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zyl0116012

[连载] 倪匡 金庸合著《天涯折剑录》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29: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l0116012 于 2025-4-27 16:33 编辑

九、四面鸟鸣困英雄
李寿元还未曾开口,袁见龙已在身后一迭连声地叫道:“快请!快请!”那庄客立即又奔了出去。白幽幽面色一变,心想:当真不巧之极,冤家又碰上了。但这时侯,她又无法退身,只好硬了头皮等着。不一会,杨发和天梧老人两人,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这两人的身形,全都高大异常,一个银髯飘拂,一个虬髯满腮,走在一起,十分异相。人还未到近前,已听得杨发怪声叫道:“李老头,莫非有人要拔你这金雕的羽毛么?”
李寿元苦笑一下,道:“确是有人来找麻烦,两位既然来了,不妨作壁上观。”
杨发怪眼一翻,道:“李老头,你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我看你不是什么金雕,倒活像是一只秃头鹰。咱们既然来了,还能袖手旁观么?天梧老人,你说是不是?”
杨发乃是性子暴烈的人,再加上他和李寿元交情深厚,自然绝无保留要助李寿元退敌。但天梧老人却心机深沉,他早已远远看到了厅中那两根搬了家的柱子,心中暗暗吃惊,是以杨发大声问他,他只是“唔”地一声,不置可否。
李寿元勉强干笑了几声,道:“两位既已来了,便请登堂待茶,但是大厅已不知被哪位朋友拆得不成样子了,尚祈两位见谅。”他一面说,一面便让两人进去。
天梧老人一踏进去,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白幽幽,立时面色一沉,道:“李庄主,武林中妖魔鬼怪甚多,你在此立庄,声大名大,说不定有些妖邪会摸上门来,你可得小心些才好!”他这几句话,分明是冲着白幽幽说的。
袁见龙会经吃过白幽幽的大亏,此际却大是高兴,道:“李庄主,天梧老人的话着实不错,你见人就招呼,总难免要上妖邪的当!”
白幽幽心中怒极,却又出不了声,因为人家只是在骂妖邪,可没有指名道姓,若是她一出声,倒变得自认妖邪了。李寿元干笑了几声,不置可否。他对于白幽幽之来本也不甚欢迎,但是她既然来了,总不成将她赶走。他不出声,便是希望白幽幽自行告辞。然而白幽幽却仍然一声不出地坐着。
四人在堂上坐定,只听得紫金神龙杨发一人在高谈闷论,又讲起古堡中的那神秘约会,大骂那个发无头信的人,累得雷大奎和劳必喜这两位成了名的英雄白送了性命。
袁见龙和李寿元两人,事不关己,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有站在袁见龙身后的韦君侠,心中一动,暗付:那发无头信的人,自己倒是见过的。他想告诉杨发,那人是一个倒骑驴子身子长得像竹竿一样的怪人,然而在座全是前一辈的武林高手,他却不敢胡乱开口。
过了一会,突然听得东南方传来了一阵婉转动听的黄莺叫声。那黄莺儿的叫声,分明是人学出来的,而且那人的内功还极其深湛,因为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入耳却是清越无比。那黄莺的鸣叫声又像到了极点,各人听得出神,就像是肩头之上停着一头善鸣的黄莺儿一样,不由自主地侧头细听。只有白幽幽一个,忽然面上变色,站了起来。
其时,因为那一阵一阵的黄莺鸣叫声,实在太吸引人了,所以竟没有人注意白幽幽已站了起来。过了一盏茶时,黄莺啼声突然停止,从西北角上却响起了一阵杜鹃的叫声来。那杜鹃的叫声,十分凄楚,听来一声声“不如归去”,乱人心神。天梧老人等人均是一流高手,可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竟也完全为那凄厉的啼声所吸引。韦君侠在家人之中,功力最浅,听了一会,连眼角也湿润了。
白幽幽更是大惊失色,向前走出两步,道:“李庄主,在下告辞了!”她也不等李寿元答应,一拱手,身形疾晃,便自离去。
那杜鹃的啼声持续了一盏茶时,便自停止。而东南角上,又响起了燕语呢喃,令人心神为之一爽。韦君侠竟不由自主地破涕为笑!
韦君侠一笑,袁见龙转过头去,见他眼角还带着泪水,不禁一呆,道:“君侠,你哭什么?”一句话出口,只觉得面颊之上痒酥酥地,伸手一摸,竟也有一滴泪水顺颊而下。袁见龙猛地吃了一惊,“我怎么也无端端流泪了?”
他失声道:“不好,这鸟声中有古怪!”天梧老人、杨发和李寿元三人,本来都是面带微笑倾听着那乳燕的呢喃之声,面上那种安宁舒坦的神情,就像是他们的孙儿正爬在身上揪他们的鬍子一样。直到袁见龙一叫,三人才猛地一怔,一起呆了一呆,感到那鸟叫声大是不妥。
各人互望一眼,各自运气凝神。这时乳燕呢喃之声已停了下来,西北角上却响起了离雁失群时的悲鸣,那声音比起刚才的杜鹃凄啼,更是令人心惊肉跳,一则是声音已近了许多,二则雁乃合群之物,离雁失群,无异幼儿失去了父母一样,鸣声格外悲切。李頎诗云:“嘶酸雄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由此可见其鸣声之哀切。大堂上众人,连天梧老人在内,心头都大受震动,杨发已实在忍耐不住,怪声叫道:“何方朋友,在此卖弄?快换些好听的来!”
李寿元听得杨发开口,忙道:“杨兄不可搭腔!”然这句话已说得迟了一步,随着杨发那一声怪叫,陡地传来了一阵十分急促的黄雀鸣叫之声。旁人听了还不怎样,杨发却如同疯了一样,竟离座而起,手舞足蹈起来。
如果是一个绝色女子,伴和着动听的黄雀鸣叫之声而翩翩起舞,自然使人心旷神怡,杨发却是一个虬髯大汉,居然手舞足蹈,实是使人毛发直竖!
天格老人立即大喝一声,一伸手,按在杨发的肩上。然而杨发的力道极大,天梧老人竟按他不住。李寿元一见这等情形,长啸疾发,身子跃起,“叭”地一掌,击在杨发的后心。杨发的身子向前一个跟蹌,跌出了一步,而李寿元和天梧老人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长啸。
两人啸声,同时发出,但因天梧老人的功力远在李寿元之上,虽是两人齐啸,李寿元所发的声音立即为天梧老人的啸声淹没。
李寿元也颇有自知之明,立即止步,跨出两步,将杨发扶了起来。只见杨发面上发灰,神情茫然。李寿元大声叫道:“杨兄!杨兄!”
杨发这才舒出了一口气,道:“咱家在做梦么?”李寿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将杨发扶到了椅上坐定。当天梧老人啸声一发之际,那黄雀鸣声已停,此时天梧老人啸声渐止,也末听再有什么鸟鸣之声传来。
大堂之上,除了杨发的喘气声之外,谁也不说话。好一会,李寿元才道:“天梧老人,莫非是百禽真人公冶照来了?”那百禽真人公冶照,自乃是公冶长后代,精通鸟语,一身武功,皆从摹拟飞禽而来,性情十分古怪,是一个谁见了都头痛的棘手人物。
天梧老人摇了摇头,道:“只听得公冶照精通鸟语,未听得他会摹拟各种鸟鸣,而且那几阵鸟鸣,少说也在三五里开外处传来,而杨掌门一搭腔便自着了道儿,公冶照也没有这份功力。”
李寿元吃了一惊:“难道比公冶照还厉害?”
天梧老人默然不答。袁见龙一回头,“咦”地一声:“白幽幽怎么不见了?”
杨发渐复常态,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天梧老人和李寿元两人都不禁变色。因为白幽幽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那当然不是白幽幽轻功高超之故,而是白走的时候,他们全副心神皆为那忽喜忽哀的鸟鸣声所吸引,连走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走了一个人既不知道,多了一个人也当然不会知道了,他们连忙四面观看,还好大堂之中,并没有多出什么人来。袁见龙叹了一口气,道:“这发出鸟鸣的人,莫非就是在柱上留字的对头?”
李寿元一探手,“刷”地一声过处,一股劲风,长光一闪,已将他仗以成名的一柄“金雕翻”抓在手中。
他那柄金雕翻,乃是外门兵刃,形状和判官笔差不许多,柄长只有一尺三寸,一端是一只张开的雕爪,金光闪闪,极其锋锐,和人掌差不多大小,另一端则钝圆如手指,前可抓,后可点,而且因为兵刃短,常言道:一分短,一分险。李寿元又创有近身攻敌的七十二招,招招都攻人要害,极其厉害。
他兵刃出手,顺势一挥,“叭”地一声响,顶端的尖爪,便已陷入了桌面之中。就在此际,忽然一阵轻风过处,了无声息,大堂之中竟已多出了一个人。那人来得如此突然,大堂之中,人人皆是一怔,一齐向那人定睛看去。一看之下,韦君侠首先吸了一口气,来的那人不是别人,竟就是将他讥笑得无地自容的那个“三姑娘”!
韦君侠连忙偏过头去,那少女“格”地一笑,道:“不必躲象藏藏,我已看见了。”家人见那少女来得如此奇突,心中都不禁愕然,一时谁也不说话,直到那少女开了口,李寿元才道:“姑娘从何而来?这里将有事故,姑娘还是离远一些的好。”那少女却并不理他,向前踏出了一步,伸手便去抓桌上的那柄“金雕翻”。
那“金雕翻”乃是李寿元仗以成名的兵刃,他的外号便是从这柄兵刃上来的,虽然他不以为那少女会有什么恶意,却也不肯随便给人将“金雕翻”抓在手中,所以一见那少女去抓金雕翻,便立时伸手去按,他出手十分快疾,怎知一按下去却按了个空,再抬起头来看时,那柄
“金雕翻”业已到了那少女的手中
李寿元心中大是惊愕,简直想不通令翻怎样会到了那少女的手中。他呆了一呆,正想开口,已听得那少女道,“咦,这柄‘不求人’,可打造得真是不错。”李寿元一听,要讲的话立即缩了回去,面色也变得黄了。
那“不求人”,乃是竹制牙雕的搔痒之物。而“金雕翻”则是武林驰名的霸道兵刃,那少女却将“金雕翻”当作了“不求人”!李寿元铁青着验,别无他语可说,只是沉声道:“不是‘不求人’!”
那少女“格”地一声笑,道:“不是‘不求人,是什么啊?”她一面说,一面疾伸手,竟以金刚翻向李寿元的面上搔来。李寿元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左右两颊已各自轻轻地被自己的兵刃搔了一下。他在刹那之间,面如死灰,软瘫在椅子之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大闹李家庄

李寿元只是面上被金雕翻轻轻扫过,绝未受伤,看他神情却像是身受重伤一般,那是他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觉出自己的武功和那个少女实在相去太远。数十年苦练,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使他心灰意冷,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又“格格”一笑,道:“你说那不是一柄‘不求人’吗?”
李寿元苦笑道:“是,是,那是一柄不求人!”
那少女一翻,“叭”地一声,又将金雕翻插在桌上,回头向袁见龙身后的韦君侠嫣然一笑。她在笑的时候,酒窝深深,十分动人。韦君侠却立即转过头去,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一样,面上也变了颜色。
袁见龙见那少女露了这一手功夫,心中也是骇然,道:“姑娘为了何事而来?可能见告。”
他在问这一句话之时,心中暗暗祝告,希望她不是那个在柱上留字的人。
那少女“哟”地一声娇呼,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我不是在柱上留了字吗?如今我来接收那批红货来了!”
袁见龙一听,立时面如死灰,做声不得。而李寿元经过了刚才那一下打击,更是软瘫在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韦君侠听那少女公然说出劫镖之意,分明又是冲着自己而来。明知打他不过,心中也自大怒,转过头来,大声道:“你——”
天梧老人不等话完,衣袖向后一挥,发出一股劲风已将韦君侠要说的话封了回去,道:“姑娘,如何称呼?”
那少女笑嘻嘻的说道:“既是天梧前辈动问,我却不敢隐瞒,我姓展,叫非烟。”
天梧老人根本没有注意那少女叫什么名字,他只听到那少女说她姓展,便心念电转,将正邪各派武林高手全部想了一遍。虽然也有一两个姓展的,但是武功路数和跟前那个少女却又全然不像,他知道天地之大,异人极多,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不过其中的一部分。所以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便不再往下想去,道:“展姑娘,你要来劫镖,却未免拣的不是时候。”
展非烟眼珠一转,道:“我明白了,可是因为天梧前辈在这里吗?”
天梧老人手捋长髯,并不出声,显然他正是此意。展非烟则仍笑嘻嘻地道:“天梧前辈,我常听的人说,树老了会空心,人老了,唔,也就不怎么行啦!”
天梧老人淡然一笑,道:“常言道,出身之犊不怕虎,当真有理。”
展非烟突然一抖手,“刷”的一声响,一股极细的银虹闪过,倏然已向天梧老人的面门窜到。她出手极快,连天梧老人那样武功的人,在刹那间,也未曾看出向自己攻到的究竟是什么兵刃,只听得展非烟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那么我便要犯一下虎威了!”
天梧老人上身向后微微一仰,衣袖激扬而起,向那极细的银虹罩了下来,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他的衣袖已平平地铺在桌上,那股银虹也已散去。只看到展非烟的手中握着一股指头粗细的银链,那一股银链只有四五寸长的一截露在外面,其余全被天梧老人的大袖压在桌面之上。
展非烟的面上略显惊惶之色,却又立即恢复了常态,把手腕向下一沉。在她手腕一沉之际,只见天梧老人平覆在桌面的大袖频频跳动,像是袖底有四五只小老鼠在来回奔窜一般。
展非烟运力抖动银链,希望能够脱却天梧老人衣袖的羁绊,然而,天梧老人的衣袖已经他内力灌足,布帛虽柔软之物,也有千钧之力。展非烟手腕连翻,袖下银链的跳动格外剧烈,却始终抽不出那只大袖之外。展非烟双颊之上,渐渐出现了红晕,鼻尖上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显见他内力已经运到了七八成。而天梧老人则面色如恒,冷冷地说道:“展姑娘,快快离开李家庄如何?”
展非烟笑盈盈地道:“天梧前辈,我此来要做的事情还未做到,怎能离开?”
天梧老人冷冷地道:“你若再不见机,只怕离开也难了。”
展非烟“格格”一笑,只见她的身子在笑声之中陡地向后一退。她手中握着那股银链,而那股银链却又被天雾老人衣袖压住,一退一拖之下,只听得“哗啦”一声。那张紫檀木桌子的四条腿儿,竟一起折断。
而展非烟在桌腿方断之际,手腕向下一沉,“飕”地一声过处,手中的银链打横挥出,众人这才看清她那根银链约有四尺长短,链端有一只边缘十分锋锐的小轮,的确是见所未见的奇门兵刃。
她银链挥出,同时发出了一声吹啸/天梧老人面上神色微变,身子一欠,衣袖反卷而出,就在展非烟还未曾将银链收回之际,那只衣袖竟又将银链牢牢地卷住。展非烟呆了一呆,用力一拉,哪里拉得动分毫?而天梧老人一卷住了那条银链,手臂也向怀中缩了一缩,想将展非烟拉了过来。
他右袖一拉,左袖也已扬起,准备一把将展非烟拉了过来,便立即再扬左袖将她里住抖出,那么展非烟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胡缠,而且衣袖卷人也绝不会使她受伤。便不致和展非烟的师长结下大仇。
天梧老人的打算,本就不错,可是当他右臂向怀中一带之际,展非烟的身子竟然凝立不动,并未给他带向怀中。天梧老人心头一凛,他虽看出这个少女武功造诣极高,却始终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及至一拉不动,才吃了一惊,连忙真气运转,把内力陡地加强。
这一次,他加强了内力,不料展非烟却完全不加抵抗,天梧老人这一下用的力道极大,未曾料到对方突然撤了抗力,所用的力变得一下子没有了着落。眼看展非烟的身子飞扑而来,他百忙中抖地向后仰,所坐的那张椅子首先噼噼啪啪的碎成片片。天梧老人知道自己若是跌倒在地,那实是丢了大脸,所以顾不得再以左袖去卷展非烟。左手一掌,向地下虚拍而出,掌力击在地面之上,硬生生地把他悬空的身子撑住。
然而展非烟身法如风,恰好就在这时,在天梧老人的头顶掠过,掠过之际,手中的银链在他的头顶之上轻轻拖过,竟将天梧老人的白发带了一绺下来。天梧老人身子刚刚站直,展非烟已轻轻巧巧逸出丈许,回身行了一礼,道:“承让,承让”。
天梧老人看到展非烟手中的那一绺白发,不由得呆若木鸡。他自然知道,自己数十年功力,展非烟年纪轻轻,真要比拼功力,自己稳可取胜。如今自己一时不察,却被她占了上风,以天梧老人的身份地位而论,自然不好意思再打下去。他呆了半晌,长叹了一声,衣袖一拂,身形闪动,一股清风过处,高大庄严的身子便已出了大厅。转瞬不见。
天梧老人一走,大厅中各人不禁面面相觑,展非烟笑嘻嘻地道:“天梧老人走了,紫金神龙和李庄主看样子也不准备和我动手。袁神剑,你伤势未愈,这单镖,看来我是劫定的了。”
韦君侠一声怒吼,道:“须放着我不死!”
展非烟“啊”地叫道:“我倒忘了还有韦小侠。失敬,韦小侠想必要以死护镖的了。”
韦君侠也不和她多说,“锵”的一声,金龙剑出鞘,连人带剑冲了过来,“飕”地一键,分心刺出。
展非烟向后微微一退,银链疾荡了起来。韦君侠那一件,还未曾使老,便觉得手腕之上陡地一紧,已被银链缠住,一股大力袭到,身子已被抖了起来,向大厅之外直飞了出去。袁见龙这一惊,九柄小剑,已电射而出。
展非烟并不迎敌,“格格”笑处,身子已向大厅之外疾退而出。袁见龙身形连晃,向前追去。展非烟身形陡凝,笑道:“别送,别送!”
她一面说,一面拱了拱手。袁见龙只觉得两股大力当胸撞到,身不由主,向后“腾腾”地退出了好几步。
展非烟的身子不断向后退出,恰好韦君侠向下跌来,她一伸手轻轻接个正着。韦君侠手臂一振,手中金龙剑用力向展非烟头顶削下。展非烟一缩头,金龙剑恰在她的头顶掠过。若不是韦君侠立即收势,这一剑几乎将他自己的肩头削成重伤。
展非烟接住了韦君侠,娇声道:“袁镖头,你不必吃惊,我只不过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袁见龙呆住了,做声不得,眼见连天梧老人都被她用小巧功夫气得不辞而别,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展非烟把韦君侠带走。
韦君侠不断地挣扎,但是展非烟一手托住了他的腰际,将他高高举起,竟是无从借力。他心中恨极,大声道:“你要将我怎样?”
展非烟道:“你放心,我只要问你几句话。”
韦君侠道:“那你放我下来。”
展非烟道:“好。”
韦君侠倒想不到,她说放就放,突然之际,身子已站在地上,一时倒有不知所措之感,呆了一呆,道:“你想说什么?”
展非烟笑了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韦君侠不禁怒火上冲,他知道展非烟说的是实话,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要向自己说,她大闹李家庄也不为了什么,只为了要将自己带出来,好再受她的气,使她心中高兴。他当然不会想到,不但李家庄庄主因之痛心之极,杨发因而受伤,天梧老人只怕再也不会在江湖上走动,这一切全是因为她一个无聊的念头而造成。
韦君侠转过头去,道:“既然没有事,你又将我带到这里作甚?”
展非烟道:“真说没有事呢,好像又有点事。”
韦君侠听了啼笑皆非。展非烟又道:“喂。劳叔叔临死之际,托你找一个人,你难道不想找吗?”
韦君侠道:“他没有说出要我找什么人。我怎么去找?”
展非烟道:“这几个高手在古堡聚会,又有两个高手遇了害,还有一个和劳大侠十分相似的人在作怪,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韦君侠没好气,道:“觉得奇怪又怎样?”
展非烟一笑,道:“我倒知道劳大侠托你找的是什么人?”
韦君侠道:“什么人?”
展非烟道:“他临死前指着那墙角上的画像。当然是要你去找画像上的那个人。”
韦君侠大声道:“那人是我。”
展非烟一声冷笑,道:“你给范青斋范大侠画过像吗?”
韦君侠听得这一问,心中不禁发呆,的确,他从来也未曾给范青斋画过像,他也未曾见过范青斋,然而在古堡之中,竟有他的画像,题明是范青斋画的,这不是奇怪透顶的事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永不还手

韦君侠想了半晌,心中乱成一团。展非烟又道:“画上那人自然不是你,却必定和你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是你的哥哥。”
韦君侠道:“胡说。”
展非烟道:“那或者是你的父亲。”
韦君侠更怒,道:“你别再胡言乱说,我父亲是什么样子,难道我认不出来?”
展非烟突然格格笑了起来,道:“或者你妈是改嫁的,你是拖油瓶,自己却不——”
展非烟的话尚未讲完,韦君侠已忍耐不住,怪叫一声,金龙剑陡地横抢而出!展非烟“格格”怪笑,腰肢扭动,脚步不移,巧妙无比地将那一剑避了过去。韦君侠情知打不过她,收住剑势,转身就走。
他才走出两步,便听得展非烟叫道:“喂,你站住。”
韦君侠并不理她,只听展非烟又道:“算我刚才全是胡说,给你赔礼如何?”
韦君侠仍是一声不出地向前疾奔,可是展非烟的声音却始终在他身后三四尺处传来,道:“喂,你这个人怎么了?难道不想找范青斋去问个究竟么?”
韦君侠知道自己打既打她不过,说又说她不过,想要摆脱她,也是办不到,所以仍然是一声不出,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一个岔路口,韦君侠向左便转,展非烟在他身后叫道:“错了,上鄂南范青寨家去,应该向右转才是。”
韦君侠忍无可忍,大声道:“谁上范家去?”
展非烟笑道:“当然是你了!”
韦君侠还未来得及回答,“飕”地一声,一股劲风已经向他肩头袭到。韦君侠身子一闪,未能避过,只觉得肩头一紧,身子已被展非烟提起,向外抛了出去。这一袍,恰好将韦君侠抛到了右边路上,同时听得展非烟喝道:“走啊!”
韦君侠心中怒极,直挺挺地站着不动。展非烟在他身后道:“你不走,我可要赶你走了。”
韦君侠心中正在暗忖:“我就是你不走,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赶我走!”
他正在想着,“砰”地一声,屁股上已被展非烟重重地踢了一脚,双腿腿弯处的“委中穴”,忽然一麻,不由自主地向前跑了出去。由于那一脚的力道甚大,直跑了二三十步,才能停了下来。刚一停下,第二脚又踢到,韦君侠要硬生生停住身子,可是由于“委中穴”也同时受力,仍是撒腿向前奔去。
展非烟笑声清脆,道:“你自己想想,如果到了大道之上,岂不要被人所笑?还是乖乖自己走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韦君侠听了,心中不禁一阵发凉。的确,此际没有人,自己吃这样大亏,多少还可以遮羞,如果到了大道之上……一想及此,额上汗珠,不由得涔涔而下……
展非烟在他身后,一脚跟着一脚地踢来,在小半个时辰之内,竟然将他踢出了三、五里远。韦君侠奔得气喘如牛,急怒交加,用了方法想摆脱展非烟,却是全然无用。他在这一段时间内也不知反手会处了多少剑,反手拍出了多少掌,却一点用处也没有,眼看前面已是官道,又气又急,不由怪叫起来。展非烟却还在冷言冷语地取笑。韦君侠心头的怒火越来越甚,金龙剑和手掌向后挥之不已,突然,他左手一掌挥出,竟然抓到了什么东西。
韦君侠虽然急怒交加,究竟是家传武功也有相当造诣,手中一抓到了东西,立即觉出那是一个人的手腕,他五指陡地束紧,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自己抓住了展非烟的脉门。
韦君侠在那一瞬间,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也不顾得什么剑招掌法,大喝一声,抡起金龙剑,向着展非烟劈面剁了下去。韦君侠这一剑,用足了生平之力,恨不得一剑将展非烟剁成两半。金龙剑荡起了一股剑虹疾压而下,只见展非烟微仰着脸,星眸微闭,鼻孔翕张。夕阳映照之下,娇嫩的双颊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辉,韦君侠若不是看这一眼。他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展非烟剁成肉泥,然而一看之下。那一剑却再也剁不下去了。他手腕甚大,又是陡然收势,用的力大过了头,金龙剑竟“砰”地一声撞在自己的额上。尚幸他在收剑之时,手腕转了一转,要不然,这一剑准得将自己的头颅劈开!虽然如此,剑脊撞在额上,也出现了一重血印。
展非烟这时才睁开眼来,定定地望着韦君侠,韦君侠惊魂甫定,也怔怔地望着展非烟。两人对望了好一会,展非烟才展颜一笑,道:“多谢你不杀我。”韦君侠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展非烟的手腕,道:“你何必捉弄我?你明知我的武功差,杀不了你的。”
展非烟忙道:“不!不!刚才你那一剑如果劈下来,我真的没命了!”
韦君侠想起刚才的情景来,不禁代她出了一身冷汗,道:“你……你为何要冒这个险?”
展非烟道:“我知道你不会忍心杀死我的。你自己想想,究竟是为了什么?”
韦君侠呆了一呆,他在怒火冲天的情形下,为什么会突然收剑,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是道:“展姑娘,你也已捉弄得够了,我要回李家庄去了,请你放行!”
展非烟秀眉微蹙,道:“我却要你上范青斋那里去。”
韦君侠怒意又升,道:“我该到什么地方去,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展非烟低下头去,玩弄了一会衣角,道:“其实,我是为了你好。”
韦君侠大声道:“你若是为了我好,最好离得我远些!”
韦君侠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一阵蹄声,一个身形长得出奇的人,倒骑着一匹驴子,旋风也似地奔了过来,到近前,那人陡地一俯身,几乎凑到了韦君侠的面前,“哈”地一声,道:“原来又是你这小子,和你老头子一样,专欺侮女人,哈?”
那人就是韦君侠曾经遇到过一次的小头长身怪人,韦君侠也知道他就是发出无头信邀请几大高手在那古堡中会面的人。
这时,那人突然赶到,忽然无头无脑说了这样几句话,实是令得韦君侠莫名所以。那人一说完,便缩回了身子。
韦君侠道:“阁下何以胡言乱语,辱及家父?”
那人一听,身子又俯了过来,这一次,他的鼻尖几乎碰到了韦君侠的鼻尖,又是大声“哈”地一笑,道:“你阿爹是什么东西?我用再肮脏的话骂他,也是应该。你若不负,又待怎么样?”
韦君侠遇到了不讲理的展非烟,已使他一筹莫展。如今又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怪人,事关自己父亲的声名,明知对方不好惹,也不能就此干休。他伸手想那人鼻尖一指道:“阁下讲话,最好想过在讲。”
那人怪笑道:“哈!笑话奇谈,你这臭小子,居然和我装假正经。你父亲有什么好处,你倒向我说说。”
韦君侠道:“家父侠名远播,谁人不知?”
那人道:“错了一个字,是臭名远播。”
韦君侠怒道:“胡说,你敢这样侮辱金龙剑客韦钜天?”
那人一呆,“啊”地一声,道:“原来你妈改嫁了,你是拖油瓶!”
韦君侠一听,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他心想,原来那人竟是和展非烟一路的,自己又被人做弄了。
他一面想,一面转头向展非烟看去。却见展非烟背向着自己,面向着一株大树站着,一动不动。韦君侠心中大是奇怪,心忖:展非烟最是好生是非,何以此际竟然如此文静?那人见韦君侠不出声,又道:“哈,你爹一生只是夺别人的女人,何以他自己的老婆也会被人抢了去?你倒说说看!”
韦君侠在那人辱及父亲之际,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这时那人又辱及母亲,实是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巴掌便待向那人掴去。可是,他那一掌刚待扬起,小臂上“尺泽穴”便陡地一麻,手臂便再也扬不起来。他在穴道发麻之际,像是听得极其轻微的“嗤”地一声响,自展非烟站立处传了过来,显然是她发暗器打中了韦君侠的穴道,不让他发掌打人。
那怪人看来也只是取消韦君侠,并不想纠缠下去,话一讲完之后,哈哈大笑,驴蹄得得有声,已经离去,转眼便走出了老远,却远听得他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小子,别亏待了那女娃儿。若论克绍箕篓,你实是无出其右了。”
韦君侠想要回骂几句,那人早已走得远了,他一口气没处出,“哼”地一声,道:“疯子!”展非烟直到此际才出声,道:“他走了么?”她这一问,语言中竟大有恐惧之意。
韦君侠一呆之下,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原来也有人能叫你害怕!”他受尽了展非烟的气,如今展非烟居然对那人也感到害怕,他心中如何不高兴?展非烟转过身来,吐了吐舌头,道:“不怕才假,刚才我救了你一命,你可知道?”
韦君侠冷笑道:“胡说。”
展非烟怪叫起来,道:“当真是好人难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畜牲好渡人难渡了。”
韦君侠见她一叫便是一大串,忙道:“好了,好了,你什么地方救过我?”
展非烟道:“你刚才伸手,想打那人是不是?哼,要不是我闭住了你的穴道,使你下不得手,你已经一掌打中他了。”
韦君侠怒道:“我正要一掌打中他。”
展非烟一笑,道:“这个人出了名的遇打不还手,但是你若一掌打中了他,他体内‘三阳真气’反震出来,你便一命归天了。”
韦君侠一听得“三阳真气”四字,不由得面上变色,舌头打结,呆了好一会,才道:“三阳……真气?”
展非烟道:“是了。”
韦君侠的声音仍不免发颤,道:“那么,你说刚才倒骑驴子的那人,就是正邪各派之外的第一高手南海墨云岛岛主管三阳?”
展非烟连连点头,道:“就是他,他外号就叫‘永不还手’,因为他根本不必还手!”
韦君侠呆了半晌,心忖:如果那人真是墨云岛岛主管三阳,那么展非烟刚才真的可以说救了自己的性命。他望了望展非烟,想要谢她几句,但想起一路所受的气。感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呆呆地望着展非烟。
展非烟笑道:“怎么,吓呆了吗?”
韦君侠忙道:“当然不,只是我知道,写无头信邀约那几个高手在古堡中聚会的就是此人。”
展非烟一听,直跳了起来,道:“当真?”
韦君侠道:“谁骗你?”
展非烟又是“哇”一声叫,道:“那太好了,咱们快走!”
一跃向前,一把拉住了韦君侠的手臂,向前便跑。
韦君侠急道:“喂,哪里去?”
展非烟道:“不用问!去到你就知道了,包管有你的好处!”
韦君侠道:“谁要你的什么好处?快放手!”
展非烟却充耳不闻,只是拉着他向前疾奔出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zyl0116012 于 2025-4-28 16:12 编辑

十二、幽谷佳人

韦君侠的武功远不如展非烟,既被她抓住了手臂,除了跟着她向前飞奔之外,实在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转眼已奔出了七八里,忽听得前面山谷中传来了一阵鸟鸣之声。展非烟听了十分高兴,嘬唇作声应和,此起彼落,连绵不断。韦君侠大是不耐,叫道:“放开我,你放不放开我呀?”展非烟一声不出,脚下丝毫不缓,将韦君侠直拖进了谷中。
刚进山谷,便听得一个妇人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三丫头,人家叫你放开,你为什么不放手?”
展非烟应道:“一放手他就跑了啦。”
那妇人语音带笑,道:“三丫头,他是谁?”
展非烟叫道:“还说呢,当然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了。”
那妇人一声,像是吃了老大的一惊,道:“丫头,我叫你去请人家,你怎么将人家强拖了来?”
展非烟“格格”娇笑道:“我请不动,自然只好强拖来了。”
展非烟和那妇人的对答令韦君侠啼笑皆非,照他们的说法,展非烟乃是奉了那妇人之命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本来以为是运气不好才遇上这个美丽的女煞星。如今看来,显然是完全料错了。说话之间,展非烟早将韦君侠拖进了山谷,这时手臂一挥,将他挥了开去,韦君侠身不由己的冲出了好几步。眼看要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忽然前面袭来一股阴柔之力。那股力道迅即将他全身托住,这才停止了他向前跌出之势。
韦君侠缓了一口气,定眼向前看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中年妇人的面前。那中年妇人貌相十分平常,普通的很,却生成一种十分和蔼可亲的眼神。使人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十分舒服,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觉得可以与之倾诉衷曲。韦君侠心中本来充满了敌意,可是一望之下,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道:“是你找我吗?”
那中年妇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要找的大概就是你了。”
韦君侠听了,心忖:这是什么话?
展非烟以一阵风也似的奔了过来,道:“妈,你说我办事办的怎样?“
那中年妇人伸手在展非烟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着,道:“当然不好,我是叫你将人请了来,你却将人硬拖了来,还说呢。”
展非烟抿嘴一笑,道:“妈。你不知道,有一段路我简直是——”
展非烟讲到这里,韦君侠面上已红了起来,叫道:“展姑娘!”
他知道展非烟是要说她踢着他前进的那件事,是以才加以喝阻,不让她讲将出来,不让她说将出来。展非烟陡地收口,却抿嘴一笑,道:“你可得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我之处,我一定将这件事到处宣扬,叫你难以见人。”
韦君侠听了只有苦笑。
那中年妇人向展非烟瞪了一眼,道:“把给你的东西还我。”
展非烟答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了一副尺许见方的白绢,递过那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接在手中,徐徐展了开来。韦君侠向那副白绢看去,又不禁一呆,只见白绢上用朱砂画着一个人像。那人穿着一袭长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神态十分飘逸,面部线条画的更是简单,但韦君侠只一瞥之下,便认出画中人正是自己。
那中年妇人向画上看了一眼,又向韦君侠看了一眼。一扬手,将白绢收入了袖中,发出一声长叹。韦君侠待要动问那中年妇人已然问道:“令尊可好?”
韦君侠见人家问及了他的父亲,总不能不答,忙道:“他老人家倒还清简。”
中年妇人语音低回道:“老人家,老人家,我想他实际上一定还不很老,是不是?”
韦君侠奇道:“尊驾与家父可曾相识?”
中年妇人并不回答,又问道:“令堂是谁,可能见告?”
韦君侠道:“家母是豫南唐家堡堡主之女。”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素手仙子唐畹玉,原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父亲。”她在说两句话之时,语音十分凄婉。
韦君侠心中更奇,看这情形,她似乎和自己的父母尽皆相视。那么,何以父母都未曾向自己讲起过这样一个人呢?展非烟是她的女儿,武功已如此之高,她自然更是非同小可。照理来说,父母对于这样一位高手绝无不提之理。
那中年妇人双眉紧蹙,似乎怀了重重心事。展非烟伸手在韦君侠的肩头上一拍,道:“你看,你使我母亲生气了。”
韦君侠忙道:“我……”
那中年妇人却道:“三丫头,你别来多事,此事与他无关,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展非烟道:“妈,谁曾欺负过你,我替你出气。”
韦君侠立即道:“展姑娘,我相信世上没有人与令堂有什么深仇大恨。”
展非烟自然听得出韦君侠语中之意,他双手叉腰道:“怎么啦?我就凶的那么害人吗?”
韦君侠连连摇手道:“不不,你一点也不凶。”
展非烟“哼”的一声道:“算你聪明。”
中年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三丫头,你走开些,我和靳公子有几句话要说。”
展非烟一嘟嘴,老大不愿意的向外走了开去。韦君侠听得中年妇人要和靳公子说说。心想自己也不愿在一旁窃听,连忙向后退去。可是他才一动步,中年妇人已道:“靳公子,我有话和你说,你别走。”
韦君侠一呆,心想:靳公子原来是自己,这未免太奇了。忙道:“前辈一定弄错了,我姓韦,并不是姓靳。”
当他讲出这句话之际,心中松了老大一口气。因为那中年妇人认错了人,展非烟自然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怎知那中年妇人却道:“姓靳也好,姓韦也好,总之我是不会认错人的。我与令尊相视之际,你只怕还未曾出世呢,时间过得真快。”
韦君侠心中暗觉好笑,心忖:世上哪有这么多颠倒之人,认错了人,竟还说人家姓什么都好。他呆了一呆,道:“前辈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要告辞了。那中年妇人忙道,我当然还有话要说,我命三丫头在李家庄把你请来,就是为了有事相托。”
韦君侠心思十分灵敏,他一听到中年妇人这样说法,已知一定是展非烟和她母亲说起自己相遇的经过,中年妇人便觉得自己和她要找的那人相似,所以才又命女儿将自己找来的。却不料展非烟在李家庄大显神通,竟是金雕李寿元苦心经营的李家庄,毁在她的手中。
韦君侠苦笑了一下,道:“展姑娘请人的法子也太特别了。”
中年妇人道:“怎么啦?她又闯祸了吗?这丫头!”
韦君侠道:“岂但闯祸?他使几个武林一流高手从此难以见人了。”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闯祸,而是积德了。任何再高的高手,若是在武林中挣扎下去,总有惨遭横死的一天,若能急流勇退,倒能安度余年。”
韦君侠呆了半晌,难以回答。因为那中年妇人的话虽说像是在强为展非烟辩护,但是仔细咀嚼一下,却又觉得大有道理。那中年妇人身形灵巧,行云流水般向外走去。道:“你跟我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韦君侠忙道:“我与前辈初次见面,怎能受前辈馈赠?”
中年妇人道:“我不是给你,不过是托你带几件东西给令尊罢了。”
韦君侠一想:觉得更是不妥,这中年妇人以为自己姓靳,根本是认错了,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要把自己带给姓靳的东西,自然也十分珍贵。如今虽说是她心甘情愿交在自己手中,等到她发觉交错了人时,岂不是变成自己在骗她了?
所以他连连摇手道:“前辈,我已说过你认错了人,我不姓靳,姓韦。“
中年妇人面带微笑道:“我已经说过了,不论是姓靳姓韦都不要紧的。“
韦君侠急道:“怎么不要紧?姓不同,便不是同一个人了,难道前辈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那中年妇人始终带着笑容道:“我有什么不明白,反正我心里明白你是什么人的儿子,这就够了。令尊交友广阔,说不定他是得罪了什么人,便改名换姓的。”
韦君侠心中有气,道:“家父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那中年妇人不等韦君侠讲完,便摇手阻止道:“你别多说了,你父亲的确得罪过许多人。”
她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面色十分怅惘,叹了一口气,续道:“但是,不论他得罪了多少人,对多少人做下了无情无义的事,却有一点他自己永远不明白的。”
韦君侠越听越好笑,几乎笑出声来,因为他父亲金龙剑客韦钜夫侠名远播,嫉恶如仇,武林之中谁不闻名?当然,他一生之中也得罪了不少人,黑道中人,邪派中的凶徒,莫不将他恨之切骨,但韦钜夫难道会因此改名换姓吗?
他强行忍住,总算没有笑出声来,顺口问道:“他不明白什么?”
那中年妇人又长叹一声,道:“他不明白,受他骗的人虽多,却不会有人恨恨他的。被他骗的人,只会永远怀念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希望能有再和他一起的一天。明知这是绝望的,是明知自己已经被他如败侣一般的抛弃了,但是人不会怨他,恨他。因为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虽短,却已将一个人一生的快乐缩在这短短的岁月中了。”
韦君侠听的发呆,心想她所说的那个姓靳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照她的话听来,她自己似乎也是被骗者之一。那么这姓靳的人究竟又有什么好处?竟会使她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呢。
韦君侠略想了一想,便不再想下去。一则他无法决断那姓靳的是一个世上最可爱的人,还是一个最可怕的人;二则事情和他可以说绝无关系,因为他知道那姓靳的绝不是他的父亲。
他父亲为人极是严肃,与朋友交更是一丝不苟,他律己严,对人也严,一听到朋友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即使是一些小疵,也立即割袍绝交,绝不留情。所以。韦钜夫真正的朋友很少,和那中年妇人口中所述的那人截然不同。
韦君侠十分委婉的道:“前辈,我看确是你弄错了。
中年妇人固执地道:“我不会弄错的,你且跟我来再说。”
韦君侠无可奈何,道:“好前辈既然一定认为家父是你要找的人。那么我便将东西存在家父处,前辈什么时候发觉弄错了,什么时候便来取回去就是。”
那中年妇人凄然一笑,道:“我会弄错吗?”她一面自问,一面摇着头,显然对自己十分自信。
韦君侠见那中年妇人说不通,便只得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一个山洞。刚进去时,洞中十分黑暗,可是只转了一个弯便亮了起来,原来洞顶上有一道裂缝。阳光便自洞顶透入那山洞,石质洁白,纤尘不染,是一间十分雅洁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已有一个女子坐着,一见两人走近,便站了起来,形态十分拘谨。
韦君侠向那女子看去,只见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容貌和中年妇女十分相似,绝称不上美丽两字,但是你一见到她,便有如沐春风之感,觉得十分可亲。这时那少女正低着头,面上微微发红,显是因为面对生人之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玉盒与铁马

中年妇人一进石室,便道:“二丫头,你将那只玉盒拿来。”
那少女低声答应,向内走去,始终不曾向韦君侠望上一眼。那少女出声嘶哑,韦君侠认出正是在古堡之外将展非烟叫走的那个女子的声音。中年妇人称之为二丫头,那自然是展非烟的二姐了。
韦君侠心中暗忖:那少女和展非烟竟会是两姐妹,这确是令人难以相信之事。展非烟张牙舞爪,玲珑剔透,强凶霸道,就像玫瑰花儿,又是可爱又是可怕。但他的姐姐却是这样柔顺,这样楚楚可怜,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韦君侠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向那少女多看了几眼,那少女虽然自始至终未曾看上韦君侠一眼,却像知道韦君侠正在不断的打量他,连耳根也红了起来,匆匆的从一扇门中走了进去。
那中年妇人转过身来,在韦君侠肩头上轻轻一拍,道:“靳公子,你望着他的背影作甚?”
韦君侠陡然一怔,不由得脸泛红晕,忙道:“我……我……我……”
中年妇人一笑,道:“你怎么呀?如何不说话了?”
韦君侠更是发窘,道:“我是在想,非烟姑娘和她的姐姐两人性格大是不同。”
中年妇人去忽悠一笑,笑的十分神秘,道:“那么你喜欢哪一个啊?”
韦君侠惶恐之极,忙道:“前辈,这,这从何说起?”
那中年妇人呆了一呆,道:“如此看来,你和令尊也是大不相同。”
韦君侠听了,心中又不禁苦笑。因为听那中年妇人所讲的话,几乎一提到自己的父亲,便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天下第一情种。难道严肃的不苟言笑的父亲当年真的是一个风流人物吗?
那中年妇人坐了下来,道:“你回去之后,你父亲或许会向你问起我来,那你便告诉他,我离开了之后嫁了人,丈夫早死了,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嫁的是秦岭三邪之手,天崩地裂孔空震——”
中年妇人一讲到这里,韦君侠的面上陡得变色,失声道:“孔空震?”
中年妇人道:“是啊,他的名声不太好,人也凶了些,是不是?但是他对我大女儿倒是一片真心。”
韦君侠心头怦怦乱跳。那中年妇人说,孔空震声名不太好,人也凶了些,那自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缘故。秦岭三邪在武林中的名声之坏,只怕很难再有什么邪派中人比得上,而三邪之首,天崩地裂孔空震,更是穷凶极恶之人。
韦君侠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大吃一惊,还不光是因为孔空震的名声骇人,而是秦岭离他家不算太远,他父亲曾和秦岭三邪有过不少次冲突,谁也未曾占到谁的便宜。而就在半年之前,秦岭三邪还曾前来骚扰过一次,临走之时,扬言一定要将金龙剑客逐出陇西。
而如今,韦君侠却和强敌的亲戚在一起,他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幸而自己未曾讲出金龙剑客韦钜夫的名字来。他心中越想越是吃惊,面上也不禁一阵阵青白不定。中年妇人望着他,奇道:“咦,何以你听到了孔空震的名字之后,神色便如此不安?”
韦君侠慌忙道:“没……没有什么。”
那中年妇人还想再问什么时,那少女已经隐隐走出,手中捧着一只扁平的玉盒,那玉盒的玉质十分晶莹,看来像是半透明一样。中年妇人将盒子。接了过来,叹了一口气,交到了韦君侠的手中,道:“你在途中绝不可打开来看就是。”
中年妇人站了起来,道:“二丫头,你送靳公子一程。”
韦君侠连忙摇手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走的。”
他对那少女本来颇有好感,可是如今既知他的姐夫便是秦岭三邪之首,天崩地裂孔空震。他如何还敢招惹?是以连忙拒绝。那少女轻轻叹,幽幽地道:“妈,靳公子说他自己会走,叫我不必送了。”
韦君侠听出她的语意之中充满了委屈之意,他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展姑娘别怪我无礼,我本意是不敢劳动姑娘御驾。”
那少女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韦君侠望了一眼。但也只是望了一眼,眨了一眨,便立即又低下头去。在她一眨眼之间,韦君侠和她四目交投,他不禁抖的一呆。
那一双眼睛的神色是如此纯良,像是她早已过惯了逆来顺受的日子一样,使人对她同情之念油然而生,使人对于这样一位少女实是不忍再拒绝她的好意,致使他心中感到难堪。韦君侠连忙改口道:“若是展姑娘一定要送我……只有恭领盛情了。”
那少女不再说什么,只是道:“靳公子请。”
韦君侠拿起了玉盒,向洞外走去,那中年妇人并没有跟出来,韦君侠只觉得那少女跟在自己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走不几步,忽然听得附近一阵一株树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的一声老鸦叫,韦君侠怔了一怔,一条人影已从树上飞身而下,悄生生的站在韦君侠的面前,正是那调皮透顶的展非烟。
韦君侠心中暗暗叫苦,只听得展非烟道:“二姐,你做什么?”
那少女道:“妈叫我送他一程。”
展非烟连忙道:“你回去吧,让我来送他好了。”
那少女低声应道:“好。”
韦君侠连忙转身,那少女已经转身走了开去。他想开口叫她,可是又觉得不该如此冒失。他呆立着不动,展非烟却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前,遮断了他的视线。
展非烟一来到了韦君侠的身前,便道:“我妈找你,到底为了什么事?”
韦君侠道:“她要我将一只玉盒交给家父。”
他仿佛看到那少女在走出几步之后,回过头来向他微笑了一下,韦君侠连忙一侧头也报以一笑。可是展非烟却已伸手,将韦君侠手中的玉盒抢了过去,道:“玉盒就是这一只吗?盒中放的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韦君侠忙道:“不可,令堂吩咐叫我不可在途中打开来看。”
展非烟道:“他只说你不可以看,并没有说,我也不可以看。在我看的时候,你走过来,不要偷看就是了。”
韦君侠早知展非烟无理可喻,自己多说也是无用,反正那是她母亲的东西,就让她看上一看,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便赌气转过了身子。
展非烟“格格”笑着,啪的一声,已将玉盒打了开来,韦君侠只听得她发出了“咦”的一声,声调十分奇怪,忍不住转过头去一看,只见她双眼望着盒子,面上现出十分诧异的神色来,因为盒中有盒盖遮着,韦君侠却是看不出盒中有一些什么古怪的东西在,会令得展非烟感到如此诧异。
展非烟这时已抬起头来,“啪”的一声又将盒子关上,一扬手,玉盒已平平飞了过来。韦君侠一伸手,将玉盒接住,一句话几乎要问出口。他想问:盒中究竟放的是什么?却始终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话一出口,一定会被展非烟取笑的。他转过身便走,可是展非烟却在他身后叫道:“喂,鄂南范青斋家还去不去?”
韦君侠道:“不去,不去。”
他低首疾行,然而娇笑声不断自他身后传来,韦君侠实是忍无可忍,站定了身子道:“你若是再跟在我的身后,我只好向令堂去说,难以将玉盒带到了。”
展非烟“啊呀呀”地叫了起来,道:“你见了鬼吗?这条大路莫非只有你一个人走得,我走不得吗?”
韦君侠道:“你若是赶路,我可以停下来,由你走去,你为何又不走了?”
展非烟笑道:“你这话更不通了,这条大路难道只有你能歇脚,我便不能吗?”
韦君侠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是了,他只得再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小镇之上。
韦君侠本来想先到李家庄和师叔会面再做打算,可是如今却先要设法摆脱展非烟的纠缠。她在大街上走着,在经过一间客店的时候,心中陡生一计,走进了客店,道:“掌柜的,有空房没有?”
他话才一出口,便听得身后又传来了展非烟的声音,讲的话和他一模一样,道:“掌柜的,有空房没有?”
掌柜的笑嘻嘻地迎了出来,领着韦君侠到了一间陈设简陋的客房之中。韦君侠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展非烟总不好意思闯进来吧?然而他念头一转,展非烟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若是要硬闯进来,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韦君侠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可是过了半个时辰。半个来时辰,却又未见有什么动静。韦君侠在床上躺了下来,望着窗外,只盼天色快黑,好让他悄然摆脱展非烟。可是这一天好像天黑的特别慢,好不容易盼到太阳下了山,可是天色仍是十分明亮,在房中来回乱走,走了片刻,突然听到隔壁房中传来“铮“的一声响。
韦君侠吃了一惊,心忖:那一定是展非烟了,她既在自己临室,到了半夜,自己还可能走的脱吗?他站定了身子,只听得那“铮铮“之声不断地传了过来,不禁好奇之念顿起,要看看展非烟究竟在做什么。
他看到墙上有着一道裂缝,便轻轻走到墙前,凑在裂缝之中向邻室看去,首先看到桌上贴着一盏油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伏在桌前,像是正在查看桌上所放着的什么东西。那人是个男子,自然不是展非烟了。韦君侠松了一口气,待要缩回头时,却见邻室那人的身子挪动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人一坐下,韦君侠便已经可以看到那人小的出奇的头部。原来就是南海墨云岛岛主管三阳。
管三阳一坐下,韦君侠便看到了桌上所放的东西,乃是两匹铁铸的小马,那两匹小马大小可以握在掌中,姿态虽异,可是一望便知和他在雷大奎手中找到的那批,以及展非烟在天山神猴劳必喜身上找到的那批,都是同样的东西。管三阳坐下不久,又拿起其中的一批来,伸指轻弹,发出“铮铮”之声,并且翻来覆去地看着。韦君侠心中暗暗称奇,这两匹铁铸的小马,只不过铸的神态如生而已,又有什么值得这样翻来覆去细看的地方?
他看了片刻,回到床上躺了下来,躺了片刻,又一跃而起。他想到在左邻的是管三阳,那么在右邻的会不会是展非烟呢?
他伸手在墙上抚摸着,摸到了几道墙缝,凑眼看去,却是一片漆黑,才略略放心。好不容易等到三更时分,他才轻轻的推开了窗子,手在窗槛上一按,翻身跃了出去,一落地,身形一矮,伏在窗下。半晌不见动静,才一提真气,向前窜了出去,越过了一堆干草,越过矮矮的围墙,向前疾奔而去。他一口气奔出了三五里,才停奔而出,他一口气奔出了三五里,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并没有人跟来,不由心中一喜,可是他一口气还未吁出,左肩之上突然有一只手按了下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4: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飞渡关山

韦君侠觉出有一只手按在左肩之上,先是大吃一惊,转念之间,心中恐惧,大声道:“展姑娘,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
话才出口,便听得身后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展姑娘?”韦君侠心知自己弄错了,连忙转过头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紫脸虬髯汉子,貌相十分威武,照他那样的长相,应该身高八尺才是。可是他的身量却比韦君侠还要矮上一头,以致看来十分异样。
韦君侠见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不想再多惹什么麻烦,连忙退开了几步,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那中年汉子“嘎嘎”怪笑了两声,道:“认错人是常事。但是将我认作是。什么姑娘?那实在太可笑了。”
韦君侠自己也觉得好笑,道“因为有一位姓展的姑娘一直与我胡缠不休,所以当阁下以手加肩之际,我便以为是她了。”
中年男汉子又发出了鸭叫也似的两声怪笑道:“好哇,有年轻的姑娘缠着你朋友,你艳福不浅啊。”
韦君侠啼笑皆非,道:“朋友,别取笑了。”
那中年汉子道:“怎么?可是这位姑娘?丑比嫫母,看了便令人不快?”
韦君侠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她看来十分美丽动人。”
中年汉子道:“是啊,那岂非艳福?怎说我取笑?”
韦君侠摇了摇头,一时也无从解释。那中年汉子道:“是了,想必那位姑娘已然名花有主,你又不便横刀夺爱,是以烦恼。”
韦君侠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哎。我心中够烦的了,朋友,你别再问下去行不行?”
那中年汉子倒是十分爽快,道:“好,那么你在这里可是要找什么人?”
韦君侠见他甚通情理,看来不像是坏人,便道:“不错,我来找我的师叔,飞剑手袁见龙的。”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找袁兄,袁兄与我是老相识了。韦君侠听说他是师叔的老朋友,倒也不敢怠慢,忙道:“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汉子道:“我的名字,你或许未曾听说过,但我哥哥在武林中大是有名,叫做紫金神龙杨发。”
那紫金神龙杨发乃是华山派的掌门人,韦君侠自然是知道的,在李家庄中。杨发挨了那一阵阵鸟,听了那一阵阵鸟鸣声,受了内伤。当时韦君侠也在场,只是不知道他上有一个兄弟。他向那中年汉子打量了几眼,觉得他除了身量还比杨发矮小之外,紫脸虬髯的形象确有几分相似之处,韦君侠暗忖自己的见闻本就不广,或许杨发真有那样一个兄弟也未可知。想了想道:“原来是杨前辈,杨大侠在李家庄受了内伤。前辈可知?”
那中年汉子道:“我自然知道,我碰到袁见龙和大哥一起到金龙剑客韦钜夫那里去了,我却要到这里来看看是什么厉害人物,竟能教几位高手尽皆吃了大亏。”
韦君侠听他说的有文有路,更将他当做了自己人,道:原来他们一齐上家父处去了。”
中年汉子向韦君侠望了一眼,哦的一声,道:“原来你便是韦贤侄。”
韦君侠一呆,道:“前辈和家父可曾相识?”
中年汉子“嘎嘎”怪笑,伸手在韦君侠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自然相识,贤侄,你该叫我一声杨二叔。”
韦君侠迟疑了一下,终于叫道“杨二叔。”
中年汉子道:“好贤侄,你可知道敌人是谁?”
韦君侠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就是一直追在我后面的展姑娘。”
中年汉子撩拳揽臂道:“哼,原来是一个小姑娘,未免太胆大了。天梧老人、紫金神龙和金雕李寿元乃是何等样人物,他竟敢戏弄他们,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韦君侠道:“杨二叔,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去,见到了家父之后再做打算的好。”
中年汉子一瞪眼,道:“什么?你可是说我不是那小姑娘的敌手吗?”
韦君侠道:“杨二叔,她的武功的确极高。”
那中年汉子将胸口拍的山响,道:“你放心,有我在的地方。那展非烟绝不敢逞强的。”
韦君侠道:“原来你已知道他的名字了。”
中年汉子道,自然:“‘展非烟’这三个字如今已足以令得武林闻风丧胆了。”
韦君侠皱了皱眉,心想,那中年汉子怎么反替展非烟吹嘘起来?他未及开口,那中年汉子又道:“但是只要有我所到的地方,就绝不会再有展非烟出现,你信不信?”
韦君侠不便说信不信,只是勉强笑了一下。中年汉子又道:“好,我们就回陇西去,看看令尊有什么主意。”
韦君侠心想,此去也有几日路程,若是和这样一个爱吹大气的人在一起,整日里听他胡吹,未免大是无趣,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可以摆脱他的法子。他正在犹豫,忽然听得那中年汉子发出了一下尖啸声,那中年汉子的声音本就十分粗哑,这啸的时候也像是鸭子叫一样,可是那一下啸声却是尖锐无比,陡然而发,倒将韦君侠吓了一跳。道:“杨二叔,你做什么?”
那中年汉子尚未回答,已听得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迅疾万分地传了过来,陇西地平,正是好出好马的所在。韦君侠武林世家,家中所眷的好马,不计其数,却从来也未曾听到过那样快捷的马蹄声。转眼之间,两匹雪也似的白马,已然奔到了近前,扬鬃踢蹄,神骏之极。在日光之下,看来那两匹马简直如同纯银铸成的一样。
韦君侠不禁失声道:“好马!”
中年汉子道:“那不算什么,在我们家中说,这还不是一等一的好马哩。”
韦君侠呆了一呆,道:“原来华山派蓄有如许宝马,武林中竟无人得知。”
中年汉子的态度略显尴尬,但韦君侠只顾看那两匹白马,未曾注意到他的窘态。那中年汉子迅即神色如常,道:“上马吧。”
韦君侠喜道,“我上马?”要知道爱马之人能一睹这样的佳种,已是喜不自胜。而这样的宝马,马主人往往珍逾性命,绝不将它当做畜生,连自己骑一骑也未必舍得,不要说是让别人骑了。所以韦君侠一听到那中年汉子叫他上马,实是高兴之极。反问了一句,唯恐对方反悔,也不再等回答,一转身便已上了马背。他这样才他这里才一上马背。那中年汉子又发出了一声同样的尖啸,那匹白马不等韦君侠抖动缰绳,便已向前疾驰而去。
韦君侠坐在马背之上,只觉得平稳之极,去势却快到了极点,耳边风声呼呼,两旁的景物根本看不清楚,不一会儿,看到那中年汉子骑着另一匹白马追了上来,两匹马并辔而驰。韦君侠好几次想开口讲话,都因为迎面而来的劲风实在太强,使他开不了口。那中年汉子却毫不在乎,一路之上说笑如常,韦君侠不尽大事叹服。
两人一齐向前疾驰,到了黄昏时分,也不知已驰出多远,只觉得不断地追过道上的其他马匹。天色越来越黑,那两匹白马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眼看前面炊烟起处,乃是一个大镇甸,韦君侠心想,那中年汉子一定会在镇中过夜了。然而那两匹白马却停也不停,旋风也似己卷出了镇外。
在出镇的时候,听得有人叫道“好马”,可是当韦君侠回头看一看那是什么人在叫,白马早已掠出了十来丈远,哪里还看得清楚是谁?
李君侠的心中隐隐浮起一层疑云,因为刚才那一下好马之声听来声音甚熟,竟像是紫金神龙杨发的声音。如果换了是第二个熟人,韦君侠也不致起疑,因为任谁见了这样的宝马,总不免要称赞一声的。可是那声音听来像是杨发,却令得韦君侠大惑不解,因为这本来就是华山派的马。杨发身为华山掌门,怎会大惊小怪?
韦君侠想了片刻,暗忖或者是自己听错了也说不定的,遂也不再深究。人是向前疾驰,直到月华高挂,那中年汉子发出了一下尖锐的笑声,两匹白马一声长啸,才一起停了下来。韦君侠向前一看,不禁陡地一惊,只见前面乃是好大的一片枣树林。
那一片枣树林,韦君侠记得十分清楚,是在离家后两天所经过的。那时他还未曾遇到天山神猴劳必喜。离李家庄,少说也有四百里路程,如何大半日工夫便已经赶到了?照这样算来,若是略事休息,再向前赶路,那么明日上午便可以到家了。
那中年汉子已取出不少干粮,抛给了韦君侠,道:“快吃,吃了我们好赶路。”
韦君侠吃着干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杨二叔,这两匹白马的脚程如此之快,我们一定早已经过杨大侠和袁师叔了?”
那中年汉子道:“当然,理他们作甚!”
韦君侠暗忖:这又是什么话,何以可以不理他们?这时,他已越来越觉得那中年汉子的身份十分神秘,但这条路的确是回家之路,所以他也不再出声,准备一切等到见了父亲再说。
那中年汉子狼吞虎咽吃完了干粮道:“好,这一次我们一口气便赶到地头,你不要勒住缰绳,否则可能会将你先下马来,约摸明日黄昏时分,便可以到了。”
韦君侠道:“明日黄昏时分?照我算来,明日早上便可以到了。”
中年汉子道:“呸,你知道什么,快上马吧。”
韦君侠心想:那一定是马儿久奔疲乏,所以速度便不如以前之快了。他也不说什么,翻身上马,两只白马又向前奔了出去。到了天明时分,朝阳升起,韦君侠已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本来马儿去势极快,韦君侠骑在马上,方向不辨,根本不知是在什么地方驰去,根本不知是在向什么地方驰去。可是此际朝阳出生,却是在他的左边,那样说来他是在向南奔驰了,而回家去是应该向北的。韦君侠大叫道:“喂,不对呀,我们走错了方向了。”
他勉励高叫,但是他的话才一出口,便被劲风吹的无影无踪。他转过头来,背着风又高叫了两声。那中年汉子道:“别胡说,有什么不对?”
韦君侠大急道:“回家去,该向北走才是。”
中年汉子道:“大丈夫四海为家,拘什么南北?”
韦君侠一听,这话大是不像。那中年汉子,分明不放心将自己带回家去。他连忙用力一拉马缰,可是他一勒白马,一声怪啸,长颈一升,“啪”地一声,缰绳进而断折。缰绳一断,马的趋势更像是飞剑一样,快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韦君侠心中又怒又惊,双足先脱出了镫,手在马鞍上一按,身子已腾空而起。他这里身形才起,那中年汉子一声怪叫,身子也跃了起来,竟从另一匹马上跃到了韦君侠的马上,一伸手,便已将韦君侠凌空捉住。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虬髯大汉忽变少女

韦君侠的腰眼被那中年汉子抓住,全身力道一点也使不出来。那中年汉子索性舍弃了自己的坐骑,就和韦君侠共骑一马,带着另一匹空马不停地向南飞驰。韦君侠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挣扎不脱,只得罢了。过了大半时辰,那中年汉子忽然又带着韦君侠腾身而起,向空的马背上落去,一起一落之间,虽然快捷无比。但是,由于两匹马正在飞驰,其惊心动魄之处更是令人冷汗直淋。如此一路换马,去势更快,到了下午,已不知驰出了多少路,这时,马儿正驰在一条大路上。两旁全是高大整齐的榆树,犹如排山倒海般向后移去,转眼之间便到了一座气象雄伟的庄园,门前那两匹白马也倏地停了下来。韦君侠吸了一口气,只见庄门打开,四个大汉并肩飞驰而出。
那四个大汉全在三十上下年纪,一身劲装,神威凛凛。韦君侠心想,不问可知这座庄院一定是什么武林大豪所居,却不知道那中年汉子带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正在思忖,只见那四个汉子已奔到了近前,各自抱了抱拳,左手的那个汉子开口道:“展姑娘惠然而来,有失远迎,尚启原宥。”
韦君侠心中一呆,展姑娘,展非烟也来了吗?他连忙回头去看,身后却又并无一人,心想,那四个大汉莫非是瞎子,要不然就是疯子,自己是男人,那捉住自己的又是一个中年。汉子,哪里来的什么姑娘?他还未及向那四个汉子发问,忽然听得自己的身边响起了“格”地一声娇笑,道:“范老爷子在家吗?”
韦君侠在陡然之际,听得莺声燕语,起自自己的身边,正是展非烟的声音,不觉惊得呆了。
一路飞驰,他都只当夹住自己的是个中年汉子,如何忽然之间竟换了展非烟?他连忙抬起头来看时,恰好展非烟也向他望来,还向他做了一个鬼脸。韦君侠看到她身上仍穿着那套灰布衣服,手中则持着一个人皮面具,显是刚从脸上除下来的。韦君侠一看之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他虽是又惊又怒,却大声笑了起来。他是在笑他自己,一心以为已经摆脱了展非烟,但是弄来弄去,却仍然在她摆布之下。这使他除了发出无可奈何的笑声之外,还有什么可做?
展非烟听到韦君侠出声发笑,脸上立时现出了欣然之色,低声道:“原来你……你喜欢和我在一起?”
韦君侠听了更是啼笑皆非,难以回答。但是在那瞬间,他却感到展非烟是十分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韦君侠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茫然,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发愁好。韦君侠年纪轻,对于如展非烟那样美丽动人的少女,自然不能一无绮念。但是展非烟却又使他吃足了苦头,使他感到避之则吉。展非烟见他发呆,伸手轻轻一提,已将他提了上马背靠着她自己,韦君侠心头本想立即下马离去,然而,自展非烟身上所发出的那股淡淡的幽香,还有身体挨着身体所起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却又令他非但不想离去,而且巴不得能够永远这样同鞍同坐。
左手那个大汉听得展非烟问起范老爷子,便赔笑道:“展姑娘,范老爷子封剑封笔以来已久不见客,展姑娘不应该不知道呀。”
韦君侠心中“啊”地一声,原来这里便是鄂南范家庄。展非烟硬将自己带到这里来见范青斋,由此可知她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想帮助自己弄清楚古堡中那幅人像和自己的关系而已。
韦君侠一想及此,不免有些飘飘然,但是他立即又想起了和展非烟在一起时的难堪情形,不知她又想出了什么古怪玩意儿来捉弄自己,不由惴惴不安,心中乱成一片。这时,展非烟早已放开了他,他心中转了千百次趁机离去的念头,却仍是下不了决心。
展非烟道:“四位,我这次来见范老爷子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范老爷子就算不见客,也必定要见我一见。”
她这几句话虽还相当客气,但语气坚决之极,显见得她定要和范青斋见上一面。
那四个大汉似乎颇知展非烟的脾气,听她这样说,面上均显出为难的神色来,互望了一眼。左手那个汉子道:“先请展姑娘进庄待茶,在下继续禀报范老爷子,听他老人家示下。”
展非烟道:“那也好。”
伸手在马背上一按,一跃而下,仰起头来道:“韦公子,我们先进去歇着可好?”
韦君侠对那古堡中的人像,心中本也充满了疑惑,也极想弄个明白。如今既已来到了范家庄上,索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随口道:“好。”一翻身也跃下了马背。
那四条汉子向韦君侠上下打量了一眼,道:“这位是?”
韦君侠忙一抱拳道:“在下韦君侠,家父是陇西金金龙剑客韦钜夫。
四人一听,一起展颜笑道:“原来是韦公子,令尊和范老爷子是多年的相识了,前两天令尊还在庄上盘桓,与范老爷子谈论达旦,前天才离去的。”
韦君侠听了心中奇怪之极,一时说不上话来。
展非烟冷冷地道:“哦,我来了就不见,人家来了就谈论通宵,何厚此而薄彼?”
那四人连忙赔笑道:“展姑娘,你可怪不得范老爷子,韦大侠是范老爷子封笔封剑前的知交,范老爷子常见的也就是这两三位知己老友而已。”
展非烟向韦君侠一指道:“知己老友的儿子,量来他也要见一见的了。”
那四人忙道:“或者肯的,两位请进。”
韦君侠踏前两步道:“且慢,四位刚才说家父前天刚离开这里。”
那四人道:“是啊,韦公子何必奇怪,韦大侠是时常来的。”
在旁人看来,韦君侠的确不值得如此奇怪,但是他心中却的确是疑惑到了极点,鄂南范青斋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为人义薄云天,为朋友交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乃是有数的大豪杰、大侠客。韦君侠听到有范青斋的名头也不是第一次了,却从来也未曾听得自己的父亲提起过范青斋的名字来。
直到此际,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范青斋已有数十年的交情,而且至今还时相往来。他所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什么父亲竟对自己绝口不提呢?他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什么,在下只因迟来两天,未能与家父相遇,因而心中抱憾。”那四人也不再问下去,转身便走进了庄门,便是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甬路,两旁也全是高大的树木。
走完甬路,乃是一幅空地,中间铸有一个石亭,那四人道:“两位请在亭中稍坐,待我们前去通报。”
展非烟和韦君侠两人在石亭中坐了下来,眼看着那四人向范家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便引入树荫之中。韦君侠故意仍然望着那四人的去路,并不转过头来,过了片刻,只听得展非烟道:“韦公子,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韦君侠一声也不出,也不转身。展非烟叹了一口气,道:“我将你带到范家庄来,你说,说来说去全是为了你好,你却这样待人,这是从哪儿说起?”
她讲到后来,语音凄然,颇有哽咽之声。韦君侠不由自主想到:是啊,她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他?既然她硬将自己挟了来,却也不能过于怪责。想到这里,心中大是不忍,连忙回过头去想要安慰她几句。可是他一转过头去,向展非烟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当他心中十分委屈,定然秀眉深锁,满面幽怨。怎知她却正吐出了舌头,两手放在额前摇动,大作鬼脸。韦君侠心中准备好要安慰的话,立时被打了回头。他呆了一呆,连忙又转过身去,却听得展非烟银铃似的笑声从背后传了过来,韦君侠暗暗叹了一口气,双手塞住了耳朵,但展非烟的内功修为极高,韦君侠离她如此之近,虽然双手塞耳,又焉能拒她的笑声于耳外,韦君侠正被她捉弄的坐立不安,只见一个大汉身形起伏,正向石亭驰来。
那大汉正是刚才四人中的一个,转眼之间便到了近前,一掠身上了石亭。展非烟止住了笑声道:“怎么样,范老爷子是否见我?”
那大汉摇头道:“范老爷子说他懒见外人,不能开例,两位请回吧!”
韦君侠站了起来,已准备离去。展非烟却双眉一挑,道:“韦公子,你坐下。”
她一扬手,朗声道:“范老爷子,我此来并非胡混,而是有要事求见。你老人家不见我也不打紧,我奈何你老人家不得,却有本事令你范家庄鸡犬不宁。”
展非烟语音悠悠,一直向前传了出去,也不知可以传出多远。她才一住口,便听着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喝道:“大胆!”
那一声断喝简直就如在石亭顶上响起。但放眼望去,只见浓荫,连房屋也不见一间,不要说是人了。那苍老的声音少说从两三里开外处传来,韦君侠首先吓了一跳,展非烟却笑了起来,道:“老爷子啊,你已经开了口,难道还怕见我一面吗?”
那苍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带他们两个人来见!”
那名大汉,连忙道:“是,两位,请跟我来。”
展非烟也想不到自己只讲了几句话,范青斋便改了主意,心中大是高兴,道:“韦公子,我们可以走了。”
韦君侠侧转身子,不去踩她。展非烟走到韦君侠的身边,低声道:“韦公子。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以你心眼儿窄的像女孩儿家一样?就算生气,难道要生上一辈子不成?”
韦君侠一听,面上不禁一红,明明是她在捉弄人,说起来却总是她有理。韦君侠苦笑了一下,道:“别说了,我们去见范大侠吧。”
展非烟道:“那么你心中不恼我了?”
韦君侠道:“展姑娘,你明知我无法恼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展非烟“格格”笑着下了石亭,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两人已到了几间草堂之前。在那几间草堂前,长着一株盘根曲节的松树,树下一棵大石上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那老者一身青衣,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眼缝之中精光四射。正在缓缓地扑着扇子,展非烟趋前行了一礼,道:“范老爷子,我小时候见过你老人家一面,直到如今,怕不有十年了,你老人家精神还是那么好。”
那老者正是名闻天下、剑画双绝的范青斋,仍是懒洋洋地很扑着扇道:“这上下你不必和我说好话,刚才你说什么来?”
展非烟笑道:“范老爷子,你是成了名的大英雄、大豪杰,何必与我这小孩子计较?我专程来访,有一事请教。”
范青斋道:“什么事?”
展非烟向韦君侠一指,道:“这位是陇西韦公子。范老爷子,你可曾为他画过像吗?”
范青斋爱动不动地略抬了抬头,向韦君侠望了过来。韦君侠连忙行礼道:“晚辈韦君侠参见前辈。”
他这里话才出口,只听得范青斋突然发出了一下难以形容的怪声,犹如狼嗥一样。接着,他陡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挥了一挥,“唰”的一声,将那株松树的树皮挥去了一大片,而他面上红润的颜色也倏地褪去,变为一片苍白。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7 16: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范青斋借花献佛

展非烟和韦君侠初见到范青斋之时,只觉得他气度非凡,总确不愧是一流高手,倏忽之间却如此惊惶失措,实是令人难以所解。两人先还以为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什么可怕的物事。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然而在他们的身后却又什么东西也没有。韦君侠首先转过身来,只见范青斋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却是闭着眼睛,汗水不断从额间渗出,展非烟和韦君侠互望一眼。心中尽皆一片迷惘,看范青斋的情形颇像是受了重伤,而附近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又别无他人,难道暗算范青斋的高手已经离去,而将事情推到了他们的身上?展非烟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一想及此,也不禁心中骇然,因为范青斋名满天下,许多第一流的高手全是他的挚友,若是有了什么不测,那么他们两人蒙冤难辨,今后再难在人前露面了。
展非烟连忙俯下身去,叫道:“范老爷子,范老爷子!”叫了两声,只觉得范青斋缓缓地张开眼来,展非烟就在他的眼前,他却看也不看,只向韦君侠望去。韦君侠心中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瞪住了自己,只好面带微笑的站着。范青斋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抹了抹汗,舒了一口气。
展非烟又道:“范老爷子,你究竟怎么了?”
范青斋如梦初醒,道“没有什么,我老眼昏花了。”
展非烟指着韦君侠问道:“老爷子,你以前可曾见过他吗?”
范青斋淡然一笑,道:“未曾见过。”
展非烟“格”地一笑,道:“范老爷子,你早年可是曾替一人画像,而那人……?”
展非烟本来是想讲,而那人和他十分相像的,然而话还未曾讲完,范青斋一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两位远来,我本当与你们多叙一会儿,但是我还有事,两位请吧!”
展非烟急道:“范老爷子我话还未曾说完呢!”
范青斋恍如未闻,道:“快走!”他一个走字才出口,身子便转了过去,衣袖也向后拂来,忽地一股劲风过处,展非烟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出了六七步。韦君侠功力较差,退的更远,他身子还未站定,耳际突然响起了范青斋苍老的声音,道:“你设法摆脱了展非烟回来,我自有话和你说。”
韦君侠一怔,抬头看时,只见范青斋大袖飘飘,早已掠出了三五丈开外。他发了一会儿怔。也不知刚才所听到的声音是真是幻,只听得展非烟急叫道:“不行,范老爷子,我话还未曾问完,你的行事再要紧也要等我一等!”
她身形闪动,向前急掠而去,掠出了丈许,陡地转过头来。道:“喂,你还站着作甚?和我一起去找他。”
韦君侠忙道:“来了,来了。”展非烟身形起伏,一溜烟也似追了上去。
韦君侠故意放慢了脚步,转眼便落后了五六丈。经过一株大树,他足尖一点身形陡地拔起,双手抓住了树枝,身子又向上荡了起来,引入了浓密的树叶之中。他身在树上,向前看去,只见展非烟飞身越过了一条小河。岸边的树丛中掠出了四条汉子,不由分说和展非烟动起手来,韦君侠初时心中不禁暗暗代她焦急,然而他看了一看,却又放下心来。因为那四人似乎只想将她拦住,并不想加以伤害。只见展非烟左冲右突,难以冲的出去,急得她连声怪叫。韦君侠看了片刻,忽然听得身旁“刷”地一响,不是别人,正是范青斋。
范青斋的面容十分庄严,面色也相当青白。韦君侠忙道:“前辈有何见教?”
范青斋又望了韦君侠几眼,才道:“你父母待你如何?”
韦君侠心中大疑,因为范青斋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个问题却是超乎情理之外。但他还是答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晚辈,父母自然待晚辈极好。”
范青斋又呆了片刻,道:“你父亲从未对我说起他有个儿子,而且已经长大成人了。”
韦君侠道:“是啊,家父也从来未曾对我说起过范老前辈。”
范青斋双眉一竖,道:“是吗?那么他一定是存心隐瞒了。”
韦君侠忙道:“家父爱护晚辈。不许晚辈闯荡江湖,是以未曾向晚辈提起范老爷子大名也是常情,范前辈为何这样说法?”
范青斋点头道:“他不准你在江湖上行走吗?”
韦君侠道:“是我苦苦哀求,这次随我袁师叔出来还是第一次呢。”韦君侠讲到这里,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便惹下了那么多麻烦。看来当真还不如留在家中了。
范青斋哼的一声道:“如此说来,他不但瞒我,而且要瞒尽天下人的耳目。”
韦君侠完全不明白范青斋在说些什么,忙道:“前辈,你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
范青斋沉声道:“你全然不知吗?”
韦君侠听了更奇怪,道:“究竟是什么事?”
范青斋抬头向天忽然长叹一声,目中精光倏地敛去,面上也现出十分疲倦的神色来,拍了拍韦君侠的肩头,道:“你若是不知,那也就不必多问了。”
韦君侠心中的疑惑这时也已到了顶点,他已经猜出有一件事是和自己有关的,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实是不能不问。然而,他还未曾出声,范青斋已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韦君侠只觉得陡地被一股大力涌了起来,飘飘荡荡向下落去,和范青斋一起落到了地上。两人一落地,便听得展非烟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道:“范老爷子,你这样待我,我可是个有冤必报之人!”
范青斋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三丫头,你若是吓得倒我,还会闯不出我手下四人的包围吗?”
展非烟急道:“范老爷子,你听我说……”
但是范青斋却不再理睬,拉着韦君侠便向前奔了出去。韦君侠见过展非烟施展轻功,把几个一流高手逼得一筹莫展,但这时她居然冲不出范家庄中四个下人的包围,可知范青斋在武林中的赫赫威名,实非幸致。他被范青斋拉着,两耳风声呼呼,迅即转过了一堵高墙。
就在此际,突听的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鸡啼声,那啼声一下比一下高亢,听在耳中令人心中极不舒服。范青斋一听,身子便停了下来,而这时,那高亢的鸡啼声却已停止。代之以一阵十分柔和的雀鸣之声,范青斋神色微变,道:“想不到他母亲这般不懂事,连‘百禽连鸣、诛心夺魂大法’这样的邪门功夫也传给了孩子。”
他自怀中取出了一只乌油油的短笛,撮唇短啸一声,墙角处立时有人转了出来,躬身听令。范青斋将那只笛子交给了他,说道:“你快快前去,运本身真力,连吹七响。”那中年人接过笛子,身形急展,便向前奔去。韦君侠阅历太浅,并不知道那“百禽连鸣、诛心夺魂”是一门什么样厉害功夫。
但是他见过紫金神龙杨发着了鸟鸣声的道儿,不免身受内伤,可知那门功夫是和“呼神摄魂”之法差不多,专门乱人心神的。这等功夫虽然厉害,但若是遇上了更厉害的对手,本身所受的损伤也是十分可怕。韦君侠见那中年人持了那只乌油油的笛子去对付展非烟,不禁带他担心起来,忙道:“范老前辈……”
范青斋微一挥手,道:“你不必多说,我已经明白了,这门功夫太过歹毒,她居然随意使用,我自然要教训教训她,却也不会令她受伤太重。”
韦君侠一呆,“她要受伤?”
范青斋道:“怎么,你可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韦君侠连连摇手道:“前辈切莫误会,我见了她畏如蛇蝎,巴不得永不见她,只不过来到贵庄,她却完全是为了我的事,所以我的心中才觉有所不忍。”
范青斋调转话头道:“你们可是在红堡之中看到了那幅画像?”
韦君侠不知道什么地方叫红堡,但想来一定是那座赭红色的古堡了,忙道:“是那画中人和我十分相像。展非烟硬要带我前来,就是想向老爷子请教这件奇事。”
范青斋还未回答,忽然听得远远传来的鸟鸣声中响起了一阵难听之极的聒噪之声,那聒噪之声一起,鸟鸣声便变成断断续续,等到那种聒噪声响到了第七下,鸟鸣声便戛然而止。
范青斋道:“你既不愿见她,我便多留她几日,等你走远了再放她离去,如何?”
韦君侠忙道:“再好没有,刚才我说的事……”
范青斋轻描淡写地道:“人有相似,物有相类,又何足大惊小怪?”
范青斋的话当然不能令韦君侠疑团消逝,但他也知道范青斋不愿再讲下去,所以便不再问,任由他携着自己的手一直向前走去。范家庄房屋甚多,而且大都十分幽邃,转了几转。韦君侠几乎连方向都不变了,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一座院落之前。那院落的大门显是多年未经开启,门上已爬满了野藤。
范青斋在门前站定,叹了一口气,面上神情黯然,慢慢伸出手推门,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响,爬在门上的野藤悉皆断折。门开处,只见院子中的野草足有三尺来高,野狐草兔受了惊吓,四下乱窜。
韦君侠见范青斋将自己带到了这样一个荒芜已久的地方来,心中更是疑惑不定,忍不住问道:“范老爷子,你究竟要给我一件什么东西?”
范青斋道:“只不过是一件兵刃,和那件兵刃的十二招招式而已。”
韦君侠忙道:“晚辈何能受此厚赐?”
范青斋又将手放在韦君侠的肩上,道:“你父亲是我的好友,我与你初次见面。送你一些东西,说来也是慷他人之慨,你又何必客气?”
韦君侠听出范青斋这几句话,语音竟是十分凄然,不免又加了一层疑惑。两人一起穿过了满是野草的院子,到了厅上。只见厅上挂了一块横匾,上书“半绝堂”三字。范青斋自号“半绝老人”,那是因为别人称颂他剑画双绝,他却自谦剑法不值一提,只有一支画笔。堪称“半绝”,是以才号“半绝老人”,这个厅堂叫半绝堂,那自然是范青斋的居住之所了。可是那块匾额却斜斜欲坠,而且厅堂中的陈设竟没有一件完整的。大多数却碎成了片片,地上所铺的青砖也都碎裂,有许多深达半寸的脚印,一望可知,这里曾经有高手激斗过。
范青斋在厅中略停了一停,便带着韦君侠走出了边门,在一条走廊中走了几步,推开一扇门来,韦君侠定睛向前看去,只见那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紫檀木桌子。桌上放着一只乌光沉沉、径可尺许、看来边缘十分圆钝的圆圈。那只圆圈并不起眼,只是在圈上注有许多文字,一时也看不清楚。
范青斋来到桌前,道:“我要给你的便是这只‘乌云圈’。”
韦君侠见那不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心冷了一半,道:“范前辈,这兵刃看来我不会用。”
范青斋不等他讲完,便道:“你以为这是普通的金刚圈吗?”
韦君侠一听的“金刚圈”三字。心中陡地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8 16: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韦君侠随父回家

韦君侠在那瞬间所想起的,乃是在古堡附近第一次和“永不还手”管三阳相遇。管三阳曾问及他父亲的金刚圈练的如何了,当时自己好生奇怪。但这时,范青斋硬要送一件兵刃给自己,又恰好是一只金刚圈。难道这些都只是巧合?他只想到这里,便无法再想下去,只觉得脑中乱哄哄的,不知有多少疑团,实非一己之力所能索解。
范青斋将那只圈儿取在手中,掂了一掂,道:“你来看,这圈上转着许多小字,看见了吗?”
范韦君侠凑近头去,果然看到圈身之上转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却又清晰可辨。范青斋伸指轻叩,发出了十分悦耳的“铮铮”之声,道:“你小心看那些字,这圈儿的招式口诀全在上面。这是你——”说到这里,却又陡地住口。
韦君侠一怔,道:“是我的什么?”
范青斋支吾道:“我说这是你的东西了,你要好好保管才是。”
韦君侠把圈儿接了过来,系在腰际。范青斋退开一步,向韦君侠看了两眼,面上的神色竟大有伤感之意。
韦君侠虽是不明究竟,却也可以看出其中一定有着极大的蹊跷。他呆了片刻,拱手道:“范前辈,若是没有别的什么吩咐,晚辈告辞了。”
范青斋忙道:“我送你出去。”
韦君侠感到自己终于摆脱了展非烟的羁绊,心中一阵快意,道:“范前辈不必相送,只要看住展姑娘,别让她出去追上我,那就好了。”
范青斋笑道:“你放心,我少说也要留她在庄上住上三五日,谁叫她自己送上门来?又对我口出不逊的。”
韦君侠想了一想,又道:“展姑娘年幼无知,范前辈不会为难她吧?”
范青斋叹了一口气,道:“贤侄,实不相瞒,我真还不敢难为他呢。”
韦君侠心忖:原来展非烟的来历果然不小,自己倒却要小心些才好。他既知道父亲才从范家庄离去,便一心要去追寻父亲,无意在庄上久留。别了范青斋径自出了庄外。见那两匹白马还在低头啃嚼青草,见了他便昂首长嘶,竟大有亲热之意。韦君侠心忖:父亲离去已有许久。那两匹白马脚程快,自己何不取上一匹,否则只怕追赶不上。但转念一想:只怕因白马又和展非烟扯上了关系,日后难以摆脱。他心中委决不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展非烟被范青斋强留在庄三五日以后,自己早已和父亲见面,那时任由白马离去,有何不可?
他主意既定,便即飞身上马,向前疾驰而出。他一面跑,一面想,若不是展非烟那样难缠,自己便向她要上一匹白马,日后行走江湖,大是有用。不久上了官道,便向途人打听,他父亲金龙剑客韦钜夫乃是武林大豪,行踪又并不隐秘,问知昨日才经过此处,白马的脚程快,算来至多大半天功夫便可追上。他心中高兴,一路策马疾驰,到了可以打探消息的地方,便停下来问讯。他胯下马快,距离自是越来越近。到了黄昏时分,只见前面是好大一片枣树林,枣树林前正有一匹大青马在扬鬃踢蹄。韦君侠一看便认出那是父亲的坐骑,心中更喜,向前急冲了过去,高声叫道:“爹,你在那里?”
他只叫了一声,便听得“刷”的一声,一条人影自树上飘然落地。那人约摸五十不到年纪,面容装肃,令人望而生畏,正是韦君侠的父亲,剑术大家、金龙剑客韦钜夫。韦君侠连忙下马,下马叫道:“爹!”
韦钜夫道:“原来一路上打听我去向的就是你吗?我还当是秦岭三邪,想寻我生事。你何以会在这里的——?”
他才讲到这里,偶然瞥见韦君侠系在腰际的那只乌云圈,陡地停口,身子向后退出了一步。反手扶住了一株枣树,面上神色大变,望着韦君侠,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韦君侠吃了一惊,道:“爹,什么事?”
韦钜夫并不回答,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是难看,扶住了枣树的右手,五指不觉收紧,只听得“格格”之声,木屑纷飞。五指竟深深的陷入了坚实的枣木之中。韦君侠心中更是吃惊,连忙跑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已听得韦钜夫厉声道:“站住”。韦钜夫的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声巨喝如同雷霆霹雳,震得韦君侠耳际嗡的一声响,身不由主,“腾腾腾”向后连退出了好几步,方才收住了势子。他心中骇异,拿桩站定后,立即抬头看去。却见父亲垂首至臆,抓住树身上的手也放了开来,树干上显现五道寸许深的指印,韦钜夫忽然伸手捶自己的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但见他面色虽然苍白,但已不再像刚才那样骇人了,韦君侠这才略松了一口气,道:“爹,你可是怪孩儿胡乱行走,不和师叔在一起吗?孩儿也是身不由主……”
韦钜夫一挥手,道:“你上哪里去了?”
他刚才还在厉声大喝,声如响雷,但这时讲来却又像是疲乏不堪。韦君侠忙道:“我刚从范家庄来”。
韦钜夫道:“那匹白马是何处来的?你还到了些什么地方?”
韦君侠道:“说来可话长了。我最先是遇到了天山神猴劳必喜,他叫我和他一起上路,到了一座赭红色的古堡之中……”
他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再向下讲去,因为他发现父亲根本不在听他讲话,而只是心神恍惚,不知在想一些什么心思,竟连他已经停口也未曾发觉,忍不住又叫道:“爹”。
韦钜夫这才“哦”的一声,抬起头来道:“那么你知道了什么?”
韦君侠一呆,他实是难以明白父亲何以忽然会有此一问,摇了摇头,道:“爹,我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韦钜夫松了一口气,道:“江湖上诡异的事情太多,你初次在江湖上行走,自然难免满腹疑问,快跟我回去吧。”
韦君侠听出父亲这几句话,讲来十分勉强,又听父亲要他随同回去,不竟大是不愿道:“爹,你自己答应我在江湖上行走的,何以又要我回家去?难道是我还不能在江湖上走动吗?”
韦钜夫却暴躁地挥着手,连声道:“回去,回去,叫你回去你就回去。”
韦君侠从来未曾见父亲这样对待自己,如今显然是大失常态,他心中虽然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韦钜夫又催道:“快上马,跟在我的后面,不准远离。”
韦君侠满腹委屈道:“知道了,爹,还有一件东西,是一位展夫人托我带给你的。”
韦钜夫诧道:“胡说,我不识得什么展夫人。”
韦君侠忙从怀中取出那只玉盒来,道:“爹。那位夫人千叮万嘱,要我将这只玉盒亲手交到你的手中,他说你一看到就会明白的。”
韦钜夫向那玉盒看了一眼,又道“我不认识什么展夫人!”
韦君侠也不知道展非烟的母亲是什么来历。呆了一呆,道:“那展夫人的长女是嫁给秦岭三邪之首,天崩地裂孔空震的——”
话才出口,韦钜夫陡地伸手抓住了韦君侠的胸口,手臂一震。竟将韦君侠提了起来,韦君侠吓得面无人色,惊叫道:“爹!”
韦钜夫厉声道:“你还认识了一些什么人?”
韦君侠忙道:“爹,你听我说。”
韦钜夫喝道:“快将这只玉盒抛去,我回去再来听你说。”
韦君侠一怔,道:“爹,我是受人之托,这玉盒怎可抛去?你不要,等我日后有机会时还给展夫人也就是了。”
韦钜夫“呸”的一声,劈手将那玉盒抢了过来。一抖手,疾抛了出去。韦君侠抬头看去,只见那玉盒落在一株高大的枣树之上,并不跌下。他哭笑不得,道:“爹!”
但韦钜夫手臂在一抖,已将韦君侠挥到了白马的马背之上,他自己也翻身上马道:“跟我来!”
韦君侠不知道父亲何以这样对待自己,想想自己又不曾犯下什么错事,只不过到范家庄去了一次而已。至于受展夫人之托,那更是不关自己的事,难道人家客客气气地对待自己?自己反倒不加理会才是吗?他心中纳闷,不知道父亲何以震怒,只得跟在青马后面向前驰去。当夜,韦钜夫竟一路不停,连夜向前赶路。
到了半夜时分,韦君侠实在忍不住,赶前几步,道:“爹,师叔只怕还在找我,我难道不要找到他,和他讲一声吗?”
韦钜夫的面色仍是十分难看,沉声道:“回去,回去再说。”
韦君侠道:“爹,我想——”
韦钜夫厉声道:“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是,就听我的话!”
韦君侠听得父亲讲出这样严重的话来,心头不禁吓了老大一跳,握住缰绳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忙道:“是,孩儿不敢再说了。”
韦钜夫松了一口气,像是收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韦君侠这时心知事态严重,说不定是自己见识浅陋,在不知不觉中犯下了大错而不自觉。他又将连日来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只觉得自从遇到了劳必喜后,到红堡遇怪事,和展非烟相识,受展夫人之托,到范家庄受乌云圈,怪事层出不穷,但全是身不由主,算来也没有什么大错。他心中纳闷,又不敢多问,只是连日连夜赶路。
那一天早上,韦君侠已疲惫不堪。竟伏在马背之上睡着了,幸亏那白马乃是罕见的宝马,虽在飞驰,却也平稳之极,不曾将他从马上摔了下来,这一睡竟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已经老远看到家中的高墙了,韦君侠不禁暗叹了一声,他一直被父亲限制着,不得离开家门十里之外,这一次好不容易千说万说,能和师叔一起到江湖上去去走一遭,但半途之中又被逼了回来,此后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再向江湖走动了。
转眼间,两匹马一齐驰进了庄子。韦钜夫面容略显憔悴,一下马便道:“跟我来!”
韦君侠跟在后面,向庄内走了进去。一路上,所有的人全都向韦钜夫垂首为礼,他却视若无睹,只是向前走去,弄得众人面面相觑莫名,所以有几个还向跟在后面的韦君侠,大做鬼脸,自然是以为韦君侠做下了什么错事,以致惹得韦钜夫生气。韦君侠只有对他们摇头,却是不敢开口说话。不一会儿便进了内宅,一直到了韦君侠所住的一个小院落中,韦钜夫才向之一指道:“你进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此门一步。”
韦君侠大吃一惊,道:“爹,不能出门?你……你……”
韦钜夫已转过身去,道:“不准出此门半步,我会派人看守的。若是你妄自离开,莫怪我言之不预。”
韦君侠听得这话大是不像,竟不类是父亲对儿子所说的话了。他自然知道父亲的脾气,话出如风,再难收回。他苦笑了一下,道:“爹,我想知道为了什么?”
韦钜夫叹了一口气,道:“慢慢你会明白的,孩子,慢慢你会明白的。你要听我的话,你想,爹会害你吗?”
韦君侠望着韦钜夫,第一次感到他的父亲看来不像是一个威震江湖的武林大豪,而只是一个心力交瘁的老人,心中也不免一阵难过,道:“爹,你当然不会害我,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韦钜夫伸手搁在韦君侠的肩头之上,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未曾说出口来。只是长叹了一声,便转过了身子,向外走去。韦君侠望着父亲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暗暗叹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子里去。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25-4-28 16: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帐后少女

韦君侠独自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小厮为他准备吃食等等。饭茶端了上来,他又食不下咽,勉强举了几箸,便放了下来,和衣倒卧在床。他连日赶路疲乏,倒头便已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睡眼朦胧中,似觉床前像是站着一个人,他也并不曾放在心上,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不比在江湖上行走,又岂会有什么意外?是以只翻了一个身,想便待继续睡去。然而在翻身之际,突又感觉到站在床前的竟是一个女子。
韦君侠呆了一呆,心中立即想到: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父亲管教极严,这个院落之中就是他和两个小厮,连闲人也没有一个,又如何会有女子出现?他并不转过身去看个究竟,只道:“别来理我,再让我睡一会儿。”
话才出口,便听得一个粗嘎的女子声音道:“靳公子,我冒失前来相访,你不见怪吗?”
韦君侠听了,几乎直跳起来,连忙一个翻身坐起。只见床前站着一个女子,看他低着头,面带微红,十分忸怩,却正是展非烟的二姐。
韦君侠道:“你……。”他想说你怎么来的,又想说你来做什么,但终于改口说道:“你……请坐。”
那少女坐了下来,仍是低着头,连正眼也不敢向韦君侠瞧上一下,语音低微道:“我本来不敢来麻烦你,可是给我妈逼的紧了,没有法子,只得出此下策来找你了。”
韦君侠忙道:“不打紧,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消说一声好了。”
那少女这才抬起头来,向韦君侠望了一眼,面现感激之色,道:“我三妹在什么地方,靳公子可知道吗?”
韦君侠一怔,道:“她吗?不知道是不是在范家庄。”
那少女秀眉微蹙,道:“范家庄?”
韦君侠道:“就是范青斋范大侠处,她扮成了一个中年男子,讹称是紫金神龙杨发的把弟。将我硬带到范家庄中,言语间得罪了范大侠,所以范大侠将她扣在庄上了。”
那少女站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三妹也闹的太不像话了,多蒙靳公子相告,我告辞了。”
一面说一面向门口走去,韦君侠忙道:“展姑娘留步。”
那少女停了下来,望了韦君侠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道:“靳公子,有什么吩咐?”
韦君侠道:“展姑娘,你已经到了这里,该知道我不是姓靳,而是姓韦的了。”
那少女低着头道:“但家母如此称呼你,我自然不信家母会认错人的。”
韦君侠心想:眼前这少女虽然不如展非烟美貌,却是婉转柔顺,对着她使人如沐春风,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他出了一会儿神,道:“展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如何称呼。”
那少女的颊上顿时飞起了两团红云道:“我……叫展非玉。”
韦君侠道:“你的名字和你人一样好。”
展非玉面上更红,一个转身已跨出了门外。韦君侠忙又跟了上去,道:“展姑娘,去何匆匆?”
展非玉又停了下来,显然她也不是愿意离去,只不过是害羞而已。韦君侠心头怦怦乱跳,想再讲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两人默默相对了片刻,展非玉才低声道:“我要走了。”
韦君侠竟想不出什么话来挽留,心中大是焦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下断喝之声:“你们在这里玩儿什么?公子呢?”
接着便是一个小厮的声音道:“公子在睡觉。”
韦君侠“啊”地一声道:“我爹来了。”
展非玉也是一呆,道:“我更该走了。”
韦君侠急道:“不行,你出去一定会遇上他。不如就在我房中躲一躲。”
展非玉道:“那不好,若是叫令尊发现,岂不……更糟?”她讲到后来,粉颈低垂,连耳根都红了。
韦君侠道:“他不会留的太久的,你快躲起来吧……”不由分说,便握住了展非玉的手臂。
他才一握住了展非玉的手臂,连忙又放开了手,只因他觉得展非玉如此端庄,自己的行动太随便了,只怕会招致她的轻视。他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方重视自己,只是不想要她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他松开手之后又道:“展姑娘,我爹就要来了,你还是赶快躲起来的好。”
展非玉终于点了点头,随他走回房中。躲到了帐后,韦君侠连忙又和衣倒下。只觉心头如同小鹿乱撞,这倒不是为了父亲就要来到,而是为了自己和一个这样柔顺的好姑娘隔的如此之近,使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之感。
韦钜夫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传了过来,韦君侠偷眼看去,只见父亲背负双手,低着头踱了进来,面色十分沉重,到了房间里向他看了一眼,忽然低声一叹,坐了下来。
韦君侠心中十分奇怪,在以前,父亲每次前来总是督他练功,从来也未曾在他房中坐过片刻,何以此际一反常态?他继续装睡,并不出声。过了片刻,只听得韦钜夫道:“侠儿,你何以不除衣衫便睡着了?”
韦君侠慢慢睁开眼来道:“我一定是太倦了,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韦钜夫道:“才来。”他望了儿子片刻,忽然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
韦君侠见父亲竟像是暂时不想离去,想起躲在帐后的展非玉,心忖:父亲为人一向严肃,若是发觉自己的房中藏着一个妙龄少女,一定误会自己有什么不端的行为,大发雷霆之怒。
他心中怔忡不安,无话找话道:“爹,有什么事吗?”
韦钜夫突然一呆,道:“没什么事,我们父子两个人平日相处太少,不免有些隔膜,所以我前来坐坐。侠儿,或许你以为我太不近人情是不是?”
韦君侠听了不禁暗暗叫苦。他父亲从来不曾对他说过这类温情的话,却偏偏在他房中躲着一个少女的时候来说,忙道:“爹,孩儿怎敢怪你?”
韦钜夫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你该知道我有着说不出来的苦衷——”
他这句话才讲到一半便忽然住口,面色十分尴尬,像是自觉太不留神而突然失言。韦君侠没有注意到那些,只是道:“是,是。”
韦钜夫自己心事重重,更没有发觉韦君侠失神落魄的情形,勉强一笑,慢慢走了过来。韦君侠刚想起身,韦钜夫却已来到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之上。此时他面对着帐子,离展非玉极近。他的武功如此之高,展非玉只要略一出声,或稍微一动,实是一定会被他发觉。
他在韦君侠肩头上拍了两下,道:“侠儿,你武功实在还差,你可能答应我,十年之内不在江湖上行走,只是在此苦练武功吗?”
韦君侠一呆,道:“爹,我知道你要我在此苦练十年武功,只是不想我在江湖上走动,那是为了什么?”
韦钜夫道:“江湖险恶,你武功不济,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怕有了三长两短,惹你母亲伤心吗?”
如果这是韦钜夫所提出来的是另一件事,韦君侠一定很快答应,使父亲满意离去,但要他十年不离韦家庄,实在是他万难接受的事,立即抗声道:“我去见妈,我知道她一定肯让我在江湖上走动的,我跟袁师叔出去,不也是妈的主意吗?”
韦钜夫面色一沉,后退了一步,道:“我说的话你不听吗?”
韦君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他不想被躲在帐后的展非玉将自己看成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把头一昂,道:“爹。你的话我句句能依,唯有这件事,却难以从命。我既然学了武艺,当然要行侠仗义,为天下铲除不平之事,又岂能闷在家中这等没有出息?”
韦钜夫面色铁青,道:“我话一出口,岂能收回?十年之后,你必然大有所成,岂不强似如今在武林中乱闯?”
韦君侠也急的面色发白,道:“爹,你也是三十来岁才闯江湖、立万儿的吗?”
韦钜夫一声断喝道:“胡说。”
他手掌激扬而起,虽是未曾击出,但他内力精湛,一股力道已向前涌出,室内暗流顿生,震得帐子抖动不已。
韦君侠心想,不如暂且答应了他,日后再做打算,使他快快离去。正在盘算之际,陡地看到父亲直视帐后,神色有异,随即沉声怒喝道:“帐后什么人?”
韦君侠双双手乱摇道:“爹,你说的话我答应就是——帐后哪有什么人?”
韦钜夫一挥手,将韦君侠挥得向外跌出了好几步,中指一点,“轰”地一股指风向前袭去。韦君侠心中不住地叫苦,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帐后的那堵墙突然塌了下来。这一下变化,连韦钜夫也不禁为之一怔,他自知一指之力绝无如此强大,当然是躲在帐后的人逼倒砖墙脱身而走。
韦钜夫一声长啸,身形急转,向前掠了出去。他才从破墙中窜过,便看到前面人影一闪,一个女子闪出了临室的房门。韦钜夫心中更怒,喝道:“站住。”
但那女子身法快绝,怒喝声中她已身在三丈开外。
韦钜夫哈哈大笑,道:“若是给你走的出去,韦某人还能在武林立足吗?”他双臂一震,荡起两股劲风,身如怪鸟般,倏地掠出。身子离地尺许,衣袂临风,猎猎有声,竟像是在御风而行。展非玉的身形虽快,但转眼便被迫近。
这时,韦君侠也已追了出来,叫道:“爹,你别追了,你别追了,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韦钜夫如何肯听,身形陡地一沉,双足在地上一点,在展非玉的头顶之上掠过,将他的去路拦住。展非玉连忙站定,接着又后退几步,韦君侠急的顿步,却是想不出解围的办法,向展非玉看时,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竟十分镇定,甚至还带着微笑,道:“韦大侠功力深厚,名不虚传,我竟不自量力,实是太可笑了。”
韦钜夫上下打量了展非玉几眼,又向韦君侠狠狠地瞪了一眼,韦君侠心中生寒,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向前去,道:“爹,不关展姑娘的事。展姑娘是向我来问她妹妹的下落。”
韦钜夫冷冷地道:“他妹妹的下落,何以做姐姐的反而不知道,要来问你?”韦君侠一怔,答不上来。
韦钜夫一声冷笑,道:“姑娘,师长何人,可得一闻否?”
展非玉道:“先父久在翠梦谷居住,我们姐妹也不知她如何称呼。”
韦钜夫道:“难道连姓名也没有吗?”
展非玉道:“姓展!”
韦钜夫呆了一呆,面上神色不定。展非玉又道:“家母人称妙姑而不名——”这句话一出口,韦钜夫的面色更是大变,转过头来对着韦君侠骂道:“好畜生。”反手一抄,向展非玉的肩头抓去。
展非玉的身手也十分灵活,身形闪动,已向外略开了一步,居然未被韦钜夫抓中,展非玉忙道:“韦大侠,我此来绝无恶意。”
韦钜夫踏前一步,五指如钩,又待抓下,但也就在此际,只见一个大汉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道:“庄主,鄂南范大侠突然感到,声气大是不善,请庄主快去。”
韦钜夫一呆,道:“我就来。”
那大汉十分焦急,道:“庄主,请你快去!”
韦钜夫怒道:“我知道了。”
正说话间,又是一个大汉奔到,上气不接下气,道:“庄主,范老爷子直闯夫人住所去了,不知为了什么。”
韦钜夫一声怪叫,身子弹起,他身在半空之中,怪笑之声接连发出,更是震耳欲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6-20 06:39 , Processed in 0.064324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