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yl0116012 于 2025-4-28 16:12 编辑
十二、幽谷佳人
韦君侠的武功远不如展非烟,既被她抓住了手臂,除了跟着她向前飞奔之外,实在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转眼已奔出了七八里,忽听得前面山谷中传来了一阵鸟鸣之声。展非烟听了十分高兴,嘬唇作声应和,此起彼落,连绵不断。韦君侠大是不耐,叫道:“放开我,你放不放开我呀?”展非烟一声不出,脚下丝毫不缓,将韦君侠直拖进了谷中。 刚进山谷,便听得一个妇人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三丫头,人家叫你放开,你为什么不放手?” 展非烟应道:“一放手他就跑了啦。” 那妇人语音带笑,道:“三丫头,他是谁?” 展非烟叫道:“还说呢,当然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了。” 那妇人一声,像是吃了老大的一惊,道:“丫头,我叫你去请人家,你怎么将人家强拖了来?” 展非烟“格格”娇笑道:“我请不动,自然只好强拖来了。” 展非烟和那妇人的对答令韦君侠啼笑皆非,照他们的说法,展非烟乃是奉了那妇人之命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本来以为是运气不好才遇上这个美丽的女煞星。如今看来,显然是完全料错了。说话之间,展非烟早将韦君侠拖进了山谷,这时手臂一挥,将他挥了开去,韦君侠身不由己的冲出了好几步。眼看要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忽然前面袭来一股阴柔之力。那股力道迅即将他全身托住,这才停止了他向前跌出之势。 韦君侠缓了一口气,定眼向前看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中年妇人的面前。那中年妇人貌相十分平常,普通的很,却生成一种十分和蔼可亲的眼神。使人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十分舒服,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觉得可以与之倾诉衷曲。韦君侠心中本来充满了敌意,可是一望之下,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道:“是你找我吗?” 那中年妇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要找的大概就是你了。” 韦君侠听了,心忖:这是什么话? 展非烟以一阵风也似的奔了过来,道:“妈,你说我办事办的怎样?“ 那中年妇人伸手在展非烟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着,道:“当然不好,我是叫你将人请了来,你却将人硬拖了来,还说呢。” 展非烟抿嘴一笑,道:“妈。你不知道,有一段路我简直是——” 展非烟讲到这里,韦君侠面上已红了起来,叫道:“展姑娘!” 他知道展非烟是要说她踢着他前进的那件事,是以才加以喝阻,不让她讲将出来,不让她说将出来。展非烟陡地收口,却抿嘴一笑,道:“你可得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我之处,我一定将这件事到处宣扬,叫你难以见人。” 韦君侠听了只有苦笑。 那中年妇人向展非烟瞪了一眼,道:“把给你的东西还我。” 展非烟答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了一副尺许见方的白绢,递过那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接在手中,徐徐展了开来。韦君侠向那副白绢看去,又不禁一呆,只见白绢上用朱砂画着一个人像。那人穿着一袭长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神态十分飘逸,面部线条画的更是简单,但韦君侠只一瞥之下,便认出画中人正是自己。 那中年妇人向画上看了一眼,又向韦君侠看了一眼。一扬手,将白绢收入了袖中,发出一声长叹。韦君侠待要动问那中年妇人已然问道:“令尊可好?” 韦君侠见人家问及了他的父亲,总不能不答,忙道:“他老人家倒还清简。” 中年妇人语音低回道:“老人家,老人家,我想他实际上一定还不很老,是不是?” 韦君侠奇道:“尊驾与家父可曾相识?” 中年妇人并不回答,又问道:“令堂是谁,可能见告?” 韦君侠道:“家母是豫南唐家堡堡主之女。”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素手仙子唐畹玉,原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父亲。”她在说两句话之时,语音十分凄婉。 韦君侠心中更奇,看这情形,她似乎和自己的父母尽皆相视。那么,何以父母都未曾向自己讲起过这样一个人呢?展非烟是她的女儿,武功已如此之高,她自然更是非同小可。照理来说,父母对于这样一位高手绝无不提之理。 那中年妇人双眉紧蹙,似乎怀了重重心事。展非烟伸手在韦君侠的肩头上一拍,道:“你看,你使我母亲生气了。” 韦君侠忙道:“我……” 那中年妇人却道:“三丫头,你别来多事,此事与他无关,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展非烟道:“妈,谁曾欺负过你,我替你出气。” 韦君侠立即道:“展姑娘,我相信世上没有人与令堂有什么深仇大恨。” 展非烟自然听得出韦君侠语中之意,他双手叉腰道:“怎么啦?我就凶的那么害人吗?” 韦君侠连连摇手道:“不不,你一点也不凶。” 展非烟“哼”的一声道:“算你聪明。” 中年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三丫头,你走开些,我和靳公子有几句话要说。” 展非烟一嘟嘴,老大不愿意的向外走了开去。韦君侠听得中年妇人要和靳公子说说。心想自己也不愿在一旁窃听,连忙向后退去。可是他才一动步,中年妇人已道:“靳公子,我有话和你说,你别走。” 韦君侠一呆,心想:靳公子原来是自己,这未免太奇了。忙道:“前辈一定弄错了,我姓韦,并不是姓靳。” 当他讲出这句话之际,心中松了老大一口气。因为那中年妇人认错了人,展非烟自然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怎知那中年妇人却道:“姓靳也好,姓韦也好,总之我是不会认错人的。我与令尊相视之际,你只怕还未曾出世呢,时间过得真快。” 韦君侠心中暗觉好笑,心忖:世上哪有这么多颠倒之人,认错了人,竟还说人家姓什么都好。他呆了一呆,道:“前辈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要告辞了。那中年妇人忙道,我当然还有话要说,我命三丫头在李家庄把你请来,就是为了有事相托。” 韦君侠心思十分灵敏,他一听到中年妇人这样说法,已知一定是展非烟和她母亲说起自己相遇的经过,中年妇人便觉得自己和她要找的那人相似,所以才又命女儿将自己找来的。却不料展非烟在李家庄大显神通,竟是金雕李寿元苦心经营的李家庄,毁在她的手中。 韦君侠苦笑了一下,道:“展姑娘请人的法子也太特别了。” 中年妇人道:“怎么啦?她又闯祸了吗?这丫头!” 韦君侠道:“岂但闯祸?他使几个武林一流高手从此难以见人了。”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闯祸,而是积德了。任何再高的高手,若是在武林中挣扎下去,总有惨遭横死的一天,若能急流勇退,倒能安度余年。” 韦君侠呆了半晌,难以回答。因为那中年妇人的话虽说像是在强为展非烟辩护,但是仔细咀嚼一下,却又觉得大有道理。那中年妇人身形灵巧,行云流水般向外走去。道:“你跟我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韦君侠忙道:“我与前辈初次见面,怎能受前辈馈赠?” 中年妇人道:“我不是给你,不过是托你带几件东西给令尊罢了。” 韦君侠一想:觉得更是不妥,这中年妇人以为自己姓靳,根本是认错了,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要把自己带给姓靳的东西,自然也十分珍贵。如今虽说是她心甘情愿交在自己手中,等到她发觉交错了人时,岂不是变成自己在骗她了? 所以他连连摇手道:“前辈,我已说过你认错了人,我不姓靳,姓韦。“ 中年妇人面带微笑道:“我已经说过了,不论是姓靳姓韦都不要紧的。“ 韦君侠急道:“怎么不要紧?姓不同,便不是同一个人了,难道前辈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那中年妇人始终带着笑容道:“我有什么不明白,反正我心里明白你是什么人的儿子,这就够了。令尊交友广阔,说不定他是得罪了什么人,便改名换姓的。” 韦君侠心中有气,道:“家父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那中年妇人不等韦君侠讲完,便摇手阻止道:“你别多说了,你父亲的确得罪过许多人。” 她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面色十分怅惘,叹了一口气,续道:“但是,不论他得罪了多少人,对多少人做下了无情无义的事,却有一点他自己永远不明白的。” 韦君侠越听越好笑,几乎笑出声来,因为他父亲金龙剑客韦钜夫侠名远播,嫉恶如仇,武林之中谁不闻名?当然,他一生之中也得罪了不少人,黑道中人,邪派中的凶徒,莫不将他恨之切骨,但韦钜夫难道会因此改名换姓吗? 他强行忍住,总算没有笑出声来,顺口问道:“他不明白什么?” 那中年妇人又长叹一声,道:“他不明白,受他骗的人虽多,却不会有人恨恨他的。被他骗的人,只会永远怀念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希望能有再和他一起的一天。明知这是绝望的,是明知自己已经被他如败侣一般的抛弃了,但是人不会怨他,恨他。因为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虽短,却已将一个人一生的快乐缩在这短短的岁月中了。” 韦君侠听的发呆,心想她所说的那个姓靳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照她的话听来,她自己似乎也是被骗者之一。那么这姓靳的人究竟又有什么好处?竟会使她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呢。 韦君侠略想了一想,便不再想下去。一则他无法决断那姓靳的是一个世上最可爱的人,还是一个最可怕的人;二则事情和他可以说绝无关系,因为他知道那姓靳的绝不是他的父亲。 他父亲为人极是严肃,与朋友交更是一丝不苟,他律己严,对人也严,一听到朋友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即使是一些小疵,也立即割袍绝交,绝不留情。所以。韦钜夫真正的朋友很少,和那中年妇人口中所述的那人截然不同。 韦君侠十分委婉的道:“前辈,我看确是你弄错了。 中年妇人固执地道:“我不会弄错的,你且跟我来再说。” 韦君侠无可奈何,道:“好前辈既然一定认为家父是你要找的人。那么我便将东西存在家父处,前辈什么时候发觉弄错了,什么时候便来取回去就是。” 那中年妇人凄然一笑,道:“我会弄错吗?”她一面自问,一面摇着头,显然对自己十分自信。 韦君侠见那中年妇人说不通,便只得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一个山洞。刚进去时,洞中十分黑暗,可是只转了一个弯便亮了起来,原来洞顶上有一道裂缝。阳光便自洞顶透入那山洞,石质洁白,纤尘不染,是一间十分雅洁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已有一个女子坐着,一见两人走近,便站了起来,形态十分拘谨。 韦君侠向那女子看去,只见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容貌和中年妇女十分相似,绝称不上美丽两字,但是你一见到她,便有如沐春风之感,觉得十分可亲。这时那少女正低着头,面上微微发红,显是因为面对生人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