甫落,忽然大叫一声,仰身倒下,直挺挺躺着不动了!
玩铃子一跳而起,反骑坐到他胖鼓鼓的身上,动手就要饱以老拳。
余素贞笑叱道:「玩铃子,不许打人!」
玩铃子骂道:「这胖猪由背后袭击我,还把我压了半天,不打还行么?」
话未说完,就已一拳打下,打在葛大宝的胸上,发出「蓬」的一响。
余素贞道:「你再打,我也给你一针。」
玩铃子知道她的「七巧断魂针」异常厉害,闻言吃了一惊,慌忙跳开一旁。
楚云彪已知葛大宝中了七巧断魂针,转望她急问道:「妳使用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余素贞笑道:「无毒的。」
楚云彪埋怨道:「妳不该发针打他,他在武林中颇有侠誉,不是歹辈。」
余素贞道:「我发针打他,是要他相信咱们不是他的敌人。」
她移步走到葛大宝身前,脸含甜笑道:「葛大侠,你已中了我的七巧断魂针,假如我要杀死你,你能反抗么?」
憨侠葛大宝被她的七巧断魂针打中麻穴,浑身瘦麻无力,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的瞪望着她,厉声道:「妳是谁?」
余素贞道:「我叫余素贞。」
葛大宝大叫道:「罢了,想不到我葛大宝今天竟要死在女人的手里!」
余素贞笑道:「你死不了的,我发针打你,只要你明白一事,明白我有能力杀你……」
葛大宝吼道:「妳只管动手便了,我葛大宝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英雄好汉!」
余素贞摇首笑道:「但是我无意杀你。」
葛大宝一呆,继又惊怒交迸的叫道:「丑丫头,小淫妇!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妳若是想侮辱我——」
余素贞脸色一寒道:「你再口出脏字,我就眞的要侮辱你了!」
葛大宝果然不怕死而怕受侮辱,闻言立时住口,不敢再骂下去了。
余素贞冷冷道:「我再说一遍,你给我仔细听着,我发针打你而不杀你,是要你明白我们四人不是你的敌人!」
葛大宝发楞道:「那么,你们是……」
余素贞道:「我们跟你一样,也是被人骗上此岛的。」
葛大宝问道:「眞的么?」
余素贞道:「我现在一出手就可杀死你,何必骗你?」
葛大宝一想不错,说道:「好,我相信妳的话就是了,妳快解开我的穴道吧。」
余素贞道:「我解开你的穴道之后,你若敢再妄动,我就不再饶你了。」
葛大宝道:「是啦,是啦!」
余素贞微微一笑,俯身拔起钉在他麻穴上的七巧断魂针,退开数步道:「好了,你可起来了。」
葛大宝慢慢坐起,用手揉着麻穴,满面惊奇道:「妳这是哪一门的点穴法?怎么把针拔出来,穴道就立刻解开了?」
余素贞但笑不答。
楚云彪道:「葛兄,令师『巨无覇尉迟福』是不是失踪了?」
葛大宝神色一愕道:「咦,你怎知道?」
楚云彪耸肩苦笑道:「听到葛兄被骗到此,在下就知又多了一个难兄难弟了!」
葛大宝站起身子,问道:「你说甚么?」
楚云彪一指田舍郞三人道:「我们四人也丢了师父,与葛兄有同样的命运!」
当下,便将师父失踪,师兄叛逆,及受骗经过一一说了一遍。
葛大宝跳脚大叫道:「好啊,原来我师父的失踪是你师兄无敌神刀尙大农干的好事,如今我只找你要人就是了!」
玩铃子骂道:「难怪人家称呼你为憨侠,你果然憨得可以,他师兄干的事与他何干,你要找他要人?」
,葛大宝嚷道:「他们是一家人,他师兄干坏事,他也该负责!」
玩铃子道:「胡说八道,师弟干了坏事,做师兄和做师父的才应该负责。」
葛大宝歪头想了片刻,似觉有理,点点头道:「好,我不向你要人,但是你说淸楚一点,你师兄加入的那个帮叫什么帮?」
楚云彪苦笑道:「在下也不知他加入的是什么帮,仅知他是某一个帮的『堂主』而已。」
葛大宝追问道:「那么,他掳去令师及许多武林高人,目的何在?」
楚云彪摇头道:「不知道,他掳去家师等人,据他说是奉命行事,所以在下猜测该帮掳去许多武林高人,必是要进行某种阴谋,因怕遭遇阻扰,故先下手为强,把武林中的成名高手统统掳去,一言以蔽之,就是排除异己。」
葛大宝眼珠一转,道:「他们那个帮会,是不是最近崛起武林的金盾帮?」
楚云彪道:「我们也是这样猜想,只不知是不是。」
葛大宝转对玩铃子道:「小鬼,令师是谁?」
玩铃子怒道:「谁是小鬼?」
葛大宝憨笑一下道:「好,你年纪比我小,我叫你一声小兄弟吧,我说小兄弟,你师父大名如何称呼?」
玩铃子一挥拂尘,傲然道:「家师乃道家第一高手,白鹤眞人是也!」
葛大宝笑道:「原来是白鹤眞人的门下,那么你是小牛鼻子了!」
玩铃子脸色一沉道:「贫道法号玩铃子!」
葛大宝哈哈一笑,接着转对余素贞问道:「妳呢?我的姑奶奶,令师何许人?」
余素贞脸」红,笑叱道:「什么姑奶奶?再要胡说八道,我拿针缝你的嘴巴!」
葛大宝吐了吐舌,嘻嘻笑道:「是是,我的,——姑娘,妳的七巧断魂针眞个厉害,我葛大宝不敢惹妳……」
余素贞恼笑道:「我的师父叫卖花婆,她不常行道武林,你不会知道的!」
葛大宝道:「她卖的什么花?」
余素贞一怔道:「你问这干么?」
葛大宝瞇着一对眼睛,笑道:「我葛大宝以前也是种花的,我最喜爱花了,擧凡牡丹,梅花,菊花,兰花,莲花,桂花,以及茉莉,瑞香,丁香等等,我都喜欢!」
玩铃子笑道:「怪不得你长得那么白白胖胖,敢情是在花下长大的。」
葛大宝听如未闻,继续说道:「我对揷花亦略知一二,揷花不可太繁,亦不可太瘦,多不过二三种,高低疏密,如画苑布置方妙,置瓶忌两对,忌一律,忌成行列,忌——」
余素贞截口笑道:「好了,我可没心情跟你谈花,你还是说些正经的吧!」
葛大宝咧着嘴嘻嘻笑道:「那么,姑娘喜欢听什么?」
余素贞道:「说说哈师失踪的经过。」
葛大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面色一变道:「对了,诸位快跟我来!」
说着,掉头便跑。
楚云彪等四人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得随后跟去。
葛大宝虽是个大胖子,行动却一点也不迟钝,他健步如飞的奔驰一程,来到另一处乱石堆前,伸手一按石头,身躯横飘而起,飞入乱石堆中。
楚云彪四人跟入一看,顿时为之楞住。
原来,乱石堆中,坐着一个靑年和尙。
他的年纪,亦在二十五六之间,身穿黑色僧衣,长得眉目淸秀,此刻冥目盘膝坐于地上,宝相庄严,颇有出尘之相。
只是面色略现憔悴,身子似甚虚弱。
葛大宝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轻吁一声道:「还好,还好……」
楚云彪惊讶道:「他是谁?」
葛大宝道:「苦行僧的徒弟,法号悟明。」
苦行僧,是武林中的一位高僧,俗家复姓尉迟,单名寿,与「巨无覇尉迟福」是同胞兄弟,两兄弟都是有名的胖子,后来「苦行僧」遁入空门,一位老和尙敎他减胖之法——不停的走路——他依言而行,果然由胖变瘦,于是他就不停的走,因而赢得「苦行僧」之名。
楚云彪一听靑年和尙是「苦行僧」的徒弟,不由肃然起敬,当下又问道:「他是跟随葛兄一道来的?」
葛大宝道:「是的,他师父也不见了,我们两人便连袂四处寻找,那天有个老人告诉我们,他说曾在鄱阳湖大孤山见到家师及苦行僧,于是我们赶来鄱阳湖,谁知却被一个老船伕骗了,他载我们到此岛,谎称这就是大孤山,我们上来寻找时,他就偸偸开船跑了,把我们困在这里……」
楚云彪道:「两位到此已有几天了?」
葛大宝道:「四天。」
楚云彪一指悟明和尙,问道:「他为何不言不动?」
葛大宝道:「他饿坏了,这岛上没有东西可吃,我饿了就下水捕鱼烤食,可是他不愿开荤,他宁可饿死也不吃鱼,咳……」
楚云彪皱眉道:「这可怎么办?」
葛大宝哭丧着脸道:「我劝他吃,哄他吃,求他吃,他硬是不理!」
楚云彪转对田舍郞道:「赵兄,你的包袱中好像还有一些干粮吧?」
田舍郞答道:「是,还有一些。」
他说着,立刻取下挂在铁钯上的包袱,解开取出两个大烧饼,递给楚云彪。
葛大宝看到烧饼,不禁直呑口水,问道:「那是素的么?」
楚云彪点头道:「是素的。」
葛大宝闭上眼睛道:「那么,那该留给他吃,该留给他吃!」
楚云彪把烧饼拿到悟明和尙面前,说道:「这位悟明师父,请你吃下这两个烧饼吧。」
悟明和尙仍然冥目静坐未动。
楚云彪见他不理睬,大惑不解,回望葛大宝问道:「他怎么了?」
葛大宝道:「他虽然坐着,其实人已昏厥过去,你把烧饼拿到他鼻下让他闻闻看。」
楚云彪依言把烧饼拿近悟明和尙的鼻下,果然不错,就像窒息的人重新吸到空气似的,只见他面色一动,登时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面前递来两个烧饼,张口便咬住其中一个,囫囵呑枣般的吃起来了。
口气吃下那两个烧饼,他才长长透了口气,合十说道:「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玩铃子笑道:「是我们给你的烧饼,你唸佛干么!」
悟明和尙神色甚窘,复起身行礼,问道:「诸位施主从何而来?」
葛大宝为他介绍一番,又把楚云彪四人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笑道:「现在好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在一起,你不会再起绝食的念头了吧?」
悟明和尙抬目望着楚云彪四人,赧然道:「请问施主们带来多少烧饼?」
田舍郞道:「我包袱里还有六个,够你维持三天之需。」
悟明和尙道:「施主把烧饼留给贫僧,你们自己吃什么?」
田舍郞道:「吃鱼。」
悟明和尙道:「阿弥陀佛,这样等于贫僧害你们去杀生,贫僧罪擘深重矣!」
余素贞笑道:「和尙,你可知佛在何处?」
悟明和尙微微一怔,答道:「佛在西天啊!」
余素贞道:「错了,六根不净何须别求南海,一尘不染此处即是西天!」
悟明和尙大喜道:「原来女施主对佛理也有高深的研究,贫僧失敬了。」
语毕,朝她合十深施一礼。
余素贞笑道:「我说这句话的意思,要你明白佛本无相,意在佛在,也就是说佛在你的心里,不是在西天,也不是在你口里。」
悟明和尙连声说道:「是,是,贫僧敬谢女施主指教。」
余素贞道:「济顚食不离狗肉和酒,照样成正果,可见一个人修心为要,不必修口。」
悟明和尙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余素贞道:「所以你不必害怕吃鱼,须知鱼供人食用的,你不吃弛,弛也会被同类吃掉,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是也!」
悟明和尙面色一变,忙的摇头道:「那不行,贫僧是受了戒的出家人,岂可再开荤,此事万万不可!」
余素贞恼笑道:「哼,我看你可有些儿食古不化呢!」
悟明和尙尴尬地道:「是的,是的……」
楚云彪三人见他憨气不亚葛大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悟明和尙更窘,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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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四章 似幻还眞诡异谜



葛大宝见他受窘,大生同情,顿足大喝道:「别笑!你们谁敢笑他,我就跟你们拼了!」
楚云彪连忙忍住笑声,道:「好,咱们该来谈正经事,我说葛兄,你们来此已有四天,可想到什么脱离此岛之策?」
葛大宝摇头道:「没有,我们头一天坐着干着急,第二天就开始为找食物而忙碌,哪有心情想别的事情!」
语声一顿,又道:「而且,想也没用,此岛四面环湖,没有船只根本逃不了。」
楚云彪道:「船是人造的,咱们何不动手造船?」
葛大宝一怔道:「造船?」
楚云彪道:「不错,这岛上有不少树木,咱们可以伐木编造木筏,乘木筏逃离此岛。」
葛大宝眼睛一亮,叫道:「对呀!这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眞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
说完,俯身由石堆缝中抽出一柄大砍刀,扬声道:「走哇!大家伐树去!」
于是,六人离开乱石堆,奔到岛西一座山头上,拣那最粗大的树砍伐起来。
不消顿炊工夫,六人已砍好六株长达丈五的树身,楚云彪接着去附近斩来一大捆山籐,便与田舍郞动手编绑,把六株树身排开编绑起来。
又不久,一只木筏便告完成了!
玩铃子,葛大宝和悟明和尙三人,也于同时削成了六支桨板。
于是,大家把木筏抬到湖边,放入水上,然后一个个登上木筏坐下,木筏浮力很够没有沉下去。
葛大宝问道:「咱们往何方向划?」
楚云彪道:「往东方!昨天我们从吴城鎮下船,一路东驶,如今继续往东方前进,相信很快就可见到陆地。」
葛大宝道:「有道理,大家开始划啊!」
六支桨板一齐操动,木筏登时破浪前进,渐渐远离岛屿……
余素贞道:「咱们可能会遇上敌人,将有一场厮杀呢!」
玩铃子道:「那是再好不过,遇上敌人,咱们杀他一个落花流水,顺便抢了他们的船只,直航陆地!」
余素贞笑道:「只怕没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人家敢用一座岛屿来囚禁咱们,必有万全的准备。」
楚云彪道:「这话不错,咱们须小心为妙,这湖上不比陆地,进虽可攻,退却难守。」
田舍郞道:「在下是鸭旱子,万一跌入湖中,还请诸位抓我一把,拜托!拜托!」
玩铃子道:「别怕,我玩铃子在,保证你万无一失,不过……」
田舍郞道:「不过什么?」
玩铃子道:「你老是欺负我,我眞有些不乐意救你!」
田舍郞笑道:「我何曾欺负你?你不欺负我,我就该唸阿弥陀佛了。」
悟明和尙听人唸佛就高兴,接口笑道:「赵施主只要经常唸佛,便可履险如夷,永保平安。」
玩铃子笑道:「你经常唸佛,何以这次却被骗上孤岛,差点饿死了?」
悟明和尙肃容道:「贫僧现在不是已经转危为安了么?须知诸位施主今日之来;便是我佛如来大慈大悲的遣使」
玩铃子截口道:「慢来,慢来,贫道乃是三淸弟子,岂是你们如来佛所能遣使的?」
悟明和尙微微一笑道:「我佛法力无边!」
玩铃子眉毛一扬道:「仙道释儒难及!」
楚云彪哈哈笑道:「金丹舍利同仁义,三敎本是一家人,两位不要斗口了!」
余素贞忽然一指前方叫道:「看,有一艘船向咱们驶过来了!」
众人擧目望去,果见约半里外的湖面上,正有一艘大船破浪疾驶而来!
楚云彪精神一振道:「那必是敌人的船只不错,大家准备厮杀吧!」
余素贞道:「小心他们会直冲过来,把咱们的木筏撞翻。」
楚云彪道:「不怕,大家看要撞上之际,一齐跳上船去!」
葛大宝斗志旺盛地道:「对!大家跳上船去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楚云彪转对余素贞说道:「余姑娘,准备好妳的七巧断魂针!」
余素贞含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悟明和尙见大家杀气腾腾,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慈悲之心,诸位施主出手请留厚道,能够不杀人,便不要杀人。」
余素贞笑着道:「和尙慈悲为怀,令人可敬,但是,敌人若然很多,不杀他几个,那就是自取灭亡了。」
玩铃子道:「这话有道理,不过最好留下几个活口,好盘问他们的身份来历。」
说话之间,木筏和大船的距离,已然渐渐缩近了。
距离约二十丈时,突见大船上射出一排长箭,如雁横空,向木筏飞了过来!
楚云彪大叫道:「不好,箭来了!」
连忙弃案拔刀,挥挡来箭。
余素贞等五人亦各擧第板,挥舞而出,一片叮叮当当劈拍声响之下,顿时射到的十几支长箭打入湖中。
但是,刚刚挡开一阵,第二排怒矢又已射到,而且为数不下三十支,密如骤雨,飞射而下!
六人刀奖疾挥猛扫,又将第二阵来箭打掉,然而挡开一阵又来一阵,绵绵不绝,势如飞蝗。
那艘大船,则停在十丈外不再前进,显然对方也顾虑到楚云彪六人会上船拼命,故不肯靠近木筏,只是用弓箭远攻。
楚云彪见到对方的船停着不动,而自己六人又忙着打掉来箭,无暇把木筏划近敌船,心中大为着急,叫道:「赵兄!咱们两人负责打掉来箭,其余四位继续划驶前进,非攻上去不可!」
说着,左手抓起桨板,挺身站起,刀奖并用,扫打不绝而至的利箭。
田舍郞如法泡制,拿起铁钯,站到木筏前端,右手铁钯左手槃板,迎着来箭猛打猛扫。
两人全力施为,果然将射到的箭,一一打掉,护住后面的余素贞,玩铃子,葛大宝,悟明和尙四人。
他们四人不敢怠慢,立时操动桨板,冒着箭雨向敌船迫去。
大船上的弓箭手当眞不少,约有四十个之多,他们看见木筏向前迫来,更加紧发射,阵阵怒矢,如雨点般飞射了过来。
随着木筏的接近大船,射到木筏的利箭的劲道也就更强,田舍郞不惯使左手,渐感吃不消,急得大叫起来道:「葛大宝,你也上来挡箭,我快要不行啦!」
葛大宝应声站起,挥动窠板,帮着他打掉来箭,田舍郞这才松了一口气,当即抛下左手的桨板,双手合握铁钯,使开招数,舞出一片靑影,将来箭一一挡飞……
木筏,在余素贞,玩铃子和悟明和尙三人卖力的劲驶下,渐渐迫近了敌船,十五丈、十四丈、十三丈……
忽听船上有个宏浑的声音大笑道:「楚云彪,你们还不回头,当眞想死在乱箭之下么?」
楚云彪一面挥舞刀桨,一面沉喝道:「来者报上名来!」
船上那人哈哈狂笑道:「老夫便是送你们上岛的商发呀!」
楚云彪大怒道:「好极了,我马上就要摘下你的老狗头来!」
商发长笑道:「小子口出狂言,你们六人今生今世别想报仇了!」
楚云彪沉笑道:「你等着瞧!」
木筏继续向大船迫近,九丈、八丈、七丈……
这时,六人心中都很兴奋,因为只要再迫近二三丈,大家便可一涌而上,痛击敌军一番。
那知眼看木筏已迫近到五丈之处时,忽然意外事件发生了!
原本编绑得十分坚固的木筏,藤茎突然一一断开,木筏顿告解散!
他们六人,也顿时跌入湖中。
玩铃子大惊道:「不好,水里有敌!」
话完,抽出一柄七首,一头潜入水里去了。
大船上的商发,一见木筏已经散开,楚云彪等六人纷纷落水,连忙喝令弓箭手停止发射,然后又走近船边,哈哈大笑道:「楚云彪,今番你们是自讨苦吃了!」
楚云彪惊怒交迸,抱着一支木桩向前游上数尺,突然由水中跳起,落到木桩前端,打算飞扑上船,跟对方拼个死活。
不料,他双足刚刚落到木桩前端,正要顿足纵起之际,水中忽然伸出一只怪手,一把抓住他的左足,将他拉倒下去了。
与此同时,余素贞、田舍郞、葛大宝、悟明和尙也遭到了相同的命运。
他们在木筏解散跌入湖中之后,立时各抱住一支木桩,然后不约而同的跳上木椿站着,准备飞上敌船,但身形尙未纵起,脚下的木椿忽然向下沉,登时「扑通!」一声,再度落入水中。
敢情潜水过来袭击的敌人不在少数,他们才落入水中,就被水里的敌人拉着沉下去了。
余素贞、田舍郞和悟明和尙三人不谙水性,一入水中,登时手忙脚乱,咕噜咕噜的直喝水……
楚云彪、葛大宝和玩铃子则奋战不懈,就中以玩铃子的水性最佳,他与一个敌人在水底纠缠了一阵,一刀刺中敌人的腹部,双脚一蹬,冒出水面,大叫道:「我宰掉了一个!」
说毕,又翻身潜入水中,找上另一个敌人,与敌人在水中大战起来。
楚云彪也有斩获,他落水之际,手中仍紧握着单刀,而拖他下水的敌人,手上拿的是一把短刀,两人在水中搏击一阵,到底楚云彪的长兵器占了便宜,觅隙一刀刺出,正中敌人的腰部,也把敌人刺死了。
一团一团的鲜血,由水中浮起,散开……
商发一见手下不敌,连忙挥手喝道:「再下去六个,把他们活擒上来!」
船上立有六人投入水中,加入围攻楚云彪,玩铃子和葛大宝三人。
玩铃子水底功夫颇为不弱,忽上忽下,捷如蛟龙闹海,跟四个敌人展开一场追逐战。
葛大宝也不含糊,以一敌三,力战不休。
但是,猛虎不敌猴羣,三人在水中激战一阵之后,已渐感眞气不继,玩铃子因在水底的时间最久,就在他想冒出水面透一口气之际,一个顽敌忽然拉住他的右脚!
玩铃子一惊非小,疾忙身形一勾,倒窜潜下,手中七首奋力刺出。
那知敌人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故于抓住他右脚之后,紧接着双脚一蹬,向上潜起,把他的身子拉得倒转起来,于是他刺出的一刀便告落空。
而另一个敌人,乘机潜近,一把扣住他握刀的右手,将他一条右臂反扭到背后!
这一来,他顿时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时他已感透不过气,未几便昏过去了。
葛大宝在水中看见玩铃子被擒,便想潜过去抢救,却被一个敌人拦腰抱住,这个敌人是刚下水的六人之一,他藉着暂时不需换气的优势,抱着葛大宝拼命往下潜。
两人在水底翻腾搏击一阵之后,葛大宝因未能及时换气,最后亦告不支,张口「咕噜咕噜」的喝起水来,也昏迷过去了。
又不久,楚云彪也因腾不出工夫冒水面呼吸空气,而在水中窒息……
XX XX XX
余素贞首先苏醒过来。
她睁开双目,呆望着深蓝的夜空,脑中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后、神智才完全恢复,这时她才霍然翻身坐起,一看自己是躺在一处野草蔓生的地上,想起自己是在水里昏死过去的,不禁大为错愕。
「我为何在此?」
她梦呓般的自问着,站起身子,擧目四顾。
虽然天黑地暗,但她一眼就认出是置身于原来的无名小岛上!
「怎么会回到岛上来呢?」
她不禁又自言自语,把视线拉回近处,这才发现近处的草地上还躺着五个人。
他们正是楚云彪、田舍郞、玩铃子、葛大宝、悟明和尙!
她惊喜的「啊!」了一声,立刻跳到楚云彪的身边蹲下,伸手摇撼着他,喊道:「楚云彪!楚云彪!」
楚云彪轻嗯一声,徐徐睁开两眼,木无衷情地道:「干什么?」
余素贞道:「你快起来看看,咱们怎么又到这岛上来了?」
楚云彪这才想起日间发生的一切,登时惊跳起来,转头东张西望,神色大愕道:「是啊!咱们原在湖上遭擒,何以又回到此岛来了!」
余素贞道:「这该不是梦境吧?」
楚云彪激动地道:「不是,这是眞的,咱们又回到岛上来了!」
他接着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田舍郞等人,连忙蹲下去喊醒他们,于是田舍郞、葛大宝、悟明和尙也相继醒转过来了。
田今郞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天尙未亮,何事大惊小怪?」
玩铃子连打呵欠,道:「可不是,贫道好梦正酣——」
他说到此处,突然双目大睁,继之跳起大叫道:「不对!咱们为何在此?」
这一嚷,田舍郞、葛大宝和悟明和尙三人才完全淸醒,他们也弄不淸何以又回到岛上来,个个目瞪口呆,相顾骇然。
楚云彪皱紧眉头道:「我看……是敌人带咱们回来的!」
玩铃子迷惑地讶然道:「他们为何不杀死咱们六人?」
楚云彪摇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前此敝师哥曾三番五次企图杀害我,可是这一次,他们本可处死我,结果却反而不下手,如此反复无常,实在叫人猜不透……」
余素贞道:「我想,那是敌方主脑人物改变了主意之故!」
楚云彪目光一注道:「嗯,可能是如此,他们将咱们六人骗上此岛,分明是有一种计划的安排,而他们做此安排,必然另有用意!」
玩铃子问道:「甚么用意?」
楚云彪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何在,不过……今早商发曾说『过几天可能会见到敝师哥』,所以我想,过几天他若眞来了,咱们便可明白他们做此安排的用意。」
玩铃子道:「你说他们骗咱们到此是一种有计划的安排,那么令师盛在药瓶里的求救字柬又该如何解释?」
楚云彪面色一变,默默不语。
玩铃子又道:「你曾说过那字柬上的字迹的确是令师的笔迹不错!」
楚云彪面上的肌肉跳动着,苦笑道:「你是不是怀疑家师也是敌人中的一个?」
玩铃子忙道:「不敢,贫道只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罢了。」
楚云彪摇头叹道:「我也一样想不通……」
余素贞道:「也许令师写那求救字柬,不是出于本意,而是被迫的。」
楚云彪又摇头道:「不,家师的为人,在下十分了解,他老人家决不肯干出这种不顾门下死活的事情!」
余素贞道:「如果是在神智淸醒的时候,他当然不肯……」
楚云彪想起「酒虫饶衞公」的情形,不禁心头一震,惶然道:「妳是说,家师也像『酒虫饶衞公』那样……神智错乱了?」
余素贞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此事,但这可能已成事实。」
楚云彪浑身阵阵发着寒栗,握紧双拳,颤声道:「不!不!不……」
余素贞怕他发狂,忙岔开话题,仰望夜空道:「现在不知甚么时候了?」
田舍郞一指天边的一弯眉月道:「眉月尙在那边,大槪刚入夜不久——咦,那是甚么东西?」
众人循着他手的方向望去,但见岛的东面,一座山坡之后,映着一大片红光!
葛大宝讶然道:「奇怪,那不是晚霞吧?」
悟明和尙道:「不,那是火光!」
葛大宝吓了一跳道:「啊,莫非敌人放火烧山,打算把我们活活烧死?」
玩铃子叫道:「快去瞧瞧!」
一腾身形,疾奔而去。
楚云彪五人亦随后拔步,一齐向岛的东面奔来,越过了岛上一座山头,已见到发出火光之处,原来起火的是几十株大树,但并非刚刚起火燃烧,而是早已烧过一阵,那几十株大树已被烧成黑炭了!
六人奔到近处,看了看各处的情形,楚云彪已知所以,不由得咬牙切齿,忿然道:「哼,这是敌人放的火不错,他们放火烧树,是不要咱们再编造木筏逃生!」
玩铃子骂道:「他妈的,他们想得眞周到!」
葛大宝道:「北面岛边也有几棵大树,再去那边看看!」
六人又到北面岛边一看,只见地上有几堆灰烬,那里还有大树的影子!
玩铃子道:「好啊!这下是寡妇死了儿子,一切没指望了。」
田舍郞探手入怀掏摸一阵,微微一皱眉道:「诸位摸摸身上看有没有丢了东西?」
众人检点身物之后,楚云彪道:「我的包袱和单刀丢去了,想是在水里与敌人动手时丢失的。」
玩铃子说道:「贫道丢了几两银子,和一柄七首。」
田舍郞问道:「哪一位身上还有火折子?」
众人一齐摇头。
田舍郞道:「那么,咱们若想吃烤鱼的话,就不能让这些火熄灭。」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咱们快引些火种来,让它日夜不停的烧着。」
当下,六人一齐动手,折了细树当作火筷,各夹一截火炭,找到一处靠近湖边的岩石下,将火炭放作一堆,再检一些枯树枝添上,使它燃烧起来。
楚云彪问道:「诸位肚子饿不饿?」
余素贞笑道:「还撑得住就是了。」
楚云彪转对田舍郞问道:「赵兄的包袱也丢了吧?」
田舍郞双手一摊道:「连铁钯都丢了!」
楚云彪目光投向湖上,说道:「夜里下水,不知能否捕到鱼?」
葛大宝摇头道:「我无此能耐!」
玩铃子道:「大家忍耐一下,等明早贫道再下水去捕一些来充饥便了。」
葛大宝叹道:「我甚么都不怕,就怕挨饿。」
玩铃子笑道:「你吃得这样胖,就是饿上几天,也少不了几斤肉!」
葛大宝眼睛一瞪道:「你别幸灾乐祸,我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会吃掉你呢!」
玩铃子耸耸肩道:「贫道瘦骨如柴,有甚么好吃的?倒是你老兄浑身都是肥肉——」
余素贞听得恶心,开口叱道:「玩铃子,你又胡说八道了!」
玩铃子嘻嘻笑道:「是他说的呀!」
葛大宝忽然怪叫道:「嘿,我好像闻到一股味道……」
田舍郞点点头道:「不错,我也闻到了,是一股红烧肉的香味!」
玩铃子道:「你们别作梦了,这岛上若有红烧肉——」
语至此,陡地住口,一脸惊异之色。
葛大宝笑道:「你也在做梦了吧?」
玩铃子连连嗅动鼻子,诧声道:「怪事!怪事!莫非是从湖上船只吹过来的?」
楚云彪也闻到一股红烧肉的味道,心中甚感惊奇,说道:「不可能是从船上吹过来的,现在风是从南面吹来的,此处距南面湖上有半里之遥,不论何种味道,也不会吹送如此之远。」
玩铃子眨了眨眼道:「难不成这岛上眞有红烧肉?」
楚云彪微微一笑道:「如果有的话,必是敌人送上来的。」
玩铃子一怔道:「送来给咱们吃?」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
玩铃子失笑道:「有这样好的事?」
楚云彪道:「我方才说过了,他们把咱们六人活困在此岛,必然另有用意,而既然另有用意,他们便不会看着咱们活活饿死,所以他们很可能会送食物来。」
玩铃子一想不错,立时跳将起来道:「我去找找看!」
身形一长,如飞而去。
葛大宝笑道:「这小牛鼻子敢情也饿了,一听到有吃的,竟比我葛大宝更着急!」
言犹未了,忽听玩铃子在远处的一座山坡上大叫道:「你们快来,敌人果然送食物来了!」
众人一听之下,纷纷起身奔去,只有悟明和尙坐着不动,因为他对「红烧肉」没有胃口。
楚云彪一马当先奔到山坡上,一见地上放着大小两桶食物,大桶是白饭,小桶是红烧肉,此外还有一些素菜,不由既惊且喜道:「哼,眞想不到他们还肯送食物来!」
玩铃子眼睛紧紧盯着那小桶红烧肉,似是恨不得一口呑下去,说道:「还有些热,必是刚刚送上来的!」
葛大宝食指大动,一把抓起一团饭就要塞入口里,楚云彪急道:「且慢,敌人可能尙未离岛,咱们先分头去找找看,若能追上敌人,夺了他的船只,岂不更佳?」
余素贞道:「对,大家快分头追敌!」
说着,娇躯疾纵而起,向南方掠去。
田舍郞伸手一拉葛大宝,道:「走,咱们两人搜索岛西一带!」
两人身形亦起如怒矢,疾飞而去。
楚云彪随与玩铃子奔向岛的东边,两人疾若流星赶月,一口气奔到岛边,立即分开搜索敌人的船只。
东面岛边,均是峭壁悬崖,楚云彪沿峭壁一路向南搜索,却无任何发现,最后走到南面岛边,只见余素贞呆呆的立在一颗大岩石上,乃趋近问道:「余姑娘,妳有无发现?」
余素贞点头道:「有的,我到此处时,正好看见敌人乘一艘舢舨离去。」
楚云彪愕然道:「怎不截住他?」
余素贞苦笑一下道:「那时敌人的舢舨已离岛约十来丈远,我又不会泅水,如何截住他?」
楚云彪顿足道:「眞可惜!」
余素贞讪讪地道:「你不会怪我吧?」
楚云彪摇头道:「不,妳不会泅水,并非是一种过失,我怪妳干么。」
余素贞道:「我现在才知道泅水的好处,明天开始,我要学一学,你敎我如何?」
楚云彪道:「好的——那个敌人,是甚么样子的?」
余素贞道:「跟日间见到的弓箭手差不多的年纪,大槪是个小喽囉。」
楚云彪道:「他有没有看见你?」
余素贞道:「有的,他一见到我,就拼命划动舢舨逃去了。」
楚云彪纵目远眺,只见数里外的湖上隐约有灯火的光芒,不禁深深一叹道:「敌人已将这座小岛团团围住,咱们若想逃离此岛,只有仰赖奇蹟出现了。」
余素贞道:「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楚云彪回望她问道:「妳是说小淘气窦三?」
余素贞点点头道:「是的,他若能见到野枯佛,可能会与野枯佛赶来鄱阳湖。」
楚云彪苦笑道:「这是很渺茫的一线生机,他们即使能狗赶到鄱阳湖来,也不可能知道咱们被困于此岛,而且敌人为数甚多,野枯佛虽有一身盖世绝艺,一到这辽濶如海的湖上,只怕也要落个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余素贞说道:「但,至少这是一线生机,不是么?」
楚云彪点了点头,转身道:「咱们回去吧!」
余素贞站着不动,道:「等一下。」
楚云彪收回已跨出的右脚,问道:「干么?」
余素贞目凝前方,缓缓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楚云彪注目道:「何事?」
余素贞移目望着他,俏丽的脸上,浮起一丝悽惘之色,道:「我……我……」
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楚云彪自与她相识以来,从未见她有如此「呑呑吐吐」的现象,不禁讶然问道:「妳身上不舒服么?」
余素贞低头道:「不是。」
楚云彪道:「不然,是甚么事情?」
余素贞低首沉思半晌,接着摇摇头,微一苦笑道:「还是不说的好,咱们回去吧!」
语毕,转身向岛上行去。
楚云彪擧步跟上,追问道:「到底是甚么事情?怎么忽然又不说了?」
余素贞默默而行,过了一会后,才道:「现在说出无益,以后再告诉你便了。」
楚云彪想不出她有甚么难以表白的「苦衷」,当下说道:「我连累妳受苦,想来眞觉惭愧!」
余素贞忽然爽朗的脆笑道:「你别胡思乱想,我随你到此,一点也不后悔!」
楚云彪叹道:「但妳是个姑娘,被困在这小岛上,实有诸多不便。」
余素贞道:「我不在乎的。」
楚云彪道:「我们初见面的时候,我觉得妳很幼稚,但后来妳的表现简直不像个刚出道的姑娘,这表示妳聪明过人,我心中十分高兴,不过……」
余素贞笑问道:「不过什么?」
楚云彪道:「我觉得妳不应跟随我们在一起,因为根据敝师兄之言,似乎令师的失踪与他无干,所以——」
余素贞笑道:「所以现在你要赶我走?」
楚云彪道:「现在如何能赶妳走?我的意思是说:这次若能徼幸逃离此岛,妳最好返回凤阳看看,不要再跟我们一起冒险犯难。」
余素贞道:「好,我这个人最识趣,人家不喜欢跟我在一起,我绝不会厚颜无耻呆着不走的。」
楚云彪愕然道:「我是在替妳的安危着想,妳怎么说这种话?」
余素贞眼眶一红道:「你若眞为我着想,就不该赶我走,我是擧目无亲之人,若是回凤阳见不到家师,你要我去投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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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8: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五章 荒岛被困会恩师



楚云彪想想亦觉不错,不由沉默下来。
余素贞道:「不过,你放心,我决定不再叫你为难就是了。」
楚云彪听不懂她「决定」怎样,住足问道:「妳决定去那地方!」
余素贞道:「我已想到一个去处,这次若能脱困,我决定去那地方!」
楚云彪追问:「什么地方?」
余素贞道:「我们凤阳城外有一座尼姑庵,我决定去落发出家。」
楚云彪听了胆战心惊,忙道:「不!我不赶妳走就是了,妳千万不要想到那头上去!」
余素贞见他一脸情急之色,脸上闪过一丝窃笑,旋又露出悲切容颜道:「我觉得,那是我最好的归宿。」
楚云彪一把握住她双腕,激动地道:「胡说!妳不能去当尼姑!妳若去当尼姑,我……我……」
余素贞抬目凝望着他,凄然一笑,道:「你怎样?」
楚云彪断然道:「我就放火烧那间尼姑庵!」
余素贞冷笑道:「好啊,你既不要我跟着,又不要我去当尼姑,这不等于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楚云彪道:「我已说过不再赶妳走了,妳可以永远跟着我!」
余素贞道:「你是我的什么人,要我永远跟着你?」
楚云彪胀红了脸,木讷地道:「我……我喜欢妳,我愿意娶妳……」
余素贞虽然一直在期待他说出这样的话,但此刻听了心中虽甚高兴,亦感羞不可抑,当下挣脱他的掌握,春葱般的玉指轻轻在他面颊上刮了一下,笑叱道:「不害臊,谁要嫁给你!」
语毕,纵身「逃」去了。
楚云彪如飮醉酒,脸上红红的,浑身飘飘然,呆立了一会之后,才释然一笑,拔步飞跑奔囘北面岛边。
囘到岛边的山坡上,只见田舍郞、葛大宝、玩铃子、余素贞均已囘到原处,连悟明和尙也来了,五人围坐于两桶食物前,正准备开动。
不,玩铃子和葛大宝早已迫不及待的先吃起来了。
玩铃子看见楚云彪囘来,有些不好意思,把拿起的一块红烧肉丢囘桶内,笑笑道:「楚兄,你也没找到敌人的船双吧?」
楚云彪上前坐下,答道:「没有,你们呢?」
玩铃子道:「我们也没找到,但余姑娘却说见到了敌人的船只,我看是吹牛的。」
楚云彪心知余素贞没有把她和自己在南面岛边相遇之事说出,当下只好故作惊奇的向她问道:「妳当眞见到敌人的船只?」
余素贞点头道:「不错,我赶到南面岛边时,正见一个敌人乘舢舨离去。」
楚云彪惊「噢」一声道:「妳怎不截住他?」
余素贞一字不改地道:「那时敌人的舢舨已离岛约十来丈,我又不会泅水,如何截住他?」
「眞可惜!」
「你不会怪我吧?」
「不,妳不会泅水,并非是一种过失,我怪妳干么?」
「我现在才知道泅水的好处,明天开始,我要学一学,你敎我如何?」
「好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对答至此,脸上均不禁微微一红,楚云彪连忙转对玩铃子和葛大宝问道:「你们已经吃了?」
玩铃子窘笑一下道:「不多,只吃了一点点,你老兄还没到,我们不好意思先开动。」
楚云彪道:「糟了!」
玩铃子吃了一惊道:「有何不对?」
楚云彪面呈严肃,沉声道:「这些食物,只怕吃不得……」
葛大宝面色一变道:「你认为食物中有毒?」
楚云彪点点头道:「正是!」
葛大宝摇头道:「不会!不会!他们若要杀害咱们,日间在湖上被擒时,他们就动手了,又何必把咱们放囘岛上,再用有毒的食物来毒杀咱们?」
玩铃子道:「对,言之有理,这些食物绝对可以放心食用!」
楚云彪沉吟道:「我也知道敌人不会用食物来毒杀咱们六人,但是我怕敌人会在食物中放了些别的东西……」
葛大宝虽然断定食物无毒,毕竟有些不放心,闻言急问道:「你认为敌人会在食物之中放什么东西?」
楚云彪缓缓道:「一种吃了会使人神智失常的东西。」
玩铃子立刻想起他说的「酒虫饶衞公」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寒噤,面如土色。
葛大宝不明白,又问道:「你说什么?」
楚云彪道:「昨天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曾在烈山附近的一间月老祠中,遇见那位酒虫饶衞公,在下觉得他的神智失常,极可能是中了某种药物之故。」
葛大宝全身震动了一下,骇然道:「你以为敌人会在这两桶饭菜中放入那种药物?」
楚云彪点头道:「颇有可能!」
葛大宝面色一下变得好不苍白,双手抱着圆鼓鼓的肚子大叫道:「罢了!罢了!这下我葛大宝要完蛋了!」
楚云彪笑道:「不过葛兄别太着急,也许没有这囘事,是在下太多虑了。」
余素贞也笑道:「敌人有没有在这些食物中放入药物,等一下就可知道了。」
葛大宝站起身子,发出近乎哭泣的声调道:「不,我要去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转对玩铃子又道:「小牛鼻子,咱们一起去吐吧?」
玩铃子愁眉苦脸道:「就怕吐不出来,我只吃了一点点……」
说着,起身走去。
两人走到一旁,把手指揷入喉里,挖着努力呕吐了一番,却只吐出一些口水。
田舍郞看见他们吐不出食物,样子很痛苦,心中很替他们着急,向楚云彪低声问道:「楚老弟,你不是开他们玩笑吧?」
楚云彪正色道:「不,在下确有这种顾虑,只是不敢断言食物中一定放有药物罢了。」
余素贞望着田舍郞问道:「你们谁最先囘到此处?」
田舍郞道:「葛大宝最先囘来的。」
余素贞又问道:「他吃了多少?」
田舍郞道:「在下囘到此处之后,就见他吃了约有一碗饭,四块红烧肉。」
余素贞再问道:「约过多久了?」
田舍郞道:「大约有一刻之久了。」
余素贞囘望楚云彪笑道:「已过了一刻时之久,食物中若有毒药,他们早就发作了,你叫他们别吐了,我敢保证他们无事!」
楚云彪便起身大声道:「葛兄,玩铃子,你们请囘来,不用再吐了。」
葛大宝和玩铃子苦着脸转囘来,齐声道:「我们吐不出来,怎么办?」
楚云彪道:「余姑娘的分析很有道理,你们吃下食物已有一刻时之久,食物中若有毒药,现在应已发作了,既然两位至今仍安然无事,已可证明食物中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放心吃了。」
葛大宝是个听喜则喜,闻忧则忧的人,闻言脸上苦色顿时一扫而光,大喜道:「眞的?」
楚云彪点头笑道:「是的!」
葛大宝道:「不会发疯了?」
楚云彪道:「大槪不会了。」
葛大宝一屁股坐下,伸手抓起一团饭,一言不发,狼呑虎咽起来。
X X X
转眼间,六人在荒岛上已过了三天了。
这三天中,六人一筹莫展,只有余素贞、田舍郞和悟明和尙略有「收获」,他们学会了泅水和潜水……
敌人没有再送食物来,楚云彪、玩铃子和葛大宝便下水捕鱼烤食,初尝鱼味,大家倒也吃得很痛快,只悟明和尙坚持不用荤,一个人盘膝端坐于火堆旁,不言不动,似乎打定主意要登极乐世界。
第四天晌午时分,楚云彪、余素贞、田舍郞、玩铃子四人正围在火堆旁烤鱼,葛大宝忽然由远处飞奔过来,大叫道:「敌人的船只开来了!敌人的船只开来了!」
楚云彪四人心呗一震,纷纷跳起问道:「在哪里?敌人的船只在哪里?」
葛大宝浑身水渍,一手抓着」条鲤鱼,他把鲤鱼扔到火堆旁,才擧手一指南方道:「在那一边!我刚从水里出来,看见有三艘大船朝这岛上驶来,现在距离南面岛边大槪不远了!」
楚云彪问道:「有多少敌人?」
葛大宝道:「很多,数也数不淸!」
楚云彪又问道:「有没有看见敝师兄无敌神刀尙大农在内?」
葛大宝摇头道:「我不知道令师兄在不在那船上,因为我不认识他。」
楚云彪剑眉一扬道:「敌人此来,必有重要决定,咱们一起去会会他们——悟明和尙,你也一起来吧!」
于是,六人一齐向南面岛边奔来。
奔到岛边一座峭壁上,一眼瞥见敌人的三艘已驶至五十丈近的湖上。
那三艘大船,左右两艘的形式与一般大船无异,船上站着一排一排的锦衣大汉,个个佩着武器,剑戟森严,有如官府的水军!
居中那艘大船,富丽堂皇,气派雄浑,更像一艘作战的官船!
三艘船并排驶来,可以看出左右的两艘是在保护中间的那一艘。
楚云彪冷笑道:「哼,气派倒眞不小!」
余素贞道:「中间那艘船上,可能有一位大人物在,也许是敌人的首领!」
田舍郞道:「不知他们是否准备上岛来?」
楚云彪道:「我看不是,这一带都是峭壁悬崖,他们若要上岛,绝不会选择此处。」
田舍郞道:「不然,他们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开船前来?」
楚云彪道:「在下也不明白他们此来的意图,不过马上就可明白了。」
这时,三艘大船已然落碇停泊在三十丈外的湖面上,由于天气晴朗,双方都彼此看得很淸楚。
只见中间那艘大船上,竖立着五面锦旛,当中一面揷在船舱上,上绣两条金龙,迎风招展,金芒闪闪,船舱左右的四面锦旛,绣的是飞凤、飞虎、飞狐、飞豹!
飞凤旛下,立着一个美女,只见她年约二五,乌云叠鬓,杏脸桃腮,眉如春山,腰似弱柳,艶若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
飞虎旛下,立着一个面如重枣的老道人;那老道人云冠带扇,穿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麻鞋,神态之狰狞,恰与飞凤旛下的美女成强烈的对比!
飞狐#下,挺立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子,她年约七旬,瘦骨如柴,手握一支蟠龙柺,神色阴沉冷酷,有如一具僵尸!
飞豹旛下,伫立着的是一位头戴诸葛巾,疏眉凤目,身躯顽长的老儒士,手执羽扇,面团团一派和气!
在他们四人的左右,又雁翅般排立着四个生相各异的人,一个手抱长剑,一个手抱雁翎刀,一个持七节鞭,一个持开山斧。
手抱雁翎刀的那个,正是无敌神刀尙大农!
楚云彪一见到师哥无敌神刀尙大农,登时怒火中烧,血液沸腾,恨不能立刻飞上船去,探掌一抓,将他的一颗心掏出来。
余素贞低声道:「那个手抱雁翎刀的,就是你师兄尙大农吧?」
楚云彪咬牙切齿道:「正是!」
余素贞道:「我看那五面锦旛必是代表着五个人,金龙施高揷船舱上,其人可能是首领人物,正在船舱之中,只不知那站在飞凤、飞虎、飞豹四面锦旛下的四人是谁?」
葛大宝道:「飞凤旛下的是『玉面魔女宜雪兰』,飞狐旛下的是『八臂魔君边无界』,飞狐旛下的是『僵尸婆孙二娘』,飞豹施下那人我不认识,但可想而知必是『假圣人杜敬堂』。」
楚云彪、余素贞、田舍郞、玩铃子及悟明和尙闻言之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齐声道:「啊,原来是这四个魔头!」
是的,玉面魔女宜雪兰,八臂魔君边无界,僵尸婆孙二娘,假圣人杜敬堂这四个人,乃是当今天下轰动武林震慑万敎的可怕人物,数十年来,他们盛名不衰,名气和武功都不在「宇内三奇」之下,楚云彪在发现恩师失踪后,也曾想到这四个人,也曾打算由这四人的身上下手查探师父失踪的眞相,虽然因种种变故始终未付诸行动,但今天这四巨魔同时在船上出现,已证明他当初的猜疑没有错了!
玩铃子懔然道:「我的老天爷,惹来这四个魔头,咱们只有认命啦!」
悟明和尙道:「诸位施主请注意船舱后面那件东西!」
船舱后面,堆放着一件用一块大篷布覆蓋着的东西,高约四尺,宽长约有一丈,不知是何物!
葛大宝发呆道:「那是甚么东西啊!」
楚云彪也看不懂覆蓋在篷布下的东西是何物,他皱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这时,只见那站在飞虎旛下的八臂魔君边无界转身进入舱中,未几又复转出,走到船头上,朝岛上楚云彪六人朗声道:「楚云彪、田舍郞、玩铃子、葛大宝、悟明和尙,你们五人仔细听着,我们城主体念你们孝心可感,特带你们的五位师尊来此与你们相会,但你们不得轻擧妄动,否则将是害你们的师尊受皮肉之苦!」
他的话声由三十丈外的湖上朗朗传上小岛,听在楚云彪六人的耳中,竟如近在身边发言,仍有震耳欲聋的感觉!
楚云彪喝问道:「我们五人的师尊何在?」
八臂魔君边无界讶笑道:「你们马上就可以见到!」
楚云彪又问道:「你们的城主是谁?」
八臂魔君边无界摇摇头道:「你们五个小娃娃,还不配认识我们的城主!」
楚云彪冷笑道:「鬼鬼祟祟,算得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八臂魔君边无界脸色陡沉,冷叱道:「好小子,竟敢口出不逊侮辱我们城主,你可是不想见你师父了?」
楚云彪冷冷道:「在下希望拜识拜识他,当面请敎他为何要掳去家师等人,你请他出来吧!」
八臂魔君道:「我们城主方才已有令谕下来,他不愿与你们这些后生小辈打交道。」
楚云彪道:「那么,你八臂魔君是否可以代他解释掳去家师等人的目的?」
八臂魔君微微一笑道:「这倒可以,我们城主决定把天下武林高人罗致麾下,令师等人均是当今武林的奇人异士,故在罗致之列!」
楚云彪道:「贵帮叫何名称?」
八臂魔君道:「二圣敎!」
楚云彪道:「何谓二圣敎?」
八臂魔君道:「这个你们不必知道!」
楚云彪觉得眼下了解敌人最重要,当下又问道:「你们四位在二圣敎下担任何职?」
八臂魔君道:「贫道忝列本敎的『飞虎关』单日关主!」
楚云彪道:「那么,另外那三位便是『飞凤关』,『飞狐关』,『飞豹关』关主了?」
八臂魔君笑了笑,道:「不错,你小子闻一知十,相当的聪明——本敎共有五座关城,地位最高的,便是我们城主把守的『二圣关』,令师加入本敎之后,也将成为一关之主,与贫道轮流掌管『飞虎关』!」
楚云彪嘿嘿冷笑道:「你认为家师等人肯加入你们的二圣敎么?」
八臂魔君哈哈笑道:「不瞒你说,他们已经答应加入了!」
楚云彪听得心头「砰!」的一跳,厉声道:「胡说!家师等人是何等人物,岂肯与你们这些魔头同流合汚!」
八臂魔君仰天大笑道:「小子,你不相信本关主之言没关系,本关主现在就请令师等人出来与你们相见,让他们亲口告诉你们便了!」
语至此,囘头一挥手。
无敌神刀尙大农立时转身走去船尾,揭开一角篷布,由里面推出一辆囚车来。
那辆囚车,通体乌黑,显然是钢铁打造的。
被禁锢在囚车中的,正是楚云彪的师父,宇内三奇之一的刀痴百里发!
他整个人被困禁在囚车之中,只露出了一颗头颅。
无敌神刀尙大农神情冷漠的推着囚车来到船头上,人就立在囚车之后。
楚云彪看得愤恨塡膺,目眦欲裂,舌绽春雷大喝道:「尙大农!你这个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师父养育你一场,你不思报答也罢,竟然恩将仇报,私通外敌,你的良心何在!」
无敌神刀尙大农恍如未闻,静立不动,看情形二圣敎纪律甚严,任何人未得允许,是不能与敌人交谈的。
这时,那位刀痴百里发开口了,他木无表情,缓缓道:「云彪,你听为师一言……」
楚云彪心如刀割,悽然道:「师父,弟子不肖,未能及时援救您老人家脱离危难,眞是该死!」
刀痴百里发淡淡一笑道:「你不必伤心,为师的危难已经过去呢?」
楚云彪道:「您老人家尙被困囚车,怎说危难已经过去呢?」
刀痴百里发道:「为师已答应加入二圣敎,担任『飞虎关』的双日关主,所以为师马上就可脱离这辆囚车。」
楚云彪岂肯相信,大声道:「师父,这不是您老人家的眞心话吧?」
刀痴百里发脸色一正,沉声道:「不,这是眞的!」
楚云彪愕然道:「二圣敎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分明是邪患之敎,古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您老人家为何自甘——」
刀痴百里发突然截口喝道:「住口!二圣敎主乃是应运而生的有道之士,你年幼无知,不得胡言乱道!」
楚云彪既惊且疑,不胜迷惑地道:「师父,您……您是不是被迫而发此言论的?」
刀痴百里发道:「不!」
余素贞忽然轻轻一扯楚云彪的衣角,低声道:「令师若是眞心加入该敎,这时也不会被禁锢于囚车中了,你何必一再追究眞假?」
楚云彪顿然省悟,当下改换话题道:「师父,您可知道饶老前辈神智失常之事?」
刀痴百里发道:「知道!他顽劣不驯,执迷不悟,因此,才有那般下场,咎由自取,实是不值得同情!」
楚云彪道:「师父加入二圣敎有多久了?」
刀痴百里发道:「为师是今天才答应加入的,已蒙二圣敎主聘为『飞虎关』的双日关主,等下就可脱离囚车恢复自由之身了。」
楚云彪问道:「何谓双日关主?」
刀痴百里发道:「为师与边无界轮流把守『飞虎关』,他是单日的关主,为师是双日的关主。」
楚云彪又问道:「飞虎关在甚么地方?」
刀痴百里发道:「你间这个干什么?」
楚云彪道:「弟子知道飞虎关的所在地之后,方能向您老人家请安啊!」
刀痴百里发道:「不,为师现在要郑重告诫你一事,从今以后,你不得再找寻为师,更不得与二圣敎为敌,知道么?」
楚云彪默然不语。
他已渐渐明白敌人困禁自己六人于岛上及安排今日的相见的用意了。
毫无疑问,他知道师父并非眞心眞意情愿加入敌人的二圣敎,必是敌人威胁要杀害自己的性命,才迫使他不得不屈服的;也就是说:师父为了救自己一命,才答应加入敌人的二圣敎,所以告诫自己不得再找寻他,不得与二圣敎为敌了。
他怎能答应不与二圣敎为敌呢?
因此,他默默无言。
刀痴百里发见他不答,似乎有些焦急,大声道:「云彪,你听见没有?」
楚云彪道:「听见了。」
刀痴百里发道:「你若不听为师之言,为师便不再承认你这个徒弟!」
余素贞又轻轻一扯楚云袍的衣角,低声道:「你快答应他吧!」
楚云彪情緖异常激动,面上肌肉抽搐不止,道:「妳说我能答应么?」
余素贞道:「可以,就像令师答应加入敌人的二圣敎一样!」
楚云彪一听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大声道:「好的,师父,弟子答应您便了。」
八臂魔君听到此处,立时动手打开囚车,将刀痴百里发扶了出来。
刀痴百里发不知何故,全身软绵绵的,被扶出囚车后,竟无力站起,仍坐在船头上。
八臂魔君接着取来一支毛笔和一方写着许多墨字的白布,把毛笔递给刀痴百里发,再把白布摊开铺在他面前,含笑道:「百里兄请签名吧!」
刀痴百里发挥笔在白布的左下方写下「刀痴百里发」五个字,神色一片凝重。
原来,白布是一张誓书,上面写的是「余愿加入二圣敎为飞虎关双日关主,服从敎主指挥,忠心不二,如有违背,愿受最严厉之处分。」左下方是「立誓人」三字,现在刀痴百里发在「立誓人」之下签了名,等于是立了誓,正式成为二圣敎的飞虎关主了!
楚云彪人在三十丈之外的峭壁上,自然看不见白布上有的文字,但他看见师父在白布上写字,心知不是好事,忍不住开声问道:「师父,那是甚么东西?」
刀痴百里发脸上仍是木无表情,答道:「是一张誓书,为师在上面签名,已正式成为飞虎关的双日关主了!」
楚云彪轻哼一声,转对身边的余素贞苦笑道:「那誓书有用么?」
余素贞道:「用处可大了,武林各门各派的人看了后,便会百分之百认定令师已是二圣敎的一份子!」
楚云彪浑身一阵寒栗,黯然神伤道:「妳说得对,家师实在不该在那誓书上签名!」
余素贞道:「他那様做,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他自己。」
这时,只见八臂魔君收起了誓书,向无敌神刀尙大农说道:「尙堂主,现在把田舍翁推出来!」
无敌神刀尙大农躬身应是,推着那辆空囚车走去船尾,再由篷布下推出另一辆囚车。
那辆囚车,形式与前一辆相同,被困禁在里面的是一位白发皤皤的老翁!
田舍郞一见之下,神情大变,哀声叫道:「师父!」
那白发老翁正是南山田舍翁,他默望峭壁上的徒弟田舍郞好一阵,才开口道:「徒弟,你听不听为师的话一?」
田舍郞点头答道:「听的,师父,您老人家有敎诲?」
田舍翁道:「囘南山农舍去,别荒芜了那些田地!」
田舍郞颤声问道:「您老人家也要加入二圣敎么?」
田舍翁道:「不错,为师是『飞狐关』的双日关主。」
田舍郞悽然道:「今后弟子能再见到您老人家么?」
田舍翁道:「不能!咱们师徒的缘份已尽,不过你若还尊敬为师,就要听话,从今以后,不得再在江湖上闯荡,更不得与二圣敎为敌,好好在家种田!」
田舍郞生硬的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
田舍翁道:「这一季的收成如何?」
田舍郞道:「不好,都给蝗虫吃掉了。」
田舍翁骂道:「该死的蝗虫!」
田舍郞问道:「师父,飞狐关在何处?」
田舍翁摇头道:「为师也还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为师也不告诉你,总之你得给我乖乖囘去种田,绝不能看着那些田地荒芜!」
田舍郞道:「是的,师父……」
田舍翁道:「还有,去找李家村的没牙媒婆,请她替你找一门妻室,要能吃苦耐劳的才行!」
田舍郞面色一红,道:「不,弟子还不想娶妻子。」
田舍翁怒道:「混蛋!岂不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今年已三十多岁了,不赶快娶个妻子要待何时?」
田舍郞神色甚窘。
田舍翁道:「站在你身边那位姑娘是谁?」
田舍郞看了余素贞一眼,呐呐的答道:「这位姑娘叫余素贞,她师父叫卖花婆……」
田舍翁道:「她会不会耕种?」
田舍郞忙的摇头道:「不会!不会!」
田舍翁沉吟一阵道:「既是不会耕种,那就不可动人家的念头,你一定要娶个会耕种的农家女子才行!」
余素贞玉脸发红,恼笑道:「哼,眞是岂有此理,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田舍郞连忙低声道:「对不起,家师是个老粗,妳不要见怪。」
田舍翁大声道:「徒弟,为师再说一遍,不可再在江湖上游手好闲,不可与二圣敎作对,不可荒废了田地,不可——不可不娶妻,也就是说一定要娶个妻子来传宗接代,懂不懂?」
田舍郞点头道:「懂的,懂的。」
田舍翁道:「不懂就不是我的徒弟!」
田舍郞又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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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8: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六章 师徒同命尽低头



田舍翁道:「好啦!老边,你可以打开囚车,让老夫出来了!」
八臂魔君边无界当即打开囚车,将他扶出,然后也取出一方白布,铺在他面前,再递出毛笔,笑道:「田兄请在这誓书上签名,以证明田兄确有眞心入敎。」
田舍翁接过毛笔,在「立誓人」的下面画了一把铁钯,便把毛笔交还给八臂魔君。
八臂魔君一怔,道:「田兄,为何只画一把铁钯?」
田舍翁道:「这便是老夫之名!」
八臂魔君干笑道:「没听说画标志当作姓名的啊!」
田舍翁冷冷道:「老汉一生只与铁钯为伍,从未提笔写字,你存心要老汉出丑是不是?」
八臂魔君方待再说,忽听船舱中有人开口说道:「边关主,田舍郞的铁钯与世皆知,可以的!」
声如夜枭,刺耳已极!
八臂魔君一听之下,连忙朝船舱拱手施礼道:「是的,城主!」
他接着收起誓书,又向尙大农挥了挥手道:「把白鹤眞人推出来!」
尙大农又将空囚车推囘船尾,再揭开篷布,推出第三辆囚车来。
囚车上的,是一位发挽双抓髻,眉目淸朗,相貌严峻的老道人。
这老道人,显然就是素有道家第二呙手之誉的龙虎山白鹤眞人了!
轮到玩铃子激动起来了,他目涌泪光;大叫道:「师父,您好么?」
白鹤眞人微一颔首道:「还好。」
玩铃子问道:「师父在二圣敎中担任何职?」
白鹤眞人道:「飞豹关的单日关主。」
玩铃子道:「飞凤、飞虎、飞狐、飞豹,有何分别?」
白鹤眞人道:「并无分别,只是代表四个关隘而已。」
玩铃子抑制悲伤,耸耸肩道:「这还差不多,师父您号称『道家第一高手』,如今加入他妈的甚么二圣敎,地位可也不能在别人之下。」
白鹤眞人道:「当然!当然!」
玩铃子道:「师父有甚么要说的么?」
白鹤眞人道:「有的,你是为师的衣钵传人,为师希望你立刻返囘龙虎山专心修行,不要在外惹是生非,不要与二圣敎作对,则横祸不生,太平无事,你我师徒有缘,将来仍可再见!」
玩铃子这囘表现得很懂事,点头答道:「弟子明白,师父也请保证。」
于是,八臂魔君也替白鹤眞人启开囚车,让他在誓书上签下姓名。
然后,葛大宝的师父「巨无霸尉迟福」及悟明和尙的师父「苦行僧」一起被推出来了!
葛大宝大声道:「师父,不用说,您也已答应加入二圣敎了?」
巨无霸尉迟福是个大胖子,远比葛大宝更为肥胖,但是看来却无一点憨气,他坐在一辆特大的囚车内,哈哈笑道:「好徒弟,你不必替为师难过,有道是地之秽者长生物,水之淸者恒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汚之量,不必好洁独行之名,你如认为二圣敎是一池混浊之水,那么池中有鱼可摸也!」
葛大宝倒也听得懂,笑了笑道:「师父在二圣敎中将担任何职?」
巨无霸笑道:「你猜猜看!」
葛大宝揑着手指头道:「百里前辈是飞虎关的双日关主,田老前辈是飞狐关的双日关主,白鹤眞人是飞豹关的单日关主,那么您老一定是飞凤关的单日关主了?」
巨无霸大笑道:「不对!为师没有那么大的艶福,人家艶冠羣芳的玉面魔女宜雪兰才看不上为师呢!」
葛大宝呆了呆,道:「不然,谁是飞凤关的关主?」
巨无霸道:「抓痒老人是也,他没有徒弟,所以今天没有来。」
葛大宝有些失望,道:「师父您难道不够资格当一关之主么?」
巨无霸笑道:「非也!为师的地位也不小,与你师伯及饕餮大仙、半面西施向君等人同被聘为八大护法,每月有五百两俸银可领哩!」
葛大宝道:「哦,这倒不坏……」
悟明和尙见师父不言不语,庑然道:「师父,您怎么不说话?」
苦行僧神色一片肃穆,开口道:「吾心似秋月,碧潭淸皎洁,无物堪比伦,敎我如何说?」
悟明和尙轻叹一声,道:「师父,今后将何以自处?」
苦行僧:「一念不生万缘俱息。」
语声甫落,突闻得船舱中有一狂人笑了一声,接口道:「和尙,莫谓无心眞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
声若金钟,与先前的「夜枭声音」截然不同,显然是用另一个人的口中发出的!
苦行僧面色一变,苦笑道:「城主无所不知,眞乃天纵奇才也!」
在峭壁上的楚云彪也听出现在开口说话的「城主」,其声音与方才那个「城主」完全不同,心中甚是疑惑,便向葛大宝低声道:「葛兄,请问问令师,二圣敎到底有几个城主。」
葛大宝依言问道:「师父,二圣敎到底有几个城主?」
巨无霸哈哈笑道:「好徒弟,你比以前聪敏多了,竟能听出疑问来,难得!难得!」
葛大宝憨笑道:「您老常说『胖子不呆便是状元才』,弟子如今已磨练得成了『状元才』了!」
巨无霸笑道:「好家伙,才称赞了你一句,你就抖起来了!告诉你,二圣敎的敎主亦称城主,而现在坐在舱内的城主,你说他是两个也可,说他是一个也没甚么不对!」
葛大宝一呆道:「怎么说?」
巨无霸答道:「二圣敎敎主,一而二,二而一也!」
葛大宝道:「师父,怎么叫做『一而二,二而一』呀?」
巨无霸笑道:「蠢货!你刚刚还自命是『状元才』,怎么连这样简单的话都听不懂?所谓『一而二』,就是『一个也是两个』,『二而一』就是『两个也是一个』!」
葛大宝更迷惑,搔头憨笑道:「师父,您把我搅糊涂了,人一个就是一个,两个就是两个,那有『一个也是两个,两个也是一个』之理?」
巨无霸摇摇头道:「不懂就算了。」
葛大宝眨眨眼,忽然哈哈大笑道:「师父,我明白啦!」
巨无霸微微一笑道:「你若眞明白,便是状元才。」
葛大宝大声道:「那位二圣敎主是阴阳人,对不对?」
巨无霸摇头笑道:「错了!」
葛大宝大诧,说道:「怎么错了?您老说他是『一而二,二而一』,这样的人,应该就是阴阳人呀!」
巨无霸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
八臂魔君突然声调一沉道:「尉迟福,你废话太多了,还是赶快把话交代淸楚吧!」
巨无霸笑了笑道:「听到没有?我的好徒弟,为师不能和你多谈了,如今言归正传,你若想长命百寿,最好退出武林,当然最要紧的是不准与二圣敎为敌,你若与二圣敎为敌,便是与为师为敌,你懂不懂?」
葛大宝默然低头,道:「形势如此,不懂也得懂了。」
巨无霸哈哈一笑,道:「好极了,把不懂当作懂,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你果然不像以前那么的傻了。」
当下,八臂魔君也替他们打开囚车,将他扶出,然后让他们在誓书上签了字,一场「交易」便告完成了。
八臂魔君接着向岛上的楚云彪六人大声道:「楚云彪,本关主再作一次声明,你们的师尊加入本敎之后,将受到我们敎主的礼遇,所以你们必须遵从令师的吩咐,不得与本敎作对,这样对令师及你们本身都有好处,如今令师等人既已正式加入本敎,你们亦可离开小岛,明天中午,将有一艘船开来接你们离开,你们安心等待着吧!」
楚云彪等他说完,立刻接口道:「在下尙有一事请敎,希望贵敎据实作答!」
八臂魔君道:「你说吧!」
楚云彪道:「我们中这位余素贞姑娘的师父『卖花婆』,也是失踪不见,她的失踪,与贵敎无关么?」
八臂魔君笑道:「毫无关系,不过我们敎主已有令谕,今天我们要把那位余姑娘带走!」
楚云彪心中一惊,沉下脸孔,喝道:「你说甚么?」
八臂魔君道:「我们敎主要带她走,替她找寻她的师父卖花婆!」
楚云彪沉声道:「这倒不必了,我们五人自然会帮她找寻,此事不敢劳动贵敎主!」
八臂魔君道:「这件事,我们敎主早经决定,带走余姑娘,乃是我们今日来此的另一目的。」
楚云彪冷笑道:「贵敎主要带走这位余姑娘,只怕另有居心吧?」
八臂魔君笑道:「居心亦有,只因那位余姑娘的武功高深莫测,其师『卖花婆』必是一位世外高人,所以我们敎主决定替她找到她师父,请她师父加入我们的二圣敎!」
楚云彪摇头道:「抱歉,此事办不到!」
八臂魔君阴阴一笑道:「我们敎主决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人敢反对的,等下我们把船开过去时,希望你们不要妄动,因为一旦惹怒了我们敎主,只怕将连累你们五位师父受罪吃苦!」
楚云彪听了心乱气急,转对众人道:「诸位,这可如何是好?」
田舍郞,玩铃子,葛大宝,悟明和尙也感不知所措相对默然半晌,玩铃子开口道:「咱们当然不能看着余姑娘落入他们手中,可是……你们看,咱们那五位师父好像都暂时失去了功力,根本无力动手,在这种情形之下,咱们若动手反抗他们,姑不论胜负如何,一旦连累师父受罪吃苦,皆是咱们做徒弟的不愿见之事?」
这番话,正道出了五人的苦衷,田舍郞点头叹道:「正是如此,咱们不能不为余姑娘出力,可是却也不能拖累师父受苦……」
余素贞脸色苍白,惨笑道:「只有一个办法最妥当,你们不要妄动,让我跟他们走!」
楚云彪脱口道:「不行!」
余素贞眸涌泪光,强笑一下道:「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楚云彪面呈严肃道:「妳万万不能跟他们走,我看那位二圣敎主一定不是好东西,他可能对妳不怀好意!」
余素贞垂首道:「除死无大事。」
楚云彪咬了咬嘴唇,沉思有顷,道:「我来跟他商量看看。」
他一抬头,向船上的八臂魔君大声道:「边关主,在下有几句话,希望贵敎主也注意听着!」
八臂魔君含笑道:「你想说甚么?」
楚云彪道:「余姑娘乃是我们五人的患难之交,我们在情在理都不能弃她于不顾——」
八臂魔君截口冷笑道:「可是别忘了这船上有五位与你们的关系更亲密之人!」
楚云彪道:「对!所以这使我们十分为难,有一句话说『君子不强人所难』,贵敎主既有雄心大志,亦应有宽宏之大量才对!」
八臂魔君怒道:「小子,说话不得无礼,我们敎主是要帮助她找寻其师,可不是要拿她杀头!」
楚云彪道:「若眞要帮她找寻师父,又何必把她带走?」
八臂魔君道:「只有如此,才能很快找到她师父!」
楚云彪道:「没有这个道理。」
八臂魔君仰天狂笑道:「小子,你该明白我们敎主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道理!」
楚云彪道:「在下希望边关主向贵敎主请示一下,假如他有宽宏大量,同意『君子不强人所难』这句话,那么在下请求他放过这位余姑娘。」
八臂魔君断然道:「用不着请示,今天非带走她不可!——」
转头向右边一艘大船喝道:「兄弟们,准备开船!」
那艘大船上几十个锦衣大汉轰然应了一声「是!」立时起碇欲驶。
楚云彪大喝道:「且慢,在下另有一个折衷的办法!」
八臂魔君不理睬,转对无敌神刀尙大农及那三个抱剑,持鞭,握开山斧的中年人一挥手道:「尙堂主,你们四人随本关主上岛去带人!」
语毕,便欲纵身跳上右边那艘大船。
忽听舱内那个「声若金钟」的城主开声道:「边关主等一下!」
八臂魔君如闻纶音,连忙转对船舱躬身肃容道:「城主有何吩咐?」
「声若金钟」的城主道:「他说另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且先听听他的办法是甚么吧!」
八臂魔君恭声应喏,囘转身对楚云彪道:「小子,你所谓的折衷办法是甚么?」
楚云彪道:「在下的折衷办法是:贵敎可在我们五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余姑娘劫去,这样我们五人才能心安!」
八臂魔君一时不解其意,问道:「你说的甚么意思?」
楚云彪道:「边关主方才说明天中午将派船送我们离岛是不是?」
八臂魔君点头道:「不错!」
楚云彪道:「那么,贵敎可在我们离开鄱阳湖之后,派人暗中跟踪,不论使出任何诡计均可,只要在我们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余姑娘带走,我们便不加追究,这样我们即可对得起余姑娘,同时不致与贵敎发生正面冲突,不知贵敎主意下如何?」
八臂魔君笑道:「哼,你的意思是要全力保护那丫头,而又允许本敎使计偸偸将她带走?」
楚云彪点头道:「正是,如贵敎能在我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带走余姑娘,我们便无怨言。」
八臂魔君道:「哈哈,这倒是一场有趣的斗法,且让本关主请示看看。」
他正要转身入舱请示,舱内已响起那个「声若夜鸟」的城主的一声怪笑,说道:「很有趣!边关主,你答应他便了!」
八臂魔君又躬身应是,囘对楚云彪大声道:「楚云彪,你的办法,我们敎主接受了!」
楚云彪道:「很好,还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当贵敎之人于劫走余姑娘之际,若被我们中任何一人看见,贵敎就得立刻放入撒退,不得将人带走。」
八臂魔君笑道:「可以重新来么?」
楚云彪道:「那倒可以,直到贵敎自动放弃为止。」
此语方毕,只听舱中「声若夜枭」的城主又发出怪笑道:「边关主,告诉他,本敎如一连三次偸人不成功,便不再与那丫头为难!」
八臂魔君依言大声说道:「我们敎主说,我们派出的人,如说一连三次偸人不成,那便永不再与那丫头为难!」
楚云彪欣然道:「好,一言为定!」
八臂魔君乃又转对船舱恭声请示道:「敎主可还有别的令谕?」
声若夜枭的城主道:「没有了,吩咐开船囘去吧!」
「是。」
八臂魔君应了一声后,随即下令开船,三艘大船同时驶动,转向北方,远远而去。
楚云彪六人怅然目送三艘敌船远去不见之后,才转囘北面湖边的火堆前,坐了下来。
眼看师父落在敌人手中无力施救,大家都感到万分沮丧,默然相对良久,玩铃子才打破沉寂道:「那个二圣敎主不知是甚么来头,八臂魔君等人对他似乎十分敬畏……」
憨侠葛大宝道:「到底是一个敎主还是两个敎主?」
玩铃子道:「敎名二圣,而且是两个人的声音,当然是两个敎主了。」
葛大宝道:「可是家师却说『二而一』,这是甚么意思?」
玩铃子叹道:「令师就是喜欢打哑谜!」
葛大宝道:「家师说话一向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次说一而二,二而一』必然有着某种含义。」
田舍郞道:「挛生兄弟能不能是『一而二,二而一』?」
玩铃子摇头道:「不能!挛生兄弟是确确实实的两个人,不能说成『一个也是两个,两个也是一个』!」
玩铃子道:「既非阴阳人,亦非挛生兄弟,那么一定是妖怪了。」
玩铃子一呆道:「妖怪?」
田舍郞说道:「妖怪善变,要一就一,要二就二。」
玩铃子失笑道:「我不相信,不过既然无法解释,只好把他解释为妖怪了。」
玩铃子转对楚云彪问道:「楚兄,你认为二圣敎主是一个还是两个?」
楚云彪苦笑一下道:「现在咱们不必硏究这个『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咱们应该硏究如何救出你我的师父才对!」
田舍郞道:「家师严嘱在下不得与二圣敎作对,且要在下返囘南山种田,我看我还是听从他老人家的嘱咐囘家种田为佳……」
玩铃子冷笑道:「对,然后找没牙媒婆替你说一门亲事,娶个媳妇过年!」
田舍郞脸色―红道:「在下并无娶妻之意,只觉家师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在南山开垦了五分水田,这次在下离开南山,已误过了一次播秧之期,再不囘去翻土——」
玩铃子截口道:「愈说愈不像话,你那五分水田比令师的性命重要么?」
田舍郞道:「家师已在誓书上签字,如今已是二圣敎的一位关主,他还会有甚么危险?」
玩铃子道:「你以为令师是眞心情愿加入二圣敎的?」
田舍郞摇头道:「不是,但家师为人古板,最重信诺,他老人家既肯在誓书上签字,就绝不会再背叛该敎!」
楚云彪接口道:「错了,赵兄,方才的情形,赵兄难道看不出来?你我师父虽然在誓书上签名,但其实并无眞心加入该敎之意,他们是被迫的,二圣敎主必是威胁他们如不在誓书上签名,将下手杀害我们六人,他们五位老人家为了不忍见咱们被杀害,才勉强答应入敎的。」
田舍郞点头道:「我知道,但家师是个很守信诺之人,他虽不情愿加入该敎,但既已加入,绝不肯弃信背诺,换句话说,从今天开始,他百分之百是二圣敎的人了。」
楚云彪注目问道:「假如二圣敎主命令他去杀人,他就一定会去杀人?」
田舍郞点了点头。
楚云彪笑道:「那么,你是他的传人,你该对他今后的一切行为负责,所以你绝不能返囘南山农舍。」
田舍郞发怔道:「我怎能负责?」
楚云彪正色道:「父债子还!」
田舍郞茫然道:「家师若杀了人,我该负责偿命?」
楚云彪道…「是的,徒代师过,孝也!」
田舍郞耸了耸肩,叹道:「若是如此,我命休矣!」
玩铃子道:「你若不愿代师偿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使令师脱离二圣敎,或者制止令师为非作歹。」
田舍郞皱眉沉吟道:「我不是没有勇气与二圣敎作对,只是方才咱们已答应了人家——」
玩铃子笑道:「看来你和令师一样古板!」
田舍郞道:「还有,咱们六人的力量,实也不足与该敎为敌,只怕救人不成反害了他们五位老人家的性命。」
玩铃子道:「这是技术问题而已。」
田舍郞沉默下去。
楚云彪道:「咱们答应不与该敎为敌,正如你我师父答应加入该敎一样,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何况该敎邪气得紧,咱们大可不必跟邪恶之辈讲信守诺,问题在于咱们今后的行动必须万分小心,不可被他们发觉,才不会害了你我师父的性命。」
玩铃子道:「咱们去请野枯佛协助救人,你看如何?」
楚云彪点头道:「在下正有此意。」
玩铃子道:「只不知野枯佛眼下人在何处?」
楚云彪道:「小淘气若在五台山见到他,他们可能一道前来鄱阳湖,所以明日咱们离开此岛后,一路向五台山前进,说不定可在路上遇见他们。」
葛大宝道:「明天中午,二圣敎的人当眞会开船来接咱们离岛么?」
楚云彪道:「我想会的,那二圣敎主似乎很好胜,他既接受我的办法就一定会让咱们离开。」
葛大宝笑道:「不知他要用甚应手段偸走余姑娘?」
玩铃子哈哈笑道:「余姑娘,妳怕不怕?」
余素贞淡淡一笑道:「你们若肯保护我,我就不害怕。」
玩铃子拍拍胸膛道:「妳放心,我玩铃子愿意全力保护妳!」
余素贞道:「二圣敎主已答应一旦劫掳行动若被你们发觉,便即放人撤退,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们中只要经常有一人在我身边就行了。」
玩铃子道:「白天当然可以跟在妳身边,但夜里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余素贞玉脸一红道:「如是投宿客栈,你们就守在房外呀!」
玩铃子道:「妳和楚兄很好,最好请楚兄陪妳睡觉。」
余素贞大羞,啐他一口道:「胡说!」
玩铃子神色一楞道:「妳别误会,我所谓睡觉,是眞的睡觉,不是假的睡觉呀!」
余素贞大怒道:「你再乱讲,我就叫你吃一支七巧断魂针!」
玩铃子最怕她的七巧断魂针,闻言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开腔了。
余素贞转身对着田舍郞问道:「田舍郞,你肯不肯保护我!」
田舍郞点头道:「肯的,此事义不容辞。」
余素贞微笑道:「不囘南山农舍了?」
田舍郞道:「是的,不囘去了,不过……」
余素贞问道:「不过甚么?」
田舍郞面露忧色道:「我们那些田地,此刻只怕已经长满了野草,太可惜了。」
余素贞笑道:「等救了你们五位师父脱离二圣敎,我们大家一起去南山农舍帮助你们师徒犁田,揷秧,甚至收割。」
田舍郞喜道:「妳会耕种?」
余素贞抿唇一笑道:「不会可以学呀!」
田舍郞一想不错,不禁大喜道:「对!对!妳天资聪慧,一定一学就会,家师若见妳会耕种,准会高兴得眼笑眉开——」
语至此,忽似想到了甚么,脸上笑容倏歛,换上一副尴尬之色,连连摇头道:「不!不!谁都可以去我们南山农舍,唯独妳去不得!」
大家明白他想到甚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玩铃子笑问道:「田舍郞,令师要你去李家村找没牙媒婆,那没牙媒婆很会作媒么?」
田舍郞道:「正是,没牙媒婆名闻遐迩,她已老得掉了牙,可是一张嘴巴却顶会说,凡是她说的媒,没有一次不成功的。」
玩铃子道:「好厉害。」
田舍郞道:「不过,一经作成,她总要抽一成,少一文也不行。」
余素贞问道:「抽一成甚么?」
田舍郞道:「聘金,比如聘金是一千两银子,她就要抽一百两银子。」
余素贞道:「那也是应该的冴。」
田舍郞道:「没牙媒婆也有一身武功,她早年经常为武林中的靑年男女撮合亲事,后来年纪大了才退隐于李家村。」
余素贞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令师知道有她这样一个媒婆。」
田舍郞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没牙媒婆乃是在下的师母,只因她一张嘴巴太会说话也太爱说话,家师不堪忍受终日的唠叨之苦,才与她分开的;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他们夫妻自分开之后,一个住在南山农舍,一个定居李家村,相距不过三十里路,每年还相见一二次。」
葛大宝笑道:「这岂不是藕断丝连?」
田舍郞道:「正是,可是,每次见面不到半天,就会吵嘴,一吵嘴就愤然而散,可是顶多半年,不是她再去南山农舍找家师,便是家师再去李家村找她。」
玩铃子拊掌大笑道:「这表示他们是一对欢喜寃家。」
楚云彪道:「没牙媒婆既是赵兄的师母,那么方才令师要赵兄去找没牙媒婆请她说一门亲事,也许另有深意呢。」
田舍郞摇头道:「在下绝不去李家村找她,因为她每次见到在下,总骂在下与家师是一丘之貉,一个老古板一个小老古板等等,叫人受不了。」
楚云彪笑道:「令师要赵兄去找她,可能有求救之意哩。」
田舍郞一怔道:「哦,是这样么?」
楚云彪道:「以前令师可曾表示要找她替赵兄说一门亲事?」
田舍郞道:「没有,家师反说她替人作媒是在作孽,因为她作媒都是连哄带骗的,常常把丑八戒说成美若潘安,最是缺德不过。」
楚云彪道:「那么,令师要赵兄去见她,并非希望赵兄娶一门妻子,而是要赵兄去通知她,也许她有解救令师之策。」
田舍郞沉思道:「她除了那张嘴巴太厉害之外,武功并不比家师高明,在下不信凭她一人就能救出家师」
楚云彪见他无意去找没牙媒婆,于是岔开话题,道:「那八臂魔君说他们二圣敎共有五座关城,地位最高的是由二圣敎主亲自把守的二圣城,其次是飞凤关、飞虎关、飞狐关、飞豹关,此语若然属实,那么该敎已非江湖上一般帮派可以比的了。」
余素贞道:「正是,一般帮派均无占地掠城之擧,他们既有五座城池,只怕是准备兴兵作乱的一批巨寇。」
楚云彪道:「只不知他们的五座关城坐落于何处?」
余素贞道:「方今太平盛世,四方边地并无不稳的消息,不过果真他们占据着五座关城,大槪不难探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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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七章 遍途荆棘步步惊



葛大宝道:「楚兄,令师及『抓痒老人申屠杰』、『田舍翁』、『白鹤眞人』四位果眞成为飞凤、飞虎、飞狐、飞豹的关主,受二圣敎主的指挥而与天下人为敌,假如有一天咱们要攻打二圣敎的话,岂不是要与令师等人自相残杀?」
楚云彪笑道:「大槪不致如此,葛兄想得太多了。」
玩铃子接口道:「万一他们几位老人家,被迫不得不助桀为虐,那么,咱们也有攻打二圣敎的方法!」
葛大宝转望他问道:「要怎么打?」
玩铃子笑道:「譬如家师是飞豹关的单日关主,那么咱们若要攻打飞豹关,便可选双日去攻打,因为双日关主是假圣人杜敬堂!」
葛大宝一拍大腿,咧着嘴道:「对!有道理!双日攻打飞豹关,单日攻打飞狐关,双日攻打那飞虎关——」
楚云彪忙道:「不对,家师是飞虎关的双日关主啊!」
葛大宝呆了一呆,问道:「到底谁是单日关主谁是双日关主?」
楚云彪道:「抓痒老人是飞凤关的单日关主,家师是飞虎关的双日关主,田舍翁是飞狐关的双日关主,白鹤眞人是飞豹关的单日关主。」
葛大宝道:「那么,飞凤关的双日关主是『玉面魔女宜雪兰』,飞虎关的单日关主是『八臂魔君边无界』,飞狐关的单日关主是『僵尸婆孙二娘』,飞豹关的双日关主是『假圣人杜敬堂』了?」
楚云彪点头道:「不错。」
葛大宝搔搔头道:「单双之单,双单之双,好!我记住了!」
余素贞问道:「单双双单是敌?还是双单单双是敌?」
葛大宝道:「双单单双是敌!」
余素贞含笑点头道:「可别忘了啊!」
葛大宝道:「不会!告诉妳,我葛大宝虽然被人戏称为『憨侠』,其实我一点也不憨!」
玩铃子笑道:「对,你是『胖子不呆便是状元才』!」
X X X
次日,中午,一艘渔船驶近北面岛边,开始的是一个老渔翁,他将渔船停泊在峭壁下,仰头高喊道:「喂!岛上有人么?」
楚云彪六人知是二圣敎派来的船只,当即纷纷跳到峭壁下的一块大岩石,然从再跳上渔船。
老渔翁看见他们由十几丈高的峭壁上跳下来,个个轻若飘絮,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奇不置的叫道:「啊哎!原来你们都是练过功夫的……」
楚云彪含笑道:「老丈不是二圣敎之人?」
老渔翁神色一楞,讶然问道:「什么二圣敎之人啊?」
楚云彪见他双目有一层雾翳,再看他说话的神情,心知对方不是二圣敎的人,当下微微一笑道:「是谁请老丈开船来的?」
老渔翁道:「是一个中年汉子,他今早告诉老汉说有六个人被困在这岛上,给了老汉十两银子,要老汉开船来接你们上岸去。」
话声一顿,接着反问道:「你们六人是怎么被困在这小岛上的?」
楚云彪道:「小可等租船游湖,因见这小岛风景颇佳,便弃船上岛游赏,不料忘记把船系牢,被风吹走了,因此就被困在这小岛上。」
老渔翁诧异道:「你们自己开船?」
楚云彪道:「正是,只道自己开船才有趣,谁知竟出了差错。」
老渔翁道:」那么,要老汉开船来接你们的那位中年汉子,是你们的朋友了?」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
老渔翁不解道:「他怎知你们被困于此?」
楚云彪胡调道:「他是有名的算命先生,能识风水与阴阳,善卜过去与未来,想是他忽然心血来潮,即起一课,算出我们有难,故请你老丈来救我们的。」
老渔翁信以为眞,面露惊佩之色道:「原来如此,早知他是能知过去未来的算命先生,老汉眞该请他起一课算算祸福。」
他一面说,一面由舱内搬出一把铁钯,一柄宝刀,和几个包袱,又道:「那位算命先生还交给老汉这些东西,他说这是你们六人之物,要你们收囘去。」
田舍郞一见到自己的铁钯,喜出望外,一把接过铁钯,欣喜万分地道:「好极了,省得我再去找铁舖打造一把,眞是谢天谢地!」
楚云彪等人却为二圣敎的这种「慷慨大方」的作风感到啼笑皆非,满不是滋味,但东西既已送囘,自无拒收之理,当下各人收囘自己的东西,楚云彪便向老渔翁道:「好了,老丈可以开船了。」
老渔翁问道:「你们打算在何处上岸?」
楚云彪道:「最近的地方是何处?」
老渔翁答道:「是鄱阳县城,只有十多里的路程。」
楚云彪道:「那就去鄱阳县城便了。」
老渔翁点头应是,即将渔船撑离峭壁,望东方驶去。
渔船顺风行驶,速度颇快,不到两个时辰,已然开到了鄱阳县城的湖畔。
楚云彪又赏了老渔翁几两碎银子,才下了船岸上。
六人的脚踏上陆地,仿佛死里逃生,均不禁长长透出一口气。
葛大宝道:「楚兄,悟明和尙已饿得受不了,咱们先去找一家饭馆如何?」
楚云彪道:「好的,天已将黑,咱们吃过饭后,再找客栈投宿,明早再动身北上。」
于是,六人擧步入城。
进入城中,已是掌灯时分,街上酒楼饭馆自是不少,六人随便找了一家,进入饱餐一顿之后,看见对面街上有一家大客栈,便往客栈走来。
玩铃子低声道:「诸位记住,从现在开始,咱们必须紧紧看住余姑娘了!」
此语一出,众人陡生警戒之心!
葛大宝转头东张西望,说道:「好像没有敌人在跟踪嘛?」
玩铃子冷笑道:「二圣敎的人若这样容易被你发现,那么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余素贞笑道:「毫无疑问,他们的人必已在暗中跟踪咱们,但我敢说他们不会在今夜下手。」
玩铃子道:「何以见得?」
余素贞道:「因为,这才是头一天,他们知道咱们正在全神警戒着,故他们不会选择在今夜来下手。」
楚云彪接口道:「话虽然说得不错,但仍不可不防。」
田舍郞道:「对,千万不可大意。」
说话间,六人已来到客栈门口。
一名店小二含笑迎出,拱手问道:「诸位爷们要住店么?」
楚云彪道:「是的,我们六人要三间上房,须是连在一起的,有没有?」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诸位请进来吧!」
说着,转身领他们进入客栈。
来到后院一排客房前,店小二擧手一指其中三间客房道:「这三间如何?」
楚云彪道:「打开看看。」
店小二依言打开三间客房的房门,楚云彪一一看过,觉得可以,点头道:「好,就是这三间,现在你去替我们烧一些热水,我们要洗澡换衣。」
「是。」
店小二施礼退去。
楚云彪接着向余素贞说道:「余姑娘,妳住中间这一间客房,我们五人分住左右二房,这样才好保护妳。」
余素贞点点头,擧步入房。
玩铃子道:「咱们五人,最好要有一人经常醒着吧?」
楚云彪道:「正是,咱们五人轮流守夜,每人一个时辰,要不停的在房前房后走动,一发现情况,立刻喊醒大家。」
玩铃子道:「何时开始?」
楚云彪道:「就寝之前就得开始,仍由你先来,悟明和尙第二,葛兄第三,在下第四,赵兄弟第五,这样如何?」
玩铃子道:「为什么老是要我先来?」
楚云彪笑道:「你年纪最小,正是好睡的年龄,假如安排你守半夜,你恐怕起不来。」
玩铃子嚷道:「胡说,贫道警觉性最高,一喊就醒,那会不起来!」
葛大宝嘻嘻笑道:「你若喜欢守半夜,咱们来对换好了,我倒是喜欢守头一个时辰,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玩铃子耸耸肩道:「既然楚兄已经安排好了,何必对换?」
葛大宝笑了笑道:「你这小子,就只会说漂亮话!」
不久,六人均已洗过身子,店小二端茶入房,向楚云彪等人笑道:「街上很热阔,诸位不想出去走走么?」
楚云彪摇头道:「不,我们赶路疲倦,要歇息了。」
玩铃子问道:「这城里有些什么好玩的?」
店小二道:「有的,我们这条街过去不远,有不少秦楼楚馆,说书卖唱的,还有各种杂耍,十分好玩哩!」
玩铃子童心未泯,听了心动,便向楚云彪说道:「楚兄,夜未深,要睡也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如何?」
楚云彪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觉得还是早点歇息的好……」
玩铃子笑道:「你可是担心在街上把余姑娘丢了?」
楚云彪道:「那倒不是……」
玩铃子问道:「不然,你怕什么?」
楚云彪道:「我只是不想出去,并非是害怕什么。」
葛大宝也想出去玩玩,便怂慂道:「楚兄,咱们在小岛上被困数日,如今脱险出来,正该出去散散心才对,出去走走吧?」
余素贞接口道:「我赞成。」
楚云彪见她也希望上街,只得起身道:「好,要去大家一起去。」
悟明和尙道:「贫僧可不想出去,你们五位去吧。」
楚云彪道:「你为何不想出去?」
悟明和尙双手合十道:「声色之娱,与贫僧无缘。」
葛大宝说道:「你一个人留在客横,不怕有危险?」
悟明和尙微微一笑道:「二圣敎要的是余姑娘,不是贫僧,何危险之有?」
楚云彪亦觉二圣敎既已释放自己六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再下手劫人之理,当下说道:「你是出家人,不出去也好,不过既要留在客栈,可得好好看守房间,莫要让敌人偸入房中作了手脚才好。」
悟明和尙道:「好的,你们放心去吧。」
于是,楚云彪,余素贞,玩铃子,田舍郞,葛大宝五人出了客栈,往街上而来。
行不多远,果然来到一处非常热阔的地方。
靑楼酒馆,林立栉比,也有说书卖唱及打拳卖膏药的,五光十色,百戏杂陈,是一处三敎九流行乐之地。
玩铃子行近葛大宝身边,问道:「葛大宝,你去过那种地方没有?」
葛大宝道:「那种地方?」
玩铃子道:「有女人的地方。」
葛大宝嘻嘻笑了起来,道:「去过!去过!那里面好玩得很,你想不想进去见识见识?」
玩铃子道:「贫道乃三淸弟子,岂可涉足花丛,不过,你们若是想进去玩玩,贫道陪公子读书便了。」
葛大宝囘头向楚云彪与余素贞笑问道:「两位意下如何?」
余素贞玉脸飞红,碎他一口道:「不害臊!」
楚云彪含笑道:「葛兄,你我师尊有难在身,你有心情游乐么?」
葛大宝窘笑道:「是,我是说着玩的,其实那种销魂荡魄之处,岂是我辈所当涉足之地?」
五人边走边浏览街景,走经一间店面,只见门口围着许多人,楚云彪和余素贞一时好奇,趋近观看,才看出原来是算命的命馆。
命馆门外有一副对联,贴的是:
只言玄妙一团理不说寻常半句虚
里面又有一联,乃是:
一张铁口,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
算命的,是个中年文士,他坐在席案后面,平摇折扇,状至悠闲。
他的一对眼睛,果然长得古怪,眼眶下凹,眼珠白仁多黑仁少,但却精光闪闪,像要看透人心似的!
席上又有一联,写的是: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楚云彪对算命卜卦毫无兴趣,向余素贞附耳低语道:「君子见难而不避,惟天命是从——我们走吧!」
余素贞微微一笑,便欲与他走开,但就在此时,忽听那算命先生开口道:「这位姑娘慢走!」
余素贞见人羣中只有自己是姑娘,不由一怔道:「先生喊我?」
那算命先生点头含笑道:「正是!」
余素贞赧然道:「有何指敎?」
那算命先生道:「姑娘气色不好,不出半月,恐有灾难临身。」
余素贞心头一动,移步靠近席前,凝眸一笑道:「先生贵姓大名?」
那算命先生道:「在下张铁嘴。」
余素贞一指席上那副对联,问道:「先生这副对联意思何在?」
那算命先生道:「袖里乾坤大,包罗万象,乃知过去与未来;壶中日月长,有长生不老术也!」
余素贞道:「先生口出大言,既知过去未来,请问我从何处来?」
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却扇羞花春已空,扫红吹白任顚风,断肠荒草连天碧,春不归来梦不通。」
余素贞面色一变,道:「我听不懂先生在说甚么!」
那算命先生笑道:「不懂就算了。」
余素贞似欲离开,但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先生断言我有灾难临头,请问是何灾难?」
那算命先生摇头道:「在此不便明言。」
余素贞道:「何处方可说?」
那算命先生说道:「请随在下入内,当详细奉告。」
语毕,起身向屋内走去。
楚云彪见余素贞有跟入之意,连忙拉住她,摇头低声道:「不要进去,提防诡计!」
余素贞笑了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楚云彪道:「那么,我陪妳一起进去。」
余素贞摇摇头道:「不必,我要单独进去,你放开我吧!」
楚云彪不肯放手,面呈狐疑道:「妳……是不是认识这位算命先生?」
余素贞道:「不认识,但他断言我有灾难临头,颇有先见之明,所以我想进去听听他的。」
楚云彪皱眉道:「别听他胡说,我觉得他有些古怪,只怕正是二圣敎之人。」
余素贞含笑道:「不是,你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二圣敎之人!」
说着,轻轻挣开手,又道:「假如你们不放心,可以守住前后门,一刻时之后,若不见我出来,也可进去找我。」
楚云彪不悦道:「你何必如此好奇?」
余素贞笑道:「这位算命先生既知我有灾难,也许能够替我压星避灾,不是么?」
语至此,嫣然一笑,走入命馆里面去了。
楚云彪怕她有失,急向玩铃子等三人说道:「你们三人快转到后街上守着,快去!」
玩铃子,田舍郞和葛大宝应声疾步而去。
楚云彪一人守住命馆的前门,心中忐忑不安,因为他觉得那算命先生言语擧止上透着神秘,很替余素贞担心……
余素贞进入命馆的内厅,只见算命先生负手站在厅上等候,她囘头不见楚云彪跟入,立刻低吟道:「七巧银针安天下。」
那算命先生接口吟:「一条金棍定乾坤。」
余素贞面上立现笑容,说道:「原来是你,好高明的易容术!」
算命先生拱手一揖道:「小姐近况可好?」
余素贞道:「还好。」
算命先生道:「跟小姐一起的那些人是谁?」
余素贞道:「方才站在我身边的就是无影刀楚云彪,其余三人,道士打扮的是白鹤眞人的徒弟玩铃子;农夫打扮的是田舍翁的传人田舍郞,胖子则是巨无霸尉迟福的徒弟憨侠葛大宝。」
算命先生道:「据兄弟们报告,小姐自数日前乘船进入鄱阳湖后,便即下落不明,令尊闻报,甚是忧急,故命在下前来看看,不期今夜在此见到小姐。」
余素贞问道:「我爹最近好么?」
算命先生道:「还是老样子。」
余素贞道:「对方呢?」
算命先生道:「仍在怀疑。」
余素贞冷笑一下道:「人都腐烂了,他们还不肯死心不成?」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最近他们没有甚么行动,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余素贞注目问道:「甚么大事?」
算命先生道:「他的次子失踪了。」
余素贞惊讶道:「怎么失踪的?」
算命先生道:「不淸楚。」
余素贞道:「武林中出现了一个二圣敎,我爹知不知道?」
算命先生点头道:「知道,我们中已有一人叛离令尊投入二圣敎。」
余素贞一惊道:「谁?」
算命先生道:「我!」
话声中,右袖一拂,应手卷出一股淡淡的黄烟,袭上余素贞的玉面!
余素贞陡地一呆,立时摇晃起来。
就在此际,厅上一张桌下蓦然钻出一个中年人,他一个飞步跳到余素贞身前,伸手将她扶入一张椅子里,随由懐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挂上她的面孔。
余素贞神色呆痴,任由对方摆布着。
那是一张属于男子的,面貌英俊的人皮面具!
中年人以熟练的手法将人皮面具贴上余素贞的面上,再由壁上取下一套衣帽,替她穿戴起来。
与此同时,算命先生也在改变面貌,他由面上揭下一张人皮面,露出他的庐山眞面目——一张英挺而稍嫌瘦削的面孔——然后脱下外衣,换上另一袭靑衫……
不消片刻,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余素贞也变成一个头戴靑纱一字巾,身穿蓝缎长衫的俏书生了!
中年人一言不发,抱起换下的衣鞋,疾疾遁入屋中而去。
业已恢复本来面目的算命先生,当即扶起余素贞,把她一只左手绕上他自己的肩上,再用右手揽住余素贞的腰部,便往外面走来。
他装出喝醉之状,脚步踉踉跄跄,走出到外面的命馆时,口里还假意地埋怨道:「瞧你,不会喝酒,偏偏要喝,这下可好了,囘去不被令尊骂死才怪!」
说到听里,已将「烂醉如泥」的余素贞扶出命馆,向街上走去。
楚云彪一直看着他们走到街上,才快步追出,追到算命先生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朋友,请将余姑娘扶囘屋内如何?」
算命先生浑身一震,刹住了脚步,囘头诧声道:「你说甚么?」
楚云彪冷笑道:「算了吧!阁下这一着并不高明,不会喝酒的人喝了酒后,面上都会发红,而且你们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是不是?」
算命先生怒道:「你到底在说些甚么?」
楚云彪「哼」的一笑道:「贵敎主已答应一旦劫人行动被我们发觉时,立刻放人撤退,阁下敢违抗贵敎主的命令么?」
算命先生情知已无法蒙混过去,面上怒容立消,换上一副笑面,哈哈笑道:「你小子的眼力果然不错。好!好!这次我们承认失败了!不过你要记住,这只是头一次,我们还有两次的机会!」
楚云彪道:「随时候敎,现在请将余姑娘扶囘命馆,换囘原来的服装如何?」
算命先生不再答腔,扶着余素贞转身走囘命馆,楚云彪随后跟着,囘到命馆的内厅上,算命先生将余素贞放入椅子里,接着开声道:「老桑,我们失败了,把人家余姑娘的衣服拿出来吧!」
「来了。」
中年人应声而出,手上抱着余素贞的衣服,他似未曾料到会被楚云彪识破,因此面上挂着惊惑之色。
算命先生示意他放下余素贞的衣服,然后向楚云彪一揖笑道:「余姑娘被我们使用一种药物麻醉,等下就可淸醒,你替她换上衣服即可带她出去,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楚云彪冷冷一笑道:「何必急急乃尔,在下想请你起一课呢!」
算命先生笑道:「眞正的张铁嘴正在房里睡大觉,你要问休咎卜凶吉,去请敎他好了。」
语毕,向那叫「老桑」的中年人一招手,擧步往外走去。
楚云彪有心想动手擒下对方二人,又怕连累师父,只得隐忍下来,目送他们走出厅外后,立即动手揭下余素贞面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拍着她的面颊,喊道:「余姑娘,余姑娘!你醒醒!」
余素贞并未陷入昏迷,双目睁开着,但却恍如未闻未见,一面痴呆,毫无反应。
楚云彪知她药性尙未消退,只得先动手摘下她头上的一字巾,脱下她身上的蓝缎长衫,替她换上女装。
然后,看见桌上有一茶壶,他走过去倒了一杯冷茶,自己试尝一小口,感觉不出茶中有异,才将冷茶端给余素贞喝下。
不久,余素贞的眼睛已能转动了!
楚云彪轻摇着她道:「醒了吧?」
余素贞轻呼一声,面上升起一丝苦笑,说道:「我一直都是淸醒着的,只不过是不能说不能动而已!」
楚云彪叹道:「方才妳还一再说他绝对不是二圣敎的人,若非被我瞧出破绽,妳现在已在他们手中了!」
余素贞手扶椅子慢慢站起,微微一颦柳眉道:「我的头还有些晕……」
楚云彪问道:「妳中了他们甚么药物?」
余素贞道:「那家伙一见我入厅,就把右袖一拂,由袖中拂出一股黄烟,我一闻到那股香味,登时浑身无力,脑门发晕,我……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药物!」
她似乎不敢与楚云彪正面相视,垂下螓首又道:「我眞想不通……」
楚云彪道:「想不通甚么?」
余素贞沉默半晌,才仰头强笑一下,说道:「我原以为这个算命先生绝对没有问题,因为我们是自动走近命馆的,谁知……唉,以后眞要步步小心了!」
楚云彪道:「我只道妳认识他呢!」
余素贞连连摇首道:「不,我不认识他!」
楚云彪道:「妳请敎他妳『从何处来』时,他唸出了那首诗,我还以为那是一种暗号呢。」
余素贞道:「我根本听不懂那首诗的意思。」
楚云彪凝注她微笑道:「妳是否有甚么事情瞒着我?」
余素贞面露「寃枉」之色道:「没有呀!」
楚云彪含笑轻唸道:「却扇羞花春已空,扫红吹白任顚风,断肠芳草连天碧,春不归来梦不通……,这里面好像包含着一段故事……」
余素贞道:「我因听不懂这首诗的意思,所以才想跟他进来问个明白。」
她羞涩的笑了一下,接着转头向屋内张望,说道:「奇怪,这屋中怎么不见一个人?」
楚云彪道:「那人说眞正的张铁嘴正在房中睡大觉,我猜他们必是用药迷倒了张铁嘴,然后那人便冒充张铁嘴等着诱妳上钩的。」
余素贞道:「但他怎么能料到我们会走近命馆呢?」
楚云彪道:「方才命馆门口围聚着许多人,可能那些人都是二圣敎的人物,他们故意围聚在命馆的门口,使我们看了心生好奇,藉以引诱我们走近去的。」
余素贞掠了掠蓬散的头发,笑道:「眞是惭愧,以后我要听你的话了。」
楚云彪耸耸肩,微笑道:「不过,二圣敎声明要向妳动手三次,这次能如此轻易识破对方的诡计,对妳倒是有益无害。」
余素贞道:「下一次,他们必会施出更高明的手段,想想就不由使人提心吊胆。」
她说到此处,忽然由头上拔下一支玉簪,递给楚云彪道:「这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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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八章 重重险阻寻二圣



楚云彪一呆道:「干么?」
余素贞道:「万一我不幸被二圣敎劫去,请你带着这支玉簪,去金陵城中找一个人,他便会设法救我……」
楚云彪惊讶道:「他是谁?」
余素贞道:「他是家师认识的唯一武林人物,在金陵城西大街上开一家名叫『四海春』的酒楼,人称『卧龙老人』,武功异常高强,不过他和家师一样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故知道他的人很少。」
话声微顿,又接道:「他一向很疼我,你带这支玉簪进入酒楼,交给掌柜的,口吟『七巧安天下,一棍定乾坤』,那掌柜的便会带你去见卧龙老人了。」
楚云彪面呈疑惑道:「妳以前怎未提起这个人物?」
余素贞道:「他生性淡泊,不喜闻名于武林,因此常常告诫我不可对人说起他,我对他老人家十分尊敬,故一直没向你提起。」
楚云彪问道:「他和令师是甚么关系的?」
余素贞道:「他如家师认识了数十年,本来两人有结合之意,因种种缘故,结果未能成亲。」
楚云彪追问道:「所谓种种缘故是甚么?」
余素贞娇嗔的瞪一他一眼道:「你何必这么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楚云彪笑道:「妳必须说得合情合理,我才肯相信。」
余素贞沉默有顷,笑道:「最大的原因是卧龙老人在认识家师之前,已经有了妻室……」
楚云彪道:「既是有妻室之人,怎可与令师生情?」
余素贞道:「因为他与发妻性情不合,时常吵架,所以……唉,详细情形,我也不大淸楚,你别再盘问好不好?」
楚云彪道:「妳发现令师失踪时,有没有去找卧龙老人?」
余素贞点头道:「有的,但卧龙老人说家师没去找他……」
楚云彪道:「他会不会骗妳?」
余素贞摇首道:「不会!」
楚云彪转问道:「所谓『七巧安天下,一棍定乾坤』是甚么意思?」
她似是害怕楚云彪继续发问,接着又道:「好了,咱们出去吧!」
两人于是缓步走出命馆。
余素贞摆头四望,问道:「玩铃子他们呢?」
楚云彪道:「我请他们去后街上守着,因为我怕敌人带着妳由后门溜出……」
一面说,一面向后街走来。
余素贞道:「等下见到他们三人,你别向他们提起卧龙老人之事,好么?」
楚云彪道:「为甚么?」
余素贞道:「卧龙老人不喜扬名武林,我怕一传十,十传百——」
楚云彪突然停住脚步,目光中充满怀疑的目光,凝望着她,说道:「告诉我,妳是不是眞叫余素贞呢?」
余素贞面色一变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楚云彪神色凝重地道:「我知道妳是个好姑娘,但妳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余素贞低头道:「你若存着这种疑心,我们最好分开的好……」
楚云彪道:「我并非怀疑妳对我不利,只是觉得妳似乎有甚么难言之隐。」
余素贞摇摇头道:「没有!」
楚云彪道:「那天在小岛上,妳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的?那是甚么事情?」
余素贞又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楚云彪不禁苦笑,说道:「妳……妳太莫测高深了!」
余素贞道:「你若不喜欢跟我在一起,我马上离开你便了。」
说罢,转身欲去。
楚云彪伸手拉住她,笑道:「别生气,我没有说不喜欢跟妳在一起啊!」
余素贞撒娇的一嘟嘴,道:「你还是让我走吧,我是个莫测高深的女人,跟你在一起,会连累你的!」
楚云彪道:「在此之前,我的确希望妳不要跟我们在一起冒险,但现在不同了,二圣敎声言要掳获妳,我怎能让妳落单?」
余素贞道:「你用不着关心我。」
楚云彪笑道:「太迟啦!」
余素贞白他一眼道:「什么太迟了?」
楚云彪道:「我已决定关心到底,不管妳接受不接受——」
一语方毕,忽听近处有人噗哧一笑道:「好家伙,你们站在这儿谈情说爱,却骗我们在后街上去站岗!」
原来,是玩铃子赶来了。
余素贞听到「谈情说爱」一语,脸上挂不住,柳眉一竖,娇叱道:「玩铃子,你敢胡说八道!」
玩铃子一吐舌头,嘻嘻笑道:「啊哎!我的姑奶奶,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么?」
楚云彪忙道:「玩铃子,我没骗你,方才余姑娘差点被二圣敎的人掳去了……」
当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玩铃子吃惊道:「现在那两人呢?」
楚云彪道:「早走了。」
玩铃子诧异道:「怎不把他留下来?」
楚云彪道:「我觉得咱们跟二圣敎订的是君子协定,双方有言在先,未便动手,而且也怕连累了我师父,因此就让他们走了。」
略一停顿,接着又问道:「田舍郞和葛大宝二人呢?」
玩铃子道:「还在后街上守着,我们等了许久未见动静,怕你们有意外,故由我过来看看。」
楚云彪道:「现在你们去喊他们过来,咱们该囘客栈去了。」
五人囘到客栈,楚云彪又将在街上的遭遇说给悟明和尙听,看看夜已深,他向玩铃子说道:「玩铃子,你守头一个时辰,我们要就寝了。」
这一夜,五人轮流看守,但直到天亮时,仍是平安无事。
于是,六人吃过早点后,即结账离开客栈,望北前进。
虽然是打算前往会晤野枯佛,但六人的心头,都有一种茫然之感!
二圣教,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敎」!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敎」!
像八臂魔君边无界、玉面魔女宜雪兰、僵尸婆孙二娘、假圣人杜敬堂这四个人,本都是气燄冲天目空一切的黑道巨魔。
他们中任何一久都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一帮一派或一敎之主,但是现在他们却同时为二圣敎主所网罗,二圣敎有了这四个巨魔,当今天下;还有谁能与之抗衡呢!
何况,二圣敎主既有能力「收伏」四魔,可以推想而知他的一身武功必已达到了超凡入圣无人能及的地步,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岂是他们六个后生晚辈所能击败的?
更何况,他们的师尊此刻都被二圣敎所控制,投鼠忌器,他们实已束手无策。
野枯佛虽有「天下第一高人」之誉,但是光他一人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所以,他们虽然希望见到野枯佛,却也知道见到野枯佛后,不可能有甚么「妙策」可以改变目前的情势。
X X X
朝登紫陌。暮踏红尘。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九华山的地界。
日正当中,骄阳如火,余素贞不堪酷热之苦,提议道:「喂,大家且到树下来乘乘凉,歇一会再走如何?」
楚云彪道:「好,那边山下有一株大树,咱们到树下去憩息一会,等日头偏西再动身。」
六人快步走到山麓的大树下,正要坐下来纳凉之际,蓦闻数丈外的斜坡矮丛林中,传来了一片异响!
是一片「沙沙」之声,像是有个人由斜坡上翻滚下来!
紧接着,是一个人的喝声道:「快!别让他跑了!」
话声未了,但见一个白衣女子连纵带滚的由斜坡矮丛林中滚出,神色惊慌,似在逃避一场杀身大祸!
她年约十八岁,容貌颇俏美,手握一柄长剑,身穿雪白衣裳,但身上已沾满泥土,且已破碎不堪,显然是在逃避敌人的追击时,被树枝勾破的。
她刚刚滚出矮林,还在地上翻滚之际,便见有两个彪形大汉箭也似的由矮林中追出,双双扑向她身上。
他们,一穿靑色劲衣,一穿灰色劲衣,手上各握一把鬼头刀,相貌丑恶,显非善类!
白衣女子一见他们飞扑过来,口发一声尖叱,长剑倏吐,一招「金蟾吐虹」,向身穿靑色劲衣的大汉刺去。
靑衣大汉哈哈一笑,手中魔头刀一横,当的一声,架开白衣女子的长剑,同时探出毛茸茸的左掌,猛然向白衣女子的胸口抓落。
白衣女子身手亦甚不弱,只见她身形猛可倒翻而起,双足疾扬,连环踢出。
,靑衣大汉迫得只好缩囘左掌,退开一步,但就在这时,那灰衣大汉的鬼刀头却已抵上了白衣女子的咽喉,口中暴喝道:「别动!」
白衣女子顿时被制住了,仰身躺在地上,不敢妄动。
这时,两个大汉都还没发现四五丈外的大树下站着楚云彪等六人,他们制住白衣女子后,就像捕获了一只小鹿,神色均极欢欣,咧嘴「哈哈」直笑,两眼色迷迷,似想一口将白衣女子呑下。
灰衣大汉满脸的猥亵笑容,道:「奶奶的熊,这下妳跑不掉了吧!」
白衣女子脸色惨白,颤声道:「你待怎样?」
灰衣大汉仰头狂笑一声道:「我们兄弟对妳朝思暮想已有一年多,如今擒到了妳,妳还不明白我们兄弟要怎样么!」
白衣女子惊恐已极,浑身发抖起来。
靑衣大汉怪笑一声道:「白玲,妳用不着害怕,只要妳乖乖顺从我们兄弟——」
白衣女子突然厉声道:「住口!你们这两个天杀的淫贼,我宁死也不顺从你们!」
灰衣大汉嘿嘿狞笑道:「不顺从,我们就要用强!」
靑衣大汉接口笑道:「对!我们只须点妳的穴,便可任意摆布妳!」
白衣女子哭了,大骂道:「不要脸!你们这两个禽兽等着瞧好了,我师父一囘来,不把你们碎尸万段才怪!」
灰衣大汉哈哈大笑道:「眞妙!妳还指望妳师父『半面西施』会返囘九华山么?」
楚云彪一听到「半面西施」四个字,立刻记起巨无霸尉迟福曾说「半面西施」向君亦是二圣敎主的八大护法之一一语,不由心头一动,立时便要走过去。
余素贞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别动,这两个淫贼让我来发落,你们躲起来瞧热闹就是了!」
楚云彪等五人早已看得义愤填膺,都想上前收拾二淫贼,但一听余素贞之言,都觉「女人的事情让女人去处理」更好,于是同意由她出手,五人随豊入树后,等着瞧热闹。
余素贞于是挪步姗姗向前行去,口中说道:「啊哎!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欺负一个姑娘来了?」
两个大汉猛然看见一个陌生女子走过来,且觉来的这―个姿色较白衣女子更胜几分,不由得眼睛发亮,犹如天下掉下元宝,大喜道:「哈,妳这位姑娘贵姓芳名?从那里来的啊?」
余素贞含笑道:「我叫余素贞,是路过此地的,看见你们在欺负一个弱女,故想过来劝劝……」
余素贞道坏人!」
靑衣大汉微怔道:「为何不怕?」
余素贞道:「我身上没带多少银子,穷人不怕抢。」
靑衣大汉一指那白衣女子,嘻嘻一笑道:「妳以为我们要抢她的银子?」
余素贞道:「难道不是?」
靑衣大汉摇头道:「不是!」
余素贞道:「不然,你们要什么?」
靑衣大汉道:「我们兄弟一向劫色不劫财!」
余素贞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们不怕?」
靑衣大汉见她面无一丝惧色,反而有些不安,突然面容一狞道:「妳是何人?」
余素贞不答,转对灰衣大汉嫣然一笑道:「这位大哥,请你做做好事,把她放了吧!」
灰衣大汉笑道:「放?哈哈,除非妳情愿代替她跟我们兄弟成就好事!」
最后一个「事」字甫落,陡然神色大变,双膝一屈,咕咚一声,跪倒地上!
余素贞吃吃脆笑道:「你怎么啦?」
灰衣大汉挣扎欲起,却无力起立,不禁大惊失色道:「妳……妳……妳……」
震骇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的双膝之上,各中一支七巧断魂针!
靑衣大汉这才知道遇上高人,慌忙倒纵出一二丈开外,显然因见势不妙,想开溜了。
余素贞笑道:「你还想走么?」
纤手一扬,又发出两支七巧断魂针!
靑衣大汉方欲闪避,两眼已被七巧断魂针打中,登时狂吼一声,倒地翻滚,掩目惨叫不已。
这时,白衣女子灵捷的翻身跳起,手起剑落,一剑刺入灰衣大汉的心窝!
灰衣大汉发出一声惨叫,登时气绝死了。
白衣女子似是恨透了,抬脚「砰!」的踢中灰衣大汉的面部,抽出了长剑,接着飞步跳近靑衣大汉身前,又一剑对准靑衣大汉的心口刺了下去。
靑衣大汉「啊!」的叫了一声,手脚一阵颤动,也很快就了账了!
她拔出长剑,又疯狂的向靑衣大汉的尸体剁了数剑,才悻悻的罢手,转向余素贞检袵一福,泫然道:「这位姐姐,谢谢妳救了小妹……」
余素贞含笑道:「擧手之劳,不用客气。」
白衣女子破涕而笑道:「若非姐姐及时赶到,小妹」
语方至此,陡地住口发呆。
原来,她看见楚云彪,玩铃子,田舍郞,葛大宝,悟明和尙五人突然由大树后转出,是以一时为之楞住。
余素贞笑道:「别怕,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白衣女子吸了一口气,不胜惊疑地道:「你们是……」
余素贞一一为她介绍,最后反问道:「妳是『半面西施』向君的徒儿么?」
白衣女子点一点头道:「是的,我姓白,叫白玲。」
余素贞一指二贼道:「他们是谁?」
白玲道:「他们叫『长江二丑』,老大雷山,老二雷石,一向无恶不作,最近听说家师不在山上,就常来调戏我,今天丧心病狂,竟想……」
余素贞接口道:「好了,别说下去了,我问妳,令师去了何处……」
白玲神色一黯道:「家师离山已七八月,小妹亦不知她去了何处……」
余素贞对楚云彪一笑道:「巧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咱们行列又增加了一个了。
楚云彪笑笑不语。
他觉得增加一个姑娘不但不是增加力量,而且是个累赘。
余素贞又囘望白玲道:「白姑娘,我们知道令师的下落!」
白玲浑身一震,惊喜的急问道:「眞的?你们在何处见到家师?」
余素贞缓缓道:「令师加入二圣敎,现在已是该敎的八大护法之一。」
白玲瞪大一对水汪汪的眼眸,愕然道:「甚么叫做二圣敎?」
余素贞道:「二圣敎是个很邪气的组织,敎主很神秘,我们也还不知他是何种样人,他有五座关城,网罗黑道巨魔八臂魔君等人为其麾下……」
当下,把大槪情形说了一遍。
白玲吃惊不小,问道:「那么,家师是自动加入或是被迫的?」
余素贞道:「令师侠誉素著,岂肯与该敎同流合汚,我猜是被迫的。」
白玲透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一定是被迫的,家师性情虽然有些古怪,但行事却极正派,她绝对不会自动去加入二圣敎!」
玩铃子笑问道:「听说令师半边脸很美,半边脸很丑,是眞的么?」
白玲有些发窘,又点点头道:「是的,家师左边脸生有白斑,样子不大好看,右边脸却毫无瑕疵,美若西施,因此得了个『半面西施』的绰号。」
话声微停,又道:「由于一半美,一半丑,因此,性情也时好时坏,有时十分温婉,有时却异常暴戾。」
楚云彪问道:「白姑娘跟随令师多久了?」
白玲道:「五六年了。」
楚云彪道:「令师的『散花剑法』名震天下,姑娘想必已得眞传。」
白玲微露羞色道:「学是学会了,只是火候尙差……」
楚云彪道:「姑娘已知令师下落,如今有何打算?」
白玲反问道:「诸位是否准备解救家师脱离二圣敎?」
楚云彪点头道:「自然有此打算,只不过还不知该怎样下手而已。」
白玲道:「我……我一人孤掌难鸣,不知可否跟你们一起行动?」
楚云彪道:「可以,但有一条件。」
白玲注目问道:「甚么条件?」
楚云彪笑道:「请姑娘舞一趟『散花剑法』让在下等开开眼界!」
白玲一呆道:「这是何意?」
楚云彪道:「令师手创的『散花剑法』据说神妙无方,在下心仪已久,很想先睹为快。」
白玲沉默了片刻,才羞涩一笑道:「舞得不好,诸位可别见笑才好。」
楚云彪道:「不敢。」
白玲于是退开数步,抱剑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请诸位多多指正!」
话声一落,剑花突现!
一朵朵剑花,如星明灭,在她周身上下倏现倏失,剑路轻灵快捷,纵横出奇,悬空伏地,神鬼莫测,剑锋忽而飘逸如云,缓缓游走,忽而疾若闪电,光芒迸飞,如瀑飞溅,煞是好看!
余素贞靠近,低声道:「你怀疑她不是『半面西施』的徒弟?」
楚云彪也低声道:「二圣敎可能会运用各种方法来劫掳妳,不是么?」
余素贞点一点头,微笑道:「如今,你还怀疑么?」
楚云彪道:「不了,半面西施向君独创的『散花剑法』我虽未见过,但这位白姑娘的剑法确有『散花』的特色,她必是半面西施之徒不错。」
一语甫毕,白玲的一路「散花剑法」亦告使完,她收剑归鞘,又向众人行了一礼道:「现丑!现丑!」
楚云彪喝采道:「散花剑法名不虚传!」
白玲红脸羞笑道:「你夸奖了,听说令师刀痴百里老前辈的『断魂十八刀』才算厉害呢!」
余素贞道:「白姑娘你们师徒住在何处?」
白玲一指山上道:「距此不远,只有三四里路,诸位可愿驾临草屋坐坐?」
余素贞道:「好的,妳也需要换一件衣裳,我们随妳囘家,然后再一道动身。」
说到此,转对楚云彪问道:「怎么样?」
楚云彪笑道:「理当如此。」
于是,六人草草掩埋了长江二丑的尸体,便随着白玲进入九华山,行约四里,已到了半面西施师徒的住处。
那不是草屋,而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庄。
余素贞看了诧异道:「你们师徒二人,何须住在这么大的房子?」
白玲道:「这座山庄本非家师之物,以前的主人是一个黑道人物,他被家师剪除,家师因见此宅环境优美,就带小妹到此定居下来。」
她领着众人进入庄中间客厅,先为众人端上茶水后,便告退囘房换衣裳。
田舍郞对庄中一切甚有好感,说道:「这座山庄眞不错,将来我要是有这么一座山庄居住,就心满意足了。」
玩铃子道:「你可以去找没牙婆作媒,只要成了半面西施的徒婿,这座山庄就是你的了。」
田舍郞登时涨红了脸,一顿手中铁钯,怒道:「好小子,你胡说甚么?」
玩铃子吐了吐舌,不敢再开玩笑了。
葛大宝道:「楚兄,五台山距此遥遥数千里,咱们此去若找不到野枯佛。或者与他错过了,岂非白跑一趟。」
楚云彪神情顿现抑郁,说道:「小弟亦知此行不定能找到野枯佛,但目前咱们又不能公然与二圣敎为敌,除了找野枯佛请敎之外,小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葛大宝道:「咱们自然应该找野枯佛请敎破敌之策,问题是,咱们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他,因为咱们去到五台山时,约定相会之期早已过去了,他和小淘气不可能留在五台山等待咱们前去相聚,是不是?」
楚云彪点头道:「是,他们可能会赶来鄱阳湖,而咱们想在路上遇见他们,希望也甚渺茫……」
葛大宝道:「所以我愈想愈觉咱们不该前往五台山!」
一直很少开口的悟明和尙突然接腔道:「对,此地距鄱阳湖不远,咱们以这座山庄为据点,每日分头到各要道去守候,才有遇见野枯佛之望。」
话声一落又起,道:「二圣敎在鄱阳湖出现,可想而知,该湖是他们的据点之一,咱们不要远离鄱阳湖,今后要采取行动时,便可免去长途跋涉之苦。」
楚云彪颇觉有理,点头道:「嗯,悟明和尙的意见,的确可以考虑……」
正说着,只见白玲已换了另一件白衣,翩然跑入厅中,向众人笑道:「诸位肚子饿不饿?若是饿了,小妹去烧饭给你们吃!」
葛大宝道:「好啊,我的肚子,正在唱空城计哩!」
白玲道:「那么,我去烧饭!」
说罢,转身欲去。
楚云彪道:「等二卜,白姑娘!」
白玲闻声止步,转囘身子问道:「楚大哥有何吩咐?」
楚云彪道:「妳坐下,我有话问妳。」
白玲依言坐下。
楚云彪道:「这座山庄,一向只有你们师徒在住么?」
白玲道:「是呀。」
楚云彪道:「假如我们暂时在此借住,妳欢迎不欢迎?」
白玲道:「楚大哥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七人是患难之交,你们要在此暂住,小妹岂有不欢迎之理?不过,楚大哥不是决定前往五台山谒见野枯佛么?」
楚云彪道:「方才葛兄及悟明和尙提出了很好的意见,他们二位认为前往五台山不一定能找到野枯佛,而即使野枯佛和小淘气正在赶来鄱阳湖,双方也不一定能在路上碰上,所以他们认为暂时以此庄为据点,大家每天分头去各处要道守候,才较有希望见到野枯佛。」
白玲欢悦地说道:「好,小妹欢迎诸位在此住下!」
楚云彪问道:「没有甚么不方便吧?」
白玲摇头道:「没有,敝庄房间不少,诸位不嫌简陋,只管住下来。」
说到这里,忽然皱眉道:「不过,厨房的米剩下不多了,明天要下山去买才行。」
楚云彪笑道:「这不成问题。」
白玲起身道:「那么,现在小妹先去烧一顿饭来吃,一切明日再作道理。」
楚云彪立刻转对余素贞道:「余姑娘,妳该去帮白姑娘烧饭才对!」
余素贞一笑而起,随白玲出厅而去。
楚云彪随亦起立,向众人道:「走,咱们去四下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五人巡视全庄之后,又到庄外四周走了一遍,囘到庄内时,饭已上桌了。
吃过饭后,葛大宝精神抖擞地说道:「时间尙早,咱们何不就到各处路上去看看,万一野枯佛到了——」
楚云彪打岔道:「不必,野枯佛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会走到此地。」
葛大宝一怔道:「你怎知道?」
楚云彪道:「今天是八月十八日,假定野枯佛决定与小淘气赶来鄱阳湖,也只不过才走了三天,而此地距五台山遥遥数千里,所以等一个月之后再去各处路边守候不迟。」
葛大宝道:「这么说,咱们要在这山庄住一个月之久了?」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
葛大宝道:「这不闷死人么?」
楚云彪微笑道:「就因怕无聊,那天小弟才主张一路北上啊!」
葛大宝搓搓双手道:「我只道野枯佛就快到了,因此才主张在此住下来,既然还有一个月之久,那么——」
楚云彪道:「在此暂住一月,亦没甚么不好,咱们可以互相切磋武功,而且容易防患敌人掳劫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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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九章 弱质原来是祸胚



葛大宝一想不错,立刻转对田舍郞朗笑道:「赵兄,小弟久闻令师的铁钯招数十分高明,咱们到天井上去切磋几手如何?」
田舍郞起立道:「奉陪!」
这天,七人就在庄中探讨切磋武功,直到夜色将临时,方才停止。
晚饭过后,白玲替楚云彪五人打扫了两间卧房,这两个卧房就在她的闺房的隔壁,她因知二圣敎企图劫掳余素贞,故自动表示要与余素贞同睡一房,余素贞亦觉与她同睡一房可增加一分安全,乃欣然同意。
楚云彪不敢放松警戒,仍然决定轮流守夜,以防二圣敎前来偸人。
一夜,平安过去了。
次日早晨,守最后一个时辰的田舍郞见天已大亮,而白玲和余素贞仍未起床,忍不住上前敲门,他认为女孩子应该早起,好为男人烧饭。
敲了半天,却不见白玲和余素贞起来开门,倒反将楚云彪等人吵醒了。
楚云彪开门而出,揉着惺忪睡眼问道:「怎么囘事?」
田舍郞皱眉道:「天已大亮,她们却还不起床,女孩儿家岂可如此懒情!」
楚云彪道:「两个女人碰在一起,总有谈不完的话,昨夜,她们睡得很迟,就让她们多睡一会不妨。」
田舍郞道:「不行,她们该起来烧饭了。」
楚云彪笑道:「赵兄饿了么?」
田舍郞道:「还不太饿,但女孩儿家总得养成早起的习惯才行!」
楚云彪道:「好,我来喊醒她们。」
他擧手敲门,朗声喊道:「余姑娘,妳们该起床了!」
房中的余素贞和白玲好像睡死了,一点声音也无!
楚云彪重重的敲了三下门,大声道:「余姑娘!白姑娘!妳们再不起床,我们可要走啦!」
房中仍无响应。
楚云彪不禁变色道:「哼,莫非出了事了?」
葛大宝道:「不会吧?昨夜三更时分,我还听到她们起床的声音呢!」
楚云彪退后一步,然后竖掌推出,「蓬!」然一声巨响,当场将房门震开。
一眼望入,房中一张雕花红床,罗帐深垂,看不见床上的人。
楚云彪见破门的声音都未能吵醒她们,情知发生了事故,故毫不迟疑,飞步而入,跳到床前,伸手撩开罗帐。
一望之下,他呆了!
随后跟入的田舍郞、玩铃子和葛大宝,也为之目瞪口呆,惊愕不置!
原来,床上空空如也!
白玲和余素贞竟然不翼而飞了!
房后设有一窗,但窗门紧闭着,是由里面问死的,因此,可以断定她们绝不是由后窗出去的。
至于房门,也是由里面闩死的。
除了后窗和房门外,还有一个「出口」就是天窗,但天窗很小,根本无法容纳一人钻出去。
这就是说:白玲和余素贞竟不是被人掳出房去,而是在房中「化为乌有」的!
玩铃子叫道:「我的乖乖,难道她们会借土遁不成?」
楚云彪神情渐渐凝重,目注葛大宝问道:「葛兄方才说昨夜三更时分还听到她们的声音?」
葛大宝点头道:「是啊!」
楚云彪追问道:「那以后,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葛大宝道:「正是,我不停的在房后巡视,后来就轮到你了。」
楚云彪眉头紧皱,道:「小弟守的一个时辰中,始终未闻一点异响,好像她们已经睡熟了。」
田舍郞接口道:「我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由此可知,她们必是在三更时分出事的。」
玩铃子道:「但门窗均关得好好的,敌人是怎么把她们带出去的呢?」
楚云彪眼中精光闪射,沉声说道:「咱们中计了!」
玩铃子惊问道:「怎么说?」
楚云彪道:「白玲必是二圣敎的人!」
玩铃子两眼一直,骇然道:「可是,你不是说她是『半面西施』的女徒不错么?」
楚云彪道:「她是半面西施的女徒不错,但咱们料错了一件事,她们师徒必是自动加入二圣敎而非被迫的!」
葛大宝骂道:「他妈的,咱们五个男人竟叫她一个女人骗了!」
楚云彪咬着嘴唇道:「昨天,我只怀疑她不是半面西施向君的徒弟,而且存着一种错误的观念,认为她师父也像你我的师父一样,是被迫加入二圣敎的……」
田舍郞道:「二圣敎这一手的确十分高明,但她是怎样把余姑娘带出去的呢?」
楚云彪擧目打量房中的一切,说道:「这房中必有一条秘道!」
玩铃子恍然道:「对,她必是乘余姑娘熟睡时,猝然点了余姑娘的穴道,然后由秘道将她带出去的,咱们快找找看!」
于是,五人立时动手翻床破壁,把房中一切陈设全部移开察看,最后果然在一座衣橱下发现了一条秘道!
秘道口,有一道石级伸入地下,里面很黑暗,看不见一点东西。
楚云彪见房中一盏琉璃灯,便将之点亮,拔出宝刀,领头走下秘道。
田舍郞随后跟下,说道:「老弟小心!」
楚云彪走下石级,藉灯光一看,但见秘道平伸,通向庄后,不知有多长,乃囘头道:「葛兄,你们三人守住秘道口,小弟与赵兄进入看看,如有敌人出现,请开声呼叫。」
葛大宝道:「好的,秘道中可能有机关布置,两位也要小心。」
楚云彪应了一声,便与田舍郞向着秘道深处走去。
秘道不大,宽仅三尺,高约四尺,没有任何装置,似无机关埋伏。
但即使有机关埋伏,楚云彪也将勇往直前,因为,他对余素贞已经有情,任何危险都阻止不了他的。
秘道很长,两人走了百多步,仍不见尽头或出口。
田舍郞道:「我记得庄后不远便是山头,咱们大槪已在山腹中了。」
楚云彪道:「不错。」
田舍郞又道:「这条秘道似乎不是最近才开凿的。」
楚云彪道:「那丫头说这座山庄的原主是一个黑道人物,可是眞的。」
两人又走了将近百步,忽见前面秘道有些光亮,临近一瞧,原来已到出口!
出口,堆着几颗巨石,楚云彪将琉璃灯交给田舍郞,把宝刀搁在一边,用力将巨石一一推出,然后再拿起宝刀,纵身跳了出去。
星目环扫,但见秘道外是一条宽大的山涧,乱石密布,但却不见一点敌人的踪迹!
田舍郞随后钻出,擧目四望,不禁苦笑一声道:「哼,原来是通到后山来了!」
这情形,已经说明秘道只是一条逃路而已,敌人带着余素贞出了这秘道后,即可东南西北任意远,不可能追上了。
楚云彪又急又恨,把地上的石头踢得乓乒响,他本来认定可以保护余素贞,却未料到敌人竟使出这一着,派出一个姑娘伪装「同是患难人」而将余素贞掳去。
这一计,的确太高明了。
他无话可说,只恨自己太笨,只忧虑余素贞这一落入二圣敎中,将遭受到某种悲惨的结果。
田舍郞见他拼命踢石头,又苦笑一声道:「好了,别发脾气了,事已至此,生气何益?」
楚云彪焦躁地道:「赵兄有所不知,那二圣敎主将余姑娘掳去,绝不止要利用她作人质,迫她师父卖花婆加入该敎,那他妈的二圣敎主,一定对她不怀好意!」
田舍郞长叹道:「我想亦是如此,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谁不动心呢!」
楚云彪浑身血液沸腾着,咬牙切齿道:「他敢汚辱余姑娘,我拼掉性命也要跟他周旋到底!」
田舍郞耸耸肩道:「该敎总坛设在何处,咱们尙不知道,而且他们曾威胁若敢与之为敌,将伤害你我师父,所以……」
摇摇头,很是沮丧。
楚云彪收起宝刀,道:「咱们囘庄去吧!」
两人飞登山头,寻径而下,囘到了山庄;葛大宝三人仍守在房门口,看见楚云彪两人由别处囘来,大感惊奇,齐声问道:「秘道通向何处?有没有见到人?」
楚云彪把所见情形说出,黯然道:「咱们这个跟斗栽得太大了!」
悟明和尙道:「那位白姑娘既是二圣敎之人,那么昨天长江二丑的攻击她,应是一场骗人的假戏,何以她又把他们二人杀了?」
楚云彪道:「那是因为她见长江二丑中了余姑娘的七巧断魂针,见他们已逃不了,生怕他们供出实情,因此索性把他们杀了。」
悟明和尙合十唸佛不已。
玩铃子道:「如今怎么办呢?」
楚云彪道:「那天在鄱阳县中,她曾交给小弟这件东西。……」
说着,探手入懐摸出玉簪,继续道:「这是一支玉誓,她说万一她被二圣敎掳去,要小弟带这支玉簪去金陵城西大街一家『四海春』酒楼,找一位『卧龙老人』,请他设法救她。」
玩铃子惊讶地道:「那位『卧龙老人』是何许人?」
楚云彪道:「她说是『四海春』的主人,武功很高强,但从不在武林中走动,早年与她师父卖花婆感情很好,只因『卧龙老人』已有妻室,故未成眷侣,但彼此仍维持着很好的情谊。」
玩铃子道:「怎么都未曾听余姑娘提起这个人呢?」
楚云彪道:「她说『卧龙老人』不喜扬名武林,一再告诫她不可向人提起他。」
语声微顿,继续道:「她指点小弟说,到了四海春酒楼,把这枝玉簪交给掌柜的看,口吟『七巧安天下,一棍定乾坤』,即可以见到那位『卧龙老人』。」
玩铃子问道:「何谓『七巧安天下,一棍定乾坤』?」
楚云彪道:「这是她们师徒与『卧龙老人』连络见面的暗号。」
玩铃子沉吟道:「所谓『七巧』,说的大槪是『七巧断魂针』……」
田舍郞道:「我们这位余姑娘,我老是觉得她有些古怪,好像她有许多事情瞒着我们似的。」
楚云彪点头道:「小弟亦有这种感觉!」
田舍郞道:「不过,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她也许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对于我们绝对无害。」
楚云彪又点头道:「对。」
葛大宝问道:「楚兄,你打算去见那位卧龙老人?」
楚云彪道:「小弟正有此意!诸位大概都已看出余姑娘是个很聪明而且武功高深莫测的姑娘,既然她认为卧龙老人可以救她,猜想卧龙老人必有过人之技,目前咱们正需要这样一位前辈高人来领导对抗二圣敎,是不?」
葛大宝道:「好,咱们一起去金陵找那位卧龙老人!」
楚云彪摇头道:「不,诸位留在此处等候野枯佛及小淘气,由小弟一人前往就行了。」
葛大宝道:「这座山庄还能住么?」
楚云彪道:「可以,在咱们未采取敌对行动之前,二圣敎不会再与咱们为难的。」
玩铃子道:「此去金陵极近,大约只有五天路程,而你说野枯佛和小淘气要一个月后才能经过此地,咱们一道前往金陵,然后再囘来等待也还来得及呀!」
楚云彪道:「问题不在远近,小弟是怕那位卧龙老人不肯与太多的人见面,而且咱们五人一起,浩浩荡荡的前往金陵,也容易被二圣敎的人发觉,只怕卧龙老人还没采取行动时,就反先受二圣敎之害了。」
玩铃子一想有理,也就不再坚持要同往,问道:「那么,我们在此等候你便了,你是准备何时动身?」
楚云彪道:「现在就走!」
X X X
五天之后——
楚云彪来到了金陵城。
数月前,他头一次来到金陵时,心中虽因恩师的失踪而怀着一份忧悒,但也因马上可以见到阔别数载的师兄无敌神刀尙大农而感到高兴,但是今天二次来到金陵,他的感受完全不同了。
他有着太多的感慨!
他决定不去金陵武馆探望,因为他知道不可能从金陵武馆得到有关二圣敎的线索,而且就算可在金陵武馆找到二圣敎的人,自己也不能去,自己此行是去见卧龙老人的,岂可反而去敌人面前暴露形迹?
所以,他由西城门入城,远远避开了金陵武馆,迳往大街而来。
很快的,他见到四海春酒楼了!
那是一家很够气派的大酒楼,门口吊着两个写有「四海春」字样的灯笼;时已之夜,夜市方张,楼上楼下灯火辉煌,管絃及猜拳行令之声,通达街外,十分热阀。
楚云彪走到酒楼门口,掉头望望身后,见无可疑人物跟踪,乃折身而入。
一名堂倌迎上来,拱手笑道:「这位客官请坐,这边有个座位。」说着,就要引导楚云彪入座。
楚云彪道:「等一下吧!」
那堂倌说了声「是」,忙别的去了。
楚云彪看见站在柜枱后面的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知是掌柜的,乃趋前过去,问道;「您老可是四海春酒楼的掌柜?」
那老者点头笑道:「正是,客官有何指敎?」
楚云彪取出玉簪放到柜枱上,口中低吟道:「七巧安天下一棍定乾坤——在下要见卧龙老人!」
掌柜的不动声色,把玉簪拿起揣入怀中,说道:「客官先请入座,吃些酒菜如何?」
楚云彪点点头道:「好的。」
转身一看,见靠角落有个小座头,便走过去坐下来。
一名堂倌趋前问道:「客官吃些什么?」
楚云彪道:「随便来几样吧!」
堂倌应是退下。
楚云彪注意着掌柜的行动,见他仍在做他掌柜的事情,并未派人去通知卧龙老人心中暗暗纳罕。
不久,酒菜端上来了。
他肚子正饿,立刻擧箸吃了起来
快要吃饭的时候,一名堂馆端上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这位客官,你喝茶吧!」
楚云彪一眼瞥见茶杯下压着一片纸笺,心知「答复」来了,点头一笑道:「谢谢!」
他悄悄把纸笺纳入袖中,继续飮食,把一壶酒喝完,才招呼堂倌过来算帐。
「多少?」
「五钱。」
「这里七钱,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客官的赏赐」
楚云彪不再向那位掌柜告别,迳自出了酒楼,走了数十步,才取出袖中纸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城中乔家废园相见」八个字,当下将纸笺撕碎,揉成一团扔掉,暗忖道:「这位卧龙老人眞够神秘,但不知乔家废园在何处?」
他信步而行,见有个本地人迎面走来,乃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那人住足还礼道:「请,有何贵干?」
楚云彪道:「在下要去乔家废园,兄台可知乔家废园座落何处?」
那人转身一指街上道:「由此一直走去,走到十字路口向右转,再走百步就可看见。」
楚云彪拱手道:「多谢兄台指点。」
那人道:「不用客气。」
楚云彪迈步沿街走下,行约数百步,来到一处十字路口,依言向右转入,又行约百步,果见有一道破墙,墙内有许多树木,也许日久无人照顾,墙门已破,可以任由外人进出;他在墙门口停步,摆头四望一眼,见无人注意,立即一闪而入。
园中很大,也很黑暗,是一片废弃的花园。
楚云彪寻径而行,走过一座假山,看见前面又有一道墙,有个圆墙门,于是擧步走了过去。
过了圆墙门,眼前便是一座大宅院,房子均已破旧不堪,地上垃圾成堆,异常肮脏。
楚云彪停住脚步,暗忖道:「他约我在『废园』相见,我进入这屋院干么?」
转身便欲走囘园中。
就在此际,暮闻院上有人开声招呼道:「这边来!」
楚云彪闻声一震,倏然旋身望去,才看见前面不远的院中立着一个靑衣老人,当即擧步迎上去,抱拳道:「老丈可是……」
靑衣老人点点头,不待他说完,转身走向左方一排厢房。
他年约五十七八岁,身材中等,秀眉朗目,颚下留着一撮山羊须,虽然貌不惊人,却是风度翩翩,而且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他默默的领着楚云彪进入一间厢房,把房门关上,才开口道:「你是无影刀楚云彪?」
楚云彪神色一呆,道:「你老怎知在下是无影刀楚云彪?」
靑衣老人微微一笑道:「因为老夫见过你!」
楚云彪发怔道;「你老是『卧龙老人』,不错吧?」
靑衣老人颔首笑道:「不错!」
楚云彪道:「在下似乎不曾见过你老啊!」
卧龙老人笑了笑,缓缓道:「数月前,你曾前来金陵找你师兄无敌神刀尙大农,你们师兄弟曾由四海春门口经过,老人一打听,便知你是他的师弟无影刀楚云彪。」
楚云彪「哦」了一声,说道:「在下今日此来,是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卧龙老人面色微变,目中突然暴射出一片慑人心魄的精芒,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云彪道:「她被二圣敎掳去了。」
卧龙老人面色又是一变,失声道:「被二圣敎掳去了?」
楚云彪点头道:「是的,老前辈可知二圣敎这帮人?」
卧龙老人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心中似甚焦急,来囘踱着步道:「知道一些,是最近才听人说的,据说二圣敎主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双目突抬,问道:「她是怎么被掳去的?」
楚云彪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眞是一言难尽……」
当下,由邂逅余素贞开始说起,中间加入说明师父失踪等情,一直说到六人被困小岛,后来见到了二圣敎开到的三艘大船——
卧龙老人揷嘴问道:「那二圣敎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楚云彪摇头道:「不知道,因为他一直坐在船舱内,始终未曾露面。」
卧龙老人满面严肃,沉吟道:「唔,老夫听说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楚云彪道:「是一个还是两个?」
卧龙老人微微一怔道:「什么一个两个?」
楚云彪道:「那天他虽不曾露面,却曾开口说话,在下听他声音,有时声若金钟,有时声若夜枭,好像是出自两个人之口,可是听那八臂魔君边无界的口气,又似乎二圣敎主只有一个。」
卧龙老人长眉一扬道:「哼,这么说,他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了!」
楚云彪问道:「所谓与众不同,是指哪点?」
卧龙老人沉默了半晌,才道:「老夫有一位得力部下,名叫『夜游神孙宾』,大约一月前,他因事路经武功山,无意间发现有大批武林人在山中集会,他一时好奇,悄悄掩近窥视,看见一处山谷中聚集着一百多人,当中有一顶大轿,那些人就肃立在大轿四面,好像在聆听轿中人的训令。后来,那轿中人走出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楚云彪讶道:「怎么样?」
卧龙老人轻轻叹了一声,道:「夜游神孙宾看到的那个轿中人是个什么样子,老夫也不知道……那天夜里,老夫正在城外的一座住宅的书房里看书,他——夜游神孙宾突然直闘而入,满身鲜血,一入书房,就无力的倒下,他身上有八处刀伤,失血甚多,已经快要死了!老夫要拿药救他,但是他拉住了老夫的手说:『不,大哥,我快要不行了,你听小弟说淸楚吧!』然后,他说追杀他的是你师哥无敌神刀尙大农——」
楚云彪大吃一惊道:「嘎,是他干的?」
卧龙老人摇摇手,说道:「别紧张,关于你和尙大农的事情,,老夫已有所悉,此事与你无干,老夫绝不会怪到你身上。」
楚云彪垂头道:「他自甘堕落,明珠暗投,实在令人痛心!」
卧龙老人继续道:「接着,他断断续续的说出在武功山中发现二圣敎集会的事情,因被发现行藏,二圣敎主喝令数人围捕他,结果侥幸被他逃出,可是快要囘到金陵时,又被尙大农追上,双方一场拼斗之下,他技逊一筹,被尙大农连伤八刀,所幸那附近有一条大河,他便跳河逃生,才能在断气之前囘来见老夫一面……」
深深一叹,又道:「最后,他说到了那个轿中人——二圣敎主,但是只说到『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一语之际,面上突然现出万分恐惧之色,一口气喘不上来,就那样气绝了!」
楚云彪皱眉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二圣敎主一定是个异常丑悪的人……」
卧龙老人道:「如果只是面貌丑恶,夜游神绝不会那样害怕,老夫相信那二圣敎主必有某些地方与一般人不相同!」
楚云彪点了点头。
卧龙老人道:「好了,你继续说下去吧!」
楚云彪道:「二圣敎那三艘大船驶到距小岛约三十丈的湖上停住,只见中间那艘大船的船舱上竖着一面金龙旛,底下则又有飞凤、飞虎、飞狐、飞豹四旛,旛前站着『玉面魔女宜雪兰』,『八臂魔君边无界』、『僵尸婆孙二娘』、『假圣人杜敬堂』四个名震天下的巨魔……」
他将所见情形,详细道出,然后说到师父等人被迫加入二圣敎,二圣敎主欲将余素贞带走,自己如何要求他们改变掳劫余素贞的方式,而最后终于被他们使计掳走余素贞等情,一一说了出来。
卧龙老人听罢,又负手踱步,凝容道:「奇怪……奇怪……」
楚云彪不知他在「奇怪」什么,故默默等着他说下去。
卧龙老人又继续踱了一会,才住足道:「实不相瞒,老夫曾派有一人暗中保护着她,如今,她既已落入二圣敎之手,那人何以不囘来报告老夫知道呢?」
楚云彪吃惊道:「哦,老前辈派何人暗中保护她?」
卧龙老人沉沉道:「是老夫的另一位得力部下,他叫『赛诸葛尹文亮』,武功不弱,人亦很有机智。」
楚云彪问道:「多大年纪之人?」
卧龙老人道:「他四十岁,中年人。」
楚云彪道:「方才在下说到的那个算命先生,他在引诱余姑娘入内之前,曾口吟一首诗,在下觉得余姑娘是听了那首诗之后,才决定跟他入屋的,那首诗,在下还记得一二句,是:『却扇羞花春已空,扫红吹白任顚风』,底下两句却忘记了。」
卧龙老人神色遽变,急道:「断肠芳草连天碧,春不归来梦不通——是么?」
楚云彪心头震动了一下,苦笑道:「正是,看来老前辈的那位部下背叛你老加入二圣敎了!」
卧龙老人十分激动,沉声道:「这首诗是小女出嫁前常吟的诗,那算命先生既知这首诗,那么他必是『赛诸葛尹文亮』不错了!该死的东西!竟敢背叛老夫加入二圣敎!哼哼……」
愈说愈愤怒,浑身都似要冒火了!
楚云彪却听得傻了眼,惊愕了半天,才失声道:「余姑娘是你的女儿!」
卧龙老人凝容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想再隐瞒你了,她正是老夫的女儿——贾谷兰!」
楚云彪跳了起来,惊叫道:「甚么?她就是那个在坟墓中伪死的甄贾谷兰?」
卧龙老人点点头,歉然道:「老夫愿代她向你致歉,她化名为余素贞是出于不得已,并非有意骗你。」
楚云彪发楞良久,才吐出充满惊骇的声调道:「那么,您老是……」
卧龙老人接口道:「老夫姓贾,名礼强,外号不叫『卧龙老人』,而叫『金盾老人』!」
楚云彪又是一阵惊愕,叫道:「您老就是『金盾帮』的帮主?」
金盾老人颔首道:「是的。」
楚云彪惊疑不置,重新把他打量一番,口中喃喃道:「原来您老就是金盾帮主,您好神秘啊!」
金盾老人微微苦笑一下,说道:「老夫并非有意故作神秘,而是为了安全!」
楚云彪怔忡的望着他,不知如何接腔。
金盾老人顿了顿,又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问,是不是?」
楚云彪点点头。
金盾老人道:「你不必发问,老夫今夜就把一切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诉你——」
一语甫毕,忽然面容一动,别脸向房门望去,低声道:「有人来了。」
「笃!笃!笃!」
适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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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20: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〇章 二圣邪火炼金盾



金盾老人凝声问道:「谁?」
「老爷,是小的马安。」
金盾老人一哦道:「进来。」
房门一开,进来一个堂倌打扮汉子。
金盾老人问道:「有甚么事?」
那汉子走近金盾老人身边,向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金盾老人神色微变,沉吟有顷,点点头道:「好,去请他来!」
那汉子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金盾老人目透精芒,轻「哼」一声,又在房中踱起步来。
楚云彪心知有人要来见他,且知来的必非等闲人物,心中暗暗惊诧,却不敢发问。
金盾老人默默踱了数步,才停下道:「等下有个人要来,你暂时到隔壁房间去避一下吧!」
楚云彪说道:「好的,在下可否知道那人是谁么?」
金盾老人道:「他是螳螂王!」
楚云彪一惊道:「螳螂派的掌门人?」
金盾老人点头道:「不错,他复姓司寇,双名伯龄!」
楚云彪没有想到会在一夜之间见到两位当今武林最富神秘的大人物,心中十分兴奋,问道:「他是您老的敌人还是朋友?」
金盾老人道:「是朋友,也是敌人!」
楚云彪不解道:「此言怎讲?」
金盾老人道:「他快到了,等他走了后,老夫再详细奉告便了。」
楚云彪躬身应是,立即退出房间,转入隔壁一间厢房,见房中有一张破床,便在破床上坐下来。
他静静的坐着,但情緖却仍在震荡中。
余素贞,竟然就是那个在坟墓中伪死的甄贾谷兰!
她,是个已出嫁的姑娘!
她的丈夫是谁?
她为甚么要伪死?
她的父亲,竟是轰动武林,神秘莫测的金盾帮主这些问题,在他脑中打了几个死结,使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笃笃笃!」
隔房的门外,有人在敲门了。
只听金盾老人应声道:「请进来!」
一声开门音响,接着,又一声关门音响,然后是一个中气充沛的雄浑声音,笑道;「贾兄,因何在此?」
显然,来人即是螳螂王司寇伯龄!
金盾老人语声冷淡的答道:「本人刚在此地接见一个人。」
螳螂王笑道:「一定不是贵帮之人,因此贾兄才在此接见他!」
金盾老人道:「对。」
螳螂王问道:「他是何人?」
金盾老人道:「一个武林朋友。」
螳螂王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抱歉,本人不该动问的,他走了吧?」
金盾老人道:「走了。」
螳螂王低沉一笑,道:「那好,咱们就在此谈一谈……」
金盾老人冷冷道:「司寇兄有何指敎?」
螳螂王道:「不敢,本人今夜来见贾兄,是要跟贾兄谈谈令爱之事。」
金盾老人冷哼一声道:「人已死了数月之久,还有甚么可谈的?」
螳螂王哈哈大笑道:「假如令爱当眞死了,那自然无话可谈了!」
金盾老人似乎楞住了,过了半晌,才听他怒声道:「小女当日服毒死后,司寇兄曾经亲来验尸,难道那天司寇兄是瞎了眼不成?」
螳螂王冷笑道:「贾兄骂得好,那天本人确是看走眼了,全未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已练成了龟息大法!」
金盾老人不知在那里拍了一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厉声道:「司寇兄若不相信小女业已死亡,何不再去启棺察看一番?」
螳螂王显然全不为金盾老人的气势所夺,一字一字道:「贾兄不用发火,本人已经在某处见到一个活生生的甄贾谷兰了!」
金盾老人又半晌没作声,之后才发出嘿嘿笑道:「司寇兄既然见到她,何不把她带来?」
螳螂王道:「带她来是不行的,贾兄如想见她,本人倒可以带贾兄前去!」
金盾老人道:「你说说看,你在何处见到了小女?」
螳螂王道:「在二圣敎中!」
金盾老人沉默下去了。
螳螂王笑道:「贾兄现在还有话说么?」
金盾老人又默然良久,才道:「没有了,司寇兄划下道儿来吧!」
螳螂王道:「不,本人今夜来见贾兄,并无追究旧债之意……」
「是么?」
「是的!」
「嘿嘿,这倒是大出本人意料之外了!」
「关于你我双方的瓜葛纠纷,本人愿就此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了。」
「条件是甚么?」
「本人对贾兄毫无要求!」
「稀奇之至!」
「我螳螂王说一不二!」
「那么,司寇兄今夜到此有何指敎!」
「本人奉命带一书函来面呈贾兄。」
「奉命?」
金盾老人的声调充满了惊诧,好像不相信「奉命」两字会出自螳螂王之口。
而螳螂王却未作答,他似乎正在把书函交给金盾老人,接着才听他说道:「贾兄请收下!」
一阵沉寂。
蓦地,一片撕碎纸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旋闻金盾老人怒吼道:「他是在做梦!」
螳螂王干笑道:「贾兄如决定不管令爱的生死,当然可以说他在做梦了!」
金盾老人怒冲冲道:「哼,他是甚么东西,竟敢要挟老夫?」
螳螂王语声庄重地道:「他是神!」
金盾老人又重重的拍了一掌,厉声喝道:「放屁!」
螳螂王道:「我司寇伯龄一生最不服人,可是那天见到他并与他走了数招后,方知他确非凡人,他确是一位天上谪凡的神仙!」
金盾老人鼻息粗重,一字一顿,沉声道:「如此说来,你也加入二圣敎了?」
螳螂王道:「是的,三奇四魔,以及龙虎山的白鹤眞人,南山农舍的田舍郞,丐帮帮主饕餮大仙,半面西施向君,巨无霸尉迟福,苦行僧等人,都已加入了。」
金盾老人突然哈哈狂笑道:「就老夫所知,有许多人并非心悦诚服加入该敎,而是被迫的!」
螳螂王道:「他们现在都已心悦诚服了。」
金盾老人道:「你在二圣敎中担任何职?」
螳螂王道:「本人是八大护法之一——」
金盾老人讽笑道:「恭喜!恭喜!」
螳螂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贾兄,还请三思!」
金盾老人又问道:「你那些门下也都跟着你加入二圣敎了?」
螳螂王道:「是的。」
金盾老人哼哼笑了起来,道:「眞想不到!眞想不到你这位野心勃勃目空一切的螳螂王竟肯屈就为二圣敎的护法,哈哈哈……」
螳螂王冷冷道:「贾兄,你也将是二圣敎的八大护法之一!」
金盾老人狂笑不止。
螳螂王一哼,道:「你仔细考虑考虑,我告辞了!」
房门「呀!」的一响,便再听不到他的声音,而金盾老人的笑声,也渐渐低落下来,最后是一声「砰!」然巨响,终止了笑声;显然金盾老人在愤恨交加之下,运掌击坏了房中的甚么东西。
楚云彪轻轻拉开所门,探头窥望,见螳螂王已不知去向,才走出转入金盾老人停身的房间,轻声问道:「他走了么?」
金盾老人右掌还按在一张破书桌上,桌面已被击沉下去,他的面上痉挛不止,可知其内心已愤怒到了极点。
楚云彪不敢再问,默默立在一旁。
他从方才听到的一席话中,已约略明白金盾老人与螳螂王之间的关系,明白甄贾谷兰的伪死,是在逃避螳螂王的追究,而其起因,可能是与婚姻有关……
而现在,螳螂王虽已确知甄贾谷兰未死,却表示不再追究,因为他已加入了二圣敎;而在二圣敎主的心目中,金盾老人也是他的八大护法之一,所以螳螂王不敢再追究,也可能是奉命不得追究。可是,这带给金盾老人的困扰却较以前更大,以前他要对付的只是一个螳螂王,现在却要对付一个势力强大无比的二圣敎,难怪他要愤恨塡膺,恼怒异常了。
对此,楚云彪也感到束手无策,当他明白金盾老人是「余素贞」的父亲时,他心中颇为高兴,以为以金盾帮之力,大可与二圣敎周旋一番,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二圣敎既已知道「余素贞」是金盾帮主的女儿,金盾老人也将陷入投鼠忌器的困境了。
金盾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慢慢缩囘按在桌上的右掌,擧目望着楚云彪,长叹一声道:「方才老夫和他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楚罢彪点了点头。
金盾老人又「嗨」的叹了口气道:「万想不到他螳螂王也加入了二圣敎,假如他和『赛诸葛尹文亮』不加入该敎,二圣敎主就不会知道『余素贞』是老夫的女儿,现在一切都完了!」
楚云彪问道:「二圣敎主在那封书函上写些甚么?」
金盾老人咬牙切齿道:「他要老夫率领敝帮全体人马归顺他的二圣敎,并指定本月三十日去西梁山风云坪与他见面,否则将处死小女!」
楚云彪道:「老前辈打算如何?」
金盾老人摇摇头,恨声道:「老夫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老夫宁死也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楚云彪道:「家师等人也不见得愿意屈服于该敎,但他们为了不忍见在下等被杀害,故都暂时隐忍下来,希望老前辈也以令爱的性命为重,暂时不要与他们做正面的冲突。」
金盾老人焦躁的东西踱步,唉声叹气道:「可是,老夫怎能率领全帮之众归顺于他呢?」
楚云彪道:「在下可否知道贵帮的一些实际情形?」
金盾老人刹住脚步,注目问道:「你要知道关于哪一方面的?」
楚云彪道:「听说贵帮人马不多,但个个都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此说确否?」
金盾老人点一点头道:「不错,敝帮总共只有一百多人,虽不敢说个个都是高手,但也不差到那里。」
楚云彪又问道:「是否人人可靠?」
金盾老人叹息道:「现在不敢说了,像那赛诸葛尹文亮,本是老夫颇器重的一个人,但他却背叛了!」
楚云彪道:「老前辈不妨选那些可靠的带他们假意归顺二圣敎,暗中进行破壊该敎的内部组织,一俟时机成熟,再联合家师等人一擧击溃敌人。」
金盾老人道:「这主意虽然不坏,但老夫若率人加入该敎,二圣敎主必然马上要老夫献出一切所有,这如何使得?」
楚云彪道:「所谓一切所有是甚么?」
金盾老人道:「敝帮现有黄金数千斤,另外还有酒楼客栈十几家,及一座尙未开掘的金矿。」
楚云彪吃惊道:「老前辈这些产业,都是怎么得来的?」
金盾老人道:「老夫早年学得一门炼金术,后来在某一深山中发现了一座金矿,便邀集一羣可靠的朋友组织金盾帮,暗中开掘了那座金矿,炼成数千斤黄金,由大家所共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非老夫一人之物,所以现在要他们假意归顺二圣敎不难,要他们献出一切就不容易了。」
楚云彪说道:「贵帮中人,难道都是重利轻义之徒?」
金盾老人面色一红道:「这倒不见得,只是他们跟着老夫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要他们放弃一切,对他们实在太不公平了。」
楚云彪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二圣敎势力强大,贵帮既非其敌,迟早难逃劫数,那时候贵帮所有的财产,一样要落入二圣敎手里,所以倒不如假意归顺,然后伺机歼敌,则被夺去的财产仍可拿囘来。」
金盾老人似觉有理,点点头道:「你的意见很好,老夫就召集他们问问。」
话锋一转,喟然道:「螳螂王司寇伯龄这个人,你没有听人说过吧?」
楚云彪道:「没有,在下对他全无了解。」
金盾老人道:「他和老夫是同村生长的人,小时候,我们是一对好朋友,长大后,我们各奔前程,巧的是,他和老夫都蒙武林异人收为传人,彼此都练成一身武功,他成为螳螂派的掌门人,老夫则创组金盾帮,后来我们又相聚在一起,老夫就发现他为人不正,有一天,他偸偸进入老夫的书房,企图窃取老夫一张金矿地图,被老夫撞见,他乃含羞离去……」
楚云彪打岔问道:「什么金矿地图?」
金盾老人道:「早先老夫说过了,老夫尙拥有一座未开掘的金矿,那座金矿藏量极丰,估计可炼出一万斤以上的黄金,只因敝帮人手不多,故一直未动工开探,老夫便把那座金矿绘成地图收藏起来,司寇伯龄不知从何人嘴里听到这个秘密,竟生覩腼之心,欲偸走地图前往开采。」
楚云彪道:「这与令爱有何关系?」
金盾老人道:「你听我慢慢说吧,他窃图不成含羞离去后,就托人送来一信,对其行为深至惭愧忏悔之意,要求老夫原谅他,由于信中措词诚恳,老夫就囘他一信,表示已不放在心上,一年之后,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靑年,他自称姓甄名建雄,是司寇伯龄的外甥,他带来了司寇伯龄的一封信函,司寇伯龄在信中说甄建雄是个品学优良的书生,因家道贫苦,希望谋一工作,要求老夫帮他的忙,老夫见他人品端正,就叫他在家里住下,专心攻读即可,不必为生活操心。
「他自在老夫家中寄居下来,的确表现得很规矩有礼,而且日日勤读不休,从不外出荒唐,小女因此对他生起好感,几次跟他攀谈,又见他出口成章,肚子里确有一些眞才实学……咳!不知不觉,小女就被他迷住了,老夫因见他确是个好靑年,也就未加反对,答应让他们成亲,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他入赘,因为老夫只此一女,舍不得让她嫁出,他也满口应允,到了婚礼那天,老夫正在大厅上大宴亲友的时候,他却乘机潜入老夫房中,搜索老夫那张金矿地图,事为家中女婢发现,疾忙走告小女,小女悄悄掩到老夫房外,一看他果然在房中翻箱倒箧,登时悲愤交集,冲入房中,问他在干什么,他见事败,竟然露出狰狞面目,动手便攻打小女,哼!原来他并非文弱书生,他是受司寇伯龄的指使,伪装文弱书生,混入老夫家中,企图窃取金矿地图的!」
楚云彪问道:「为何早不偸迟不偸,偏偏选在婚礼之日动手?」
金盾老人冷笑道:「因为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婚礼那天,他认为老夫在厅上宴客,小女又在新房中不便出来,是个下手的良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敢当眞与小女成亲,故迫得只好在入洞房之前下手。」
「后来呢?」
金盾老人道:「他身手虽然不劣,但在心慌意乱之下,自非小女之敌,被小女一掌劈中脑门,登时倒毙地上。」
「令爱不该打死他,应该留下活口才对。」
「可不是,但当时小女在气愤头上,根本未想到这许多,后来一个仆人到厅上悄悄报告老夫,老夫大吃一惊,连忙转入院中进行抢救,希望将甄建雄救活,但他头颅已碎,囘生乏术了。」
「那天螳螂王有没有前来参加婚礼?」
「有,他带来了二十多个部下,显然早就准备一旦事败,便要兵刃相见,而老夫却未作任何准备,故老夫立刻做了一项决定,匆匆经过一番安排,便囘到厅上,宣布小女与甄建雄因细故吵嘴而动武,失手打死了甄建雄,当时司寇伯龄一听外甥死了,跳起来就要动手,老夫大喝一声道:『司寇兄,杀人偿命,老夫命小女陪他死便了!』他听老夫未提起甄建雄窃图之事,再听老夫愿命小女偿命,也就没有动手,冷笑道:『好,事已至此,只要令爱肯偿命,老夫便不追究!』老夫于是入屋调了一杯毒药,再将小女拖到厅上,喝令小女当众服毒自杀,小女接过毒药,立刻一飮而尽,不久就倒在地上翻滚惨叫,不到一刻时,便气绝死了。」
「那不是眞正的毒药吧?」
「是眞毒药!」
「啊那么令爱怎能复活?」
「老夫怕司寇伯龄看出破绽,故用眞毒药,只不过用量极轻,只能使人胃肠绞痛难当而昏厥,却不至眞的死去,而且还预先让小女在口中啣一颗解毒丹,毒药发作不久,小女便将解毒丹呑下。」
「螳螂王没有一丝怀疑?」
「当时他确无怀疑,带着甄建雄的尸体走了,老夫便于次日买来一口棺材,为小女盛殓,打算等过了几天,再偸偸将她挖出,不料竟被盗墓贼看上了。」
「令爱被埋于地下,何以能够不死?」
「老夫曾学得一门龟息大法,这门功夫与西域的瑜伽术颇相似,可以埋在地下半月不死,小女功力尙浅,但也能『龟息』七日之久。」
「原来如此,令爱的坟墓被盗墓贼挖开时,在下适由那里经过……」
「是的,你后来的遭遇,老夫都知道,那天你被人埋入坟中,老夫就觉你师兄尙大农有些可疑,故命封霖将你救醒——封霖即是晚间你在四海春酒楼见到的那位掌柜……」
「哦,在下应该感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那件事情之后,老夫便命人用一具女尸代替小女,而要小女易容化名,找机会与你结识,以査探冒用『地狱公主甄贾谷兰』的人是谁,后来小女便以『余素贞』的姓名和你结识了。」
「这么说,所谓『卖花婆』也者,其实并无其人了?」
「是的。」
「老前辈何不干脆与螳螂王一决胜负,却要如此一再忍让?」
「理由有二,一是他们螳螂派有四五百人之多,而敝帮只有百余人,实力悬殊,不易获胜,二是敝帮之人实际上都已成为正当的生意人,有十几家酒楼客栈分布各地,一旦与螳螂王翻脸,他必会派人攻击那些酒楼客栈,别的不说,他若派人纵火,敝帮损失事小,危害到客人的性命就不好了。」
「螳螂王的武功如何?」
「老夫胜不了他,他也胜不了老夫。」
「如今他已加入二圣敎,要收拾他就更加困难了。」
「正是。」
「现在老前辈决定怎么办?」
「老夫先要召集敝帮之人商议一番,才能做决定,今夜你先去客栈投宿一夜,明早再到城外的归云山庄来找老夫吧。」
「好的。」
「老夫的归云山庄在西城门外,顺着官道行约二里,那里有个三叉路,你转入右边的一条,经过何家村,就可见到山庄。」
「是的。」
「还有,你目前的行踪,不便让二圣敎的人发现吧?」
「正是,二圣敎警告在下不得与他们作对,否则将对家师不利。」
「眼下可能已有二圣敎的人来到本城,暗中监视老夫,你行动尽量小心,明早前往老夫山庄之前,最好改变面貌,免被他们的眼线认出。」
「是的。」
「你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哦,对了,老前辈常在本城,可知金陵武馆的近况?」
「尙大农的妻子夏美凤已失踪迹,不过武馆中好像还有尙大农的几个门徒在看守。」
「方才老前辈说二圣敎的人可能已来到了本城,若然不错,他们可能住在金陵武馆中。」
「唔,你打算前往踩探一番?」
「老前辈以为如何?」
「可以,但要十分小心,螳螂王也可能在武馆中,你若被他发现,只怕不易逃脱……」
「在下对金陵武馆已甚熟悉,等候半夜再去,谅不至被发现。」
「也罢,不过最好化装前去。」
「好,在下就在这废宅中易容,等三更时分再动身前往一探!」
X X X
三更时分——
一个浓眉如帚,唇蓄短胡的黑衣靑年,捷如狸猫的由乔家废园的墙门闪出,一掠投入对面黑暗的屋簷下,瞬即不见!
两刻时后,这个黑衣靑年,已在金陵武馆的后面墙外现身。
他身子紧贴墙下,屛息静气的停立片刻,然后转身轻轻一跃,双手攀上了墙头,慢慢的把头伸上去。
运目一望,金陵武馆的后院一片漆黑,异常静谧。
黑衣靑年不敢大意,爬在墙头上窥视良久,直到确定附近无人,才一翻身,轻轻跳了下去。
那知刚刚落地,蓦见一条黑影由数丈外的一栋屋角伸出,接着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靑年,腰悬一柄单刀,他由屋角转出之后,就一边解裤带,一边朝墙下走来。
原来,他正是无敌神刀尙大农的门徒魏灵玉!
黑衣靑年看见魏灵玉走来,连忙一矮身形,窜入寻丈外的亠堆废物后面,静伏不动。
那魏灵玉毫无所觉,走到墙下站住,解过了手,便向左面巡视过去。
黑衣靑年等他走远,立即一展身形,飞入院中,沿着黑暗的屋壁,一路往前院潜行过来。
敢情武馆中虽有人守夜,但防患不严,黑衣靑年很轻易的就避过那些守夜者,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前院的大厅屋顶上。
大厅中,有灯光透射出来,显然厅中有人!
黑衣靑年双脚勾住屋簷,身子倒悬下去,用口液点破纸窗,运目望入,只见厅上正有五个人围坐于一张四方桌前,似是正在会商事情。
五人中,居中而坐的是个面如重枣,虬髯丛生,身材雄伟,穿着一袭黄袍的老人。
其余四人,年龄均在四旬左右,个个生相强悍,精眸如炬,分明都是武林高手!
这时,只见当中一个面有刀疤的中年人笑着说道:「司寇大护法所说的,都是眞的么?」
居中而坐的黄袍老人道:「一点不假,此次老夫奉敎主之命带你们到此,最大的目的,就在那张金矿地图!」
那面有刀疤的中年人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道:「我的乖乖,一万斤以上的黄金,那眞是叫人做梦也不敢想像之事啊!」
黄袍老人笑道:「此外,据老夫估计,贾礼强存在各地钱庄的银子,少说也有五百万两!」
另一个嘴边生有一颗黑痣的中年人接口道:「贾礼强如此富有,过去怎么都没听人说起?」
黄袍老人道:「他创组金盾帮之后,就忙于开采金矿,从不与其他武林人交往,所以知道他这个人的不多。」
嘴边生黑痣的中年人笑道:「这次本敎若能将贾礼强的所有财产及那张金矿地图夺取过来,咱们多少也可分一些吧?」
黄袍老人道:「老夫愿代你们向敎主请求,每人领几千两银子绝无问题。」
面有刀疤的中年人道:「要是贾礼强不肯归降本教,那怎么办?」
黄袍老人狞笑一下道:「为了救他女儿的性命,他会考虑的,但万一他拒绝归降,咱们就动手将他擒去见敎主,那时他即使还顽强不降,他的帮中兄弟为了救他,也会与本敎妥协的。」
那面有刀疤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转目向厅门外望去,说道:「尙堂主应该囘来了吧?」
一言甫毕,厅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
他,正是无敌神刀尙大农!
围坐桌前的四个中年人一齐起身,抱拳道:「尙兄囘来了。」
只有黄袍老人端坐未动。
无敌神刀尙大农含笑抱拳还礼,接着向黄袍老人施礼道:「司寇大护法还没休息?」
黄袍老人道:「我们在等你。」
无敌神刀尙大农在黄袍老人对面坐下,笑道:「不出大护法所料,他一囘到归云山庄之后,立即修了数封信函,利用飞鸽送去了,看情形确是要召集他们金盾帮的兄弟商量对策。」
黄袍老人颔首一笑道:「他们金盾帮分布不广,都在苏境之内,所以不出三天,所有金盾帮的人都会赶到归云山庄来的。」
尙大农道:「在下看他的神情,似乎已有屈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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