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孤鶴

[完结] 秦红《戒刀》【全】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3 16:3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卷土又来



去无终目注她消失的地方伫立片刻,随亦纵身而起,折返巫山而来。
他打算赶返巫山附近时,先设法抢一颗人头,然后改头换面,再上神女峯应考,那知事有凑巧,这个打算在刚刚进入蜀境时就达到了。
他怕撞见四贵人派下来的追兵,故一路专拣荒僻的野地奔驰,就在进入蜀境山区之际,他忽然听见附近的树林里有人在说话——
「卜兄,咱们能在天亮前赶到神女峯么?」
「没问题!」
「听说每天只考五十人,咱们若不早些赶去,只怕会排不上。」
「放心,绝对来得及,咱们坐一会便走……」
去无终闻言心中一喜,立时刹住脚步,暗忖:「好极了,这树林中的两人既是上神女峯应考,必然带有人头,我且去抢他们一颗!」
一矮身形,悄然向那树林掩过去。
很快的,他看见坐在林中歇息的两个人了。
那是两个劲装大汉,年纪均在四十左右,一个身躯较胖,一脸横肉,腰上斜挂一柄拨风刀,另一个面有刀疤,一脸的奸恶相,手握一条七节鞭,正在地上拨来拨去,这时那面有横肉的大汉又道:「可是咱们的人头还没着落,怎好在此歇息?」
面有刀疤的大汉笑道:「这太简单了,到了巫山随便打杀两个就行!」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我看不容易,这几天凡是敢进入巫山的人,身手一定不弱……」
去无终听到这里,才知他们并未带着人头,心中颇为失望,忖道:「原来这两人没有带着人头,我还是赶回巫山去抢夺一颗吧。」
正欲退出树林,忽见那面有刀疤的大汉哈哈笑道:「袁兄莫发愁,有人送脑袋来啦!」
一脸横肉的大汉神色一怔道:「谁送脑袋来了?」
面有刀疤的大汉举手往去无终藏身之处指来,笑道:「袁兄请看,那不是送脑袋的来了?」
去无终吃了一惊,暗叫道:「好家伙,听觉眞灵,居然能发现——」
思忖未毕,异变已生!
只见那一脸横肉的大汉掉头搜望之际,那面有刀疤的大汉突地拉起垂在地上的七节鞭,猛向一脸横肉的大汉胸部扫去!
敢情他并非发现去无终,而是在诱骗对方掉头,找下手的机会。
去无终不由轻哼一声,忖道:「又是一个卑鄙的家伙,黑道上见利忘义的人可眞不少!」
但是,预料中的情形并未发生,那一脸横肉的大汉似已料到同伴有此一手,故于掉头的同时,上身顺势往后倒去,那面有刀疤的大汉扫出的一鞭顿告落空。
一脸横肉的大汉就地翻了个觔斗,跳出一丈开外,哈哈大笑道;「卜兄,咱们相交十多年,结果竟是如此么?」
面有刀疤的大汉偷袭不成,面色大变,也立刻纵退数尺,干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你若重视我们的友情,怎会搭上我那臭婆娘?」
一脸横肉的大汉狂笑一声道:「哈!你今天要杀我,原来是为的那个……」
面有刀疤的大汉沉脸一哼道:「你以为老子被你们蒙在鼓里?哼哼,老子早就知道了!」
脸横肉曲大汉笑道:「既是如此,你何以始终不吭气?」
面有刀疤的大汉面现痛恨道:「我要看看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一脸横肉的大汉嘿嘿笑道:「说到这个,我确实有些抱歉,本来你有恩于我,我实在不该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但是我的定力不够,经不起你那老婆的一再引诱,所以其错在你那水性杨花的老婆,不在我!」
面有刀疤的大汉瞋目厉声道:「胡说!那臭婆娘虽然生性淫荡,但是你不该忘记你是我的朋友,十多年前,你被人打伤,倒在路上奄奄一息,若非我救你回家,替你治疗伤势,你那有命在?单凭这一点,我那臭婆娘即使强拉你上床,你也不能干!」
一脸横肉的大汉又咧口嘿嘿笑道:「我不是柳下惠,美色当前,岂有推却之理!好啦,今天你已撕破了脸,那就废话少说,咱们在兵器上分生死吧!」
面有刀疤的大汉一举七节鞭飞扫而出,厉喝道:「正要取你狗命!」
一脸横肉的大汉撑身错步,挥起拨风刀砍向对方右腕,双方就在树林中拼斗起来。
两人刀来鞭往的斗了五六十招,强弱渐渐分明了。
面有刀疤的大汉鞭法轻灵,小巧功夫较佳,但一脸横肉的身强力壮,刀法异常雄猛,招招硬打硬碰,因此好几次刀鞭相击时,虽然七节鞭的招术较为高明,却被拨风刀以雄浑的力道震开,于是面有刀疤的大汉不敢再碰对方的拨风刀,也就因此落了下风。
再战十多招,面有刀疤的大汉已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一脸横肉的大汉胜券在握,不由连连发出得意的狞笑,手中的拨风刀越使越绝,着着进逼,一面出言讥讽道:「卜兄,卖力一些,今天你若是反被小弟杀了,你那标致的老婆就完全属于我啦!」
面有刀疤的大汉目皆欲裂,大喝一声,一抖七节鞭,猛往对方腰上砸去。
这一鞭发出之前,一脸横肉的大汉的拨风刀已先攻到他的左肩,他不求自救而挥鞭出击,显然打定主意与对方同归于尽。
一脸横肉的大汉似未料到他敢如此施为,一时来不及闪避,腰身顿被七节鞭打个正着。
但同一时间,他的拨风刀也砍中了对方的左肩,竟将面有刀疤的大汉的一条左臂整个砍了下来!
面有刀疤的大汉惨叫一声,倏地倒纵一丈七八砰然摔倒地上,也许是急怒攻心,再加上断臂的剧痛,倒地之后,立时昏死过去。
一脸横肉的大汉被打中一鞭,伤势也不轻,腰上鲜血直冒,但他还挺得住,他用拨风刀支持着摇摇欲倒的身子,怒目瞪视面有刀疤的大汉好一会,似是越看越有气,突然一步跳过去,举刀对准对方的颈部砍落。
这一刀若被他砍中,面有刀疤的大汉的一颗脑袋非搬家不可!
去无终知道他们两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却觉得面有刀疤的大汉老婆被人玩了去,如今又要死在奸夫之手,未免太可怜,故在那一脸横肉的大汉一刀砍下之际,攀打出一颗石子!
「当!」的一声,石子正中刀身,把一脸横肉的大汉震得不但刀势失了准头,而且顚出一大步!
一脸横肉的大汉面色遽变,抬头颤呼道:「什么人?」
去无终现身走出,含着冷笑道:「我!」
一脸横肉的大汉后退一步,又惊又怒道:「你是谁?」
去无终道:「要你命的人!」
一脸横肉的大汉又后退一步,道:「在下与朋友无怨无仇,朋友何出此言?」
去无终道:「路见不平!」
一脸横肉的大汉面色变了又变,问道:「刚才的事,朋友都看见了?」
去无终点头道:「不错!」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那么,朋友应该看见先动手的是他!」
去无终道:「那怪不得他,因为你和他老婆通奸,对于一位救命恩人的妻子,你那样做实在是罪大恶极。」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在下没有和他老婆通奸,那都是他胡让的,他刚才出手暗算在下,是想割取在下的头去神女峯应考。」
去无终道:「我知道,可是你刚才已承认与他老婆通奸。」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那是在下在气头上回答的话,其实没有那回事。」
去无终瞥见那面有刀疤的大汉伤口流血不止,于是上前为他点住血脉,就在这时,眼角瞥见一脸横肉的大汉身形疾起,掠向黑暗的林中,他立即抓起地上的七节鞭疾挥而出,喝道:「回来!」
七节鞭去如流星,鞭梢打中了大汉的右脚,登时将他打得仆倒地上!
但这一鞭未曾使他受到巨创,只见他身躯一个翻滚,旋又跳了起来,抹头又向林中跑去。
去无终一声轻笑,身如蛟龙,长身掠出,同时又一鞭挥出,叫道:「要走可以,把头留下来便了!」
一脸横肉的听到身后鞭啸急锐,以为去无终眞要他的头颅,吓得慌忙低头弯身。
那知去无终挥出的一鞭仍是攻向他下盘,就在他弯身低头之际,鞭梢再度扫中他的右脚踝,又一次将他打得跌了一跤!
他翻身坐起,叫道:「朋友你讲不讲规律?」
去无终一笑道:「讲甚么规律啊?」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在下腰上已受伤,你不能趁人之危!」
去无终笑问道:「你想怎样?」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我技不如你,我认命便了!」
去无终抛下七节鞭道:「我空手接你的拨风刀如何?」
一脸横肉的大汉点头道:「好,如果我输了,那也没话说了。」
去无终笑道:「要是你输了,我就要割下你的头,你当然没话说了!」
一脸横肉的大汉面现惊惧道:「原来朋友也想去神女峯应考?」
去无终道:「正是,所以需要一颗人头!」
一脸横肉的大汉指那面有疤痕的大汉道:「那是垂手可得的一颗头,朋友何不割他的去?」
去无终摇头笑道:「不,我要你的头,你的比他的大,割大头去应考才够气派!」
一脸横肉的大汉苦笑一下道:「好吧,但是在下若徼幸胜了,我缴的人头应该报何姓名?」
去无终道:「去无终,你呢?」
一脸横肉的大汉道:「在下黑金刚袁光辉。」
去无终笑道:「好了,天已快亮,咱们快些动手,看谁能上神女峯去应考!」
黑金刚袁光辉愁眉苦脸道:「等一下,在下腰上剧痛难当,还不能动手……」
他一面说一面慢慢站起来,然后突然一举拨风刀,猛可向去无终的心窝刺来!
去无终早有提防,身形一偏,避过对方的刀锋,同时一掌劈出,打向他左胸口。
黑金刚袁光辉一刀落空,身躯倏蹲,顺着刀势飞旋一转,又一刀砍向去无终的双脚。
去无终顿足跳起,双脚连环踢出,取双目,黑金刚袁光辉左掌疾出,在去无终的脚尖上推了一下,人则借力纵起,手中的拨风刀往上倒拖,欲割去无终的左脚筋,去无终身在空中,动作却比他更快,右脚一蹬,踢中了他的刀身,将他震得翻了一个觔斗!
黑金刚袁光辉大叫一声,翻身而起,以半跪的姿式,奋力又劈出一刀。
去无终略退半步,于避过他刀锋的一瞬间,又一脚踢出,这一脚正中他的刀背,于是刀口反向黑金刚的脖子砍去。
黑金刚本有一身雄浑的力气,可是这一瞬间,他的力气却抵抗不往去无终一脚之力,因此眼看握在自己手中的拨风刀反向自己砍来,却已无力抗拒,于是看上去好像引颈自刎,锋利的刀口由他的咽喉切入,只听「刷!」的一声,一颗头离颈滚落地上!
鲜血,像喷泉一般,由颈口飞溅出来!
这是去无终第一次杀人,因杀的是穷凶极恶之徒,心中并无不安之感,他把黑金刚的尸体拖到面有刀疤的大汉的身边,脱下他的衣鞋换穿起来。
然后,他把黑金刚的头颅包好,拾起七节鞭,随即离开现场,走到另一处荒地上,才停下动手化装面部
约摸顿饭工夫,他已变成「个浓眉粗眼生相凶恶的中年大汉了!
就在他想起步赶回神女峯之际,忽然发现一个彪形大汉迎面奔到。
定睛一瞧,原来是在神女峯上获得二品武士的神力无敌牛拔山!
去无终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奉命下山追擒自己之人,忖度自己业已改变面貌,而且自己的本事取胜对方绝无问题,万一被对方认出来面目,亦可将他收拾掉,故心中毫无畏惧,站着没动。
神力无敌牛拔山确是奉命下山追擒去无终的一人,他跑了半夜的路,没有见到一个人,这时看见了业已化装的去无终,不觉精神一振,奔上前张口大叫道:「喂!你可曾——」
才说到此处,忽然举手蒙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像是责备自己「失言」似的,自行掴了一个耳光!
去无终为之失笑,暗忖道:「这家伙倒是言而有信,陶秋燕罚他不准说话,他当眞不敢说话了。」
当下开口笑道:「朋友,你怎么啦?」
牛拔山发觉自己不能开口说话时,不禁急得直搔头。
去无终耸肩一笑道:「哼,眞是晦气,竟碰到了一个疯子!」
牛拔山又气又急,忽然蹲身捡了一颗石子,在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向去无终招招手要他过去观看。
去无终没想到他还识字,一时大感有趣,上前一看,只见他写的是「你才是疯子」五个字,不由哈哈一笑道:「老兄既非疯子,因何自打嘴巴?」
牛拔山又急急写道:「俺不能说话!」
去无终故意逗他,又笑道:「哦,原来老兄是个有口难言的哑巴!」
牛拔山气得直瞪眼,又写道:「俺也不是哑巴!」
「既然不是哑巴,何以不能说话啊?」
「俺得罪了一位姑娘,她罚俺不准说话,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能失信于一个女子!」
「原来如此,那姑娘是谁?」
「陶秋燕。」
「她武功很高?」
「不错,在神女峯上得了一品武士!」
「啊,那姑娘竟能获得一品武士,那可不简单!」
「俺是二品武士。」
「噢,失敬失敬,老兄贵姓大名?」
「神力无敌牛拔山。」
「原来老兄就是『神力无敌牛拔山』,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也正想上神女峯应考,谭望牛兄指引一下。」
「俺没空,俺正在追擒一个奸细!」
「追擒一个奸细?」
「是的,他叫去无终,伪扮书生上神女峯应聘文牍,昨晚刼走了陶秋燕。」
「哦,那是怎么回事?」
「俺也不清楚,俺只是奉命追擒他回神女峯。」
「他由这条山路逃走的么?」
「不知道是不是,阁下一路到此,可曾遇见甚么人?」
「没有!」
「阁下贵姓大名?」
「在下鞭魂手沈兆祥。」
「眞的要上神女峯应考?」
「当然是眞的,否则在下何必带一颗人头!」
「这颗头是谁的?」
「黑金刚袁光辉。」
「好,俺带你去应考吧!」
「牛兄不追人了?」
「不追了,那去无终大槪不是往这边逃走的[????]到。
「既如此,有劳牛兄了。」
「走!」
口 口 口
赶到神女峯时,天已大亮。
徘徊神女峯下的武林人,已不如头一天之多,去无终向一个武林人打听之下,得知今天登上神女峯的应考者已有四十多人,于是不敢迟缓,立即随神力无敌牛拔山循着指定路径往峯上而来。
登上峯顚,牛拔山自去覆命,去无终游目四顾,发现那座金帐中只坐着一个穿紫色霞帔的贵人,知其余三贵人追擒自己未返,心中暗自发笑,忖道:「哼,妳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在今天早上又回到这里吧。」
场上,招考似已进行了一段时间,通过考试的已有三人,站着等候考试尙有四十一人,因未满五十之数,那连永亮仍坐在桌后等着接受报名。
去无终于是举步走过去,一向他抱拳一拱道:「在下是应考来的,要在此报名么?」
连永亮微一点头,提笔问道:「贵姓大名?」
去无终道:「沈兆祥,匪号『鞭魂手』。」
连永亮挥笔写下,又问道:「何方人氏?」
「鎮江南城门外,与法光寺紧邻。」
「贵庚几何?」
「四士二岁。」
「所缴人头为谁?」
「黑金刚袁光辉。」
「好,解开我看看。」
连永亮验视过人头,随将人头丢入大萝筐,一指哪羣应考者道:「阁下是第四十五位,请到那边去等候。」
去无终躬身应是,走去四十一个应考者之后站定,见应考者中并无熟识的人,不由想起了佟家兄弟,心想他们兄弟必不肯追随其父退出武林,既然如此,他们应该也会想到四贵人与「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可能是同路人,何以不上神女峯来看看呢?
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忖道:「对了,他们兄弟如决定上峯观看,也必是经过化装的,我怎知前天昨天和今天上峯的应考者中,没有他们兄弟两个?」
思忖间,只见场上的第四场考试业已结束,那应考者接了百步蛇魔赫连飞五十招,获得了二品武士,得意扬扬的退下去了。
连永亮随之起立喊道:「第五位,醉娘子颜彩凤请出场!」
一听「醉娘子颜彩凤」之名,去无终心神为之一振,因为他曾听过「醉娘子颜彩凤」这女人的名号,知她是武林中有数的美人之一,武功十分之高,可是喜欢喝酒,而且每飮必醉,当她不喝酒的时候,可称得上是个女侠,但喝醉了酒之后,便一变而为风流放荡的娇娃,据说经常找人自荐枕席,武林中得其垂靑者颇为不少,因此她成了武林中最富神秘性的女人。
现在,她也来应考了!
只见她莲步姗姗的由应考者羣中走出,像一阵春风吹上了神女峯,顿使全场众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就容貌看来,芳龄不过二十许,脸如桃花,眉似新月,一对美眸又黑又亮,体态婀娜多姿,顾盼之间妩媚天生,当眞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不过,也许是没有喝酒之故,此刻她的神态看去十分端庄,没有一点妖冶之色。
她走到百步蛇魔面前,举止优雅的检袵一幅,启唇脆声道:「颜彩凤敬请赫前辈指敎!」
百步蛇魔虽非好色之徒,这时见了这位艶丽如花的美人,也不禁心头大动,神驰意荡,不觉眉开眼笑道:「嘻,妳就是那个武林人津津乐道的『醉娘子颜彩凤』么?」
醉娘子颜彩凤声色冷冰地道:「也许有人在背后称呼奴家为『醉娘子』,但当着奴家面前,这还是头一次!」
百步蛇魔笑道:「妳不喜欢人家称妳为『醉娘子』,就不该喝醉酒。」
醉娘子冷冷道:「奴家喝酒与人何干?」
百步蛇魔道「别生气,老夫只是顺口说说,得罪之处,今晚请弥喝一杯。」
醉娘子道:「盛意心领,奴家不愿与不喜欢的人喝酒!」
百步蛇魔捋须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对颜姑娘来说,老夫这个年纪是太老了一点。」
醉娘子黛眉微皱,憎恶地道:「赫连前辈,奴家今天是来应考的,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百步蛇魔笑道:「好,颜姑娘请发招吧!」
醉娘子背上措着一柄宝剑,这时翻腕徐徐抽了出来,抱剑一拱道:「请指敎!」
「敎」字一落,举剑一挥,划出一片耀眼的剑光,宛如一条金龙腾空踊出,直奔百步蛇魔的心口。
起手一剑,又快又狠,使人觉得这位「醉娘子颜彩凤」虽非人比花娇,可是心肠却是硬得紧!
百步蛇魔会者不忙,脚下略一移动,右掌疾抓而出,竟向她胸上的双峯抓到。
醉娘子怒哼一声,拧身斜退半步,宝剑使了一式「怪蟒翻身」,一翻一撩,改向他胯下刺去。
正是一个轻佻,一个毒辣!
空手对敌的百步蛇魔意图轻薄,几招之后,反而落了下风,醉娘子出剑毫不留情,剑剑向他致命部位招呼,好像与百步蛇魔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杀似的。
百步蛇魔不敢再掉以轻心了,当即收起轻薄之心,全神应付起来。
但是醉娘子的剑法果然不同凡响,抢得先机之后,即着着进逼,越战越勇,百步蛇魔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保持不败,始终没有机会挽回劣势。
当然,这并非表示醉娘子的武功高于百步蛇魔,而是百步蛇魔受规定的约束,不得以功力取胜之故。
转眼间,百招已过。
醉娘子忽然撤剑纵退,说道:「够了,奴家野心不大,只想拿个一品武士!」
百步蛇魔恍如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而获得生还,大大的透了口气道:「嘿!颜姑娘,妳差点要了老夫的命!」
醉娘子微微一笑道:「赫连前辈客气了,奴家再练十年也要不了你的命。」
百步蛇魔曾被四贵人降伏过,觉得眼前这个醉娘子虽不如四贵人厉害,却也不比业经获得护法一职的入差到那里,当下便转对金帐中的那位贵人道:「启禀毕贵人,属下认为这位颜姑娘可当护法之位,不知毕贵人意下如何?」
那毕贵人答道:「不错,可宣布颜姑娘为第四位护法!」
百步蛇魔连忙回对醉娘子笑道:「听见没有?颜姑娘现在是第四位护法了!」
醉娘子脸上没有多大喜色,仍只微微一笑,随即移步走向那座白色帐篷。
于是,招考继续进行,将近中午的时候,下山追擒去无终及陶秋燕的路贵人等陆续回来了,路贵人因未能将去无终擒回,显得十分恼怒,一直寒脸不语。
午时一到,连永亮宣布休息时,五十个应考者刚好考过半数,计得护法三位,一品五位,二品八位,三品七个,喽囉六个。
去无终排名在第四十五个,是二十五个尙未通过考试者之一,他因未带干粮,见大家在吃自备食物,便走去一处靠近金帐的峯缘坐下,闭目作养神之状。
实则,他想偸听四贵人的谈话!
果然,四贵人正在金帐中讨论他刼走陶秋燕之事,只听那毕贵人说道:「小妹猜想他救走陶秋燕只有一个理由!」
路贵人道:「他爱上了陶秋燕?」
毕贵人道:「正是!」
路贵人道:「可是他分明是个身懐武功之人,为何要假扮书生呢?」
毕贵人道:「他并非有意假扮为书生,而是本来就是作书生打扮,只不过那天在酒楼上,香姊错当他是眞正的书生罢了。」
路贵人恨声道:「但若说他不是蓄意前来伏底的,他为何不明白说出来?」
毕贵人道:「可能是香姊邀请他来应聘文牍的事落入那陶秋燕的眼里,于是那丫头便去连络他,请他帮忙,敎他将计就计前来接受文牍一职,暗中打探我们的秘密。」
路贵人冷哼一声道:「若然如此,他为何不继续潜伏下来?」
毕贵人道:「因为我们曾在那丫头面前表示怀疑他,那丫头听了自然会去通知他了,这就是他要救走那丫头的另一原因……」
另一贵人接口道:「兰妹说得不错,从今以后,我们行事须得谨愼一些才行。」
路贵人道:「我们花皇与那酒怪并无过节,眞想不通那丫头为甚么要与我们作对!」
毕贵人道:「可能是商老贼怂恿那丫头的,陶酒怪与商老贼交情较好,那丫头自然知道,故愿听他指使。」
路贵人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去无终很像『神戟侠司空淳』!」
毕贵人笑道:「但是『神戟侠司空淳』已经死了呀!」,
路贵人道:「可不是,他胸口中了一刀,又由百丈高的栈道跌下去,若说不死,那眞是有鬼了。」
毕贵人吃吃笑道:「香姊好像对那『神戟侠司空淳』念念不忘?」
路贵人碎了一口,笑骂道:「胡说!弥这丫头总喜欢想入非非,我看妳才对他念念不忘呢!」
谈话转入「轻松」的一面,但去无终却听得更为吃惊,暗忖道:「奇怪,她对那晚在栈道上发生的事何以如此淸楚?莫非那天晚上她也在场?不!那栈道上根本不能躱人,而且即使那天晚上她确曾在场,那么她所看到的应不止是『神戟侠司空淳』之被杀,而是应该看出破杀死的不是眞的『神戟侠司空淳』才对啊!」
这对他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不过也因此而使他更相信「玉箫秀士来无尘」与这四贵人是有着密切关系了,至少路贵人一定知道「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的来历!
「诸位,现在继续进行招考,第二十六位应考者『三花道人』请出场!」
连永亮的喊叫,使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3 19: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怪老问罪



这天到了黄昏时分,才轮到他上场,结果十分顺利,他使用七节鞭和百步蛇魔对拆了六十二招,获得二品武士。
之后不久,五十个应考者全部考完了,仍像前两天一样,四贵人逐一召见,逐一人下山,所不同的是她们怕锱铢侠商九再在峯下洗刼每一个武士的饷银,故只发给每人二百两银子。
去无终受命查证的武士是「瘟神阴若虚」,洞庭湖麻塘人,是今天的第三位一品武士,查证过后,覆命地点亦是燕山府的「碧园」酒馆。
他决定遵命行事!
因为以目前的情形看,要由四贵人这里探出「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的底细,成功的希望不大,而来无尘等如是花皇的徒弟,只要自己继续扮演花皇麾下的一名武士,迟早总会查出,而且花皇招考武士,不论其目的何在,总不是一件好事,作为一个白道侠土,对此不能不管。
下了巫山,他立即取道东行。
第三天早晨,行经荆门山麓,在越过两个樵夫的身边时,两个樵夫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孙,你看那两个疯子还要在山上坐多久?」
「谁知道!」
「他们先是在鹰愁崖上打架,之后就面对面的静坐着,眞不知在捣甚么鬼!」
去无终听得心头一动,当即停步转身,向两个樵夫抱拳道:「请问,两位刚才说谁在鹰愁崖上打架?」
年纪较轻的一个樵夫答道:「是两个老疯子!昨天我们入山砍柴时看见一两个老疯子在鹰愁崖上打架,好不惨烈!」
去无终问道:「老兄怎知他们是疯子?」
那樵夫道:「今早我们去看时,却发现他们在崖上面对面的坐着,那不是疯子是甚么!」
去无终又问道:「他们是甚么模样?」
那樵夫摇头道:「太高了,看不淸楚,只知他们年纪都很大,其中一个好像有着满头的白发。」
去无终暗忖必是锱铢侠商九和花太监花胜魁,心中不觉紧张起来,乃又问道:「那鹰愁崖在何处?」
那樵夫一指山上道:「就在山中,你要是想去看,循着这条山路走去,走到没有路的时候,再向右转就可看到那座鹰愁崖了。」
去无终道了谢,拔步便往山中奔来。
花太监向锱铢侠挑战,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可是他们到今天还没分出胜负,实在是一件极为惊人的事!
当然,他们在鹰愁崖上经过」场惨烈的搏斗而无法分出高下后,才开始以内功相抗的,那两个樵夫不懂他们是在拼斗内功,看见他们面对面的坐着,故误以为他们是疯子。
如果此刻他们仍相持不下,自己大可助九公一臂之力,将花太监击败!
他一边想一边往山中飞奔,转眼山路已尽,眼前是绝峯环立的深山地带,他按照樵夫的指示转向右方穿过一片密林,果然找到鹰愁崖了!
那是一座气数雄伟的山屋,座落在两座山峯的中间,高约百丈余,形若一只人立的老鹰。
仰首望去,果见崖上坐着两个人!
由于相距太远,无法看淸楚两人的面貌,仅能看出其中之一有一头白发,两人四掌相对,面对面盘膝坐着,远看像两尊土地神像。
锱铢侠商九和花太监花胜魁,去无终均曾见过一面,记得两人的头发均呈斑白,现在看见其中之一有一头白发,心中不禁起疑,忖道:「莫非这两人并非锱铢侠和花太监?不管他,既然来了,且上去看个究竟!」
心念一决,立即寻路往崖上飞登。
他轻功造诣本就不弱,再加鹰愁崖虽然高在羣山之上,却不难攀登,故不消顿饭工夫,业已登临鹰愁崖上。
他不敢立刻走近,就在距离拼斗双方约十几丈外的一片杂树林间停下来。
探头一看,发现拼斗双方正是锱铢侠商九和花太监花胜魁!
两入瞑目对坐,四掌相抵,臂膀在微微抖动,脸上满是汗水,盘坐之处,均已陷下半尺深。
可是,去无终却有些不敢相信其中之一就是锱铢侠商九,虽然他的秤杆就放在他身边的地上,但眼前这位锱铢侠与他数日前在白帝山上见过的锱铢侠有着一样显著的不同处,那就是头发!
在白帝山上出现的锱铢侠商九,他的头发是斑白的,而眼前这位锱铢侠商九的头发,却是银白的。
一个人的头发,会在数天之内由斑白而变成全白么?
不!但是,有种种理由可以证明,眼前这位锱铢侠商九绝对不是假的!
那么,在白帝山上出现的那位锱铢侠商九一定是假的了,何以锱铢侠商九有假的呢?
去无终没有继续硏究这个问题,因为就在这时候,决斗双方相持不下的局面有些改变了,锱铢侠商九似已支持不住,上身正在慢慢往后倾去。
双方以内功相拼,这种现象正表示屈居下风已面临生死关头!
去无终不敢怠慢,连忙曲怀中掏出汗巾蒙在脸上,然后拾起一颗石子,抖手向花太监的腰上打去。
高手拼斗内功,若是功力在伯仲之间,往往会陷入骑虎难下的困境,这时候任何一方若受到外来的干扰,由于没有余力抗拒,十之八九难逃受伤或死亡的厄运,所以去无终现在打出的这颗石子,对花太监来说,无异是一记丧钟!
但是,眼看石子即将打中花太监的腰上之际,异变忽生,只见花太监和锱铢侠同时大喝一声,两人相抵在一起的四只手掌突然往旁一折,一股怒涛也似的掌风立时疾涌而出,刚好卷向去无终蔵身之处!
紧接着,两人同时往后翻了三个觔斗,结束了一场相持不下的拼斗。
去无终一发觉掌风涌到,慌忙往旁疾纵,掠开三丈。
耳听「轰!」的一声巨响,转头一看,但见刚才藏身的那片杂树林有七八棵碗大的树已被掌风扫断,还有一块千斤巨石也被掌风撞着,正在往山下滚去。
去无终为之咋舌,惊忖道:「我的天!还好闪避得快,否则此刻不变成肉酱才怪!」
花太监和锱铢侠同时翻了三个觔斗后,仍是面对面的坐着,只是两人似乎都已筋疲力尽,未再出手。
花太监一面喘气一面笑道:「商兄,你的人缘好,有人帮着你来啦!」
锱铢侠沉哼一声道:「我老人家若不协助你卸去眞力,你此刻已经死了!」
花太监含笑道:「所以老夫不说这人是商兄约来的!」
锱铢侠商九沉声道:「你走吧!」
花太监缓缓站起,向去无终藏身之处瞥了一眼,随又回望锱铢侠笑道:「眞遗憾,这一次咱们仍是不能分出胜负!」
锱铢侠「我老人家早就说这地方不够隐僻,改天咱们再另找个地点好好决个生死吧。」
花太监笑道:「好,老夫随时候敎!」
语毕腾身掠起,像一只老鹰往崖下电泻而去。
锱铢侠沉默有顷,才慢慢抬头,双目射出湛湛逼人的精光,沉声道:「是那个不要脸的家伙,给我老人家滚出来!」
显然去无终的出手帮助不但没有使他生起感激之心,而且惹起了他的怒火!
去无终打了个寒噤,当下硬着头皮走出,拱手一揖道:「小可拜见商老前辈。」
九公冷视着他,问道:「你脸上生了疮,见不得人?」
去无终一怔,方才想起脸上还蒙着汗巾,连忙扯了下来,窘笑道:「抱歉,小可是怕将来被花太监认出……」
九公凝目打量他片刻,又问道:「花胜魁认识你?」
去无终摇头道:「不,但是,今天若被他瞧了去,将来就不能再扮演作他的二品武士了。」
九公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又问道:「你在神女峯上得了二品武士?」
去无终点头笑道:「是的。」
「你为何要出手帮助我老人家?」
「因为小可不忍见您老人家败给花太监。」
「放屁!我老人家还没输他一招半式!」
「可是刚才您老已有不支之象。」
「胡说!那是因为我老人家发觉你来了,以为你是花胜魁的人,所以准备撤退,并非我老人家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一原来如此,抱歉之至。」
「哼!你小子这一出手,可知会有甚么结果么?」
「要是刚才悠老不帮他卸去眞力,他此刻已经死了。」
「不错,但传到江湖上去,我老人家这张脸要往那里摆?」
「您老此次与花太监较手,是为个人争胜负抑是为武林除大害?」
「当然是为武林除大害!」
「既然如此,您老大可不必理会江湖上会怎么说。」
「好啊!你小子居然敎训起我老人家来了!」
「小可不敢!」
「哼,你现在是他的二品武士,何以反过来帮助我老人家?」
「就像陶秋燕一样,她上神女峯应考,并非表示眞心投靠花太监。」
「哦,你认识那丫头?」
「是的。」
「你是谁?」
「小可现在的姓名叫去无终。」
「现在的姓名叫去无终?」
「以前叫『神戟侠司空淳』。」
「唔,这名号,我老人家好像听人说过……」
「家师是『太白神翁萧南溪』。」
九公双目大睁,惊愕的喃喃说道:「原来你是萧南溪的传人,可是我老人家听说的『神戟侠司空淳』不是你这个样子啊!」
去无终苦笑一下道:「神戟侠司空淳已经被玉箫秀士来无尘杀了,所以小可不得不改变面貌。」
九公满面惊奇道:「这是甚么鬼话?」
去无终道:「说来话长,要是悠老有耐性听,小可愿详细奉告。」
九公道:「好,你过来坐下。」
去无终上前坐下,遂由受骗把一只有毒的「白蟾蜍」带去剑叽开始说起,详细把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袭击剑鎮,及恩师冒充自己死在来无尘之手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九公听得惊奇不置,问道:「令师和抱龙老人为何不准你们报仇?又不肯说出来无尘等四人的来历?」
去无终叹道:「这正是小可要追究的原因!」
九公道:「你认为来无尘等四人是花太监的徒弟?」
去无终道:「小可是这样懐疑。」
九公道:「据我老人家所知,花太监从未收过男徒弟,他的武功只传给那些妖女。」
去无终道:「可是据陶姑娘说,那天在白帝山上,来无尘四人使的剑法,很像是花太监的『乱云十三剑』。」
九公点头道:「不错,他们使的确是花胜魁的『乱云十三剑』!」
去无终乘机问道:「那天打出铁锤惊退他们的,就是您老人家?」
九公又点头道:「正是!」
去无终惊望着他的满头白发道:「但是小可记得,那天您老人家的头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九公一怔,举手摸了摸头发,讶然道:「我老人家的头发有何行对?」
去无终道:「那天您老的头发是斑白的,但今天您老的头发却是全白的。」九公面色一变,急急由懐中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自己的头发照视了一番,面上的惊色更浓,突然仰天长叹道:「罢了,看起来花胜魁是胜我一筹了!」
去无终吃惊道:「您老受了内伤?」
九公摇头叹道:「没有,但是花胜魁的新剑绝藏,已使我老人家穷于应付矣!」
去无终听不懂,呆呆瞪望着他。
九公又轻叹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老人家和花胜魁已有三十多年没较量过,此次他指使那四妖女招考武士,似有大阴谋,极可能会在武林中掀起一场空前的浩刼,我老人家看不顺眼,所以打算拼着老命将他除去,那知这假太监的身手不仅没退一丁点儿,而且还创出了一路诡异绝伦的剑法,那天我们来到这鹰愁崖后,仍像往年那样,先用兵器过招,打了将近千招,他突然施展出那「路剑法,没几下功夫我老人家就差点伤在他剑下。哼!那路剑法只有七十二招,可是却使得我老人家殚智竭虑,绞尽脑汁才堪堪招架下来,前后不过一杆烟光景,我老人家恍似过了十年那么久,大槪就是那时候把头发急白了的!」
去无终见他满面沮丧,忙安慰道:「花太监那路剑法虽然厉害,您老人家毕竟已招架下来,而且小可相信您老人家不需多久便可想出尅制之法的!」
九公搔搔头:「话虽不错,可是他若到处去说我老人家被他打得白了头发,我老人家可吃不消!」
去无终笑笑不语,暗忖道:「这位锱铢侠果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人物,他一生做的都是刼富济贫除暴安良的义行,可是对于胜负之数,仍看得如此之重!」
九公自怨自艾了一阵,忽然拍手笑道:「对了,就这么办!」
去无终笑问道:「您老想到尅制之法了?」
九公摇头道:「不,花胜魁的武学是不容易尅制的,我老人家打算找个僻静之处好好想出一套功夫,然后再去找他放对,非得把他的头发也打白了不可!」
去无终为之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九公双目一瞪道:「怎的,你认为我老人家办不到?」
去无终忙道:「不,小可相信您老一定办得到!」
九公道:「那你笑甚么?」
去无终笑道:「您老这个打算,使小可想起『锱铢必较』一语,因此才发笑的。」
九公一笑道:「这有何好笑,我老人家的绰号本来就是『锱铢侠』嘛!」
去无终道:「能够想出一套绝学击败花太监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不知要多久的时间?」
九公道:「要是有人替我老人家张罗飮食,大约三个月就够了。」
去无终道:「小可本打算前往麻塘调查『瘟神阴若虚』的底细,要是您老不嫌弃,小可愿意为您老效劳。」
九公大喜道:「好极!但你不去调杳『瘟神阴若虚』的底细,到时如何去覆命?」
去无终道:「这很简单,到时候只说『瘟神阴若虚』没问题就行了。」
九公一拍膝道:「对!那么咱们找个地方去,你说那个地方较为僻静?」
去无终笑道:「您老行走江湖已有六七十年之久,足迹遍天下,那地方较僻静,应比小可淸楚才是的啊!」
九公道:「我老人家出道虽久,大半时间都在城市里鬼混,所以对深山大泽不太淸楚。」
去无终道:「先师隐居的太白山太白洞,您老觉得怎样?」
九公道:「我老人家没去过太白山,那山很僻静么?」
去无终道:「终年积雪,人迹罕见!」
九公喜道:「那好,咱们就上太白山去!」
去无终见他起身欲走,忙道:「等一下,小可尙有问题请敎。」
九公已站起一半,闻言又坐下去,问道:「你要问甚么?」
去无终道:「刚才您老说『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在白帝山使的那路剑法,确是花太监的『乱云十三剑』,这么说来,他们确是花太监的门下了?」
九公点头道:「可能是的,但花太监从未收过男徒弟,所以他们是不是花胜魁的门下,我老人家可不敢——」
顿了一下,忽然拍膝叫道:「啊!对了!」
去无终一震道:「怎样?」
九公目闪精光道:「那天我老人家打出铁锤惊退他们四人之后,也因觉得奇怪,故立刻随后跟踪跟到奉节城中时,见他们投入一家客栈,我老人家也跟了进去,可是进入客栈已不见了他们的踪迹,后来却在一间上房发现了那四个妖女,当时我老人家以为他们从后门溜掉了,现在想想可能不是!」
去无终矍然道:「您老是说,来无尘四人是那四贵人化装的。」
九公微笑道:「难道不可能?」
去无终想到那路贵人对「自己」被杀的情形十分淸楚,却不知那「神戟侠司空淳」是师父冒充的,假如她曾不在场目击,假如她不是「玉箫秀士来无尘」,怎会有这种误会?越想越对,不由大为激动,失声道:「不错!那来无尘一定就是路贵人!」
九公道:「好啦!你终于明白杀害令师及袭击剑鎮的人是谁了。」
去无终并无一丝喜色,反而更为困惑,皱眉沉吟道:「可是,如果来无尘等四人是那四贵人化装的,这……这就奇了……」
九公问道:「奇在何处?」
去无终道:「刚才小可已说过,小可曾在靑城山金鞭崖见到抱龙老人,他在洞中发现小可时,误以为小可是来无尘等四人之一,更认定他们四人是某一位和尙的徒弟,要求小可带他去见那位和尙,这是怎么回事呢?」
九公道:「那必是抱龙老人误会了。」
去无终道:「不,据说他们袭击剑鎮时,曾向抱龙老人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抱龙老人,还记得二十五年前靑城山金鞭崖那件事否?』,而小可到达金鞭崖那座洞中,也发现洞中有一只腐旧的蒲团,那确是和尙打座用的,由此可见抱龙老人并未误会。」
九公道:「这么看来,来无尘等四人又不是那四妖女化装的了?」
去无终苦笑道:「但是,现在又有种种迹象可断定来无尘等四人是四贵人化装的!」
九公笑道:「这倒有趣,明是花太监的妖女,抱龙老人却认定他们是某一位和尙的徒弟,这不错得厉害么!」
去无终道:「可惜不知那位和尙是谁,要是知道他是谁,也许就可眞相大白。」
九公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和尙能造就出像来无尘那等身手的徒弟!」
去无终注目问道:「您老说的是那位奇僧?」
九公道:「正是,原来你也知道『奇僧』这个人。」
去无终道:「小可是听陶姑娘说的,据说您老也曾见过那位奇僧?」
九公点头道:「不错,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去无终问道:「他法号如何称呼?」
九公摇头道:「不知道,我老人家当年也曾请敎他的法号,他只是摇头微笑不语。」
去无终又问道:「如今还在人间么?」
九公又摇头道:「这个更不知道,因为我老人家已经三十年没见过他了。」
去无终道:「三十年前,您老在何处遇见他的?」
九公道:「第一次在长安华严寺,第二次在杭州西湖不期而遇,第三次是在北岳绝顶,那次我们『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相约去北岳论剑,促成那次论剑的人便是花胜魁。」
去无终心头一动道:「这么说,花胜魁是知道奇僧的居处了?」
九公道:「他能把行踪不定的『奇僧』约去北岳论剑,自是知道他的居处,不过事隔三十年,花胜魁现在是否还知道,却是个疑问。」
去无终道:「那次北岳论剑,结果如何?」
九公道:「花胜魁痴心妄想夺得天下第一,结果并未如愿,我们五人轮流印证,谁也赢不了谁。」
去无终道:「听说花胜魁当年在祁连山建了一座百花宫,后来被奇僧一把火烧掉,那是论剑之前的事抑是论剑之后的事?」
九公道:「那是论剑之前的事。」
去无终道:「花胜魁一定很痛恨奇僧,是不是?」
九公道:「当然,但奇僧的身手一些也不比他差,他想报仇也没用!」
去无终站起道:「好,咱们下山去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3 20: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假凤戏凰



十天之后,去无终领着锱铢侠商九来到了陕西太白山,在山下采购了足够两人食用三个月的粮食,即首涂登山。
太白山,在陕西眉县南,距长安三百里,山势雄奇峥嵘,高不可测,冬夏积雪,望之皓然,有云军行山下不得鼓角,鼓角则疾风雨至,洞天记此为第十一洞天,山有大太白,二太白,三太白三池;太白神翁萧南溪生前隐居的太白洞,是在绝巅之上,乃是一座天然洞府,原为积雪所封,后为太白神翁无意间发现的。
老少两由日出动身翻山,晌午时分才登上绝巅,九公本是混迹市区的异俗,对领略山水的情趣不高,看见到处皆是冰雪,不由皱眉道:「喂,去无终,令师武功不高,性情倒是古怪得紧啦!」
去无终听他说师父武功不高,心中有些不服,但一想以师父和抱龙老人的能耐,较之「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确有一段距离,也就无话可说,当下苦笑一下道:「怎么啦!」
九公手指四处道:「你看,这山上除了冰雪之外,连一只鸟也见不到,令师居然喜欢住在这儿,这不是古怪之极么?」
去无终笑道:「各人的爱好不同,您老人家认为先师喜爱冰雪而谓性情古怪,也许先师对您老人家的喜爱做生意也会觉得……觉得……」
九公笑道:「觉得怎样?」
去无终含笑道:「觉得俗不可耐!」
九公哈哈大笑道:「对!酒怪陶时珍也常常骂我老人家俗不可耐,大槪我老人家读书不多,不懂得风花雪月的妙趣,哈哈!其实我老人家倒觉得这世上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实在的!」
去无终道:「可是您老人家却又经常在阀穷。」
九公道:「谁说我穷?我老人家想要就有,只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罢了!」
话锋一顿,接着嚷道:「好啦!废话少说,那太白洞到底在那儿?」
去无终把肩上的一袋粮食放下,笑道:「就在这峯崩上!」
九公转头四望,不见洞府所在,不禁一哼道:「好小子,你寻我老人家开心?」
去无终含笑不语,走近一座为冰雪所封的岩壁前,一脚飞踢而出。
「蓬!」的一声,冻结在岩壁上的一层厚达五寸的冰霜登时破裂崩山也似的脱落下来。
霎时,一个山洞口露出来了!
由于被冰雪封闭太久,洞中也结着不少冰霜,但因洞道极大,仍可容纳两个人并肩而入。
九公恍然一笑道:「原来洞口被冰雪封住了,住在这山洞中可眞麻烦,要是三天不出洞,不被闷死才怪!」
去无终道:「您老若不喜欢这地方,咱们另找个地方也可以。」
九公一摆头道:「行啦,既来之则安之,进去吧!」
去无终一笑,抬起放在雪地上的一袋粮食,当先举步入洞,九公也措着一袋粮食,两人进洞数步,洞道转向右方,眼前挡着一扇形若木排的门,去无终开门而入,放下粮食,见洞中景物依旧,而自己敬爱的恩师却已埋骨于朝天岭下,触景生情,不禁潸然泪下。
九公也把粮食放下,举目四顾,见洞室十分宽大,有床有桌,还有各种日常用的器皿,心中欢喜道:「不错,这才像样儿!」
一转眼,看见去无终在掉眼泪,不由一怔道:「咦,你干么哭了?」
继而恍然大悟,伸手拍拍去无终肩头道:「好了,别想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勇气接受一些打击才对!」
去无终拭去眼泪,赧然一笑道:「您老大槪饿了,小可去弄一些吃的来。」
洞中炊具俱备,不消半个时辰,饭菜已然上桌,去无终又去床下搬出一坛酒,舀了两大碗,老少俩于是对坐着吃喝了起来。
九公似在想着甚么,默默的吃了一会,才开口道:「喂,去无终,你曾见过甚么奇特的兵器没有?」
去无终一怔道:「奇特的兵器?」
九公道:「是的,一些很少人使用的兵器。」
去无终不由笑道:「当今武林中,还有谁的兵器会比您老的秤杆更奇怪的?」
九公道:「不错,但花胜魁对我老人家的秤杆招术已摸得很熟,我老人家要想打败他,非另选兵器不可!」
去无终道:「剑、刀、枪、鞭、戟、锏、斧、棍、棒等虽无奇特之处,却是正宗的武器,您何不——」
九公摇头打岔道:「那没用,正宗的十八般武器吓不了花胜魁,须得想出一样从没人使用过,而看了又会叫人害怕的兵器才行!」
去无终忽然笑道:「剃刀如何?」
九公一呆道:「剃刀么?」
去无终道:「是的,剃刀是修理人头的东西,看了会叫人打心底发抖起来。」
九公歪头寻思道:「可是剃刀体积太小,当作暗器使用还可以,若是——」
去无终笑道:「您老可以打造一把大剃刀,找铁匠订制,要多大就多大!」
九公大喜,跳了起来,叫道:「妙极了!哈哈,你小子是怎么想起来的?」
去无终笑道:「小可曾经当过剃头匠,曾用木头削成一把大剃刀做标志,生意还十分不错。」
九公喜得手舞足蹈,道:「好主意!我老人家这就找铁匠订制去!」
去无终忙道:「别急,您老先研究剃刀招术,明天小可再下山替您老订制不迟。」
九公本已拔步要走,闻言才又转回坐下,笑道:「好,明天你替我跑一趟,记住要用上好的钢铁,打成之后,也要磨得像眞剃刀那样锋利才行!」
去无终点头笑道:「好的,您老放心吧。」
九公端起未飮完的半碗酒喝下,然后举箸去挟一片鹿肉时,一双筷子忽然停在空中,双目精光连闪,好像猛然想起了甚么似的。
去无终微楞道:「甚么事?」
九公「拍!」的放下筷子,起身往床榻走去,道:「别来吵我,我老人家的灵感来了!」
他一个轻跃旋飞上床,盘膝坐下,阖上双目,顿如老僧入定,寂然不动!
去无终看得不禁暗暗好笑,忖道:「这位锱铢侠已将近百岁高龄,可是却像小孩子那样躁急,说干就干!」
他知道老人在脑中构想武功时,不能受到一些声音的干扰,故连桌上的食物也不敢收拾,当即悄悄退出洞府,到峯下林间捡拾干树枝,以备烧饭之用。
捡了一大把干树枝,回到洞府时,只见老人仍然闭目静坐未动,于是又出洞去捡……
不久,天黑了。
他倚立洞口,望着那稀稀落落的雪花,想起自己未下山前与师父居住在这太白山绝顶的日常情形,不觉又悲从中来。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远处的雪地上,有个人正朝这边飞奔过来!
咦,那人是谁?
他在这太白山绝顶住了七年,除了抱龙老人之外,没有第二人来到过,而如今师父的死讯虽然尙未传开,抱龙老人却绝不会来此处,因此他立刻断定来者是敌而非友!
一念及此,他疾忙缩身入洞,奔至九公的面前,低声道:「九公,有人来了!」
九公双目徐睡,神色平静的问道:「谁来了?」
去无终道:「不知道,但一定是敌人。」
九公微微一笑道:「那更是有意思,你请他进来就是了!」
去无终笑道:「小可打算给他一个见面礼,您老暂时站到角落里去如何?」
九公点点头,双手一按床榻,纵到敌人无法看见的一处角落下。
去无终随之闪入木门后等待着,不久便听那人的步声响入洞道上,一直响到木门外,突然静止不前!
显然,来人行动亦极小心,不敢马上推门而入。
去无终不禁有些紧张,一面蓄足力气准备出手,一面暗忖道:「这人行动诡谲而谨愼,必是个武林高手无疑。」
思忖方过,忽听门外那人开声道:「萧前辈在不在?」
去无终心头一动,讶然忖道:「咦,口气很和善,莫非是师父的朋友?」
正想开门纳客,站在角落里的九公忽然开口答道:「是哪位朋友?」
去无终一怔,伸出的右手,不觉又缩回来。
只听门外那人答道:「在下『六臂金刚曲乙峯』,抱龙老人门下,有事叩见萧前辈。」
九公道:「门没闩着,请进来。」
那人道:「萧前辈又收了一个徒弟么?」
九公笑道:「你怎知道?」
那人道:「在下听到门后有个人在呼吸,不先道破,只怕高徒会赏给在下一掌!」
九公哈哈大笑,纵回床上坐下,说道:「佟兄门下果然个个都是人中俊杰——终儿,快开门迎客!」
去无终于是拉开木门,退步侧立,抱拳道:「请进!」
来人点头一笑,举步而入。
这个自称抱龙老人门下的六臂金刚曲乙峯,年约四十出头,身材中等,面貌颇端正,只是面色太白了些,而且眉宇间有一股慑人的煞气,看上去不像一个十分正派的名门侠士。
他在九公对面五步前站住,拱手一揖道:「曲乙峯拜见萧前辈!」
九公平袖端坐床上,颔笑道:「别多礼,你是佟兄的嫡传弟子么?」
六臂金刚曲乙峯道:「不,在下受业于『鬼见愁钮景山』。」
九公一哦道:「那么,今天你是奉谁的命令来见老夫的?」
六臂金刚道:「在下是奉家师之命来的。」
九公道:「听说那次变故,令师亦未能幸免,是么?」
六臂金刚神色惨然道:「是的,那天在鎮上的三百多人,没有一人逃过断腕之祸,萧前辈这边情形如何?」
九公低头看了自己袖着的双手一眼,现出一丝苦笑道:「你还看不出来?」
六臂金刚悲叹一声道:「那天在下刚好未在鎮内,故徼幸逃过一祸,但剑鎮落得如此下场,在下有一口气在,誓必与他们周旋到底!」
九公道:「唔,令师何事命你来见老夫?」
六臂金刚道:「是关于令高足『神戟侠司空淳』之事,家师获得「个可靠的息,据说『玉箫秀士来无尘』在朝天岭杀害了司空兄,此事萧前辈也许尙不知道,故家师命在下来报告萧前辈,并致慰问之意。」
九公歛目一叹道:「详细情形,老夫确不清楚,但早在三个月前,老夫就知他已遇害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孩子性子刚直,甯折不弯,来无尘岂肯放过他,所以他之遇害,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六臂金刚转向去无终看了一眼,问道:「这位老弟是萧前辈新收的传人?」
九公点头道:「是的,他叫去无终。」
六臂金刚略现兴奋道:「萧前辈既收了新传人,想必有复仇的打算?」
九公摇头道:「不,老夫新收这个徒弟,并非为了复仇,而是为了作伴。」
六臂金刚道:「那么,关于『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的来历,及他们袭击萧前辈的原因,萧前辈能否赐告一二?」
九公又摇头道:「抱歉,那是不能说的!」
六臂金刚露出失望之色道:「唉,想不到萧前辈亦是如此固执……」
九公笑而不语。
六臂金刚道:「关于令徒遇害的详细情形,萧前辈想不想知道?」
九公道:「人已死了,怎么死的都一様,不提也罢!」
六臂金刚拱手一揖道:「既是如此,在下亦不敢打扰萧前辈,就此别过!」
去无终见他要走,立刻把木门关上,笑道:「曲兄远道而来,况且天已黑了,岂可就此下山,明天再回去吧!」
六臂金刚面色微变,摇头道:「不,在下尙有别事,须得立刻下山!」
说罢,转身欲走。
九公笑道:「等一下!」
六臂金刚呆了呆,回对九公问道:「萧前辈有何敎诲?」
九公含笑道:「小徒说得不错,你远道而来,岂可就此下山,还是明早再走吧。」
六臂金刚肃容道:「萧前辈谕令,在下本不敢违拗,唯在下确有要事待办,不能久留。」
九公道:「要是老夫情愿说出『玉箫秀士来无尘』等人的来历及其袭击老夫和贵鎮的原因,你肯不肯留下来?」
六臂金刚色喜道:「萧前辈愿意说出,在下当然要留下来了!」
九公道:「那么,你坐下,老夫慢慢告诉你好了!」
六臂金刚见身旁有一张凳子,于是施礼坐下,准备听取「太白神翁萧南溪」的敍述。
九公轻咳了一声,伸脚下床,袖着双手在床前来向踱着,脸现抚然之色,缓缓道:「首先,老夫要说明的一点是:令师祖与老夫两人,与那来无尘等并无直接的仇恨,他们是奉命行事的。」
六臂金刚揷口问道:「奉谁的命令行事?」
九公道:「别打岔,让老夫慢慢道来——其次,老夫要说明的另一点是:所谓『玉箫秀土来无尘』、『天孤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都是他妈的鬼扯蛋之事,实者他们四人都是狐狸精乔装的。」
六臂金刚面色一变,脱口叫道:「嘎,他们是女人乔装的?」
九公点点头,接下道:「再其次,老夫要说明的第三点是:老夫根本不是『太白神翁萧南溪』!」
话落,身形一闪,业已挡立于木门前。
六臂金刚陡地一震,慢慢站起,瞪目骇然道:「你……你不是『太白神翁萧南溪』?」
九公笑瞇瞇道:「用不着大惊小怪,同样的,你也不是抱龙老人的门下,咱们一个是假凤,一个是虚凰!」
六臂金刚满脸错愕道:「尊驾怎说在下不是抱龙老人的门下?」
去无终接口笑道:「如果你是抱龙老人的门下,便不会认错人,因为『太白神翁萧南溪』三年前还曾去过剑鎮,凡是抱龙老人的门下都曾见过他!」
六臂金刚忙道:「这一点在下有说明,三年前『太白神翁萧南溪』造访敝镇时,在下适逢有事外出,故不识得他。」
去无终吃吃轻笑道:「你说你师父是『鬼见愁钮景山』,请问令师目前隐居何处?」
六臂金刚道:「家师目前当然和家师祖在一起!」
去无终笑道:「错了,鬼见愁钮景山目前在某一家客栈中充当掌柜!」
六臂金刚一把抓起凳子,猛然向挡立于木门前的九公掷去,同时身形一旋,飞起一脚,横扫去无终的双脚!
他猝然发动攻势,掷出的凳子,和扫出的一脚,力道竟是强得惊人。
无如,别说锱铢侠商九是一位杰出的武学大宗师,就是去无终,也不是等闲之辈,何况老少俩已猜到对方会来个图穷匕见,故出手均极从容。
九公含笑一掌轻轻挥出,而掌未触及凳子,劲风已将凳子击碎,碎裂的木头反向六臂金刚激射过去。
去无终也没纵身闪避,迎着对方扫到的右脚,一掌猛劈而下。
这两下,均大出六臂金刚意料之外,但他身手委实不弱,只见他右脚」缩,倾身贴地一滚,倏地翻出寻丈开外,居然逃过了反射而至的碎裂木头和去无终的一掌!
但是,避虽避开了,人却还在洞室中,九公的挡住木门,使他成了笼中之鸟。
他跳起背立于洞壁下,一对凶睛连连闪动,似在寻思突困之策,视线瞥及挂在近处洞壁上的秤杆,突然伸手取下,打算用作武器攻敌。
九公哈哈大笑道:「好啊!这不是所谓的『班门弄斧』么?」
去无终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也许他的秤杆招术比您老人家高明的多。」
九公笑道:「不错,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也许我老人家该反向他请敎!」
六臂金刚听得悚然一惊,脱口问道:「你是谁?」
九公道:「你猜我是谁!」
六臂金刚两眼大瞪,颤声道:「您……您老莫非是『锱铢侠商九』?」
九公点头笑道:「不错,但你放心,只要你的秤上功夫高过我老人家——」
不待九公说完,六臂金刚已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废然一声长叹,将手上秤杆抛落地上,屈服了。
九公见他把秤杆抛在地上,突地脸色一寒,冷冷道:「捡起来!」
六臂金刚这时已吓破了胆,闻言一惊,连忙弯身双手捧起秤杆,像捧着一件重逾千斤之物,双手直发抖。
九公道:「挂到壁上去!」
六臂金刚如奉给音,惶然一哦,急急将秤杆[?]回壁上,还怕秤杆晃动惹怒九公,伸手稳住秤杆后,才小心翼翼的缩回手。
九公一笑道:「好了,现在开始回答我老人家的问题,你若自信骗得过我,只管说谎不妨!」
六臂金刚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道:「在下不敢……」
「你叫甚么?」
「白面鬼林飞。」
「来此何为?」
「来查探『太白神翁萧南溪』的近况。」
「谁命你来的?」
「在神女峯上招考武士的路贵人。」
「你是中考的武士?」
「是的。」
「几品?」
「一品。」
「那妖女命你来查探萧南溪的近况,目的何在?」
「因为她怀疑令高足是『太白神翁』的徒弟——神戟侠司空淳。」
「神戟侠司空荐不是被她杀害了?」
「这个,在下不大淸楚。」
「她明明知道神戟侠司空淳被『玉箫秀士来无尘』杀死于朝天岭下,何以又懐疑我老人家的徒弟是神戟侠司空淳?」
「她怀疑司空淳没有死,原因是令高足的相貌酷似司空淳,而且他假扮书生上峯应征文牍,之后又救走了酒怪陶时珍的孙女陶秋燕。」
「她命你来查探虚实,必然曾详细解释她与司空淳的关系,所以你一定知道她们四人就是襄击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的『玉箫秀士来无尘、天孤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
「没有,她们没有这样说。」
「哼,你现在不说实话,等我老人家割下了你的舌头,你要说就没有机会了!」
「眞的,在下没有说谎,她只说怀疑去无终就是司空淳,命在下来此查探,说若是在此见到去无终,便可证明他是司空淳不错。」
「如今你认为我这徒儿是司空淳?」
「不,您老既非太白神翁,他当然不是司空淳了!」
「你嘴里这样说,只怕心里完全相反吧?」
「不,不,在下绝对相信令高足不是司空淳!」
「哈,但他正是『神戟侠司空淳』啊!」
「不,您老别开玩笑。」
「哼,你小子其实已知道他就是『神戟侠司空淳』,可是你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你知道说出来后,就不能活着回去了,对不对?」
「这……这……」
「好啦!去无终,我老人家对他已失去兴趣,你要如何处置他是你的事了!」
去无终沉默有顷,抬目凝注白面鬼林飞问道:「阁下是甚么时候上峯应考的?」
白面鬼林飞道:「在下是第五天上去的,那也是最后一天。」
去无终又问道:「她们预定征聘的各级武士人数,已经达到了?」
白面鬼林飞道:「大槪是吧。」
去无终道:「你受命来此查探虚实,她们指示你往何处覆命?」
白面鬼林飞道:「燕山府一家『碧园』酒馆。」
去无终点了点头,转对九公道:「九公,他已知小可是司空淳,小可的确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九公道:「那就动手好了。」
去无终道:「可是小可若在这种情势下杀死他,他心里必甚不服……」
九公笑道:「你想给他一个机会?」
去无终点头道:「是的,小可要和他来一次公平的决斗,如果他有本事杀死小可,九公也不要为难他好好放他下山!」
九公拍手笑道:「好!我老人家做你们的公证人,看是你杀死他或是他杀死你!」
去无终道:「但是他不能逃走,如果他打不过要跑,您老人家可以出手!」
九公道:「有道理,他想逃,我老人家会把他的吃饭像伙扭下来!」
去无终回望白面鬼林飞冷笑道:「阁下听淸楚了没有?」
白面鬼林飞白觉赢面大,故毫无畏惧的点头答道:「听淸楚了!」
去无终问道:「阁下使用何种武器?」
白面鬼道:「有剑就借我一把!」
去无终点了点头,走去床下摸出一柄长剑和一对短戟,将长剑抛给对方,笑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刚入门时使用的,份量较轻,阁下若不习惯,等下可以先练习练习再动手。」
白面鬼接住抛到的长剑,很洒脱的答道:「不必!」
去无终一笑道:「那咱们出去吧!」
说毕,转身走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08: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智勇无双



三人来到洞外,九公就在洞口前立定,去无终走向北边,白面鬼走向南边,两人在相距丈五处站住,面对面站着。
这时,夜色已浓,天上没有月亮,但因峯巅满地积雪,故近处景色仍淸晰可见。
寒风,忽高忽低的呼啸着,有点像鬼哭神嚎,使得场面凭添几分悽厉。
九公耸耸肩,开声道:「准备好了没有?」
去无终和白面鬼同时点了点头。
九公道:「好,开始!」
决斗双方马步微沉,顿如虎豹相遇,互相凝视起来。
这是一场关系双方生死的决斗,所以两人都不敢大意,更不敢轻率出手。
去无终双戟微抬,身子微弓,像螃蟹伸出两只钳脚,慢慢的向白面鬼欺去。
白面鬼竖剑于胸前,双目精光灼灼,脸上布满冷酷的杀气,一步一步向左游动,也在寻觅可趁之机。
两人游步对峙了足有盏茶光景,去无终首先发动攻势,左手短戟虚晃一下,右手短戟斗然猛刺而出,大喝道:「接招!」
喝声中,短戟已刺到白面鬼胸前!
白面鬼竟不举剑招架,只见他身形一侧,左脚猛抬,直踢去无终攻到的右戟,同时运臂摇腕,振剑疾出,反向去无终心口刺去。
攻守兼备,确是武林罕见的第一流高手!
去无终存心试探他的功力,是以也不后退,右脚横跨一步,左戟猛抬,横起格出。
「拍!」的一声,有如雷霆交击,爆起一片刺目的金光火花!
两人同时往旁顚出一步,功力相若,平分秋色!
去无终顚出一步后,身子顺势一旋一挫,来个叉步盘坐,双戟「呼!」的一声,同时攻出,如像一把剪刀,向着对方左腿剪去。
可是他变招虽快,白面鬼也不慢,一柄长剑也在同一时间点到去无终的面门……
两人都想以快攻取胜,故出手攻多而守少,一开始便打得十分激烈!
刹那间,场上只见到剑光、戟影和飞扬而起一蓬一蓬雪花,分不淸谁是谁了。
转眼过了四五十招,去无终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心知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这一战若不出奇计,要单凭武功制胜万万不可能的了。
如何出奇制胜呢?
早在动手之前,他就知道这一战不容易取胜,因为对方能够在木门外听出自3的呼吸声,已充分显示出对方是一品武士中的佼佼者,但是他仍然决定在公平的决阿下杀死对方,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愿杀死一个不抵抗之人!
决定这样做时,他同时下定决心,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白面鬼林飞杀死!
因为对方已知道自己是太白神翁的传人,知道「去无终」便是神戟侠司空淳,如果不把对方杀死,恩师的替死便成为白送,自己也将再度成为被追杀的对象,要想混入敌方阵营也将更形困难了。
然而,杀死这白面鬼的决心虽有,要如何「出奇」才能杀死他呢?
就这一分神之间,他的左臂反被白面鬼的剑尖划中,流出血来了!
一惊之下,翻身暴退数尺,也就在这一刹那,他想到了一个克敌制胜之法。
白面鬼一招得手,勇气陡增,一面口发冷笑,一面举步直迫过去。
他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已有信心能够杀死去无终,而只要杀了去无终,自己便可从容下山,因为锱铢侠商九已有言在先,他绝不会再出手为难自己的!
他步步进逼,而去无终却已露出怯战之色,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去无终退到一面为冰雪所封的岩壁下时,突然大喝一声,奋勇扑出,挥戟疾攻似是打算拚命了。
于是,两人展开了第二回合的搏斗,剑光戟影,再度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倏然间,两人又拆了四十多招,去无终似是内力不继,又开始往后倒退。
蓦地剑戟发出一连串的交击声响,之后便见去无终一个鹤子翻身縦退三丈开外,落地之时,竟已无力站稳,一下踉跄,右脚一屈,跪落雪地。
右腿上一片殷红,敢情又中了一剑!
白面鬼见他跪落雪地,认为机不可失,故紧接着猛扑而出,双手合握长剑,朝去无终电射过去。
去势之快,宛如流星赶月!
去无终似乎没有发觉,还在低头察看腿上伤势。
「搜!」的一声,长剑由去无终右胸下刺入!
同一刹那,去无终的左戟猛抬,也「噗!」的一声,贯穿了白面鬼的小腹!
白面鬼神色陡地一呆,然后才发一声悽厉的惨叫,仰身倒下,登时气绝了!
九公站在洞口,位在双方的侧面,看见去无终被白面鬼一剑刺入胸下,不禁大惊失色,顿足叫道:「罢了!你这傻小子……」
语至此,突然呆住了。
只见去无终笑站起,慢慢将揷在身上的长剑抽出,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剑身上也没有沾着一点血迹。
九公呆了一下后,继而大喜的跳了起来,叫道:「好小子,你倒眞有一手!」
原来他已看淸楚,白面鬼的一剑并非刺入去无终的胸口,而是刺入他的腋下!
这是一种危险的安排,只要有毫末之差,便将弄巧成拙,血溅五步!
九公表示惊佩的就是这一点,他一个箭步跳到去无终面前,面露诙谐笑靥道:「你这样安排,不觉太冒险了一点?」
去无终微笑道:「是的,但不如此,怎能杀得了他?」
九公瞥了白面鬼的尸体一眼,点头道:「不错,这人的身手不在你之下……」
去无终看也不再多看白面鬼一眼,转身便走,说道:「九公,咱们回洞中去吧。」
九公道:「这人的尸体呢?」
去无终道:「明早再掩埋他。」
回到洞中,去无终抛下双戟,取出外伤药敷了伤口,用布条包扎好,苦笑道:「九公,看来咱们不能在太白洞久住下去了!」
九公点头道:「正是,那姓路的妖女不见这白面鬼回去,一定会再派人来查探。那妖女一旦获悉白面鬼被杀,她会不会怀疑是你干的?」
去无终道:「应该不会,因为她没有证据可证明『神戟侠司空淳』还活着!」
九公笑道:「这么说,她可能会认定白面鬼是死于令师之手了!」
去无终也笑道:「是的,那时她会派人四出追捕家师,而他们——」
九公抢着道:「永远也别想找到太白神翁!」
去无终大笑道:「正是,要想找到家师,那只有到——」
九公又抢着道:「阴间去!」
老少俩鼓掌大笑不止。
第二天早上,去无终掩埋了白面鬼林飞的尸体,即改变面貌下山为九公订制一把大剃刀——不,他订制了两把,一把三十斤重,一把二十斤重的,因为他下山前曾问九公要打造多重的剃刀,九公的回答是「随便」两字,故他觉得打造两把重量不同的剃刀,可让九公选择称意的使用。
回到太白洞时,又一天的夜色已然来临了。
九公见他回来,高兴的叫道:「喂!去无终,前天我老人家说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如今看情形只需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够了!」
去无终喜问道:「九公已想到多少了?」
九公道:「一招也没想出来!」
去无终呆了呆,继之失笑道:「既未想出一招半式,您老怎知只需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够?」
九公道:「虽未想出一招半式,但我老人家的脑中已有一套模糊的影子,这是好现象,过去我老人家创造一套功夫,总要苦思数十天才略有所得,如今才想了一天一夜,就已经有了轮廓,所以我相信只需四五十天就够了。」
去无终道:「花太监的招考武士业已结束,他的下一步行动可能是在所有武士完成查证之使命后便要开始,您老若能在一个半月之内创出尅制他的绝技,便可使祸患消弭于无形。」
九公道:「是呀,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别来打扰我,我老人家想得入港的时候,往往忘了吃饭和睡觉,一坐便是四五天,你看了不必担心。」
去无终道:「好的,您老不开口说话,小可也『守口如瓶』便了。」
于是九公开始入定,像一尊木雕泥塑之人,阖目端坐床上,纹风不动……
一个晚上就此过去了。
第三天也过去了。
一直到第四天的早上,九公才、「苏醒」过来,他见去无终坐在床上看书,微微一笑道:「去无终,有没有早饭吃啊?」
去无终独自闷坐了四天,正感无聊,见他「醒」了,心中甚喜,连忙下床答道:「有的,小可这就去生火!」
他打开木门,拿几块冰放入锅中,立即生火烧了起来。
九公下床伸了伸懒腰,走去看他张罗早饭,问道:「我老人家好像坐了一天两夜,是不是?」
去无终道:「正是,您老想到甚么程度了?」
九公道:「四个月!」
去无终一怔道:「甚么四个月?」
九公一笑道:「譬之如怀孕,已经有四个月了!」
去无终不由失笑道:「这比喩倒很恰当,四个月表示已成人形了,是不是?」
九公道:「不错,而且已度过了那段痛苦的『害喜』日子,往后只要调理得当,便可如期临盆。」
去无终打趣道:「但愿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
九公摇头道:「不,恐怕是个女的!」
去无终笑道:「您老喜欢女孩子?」
九公道:「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盖因男属阳,女属阴,剃刀为修埋人头的小巧功夫,应属阴而非阳也!」
去无终哈哈笑道:「说得是,但您老的『大剃刀法』应不只限于招呼人头吧?」
九公笑道:「当然不只限于人头,我老人家的『大剃刀法』是全身剃,从头剃到底!」
去无终又打趣道:「人的身上没有该剃的毛啊!」
九公道:「禽兽便有!」
谈笑中,饭熟了。
吃过早饭,九公忽然问道:「你这様陪我老人家枯坐,一定觉得很无聊,是不是?」
去无终笑道:「虽然无聊,但很有意义。」
九公道:「想不想找些事做?」
去无终道:「您老有事,但请吩咐便了。」
九公拉起他的手,往洞外走去,说道:「来,我老人家给你一件事做!」
走出太白洞,他放开去无终的手,一个轻飘跳到一片平坦的雪地上,面对去无终站定,含笑道:「注意看下去,我老人家要开始表演了!」
语毕,右脚徐跨而出,错掌于胸,缓缓前推,开始以慢动作演出一路掌法!
去无终这才明白他要传授自己一路掌法,心中大喜,当即全神贯注的观看下去。
奇僧、异俗、酒怪、一色魔、毒土司,虽然各有一套独特的绝技,但每人对各种武学也都有极精湛的造诣,任何一个武林人只要获得其中之一的稍加指点,立刻便可挤身高手之林,所以去无终知道,自己正在得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奇缘了!
只见九公掌法越演越奇,动作虽慢,变化之神奇着着出人意料,时而如龙飞凤舞,时而如虎扑猿跃,有虚有实,变化万千,奥妙绝伦!
由于是慢动作,一路掌法演完,已用去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去无终心中十分惶恐,因为他只记住了整套掌法的四分之一。
九公似已知道他没有全部记住,故只略歇片刻便又笑道:「仔细看着,我老人家再演一遍慢动作的。」
说着,又从头演起。
去无终凝神注视着,竭尽心智强记每一招式,但只强记到一半,再下去便已印象模糊了。
九公慢慢的使到最后一式,收掌笑问道:「记住多少了?」
去无终赧然道:「小可天资不高,只记住了一半左右……」
九公惊讶道:「记住了一半?」
去无终低头道:「是的。」
九公追问道:「当眞记住了一半?」
去无终满面通红,道:「是的,小可脑力迟钝,辜负九公厚爱,惭愧之至。」
九公叫道:「他妈的,眞有这种事么?」
去无终自觉已竭尽所能,见他骂了起来,不禁有点光火,当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可无缘拜受九公绝学,九公还是回洞构思『大剃刀法』去吧!」
九公跳脚叫道:「我不信,你照样演练一遍让我老人家瞧瞧!」
去无终苦笑道:「小可当眞只记住了一半,并非谦虚之词。」
九公催促道:「别噜苏,快练练看!」
去无终心虽不快,却不敢拒绝,当下便把记住的一半,依样画葫芦的演练了出来。
整套掌法共有百招,他练到第五十二招时,章法已乱,无法再练下去了。
九公始是惊讶,继而狂喜,大叫道:「妙啊!妙啊!我老人家终于发现一朵武林奇葩了!」
去无终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低能,心中更为不愉,皱眉道:「九公认为小可不堪造就,作罢便了,何必如此!」
九公上前一把拉住他,兴奋的瞪目望着他问道:「你愿不愿拜我老人家为师?」
去无终见他满脸喜色,似非出于嘲弄,不由大感困惑,期期艾艾道:「九公不是开玩笑吧?」
九公嚷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老人家找了五六十年,今天才找到你这么一个理想的传人,怎么说是开玩笑呀!」
去无终仍感不解,问道:「九公认为小可可以造就么?」
九公道:「是呀!过去我老人家曾经看中几个靑年,可是我老人家演练了三四次的百禽掌给他伸看,他们只记住十几招,而今天我老人家只演练了两次,你就能记住五十多招,这是了不起的天分啊!」
去无终这才明白他刚才的一再追问并非出于不满,而是出于惊奇,心中大喜,但一想到替自己惨死的恩师,不禁感伤的摇摇头道:「不,小可不能拜您老为师!」
九公慌了,急问道:「为甚么?我老人家不够资格做你师父?」
去无终又摇头道:「不是,九公胸罗万有,为武林罕有的武学大宗师,小可有幸列入九公门一下,可谓百世难遇之奇缘,何可反说不够资格为小可之师!」
九公道:「既如此,你何以不愿意?」
去无终道:「问题是:小可已经拜『太白神翁』为师,而家师又因救小可而惨死,如今小可若再拜一位师父,未免有失为人之道……」
九公急道:「这不必顾虑,你拜我为师,等于多拜了一位师父,并非表示要背弃令师呀!」
去无终为难地道:「可是,小可总觉——」
九公打岔:「这样好了,你尊称令师为大师父,称我老人家为二师父,如何?」
一位武功和辈份都比「太白神翁萧南溪」高出许多的锱铢侠商九,竟肯「屈居人下」为二师父,实在是武林一大奇闻了。
去无终大为感动,说:「九公,您这样……不太委屈么?」
九公道:「我老人家寻访数十年,今天才发现你这么一个足堪承受衣钵之人,只要你继承我老人家的一身武学,不使它随我而消逝,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名份两字,我老人家可不把它放在心上,你若不答应,我老人家甚至可以向你下跪——」
说着,作势便要跪下。
去无终吃了一惊,慌忙屈膝跪倒,磕头道:「二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九公大喜,急将他扶起道:「够了,我老人家不喜欢讲究世俗之礼,咱们再来练『百禽掌』!」
话落,又开始施展起来。
这一次,他以快动作打出,连续练演两遍才歇手,含笑问道:「记住了没有?」
去无终点头道:「记住了。」
九公喜得抓耳搔腮,道:「好!现在听为师讲解!」
他把「百禽掌」招式逐一讲解,如何运劲使力,如何收发,如何虚实,然后命去无终练习一遍,指点了几个不正确的动作,见去无终一点便透,高兴得合不拢嘴,道:「好徒弟,你怎么不早告诉为师你是这么聪明呀?」
去无终为之失笑,说道:「二帅父太夸奖了,弟子自觉很平庸!」
九公道:「你不知道,为师这套『百禽掌』是参悟各类飞禽的动作创出来的,因此手法与一般掌法大异其趣,是当今武林最古怪的掌法,你能在半天之内,全部记住实在不简单呢!」
去无终笑道:「要能收发由心,只怕还得勤练数天。」
九公道:「以你智慧,七天便够了!」
说到此,仰头望望天空,又道:「好,为师要入洞去了,七天之后,为师再敎你别的功夫。」
语毕,举步朝洞内走去。
去无终问道:「二师父明天起不起来?」
九公摇头道:「不,怀孕期间,不能太劳动——你有甚么问题,等为师醒过来时再发问好了。」
去无终笑道:「弟子没有甚么问题,只是明天弟子要下山去取剃刀,入夜才能回来,现在先说一声,免得二师父到时找不到弟子。」
九公道:「好的,你去吧。」
目送九公入洞后,去无终开始在雪地上勤练百禽掌,练完一遍又一遍……
次日,下山取剃刀,未生事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08:2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转眼又过了四天,九公又由静坐中「苏醒」过来,他告诉去无终「怀孕已到第六个月」,饱餐一顿后又传授去无终一门名谓「九秋蓬」的玄妙身法,然后又入洞打坐……
此后,九公每次「醒」来,就传授去无终一套功夫,光阴似箭,不觉之间,老少俩在太白洞已居住一个月了。
这天,九公再度由静坐瞑思中醒转时,面上布满兴奋的红光,他由床榻上一跃而下叫道:「好徒弟!你在那里?」
去无终正在洞外练功夫,闻声正欲奔入洞时,却见九公已走出来,当即上前揖拜道:「二师父醒了。」
九公点头一嗯,摆头望望四下的景色,忽然笑道:「嘿,这景色眞美!」
去无终一呆道:「是么?」
九公道:「是的,美极了!」
去无终不禁微笑道:「二师父今天才发现这山上的景色很美?」
九公道:「不错,前此写师总觉冰雪一片死白没甚看头,现在却越看越觉景色幽美令人陶醉,这大槪是……大槪是……唉,咱们来玩一样游戏如何?」
去无终笑问道:「二师父已坐了五天,不想先吃些东西么?」
九公摇头道:「不,为师还不感觉饿!」
去无终道:「二师父想玩甚么?」
九公道:「堆雪人!」
去无终笑道:「哦,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啊!」
九公眼睛一瞪道:「大人就不能玩?」
去无终忙道:「当然可以玩,二师父打算怎么玩?」
九公道:「咱们同时动手,看谁堆得多,要注意的是:每个雪人要有手有脚,而且要像眞人一样高大才可以!」
去无终道:「这可不容易呢。」
九公道:「生孩子才不容易—「来,咱们开始动手!」
「手」字一落,人已蹲在地上,动手堆起雪人来了!
去无终初上太白时,也经常堆雪人玩耍,后来年纪渐长,才未再玩,这时见九公兴致勃勃,不觉童心复发,当下跟着堆起来。
由于经验丰富,手法熟练,故堆起来比九公又快又好,不消多久便已堆成一个了。
九公笑叫道:「好极了!你堆第二个时,最好给它一些动作!」
「甚么动作?」
「随便,拳打脚踢,舞刀弄枪,甚么都行!」
「要堆几个?」
「最少要堆七个!」
约摸顿饭工夫之后,去无终已堆成了四个委态各不相同的雪人,九公也堆成两个半,去无终趋前欲帮他完成最后一个,九公挥手道:「不必,你去洞内把那些烧饭用的干树枝拿出来!」
去无终已知他堆雪人必有用意,当下应命入洞抱出许多干树枝。
九公不久也完成了最后一尊雪人,他退后数步看了七尊雪人半晌,笑道:「好徒弟,堆雪人你是比为师高明多了!」
去无终笑道:「二师父堆的也不坏!」
九公道:「不成,看上去比猩猩更丑!」
他说到这里,张口哈哈笑了两声,才俯身拿起一支干树枝,指着树枝上细小的枝桠道:「现在把这些细枝折下来,揷到雪人的头上和身上去!」
师徒俩又开始动手,不一会,七尊雪人全身已揷满细小的树枝,看上去更像猩猩了。
不待九公再开口,去无终便入洞将打造好的两把大剃刀拿了出来。
九公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去无终含笑道:「刚才二师父说这山上景色很美时,弟子已知二师父要临盆了!」
九公哈哈大笑道:「好,现在先到四下去看看,为师生孩子,不喜欢被人窥视!」
去无终应了一声「是」,拔步奔开,仔细的把整座峯巅搜索一遍,不见有不速客上山来,才转回洞前道:「二师父,弟子都看过了,没有人!」
九公点点头,拿起那把三十斤重的大剃刀,举步走入七尊雪人之中,略一凝神之后,立即展开身手,挥起大剃刀对准一尊雪人的头上削去。
「刷!」的一声,一雪人的「头发」纷纷落下,却未伤到雪人的一些「头皮」。
去无终看得心头一懔,暗暗叫了一声「好!」,他是亲手把树枝揷上雪人的人,知道那些树枝很难受力,轻轻一触便会掉下,可是如今九公一刀挥出,竟只削断露在外面的树枝,而揷在雪人头内的「发根」却仍根根安好无伤,这已说明九公这一刀的准确及劲道是如何的不同凡响了!
不过,他也只看到了这一刀而已,接着他所看到的只是一道霍霍白光,一道银龙也似的白光!
是的,那的确像是一条银色蛟龙,弛在七尊雪人中间飞旋着,悬空伏地,奔腾起落跳跃廻环,所到之处,揷在雪人身上的树枝宛如水花飞溅而起,其情其景,当眞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一会之后,所有幻象忽然在一瞬间消失了,只见九公满面凝重的放下大剃刀,开始察看每尊雪人的情形,面上时而现出喜色,时而现出不满。
去无终忍不住趋近観看,只见雪人身上的树枝均已被「剃下」,但有几处部位没有「剃」干净,心知九公的「大剃刀法」尙未达到完美无暇的阶段;但看到每尊雪人都完好无损,而且每尊雪人的「头发」均被剃得光秃秃,不留一根毛,对九公刀法之精确,仍惊佩得咋舌道:「好厉害!果然是从头剃到底啊!」
九公不满道:「但没有剃干净!」
去无终道:「人的身上,总有几处部位不大好招呼的,这不足为病。」
九公断然道:「不,不能把全身剃光,不算完成!」
去无终道:「二师父再多练几次也就行了。」
九公不答,仔细的把每尊雪人未剃干净的部位打量一番,拿起大剃刀换拟了几个动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好徒弟,你知道女人分娩有时会有甚么情形么?」
去无终窘笑道:「是不是难产?」
九公道:「正是,为师现在难产了。」
去无终道:「不致于胎死腹中吧?」
九公道:「没有那么严重,现在头已经出来,身子还在里面,有待最后努力。」
去无终道:「那么,弟子去烧饭给二帅父吃,二师父吃饱后,再打坐一次,明后天大约就可顺利生出来了。」
九公摇头道:「现在不能吃饭,一吃脑筋就迟钝了,为师打算在此想一想,你别再来打扰我!」
说罢,竟在雪地上坐下来。
去无终忙道:「这外面风雪很大,二师父要想,回洞去想不也一样?」
九公挥了挥手,随即阖上双目,寂然不动了。
去无终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心中甚为着急,暗忖道:「这一坐若是马上醒来,倒也不妨,若像前几次那样一坐便是四五天,人不被冻死才怪!」
他心中虽甚着急,因知这是紧要关头,故不敢再开口规劝,当下只得退到洞口内坐下,耐心的等待,不久,天黑了。
每一入夜,雪就下得更多,缤纷雪花,很快便在九公的身上披上一件银衫。
去无终知道以九公的一身修为,一两天内绝不致被冰雪冻毙,但是眼看着他被雪花所掩埋,心中仍甚不安,几次想上前为他拂掉雪花,又怕他生气,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全神贯注于硏究某一件事物时,如受到干扰,往往会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结果。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入洞中穿上一件羊皮袄,把一张凳子搬到洞口,决定一夜不睡,为九公守衞。
口 口 口
终于,漫长的一夜过去了。
雪地上的九公整整坐了七个时辰,仍然没动一下,事实上他整个人已为雪所掩埋,看上去与雪人完全一样,不明底细者,谁也看不出那里面有个人。
昨天堆成的七尊雪人,此刻业已结冰,每尊雪人的头上堆积着不少雪花,就像戴着一顶尖头帽,煞是好看。
去无终望望淸晨的天空,起身在洞前踱来踱去,暗忖道:「唉,已坐了一个晚上,如今也该醒了吧?」
然而,九公仍是端坐如故,纹风未动!再等他半天看看,要是过了中午他还不醒来,我只好把他吵醒来……
那知,将近正午的时候,意外事故发生了!
峯韵上,突然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去无终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者都是武林高手,而且都是黑道人物!
年纪均在五旬以上,面貌均极凶恶,一个背插长剑,一个腰悬鬼头刀,另一个未见佩带武器,但相貌之凶恶,为三人之最,长发披肩,环目狮鼻,满面虬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三人分由三个方向出现,面含狞笑一步一步向太白洞走过来。
从其神态举止看,显然他们已先发现去无终了。
去无终大吃一惊,急忙传音道:「二师父,有三个敌人走过来了!」
九公恍似未闻,动也没动一下。
去无终怕他们一上来就向九公下手,当即举步迎出,沉声道:「三位朋友从何而来?」
那三人在洞前数丈外停下脚步,长发怪人正对去无终,其余两个分立左右两边,采取围扫之势,听见去无终喝问,长发怪人发出异常难听的「呵呵」怪笑道:「老弟想必就是萧南溪的传人——神戟侠司空淳么?」
原来,去无终自上山后,便恢复了本来面目,这时听了对方的询问,心知否认也没用,但也不承认,只冷峻地道:「阁下怎不先回话?」
长发怪人笑道:「也对,老夫三人是从神女峯来的。」
去无终道:「贵姓大名?」
长发怪人道:「老夫天山野叟干达!」
,左边背揷长剑那人接口冷冷道:「一手遮天边在铭!」
右边腰悬鬼头刀那人也接口冷冷道:「斩魂刀欧阳天鼎!」
去无终察颜观色,见他们似未发现雪人之一是九公,心下稍宽,当下沉着笑道:「都是一品武士?」
天山野叟干达一指「一手遮天边在铭」和「斩魂刀欧阳天鼎」说道:「他们两位是一品武士,老夫承四贵人抬爱,点为护法。」
话声微顿,继又「呵呵」怪笑道:「好啦!现在轮到你小子回答了!」
出口便是「小子」,果然是个野叟!
去无终淡淡一笑道:「小可去无终!」
天山野叟干达笑道:「不是『神戟侠司空淳』么?」
去无终道:「神戟侠司空淳已经死了!」
天山野叟面露不信之色,狞笑道:「不管你是去无终或是司空淳,老夫等奉命来擒你回去!」
去无终微笑道:「一个月前,也曾有一位朋友奉四贵人之命来此要擒小可回去……」
斩魂刀欧阳天鼎忽然揷口说道:「那是老夫的拜弟『白面鬼林飞』,你小子把他怎样了?」
去无终一指埋葬「白面鬼林飞」之处,含笑道:「就在那地下,此处天寒地冻,他的尸体大槪尙未腐烂,阁下若想见他一面,可以去挖出来。」
斩魂刀欧阳天鼎瞥了那隆起的雪地一眼,情知去无终所言不虚,不禁面色遽变,瞋自厉声道:「老夫拜弟当眞是你杀的?」
去无终吃吃转笑道:「不然,还会有谁?」
斩魂刀欧阳天鼎怒「哼」一声,探腕撤出鬼头刀,便欲上前动手。
天山野叟一摆手道:「欧阳兄且慢动手,老夫还有话要问他——」
转望去无终笑道:「令师萧南溪可在洞内?」
去无终道:「洞中没有人,阁下可以进去看,不过要想入洞,得先通过小可这一关!」
天山野叟不解的皱起眉头,道:「老夫听说令师被人斩断一臂,不过那已是数月前的事,如今他的伤口必已痊愈……莫非他罹病在床?或者在潜硏某种绝技?」
去无终冷漠不语,心中在盘算歼敌之策,他相信九公会在「适当」的时候,「苏醒」过来,但是他仍在作最「安全」的打算:万一九公已被冻僵,不能起来帮助自己杀敌,自己要如何才能将对方三人收拾下来呢?
天山野叟见他不说话,眼睛四下一瞟,视线触及那八尊雪人,忽似明白了甚么,呵呵大笑道:「看来老夫猜对了,令师正在潜硏某种绝技,是不是?」
去无终脑中灵光一闪,已想到一个办法,当下佯作忧急的后退一步,紧紧守住洞口,一面说道:「胡说,家师卧病在床,那里是在潜硏甚么绝技!」
天山野叟一指那些雪人笑道:「那么,这些雪人是纹甚么肘的?」
去无终道:「那是小可堆着玩的。」
天山野叟又大笑道:「呵呵!令师卧病在床,你小子却有心情堆雪人玩,这不是太悖情么?」
说到此,转对一手遮天边在铭和斩魂刀欧阳天鼎笑道:「两位,咱们今天来得眞巧,竟碰上了太白神翁在潜硏绝技不能受到打扰的时候!」
斩魂刀欧阳天鼎道:「我来对付这小子,干护法和边兄入洞拏人!」
语毕,抢步欺上,对准去无终一刀横劈而出。
去无终见他刀势凌厉,不敢怠慢,急忙纵身跃起四尺,避过对方横劈到的一刀,右手骈指疾出,猛对对方双目。
他避招发招,奇快异常,令得斩魂刀欧阳天鼎悚然一惊,反被他迫退了一步。
不过,欧阳天鼎有意将他引开,故他的后退亦有引诱去无终进攻之意。
只见他退出一步的同时,手中鬼头刀忽然一转,刀口向上,以倒削之势,割向去无终的胯下。
变招之快,出手之狠,足以令对手魂飞魄散了!
去无终也在对方这一变招之间,看出这个「斩魂刀欧阳天鼎」的武功确比「白面鬼林飞」高上一筹,若在一个月前,去无终要躱开这一刀的确十分困难,但在今天,由于过去的二十多天中,得了九公不少绝艺,身手已远非往日可比,故这一刀虽然厉害,在他眼光看来,已是极为稀松平凡。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身尙悬空,左手倏扬,抓住了洞口上方的一条冻冰,接着双脚往上一翘,脚尖一点冰壁,整个身子竟凭空倒翻而起,巧妙的避过了欧阳天鼎毒辣的一刀!
斩魂刀欧阳天鼎虽是恨不得一刀宰了他,看见他身法美妙,超出想像之外,不禁简口喝了一声「好!」
旋即紧接着跨上一步,化削为刺,举刀疾刺而出。
去无终也料定他会有这一手,故于身形上翻之际,左脚用力一点冰壁,倏地往旁激射开去。
这一来,他人已离开了洞口,从表面上看,好像是被欧阳天鼎逼开的,但其实是他故意如此,他要让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进入洞中「拿人」,然后利用极短的时间施展绝招制服欧阳天鼎,再守住洞口,把天一山野叟和一手遮天困在洞中。
斩魂刀欧阳天鼎不知是计,一见去无终已离洞口,心中一喜,立即挥刀紧迫上去,一面开声说:「干护法和边兄可以入洞了!」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不待他说完,业已飞扑入洞去了。
去无终一见他们扑入洞中,立时反守为攻,施出九公传授的百禽掌,双掌一错,一式「鸾凤和鸣」猛往欧阳天鼎胸部打去。
欧阳天鼎正在打得得心应手,以为生擒去无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时忽见去无终发掌抢攻,而且来势异常诡奇,竟能在自己紧密的刀招中寻隙而入,一瞬间便已攻到自己胸前,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顿足纵退。
虽然退得不慢,左右胸口仍然「砰!砰!」挨了两下,打得他登登倒退两步!
去无终见一式「变凤和鸣」没有将他打实暗叫一声可惜立即如影随形闪步欺上,掌分上下,改用另一式「鸾飘凤泊」抓了过去。
他必须在这一招下得手,因为太白洞只有六七丈深,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很快便会发现洞中无人而返身奔出,假如不能即时制服这个斩魂刀而让天山野叟二人奔出,那就要大费手脚了。
百禽掌果然神妙绝伦,一式「鸾飘凤泊」使出,顿使欧阳天鼎手忙脚乱,不知如何破解。
但他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一发觉苗头不对,立即再度往后倒纵。
结果,仍像第一招的情形一样,去无终双掌没有落空,抓中了对方的幽门、气海二穴,但却在刚刚抓中的一刹那,被对方一挣而脱,只抓破了对方的衣服。
欧阳天鼎连遇两次险招,才知去无终不是好吃果子,因此顿时变得机警起来,不敢贸然出手,一退之后,立时改采守势,横刀护胸,站着不动。
就在此时,只听洞中的天山野叟惊诧的叫道:「咦,怎么没有人?」
去无终心中一急,猛可直扑而上,再度发动猛攻,绝招绵绵而出,希望能在最后的一刹那打倒欧阳天鼎。
那知欧阳天鼎十分狡猾,已不肯和他放手对拆,看见他发狂似的猛攻过来,连忙窜入雪人中间,利用雪人为盾牌,忽左忽右的跟去无终捉起迷藏来了。
去无终又急又气,一阵拳打脚踢,将七尊雪人一一击垮,然后长身一掠,一掌直抓过去。
欧阳天鼎身形一蹲,低窜到最后一尊「雪人」身后,去无终怕他无意间伤了九公,连忙叫道:「二师父小心!」
一语甫毕,忽见欧阳天鼎大叫一声,仰身摔倒,直诞挺躺着不动了!
去无终一见大喜,转身疾向洞口扑去。
这时,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正好由洞中奔出,只要再向前跨出一步,便可出洞外了。
但是,他们一眼瞥见欧阳天鼎倒在雪地上,神色陡地一怔,不觉同时刹住了脚步。
也就在这一瞬间,去无终听到头顶上「呼!」的一响,旋见一大团雪球由上方飞越而过,跌落在洞口近处。
雪球落地,雪花纷纷崩落,现出了一个人——锱铢侠商九!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啊——你是锱铢侠商……商……」
九公笑道:「商老爷!」
天山野叟立时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可不是,在下不知商老爷在此,失礼之至!」
九公道:「你们两个丑八怪是怎么认得我老人家的?」
天山野叟恭恭敬敬的答道:「商老爷那天在白帝山现出侠踪,在下曾在场目击,所以认得。」
九公道:「原来如此,你们到这儿来干甚么?」
天山野叟呐呐地道:「在下奉命来此踩探太白神翁师徒的行踪,不想他们师徒业已不在此地!」
九公打岔道:「太白神翁不在,他的徒弟却在!」
天山野叟望了去无终一眼,神色不安地道:「哦,是么……」
九公反手一指去无终道:「他就是神戟侠司空淳,如今也是我老人家的衣钵传人!」
天山野叟惶然「哦」了两声,忽然转对一手遮天边在铭道:「边兄,那四贵人简直岂有此理,她为甚么不吿诉我们司空少侠已被商老爷收为传人?我们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了也不会来啊!」
说罢,面作愤然之色。
一手遮天边在铭强笑道:「咱们算是上了那四贵人的当。好在咱们还没伤害着司空少侠,还……」
九公笑道:「还不算得罪了我老人家,是么?」
一手遮天边在铭拱手笑道:「是的,商老爷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想来……想来不会责怪我们的……」
天山野叟接下道:「不过,在下仍情愿领受商老爷的处罚,商老爷要怎样处罚在下,在下绝不敢反抗的!」
一手遮天忙道:「正是,在下也愿领受商老爷的处罚,否则于心不安!」
九公微笑道:「我老人家要你们死,你们就肯死么?」
一手遮天面如土色,作声不得。天山野叟打了个寒噤诚惶诚恐的一揖道:「商老爷如认为我们有该死之罪,我们当然也无话可说……」
九公突然哈哈大笑道:「别怕,我老人家不会叫你们引颈就戮,总会给你们一个机会的!」
天山野叟以为九公要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闻言大喜,又连连拱手道:「是的!是的!谢谢商老爷开恩!谢谢商老爷开恩……」
九公道:「现在把衣服脱下来!」
天山野叟一呆,失声道:「嗄,脱衣服干么?」
九公道:「脱了再告诉你!」
天山野叟面红耳赤,望着旁边的一手遮天发榜,一手遮天满脸尴尬地道:「商老爷要我们做甚么都可以,只是脱衣服这件事……」
九公面色微沉道:「你们若是不脱,就没有机会了!」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不敢再说,只得动手宽衣解带起来,脱到只剩一条衬裤,两人就不再脱下去,以为已经可以了。
九公轻哼一声道:「脱光!」
天山野叟窘得要死,露出乞怜之色道:「商老爷,请您高抬贵手,这……这……」
九公冷冷道:「你若是有胆量,不脱也可以!」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一齐垂下了头,又把仅剩下的一条衬裤脱下来。
可怜这两个黑道人物,一向也是武林中令人闻名丧胆的魔头,可是今天遇上了九公,恰似耗子见了猫一点也不敢反抗,任九公摆布着。
九公见他们已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这才笑嘻嘻道:「好,都到雪地上来!」
说罢,转身举步,走去活开斩魂刀欧阳天鼎的穴道,笑道:「你也一样,快把衣服脱下来!」
斩魂刀欧阳天鼎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是看见那武功比自己高强,性情比自己更凶暴的天山野叟都已乖乖的脱光衣服,心知反抗只有更惨,当下默默的也将全身衣服脱了下来。
九公等他脱光之后,才笑道:「现在注意听着,刚才你们怀疑萧南溪在洞里潜硏绝技,其实在潜硏绝技的不是萧南溪,而是我老人家,刚才雪地上的七尊雪人是我老人家用来练功的,你们无故将它打坏!——」
欧阳天鼎脱口分辩:「那是你徒弟打坏的。我碰都没碰」下!」
九公寒脸一哼道:「我老人家在讲话,有你揷嘴的余地么?」
欧阳天鼎低头不语。
九公继续说道;「那七尊雪人是我老人家辛辛苦苦堆成的,你们弄坏了它,使我老人家无法练功,所以我老人家要你们充作雪人,好让我老人家练功,懂不懂?」
三人听得面色苍白,不觉浑身发抖起来,天山野叟颤声道:「这样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九公道:「那可难说,要看你们身手如何,要是你们联手得好,也许能反将我老人家杀了也说不定。」
天山野叟面现一丝喜色道:「商老爷是说,我们三人可以还手?」
九公点头道:「不错,还可以使用你们的武器!」
一手遮天接着问道:「商老爷要我们接您几招?」
九公道:「不多,一共只有八十一招,你们若能活到我老人家使完八十一招,便可下山回去。」
一手遮天道:「这办法我们愿意接受,可是为甚么要我们光着身子跟您打?」
九公道:「不如此,你们打不过时便会逃走,光着身子你们就不敢逃了。」
去无终没想到他会想出这么古怪刁钻而又缺德的方法,一时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九公转对他笑道:「好徒弟,去把那柄大剃刀拿出来吧!」
去无终应了一声「是」,拔步奔入洞中,把大剃刀捧了出来。
天山野叟三人一见那柄明晃晃的大剃刀,浑身不禁泛起鸡皮疙瘩,个个倒吸了一口冷气,相顾失色。
九公接过大剃刀,笑道:「好,你们去把武器拿来,咱们就开始动手吧!」
一手遮天边在铭的长剑连同衣服放在洞口内,他听了便移步走去拿起长剑——
不,他拿的是衣服,只见他一把抢起自己的衣服,纵身便走,箭一般向峯巅左方掠去。
九公大笑一声,右臂倏扬,隔空一指向他背心点出,喝道:「给我老人家回来!」
一手遮天边在铭背上如中巨杵,大叫一声,顿由空中堕下,捧得鼻肿脸靑,满身雪花!
九公怒道:「爬回来!」
一手遮天躺着没动,因为他已吓呆了。
九公喝道:「我老人家没有点你穴道,你别装死!」
一手遮天听了才知道自己还能活动,连忙翻身站起,低头举步欲回。
九公道:「我叫你爬回来!」
一手遮天惶然一哦,连忙跪下,四肢着地,像一只老狗,慢慢爬了回来。
九公道:「刚才我老人家没有警告你们不可逃走,所以这次不处罚你,你们三人谁敢再生逃走之念,我老人家就点他穴道,叫他在这雪地上站个七天七夜!」
三人至此万念俱灰,垂头不语。
九公回望一手遮天喝道:「去把你的长剑拿来!」
一手遮天应声站起,走去洞口拿起长剑,垂乖的走回,那「逃走」两字,当眞想也不敢再想了。
九公一振手中的大剃刀,笑道:「好,你们快作准备,我老人家要动手啦!」
三人互望一眼,取得默契后,随即慢慢散开,成鼎足之势,把九公围在核心。
这时三人的脸上虽然仍有畏怯之色,但已不像刚才那样恐惧,因为他们都已明白,今天要想活着走下太白山,只有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与九公放手一搏,此外别无他法。
所以,那原已失去的凶煞之气,又在他们的脸上慢慢重现,他们全神贯注的望着九公,发动攻势,也准备倾力反扑,予九公以致命的打击。
九公态度十分轻松自在,他看见他们已摆好阵脚,于是一扬大剃刀喝声「接招」,大剃刀随之一转,呼的一声,向一手遮天边在铭的头上「剃」去。
去势之快,有如电光一闪!
一手遮天边在铭身形急挫,挥剑格出,站在九公对面的天山野叟干达和站在右边的斩魂刀欧阳天鼎一见之下,立即乘机进攻,天山野叟倾身吐掌,拍向九公的丹田大穴,斩魂刀则一横鬼头刀横砍九公腰身,攻势异常凌厉!
那知九公「剃」向边在铭的第一刀竟是虚招,只见他剃刀发到中途,忽然移形换位脚下一错,身形半转,大剃刀顺势拖向右边。
「刷」的一声,斩魂刀欧阳天鼎的头发登时被剃下一大撮,露出一块头皮!
而他和天山野叟攻出的一剑一掌却同时落空!
斩魂刀惊得魂飞魄散,骇叫一声,仓皇后退,伸手一摸脑袋,发觉脑袋还在,这才透了一口气。
九公哈哈大笑,攻势不停,右足横跨一步,大剃刀又顺势「剃」向一手遮天边在铭,后者因见欧阳天鼎被刺中,震骇之下,心神微分,结果才想举剑招架,九公的剃刀已然由他头上削过,也把他的头发剃下了一撮。
天山野叟发出一声震天狼嗥,双掌齐出,箕张如爪,猛然朝九公背上抓来。
倏忽之间,双掌距离九公的背部已不及三寸,眼看要被他抓中了。
九公大笑不止,竟不转身迎拒,只将身子往下一蹲,双手合握剃刀往上一举,便见天山野叟「啊!」一声,仰身暴退数丈。
原来,他被刮了胡子,左腮下的一大片虬髯业已不翼而飞,像是用眞剃刀剃过的,十分干净!
只不过一转眼间,三人都已先后挨了一刀,但是他们知道这一仗绝非认轮便可善了的,故一退即进,各展本身技艺,拚命攻上。
去无终一旁观战,已看出九公的「大剃刀法」已然成熟,心中十分高兴,他并且已看出,九公如要取他们三人的性命,刚才那三刀就已得手了,但他显然无意立刻杀死他们三人,他是要利用他们三人做为喂招的对手,好把八十一招「大剃刀法」演练一遍。
果然,继续厮斗中,九公刀无虚发,但只剃「毛」为止,因此天山野叟等三人可说有惊而无险。
一路「大剃刀法」才使到一半左右?雪地上已洒满一大片黑发毛,天山野叟三人的头上已是光秃秃的成了「不毛之地」!
甚至连胸毛及最难下刀的腋毛,也都剃得干干净净了!
再战数招,斩魂刀欧阳天鼎忽然弃刀跃退,九公怒道:「呸!想逃么?」
欧阳天鼎面色苍白,却现出异常坚毅的神情道:「不,我不逃!」
他果然站着不动,没有逃走之意。
九公继续挥刀攻逼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一面说道:「不逃就快动手!」
欧阳天鼎道:「我不动手!」
九公嚷道:「不动手,雳老人家可要不客气啦!」
欧阳天鼎冷冷道:「请便!」
九公一刀向他脖子劈去,锋利的刀口眼看快要切入他的脖子,见他兀自站着不动,不觉为之一呆,连忙撤回剃刀道:「哼,你不怕死了?」
欧阳天鼎以坚定的语气道:「不错!」
九公讶然道:「怎么忽然不怕死了?」
欧阳天鼎沉声道:「我欧阳某人已经想通了,士可杀而不可辱!」
九公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挥挥剃刀道:「好,你去吧!」
欧阳天鼎一呆道:「你不杀我?」
九公笑道:「不错,我老人家的剃刀只杀没有志气的歹徒,你总算还有一点志气,所以我老人家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欧阳天鼎道:「你还是把我杀了的好……」
九公道:「为甚么?」
欧阳天鼎道:「因为你虽不想杀我,我心里仍然一些也不感激你!」
九公哈哈笑道:「我老人家才不要你感激,你以后有办法,还可以找我老人家报仇,现在你快给我老人家滚蛋吧!」
欧阳天鼎冷哼一声,走去拿起自己的衣服,从容不迫的穿了起来。
去无终觉得让他下山后,自己未死的秘密便会泄漏出夫,九公的「大剃刀法」也必为花太监所获悉,遂不禁开口道:「二师父——」
谁知九公似已明白他想说甚么,一摆剃刀,打断他的话道:「不必担心,你神戟侠司空淳没有做过坏事,仰俯无傀,用不着老是隐姓埋名!」
去无终道:「可是二师父的——」
九公又打断他的话头道:「没关系,他若还有一点聪明,就不会再回到花胜魁那里充当一品武士!」
去无终被他豪爽的作风感染得顿时生起一股豪气,欣然点头道:「您对,二师父!」
这时,欧阳天鼎已穿好了衣服,他也不拾回鬼头刀,也不向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打招呼,默默的迳自下山而去。
九公目送他走下峯巅后,随即回对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笑道:「来,咱们继续动手!」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一齐摇头道:「不,我们也不打了!」
九公大怒道:「怎么回事?」
天山野叟也学那欧阳天鼎现出坚毅的精神,一字一顿道:「那欧阳天鼎说得不一错,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的身手虽然万万不及你,但我们也是人,我们不能受你侮辱,你要杀死我们就请动手,我们绝不抵抗了!」
九公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说,我老人家便会像放欧阳天鼎一样放你们回去么?」
天山野叟道:「在下绝无此意!」
九公道:「那你当眞不还手了?」
天山野叟道:「是的,绝不还手!」
九公悍笑一声道:「给你机会你不要,那你是死定了——看刀!」
喝声中,一刀割向他的咽喉!
天山野叟见他全无「英雄相惜」的意思,不禁骇然一震,慌忙低头躱避。
这一躱避,就把他「甯死不受辱」的假面具给揭穿了。
九公看见他躱避,便不肯饶恕他,大剃刀去势不停,竟将他的一层头皮削了下来!
天山野叟举手一摸,摸到一巴掌的血,登时心胆皆裂,骇叫一声,跌坐于地,嘶声哀叫道:「商老爷饶命!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呀!」
去无终看得十分恶心,皱眉道:「二师父,杀死这种人,反而沾汚不了您老的剃刀,让他们去吧!」
九公亦甚憎恶朝地下「呸!」的吐了一口水,喝道:「滚!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天山野叟和一手遮天如闻圣赦,起身跑去抱起衣服,也不及穿上,抱头鼠窜而去。
去无终大声道:「听着,你们胆敢再回花太监麾下,再见时便是你们毕命之日!」
九公冷笑道:「哼,量他们也不敢!」
去无终见他们已奔下峯巅,不由摇头叹道:「唉,人眞奇怪,他们刚上来之时,就像三个凶神恶煞,尤其是天山野叟,神态凶暴得像一头狮子,现在见到了二师父后,却个个变成了乌龟孙子……」
九公笑道:「这是很自然的现象!」
去无终讶笑道:「二师父认为就是这个样子?」
九公道:「不,为师是说,像他们这种人,这是很自然的现象!」
看见去无终面有迷惑不解之色,便接着笑道:「告诉你,凡是外表凶暴野蛮的人,也就是最没志气和最没胆量的人!」
去无终恍然道:「不错,二师父这样说,使弟子想起了一个人……」
九公微笑道:「谁?」
去无终道:「弟子小时候,曾见一个横行鄕里的地痞,他经常欺压善良,摆出一副亡命之徒的姿态,后来有一天,他的族里集会商谈一件事,因为大家惧怕他,故也请他发表意见,谁知他在大庭广众之前,竟没有站起讲话的勇气,当然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发抖,说话结结巴巴,简直变了另一个人!」
九公笑道:「所以,由此可知,一个最凶暴的人并不是最勇敢的人。」
去无终道:「还有,二师父刚才说得很对,今后弟子不想再改名换姓了。」
九公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不再叫你为『去无终』了?」
司空淳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淸新的空气,含笑道:「是的,司空淳从现在开始复活!」
九公道:「不过,那天你以『沈兆祥』的化名上神女峯考中二品武士,为师觉还可让『沈兆祥』继续『活』下去,那对你追究『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的身分来历很有用!」
司空淳点了点头,笑问道:「二师父的『大剃刀法』完成了?」
九公道:「是的,不过为师不想用『大剃刀法』之名,刚才为师拿他们三人喂招时,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恰当的名字——大戒刀!」
司空淳一怔道:「大戒刀?」
九公点头道:「不错,出家人使用的戒刀,当然不是这种形状,但为师这把剃刀可以替那些那魔恶徒剃度,除掉他们的骄慢和罪恶,所以名之谓『大戒刀』,最是恰当不过!」
司空淳拍手大笑道:「对!二师父这把剃刀才是眞正的戒刀,名字起得好极了!」
九公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偸学了几招?」
司空淳登时涨红了脸,窘笑一下道:「弟子并无意偸学,只是昨天和今天看见二师父施展之后,不知不觉便有十几招深印脑中,驱之不去……」
九公哈哈笑道:「得了,为师既然视你为衣钵传人,自然会把一身武学尽数传授给你,不过这路刀法是为师呕心之作,希望赖此打败花胜魁,在未与花胜魁朝相之前,你不要轻易在人前使出——好,现在你去把剃刀取出来,跟着为师练习。」
一路九九八十一招「大戒刀」练上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翌日一早,吃过早膳后,九公忽然说道:「好徒弟,你以前去过燕山府么?」
司空淳答道:「去过一次,那是一座很大的城市。」
九公道:「城中有一座夫子庙,为师就在那里等你的消息!」
司空淳微愕道:「二师父是说——」
九公接口道:「咱们不能一齐下山,今天你先走,到了燕山府,就照那路贵人的指示去『碧园』酒馆归队,探得花胜魁招考武士的目的后,立刻去夫子庙通知为师!」
司空淳早就希望能早一天下山,闻言大喜道:「好,弟子这就准备下山去!」
改扮成「鞭魂手沈兆祥」的模样,当即拜别九公下山,取道北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09: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伏魔当马骑



半月后,渡过淮水,一路上只见兵燹之余,民不聊生,骷髅白骨散布长草之间,到处一片愁云惨雾的景象,不禁为之感慨万端。
原来此时正是宋高宗绍兴十二月间,因徽钦二帝被金所掳,康王南渡,在临安即位,此时国势元气稍定,正宜力谋恢复失土,不料高宗畏惧金兵,又怕徽钦二帝回来,使他做不成皇帝,便听了奸相秦桧之言害死抗金大将岳飞,卑躬屈膝的向金人求和,那时金兵因在朱仙鎮打了败仗,元气大伤,一见宋朝议和,正中下懐,于是和议成功,宋金两国淮水中流为界,淮北便成了金国的天下。
司空淳自觉身为武士,竟不能有助于国家,眼见国土易主,疮痍满目,因而内心悲痛愧疚不已。
一个半月之后,他来到燕山府了。
时已入夜,城中华灯初上,车马行人熙熙攘攘,虽连年兵灾,竟仍有一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景象。
由于曾与陶秋燕约定在城中相见,他不想立刻去「碧园」酒馆报到,进入一家饭馆草草塡饱肚子,便在城中四处走动,暗中找寻陶秋燕的彩踪。
走了半天,不见陶秋燕的踪迹,又到夫子庙察看,也没见九公的影子,心想他们两人可能尙未到达,于是便朝「碧园」酒馆走来。
碧园酒馆座落在通衢大街之上,是一座规模极大的酒楼,此时楼上楼下均是一片飮酒作乐之声,猜拳行令,热闹非凡!
司空淳才走到酒馆门口,一名肩挂白布的店小二含笑迎前哈腰道:「这位爷,楼下还有座位,您请!」
司空淳微一点头,举步走入,在一个小座头上坐下来。
店小二立刻替他摆上杯筷,恭声问道:「这位爷,您吃甚么?」
司空淳伸手把桌上的一双筷子摆成一个「十」字,淡淡道:「温一角好酒,随便来几样小菜!」
店小二一见他把筷子摆成「十」字,微微一笑,躬身答道:「是的,马上来!」
须臾,酒菜端到,在一只碟子下面,压着一片折叠的小纸条!
司空淳斟酒飮了一杯,然后才取出纸条纳入袖中,若无其事的举箸吃了起来。
他本来已经吃饱,故无食欲,只将一角酒喝完,便起身道:「小二,算账!」
出了碧园酒馆,走到一处无人的屋角下,他拿出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南城门,次家废宅内。』
哦,原来覆命地点就在这城中的一间废宅,但不知在废宅中等候的是谁?四贵人?或是花太监?
他希望是四贵人,因为种种迹象显示「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是四贵人化身的,自己要想查明她们伤害恩师及抱龙老人的原因,自然应该由她们身上入手调杳一。
他把纸条折好纳入袖中,正要举步走开,蓦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同时听得身后有人笑道:「老兄,你也来了!」
事出意外,他斗然吃了一惊,疾忙转身退步,错掌护胸,定睛一瞧,不觉脱口惊叫道:「啊,是你!」
原来,出现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奉命调查其底细的一品武士「瘟神阴若虚」!
瘟神阴若虚年约五旬,身材颇雄伟,有一张黑脸孔,头发蓬松散乱,身穿一袭脏兮兮的黑袍,模样像是一个疯子,令人望而生畏。
他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嘿嘿笑道:「要是我没记错,老兄是二品武士鞭魂手沈兆祥?」
司空淳见他并无恶意,当下也笑道:「要是在下没记错,老兄是一品武士瘟神阴若虚?」
瘟神阴若虚点头笑道:「记性也不坏啊!」
司空淳笑道:「那天老兄是第四十四名应考者,在下是第四十五名应考者,对不对?」
瘟神阴若虚道:「对,这大槪就是我们彼此还记得的原因!」
司空淳道:「阴兄是几时到的?」
瘟神阴若虚道:「到达三天了。」
司空淳道:「那么,阴兄已去李家废宅报到了?」
瘟神阴若虚掏出纸条向他扬了扬,笑道:「还没有,这张路条还在呢!」
司空淳讶然道:「为何不去报到?」
瘟神阴若虚道:「这终山府可玩之处极多,要是来了就去报到,只怕再无机会出来寻乐了。」
司空淳一笑道:「原来如此,现在玩够了没有?」
瘟神阴若虚摇头道:「还没有,有一处最好玩的地方还没去过!」
司空淳笑问道:「那地方?」
瘟神阴若虚故作神秘的笑笑道:「沈兄若不想急着去报到,咱们一道去玩玩如何?」
司空淳道:「阴兄先说是甚么地方,小弟才敢答应。」
瘟神阴若虚一把拉起他,掉头便走,说道:「走吧,那地方人人可去,没有甚么可担心的!」
司空淳心在想自己原是奉命调查他的,只因和九公上太白山,故未成行,如今不期而遇,能和他相处一些时候,正好可了解他一些底细以应付四贵人的盘问。当下不再拒绝,随着他走去。
瘟神阴若虚拉着他转入一条黑暗的胡同,一面随口问道:「沈兄那天离开神女峯,也是奉命去调查某一位武士的底细?」
司空淳答道:「不错,阴兄也是吧?」
瘟神阴若虚轻嗯一声道:「正是,沈兄负责调查那一位?」
司空淳微笑道:「这应该是个秘密!」
瘟神阴若虚拉着他的手突然用力扣下,制住了他的脉门,将他按上墙壁,面呈杀气的嘿嘿狞笑道:「当眞是个秘密么?」
司空淳不防他有此一着,欲待挣脱,浑身已然酸麻无力,不禁大吃一惊道:「噫,阴兄你这是甚么意思?」
瘟神阴若虚冷笑道:「我曾经在这胡同里杀过三个人,你可能是第四个!」
司空淳骇然道:「阴兄杀人总有个理由吧?」
瘟神阴若虚道:「当然,被我杀死的是第四十二、四十三及四十六个应考者,因为我怀疑他们中有一人是奉命调查我的,结果他们都不是,所以我就把他们杀了!」
司空淳心头一动,问道;「阴兄要找负责调查你的人干么?」
瘟神阴若虚道:「杀死他!」
司空淳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又问道:「这是说:阴兄所报姓名住址都是假的?」
瘟神阴若虚点头道:「不错,你是不是负责调查我的人?」
司空淳道:「如果我说是的话,阴兄也要杀死我?」
瘟神阴若虚沉笑一声道:「不,如果你是调查我的人,我绝不杀你,因为杀了你后,我就不能去报到了。」
司空淳道:「但是你不怕我去向四贵人告发?」
瘟神阴若虚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发,因为你也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司空淳一怔道:「我甚么把柄落在你手里?」
瘟神阴若虚冷冷一笑道:「我是调查你的人!」
司空淳惊「啊!」一声道:「这倒眞巧,可是我没有甚么不对呀!」
瘟神阴若虚道:「你报的住址是鎮江南城门外,与法光寺紧邻,对不对?」
司空淳一听便知对方确是奉派调查自己之人,当下点头道:「不错,你有没有见到家兄沈兆和?」
瘟神阴若虚诡笑道:「有的,可是他不承认有一个名叫『沈兆祥』的弟弟!」
司空淳听了心中暗惊,忖道:「奇怪,莫非陶秋燕没有赶去鎮江叮嘱沈兆和替自己圆谎?此等有关自己生死之事,她怎可不去?是不是她在途中出了事,结果被这个瘟神阴若虚赶到前面去了?」
心中虽然吃惊,却不着急,因为对方已承认他报的姓名住址是假的,既然彼此是假的,那就有商量的余地了。
瘟神阴若虚见他默默不语,狞然一笑道:「快说,你是不是奉派调查我的人?」
司空淳点头道:「一点不错,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瘟神阴若虚问道:「你去何处调查我?」
司空淳道:「洞庭麻塘。」
瘟神阴若虚一听不假,立刻放开他的脉门,笑道:「好,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谈谈!」
司空淳摆头张望问道:「何处去较好?」
瘟神阴若虚一指前面的胡同道:「前面有一家窑子,里面的窑姐儿相当不错,咱们就到窑子里去谈谈好了。」
司空淳忙的摇头道:「不,那地方不能去!」
瘟神阴若虚笑道:「怎的,老兄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感兴趣?」
司空淳窘笑道:「不……我看这胡同里还算偏僻,咱们就在这里谈好了。」
瘟神耸耸肩道:「也好,老兄贵姓大名?」
司空淳含笑道:「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通名报姓的好……」
「你化名应考,目的何在?」
「阴兄呢?」
「我的目的是领取饷银,每月一千六百两银子的差事,不容易找哩!」
「小弟的目的,正与阴兄相同,不过小弟技差一筹,每月只有八百两可拿。」
「沈兄既无别的目的,何须化名?」
「阴兄呢?」
「哼,我是担心……」
「担心甚么?」
「花太监肯重资聘请武士,必有其重大的目的,他要我们干的事,也必是极其艰险,所以我才化名参加,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溜,要是用眞姓名参加,那就溜不掉了。」
「哈,巧得很,小弟所以化名报考,原因在此!」
「好家伙,你甚么都跟我一样么?」
「正是。」
「我不信!」
「阴兄不信我,也没关系,其实阴兄所言,小弟亦不大相信,但小弟却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嗯?」
「你知道我是化名的,我也知道你是化名的,咱们互相守密,谁也不必追究谁的眞实来历,这不很好么?」
「好,咱们到李家废宅报到去!」
「且慢。」
「阴兄曾去鎮江调查小弟的底细,小弟却因故未去麻塘调查你,对你在麻塘的『底细』全不了解,万一四贵人问起来,小弟该怎么回答?」
「你原来打算如何回答?」
「小弟打称阴兄的一切没问题,但是四贵人若提阴兄的家鄕还有甚么人,小弟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可以说我有个老母亲住在麻塘,她已不认我为儿子,因为我从来没养过她……」
「那她如何维生?」
「就说她在卖豆腐好了。」
「好,阴兄现在先去报到,小弟明早再去。」
「你还有事?」
「不,咱们若一起去报到,四贵人必会起疑。」
「有道理,那我先去了。」
「好的,明天见!」
目送瘟神阴若虚的身形消失在黑暗的胡同里,司空淳随亦转出胡同,再往夫子庙走来。
对于瘟神阴若虚的行径,他虽觉惊奇,却不重视,因为他断定对方的化名报考,绝非为了窥探花太监的秘密,他只不过是个狡猾的黑道人物,化名报考只在预作脱身之计罢了。
走到夫子庙,四下找了一遍,仍不见九公的踪迹,看见庙旁有人在说书,于是进入坐下,翘起二郞腿听了起来。
不久,夜深了。
在夫子庙游乐的人已渐星散,司空淳离座走出,又到四处找了一遍,确定九公尙未到达,便离开夫子庙,投入一家客栈。
一夜无事。
翌日,他又在城中走了半夫,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向南城门走来。
略一打听,他很快便找到了李家废宅。
这是一座规模甚大的住宅,主人原是一位总兵,后来家人均惨死于金兵之手,因有人传说宅中闸鬼,故没有人敢占住,成了一座神秘可怕的空屋。
司空淳推门进入,走过一片庭院,登上厅堂,举目一望,不见厅中有人,乃再举步走入,一直走到后院,才听到一间厢房中有人开声道:「进来!」
语声苍劲而冷峻,似是百步蛇魔赫连飞发出的。
司空淳闻言,转向那厢房走去,推门一看,只见端坐房中的,果然是百步蛇魔赫连飞,当即拱手一揖道:「原来是赫连老前辈……」
百步蛇魔神色严峻地道:「进来,把房门关上!」
司空淳应声而入,反手关上房门。
百步蛇魔伸手道:「条子呢?」
司空淳掏出纸条递过去,百步蛇魔检视无讹,便把纸条撕碎,抬目问道:「你叫甚么?」
司空淳答道:「鞭魂手沈兆祥。」
「二品武士?」
「是的。」
百步蛇魔翻开桌上一本名册,找到了他的名字,点点头道:「你奉派调查瘟神阴若虚,是不是?」
司空淳道:「是的。」
「怎么样?」
「没有甚么不对。」
「他家鄕还有甚么人?」
「只有一个老母亲?」
「你见过他母亲?」
「是的。」
「她怎么说?」
「她说瘟神阴若虚已不是她的儿子,因为他不孝顺,从来没养过她……」
「噢,你有没有问她,阴若虚的武功是那里来的?」
「有的,她答称不知道,因为阴若虚十几岁就离家出走,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趟。」
「好,现在老夫问你,你有没有决心投身花皇麾下?」
「有的!」
「花皇要你做甚么事,你都愿意?」
「是的!」
「永不后悔?」
「当然!」
「为甚么?」
「能够投身花皇麾下,等于得了一位靠山,而且每月还有八百两银子可拿,还有甚么比这更好的?」
「但是你若不服从命令,或中途背叛,那就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活埋!」
「是的。」
「你若无勇气,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老夫绝不为难你的。」
「不,在下决心加入。」
百步蛇魔于是由桌内取出一面烙有火印的竹牌抛给他,说道:「这是你的身符,拿着这个,立刻动身去五台山中台峯下的眞容院向四贵人报到!」
司空淳接住竹牌纳入怀中,拱手问道:「赫连老前辈还有别的吩咐么?」
百步蛇魔道:「路上要小心,提防有人跟踪,前两天,有三个武士在走出碧园不久即被人杀死于胡同内,下手者极可能是锱铢侠商九!」
「哦……」
「去吧!」
「是。」
司空淳走出李家废宅,看看身后无人跟踪,便又往夫子庙而来。
他决定等见了九公或陶秋燕后,再往五台山眞容院报到,因为燕山府距五台山有五百里之遥,假如不先和九公见面,自己到了五台山后,就无法和九公连络上了。
一到中午,夫子庙附近又开始热阑起来,这是一处三敎九流麕集游乐的地方,说书卖唱,杂耍飮食,应有尽有,司空淳进入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碗面,正要吃的时候,忽见庙前起了一阵骚动,游人纷纷四散走避,只听人羣里有人大叫道:「又抓人了!又抓人了!」
纷乱间,只见两个金兵抓着一个少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生得十分俏丽,看打扮分明是个卖唱的,她的两条手臂被那两个金兵抓着,却拚命挣扎哭叫着道:「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
司空淳一见是金兵,心里就有气,转对邻桌的一个食客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那食客叹气道:「她是唱鼓儿词的,叫小桃红,是这儿的两朵花之一,还有一个叫艳珠,三天前就被他们抓去了……」
司空淳又问道:「金兵抓她们干么?」
那食客道:「据说有一个金国将军喜欢听她们唱歌,可是……那艶珠却一去不返……」
司空淳道:「那金国将军叫甚么?」
那食客摇头道;「不知道。」
司空淳道:「驻在那儿?」
那食客道:「在本城府尹的官邸里。」
司空淳付了曲钱,起身走出,迎上那两个金兵,挡住去路,沉声道:「喂,你们是那里来的强盗?」
那两个金兵一见居然有人敢出面干涉,登时大怒,瞪目厉声道:「滚开!」
司空淳巍立不动,冷冷道:「乖乖的给我放人,否则叫你们爬着回去!」
那两个金兵气得瞪眼睛吹胡子,哇哇叫道:「好呀!你这狗贼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其中之一放开小桃红,拔出佩刀,赶上一步,举刀猛砍而出!
司空淳偏身一挫,飞掌切向他右脚胫骨。
「拍!」的一声,那金兵的胫骨顿告断折,那里还站得住,顿时跌坐地上,双手抱着脚叫爹叫娘。
另一金兵见状面色一变,慌忙放开小桃红,也拔出佩刀,对准司空淳的腰身横劈过来。
司空淳不退反进,闪身欺上,掌出如电,一把扣住他握刀的右手,眞力透指而下。
那金兵本是个凡手,那里经受得了他的一揑,登时痛澈心肺,狂叫一声,手中之刀当然落地。
司空淳手臂一扬,将他整个人抛上空中,等到他快要跌落地上时,又一掌飞切而出,也将他右脚胫骨切断。
「好啊!」
「好啊!」
站在四下围观的人羣见司空淳一出手便将两个金兵的脚打断,不禁大声喝采起来。
司空淳一脚踩上金兵的胸口,冷笑道:「别鬼叫,注意听话!」
那金兵这时已吓得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哀声讨読道:「大爷手下留情,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司空淳眼睛一瞪道:「我叫你们注意听话!」
那金兵忙道:「是!是!大爷请吩附!」
司空淳一字一顿道:「你们从此地一直爬回去,不能坐车,不能求人携扶,否则我宰了你们!」
那金兵连声道:「是!是!爬回去!爬回去!」
司空淳道:「还有,告诉你们那个将军,叫他立刻释放艳珠,不然今天夜里取他项上人头!」
那金兵又连声道:「是!是!是……」
司空淳缩回踩在他胸口的右脚,喝道:「现在开始爬吧!」
那金兵性命要紧,那敢不听,当即双膝着地,像两只病狗,一路呻吟着向前爬去。
那些老百姓平日受尽金兵的欺压凌辱,谁也不敢反抗,如今看见司空淳当场摆布金兵,等于替他们出了一口怨气,因而人人称快,好事的便跟着那两个金兵走,不停的向他们吐口水,又有许多人则拥向司空淳,争睹英雄侠士的风采……
司空淳却不想出风头,一见众人朝自己蜂涌过来,连忙转身疾走,脚下暗施巧妙步法,穿梭也似的疾疾离开了夫子庙,混入行人熙攘的大街之中。
那知正低头疾行之间,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小子,你想逃么?」
司空淳心头一震,倏然转身倒退一步,只见跟在自己身后的竟是一个驼背老人,不由一怔道:「老丈说甚么?」
驼背老人冷笑道:「你是个聋子?」
司空淳凝目打量他一番,问道:「老丈是金国之人?」
驼背老人摇头道:「不,老夫是汉人!」
司空淳眉头一皱道:「那么,老丈有何指敎?」
驼背老人道:「捉你去领赏!」
司空淳不禁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金国的走狗,失敬之至!」
驼背老人耸肩一笑道:「老夫只要有利可图,别人要如何称呼老夫,老夫是不在乎的!」
司空淳闪目四下一扫,道:「就在这大街上么?」
驼背老人道:「为免惊世骇俗,咱们还是到城外较量去吧!」
司空淳也不想当街杀人,乃点头道:「好,你带路!」
驼背老人于是越前领路走去,司空淳随后跟着,两人一路走出城,避开官道,来到一片空无人迹的荒野雪地上。
驼背老人转身笑道:「这里如何?」
司空淳点头道:「很好,只是本侠掌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且报上万儿来!」
驼背老人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锱铢侠商九是也!」
司空淳失声大笑道:「哈哈,你这驼贼竟敢冒充锱铢侠商九,看来眞是活得不耐烦了!」
驼背老人卷起袖子道:「是眞是假,动手便知!」
司空淳决定制服他后再好好盘问他的底细,当下点头道:「好,你可以动手了!」
驼背老人狞容一笑,欺身探掌,五指张如鹰爪,直向司空淳的右肩抓来。
司空淳看出他五指力道极强,不敢轻敌,立时侧身移步,使出「百禽掌」一式「有凤来仪」,右掌平拍而出,反打对方的期门穴。
锱铢侠商九的百禽掌虽有百招之多,但招招神妙诡异,威力无穷,一般武林高手很少有人能够化解,都是一招之下便栽觔斗的。
可是,驼背老人身手当眞不弱,似乎对司空淳打出的一式「有凤来仪」十分淸楚,只见他身形一个飞转,发出的右掌化抓为切,掌势猛可下沉,正好对着司空淳的腕骨切落!
司空淳心中一惊,已知对方非寻常人物,当下右掌急撤,左掌继出,以一招「玉燕投懐」骈指抢点对方心窝。
驼背老人拧身一挺,用左肩迎向司空淳点到的左手,同时右脚一抬,飞踢司空淳的丹田大穴。
乍看之下,老人这一手似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其实不然,他的左肩头原非要害,被点中至多只是肌肉受伤,而他踢向司空淳的一脚,却是人身最能致命的丹田大穴,所以老人这种打法,可说是破解「玉燕投怀」的无二妙法,阴险毒辣至极!
司空淳见他毫不困难的一连破解了自己两招百禽掌,心中更惊,暗忖道:「这老贼以前一定曾与二师父较过手,所以才能轻易破解二师父的百禽掌,但他到底是谁呢?看他身手,就算不及二师父,也相差不多,当今武林,可没听说有个驻背的这么厉害啊!」
思忖之间,退步避开驼背老人的一脚,随之掌法一变,将师门绝学「天神戟法」溶合于掌法中,奋勇抢攻上去。
驼背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这是哪一门的掌法呀?」
他虽然看不懂,可是见招破招,应付裕如,毫无窘迫之象。
司空淳使出浑身解数仍不能胜得老人一招半式,不禁慌了起来,突然双掌齐扬,做出猛攻之势,双脚暗中运力一顿,人如飞鱼倒纵而起,一掠三丈余,打算溜了。
驼背老人大笑道:「哈哈!别逃!别逃!你若是怕抓,老夫不抓你便啦!」
司空淳听出对方忽然变出另一个人的嗓音,大感惊异,掉头一看,但见驼背老人的背部业已挺得笔直正笑瞇瞇的望着自己,不觉呆了,停步惊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老人笑道:「锱铢侠商九!」
司空淳跳了起来,惊喜的大叫道:「原来眞是二师父,您诳得弟子好苦啊!」
九公笑道:「为师没有诳你,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司空淳趋前施礼,笑道:「弟子没想到二师父也有这么高明的易容术,要是二师父不假扮驼背的话,弟子或许可以猜想出来。」
九公道:「为师若是不改变相貌,只怕一入城门,花胜魁就会得到消息了。」
司空淳问道:「二师父几时到的?」
九公道:「刚刚到达,才走到夫子庙,正好看见你在惩治那两个金兵。」
司空淳道:「那两个金兵公然刼夺妇女,弟子忍耐不住,故出手管了一下。」
九公道:「管得好,不过这一来,在夫子庙讨生活的那些老百姓只怕要遭殃了。」
司空淳道:「弟子今夜再去把那金国将军杀了,大槪可收杀鸡儆猴之效。」
九公点点头,就在雪地上坐下,道:「来,先把一切告诉为师——碧园酒馆去过了没有?」
司空淳答道:「去过了,弟子把筷子摆成『十』字后,酒馆里的小二便暗中递给弟子一张字条,那上面写着『南城门、李家废宅』七个字……」
当下便将巧遇「瘟神阴若虚」的经过又在李家废宅见到百步蛇魔的情形说了出来。
九公皱眉道:「这是说,他们的大本营设在五台山的眞容院里?」
司空淳点头道:「可能是的。」
九公问道:「赫连飞没说花胜魁在那眞容院么?」
司空淳道:「没有,他只敎弟子去向四贵人报到,不过这并非表示花胜魁不在那里。」
九公点头道:「不错,如今你先赶去眞容院报到,为师今夜替你去把城中那个狗将军宰了,再等见到秋燕那丫头时,再去眞容院找花胜魁算账。」
司空淳道:「好的,还有那个百步蛇魔赫连飞,二师父不妨也把他除了,那种人留在世上,总是有害无益。」
九公笑道:「为师正有此意,怕的是他一见到为师就跪下求饶,那么一来为师就无法下手了。」
师徒俩又聊了一阵,看看日已偏西,于是九公起身回城,司空淳则直奔五台。
五天之后,他来到了五台山下。
五台山,佛家称为淸凉山,道家称为紫府山,五峯耸立,高出云表,绝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故名五台,环台约四五百里,东南西北四台,皆自中台发脉,中以北台为最高,而丛林大刹多在中台之下。
眞容院,即在中台下,是五台山中最大的一座古刹。
司空淳曾于三年前游过一次五台,故知前往眞容院之路,他顺着山路前进,路上竟看不到一个僧侣,心中甚为诧异,因为他知道山中古刹极多,三年前他经过这条山路时,曾见僧侣络绎不绝,如今竟然一个不见,难道说战乱使得僧众星散了?或者花太监将他们赶出了五台山?
如属后者,花太监可谓罪大恶极,他甚么地方不可去,为何偏要侵犯到佛门淸净之地呢?
自从拜九公为二师父,由九公嘴里明白了花太监的为人及其招考武士准备「兴风作浪」之后,他已渐渐把私仇放在次要的位置,他决定尽一己之力去阻止花太监的阴谋,虽然他还不知花太监的阴谋是甚么,但可以断定那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使他深为忧虑的是:直到现在,对花太监的招考武士予以密切注意的只有九公、陶秋燕及自己三人,而花太监却已罗致了许多黑道高手,一旦对方开始「行动」时,自己三人能够阻止得了么?
崆峒、黄山、长白三派掌门人,他们为了「巴山三叟」之死,立刻挺身而出,约战抱龙老人及佟家兄弟,可是他们对近在咫尺的神女峯招考武士之事,竟然不闻不问,如说四贵人的招考武士与他们无干,但身为武林人,且又是自命正派的掌门人,当他们听到「应考者须进一颗人头」这种残酷的事,岂可无动于衷?
但是,他们毕竟袖手不管而飘然回山去了!
放眼天下,热中于除暴安良的恩师太白神翁、抱龙老人及巴山三叟,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有一位九公足堪与花太监一较长短,但独木难支大厦,今后的武林,将不知会变成何种情景!
司空淳为此颇为感伤,不过他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探出花太监的阴谋,如能及早明白他所要进行的阴谋是甚么,或可「对症下药」,使祸患消弭于无形。
想到这里,他不觉加快脚步,朝山中疾进。
一口气疾行数里,那座高耸云端的中台峯业已遥遥在望了!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一幕天下最滑稽的景象!
那是在前面的山道上,有个红衣人四肢着地的在山道上爬行,而在红衣人的背上,跨坐着一个蓝衫老人。
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老苍头荷锄随行。
蓝衫老人竟把一个人当作马匹来骑,那眞是太会「享受」了!
他是谁?
那红衣人又是谁?
由于那二人一「骑」也是朝山中前进的,司空淳无法看到他们的面貌,只见那个効「犬马之劳」的红衣人爬行的样子十分吃力,显然已驮着蓝衫老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蓝衫老人神态却是优哉游哉,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支竹杖,左手拿着一只酒壶,喝一口酒鞭打红衣人二下,口里还朗声吟道:「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山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司空淳从未见过有如此恶作剧之人,心中大为惊奇,当下飞步赶上去,奔到蓝衫老人的身后近处,那肩荷铁锄的老苍头掉头向司空淳望了一眼,见司空淳「相貌」丑恶,便把铁锄拿下,转身笑瞇瞇道:「干甚么的?」
司空淳见他目中精光焖焖,知是武林高手,连忙住足答道:「没甚么,在下是过路的。」
那老苍头看出司空淳没有动手之意,便又把铁锄荷到肩上,说道:「那就过去吧!」
语毕,掉头继续跟着一人一「骑」向前走去。
司空淳快步越前一看,这才看出被蓝衫老人当作马骑的红衣人竟是白发童子奚羽华!
在神女峯上第一个被四贵人点为「护法」的白发童子奚羽华!
他,原是奉命前往九连山调查「去无终」及赴城隍岛调查陶秋燕的人。
因此,司空淳登时明白蓝衫老人是谁了。
他是酒怪陶时珍!
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中的酒怪陶时珍!
而那个荷锄跟随的老苍头,便是陶时珍的仆人,只因陶时珍嗜酒如命,自知总有一天会倒毙于路上,故命仆人荷锄而随,吩咐他「死便埋我」!
司空淳一明白了蓝衫老人是酒怪陶时珍后,心中又惊又喜,不禁「啊!」的叫了一声。
酒怪陶时珍对由身边越过的司空淳看也不看一下,仍是自得其乐的吟道:「闲窥石镜淸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
白发童子奚羽华本是垂头丧气的驮着酒怪陶时珍一步一步的向前爬着,眼角瞥见有人由身边走过,抬头一看,知司空淳必是前往眞容院报到的武士,忙开声道:「喂,你站住!」
司空淳闻声停步,转身问道:「尊驾喊的是在下么?」
白发童子有气无力地道:「不错,你可是前往眞容院报到的武士?」
司空淳见酒怪陶时珍对自己似无兴趣,便点头答道:「在下正是欲往眞容院报到,尊驾有何见敎?」
白发童子问道:「你叫甚么?是几品武士?」
司空淳道:「在下鞭魂手沈兆祥,是二品武士。」
白发童子道:「好,你快去眞容院禀告花皇,就说陶岛主驾到了,请他快来迎接贵客!」
司空淳听了心中暗笑,知道他要自己赶快去通知花太监来替他解「见不得人」的危难,当下故作不认识他,问道:「尊驾贵姓大名?」
白发童子满面通红,喝道:「你别管我是谁,快去通知便了!」
司空淳眨了眨眼,假作惊惑又问道:「尊驾何以让人骑在背上?这是为甚么呀?」
白发童子为之羞怒交迸,大喝道:「废话少说,快去通报!」
酒怪陶时珍一杖对准他的头打下,骂道:「你鬼叫甚么,莫非肚子又饿了?」
白发童子面色大变,忙道:「不!不!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
酒怪陶时珍问道:「这里距眞容院尙有多远?」
白发童子道:「大约还有十来里路。」
酒怪陶时珍道:「那么你还是再啃一些的好,否则无力走到眞容院。」
白发童子吓得浑身发抖,惶声道:「不!我眞的不饿,我可以一直走到眞容院的。」
酒怪陶时珍道:「右边那蓬靑草还不错,过去吃吧!」
白发童子仰头愁眉苦脸道:「陶岛主,您行行好,饶了我吧?」
酒怪陶时珍冷然道:「过去!」
白发童子显然已吃足了许多苦头,知道抗拒只有更惨,当下只得爬到山道旁,张口啃起靑草来了。
司空淳早知白发童子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都不算过分,但是看见酒怪陶时珍如此整他,却也颇觉不忍,暗忖道:「酒怪陶时珍果然名不虚传,竟想出如此刁钻古怪的方法把白发童子整得如此之惨……」
他知道酒怪陶时珍骑着白发童子来到此地,必然是为了孙女陶秋燕之事,有心想把陶秋燕已离开的事告诉他,但因有白发童子在场,说出来后,自己就不能再以「鞭魂手沈兆祥」前往眞容院报到了,故决定暂时不说。
只见那白发童子吃了几口靑草后,也许是呑得太痛苦,忽然眼泪扑簌扑簌而下,抬头惨声道:「陶岛主,我……我吃饱了。」
酒怪陶时珍冷冷道:「胃口这样小么?」
白发童子害怕他再强迫自己吃草,胆战心惊的答道:「是的,是的,我的胃口本来不大……」
酒怪陶时珍道:「那好,现在你可以跑快一些了吧?」
白发童子哭丧着脸道:「是……是……」
话到此,抬目望向司空淳,呻吟一声道:「你……你还站着发甚么呆?」
司空淳道:「尊惊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要我如何去通报?」
白发童子道:「你只把这情形禀告花皇,他自然就知道老夫是谁了。」
司空淳「哦」了一声,转身便走,他不想太使对方难堪,因为对方是护法,自己只是个二品武士,要是太使他难堪了,往后自己在花皇麾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知他才走于几步,酒怪陶时珍忽然沉声道:「小毛贼,你回来!」
司空淳心头一紧,转身拱手道:「陶岛主有何吩咐?」
酒怪陶时珍道:「你刚才说叫『鞭』甚么着?」
司空淳暗叫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在下叫『鞭魂手沈兆祥』。」
酒怪陶时珍又问道:「何方人氏?」
这下司空淳给难住了!
他化名「沈兆祥」,在神女峯所报的祖籍是鎮江,住在南城门外,与法光寺紧邻,而在那地方,他有一个「哥哥」是沈兆和,那人是陶秋燕的舅舅,如今自己若据实回答,酒怪陶时珍因不知自己是司空淳,听了岂肯放过自己,但若随便扯个谎,将来被白发童子查出,自己岂非无法再在花皇麾下混下去?
不过,权横利害,他觉得以不吃眼前亏为宜,当下答道:「在下家住开封府,陶岛主问这干么?」
酒怪陶时珍摇摇头,忽然回头向那老苍头笑道:「老笪,你跟着我走了这许多天的路,大槪也累了,我送你一匹马离骑如何?」
那老苍头笑道:「好啊!」
司空淳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掉头拔步便跑,那知才奔出三四步,只听一片衣袂带风之声由头上响过,接着眼前人影倏现,酒怪陶时珍赫然已挡立在自己前面!
如果对手是白发童子或百步蛇魔等人,司空淳目前的成就是绝对应付得了的,但是眼前的酒怪陶时珍却是一位与二师父及花太监齐名的盖世高人,所以他知道酒怪陶时珍不动手则已,一动手自己准难逃脱,故一见陶时珍挡住了去路,只惊得心胆俱颤!
他怕的是一旦被擒住后,就得当马被老苍头骑坐,这在他如何忍受得了?
但是,不容他多想,酒怪陶时珍已然右掌暴探,向他抓了过去!
司空淳脚下疾移,后退了一步。
酒怪陶时珍一掌抓空,似是甚感意外,神色一怔,接着怪笑一声道:「嘿!你能逃过老夫这一抓,够资格当一品武士了,再接一掌试试!」
话声中,闪步疾进,又一掌猛抓而出!
司空淳不待他出手,业已纵身暴退寻丈,大声道:「陶岛主且慢动手,先听在下一言!」
酒怪陶时珍两次落空,不觉对司空淳刮目相看起来,略现惊奇的问道:「好家伙,你当眞是花胜魁的二品武士么?」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在下只接了赫连老前辈六十多招,故只得了个二品武士。」
酒怪陶时珍轻「哼」一声道:「这么看来,赫连飞那家伙这些年来敢情精进了不少,你有甚么话要说么?」
司空淳道:「首先,在下要请问,陶岛主此番到此,是否想会见我们花皇?」
酒怪陶时珍颔首冷冷道:「不错,老夫有个孙女儿在他这里,我要带她回去。」
司空淳道:「要是花皇不肯放人呢?」
酒怪陶时珍冷笑道:「我猜花胜魁没有这个胆子!」
司空淳道:「陶岛主有把握胜得我们花皇?」
酒怪陶时珍仰头哈哈大笑道:「数十年来,花胜魁曾三番五次找老夫较技,可是老夫还没有输给他一招半式!」
司空淳道:「话虽如此,但陶岛主对我们花皇一定也很顾忌!」
酒怪陶时珍本是生性高傲目空一切之人,闻言不禁大怒,喝道:「放屁!老夫一生从未怕过谁!」
司空淳道:「陶岛主若对我们花皇无所顾忌,何以打算前往偸袭眞容院?」
酒怪陶时珍双目一瞪,怒道:「谁告诉你老夫要偸袭眞容院的?」
司空淳冷冷一笑道:「陶岛主既无偸袭之意,为何怕在下赶去眞容院通报?
酒怪陶时珍呆了呆,随即挥手道:「好,你去通知花胜魁,就说老夫来了,叫他快作准备!」
司空淳点点头道:「这才是陶岛主应有的气派!」
说毕,昂首濶步的由酒怪身旁走过,朝山中疾奔而去。
他怕酒怪陶时珍发觉上当,所以奔得很快,不消顿饭工夫,已赶到中台峯下。
刚看到那座巍峨壮观的眞容院,蓦然由树林里窜出两个动衣大汉,挡住去路道:「朋友可是报到来的么?」
司空淳住足答道:「正是,在下二品武士,鞭魂手沈兆祥。」
劲衣大汉道:「请出示身符!」
司空淳掏出竹牌交出,那动衣大汉检视无讹,便把竹牌交还给他,说道:「连总管正在大殿上,沈朋友请去向他报到!」
眞容院是一座很大的古刹,原是黄衣僧人修行的寺院,但是今天,当司空淳走近眞容院时已看不见一个黄衣僧人,因此司空淳确定这座天下闻名的佛寺果然已被花太监占据了!
那许多黄衣僧人,是被花太监杀害了?抑是被驱逐到别处去了?
司空淳此刻自然无由获悉,他举步登上大殿,只见殿上坐着许多人,有的在赌钱,有的在谈天,竟都是在神女峯上中考的武士!
那连永亮一眼看见「鞭魂手沈兆祥」到来,随即迎上问道:「你是二品武士沈兆祥吧?」
司空淳拱手答道:「是的,连总管好记性!」
连永亮一笑道:「沈兄请随我来。」
他领着司空淳进入一间禅房,取出一本名册,记下「鞭魂手沈兆祥」报到日期,再检视竹牌之后,才说道:「沈兄这几天就请在此候命,过几天等所有武士都到达之后,花皇会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司空淳问道:「花皇眼下在不在此?」
连永亮道:「不在。」
司空淳道:「四贵人呢?」
连永亮注目反问道:「沈兄问这干么?」
司空淳道:「在下刚才路上见到酒怪陶时珍,他把一个白发红衣老人当马骑,正向眞容院而来,说要会见花皇带回他的孙女儿。」
连永亮吃了一惊,急问道:「眞的?沈兄没有看错?」
司空淳道:「在下不知他是酒怪陶时珍,是那白发老人看见在下由他身旁经过,就叫住了在下,嘱在下快来通知花皇,说酒怪陶时珍到了的。」
连永亮面色变了又变,急急走出禅房而去。
司空淳随后转出,来到大殿上,举目四望,发现那个瘟神阴若虚正蹲在一簇人中赌钱,当下挤身而入在他身边蹲下,含笑道:「阴兄,小弟可以凑一个么?」
瘟神阴若虚抬头一看是他,神色微怔,两眼迅速扫视殿上一遍,见连永亮不在,于是伸手一拍司空淳的肩头,笑问道:「几时到的?」
司空淳道:「刚到。」
瘟神阴若虚起身拉着他离开人羣,说道:「来,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去!」
两人走出大殿,在殿外一株老苍松下坐下,瘟神阴若虚低声笑道;「我可没有把你的底子泄漏出去!」
司空淳笑道:「我也没有!」
瘟神阴若虚道:「那好,咱们可在互不追究之下做个朋友!」
司空淳点点头,问道:「阴兄比小弟先到,可知花皇到底要干甚么!」
瘟神阴若虚摇头道:「不知道,我到此已两天,那姓连的就叫我们在大殿上玩,说过几天等大家到齐后,花皇才会宣布今后我们所要做的事。」
「有没有见到花皇?」
「没有,据说花皇不在此处,不过这眞容院甚大,那姓连的又严禁大家不准到后殿去,谁敢保证花皇此刻不是在后殿中?」
「四贵人呢?」
「只见过一次,她们就在后殿那边。」
「不管花皇在不在,等下有一场好戏瞧了!」
「哦,甚么事?」
「酒怪陶时珍来了!」
「啊!他来干甚么?」
「带回他的孙女,掳说他的孙女在神女峯上考中了一品武士。」
「这事情我不大淸楚,不过眼下到达眞容院的人,只有一个『醉娘子颜彩凤』是女的,此外并无第二个女人啊?」
「据说陶时珍的孙女叫『女煞星陶秋燕』,她在第一天上峯应考,结果得了一品武士,可是后来花皇知道她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就把她擒下,打算利用她为人质,逼迫她爷爷答应他甚么的。」
「竟有此事,后来呢?」
「后来陶秋燕被一个名叫『去无终』的书生救走了。」
「那『去无终』又是谁?」
「小弟也不大淸楚——啊!阴兄你看!那酒怪陶时珍来了!」
眞的,一眼望去,只见那酒怪陶时珍骑着白发童子奚羽华远远而来了!
瘟神阴若虚见酒怪陶时珍的「坐骑」竟是一个人,不由大为错愕,失声道:「咦,那人是谁?」
司空淳低声道:「是在神女峯上中考的第一位护法——白发童子奚羽华!」
瘟神阴若虚骇然道:「我的天!白发童子也是一等的人物,怎么竟被酒怪陶时珍骑着?」
司空淳微笑道:「这有甚么奇怪的?别说是他,就是百步蛇魔赫连飞碰上酒怪陶时珍或锱铢侠商九,也一样会乖得像一只狗!」
两人说话间,那酒怪陶时珍已然骑着白发童子「驰」到近处。
白发童子的双手双脚一片血肉模糊,那显然是又经过一阵「快马加鞭」的结果!
这时,在殿上玩乐的一百多个武士都已发现了这幕「奇景」,纷纷涌出大殿引颈而观,叫嚷道:「那是白发童子!那是白发童子!我的乖乖!这是怎么搞的呀?」
「大家肃静,花皇出来了!」
众人一听之下,登时静寂下来!
对于许多武士来说,花皇的突然出现,确使他们大感意外,只因连永亮曾说花皇不在眞容院,大家对此均无懐疑,而现在,花皇却突然由大殿中走来了!
那环肥燕瘦的四贵人,也跟随在花皇身后姗姗而出。
司空淳暗中仔细打量那个路贵人,由于心中已有「成见」,故越看越觉得她很像那次自己在朝天岭栈道上所看到的那个玉箫秀士来无尘!
但是,如果玉箫秀士来无尘确是她化身的,何以抱龙老人说「他」是一个和尙的徒弟呢?
不过,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一场令人心弦紧张的好戏已经开始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09: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冷箭中要害



花太监看见酒怪陶时珍骑着白发童子已来到眞容院前,竟无一丝怒色,含笑拱了手道:「陶兄,久违了!」
酒怪陶时珍微微一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不改老奸巨猾的本色啊!」
花太监面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多年不见,应该好好欢敍一番才是,陶兄请下『马』吧?」
酒怪陶时珍道:「不,你不是我喝酒的对象,而且我觉得骑在这匹马上十分有意思!」
花太监强笑道:「白发童子想必得罪了陶兄,但他只是老夫的一名部下,陶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酒怪陶时珍摇头晃脑道:「不不!他没有得罪我,他只不过认为我这个酒鬼没甚么了不起,所以我们就打赌,讲好他若接得了我十招,我就让他当马骑,反之则由我骑他,结果不幸他赌输了,如此而已!」
花太监不悦道:「陶兄不能饶了他么?」
酒怪陶时珍道:「看在你花太监面上,饶他没问题,但是你该明白我今天来的目的。」
花太监道:「是关于令孙女陶秋燕之事?」
酒怪陶时珍颔首道:「正是!」
花太监道:「老夫可没强迫她上峯应考。」
酒怪陶时珍道:「这个我知道,她太调皮,少不更事,所以我来带她回岛去!」
花太监道:「她已不在老夫这里了。」
酒怪陶时珍冷笑道:「是么?」
花太监道:「早在神女峯上,她就被一个名叫『去无终』的小子刼走了。」
酒怪陶时珍双目杀气隐透,冷冷道:「别跟我耍花样,我耐性不大!」
花太监笑了笑道:「陶兄你听我说,咱们相交数十年,彼此都淸楚得很,要是你认为老夫怕了你,想利用令孙女迫使你屈服,那么老夫现在就可老老实实告诉你令孙女在老夫手中,犯不着否认!」
酒怪陶时珍似觉有理,冷哼一声道:「那么,那『去无终』是何许人?他干么要刼走我孙女?」
花太监道:「老夫已打听出来,那去无终是商九的徒弟,据说他跟商九学了几年的功夫,后来离开商九后,竟不做好事,成了一个下五门的采花淫贼……」
酒怪陶时珍听得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说的当眞?」
「花太正色道:「这是老夫由某一位可靠人士的嘴里听来的,不过你若去问商九,他一定不肯承认!
嘿嘿,谁肯承认有个徒弟是采花淫贼呢!」
司空淳万万想不到花太监会来上这一着挑拨离间之计,心中十分发火,不过,他觉得花太监这样说,主要是想摆脱酒怪陶时珍的夹缠,即使陶时珍现在相信了他的话,将来也会眞相大白,故不大担心。
酒怪陶时珍目中精芒连闪,沉声道:「姓花的,你也是个人物,你敢保证说的都是实情?」
花太监笑道:「你该知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说过半句谎话!」
酒怪陶时珍问道:「你可知道那姓去的淫贼把我孙女刼掳到何处去了?」
花太监摇头道:「这个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酒怪陶时珍又问道:「你最近可见过商九?」
花太监道:「不只见过,两个月前,老夫还跟他拼了一场呢!」
酒怪陶时珍凝目再问道:「那是在甚么地方?」
花太监道:「鄂西鹰愁崖,不过最近有人看见他在燕山府出现。」
酒怪陶时珍立时下了「坐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那笪姓老苍头亦随即转身荷锄跟去。
花太监道:「陶兄,燕山府距此不近,何不进来歇歇再走?」
酒怪陶时珍不理会,健步如飞而去。
无巧不成书,第二天午后,主仆俩正行经一处名叫大花塔的地方,迎面碰上了锱铢侠商九!
原来九公于司空淳离开燕山府的当夜,潜入府尹官邸把那个金国将军的头割了下来,救出歌妓艳珠,又去李家废宅找百步蛇魔,谁知百步蛇魇十分机警,发现九公入宅,慌忙逃出李家废宅,九公遍寻不着,又不见陶秋燕入城,于是离开了燕山府,往五台山赶来。
他仍作驼背老人的打扮,肩上荷着用布裹着的大剃刀,很像个鄕巴佬,酒怪陶时珍自然认丕出是他,但九公一眼看见他们主仆,喜出望外,大叫道:「嗨!陶兄,你怎么在这里呀?」
酒怪陶时珍一见突然来了个驼子挡住去路,并且称呼自己为「陶兄」,不由眉头一皱,冷冷问道:「你是甚么人?」
九公四顾无人,于是直起腰干,哈哈大笑道:「虽分国如锱铢,契轻重不失铢两!」
酒怪陶时珍登时面色一沉,冷笑道:「好啊!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九公讶然道:「哦,陶兄在找我?」
酒怪陶时珍点头冷声道:「正是!」
九公素知酒怪陶时珍冷傲成性,故对他的冷峻态度并不觉得不对劲,仍笑嘻嘻道:「陶兄找我何事?」
酒怪陶时珍道:「你有没有一个徒弟名叫『去无终』的?」
九公点头笑道:「有啊!陶兄是从那里听来的?」
酒怪陶时珍举目前后看看,见有行人远远走来,便道:「此非说话之处,咱们到那边树林里去吧!」
说毕,飞步朝右方远处的一片树林奔去。
九公和直姓老苍头随后跟去,三人转眼奔入树林中,酒怪陶时珍走到一处可以动手的地方停住,转身寒脸问道:「那小子此刻何在?」
九公一呆道:「陶兄是问我那徒弟?」
酒怪陶时珍冷笑道:「那么,你以为老夫在问谁?」
九公看出有些不对了,反问道:「陶兄找小徒干么?」
酒怪陶时珍紧绷着脸道:「你是眞的不知还是假不知?」
九公道:「是不是令孙女在找小徒?」
酒怪陶时珍听了误会更深,以为自己孙女受辱后,也正在找去无终报仇,当下厉声道:「现在是老夫在找他!」
九公吓了一跳,惊问道:「陶兄找小徒干么?」
酒怪陶时珍再也按捺不住,厉吼一声,闪步欺前,斗然一掌猛拍而出。
九公大惊失色,连忙跳开一旁,嚷道:「慢来!慢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酒怪陶时珍怒喝道;「没甚么可说的,接招吧!」
这一掌,较前更为猛烈,掌风有如怒涛奔腾,直卷得石飞土扬,树木断折!
九公自然不致轻易被他打中,但看他出手如此凶狠,也不禁心头火发,怒道:「陶时珍,我老人家可不怕你,但是你不能说淸楚再打么?」
酒怪陶时珍彻骨天生,岂肯将孙女受辱的事亲口说出来,故闷声不响,绝招连发,一心只想把九公打倒,好出一口怨气。
九公见他不可理喩,也动了眞怒,遂不再避让,登时跟他硬来硬往,大打起来。
这两位武林绝顶高人,当年也曾较过几次手,但那都是友谊的印证,出手均极斯文,完全以招术分高下,从不以眞力蛮打硬干,但今天的情形不同了,酒怪陶时珍认为孙女陶秋燕已被「淫贼」去无终污辱,故招招含愤而发,倾出了毕生修为,而锱铢侠商九在被迫之下,为求自保,自然也不肯相让,是以这一场博鬪,其惨烈的程度,可谓空前绝后!
由于两人功力悉敌,因此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是不分高下,遭殃的是四周的树木,掌风过处,大小树木纷纷断倒,十丈范围之内的树木因而被夷为平地了!
那老苍头跟随酒怪陶时珍数十年,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的惊天动地的恶鬪,他知道主人的脾气,故不敢出手帮忙,只远远的站在一旁观战。
只是两人「越打越剧烈」,对拆千招之后,两人全身已为汗水湿透,但仍苦鬪不休,如疯似狂!
终于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估计两人已鬪了两个时辰之久!
显然两人都已到了筋疲力竭的地步,故出手渐渐缓慢,可是酒怪陶时珍兀自不肯罢休,似乎下定决心不把九公打死决不歇手。
于是乎,打到后来,两人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双掌相击之下,同时摇摇晃晃的往后倒退,有时一齐摔倒,慢慢的爬立起来,上前再打,再倒下去……
最后,两人都无力再打了,彼此躺在地上气喘如牛,九公一面喘气,一面骂道:「陶时珍,你他妈的甚么玩意儿,平白无故找我老人家拚命……」
酒怪陶时珍道:「你别跑,咱们等一会再来拼个生死……」
九公竭力大叫道:「老笪,你过来!」
老管一走上前问道:「商.爷有何话说?」
九公道:「你主人可是疯了么?」
老管一答道:「没有!」
九公道:「既非发疯,何以无缘无故找老人家拚命?」
老笪道:「商爷当眞不知么?」
九公骂道:「他妈的,我老人家若是知道,还问你干甚么?」
老笪犹豫了一下,转望酒怪陶时珍请示道:「主人,商爷好像眞的不知情,还是由老奴来告诉他吧。」
酒怪陶时珍方欲开口回答,蓦间十几丈外的树林中有人哈哈大笑道:「不,还是由老夫来说!」人随声现,花太监含笑由林中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七个生相怪异的老人,其中一个是手执拂尘的比丘尼!
九公和酒怪陶时珍一看是花太监来了,两人心中都在暗暗叫苦,只因两人都知道花太监的为人,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其目的自是不问可知,如果是在平时,两人当然都不怕他,但现在两人均已鬪得精疲力竭那里还有余力对付他和百洞七怪?
是的,跟在花太监身后的七人正是百洞七怪——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触髅裴仁,白触髅裴义,及天妙妖尼。
这七怪,武功都不在百步蛇魔之下,当年曾联手与「奇僧」打成平手,现在九公和陶时珍已然无力再动手,由他们七人来对付二人之,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老笹二看花太监面含狞笑直走过来,心中暗惊,连忙横步挡住,一挥铁锄叫道:「站住!你想怎样?」
花太监笑嘻嘻道:「笪福,你的工作是掩埋你的主人,别的事你少管!」
话声中,右袖一挥!
笪福登时如遇飓风,踉跄顚出数步。
但他护主心切,一退之后,立又奋勇欺上,举锄猛劈而下!
他一直跟随酒怪陶时珍,身手自是不弱,较之武林一般高手毫不逊色,然而和花太监一比,那就有如云泥之别了。
花太监只一抬手,便将他的铁锄抓住,方待运力将他震伤,酒怪陶时珍急忙坐起喝道:「花胜魁,你别伤他!」
花太监于是微一运力将宜福推开数步,笑道:「陶兄有甚么话要说么?」
陶时珍冷笑道:「数十年来,你处心积虑想剪除商九和我,今天果然如愿以偿了!」
花太监笑道:「陶兄言重了,老夫此来并无取两位性命之意,只想请两位赴眞容院去谈谈,当然两位如不愿意接受邀请,那后果就难说了。」
九公哈哈笑道:「这倒出乎我老人家意料之外,你想请我们去眞容院谈甚么呢?」
花太监道:「这个等会到眞容院再说吧!」
九公问道:「要是我们不去呢?」
花太监笑道:「商兄是聪明人,怎么说这种话?」
九公慢慢站起,向陶时珍苦笑道:「陶兄,人家太监老爷说得不错,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接受『邀请』吧?」
陶时珍冷「哼」一声,亦缓缓起立。
花太监道:「老夫要点两位的穴道,两位不介意吧?」
九公心知「介意」也没有用,而且忖度到了眞容院后,徒弟司空淳自会设法解救,当下高举双手道:「来吧,反正我老人家已没有力气反抗,你还客气甚么呢?」
花太监于是欺上一步,隔空一指点出,点中九公的麻穴,接着也点了陶时珍和笪福的穴道,正待吩咐百洞七怪将他们抱起,一誉见地上有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东西,便走过去拿了起来。
九公道:「那是我老人家刚从城里买来的剃刀,别给我弄丢了!」
花太监解开包裹,一看果是两把大剃刀,不由面色微变,干笑道;「商兄何时换了武器的?」
九公暗暗着急,道:「我老人家没有换武器,锱铢侠还是锱铢侠!」
花太监道:「那么,你的秤杆呢?」
九公道:「你看我老人家这等打扮,若是带着秤杆,岂非不打自招!」
花太监嘿嘿笑道:「商兄作此打扮,又带着这两把大剃刀,用意何在?」
九公道:「想到眞容院去救一个人!」
花太监笑问道:「救谁?」
九公道:「救一个女娃儿,她叫陶秋燕!」
酒怪陶时珍心头一震,怒视花太监喝道:「姓花的,原来你骗了我!」
花太监笑道:「老夫没有骗你,令孙女确是被那去无终救走了!」
九公故作惊诧道:「谁是去无终啊?」
花太监冷笑道:「商兄不必装蒜,那去无终纵然不是你的徒弟,你也对他必甚淸楚!」
九公道:「扯你娘的蛋,我老人家从未收过传人,更不知那去无终是谁!」
花太监笑道:「那么,你们两位是怎么打起来的?」
九公道:「姓陶的一上来就动手,我老人家到现在还莫名其妙呢!」
花太监转望酒怪陶时珍问道:「陶兄,是这样的么?」
酒怪陶时珍心知九公不愿在花胜魁面前承认有个名叫「去无终」的徒弟,必有某种缘故,当下冷冷答道:「不错!」
花太监笑道:「陶兄为何不问明白就打?」
陶时珍「哼」一声道:「你要老夫怎么问?」
花太监一想对方是出名的高傲人物,自然不肯说出孙女遭受「汚辱」之事,不由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那事情当眞不好开口问,哈哈哈……」
他得意的大笑一阵后,突然笑容一歛,再转对九公道:「商兄,明人不说假话,你拿着这两把大剃刀想必是在这大剃刀上创出了一套绝活儿,是吧?」
九公道:「我老人家的确想用这大剃刀创出一套绝活,可惜时不我与,奈何!奈何!」
花太监心中暗忖,那次在鹰愁崖的决鬪,他并未使出甚么新创的武功,而时隔不过两个月,对方不可能会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创出甚么厉害的绝技,于是心下稍宽,举起一把大剃刀挥舞了几下,笑道:「商兄能想出用这种大剃刀作为武器,眞是够绝的!」
九公道:「那不是剃刀,而是戒刀!」
花太监一楞道:「戒刀?」
九公笑道:「不错,专为恶人剃度的戒刀!」
酒怪陶时珍称赞道:「妙啊!商兄,你越来越不『俗』了!」
花太监冷笑一声道:「商兄若是把老夫当作恶人,那也没有关系,可惜的是你没有机会啦!」
九公道:「这是你运气好,命不该绝。」
花太监不再多说,回对百洞七怪吩咐道:「把他们抬起来,咱们回眞容院去吧!」
于是,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手巫旭三人上前将九公、陶时珍及宜福揽起,一行人随即走出树林,遄返五台山眞容院。
一路上,花太监每隔一刻时就重新点一次九公三人的麻穴,因此九公三人体力虽然恢复,却根本没有运功冲开穴道的机会。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花太监及百洞七怪带着九公三人回到了五台山眞容院。
在眞容院待命的各级武士,一看花皇居然擒回了锱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两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大奇人均为之惊奇不置,其中最为震惊的自然是司空淳了,他万万想不到二师父和酒怪陶时珍会同时落入花太监之手,这实在是最糟糕不过的一件事了!
他不知道二师父和陶时珍是怎么被擒的,不过当他看见百洞七怪揽着二师父三人走上大殿时,他努力压抑住了内心的震骇,没有露出一点不安之色,他跟着众人涌上前观看,故作惊诧的一指九公道:「咦!这糟老头是谁呀?」
万年松仇高随口答道:「他是『锱铢侠商九』!」
司空淳道:「不对,上次在下在白帝山见过锱铢侠商九,不是他这个样子啊!」
万年松仇高笑道:「他现在的面貌是经过化装的。」
司空淳道:「原来如此,是怎么擒到的呀?」
九公瞪了他一眼,悻悻地道:「小毛贼,告诉你,你们花皇若是凭眞本事,他碰都别想碰我老人家一下,他是乘我老人家和陶时珍打得精疲力尽时下手的!」
花太监听他当众奚落自己,大感面上无光,立刻挥手喝道:「好了,带他们到后殿地下室去!」
百洞七怪躬身应诺,随将九公三人带入后殿去了。
花太监接着转对连永亮问题:「各级武士都到齐了没有?」
连永亮恭声答道:「一品武士均已到齐,二品武士尙有三人未到,三品武士尙有七人未到。」
花太监又问道:「请客的事准备得怎样了?」
连永亮又恭声答道:「已备齐全。」
花太监点点头,随即负手踱入后殿而去。
殿上众武士见花皇走入后殿之后,纷纷上前问道:「连管事,所谓请客,到底是请谁啊?」
原来,各级武士前来眞容院报到之后,均知花皇将在眞容院举行一次大宴客,因为早在数日前,连管事就派人上山采购了几只牛羊和大批食物,但是没有一人知道花皇要请的客人是谁。
连永亮对此始终守口如瓶,这时见众人发问,仍是摇头微笑道:「此事暂时不能宣布,不过客人将在后天午前到达,所请客人为谁,花皇明日自会向大家宣布。」
司空淳以打趣的口吻笑道:「猜想这次的请客,可能是鸿门宴!」
连永亮笑笑不语。
瘟神阴若虚接着问道:「这次我们花皇擒到锱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不知要怎样处置他们?」
这正是司空淳急于想知道的事!
那知连永亮却摇头笑道:「这事我也不知道,不过花皇大槪不会马上动手,否则他也不会把他们带回眞容院来了!」
这话倒是不错,但司空淳知道花皇所以不立刻毁了二师父和酒怪陶时珍,必有他的用意,而不管其用意为何,对二师父和陶时珍总是不利的,故他决定在花皇宴客之前,一定得设法将二师父和陶时珍救出。
但是,要怎様施救呢?
后殿极大,花太监所说的「地下室」在甚么地方?
而且,后殿目前是各级武士不准踏入的禁地,有百洞七怪等「十二护法」守衞于四周,要想逃过「十二护法」的耳目混入后殿找地下室,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司空淳深感束手无策,因而忧心如焚,不觉暗叹一声,忖道:「二师父和陶岛主武功智谋均非常人可比,但愿他们能自己设法逃出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09:5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智败老奸



九公和酒怪陶时珍有可能逃出地下室么?
他们三人被带入一条地道时,是经过了九重自动升降的铁门后,才到达一间地下室的。
这间地下室,约有丈五宽濶,四面墙壁是用很坚硬的石砖砌成的,而且百洞七怪将他们带入地下室后立即给他们带上精钢打造的手错和脚镜,然后才解开他们的穴道,因此三人除了六目相对之外,根本一筹莫展。
这两位武林顶尖人物,自成名以来,几曾吃过这种苦头,所以两人均有啼笑皆非之感,默默的对望半晌之后,忽然不约而同的纵声大笑起来。
两人内功均已达到超凡入圣之境,中气何等充沛,此刻在「斗室」中相与大笑,其声有如雷吼,笪福经受不起,忙把双耳塞住,叫道:「得啦!得啦!如今成了笼中鸟,还有甚么可笑的?」
九公笑道:「笪福,你不明白我老人家为何而笑么?」
笪福苦笑道:「老汉觉得没有甚么可笑之处!」
九公道:「有的,你问问你家主人,他会告诉你我老人家在笑甚么!」
酒怪陶时珍听了笑声一沉,改为冷笑道:「老市僧,你别高兴,老夫虽然一时不察,中了花胜魁的诡计,但是他想剪除的是你和我,所以我会得到甚么结果,你也一样会得到甚么结果!」
九公道:「我老人家不在乎会怎様,但能看见你这老糊涂落到这地歩,心里倒很高兴!」
酒怪陶时珍怒道:「你敢再出言讥讽,老夫砸烂了你的头!」
九公耸肩一笑道:「是,我的陶大老爷,你听了若觉刺耳,小的不再开口便了。」
说毕,闭目不再说话。
陶时珍却很关心孙女的安危,见九公不语,反而有些着急,当下挪动身子靠近九公身边,低声道:「说眞的,老市侩,我那孙女究竟怎么様了?」
九公仍是闭目不语。
陶时珍不禁光火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我……」
九公睁开一眼,斜望他笑道:「你怎样?」
陶时珍气为之结,长叹一声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该听信那老狐狸的话,我向你道歉如何?」
九公传音问道:「花胜魁向你说了甚么?」
陶时珍见他以传音发问,神色微微一怔,举目一瞥地室铁门,登时会意,当下也传音答道;「他说你徒弟是个采花淫贼,他在神女峯上刼走了我孙女。」
九公冷笑传音道:「你听了就深信不疑,因此找我老人家拚命?」
陶时珍神色甚是尴尬,传音道:「咱们已有许多年没见面,你的近况我毫无所知,而且,那老狐狸又说得活龙活现……」
「告诉你,我徒弟的确由神女峯带走了你孙女,但那是救,不是刼!」
「怎么说?」
「花胜魁打算利用你孙女为人质,迫使你屈服。」
「我和他虽然不睦,可也没有过节,他干么要迫使我屈服?」
「他要进行某种阴谋,怕你出面干涉。」
「那阴谋是甚么?」
「我也不淸楚,但从他招考武士的情形看,那必是十分可怕之事。」
「他就是要移山倒海,只要不侵犯到我,我才懒得干涉他呢!」
「不错,我知道你除了喝酒之外,是个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人物!」
「如今我孙女人在何处?」
「不知道!」
「哼!你又来了?」
「话得从头说起,你知道『太白神翁萧南溪』其人么?」
「听说过,据说他和甚么抱龙老人佟焕堂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样?」
「萧南溪和佟焕堂武功虽然平平,但是他们却是极受武林人爱戴的人物,因为他们正直热情,嫉恶如仇——」
「好了,我可没轻视他们,你拣重要的说吧!」
「约莫半年前,萧南溪和佟焕堂忽然被四个自称『玉箫秀士来无尘』、『天孤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的靑年人砍断一手,怪的是萧南溪和佟焕堂竟似自认『罪有应得』,严嘱其门下不得报仇和追究,但是萧南溪的一个传人『神戟侠司空淳』却认为非追究不可,于是……」
他把萧南溪替徒弟送死,司空淳化名「去无终」之后的一切经过说出,一直说到自己收司空淳为徒为止。
酒怪陶时珍听说孙女似乎未去鎮江,也未去燕山府与司空淳会晤,不禁又焦急起来,问道:「那我孙女到底那里去了?」
九公摇头道:「谁知道,不过我相信她不在花胜魁手中!」
陶时珍焦急地道:「这可难说啊!」
九公道:「如果花胜魁又擒住了她,他没有对你隐瞒的必要!」
陶时珍一想不错,但仍紧皱眉头道:「我孙女既未被他擒住,那她何处去了呢?」
九公道:「也许她在路上碰到了甚么事,那丫头初出江湖,自号『女煞星』,很爱管闲事,大槪就因管了甚么闲事,故没有即时赶去鎮江,总之她身手不弱,你用不着替她担心。」
陶时珍点了点头,注目转问道:「刚才你说令徒又化名混入花胜魁的麾下为二品武士,他此刻在不在此地呢?」
九公道:「他化名『鞭魂手沈兆祥』,就是刚才在殿上指着我问『这精老头是谁』的那一个。」
陶时珍「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大前天他前来报到时在山中遇见老夫,老夫差点……差点……」
九公没好气地道:「差点整治了他,是不是?」
陶时珍窘笑道:「还好没有!」
九公道:「他是我找了几十年才找到的衣钵传人,你若伤了他一根汗毛,我不把你姓陶的活埋才怪!」
陶时珍道:「如今闲话少说,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九公嘿然道:「怎么办,等死啊!」
陶时珍道:「也许令徒会设法过来救咱们出去。」
九公道:「别做梦,要经过九重门才能进入此处,换了你,你有没有办法?」
陶时珍为之默然。
适于此刻,铁门缓缓上升,花太监含笑出现于铁门外。
九公和陶时珍皆被带上手铐脚镣,而于百洞七怪离去之后,就曾运出修为六十多年的功力企图震开手铐和脚镣,结果是徒劳无功,所以此刻虽见铁门升起,两人都不想乘机冲出,因为两人均知手铐脚镣不除无论如何是冲不出去的。
花太监笑嘻嘻道:「两位刚才以传音交谈,是在硏究逃生之策么?」
九公哈哈大笑道:「不,是在研究如何用我老人家的戒刀阉掉你那命根子,我老人家一直想成全你,让你成为一个眞正的太监!」
花太监听了,竟不生气,仍笑嘻嘻道:「商兄大槪忘了你的戒刀在老夫手里呢!」
九公道:「那么你可以自己动手阉!」
陶时珍寒脸问道:「花胜魁,你禁锢老夫两人,究竟目的何在?」
花太监笑道:「这个,后天中午,两位自会明白!」
陶时珍冷笑道:「后天中午,你要请老夫喝一杯么?」
花太监道:「陶兄猜对了,后天中午,老夫要宴请许多客人,届时两位也将是席上贵客!」
陶时珍双手一抬道:「带着这东西去喝酒么?」
花太监颔首笑道:「正是,虽然不大方便,但两位一定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陶时珍沉哼一声道:「听着,姓花的,你若想在武林中称尊,用这种手段并不高明!」
花太监道:「几十年前的北岳论剑,老夫未能打败你们四人,从那以后,老夫对『天下第一』名头就不感兴趣了!」
陶时珍道:「既然如此,此次你大事罗致黑道人物,目的何在?」
花太监道:「关于这个,两位也可以在后天的酒席上获知。」
陶时珍冷笑道:「老夫认为,你最聪明的办法是现在就把我们两人杀了!」
花太监笑道:「这样的话,老夫的一番心血就算白费了。」
陶时珍怒道:「那么你就快给我滚开,老夫要睡觉了!」
花太监道:「两位已有两天未进飮食,还是先饱餐一顿再睡吧!」
说到这里,右手微抬,立时便有一个「满面笑容」的黑衣老人提着一盒食物走入室中。
九公打量黑衣老人几眼,问道:「你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花太监笑着代答道:「不错,他现在是老夫『十二护法』之一!」
笑面人妖米喜年放下食物后,向九公躬身陪笑道:「商老眞好记性啊!」
九公沉笑道:「对于估恶不悛之辈,我老人家见过一次后,就永远不会忘记!」
笑面人妖米喜年未再答话,含笑退了出去。
花太监笑道.:「好了,三位好好受用吧,咱们后天再见!」
话声中,铁门缓缓下降,又将地下室紧紧关住了。
九公三人面露苦笑的默默对望片刻,还是九公首先开腔,趋近摆在地上的食物道:「来啊!陶兄,有酒且醉,莫管明日是与非!」
陶时珍也洒脱的向笪福招手道:「笪福,你也一起来吃!」
宜福道:「主人须提防食物中有毒!」
陶时珍一哼道:「放心,花胜魁后天还要请我们喝酒,他今天岂肯毒死我们!」
说着,提壶斟酒,与九公痛飮起来。
九公一边吃一边道:「你猜他后天要请的客人是谁?」
陶时珍摇头道:「管他是谁一,反正不是好人就是坏人——来,咱们干一杯!」
九公与他对飮一杯后,正色道:「但是你要知道,那老狐狸是要咱们带着手鋳上酒席的,当着许多人面前,你受得了么?」
陶时珍道:「除非他又点了咱们的穴道,否则老夫会把所有的酒席掀翻!」
九公冷笑道:「花胜魁是甚么人物?他会让你有机会动手么?」
陶时珍苦然道:「依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九公低声道:「咱们等到后天早上,要是我那徒弟无法进来救咱们出去,我老人家只好……」
语至此顿住,抓起一块鸡肉大嚼起来。
陶时珍侧目问道:「你打算怎样?」
九公一面咀嚼鸡肉一面答道:「我老人家已活了九十多岁,死也不算短命了。」
陶时珍道:「你一向锱铢必较,难道要死也不想宰一个够本么?」
九公一怔,继而微笑道:「不错,下次那个『笑面人妖』再送饭来时——」
说到此,一抬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做了个猛砸姿势,笑道:「就这么给他一下!」
口 口 口
笑面人妖米喜年随花太监送饭入地下室之后,由于无事,信步踱到前殿。
他是黑道上的第一流高手,在前殿待命的一品武士,有许多人是认识他的,所以看见他来到殿上,纷纷上前寒暄敍旧,然后很自然的问到了锱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的情况。
笑面人妖米喜年笑道:「他们此刻很安静的在地下室中,像两只待宰羔羊,如此而已!」
瘟神阴若虚揷口问道:「米兄怎知道他们很安静?」
笑面人妖米喜年道:「老夫刚才随花皇送饭去给他们吃,他们带着手铐和脚镣,不安静又待怎的?」
司空淳也揷口问道:「花皇打算怎样处置他们三人?」
笑面人妖道:「这个老夫不能宣布,不过后天中午的宴席上,各位就可看到他们的下场!」
一品武士「雌丈夫」孙之安以羡慕的语气笑道:「米兄好像很得花皇器重,小弟恭喜你了!」
笑面人妖笑嘻嘻道:「那里!那里!今后还要请各位多多帮忙呢。」
说到此,忽似想起了甚么事,转望连永亮问道:「连管事,赫连兄到了没有?」
连永亮答道:「还没有,花皇嘱他最迟明早就须来到眞容院,也许等下就可到了。」
笑面人妖道:「老夫与他是多年的老友,上次在神女峯不暇与他长谈,今番可得好好跟他敍敍,你知道,早年我们曾经一度连袂行走江湖,他喜食人血,老夫则独好人心,嘻嘻……」
一面说,一面朝殿外踱去。
原来,他说的都是实情,只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后来他和百步蛇魔拆了伙了,原因是他们有一天碰着了九公,被九公着实惩治了一番,两人因此消声匿迹了许多年,直到最近风闻花太监招考武士,他才敢重出武林,而今天,九公和陶时珍都成了花太监的俘虏,并且他们将在后天中午的酒宴上被处死,所以今后他将再也无所畏惧,可以重尝人心的味道了。
为此,他至感愉快,有心情出眞容院散步了。
司空淳悄悄跟出,看见他在景色悠美的眞容院外的大树下散步,于是走了过去,向他拱手谄笑道:「米老前辈,您好!」
笑面人妖止住脚步,注目打量他,问道:「你叫甚么?」
司空淳恭敬的答道:「晚辈鞭魂手沈兆祥。」
笑面人妖一唔,又问道:「你有甚么事么?」
司空淳满脸堆出阿谀的笑容道:「晚辈一向最仰慕米老前辈,希望米老前辈今后多多提拔指敎……」
笑面人妖听了很窝心,一副倚老卖老之态道:「你是几品武士?」
司空淳道:「二品。」
笑面人妖道:「那也不错了,不过要是你对老夫的几手玩艺儿有兴趣,以后有空,老夫可以指点你一下。」
司空淳躬身道:「多谢米老前辈!」
笑面人妖点点头道:「你去吧!」
司空淳道:「不,晚辈还有几句话想和米老前辈谈谈。」
笑面人妖目光一疑道:「甚么事?」
司空淳道:「晚辈说了,米老前辈可不要生气才好。」
笑面人妖道:「老夫不生气,你说好了。」
司空淳道:「刚才『雌丈夫孙之安』说花皇很器重米老前辈,米老前辈自觉是不是?」
笑面人妖笑道:「你认为他说错了?」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晚辈觉得米老前辈的武功绝不在百洞七怪之下,而且米老前辈也比百洞七怪先上神女峯应考,可是花皇却重用百洞七怪而不重用米老前辈,所以晚辈很替米老前辈不平!」
笑面人妖微讶道:「谁说花皇不重用老夫?」
司空淳道:「花皇要是重用米老前辈,就不会派米老前辈替商九三人送饭了。」
笑面人妖面色一红道:「送饭有何不对?商九和陶时珍不是普通人物?花皇派老夫送饭给他们吃,正表示他信任老夫!」
司空淳微笑道:「晚辈却以为不然,送饭只是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任何人都可以做!」
笑面人妖也觉得为人送饭总不是光荣之事,现在被司空淳「点明」之后,不由得老羞成怒,沉声道:「哼,你说这些干么?瞧不起老夫是不是?」
司空淳忙的摇头道:「不不,晚辈因为钦佩米老前辈的武功及在武林中的地位,很希望米老前辈能受花皇重视,不要屈居百洞七怪之下!」
笑面人妖道:「这个你用不着替老夫担心,总有一天,花皇会赏识老夫的能耐的!」
司空淳笑道:「眼下有个机会,若然成功,米老前辈的地位就可一跃而在百洞七怪之上了。」
笑面人妖注目问道:「甚么机会?」
司空淳道:「那是晚辈来此报到前,偶然发现的,至于是不是,晚辈还不敢保证……」
笑面人妖眉头微皱道:「到底是甚么事?」
司空淳含笑道:「在说出之前,晚辈先有个要求,如果事情成功,米老前辈须得尽力提拔晚辈成为一品武士!」
笑面人妖沉吟有顷,点头道:「好,你说吧!」
司空淳故作神秘的四下看看,然后低声道:「我们花皇是不是很想擒到那个去无终?」
笑面人妖神色一振道:「当然,你发现那去无终的行踪了?」
司空淳点点头道:「是的,但晚辈不敢肯定他就是去无终。」
「你在何处见到他?」
距此不远的清凉寺,前天晩辈来此报到,因路径不熟,误入通往淸凉寺的山径,,结果在该寺发现一个书生,觉得他很像那个去无终。」
「你为甚么不看淸楚?」
「晚辈发现他时,他正开门进入寺中一间禅房,故没看淸楚,当时晚辈很想冲入看个眞切,又怕如果眞是他,万一晚辈不敌」
「你怎么不向花皇禀告?」
「晚辈只是个二品武士,万一那书生不是去无终,花皇在徒劳往返之下,只怕会迁怒晚辈,那一来晚辈如何吃得消?」
「唔,不错,老夫现在就把这消息报告花皇去!」
「不,这不好!」
「为甚么?」
「晚辈的意思是,由米老前辈与晚辈悄悄去查探一下,如果没有错,以米老前辈的身手,自可将那去无终手到擒来,那时也可给花皇一个意外的惊喜,要是米老前辈先去报告花皇,也许花皇会像那天前往擒拿九公与陶时珍那样,只带百洞七怪前去!」
「唔,有道理,那么咱们现在就去淸凉寺看看,走!」
因是夜晚,且眞容院四周尽是参天古木,再加上两人对各处布防的暗椿均了若指掌,所以老少俩离开眞容院时,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这正是司空淳所希望的事,他带着笑面人妖穿林越岭一路奔向淸凉寺,不消顿饭工夫,淸凉寺已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司空淳奔到距离淸凉寺约十几丈处的一株大树后,突然蹲了下来,举手一指前方,低声道:「快看那是甚么?」
笑面人妖一怔,举目前望,就在此时,突觉麻穴一震,浑身顿告麻木,不禁大惊失色,厉声道:「好小子,你——」
司空淳一掌将他推倒地上,迅速抽出一柄匕首,抵在他咽喉,冷笑道:「再叫一声,我就送你回老家去!」
笑面人妖登畤面如土色,自动压低声音,颤懔地道:「你……原来你是哄骗老夫的,你是谁?」
司空淳面露杀气道:「我就是去无终,同时也是要你命的人!」
笑面人妖震骇欲绝,颤声道:「你是去无终?你……为甚么……要杀我?」
司空淳冷冷一笑道:「花太监的部下少掉一个,对我救人的机会就增加一分,你说是不是?」
笑面人妖毕竟也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他在全无防备之下突然被司空淳点倒,自然为之胆战心惊,但他随即想到司空淳不会无缘无故或无所要求就下手杀死自己,故很快就鎮定了心神,说道:「没有用的,你杀了老夫也绝不可能救出商九和陶时珍!」
司空淳道:「不杀你,就有可能救出商九和陶时珍么?」
笑面人妖道:「如果你不杀死老夫,老夫或可助你救人……」
司空淳所打算的正是如此,当下笑问道:「你要怎様助我救人?」
笑面人妖道:「老夫可以把关禁商九和陶时珍的地方告诉你。」
司空淳道:「好,你说吧!」
笑面人妖道:「但是你得先保证不杀老夫才行!」
司空淳道:「可以,我打算点你昏穴,把你藏匿起来,等到我救出他们三人后,再来放你。」
「要是你救人不成,反被花皇擒住,老夫岂不昏迷至死?」
「是的,所以你不能说假话,同时要把一切情形描述得很详尽,才能救你自己的命!」
「老夫说得再详尽,你也不一定能将他们救出,因为他们带着手铐和脚镣,而打开手铐和脚镣的钥匙却在花皇身上。」
「那手铐和脚镣很坚固么?」
「正是,只有削铁如泥的宝剑才有希望将它砍断。」
「那他们怎样吃饭?」
「就带着手铐吃。」
「为你的老命着想,你能不能想出一个盗取钥匙的方法来?」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打败花皇,否则谁也别想由他身上盗取出钥匙。」
「好吧,你先把如何进入地下室的方法说出来!」
「后殿上有一尊金身佛像,你用手指在佛像的肚脐上按五下,佛像便会向后移,露出一个地道口,下了地道后,在到达地下室前,共有九道铁门——」
「等一下,下了地道后,如何使佛像恢复原状?」
「地道上方有一盏吊灯,伸手往下一拉就行了。」
「出来的时候呢?」
「拉三下。」
「好,继续说下去。」
「地道中每隔十步有一道铁门,铁门右侧的地道壁上,有九个按钮,第一道铁门,按第一个,第二道铁门,按第三个,你只要记住『一三五二四六九八七』的次序就对了?」
「假如按错了呢?」
「警铃大作,各道出路自动封闭,你便会被困死在地道中!」
「最后一道铁门一开,就是关禁商、陶等三人的地下室?」
「是的。」
「眞容院原是黄衣僧人的寺院,何以有此种设施?」
「据说一年前花皇赶走了所奋衣僧人而予改造的,此事老夫也不大淸楚。」
「对了,花皇后天中午要宴请的客人是谁?」
「此事花皇一直秘而不宣,所以至今无人知道。」
「你是『十二护法』之,不可能不知道吧?」
「老夫眞的不知道,不过花皇明天或许会宣布,那时你就会知道了。」
「嗯,刚才你说打开九道铁门的次序是『一三五二四六九八七』,那么出来的次序呢?」
「一样。」
「花皇住哪个房间?」
「后殿左方有一排厢房,他住中间的一间。」
「四贵人呢?」
「左右的四间。」
「好,你还有甚么要告诉我的?」
「你是二品武士,不能进入后殿,而且后殿上日夜有『百洞七怪』在把守,你想进入地道实在不可能的……」
「你呢?」
「花皇命令老夫负责送饭,所以老夫当然可以畅行无阻。」
「不送饭时,能不能进去?」
「随便说个理由,大槪可以,你要老夫进去救他们两人么?」
「不,我要自己进去!」
司空淳说到这里,便开始动手脱卸他的衣服,笑面人妖吃了一惊,张目失声道:「你……要乔装老夫进去。」
「除此而外,你想还有别的法子么?」
语毕,一指点了他的昏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10:47: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险铸大恨



半个时辰后。
笑面人妖以悠闲的步履,负手踱回眞容院来了。
他才登上大殿,那连永亮立刻迎上来笑道:「米护法,你的老朋友到了!」
个把时辰前,笑面人妖踱出眞容院时,曾向连永亮探询百步蛇魔赫连飞何时可回眞容院,并称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曾经连袂行走江湖,又说今番重晤,要好好跟他敍敍。这些话,司空淳都曾听见,所以此刻一听连永亮说「老朋友来了」,司空淳就知是百步蛇魔到了,心中不禁暗叫不妙,但这时却不得不假装兴奋地道:「啊!眞的?他在那里?」
连永亮道:「在后殿上,他也说要好好跟米护法喝几杯哩!」
司空淳点头笑道:「很好!很好!……」
一面说,一面快步向后殿走去。
来到后殿阶前,一眼瞥见殿上围坐着许多人,心中更是暗暗叫苦,付道:「我的天!这下可不好应付了!」
原来,此刻的后殿上,一共坐着十二个人,那便是花太监及百步蛇魔赫连飞、白发童子奚羽华、醉娘子颜彩凤、五通敎主令狐衞南、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髑髅裴仁、白髑髅裴义、天妙妖尼等十一个护法。
这么多人在座,不管所谈何事,对我们这个假扮为「笑面人妖争年」的司空淳来说,的确是够头痛的!
百步蛇魔看见老朋友「笑面人妖」回来了,立刻起立笑道:「老米,你跑到那里去了?刚才老夫回来到处找不到你!」
司空淳含笑举步入殿,答道:「眞是抱歉,这五台山中的夜色十分悠美,饭后无事,信步走走,不觉就走远了,赫连兄到达多久了?」
百步蛇魔道:「到达约半个时辰了。」
司空淳一哦,向居中而坐的花太监拱手行了一礼,即走去一张空椅坐下。
花太监好像有些不高兴,淡淡一笑道:「今后几天,将有许多事情要做,诸位若有事要离开眞容院,还请告知老夫一声!」
司空淳心知他不满「自己」擅自离开眞容院,当下低头作惭愧之状。
花太监起身道:「好了,老夫信任你们十二位护法,故礼聘诸位协助老夫完成大事,只要诸位能尽心尽力,今后必可享受到无穷尽的荣华富贵!」
语声微顿,又道:「不过,关于所谋何事,老夫打算等后天开宴后,再当众宣布,诸位暂时在心里闷一闷吧!」
话完,含笑出殿而去。
司空淳来迟一步,不知花太监向大家说了些甚么,看见花太监已走下殿阶,便向百步蛇魔低声问道:
「赫连兄,刚才我们花皇说了些甚么?」
百步蛇魔答道:「是关于后天要请的客人——来,咱们找个地方喝点酒再说!」
说着,拉起他便走。
敢情百步蛇魔曾经到过眞容院,对环境极熟,他拉着司空淳左转右拐来到一间厨房,向着一名厨师问道:「还有没有酒菜?」
那厨师答道:「有的,赫连护法还没吃晚饭么?」
百步蛇魔道:「正是,你快弄些酒菜来,老夫要同米护法喝几杯!」
那厨师问道:「就在这里?」
百步蛇魔道:「嗯,就在这里!」
那名厨师随将酒菜端到桌上,百步蛇魔亲为「笑面人妖」斟酒,两人一连干了三杯百步蛇魔才歪头含笑打量「笑面人妖」道:「老米,你这些年都躲在何处?」
司空淳道:「也没躱在那里,处处无家处处家,就是这样!」
百步蛇魔道:「可是老夫四处打听,都得不到你的消息啊!」
司空淳道:「不吃人心之后,武林朋友便把我这个人忘了。」
百步蛇魔哈哈笑道:「不错,那年咱们运气不佳,碰上了锱铢侠商九……但是现在好了,那老不死被花皇擒住,八成有死无生,所以咱们又可重尝人血和人心的滋味了!」
司空淳问道:「赫连兄还没到地下室去看商九和陶时珍吧?」
百步蛇魔道:「还没有,老夫刚回到这里,花皇就召集大家在殿上谈话……」
司空淳道:「我回迟一步,没有赶上,他到底说了些甚么?」
百步蛇魔道:「没甚么惊人的,他要请的客人是当今各派掌门人及各方有名人物!」
司空淳暗暗一惊,问道:「目的何在?」
百步蛇魔摇头道:「谁知道,他刚才要咱们闷一闷,咱们就闷一闷吧!」
司空淳道:「请帖发出了么?」
百步蛇魔道:「当然早就发出了,否则客人那能在后天同时来此赴宴!」
司空淳道:「他们肯来么?」
「百步蛇魔」冷笑道:「花皇的请帖,我想他们还没有胆量敢不理昧!」
司空淳道:「看这情形,后天的酒宴,分明就是『鸿门宴』嘛?」
百步蛇魔笑道:「也许是吧!」
司空淳道:「可是花皇曾表示他对称覇武林不大感兴趣,既然如此,他所将要求于各派掌门人的到底是甚么呢?」
百步蛇魔凝望着他笑道:「老米,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如果知道,一定不会瞒着你,可是我确实不知道,我为花皇所收容,也不过比你早一两个月罢了。」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知而不宣,我只是在猜测。」
百步蛇魔道:『不必猜测,反正后天就会明白。来,咱们再干一杯!」
司空淳与他对飮一杯后,笑道:「赫连兄,咱们到地下室去瞧瞧商九和陶时珍好么?」
百步蛇魔沉吟有顷,摇摇头道:「不瞧也罢,老实说,他们两位大人物此刻虽然成了阶下囚,可是老夫在商九面前,实在摆不出威风来……」
司空淳道:「他们后天就要被处决,怕他怎的?」
百步蛇魇道:「世事难料,万一到时出了意外,被他们逃工那……」
话刚说到此处,厨房门口人影一晃,连永亮快步走了进来,说道:「赫连护法,路贵人请你去一下。」
百步蛇魔酒兴正浓,闻言眉头一皱道:「干甚么?」
连永亮道:「不知道,她只叫在下来请你去,大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吧。」
百步蛇魔霍然而起,道:「老米,你坐一下,老夫去看看,马上就来。」
司空淳来到眞容院已经好几天,始终没有见过四贵人,虽然他已把追究「玉箫秀士来无尘」放在次要的地位,但只要有机会接近四贵人,仍觉不应放过,当下跟着站起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百步蛇魔说声「也好」三人便走出厨房,来到后殿左边的一排厢房,连永亮举手敲第二间厢房的房门道:「回路贵人,赫连护法到了!」
只听房中的路贵人脆声道:「门没有问着,请他进来吧!」
百步蛇魔推开房门,一见路贵人正倒在花皇的怀中,不由「啊!」了一声,慌忙躬身低头不敢仰视。
花皇哈哈笑道:「没关系,赫连飞,还有米喜年,你们都进来吧!」
百步蛇魔和司空淳只得以尴尬的神情走入房中,在花皇面前垂手恭立。
路贵人仍躺在花皇的怀中,落落大方的笑道:「赫连飞,各品武士都已向你报到过了?」
百步蛇魔恭声答道:「是的,只有白面鬼林飞,天山野叟干达、斩魂刀欧阳天鼎、一手遮天边在铭四位没有,他们原是路贵人吩附直接返回此处的。」
路贵人道:「不错,奴家正要和赫连护法谈这四人,他们奉命去太白山查探『太白神翁萧南溪』的近况,结果四人都一去不返,只怕是出了事了!」
百步蛇魔道:「路贵人怀疑他们被『太白神翁萧南溪』杀害了?」
路贵人道:「不,萧南溪已失去一只手,他即使还能杀害白面鬼林飞,奴家第二次派出的干达、欧阳天鼎及边在铭三人,力量足可将他生擒回来,而结果连他们三人也一去不返,所以奴家相信,他们四人如已被杀害,下手者必非萧南溪!」
百步蛇魔道:「那么,还会有谁?」
路贵人道:「去无终和陶秋燕!」
百步蛇魔道:「他们两人怎会去到太白山?」
路贵人道:「如果那去无终正是『神戟侠司空淳』,他为什么不会去太白山?」
百步蛇魔点点头道:「路贵人仍然认为那去无终便是司空淳么?」
路贵人道:「是的,奴家有这种感觉!」
百歩蛇魔道:「那小子救走了陶秋燕,现在陶秋燕的爷爷正在地下室,路贵人何不问问陶时珍去?」
路贵人一笑道:「陶时珍要是知道他孙女的下落,也不会跑到这儿来要人了!」
百步蛇魔「哦」了一声,又道:「也许商九知道——」
路贵人打岔道:「不错,有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那天陶时珍来此找他孙女时,我们花皇告诉他那丫头已被去无终带走,同时还开了他一个玩笑,告诉他去无终是商九的徒弟,是个采花淫贼,陶时珍信以为眞,所以在碰到商九时,两人就大打出手,其实我们花皇已带着百洞七怪躱在附近窥视,曾听见商九向陶时珍承认去无终是他的徒弟……」
百步蛇魔诧异道:「既然去无终是商九的徒弟,那不是已证明那小子不是司空淳了么?」
路贵人微笑道:「你敢说『去无终』这三个字是眞实姓名?你又怎敢断定商九不会收司空淳为徒?」
百步蛇魔一哦,问道:「路贵人召唤属下来,是要属下去找司空淳么?」
路贵人点首道:「正是,如奴家猜想不错,那小子可能已混入我们的眞容院了,所以你现在去把各品武士集合起来,一个一个仔细的看淸,把他找出来。」
百步蛇魔躬身道:「是的,属下这就去办。」
路贵人移目转望「笑面人妖」笑道:「米护法也去帮忙吧!」
司空淳躬身应是,随与百步蛇魔退出厢房,往前殿走来,百步蛇魔耸着肩头苦笑道:「老米,咱们今夜的酒是喝不成了。」
司空淳道:「不打紧,往后的日子多得很呢,咳!我们这个路贵人可眞厉害,她看上去娇滴滴的像个依人小鸟,可是分析起事情来,却是头头是道,眞称得上是女中丈夫,巾帼英雄。」
百步蛇魔道:「不错,此次招考武士,虽说是奉花皇之命,可是自始至终,发号施令的总是她一人,老夫觉得她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前殿。
百步蛇魔看见各级武士大都尙未睡觉,便向连永亮要来名册,然后向「笑面人妖」低声道:「老米,等下你守着殿门,看见有人想逃,就将他擒下来。」
司空淳点点头,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好笑,暗忖道:「只要你这老魔头不找到我头上来,还有谁会逃呢!」
百步蛇魔见他已走去殿门站定,于是大声道:「诸位,老夫奉命来点一次名,请站起来!」
众武士闻言纷纷起立。
百步蛇魔道:「好,现在请站成四排,前排是喽囉,第二排是三品武士,第三排是二品武士,第四排是一品武士!」
他这样安排,是因断定假如司空淳确然潜伏于众武士之中,必是潜伏于较不重要的低级武士里面,故打算由低级武士逐一查起。
众武士依言排成四排之后,百步蛇魔便翻开名册,开始由喽囉点起,喊道:「阮成武。」
一名喽囉应声道:「在!」
百歩蛇魔上前仔细打量他一番,在他脸上揑了一把,笑问道:「那天你在神女峯上接了老夫几招?」
那阮成武红着脸答道:「七招。」
百步蛇魔点点头,又看名册喊道:「金必安!」
又一名喽囉应声道:「在!」
百步蛇魔走过去,凝目端评他一番,揪揪他的胡子,笑问道:「那天你接了几招?」
金必安答道:「八招。」
百步蛇魔点头一嗯,再喊道:「李勇!」
「在!」
…………。
点阅过几十个喽囉,见均无易容者,便命他们到殿外去站着,接着再点阅三品武士。
三品武士共有百名之多,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点阅完毕,结果亦无可疑份子。
百步蛇魔于是再点二品武士,当喊到「沈兆祥」时,连喊三次,没有人回答,百步蛇魔轻「咦!」一声,转对连永亮问道:「连管事,这,人到那里去了?」
连永亮面现迷惑道;「不知道,在下晚间好像还看见他呢。」
百步蛇魔环望众武士问道:「你们有谁认识『鞭魂手沈兆祥』?」
没有人答话。
百步蛇魔在问道:「有没有人看见他离开这儿?」
司空淳答道:「一个时辰前,老夫走出眞容院散步,他随在老夫后面走出,跟老夫闲聊几句,后来就走开,当时老夫也没有注意,不知他是不是那时离开眞容院的?」
百步蛇魔一哦,便向连永亮道:「连管事,你带那些点过名的武士四下找找看!」
连永亮应命而去。
百步蛇魔继续点下去,点完了二品武士,除了二十个正轮値在眞容院四周守望的外,其余均无问题。
于是,他开始点阅一品武士。
十八位一品武士中,司空淳知道有一位是「不可靠」的人物,那便是瘟神阴若虚,他是化名应考的,不过司空淳对此人无甚好感,故不替他担心。
但是,当百步蛇魔点到第二名一品武士之际,突然有一缕传音细语,钻进了这位假「笑面人妖」的耳朵里:「去无终,本人快要『原形毕露』了,请帮个忙如何?」
此时此地,居然有人识破他是「去无终」,怎不令他吃惊?
司空淳心头大震,举目一望,发现那瘟神阴若虚正掉头望着自己微笑,情知发出传音的是他,一时大为惊诧,连忙也传音问道:「好朋友,你怎知我是去无终?」
瘟神阴若虚含笑又传音道:「你的「举一动,本人看得淸淸楚楚,当你把笑面人妖点倒时,你不是自承是去无终么?」
司空淳没想到自己诱擒笑面人妖的一切行动都已落入他眼里,心里着实惊慌,忙又传音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瘟神阴若虚传音道:「你先别管我是谁,本人既然没有揭穿你的秘密,你现在也该帮助本人逃过这一关!」
司空淳听了心下略宽,问道:「阁下除了化名之外,此刻的尊容也是易容的?」
瘟神阴若虚道:「正是!」
司空淳道:「阁下要我如何帮助你?」
瘟神阴若虚道:「叫百步蛇魔不要揪我的胡子,因为我的胡子是假的!」
司空淳道:「我叫他不揪他就不揪么?」
瘟神阴若虚道:「点到我的姓名时,你立刻告诉他,说我是你的亲戚,这様他或许不会出手试探的。」
司空淳道:「万一他还是出手试了呢?」
瘟神阴若虚道:「那我只好往外冲,你当然不能当眞出手拦住我,须知我若被擒住,你也一样要完蛋的!」
司空淳道:「让你逃出,我自己也非逃不可了。」
瘟神阴若虚道:「你可以假装追我,跟我一起逃出五台山。」
司空淳道:「可是我要救人。」
瘟神阴若虚道:「我会帮助伤,咱们逃出五台山后,再悄悄转回来救人。」
司空淳道:「凭你我两人之力,绝不可能攻入地下室救出商、陶等三人。」
瘟神阴若虚面上微泛冷笑道:「除此而外,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司空淳恨得牙痒痒道:「好吧,朋友,如果你是站在与花太监敌对立场的人,你这样对待我,可说完全错了!」
瘟神阴若虚道:「抱歉之至,问题是,我实在不想死在这里……」
两人传音对答至此,百步蛇魔刚好点到他了。
「阴若虚!」
「在!」
百步蛇魔抬目一望,移步向他走过去。
司空淳连忙开口道:「赫连兄,这一个没有问题!」
百步蛇面色微怔,继而笑道;「米兄认识这位一品武士?」
司空淳含笑道:「岂只认识而已!」
百步蛇魔讶笑道:「这话怎么说呀?」
司空淳说:「他是老夫的徒弟!」
百步蛇魔「啊!」了一声道:「米兄怎不早说?」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咱们俩交非泛泛,老夫若早告诉你他是老夫的徒弟,那么他之获得一品武士,只怕有人会说不是凭眞功夫得到的了。」
百步蛇魔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米兄也太多心了,其实你这位徒弟的身手的确不俗,足够接受一品武士而有余啦!」
说着,举手拍拍瘟神阴若虚的肩头,笑道:「阴贤侄,老夫痴长令师五岁,今后你应该改口喊老夫一声师伯了!」
瘟神阴若虚毕恭毕敬的答道:「是的,赫连师伯!」
百步蛇魔欣慰的点了点头,退后一步,再看名册喊道:「公孙步荣!」
「在!」
司空淳一看百步蛇魔没有伸手去揪瘟神阴若虚的胡子,暗暗透了一口气,当下传音道:「好了,阴若虚,从现在开始,你已是老夫的徒弟,此后一切行动须受为师管束,懂不懂?」
瘟神阴若虚没有回答,显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啦。
百步蛇魔点完十八位一品武士时,连永亮回到殿上,说道:「赫连护法,那『鞭魂手沈兆祥』看样子是失踪了!」
百步蛇魔问道:「都找过了?」
连永亮道:「是的,在下还查问过各处暗椿,都说没看见他下山。」
百步蛇魔脸色一沉,道:「哼!莫非他就是去无终化身的,知道事败,所以提前逃了?」
瘟神阴若虚接口道:「不,他绝对不是去无终!」
百步蛇魔转望他问道:「阴贤侄怎知他绝对不是去无终?」
瘟神阴若虚笑道:「赫连师伯大槪忘了,小侄是负责调查他底细的人!」
百步蛇魔恍然道:「不错,贤侄认为他确无可疑之处么?」
「是的!」
「既如此,他何以突然失踪了呢?」
「这个小侄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他突然对受聘为二品武士不感兴趣,因此不告而别,或者是被敌人掳走也说不定……」
「唔,此事很是蹊跷,须得去禀告花皇才行!」
语毕,急步往后殿走去。
司空淳没有跟去,他向瘟神阴若虚招招手,道:「若虚,为师有话跟你讲,过来!」
说着,转身出殿。
瘟神阴若虚跟着他走到殿外,四顾无人,便把脸一沉,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淳含笑道:「怎么了?」
阴若虚道:「我只要你说我是你的亲戚,怎么你竟称我是你的徒弟?」
司空淳笑道:「这个无伤大雅,我只是要把情势扭转过来罢了!」
阴若虚悻然道:「我并不想控制你!」
司空淳道:「可是你一直在控制我,在燕山府,你要我替你圆谎,刚才,你又强迫我帮助你过关。」
阴若虚道:「这对你并无损害。」
司空淳道:「谁说没有,刚才你的假面具若被拆穿,我的一番心血便成白费了。」
阴若虚一哼道:「好吧,你有甚么话要跟我说?」
司空淳道:「肯不肯告诉我你的眞实姓名?」
阴若虚摇头道:「现在不能告诉你!」
司空淳道:「那么,咱们维持现状,我遮掩你的疮疤,你洗我的臭袜子,如何?」
阴若虚一笑道:「如此甚好。」
司空淳道:「等下花皇若下令展开搜索,你赶快跑去将笑面人妖带开,我打算乘机进入地下室救人,如能成功,你我自然不能再在此待下去,如不能得手,我要继续冒充笑面人妖,所以你千万不能让别人找到笑面人妖。」
阴若虚道:「你冒充笑面人妖,目的在救人,本人却另有阴谋,现在你要我带开笑面人妖,此事当然可以,但是你若救人成功,我不是要跟着你们逃走么?」
司空淳笑道:「由于你现在是我的徒弟,所以事情只好如此了!」
说罢,一拍他肩膀,意示勉励,即负手踱入殿中。
须臾,花皇在百步蛇魔的陪同下走入前殿,他果然集合众武士下令道:「一品武士以下,全体出动捜索,要找遍周围五十里的每一寸土地,天亮时回来!」
于是,几百个武士登时一齐离开眞容院,分头搜索沈兆祥去了。
司空淳看见花皇欲返后殿,便快步走到他身边道:「花皇,属下觉得,在地下室的三人,也应该去察看一下才是。」
花太监颔首道:「唔,不错,你下去看看!」
司空淳正中下怀,当下恭应一声,越前奔入后殿,看见百洞七怪中的万年松仇高和天妙妖尼正在殿上弈棋,于是大模大样的走到殿上那尊金佛像前,一指对准佛像的肚脐点落。
一阵轻微的「轧轧」声响中,金身佛像果然缓缓后退,座下露出了一个地道口。
万年松仇高闻声抬头,见是「笑面人妖」,便发问道:「米兄,这不是送饭的时候,你下去干么?」
司空淳道:「奉花皇之命,下去察看地下室的商、陶、直三人!」
一边回答,一边伸脚踏入地道口。
由地道口到下面的地道,是七级石阶,他下了石阶,果见地道顶端悬着一盏吊灯,于是举手抓住吊灯往下一拉,旅闻「轧轧」之声又起,地道口上的金身佛像果然向前移动,复将地道掩盖住了。司空淳轻轻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现在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向前行约十步,迎面挡着第一道铁门,而铁门右侧的地道壁上,果有一排九个按钮,他按照笑面人妖所说的「一三五二四六九八七」的次序,按下第一按钮。
铁门应手上升,展现出第二段地道。
他再向前行入十步,眼前又挡着一道铁门,伸手一按第三个按钮,铁门又开了……
不消片刻工夫,他已很顺利的打开了八道铁门,来道最后一道铁门之前。
是的,第九道铁门一开,九公、陶时珍和管一福三人就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虽然没有拿到打开他们手铐和脚镣的钥匙,但能够在这个时候来和他们「商量」一个脱逃之策,总是好的,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按下了第七个按钮。
铁门徐徐升起,一眼望入,铁门后确是一间地下室,但是此刻地下室里的一幕景象,却看得他骇然一震,失声惊叫起来。
九公、陶时珍和宜福三人不见了么?
不,他们三人都活生生的在地下室中,但是三人竟在打架,陶时珍主仆两人正把九公压在地上,用手铐猛砸九公的胸膛。
司空淳当然不明白他们是因何打起来的,但一看二师父被他们主仆压在地上惨遭毒打,登时又惊又怒大喝一声:「住手!」飞身扑入,一掌向陶时珍疾推过去。
不料手掌刚刚触及陶时珍的背上,被压在地上的九公突然双脚一抬,扫中了他的左脚。
司空淳不防有此,而且九公扫出的双脚,力道极强,故尔登时摔倒地上。
酒怪陶时珍身形疾转,双手一抬,以手铐作为武器,对准司空淳的头部猛砸下来。
司空淳大吃一惊,急忙翻身往一旁滚开,但没有完全避过,后脑被手铐的边缘打中不但被「刮」下了一块头皮,而且人也霎时失去知觉!
酒怪陶时珍哈哈一笑,双手再抬,打算把笑面人妖的头砸个稀烂,九公适时翻身坐起,急道:「等一下!」
陶时珍双手停在空中,笑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九公摇头道:「不是,这个计策是我老人家想出的,所以我要亲自动手!」
陶时珍道:「让给了你,老夫只怕没有杀人的机会了哩!」
九公道:「这个我不管,反正这笑面人妖是我老人家刀俎上的鱼肉!」
陶时珍道:「你想杀个人够本,老夫又何尝不想呢?」
九公道:「你还有机会的。」
陶时珍道:「杀了这个笑面人妖,他们势必心生警惕,岂肯再蹈覆辙?」
九公挪身向前叫道:「走开!走开!别跟我老人家噜噫了!」
陶时珍道:「老夫还没有答应给你呢!」
九公双目陡瞪发怒道:「怎的,莫非你想跟我老人家眞打一架?」
陶时珍笑道:「那末免有伤和气了。」
九公沉声道:「那么你想怎样?」
陶时珍道:「咱们想个法儿争争胜负,谁胜了谁动手杀人,如何?」
九公摇头道:「不,我老人家早就要打杀这个笑面人妖,如今人捉到了,你竟来跟我争夺,甚么意思呢!」
陶时珍道:「若非我们主仆帮忙,你能狗捉到这个笑面人妖么?」
九公道:「这次你帮我,下次我帮你呀!」
陶时珍道:「就怕没有下次了啊!」
九公道:「有的,我老人家又想到了一计,一定可以再弄到一个。」
陶时珍道:「说来听听。」
九公向他附耳低语几句,然后笑道:「这个计策你说如何?」
陶时珍沉吟有顷,点点头道:「果然不壊,就怕没有人再敢进来……」
九公冷笑道:「除非花胜魁决定把咱们三人活活饿死在这里,否则他总会再派个人送饭来吧!」
陶时珍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吧,那么这个笑面人妖就让给你便了。」
说毕,退开一旁。
原来,他们三人虽然带着手铐和脚镣,但脚镣上各系着一条六尺长的铁链,三人虽不能走出地下室,却可在室内活动自如。
九公见陶时珍已退开,便又挪近到司空淳身边,高高的抬起双手,面呈悍笑道:「米喜年,当年我老人家没有杀你,今天却非杀你不可了!嘿嘿嘿,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笑面人妖的忌辰了!」
语至此,做势便欲砸下。
陶时珍忽然叫道:「且慢!」
九公一怔,停手问道:「干甚么?」
陶时珍道:「先搜搜他身上看,也许他身上带有打开手铐和脚镣的钥匙。」
九公笑道:「要是他身上带有锁匙,打死他后,锁匙就会跑掉么?」
陶时珍耸肩一笑道:「说得是,你动手吧!」
九公再度高举双手,可是却没有立刻砸下,好像突然间被甚么惊住了似的,双手僵在空中,脸上渐渐升起一片惊诧困惑之色。
陶时珍愕然道:「怎么啦?」
九公两眼紧紧注视着「笑面人妖」不胜惊讶地道:「这人不是笑面人妖喜米年!」
陶时珍吃惊的瞥了「笑面人妖」一眼,接着回望九公道:「你怎知他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九公道:「这人耳垂无孔!」
陶时珍迷惑道:「米喜年的耳垂有孔么?」
九公面呈严肃地道:「不错,米喜年的耳垂有孔!」
陶时珍哈的一笑道:「老夫对笑面人妖了解不多,不过好像没听人说他是女的吧?」
九公道:「他当然不是女的,但他和百步蛇魔赫连飞一样,耳垂有孔!」
陶时珍略有所悟啲注目问道:「是你用秤钩把他们戮穿的?」
九公点点道:「正是,早年有一天,赫连飞和米喜年在太行山中打死一个人,两人正在分吃人血人心的时候,被我老人家撞见,我老人家就用秤钩戮穿他们的耳垂,略施薄惩,所以后来他们的耳垂都有孔了啊。」
陶时珍趋前仔细的把「笑面人妖」的双耳打量一番,道:「这人的耳垂无孔,这么看来,此人当眞不是笑面人妖了!」
九公伸手一扯「笑面人妖」的胡须,一大撮胡须应手而下,现出一块白晳的下巴,陶时珍叫道:「果然是假的,他是谁啊?」
笪福揷口道:「会不会是商老的徒弟司空淳?」
九公摇头道:「不是,我老人家的徒弟现在是二品武士鞭魂手沈兆祥!」
一面说,一面伸手欲抹掉司空淳面上的易容膏,就在这时,地道中响起了一片脚步声。
九公心头」震,忙将司空淳的身子扳转,使他面朝地上,同时低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一语甫毕,地下室的门口业已出现了一个人。
正是那花皇花胜魁。
他因久等不见笑面人妖回报,担心出事,故亲自下来观看,这时一见笑面人妖倒在室内,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你们把他杀了?」
九公摇头笑道:「没有,他只不过暂时失去知觉而已!」
花胜魁又冷笑道:「你们以为他身上带着钥匙?」
九公叹了口气:「可不是,那知竟然没有,眞是扫兴之至!」
花胜魁拍拍自己的胸怀笑道:「锁匙在这儿,老夫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
九公笑道:「这个笑面人妖米喜年是你的护法之一,你竟然连一位护法也不敢信任么?」
花胜魁道:「老夫信任他的为人,但不信任他的武功,要是老夫把锁匙交给他保管,现在你们三位不是已逃出去了?」
九公道:「不错,你顾虑得眞周到。」
花胜魁冷冷一笑,举步入室,意欲将「笑面人妖」抱出地下室。
九公立刻把手铐压在「笑面人妖」的后脑上,怪笑一声道:「别过来,你再走上一步,抱出去的将只是一具尸体!」
花胜魁刹住脚步,怒道:「哼,你还想怎样?」
九公笑道:「要他陪我人家一起坐牢!」
花胜魁不由发出一阵深沉的冷笑,道:「商兄,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老夫对你的一身武学十分佩服,所以不把你当作一般凡夫看待,但是你若不安分些,那老夫只好让你吃一顿生活了!」
九公道:「别这么小气,我老人家并不想杀死这个笑面人妖!」
花胜魁道:「那么,你控制他干么?」
九公道:「想跟他谈谈心。」
花胜魁一哼道:「他是你谈心的对象么?」
九公笑道:「以常情而论,这个笑面人妖当然不够资格跟我老人家谈心,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你看我们这位陶老先生,他上了你的当还死不认错,竟不大肯同我老人家说话,所以我老人家只好找个等而下之的人来聊聊了。」
花胜魁嘿嘿笑道:「告诉你,你不会由他嘴里逼出甚么的!」
九公道:「你对这个笑面人妖如此有把握?」
花胜魁点头道:「不错,不论你用甚么手段对付他,他也绝不敢吐露一个字。」
九公道:「打赌一下如何?」
花胜魁问道:「赌甚么?」
九公思忖片刻,反问道:「现在是甚么时候?」
花胜魁道:「快天亮了。」
九公道:「那么,我老人家有把握在今天中午前逼他说出一切!」
「一切甚么?」
「当然是你招考武士及所将进行的阴谋等等。」
「嘿嘿,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好奇干么?」
「人总是好奇的,不是么?」
「要是他坚不吐露呢?」
「那么中午一到,你可以来把他带走。」
「哼,老夫为甚么要让你这样做?」
「我老人家替你考验一个部属的意志和毅力,这对你有何不好?」
「好,就让你试试不妨,但是你不能使他残废!」
「可以,我老人家整人的方法多得很,不必用毒打的方式逼供。」
花胜魁未再接腔,转身走出地下室,按钮降下铁门,走出地道,向万年松仇高吩咐道:「仇护法,刚才米护法进入地下室查看时,失手被商九打昏,现在商九不肯放米护法出来,要逼他供出一切,你现在悄悄下去,躱在第九道铁门偸听,到中午时,就把偸听到的一切报告老夫!」
万年松仇高躬身应是,立即进入地道而去。
花皇接着再传令召来另九位护法,嘱他们紧紧守住地道出口的后殿,然后才回房憩息。
不久,天亮了。
四出搜索「鞭魂手沈兆祥」的各级武士陆续返回眞容院,瘟神阴若虚是最后回到眞容院的一个,他向连永亮报告未寻获沈兆祥,连永亮便去转报四贵人,路贵人问道:「原来负责调查沈兆祥底细的武士是哪一个?」
连永亮道:「是一品武土瘟神阴若虚。」
路贵人道:「去唤他来!」
不多久,连永亮带着瘟神阴若虚进入路贵人的房中,阴若虚朝她深施一礼道:「阴若虚拜见贵人。」
路贵人道:「请坐!」
阴若虚道过谢坐下,问道:「不知贵人召唤属下有何差遣?」
路啧人凝眸先把他打量一番,才启唇浅浅一笑道:「听说你是米护法的徒弟?」
阴若虚蹙眉道:「是的。」
路贵人道:「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令师此刻正在地下室中!」
阴若虚以为司空淳救人失败而被擒住了,闻言大吃一惊,起身便欲夺路而逃.。
路贵人笑道:「不用抢心,令帅只是一时失手被商九打昏,不会有事的。」
阴若虚本已奔到房门口,听了神色一愕,刹住脚步道:「路贵人是说……家师没……没被打死?」
路贵人颔首道:「是的,刚才奴家听花皇说,商九不肯释放令师出来,他要逼令师供出花皇招考武士的目的,不过你放心,只要令师能守口如瓶,今天中午便会出来的……」
当下,她把九公与花皇「打赌」的详细情形说了出来。
阴若虚这才知道司空淳的身分并未败露,紧张的心弦登时一松,长长吁了口气道:「那还好,属下以为家师已遭了不幸呢!」
说着,转回坐下。
路贵人道:「你是负责调查鞭魂手沈兆祥的人,现在你把调查的经过情形说给奴家听听。」
阴若虚道:「好的,沈兆祥所报的姓名住址没有错,属下到鎮江,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胞兄沈兆和,说来十分有趣,沈兆祥十足是个武夫,而他的哥哥却是个文人,谈吐举止,酸气冲天,他起初不肯承认沈兆祥是他的弟弟,显然对其弟十分痛恶,后来属下谎称沈兆祥被人杀死了,他听了大叫活该,之后却又垂泪不止,他说归根结底,那是他敎导无方所致,原来他们两兄弟十来岁时,双亲就先后谢世,由于年幼无力谋生,两兄弟就分开投奔两家亲戚,后来他年纪渐长,已能自食其力,就把沈兆祥接回,可是那时的沈兆祥已变成一个顽劣不驯的野孩子,经常替他惹事生非,他屡劝无效,一气之下,就把他撞走,那以后他就浸再见到沈兆祥。」
路贵人问道:「如此说来,他也不知其弟的武功是跟何人学的了?」
阴若虚道:「是的。」
路贵人沉思半晌,忽然微笑道:「你想沈兆祥会不会是去无终化身的?」
阴若虚故作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呢?」
路贵人道:「奴家是说:去无终杀了沈兆祥,化装沈兆祥上峯应考!」
阴若虚一晤道:「这倒颇有可能,可是,他的身分尙未败露,何以突然离开眞容院呢?」
路贵人笑道:「那是因为他看见他师父和陶时珍被我们花皇所擒,因无力抢救,故求救兵去了!」
阴若虚惊讶道:「路贵人是说:那去无终是锱铢侠商九的徒弟?」
路贵人点首道:「不错,而且去无终也可能就是神戟侠司空淳!」
阴若虚浑身一震,张目失声道:「去无终怎会是神戟侠司空淳?」
路贵人含笑道:「这是奴家的猜测,不过奴家相信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阴若虚极力压抑住激荡的心弦,道:「但是,司空淳是太白神翁的徒弟,他怎会再拜商九为师?」
路贵人道:「一个人同时拜两位师父并不犯罪,何况太白神翁已无能为力,他为了要报断腕之仇,当然会答应司空淳转拜商九为师。」
阴若虚点了点头道:「不错,属下也听说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被四个神秘靑年斩断手腕之事,路贵人可知那四个神秘靑年是谁?」
路贵人摇首笑道:「这个奴家不得而知。」
阴若虚微微一笑道:「属下有个猜想,若是猜错了,路贵人请不要生气……」
路贵人道:「好的,你说吧!」
阴若虚举目盯视着她,笑问道;「那四个神秘靑年,是不是路贵人和另外三位贵人化身的?」
路贵人不答反问道:「你凭甚么会想到是我们四人化身的?」
阴若虚道:「当今武林,我们花皇及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五人不说,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两人的武功,一般武林高手均难与匹敌,而那四个神秘靑年竟能轻易的斩断他们两人的手腕,由此可知,那四个神秘靑年必是我们花皇等『五大奇人』之一的门下,而就属下所知,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好像没有收过传人,所以——」
路贵人脆笑道:「所以你就猜想那四个神秘靑年就是我们四个人化装的了?」
阴若虚佯作惶恐地道:「如果属下猜错,请路贵人原谅,其实属下对太白神翁及抱龙老人也没有一点好感,他们以正派侠士自居,专找江湖朋友的麻烦,如今他们被斩断手腕,等于是替大家出了一口胸中怨气哩!」
路贵人笑道:「对,可是那四个神秘靑年并非我们四人化身的!」
阴若虚含歉道:「这么说,是属下猜错了。」
路贵人道:「没有事了,你回前殿去吧!」
阴若虚起身一揖,退出厢房,那连永亮也要跟着退出之际,路贵人却把他喊住,道:「你别走,奴家有话跟你讲!」,
连永亮转回拱手问道:「路贵人有何指示?」
路贵人等阴若虚走出厢房数步后,才低声道:「从现在起,你要暗中监视这瘟神阴若虚的行动,直到他师父米护法的生死决定之后为止!」
连永亮面现错愕之色道:「这个瘟神阴若虚有甚么不对么?」
路贵人道:「他没有什么不对,但他师父正落在商九手里,商九打算逼他说出一切,如果他说出来,我们花皇便要将他处死,你想阴若虚知道了他的师父被处死后,还肯再忠心效命我们花皇?」
连永亮点点头道:「路贵人顾虑得极是,属下现在就开始监视他便了!」
路贵人又道:「明天中午客人就要到了,所以今天夜里可能有些客人会暗中先来眞容院窥探,若有这种情形,嘱咐大家千万不要动手得罪客人,只请他们明天中午再光临指敎便可。」
「是的。」
「好,你下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11:3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撒天罗网



当天,眞容院开始为明天的宴客忙碌起来,连永亮指挥众人打扫环境,杀牛宰羊,摆设酒席等等,上上下下忙得十分热阔。
当然,连永亮虽然忙得团团转,却没有忘记路贵人交付他的使命——暗中监视瘟神阴若虚的行动。
他发现瘟神阴若虚有些神不守舍,神情常露不安之色,以为他是在担心其师笑面人妖米喜年的安危,那里知道瘟神阴若虚所「担心」的事正多着呢。
阴若虚现在最担心的事是:如果此刻冒充笑面人妖的「鞭魂手沈兆祥」确是神戟侠司空淳的话,那么锱铢侠商九当然不会逼他供出甚么,可是他们在地下室中的对话,一定会被花皇听到,花皇一旦发现「笑面人妖」竟是司空淳时,第一个遭殃的将是自己,因为自己现在是「笑面人妖」的「徒弟」!
所以这天上午的每一时刻,他都处在极度的惴惴不安之中,他一直在提防着,准备一发觉苗头不对时便夺路逃走。
晌午时分,奉命在地下室门外窃听的万年松仇高突然来到殿前,环顾众武士问道:「那一位是米护法的高徒瘟神阴若虚?」
阴若虚心头猛地一震,力鎮静的答道:「在下便是,仇老前辈有何指敎?」
万年松仇高走到他面前,含笑注视他片刻,问道:「阴世兄想必很担心令师的安危,是不是?」
阴若虚暗中蓄力防备着,一面答道:「这是当然……」
万年松仇高面带莫测高深的笑容道:「所以老夫才先来告诉你,令师没问题了!」
阴若虚心中那肯相信,但是在未到确定「鞭魂手沈兆祥」的身分已败露之时,他却不想逃走,当下很兴奋地道,「哦,是么?」
万年松仇高点头笑道:「不错,老夫奉花皇之命躱在地下室的外面窃听,结果令师很经得起考验,那商老贼一连三次用分筋错骨的手段对付令师,令师却自始至终不肯吐露只字!」
阴若虚现出欣慰之色道:「如今商老贼已将家师放出来了!」
仇高道:「还没有,但是快出来了,刚才老夫已将所听到的一切报告了花皇,如今花皇已进入地下室去了。」
阴若虚道:「商老贼眞肯释放家师么?」
仇高道:「商老贼也是一位武学大宗师,他虽然已经死到临头,大槪还不致食言毁诺!」
阴若虚道:「但愿他如此。」
两人正说着,百步蛇魔赫连飞由天井快步走入前殿,大声道:「阴贤侄,令师已经出来了!」
阴若虚佯作大喜道:「眞的?家师此刻在何处?」
百步蛇魔道:「商老贼施用分筋错骨的酷刑弄得令师疲倦不堪,刚刚老夫已将他扶回房中歇息,他说要见你,你跟老夫来吧!」
说着,转身往后殿走去。
阴若虚仍然不大相信这是眞的,甚至认为这是花皇下令擒拿自己的手段,但是他仍然跟着百步蛇魔走去,因为他自觉无法在两名护法的「监视」之下逃脱得了,只好冒险跟去碰碰那只有万分之一的运气。
百步蛇魔领着他走到后殿右边的一排厢房,推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阴若虚一眼看见「笑面人妖」躺在房中床上,这才相信是事实,心头为之大宽,当下疾步入房,趋至床榻前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司空淳露出一丝疲困的微笑,缓缓道:「没事,为师一时不愼,中了那商老贼的诡计……」
百步蛇魔接口问道:「米兄头上那块伤不要紧吧?」
司空淳道:「不要紧,只脱了一层皮。」
百步蛇魔笑道:「米兄这次吃足了苦头,却赢得了我们花皇的器重,他吩咐老夫好好照料你哩!」
司空淳道:「有小徒在此就够了,赫连兄还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百步蛇魔道:「好,老夫还有一些事要做,待会再来看你。」
说罢,出房而去。
阴若虚跟去欲关上房门,只见一名丫鬟端着一盘药物走过来,说道:「这是花皇赐给米护法的外伤灵药,花皇嘱阴武士好好为令师裹伤。」
阴若虚道谢接过,将房门关上,端着那盘药物走到床前放下,向司空淳挤挤眼含笑道:「师父请起,待弟子为您裹伤!」
司空淳坐了起来,传音问道:「你有没有将那笑面人妖带开?」
阴若虚一面用淸水擦洗他头上的伤口,一面传音答道:「有的,我把他藏在淸凉寺的一间库房里。」
司空淳传音道:「那安全么?」
阴若虚传音道:「绝对安全,那淸凉寺现在只有一个老和尙住着,我又用许多废物堆积在他身上,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司空淳道:「这就好,我眞担心你误了大事……」
阴若虚没好气地道:「我才比你更担心呢!整个上午,我一直在提心吊胆,你甚么不好说,偏偏要说我是你的徒弟!」
「你担心甚么?」
「担心你身分败露时,本人遭池鱼之殃呀!」
「那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大槪还不知道,花太监曾派万年松仇高躱在地下室的门外偸听你们的谈话哩!」
「就因知道花太监会派人偸听,所以我才没有露出马脚啊1」
「锱铢侠商九知不知道你是谁?」
「知道,所以他才临时改变主意,把我拘留在地下室,伪称要逼我说出花太监的一切秘密。」
「万年松仇高说商九用分筋错骨的酷刑拷问你,那是怎么回事?」
「商九知道我是谁后,我们就开始演戏,一边传音交谈,一边由他假意拷问,我则叫苦连天。」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乘机将他们救出来?」
「他们三人都带着钢铁打造的手铐和脚镣,没有锁匙打不开。」
「锁匙在花皇身上?」
「正是。」
「怎么办?」
「当然要想办法窃取锁匙!」
「有甚么办法可窃取锁匙?」
「我正在想。」
「你可知道花皇明天要请的客人是些甚么人物?」
「知道,是当今武林各帮派的掌门人及各地方的有名高手。」
「目的何在?」
「谁知道,不过可以断定的是:酒非好酒,宴非好宴!」
「花皇之为人,武林尽人皆知,他们敢来赴宴么?」
「诚如百步蛇魔所说:花皇威慑天下,各帮派掌门人在沬知悉其阴谋之前,绝不敢不来!」
「我看这事必须设法通知他们提防才行。」
「凡是收到请帖之人,此刻大槪已距离眞容院不远,你如何设法通知他们?」
「唔……」
「其实不必太替他们担忧,他们都知道花太监不是好人,此次来赴宴,他们自会提高警觉的。」
「嗯,不错……」
「听,有人走过来了!」
两人停止传音交谈之际,房门外已然响起三下敲门之声,阴若虚走去打开房门,一见是白发童子奚羽华,便拱手道:「原来是奚护法……」
白发童子奚羽华问道:「令师伤势如何?」
说着,跨步入房。
阴若虚侧身让他进入,恭敬答道:「多谢奚护法关心,家师只受了一点小伤,没有甚么事的。」
白发童子走到床前笑问道:「米兄,小弟听说你吃了大苦头?」
司空淳假作疲困欲眠,淡淡一笑道:「比之那天奚兄所受到的侮辱,这又算得了甚么呢!」
白发童子老脸发红,窘笑道:「米兄是在讥笑小弟?」
司空淳道:「不不,我是说分筋错骨的滋味虽然不好受,总比奚兄所受到的侮辱要好些。」
白发童子冷然道:「可不是,算起来小弟比米兄更倒霉……」
司空淳道:「好在报仇之日就在眼前,明天这个时候,嘿嘿嘿……」
白发童子道:「正是,小弟就是特为此事来和米兄商量的。」
司空淳双目略抬,问道:「商量甚么?」
白发童子道:「小弟猜想,我们花皇一定是打算在明天的酒宴上,当众处决商九和陶时珍三人,咱们一起去向花皇请求充当『创子手』如何?」
司空淳欣然道:「好主意,只不知花皇肯不肯让咱们动手?」
白发童子道:「除非花皇不打算处死他们,否则应无不肯之理!」
司空淳道:「那好,奚兄且让老夫歇息一下,等下咱们一同去向花皇请求便了。」
白发童子道:「好,米兄歇息吧。」
语毕’一揖而去。
阴若虚送他出去后,重新关上房门,继续动手为司空淳包扎头上的伤口,一面又传音答道:「这个白发童子脸皮眞厚,那天被陶时珍骑到眞容院,居然还有脸皮活下去,要是我,宁死也不愿被人当马来骑。」
司空淳传音笑道:「脸皮厚的人,才能长命百岁啊!」
「言归正传,你是不是去无终?」
「唉,咱们已讲好彼此不追究姓名来历,你忘了不成?」
「现在情形不同了,如果你眞是去无终,我们之间便不必再隐瞒甚么了!」
「你怎会猜测我是去无终?」
「路贵人说的,她今早唤我去问话,她说你可能是杀了『沈兆祥』而冒充他上峯应考的。」
「她眞厉害!」
「猜对了?」
「不错,只不过所谓『鞭魂手沈兆祥』,乃是子虚乌有之人罢了!」
「她还说你是商九的徒弟,是不是?」
「是。」
「所谓『去无终』,乃是『神戟侠司空淳』对不对?」
「嘿,这又是路贵人猜测之言?」
「正是。」
「好厉害!」
「也猜对了?」
「是啊!」
「好兄弟,早知你是司空淳,我也不必对你隐蹒了,我是——」
「且慢,让我猜猜看如何?」
「好,你一定猜不到我是谁。」
「你是佟翔鸿或是佟翔鹏?」
「咦,难道你还不知道佟家兄弟已在白帝山断腕了?」
「我知道。」
「那你怎会猜想我是佟翔鸿或佟翔鹏?」
「因为我知道在白帝山被『天孤星东门起』和『地隐星南门盛』砍断手腕的不是佟家兄弟,而是抱龙老人的两个门下冒充的一,其中一个名叫谭绍平。……」
「我的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他们离开白帝山时,我曾在暗中尾随,看到了一切。」
「这么说那天传音指点谭绍平的人,就是你了?」
「一点不错!」
「好兄弟!我正是佟翔鹏,那天你既尾随他们两人,后来为何不现身与我们相见?」
「因为听见令尊坚决拒绝吐露『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的来历,觉得现身无益,故情悄的走了。」
「在靑城山金鞭崖冒充为来无尘的师哥的,也是你?」
「是的。」
「你想由家父嘴里套问出来无尘等四人的来历及杀伤令师及家父的原因?」
「正是,结果只知道来无尘四人是某一位和尙的徒弟,余者一槪不道,因为令尊守口如瓶!」
「咳……」
「令尊如今何在?」
「到关外去了。」
「令兄呢?」
「跟随家父去了。」
「小弟眞猜不透,令尊何以如此固执……」
「令师不也一样么?」
「家师死了!」
「啊!是怎么死的?」
「死于来无尘之手!」
「奇怪,我只听说令师和家父一样,只被砍去一手,没听说他被杀啊!」
「他是替小弟而死的,此事说来话长……」
听完了司空淳敍述的一切经过,佟翔鹏嗟叹不已,道:「如此说来,你的遭遇倒是比我们更不幸了。」
司空淳苦笑道:「家师甯死不肯吐露眞相,此事实在蹊跷,所以小弟决定违抗饰令,追究到底!」
佟翔鹏道:「我也是如此,所以我毅然离开家父,化身上峯应考!」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佟兄也认定来无尘四人是花太监的门下?」
佟翔鹏点头道:「是的,虽然查无实据,但我认为一定是的!」
司空淳道:「有无进一步的发现?」
佟翔鹏道:「没有,不过,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来无尘四人可能就是四贵人化身的!」
司空淳点头笑道:「佟兄猜得不错,来无窿四人在白帝山施展的武功,据九公称正是花太监的绝学之一——乱云十三剑!」
佟翔鹏神情激动地道:「这么说,来无尘四人确是她们化身的了?」
司空淳道:「这几乎是可以断言的,但奇怪的是:令尊却认定来无尘四人是某一位和尙的徒弟,所以此事有待进一步之查证。」
佟翔鹏皱了皱眉头道:「家父所说的那位和尙,不知是不是那位行踪飘忽莫测的『奇僧』?」
司空淳道:「当今武林中的佛门高手,也只有『奇僧』才能调敎出来无尘等那样身手的徒弟,但是问题在于:『奇僧』是个十分正派的和尙,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佟翔鹏点点头,皱眉不语。
司空淳轻叹一声道:「好了,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小弟现在忧虑的是不知要怎样救出陶岛主及小弟的二师父……」
佟翔鹏问道:「那手铐脚镣没有锁匙当眞打不开?」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这锁匙却在花太监身上……」
佟翔鹏道:「你现在是『笑面人妖米喜年』,难道不能接近花太监,出其不意的将他点倒?」
司空淳道:「这一点小弟也曾想过,但得手的希望不大,因为花太监似一天到晚都在和四贵人鬼混,小弟无法在一次出手中同时制服两个人,比如说,小弟现在可以借故进入花太监房中,假如他身旁有个贵人,小弟纵能出手制服花太监,可是那个贵人只要叫喊一声,事情就砸了,是不是?」
佟翔鹏道;「刚才那『白发童子奚羽华』说,花太监准备在明天宴客时,下令处死商老前辈等三人,此说不知是否可靠?」
司空淳点头道:「一点都不假,虽然我们还不知花太监宴客的目的何在,但他想杀害陶岛主等三人来震慑赴宴客人,是可以断言的!」
佟翔鹏道:「那么,明天花太监总要派出几人带着锁匙进入地下室将他们三人押出,对不对?」
司空淳道:「对,但那只是打开脚镣的锁匙,花太监绝不敢在他们三人未死之前打开他们的手铐的!」
佟翔鹏道:「让我们来硏究看看,花太监会派出几人进入地下室?」
司空淳道:「假如他本人不亲自进入,至少也会派遣三人。」
佟翔鹏道:「花太监在宴客中,大槪不会亲自进入地下室,现在我们假定是三人,这三人当然都是『护法』人物,是不是?」
「当然!」
「这三人中,假如其中之一是你,你能不能在进入地下室后,出手制服另外两个?」
「大槪可以。」
「好,你必须去争取这份任务!」
「等下小弟就找白发童子一同去向花太监要求——之后呢?」
「你制服另外两人之后,假如没有得到打开手铐的锁匙,就再跑出来向花太监报告,说那两人被陶时珍三人杀了,这样一来,花太监一定会亲自下去——」
「也一定会率领不少人下去!」
「不错,但你仍然可以突然出手制服花太监,他们看见你抓着花太监,投鼠忌器,大槪不敢乱来,那时你便可搜出花太监身上的锁匙,抛给陶时珍三人。」
「唔,这法子颇可一试……」
「如无其他意外,一定成功!」
「好,小弟这就去找白发童子!」
司空淳说毕,下床走近一面铜镜前,顾盼一番,觉得头上的伤处,经包扎之后,更能收到掩饰破绽之効,当下向佟翔鹏挤眼一笑,关门走了出来。
佟翔鹏随后跟出,开声道:「师父若是没事,弟子就到前殿去了?」
司空淳颔首道:「好,你去吧!」
说着,转向后殿走去。
后殿上,万年松仇高和天妙妖尼仍在棋枰对峙,余者旁坐观战,白发童子亦立其中,司空淳上前轻軽碰了他一下,再指指外面,示意他到殿外去说话。
白发童子会意,即随他走出后殿,低声问道:「甚么事?」
司空淳含笑道:「奚兄有没有改变心意?」
白发童子一时没听僮,问道:「改变甚么心意?」
司空淳道:「向花皇请求充当创子手!」
白发童子恍然一哦,笑道:「好啊!这是咱们报[?][?]的唯一机会,老夫为甚么要改变心意?」
司空淳道:「那好,咱们这就去吧。」
白发童子转身前行,两人来到花太监的厢房门口,听见房中有「调笑」之声,白发童子轻軽吸了口气回对司空淳低声道:「米兄,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司空淳道:「不要紧,四贵人十分大方,奚兄只管敲门就是!」
白发童子犹豫了片刻,才举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谁?」
「属下米喜年、奚羽华,有事拜谒花皇。」
「唔,玉兰,妳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是。」
房门开处,名叫玉兰的紫衣贵人衣衫不整的侧立门内,玉脸微嗔地道:「花皇正要午睡片刻,你们有甚么大不了的事?」
白发童子一看就知她是在「被翻红浪」之中匆匆而起的,再看她满脸的不高兴,顿觉大为尴尬,连连拱手,呐呐地道:「既……既如此,属下等待会再来……」
紫衣贵人蛾眉一皱道:「别噜苏,进来吧!」
语毕,娇躯一转,姗姗走去一座粧台前对镜梳理起来。
花皇光着上身,半躺在床上,含笑招呼道:「两位请进,有甚么事么?」
白发童子和司空淳神色偏促的走入房中,一齐施礼道:「属下等鲁莽,打扰花皇午睡十分不该……」
花皇笑道:「没关系,你们请坐吧!」
白发童子恭声道:「不,属下等只说一两句话,立刻就走,不必坐了。」
花皇道:「好,甚么事?」
白发童子道:「属下等斗胆,意欲向花皇恳求一事……」
花皇道:「别呑呑吐吐,有话只管说出来!」
白发童子羞涩的笑了一下,问道:「花皇是否决定在明天酒宴上处死锅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三人?」
花皇沉吟有顷,凝目而笑道:「老夫确有此意,不过要看情形而定,也许……嗯,你们问这个干么?」
司空淳接口道:「属下两人在想,要是花皇明日决定处死他们三人,希望花皇选派属下两人充当刽子手一职。」
花皇笑「噢」一声道:「为甚么?」
司空淳道:「因为属下两人有生以来,从未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若不亲手杀死他们,此恨难消!
花皇笑道:「你们打算怎样杀死他们?」
司空淳道:「属下两人只想杀死他们,至于怎样动手,全凭花皇吩附。」
花皇道:「好吧,老夫决定处死他们时,一定让你们两人动手便了。」
司空淳和白髪童子一齐躬身道:「谢花皇成全!」
「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了」
「好,你们出去吧。」
「哦,还有一事,今天的早饭和中饭都未送去,要不要送一些进去给他们吃吃?」
「不用了,让他们饿些时候,明天的酒菜他们才吃得下!」
「是。」
辞出花皇的寝房,司空淳不愿去后殿和众护法厮混,怕露出破绽,便以养伤为由,回房憩息。
这天晚上,果如路贵人所料,布置于眞容院四周的暗椿,曾发现数起夜行人企图闘入眞容院窥探,结果均被喝退,未发生事故。
翌日一早,花皇传令集合众人于眞容院外的空地上,宣布道:「诸位,今日中午我们所要宴请的客人是当今武林各帮派的掌门人及各地雄踞一方的英雄豪杰,人数共有三十八位之多,至于老夫宴请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求他们协助完成一椿大事,据老夫猜测,他们恐怕都不肯答允,所以老夫决定将他们一一擒下来,如何生擒,老夫已有安排,现在老夫把各级武士的任务宣布一下……」
语声微顿,又道:「今天的酒宴,请的是外人而不是我们自己,所以除四贵人及十二护法随同老夫陪客之外,一品武士以下均不得参加,现在一品武士请出列!」
雌丈夫孙之安等十八位一品武士应声而出。
花皇目如电炬的巡视他们一阵,沉声道:「在交付你们任务之前,老夫要向诸位声明一下,诸位武功不比各派掌门人差多少,故老夫对诸位寄望甚殷,但是老夫最需要的不是你们的武功,而是你们的忠心,所以你们中如有人反对老夫所将进行之事,现在可以退出,老夫以―生名誉为担保,绝不为难你们——有没有?」
十八位一品武士,个个肃立不动,没有人露出犹疑不决之色。
花皇道:「好,从现在起,你们是老夫的亲信,今后不论老夫要你们干甚么,你们均不得违抗背叛,违者凌迟处死!」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替下二品武士把守各要道,阻止可疑人物潜入眞容院和阻止我们自己人外出,如发现有人未得老夫命令私自离开,格杀勿论!」
「是!」
「去吧!」
十八位一品武士领命而去后,花皇环望二、三品武士问道:「刚才老夫说的话,你们听淸了没有?」
众二、三品武士齐声答道:「听淸了!」
花皇道:「老夫再重敍一遍,你们中如有人反对老夫所将进行之事,现在退出还不算迟,有没有?」
「没有!」
「很好,酒宴开始之前,你们二、三品武士各携带武器藏匿于前殿四周,听到炮竹一响,立刻冲出,将前殿团团围住,听老夫的命令行事,如果客人想逃,第一名二品武士至第十名二品武士负责围捕少林噂敎一心禅师;第十一名二品武士至第二十名二品武士负责围捕武当掌敎灵淸眞人;第二十一名二品武士至第三十名二品武士负责围捕崆峒掌门满天星斗武古雄;第三十一名二品武士……」
分配完了,最后说道:「最要紧的是不能杀死他们,你们能够将他们生擒下来固然最好,若是不能,只将他们困住,不使他们逃走便可,懂么?」
「懂!」
「好,你们下去准备!」
众二、三品武士散开之后,花皇转对十二护法说道:「你们十二护法武功不在各派掌门人之下,所以一旦动手时,你们每人至番帮助二、三品武士擒下两个人,一人擒两个,十二人就可以擒下二十四个,剩下的十四个,由老夫与四贵人负责——有没有问题?」
百步蛇魔赫连飞笑道:「没有!要擒下两个掌门人,那实在太容易了!」
醉娘子颜彩凤道:「奴家可以负责擒下长白派掌门人『雪姥姥池六娘』和『铁心神尼』,不过,花皇可否先把要他们协助之事说给我们听听?」
花皇笑道:「颜护法且忍耐一下,酒宴开始后,妳就会知道了!」
醉娘子颜彩凤美脸微红,羞答答道:「花皇不肯事先宣布,不是怕我们反对吧?」
花皇哈哈一笑道:「不,而是怕万一消息泄漏出去后,那些客人就不肯前来赴宴了!」
笑容陡歛,改以无比严峻的语气道:「当然,老夫现在虽然不宣布,但你们一定想像得到,老夫要他们协助完成之事,是一椿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会羣起反对自在老夫意料之中,但你们却不能反对,须知你们参加老夫举办的招考武士,受老夫礼聘为护法,在你们是为了领取每月三千两的俸银,在老夫是为了网罗一流的打手,所以你们除了为老夫卖力之外,不能有一些意见,老夫这样说,诸位不致感到不愉快吧?」
万年松仇高笑嘻嘻道:「不会,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只要每月俸银不短少,花皇要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跃龙潭,闯虎穴,均属份内之事!」
花皇目注醉娘子笑道:「顾护法对这句话赞成么?」
醉娘子一福道:「花皇请勿介意,奴家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他意。」
花皇笑了笑,转望百步蛇魔吩咐道:「酒过三巡,老夫起立讲话之时,你和米、奚两位护法就到地下室去将商九等三人带出来!」
百步蛇魔恭声道:「好的,但要是他们抗拒不出来呢?」
花皇道:「点他们麻哑二穴!」
百步蛇魔面色一懔,但仍恭声答道:「是,点……他们麻哑二穴,对……对极了!」
花皇笑道:「你似乎很怕商九,他现在带着手铐脚镣,你还怕他怎的?」
百步蛇魔老脸一红,忙道:「不,属下现在不怕他了!嘿嘿,要是花皇愿意,属下还眞想亲手处死他呢!」
花皇道:「你的请求太迟了,昨天米、奚两位已要求充当创子手,老夫已答应他们两位了!」
百步蛇魔一哦,向那笑面人妖米喜年和白发童子奚羽华望了一眼,似乎对他们两人的「勇气」至感佩服。
花皇道:「好了,客人大约晌午时分才会陆续到达,你们仍到后殿去吧!」
十二护法施礼退去后,花皇在四贵人的陪同下,进入前殿巡视,对殿上摆设的酒席甚为满意,频频颔首笑道:「连永亮很能干,此事完了后,老夫要好好奖赏他一下!」
路贵人道:「花皇打算如何奖赏他?」
花皇道:「他武功不及十二护法,不能提升他的职位,只好每月多给他一些俸银了。」
路贵人笑道:「他办事这样卖力,我想绝不是为了希望花皇加他俸银!」
花皇不解的笑问道:「那么,他希望甚么?」
路贵人道:「他曾向奴家表示,希望花皇有一天能破例收他为徒。」
花皇摇头道:「那不行,老夫不收男徒!」
路贵人道:「绝不破例?」
花皇道:「绝不!」
路贵人笑道:「为甚么?」
花皇抬手搭上她肩头,手指轻轻撑着她的玉颊,笑道:「因为,老夫只喜欢女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4-1 02:50 , Processed in 0.102565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