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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伴霞楼主《 凤舞鸾翔》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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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14: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且说金笛书生同慧菊误入九宫下院,山道转折,分不清道路,正在为难,突然听得前方,隐隐传来沸腾的人声,惨呼之声也不绝于耳,金笛书生精神一振,遂道:“慧妹赶快走,他们已动手了。”
  金笛书生一伏腰,循声赶去,大道在左,那人声在右,不大工夫,已转过一个山坡,陡见火光耀眼。
  原来是山脚之下,一片房屋,正被熊熊大火吞噬,不过才这么一盏茶的工夫,那人声已渐寂,惨呼之声已不再闻。两人脚下没停。飞奔下山,到得近前一看,一大片房屋,十停之中,已烧去了七、八停,随着那房屋的倒塌,火光阵阵熊起,直冲霄汉,两人离着有十来丈远,仍恁地感到炙热难当,想来这必是九个下院之一。
  金笛书生和慧菊到得晚了一步,哪还看得到半个人影,金笛书生不用猜,准是被女飞卫林凤竹荡了这一下院,不然再无别人。
  金笛书生说:“慧妹,糟,我们晚了一步,她已走了。”
  慧菊亦已猜出金笛书生所说的这一声“她”是谁。瞟眼看他,见其面露怅然之色,竟会没来由的不高兴,就说道:“师兄,她既已发动,我们也不用再顾忌了,我们这时不是难辨方向么,何不就干脆现身,若擒得魔宫中人,那就不难找到入山的道路,你说好吗?”
  金笛书生何当没想到擒人问路之法,但自入得山来,何尝遇到一个人来。
  方要答言,忽又见右前方火光一闪,随已透过浓烟密雾,火光渐更明亮,凝神听时,亦似隐隐有人声传来。
  金笛书生忙道:“慧妹,我们快走!”说罢,再又当先赶去。
  那知两人到达一看,仍和适才所见一般景象,早又是断墙塌屋,熊熊火光,又已将那一大片房屋吞噬了。
  金笛书生一顿脚,说:“慧妹,我们即刻往前赶,她必在前面。”
  慧菊老大不悦,心说:“我们是要入魔宫,找南天一鹤呢?还是要找她?”
  但金笛书生已打前头走了,慧菊也不敢怠延,只好脚下加劲,跟随他的身后,向右后方奔去。
  金笛书生心急,轻功全力展开,饶是慧菊在后面拚命追赶,不到三、五里地,已落后了下来。
  按前两处下院相隔的距离,这时早已该到另一所下院了,谁知不但未见房屋,而且火光也未再现,倒是云雾越来越浓,先前还能在十丈之内视物,现今连五、六丈外,亦已朦胧一片。
  金笛书生心生疑惑,但想方向不差,雪姑曾言,九宫下院是在主峰四外,且前两处均已相合,自己赶来,方向是偏右后,绝不会错,心想:“也许只在前面了?且再赶一程再看。”略一沉吟,即又起步前奔。
  又出去了两三里地,仍未发现有下院的迹象,不由又停下步来,那知正想与慧菊交谈,回头一看,那慧菊竟未跟上来。
  他这才觉出自己已奔得太快了,慧菊的脚程,怎赶得上自己,自然要落后了,就停足等侯。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慧菊仍未现身,金笛书生不由就急了。
  即刻回身寻去,还没走得儿步,似听得来路之上,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金笛书生大急,慧菊在后,别是已被魔宫中人拦截住了,动上了手?
  金笛书生那敢怠慢,猛一伏腰,确比一缕轻烟还轻,退回去不到一里之遥,已可听到叱咤之声,声音粗重,并非慧菊所发,心中也就更急。
  脚下再又加劲,转过一个山坡,陡见大道之上,浓雾之中,人影纵横,鹞展鹰翻,兔起鹄落,斗得激烈,竟有五、六人,将慧菊围在核心。
  但见对方是一律单刀,慧菊一把长剑,左遮右拦,上架下砸,似已只有招架之力,危在顷刻。
  原来金笛书生拚力往前奔,想在前那人尚未发动之时赶到,看是否即是女飞卫林凤竹。
  你想慧菊如何跟得上,落后了差不多有一里地,不免心慌,也把轻功施展到极限,循大路往前赶,哪知正要转道前面那一山坡,陡闻右上方风声显然。
  慧菊一听不好,知有人来袭,宝剑本在手中,赶即挫腰退步,剑已封住门户。
  这时由左侧山上飘下之人,已到了身侧,慧菊一看,一共是五个,手中皆握着一把明晃晃生单刀。
  当先一人,单刀向慧菊一指,似在对几人说道:“就是她,别让她走了,伤我们的人无数,两个下院也被她一把火,烧个干净。”
  余外四人齐声暴吼,倏地一分,早把慧菊前后路截断,把她夹在中间。
  慧菊心中明白他们认错了人,但一看来的不是南天一鹤,放心不少,听口气似是魔宫来援之人,也不答说,哼了一声,未到五人身到,宝剑夜战八方,寒光暴射,以攻为守,环击五人。
  慧菊猜得果然不错,其中四人,正是魔宫高手,身在高处,一见下院有警,即奔来增援,哪知和金笛书生等一样,均晚了一步。
  连追了两个下院,莫不屋毁人亡,敌人早不见踪迹,就不知敌方来了多少高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下院之人杀伤殆尽,并焚了两座下院,都是骇然。
  这时突见一个下院漏网的魔宫高手现身来见,四人一问,方知来的仅有一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四人一听,胆量突壮,经那漏网保得性命之人,指出那女的去向,这才追来,错将慧菊误认。
  几人都怀有戒心,故一上即将慧菊围住环攻。
  慧菊见敌众我寡,金笛书生已打前头走了,不施绝招如何退得强敌,未待敌人攻到,宝剑夜战八方,出手即是玄天慧剑,一招接一招向五人攻到。
  来的五人本已俱存戒心,心想面前这女人既敢独入九宫山,定然不凡,再说那两个下院中,也非个个尽是庸手,但却落得个屋毁人亡,厉害可知,不由齐往后退。
  但这几人也非等闲之辈,乃南天一鹤手下四金刚,南天一鹤之外,数他四人武功最高,并不在慧菊之下,只因有先声夺人,又见慧菊一招环攻五人,剑招奇绝,剑势凌厉故齐往后一退身。
  慧菊早打定了主意,若被这几人缠斗,金笛书生去得远了,那时难免失散,要斗,也要等与师兄会齐后再斗。
  故趁几人齐往后一退身之际,剑化匹练,已往去路的两人攻去,心想两人若是退避,即可脱出重围。
  哪料两人却不再避让,一声暴吼,反而抛肩错步,两柄单刀猛削慧菊两肋。
  慧菊一见,也是怒极,沉腕抡剑,分花拂柳,紧跟着向两人连攻三剑,凌厉无比。
  那两人被迫得连连后退,但却始终守着部位,脚下也不乱,而身后和身侧三人,已齐往上扑,向慧菊攻到,三柄单刀挟着劲风锐啸,声势骇然。
  慧菊顾不得再抢攻身前两人,立即剑化怒潮卷空,旋身猛扫,挡开三柄单刀,未到身前两人扑来,一声娇叱宝剑疾刺,这是旋转乾坤八手的起手招式,剑似平刺,其宝剑有万千变化。
  说时迟,两人已霍地卷起来两团刀光,强攻而来。
  慧菊一声低啸,宝剑一抖,一招两式,已穿入两团刀光之中,这正是动中生静,静中有动,诱敌出手,钻隙族刺。
  两人不知厉害,且看她出手这招平平无奇,一时大意,陡觉寒光耀眼,要封要撤,哪还来得及。
  还算两人都是高手,齐往后一倒,施展铁板桥功大,左面一人,堪堪躲过这招,右面一人,却因粒米之差,陡觉右肩剧痛,肩头已被慧菊的剑刺伤,吓得全身一凉,慧菊此要再探臂送剑,身后劲风陡闻,原来余外三人又已攻到、慧菊一声怒叱,摆腰回剑一掠;立即展开乾坤八手,反攻三人,而受伤那人因伤势不重,已和他那同伴再又攻来。
  五人武功都是一流人物,又都存着戒心,一攻即退,饶是玄天慧剑了得,竟也奈何不得五人。
  时间一长,慧菊本是初学乍练,那旋转乾坤八手,不能全部发挥威力,立被困住,渐渐娇喘嘘嘘。
  金笛书生恰在这时赶到,一见慧菊被围攻,哪还怠慢,离着尚有四五丈远,一声怒啸,腾身抢扑。
  身在空中,已金笛取在手中,直向慧菊身侧落去,只震一道耀眼金笛,似天矫游龙,绕身一匝,早已有两人虎口见裂,单刀脱手飞出,一人已被点倒,未受伤的两人,就地一滚,侥幸逃出了手去。
  金笛书生顾不得追敌,忙道:“慧妹,你没受伤吗?”
  慧菊虽然没受伤,但满心是委屈,金笛书生不丢下她在后,怎会遇险,同时也娇喘不已,说不上话来,有生以来,这还是她首次这么与人恶斗。
  金笛书生也觉心中愧疚,陪笑道:“是我不好!”
  慧菊一顿脚道:“还不将人擒住,问明上山的道路,尽说些则甚!”
  金笛书生被慧菊提醒,看时,尚受伤的两人,早逃得没了影子,单刀被震脱出手的两人,亦已没了踪迹,再看被点倒的那人,却因金笛书生救慧菊心急,点重了些,又是点的死穴,早已毙命了。
  金笛书生心中甚悔,忙道:“慧妹,我们快追!”
  这次可不敢再把慧菊丢在后面了,由她在前,慧菊虽然仍是娇喘不已,但若不将逃去之人追到擒来,两人今晚尚不知要被困多久,那就别说入魔宫擒南天一鹤了,恐怕要想出去也难。
  慧菊强撑,只见金笛书生随在身侧,并不打前头追去,就知他是怕自己再落后遇险,因此虽觉得累,脚下可不敢慢。
  因适才围攻自己的几人,是从右侧山上下来的,兵刃被金笛书生震出手去的两人,慧菊亦见其是往山上逃去,故未与金笛书生相商,即往山上奔去。
  两人追了约有两顿饭的工夫,仍未追到逃走之人,山路却是崎岖陡峭,而且随处可见岔道。
  金箔书生心中生疑,拦住慧菊道:“慧妹,我们别这么傻赶了,我们方向不辨,地形又不熟,敌人却可随处潜踪,这么再追下去,也料难追上他们。”
  慧菊脚步一停,即张着嘴儿喘气。
  这难怪她,三日来,慧菊就没好好地歇息过,前晚奔波了一夜,昨天夜里,在紫云庄又是一夜不眠。
  而三个白天,又都脚下没停,这时虽不是早晨,但想来也该是后半夜了,就是铁铸的金刚,恐怕也熬不住,那还再经得起适才那么凶狠恶斗,别说她,就是金笛书生,也觉得有些困倦。
  金笛书生这时口中虽未说,不待天明雾散,先辨清了方向,不管上山或下山,均是万难,因怕慧菊心里更急,故末说出,暗忖道:“事已至此,我们何不找个地方歇憩,待得天明之后再说,也可让慧妹恢复点疲劳,不然,这时就是寻到了魔宫,虽然自信还不怕他,慧菊岂不可虑只看适才被几个魔宫中人围攻,即无法脱身,那时岂不替自己增添了顾虑。”
  想至此,忙道:“慧妹,你先在此歇息一会,我只在这左近去去即来。”
  说罢,即往前去了一箭之地,忽见面前现出一座精舍,那房屋占地不大,虽有浓雾,也可看出,权有四五间房舍。
  金笛书生心中诧异,虽然这并非魔宫,也非下院,但这几间孤零零的房屋,究竟是何所在?
  心中却又不由一喜,有屋自然也有人,要寻入魔宫的道路,只在这几间房舍中,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来想即刻一探的,因耽心慧菊孤身在后,故即忙赶回来,那慧菊仍站在原地企望。
  金笛书生将发现房屋之事一说,慧菊也甚振奋,一挽长剑,立即随金笛书生向那精舍奔去。
  一箭之遥,不过眨眼工夫,两到了近处,见那精舍中有灯光射出,两人飘身到了屋后檐下,侧耳听时,却无人声。
  金笛书生首先翻上房坡,慧菊跟着而上,直似飞花飘絮般,越脊而过,这才看清,那精舍是一所四合房屋,两侧是厢房,灯光是从正房中射出。
  金笛书生以手势命慧菊停在屋面,然后飘身下地,径奔那有灯光的窗下。
  只见那房内静无一人,屋里面似有一套间,就静听了一会,忽听那套间里的一声轻响,开帘一起,随见寒光一闪,原来是被一只宝剑挑起来的。
  金笛书生一见出来的,却是慧菊,就知她打后窗进入那套间的,心说:“你好大胆,此间是何所在,尚未弄清,你就闯进去了。”
  那慧菊已向他点头说道:“师兄进来吧,这里都没有人了。”
  原来慧菊一见金笛书生下房,她也没闲着,绕屋一匝,那左右厢房之内,并无一人,这时已绕到了那正房后窗。
  破窗看时,里面虽有灯火,却仍没见人,房内设有一张锦榻,房中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两双杯箸,几盘佳肴,还在冒着热气,可见这屋原是有人,而且正准备消夜的,却临时全都离去。
  慧菊见金笛书生守在前窗,故放心大胆,托开后窗而入,用剑挑开门帘,点头让金笛书生入内。
  金笛书生一推门,那门应手而开,里面无人,虽然也没关上,那慧菊却已缩身进入套间去了。
  忙即跟进,见慧菊正将背上剑鞘解下,并将宝剑还鞘,将它放在桌旁,瞪着金笛书生一说道:“师兄,你说这不是为我们预备的吗? 几天来就没好好吃过一餐,这时更是又饿又渴,难为他们替我们留下了美酒佳肴。”
  说着,慧菊已在桌旁坐下。
  金笛书生几乎要失笑出声,这时魔宫左近,随处有敌人环伺,怎倒在敌人屋内,饮起酒来。
  那慧菊已懒洋洋的向椅背上一靠,双目微闭,金笛书生心说:“可怜她太倦了,怪不得她,虽是从小练功夫的,非平常娇柔女儿可比,但她何曾吃过这几日来这般辛苦让她歇憩一会也好,有我为她守卫,谅也不惧,且方向已失,恐怕瞎闯到天明,也找不到魔宫,不如就此等到天亮再说。”
  想罢,就说:“也好,慧妹且在此歇一会,我搜索一会再来,此间是何所在,我们尚不知道。”
  慧菊已摇手道:“不用去了,我早已探过了,根本就连个人影也没有,想是适才那几处下院被袭,此间人一听到警兆,全都匆匆赶去了,他们怕不要好忙一夜,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
  金笛书生对这位慧妹妹倒不由心中暗赞起来,不但行动敏捷,而且心思也灵活,所说不差,也是艺高人大胆。
  一偏身,在慧菊对面坐下,一看桌上几盘精致的佳肴,还在冒着热气,面前各有一个酒杯,杯中的酒还是满满的。
  金笛书生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且饮他一杯,恢复疲劳再说,就将杯子举起来,向慧菊道:“既如此,我们且饮一杯。”
  慧菊一笑,却一探身,从金笛书生手中夺过酒杯,连同自己面前的,倾倒在地上,又自身旁抽出一条纱绢来,一面擦,一面瞪着他笑道:“你可知道这酒人家饮过没有,你也不嫌肮脏。”
  哪知擦干净了酒杯,再要找酒壶时,桌上却没有,慧菊倾头一看,见左面靠壁的一张案上,一排放着几个白瓷的小坛。
  慧菊即随便取过一坛来,见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标签,也没有细看,即拔开坛,一闻酒香扑鼻,即携回桌上来。
  慧菊先替金笛书生斟上一杯,方给自己的杯中也注满了,这才笑靥生春的举起酒杯来,说:“师兄,我们干一杯。”先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金笛书生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说:“这那是像在魔宫重地之内,倒像……”
  那酒刚下肚,突然觉得一股燥热之气,从腹部向上陡升,紧跟着心中一荡。
  金笛书生暗叫:“好厉害,这是什么酒?”
  慧菊两颊赤红,再又给两个杯子注满了酒。
  慧菊头一抬,金笛书生突觉她眼神有异,岂止有异,而且柔得好媚,那是金笛书生从来未在她眼里见到过的,不由心中讶异。
  慧菊两眼看着金笛书生,一瞬不瞬,不自觉地又将酒杯独个儿端起来,举到唇边。同时,金笛书生腹中升起的那一股燥热之气,像燃烧般,全身血脉也奋张起来。
  金笛书生陡然醒悟,喊声不好,霍地起身,绕桌扑去,想将慧菊的酒杯夺下,那知慧菊媚声一笑,一仰颈子,那杯酒已下了肚。
  金笛书生跌足恨声喊“糟”,他自己的呼吸却已急促起来,随猛听一声碎裂的音响,却是慧菊手中的酒杯落了地,打得粉碎,她却站着没动,手臂仍圈在胸前,两眼盯在金笛书生面上。
  金笛书生和她四目相接,心中似觉轰的一声,顿时慧菊的身子渐渐隐去,那俊脸儿却更浮突,渐渐,渐渐,只剩下了她像喷出火的一双媚眼。金笛书生也觉全身燥热难当,周身血脉奋张得像要爆炸。
  早又听得慧菊呻吟似地,“嗯”了一声,已向他杯中扑来,金笛书生虽然陡然一惊之下,神志稍清,但慧菊一投到他的怀中,接触到她软绵绵,而又火热的娇躯时,顿又神智昏迷,挫腰一伸左臂,霍地将她抱起来。
  但金笛书生心中仍有些不明白,知自己两人定是误饮了魔宫中的污邪之酒,大概即是春酒之类的东西,他的内功较慧菊精纯,又仅饮了一杯,虽是浑身亢奋难奈,但尽全力镇慑心神,想先将慧菊送到那锦榻上去。
  那锦榻即在桌边数尺之处,金笛书生一跨步,早到床前,忙将慧菊向榻中一放,正要挣扎着立起来,那知慧菊早失了本性,再又“嗯”了一声,粉臂一圈,已将金笛书生的身子紧紧抱着了。
  不知哪来这大力量,抑是金笛书生力道顿失,竟挣扎不脱慧菊的粉臂,而且站立不稳,脚下一飘浮,竟跌在慧菊身上,同时他的眼里也喷出火来。
  但金笛书生却又霍地一翻身,是悬崖勒马吗? 却见他倏地抢臂,左掌一翻,扇出一股劲风,没将灯火扇熄,而将那灯台扇落地上,打得碎裂,顿时屋内漆黑。
  那灯台掉在地上碎裂,声音好大,但两人却未听到,只觉出自己心在猛跳,只觉对方粗重的呼吸之声。
  夜,更深!更寂了!风,把窗纸吹得啪达啪达的响,是窗棂也被吹得来格格支支的响吗?
  不知过了多少时侯,是一刻,还是无尽,是天上方一瞬,人间已百年,但有何紧要,时间,对于那美妙的生命,有时虽是一瞬,但也是永恒的。

  ※  ※  ※
  正当两人的神智渐清与时,金笛书生突然听得窗外传来幽幽一声浩叹,蓦地一惊,神智顿复,同时黑暗中,身边也传来慧菊娇喘之声。
  金笛书生往里又复轰地一声,却不似先前那般,一轰而神智迷,却也惊栗而惧,已明白因误饮了酒,铸成大错。
  但他倒还知身在险地,来不及悔恨,霍地翻身下地,一面整衣,一面飘身到了后窗,猛地窗户拉开,只见朦胧的星月之辉上,一个背影,施施地正要隐入房后林中,分明是个小巧女儿身。
  陡然想起,这一声幽幽的叹息,和今晚两次所闻的,那冷嗤、轻笑,正是一人所发,金笛书生已知是何人了,倏地纵身,越窗而出。向那人身后猛追过去,那人闻声,霍地停步旋身,金笛书生恰好赶到,和她面对面一站。
  不是女飞卫林凤竹,还有谁来,只见她双眸射出两道幽怨之光,注定在金笛书生面上,风飘鲛纱衣袂,宛若弄月仙姬。
  金笛书生面上一红,红得像火烧,适才铸成之错,林凤竹自然已看见了,哪不羞愧无地自容。
  那林凤竹却已幽幽地又叹了口气,存在金笛书生记忆里的那爽朗和不羁的笑,已不复存在,星月之辉迷朦,那双眸射出的幽怨之光,也更明亮,更像只利箭似的,射入金笛书生心中。
  其实他与女飞卫就没单独相对过,过这是首次,大错虽铸成,与她何干!为何恁地似羞还愧?
  金笛书生不解,也不去解,只感到心中一片茫然,是悔、恨、羞、愧,齐袭上心头,因此茫然。
  那女飞卫已幽幽的说:“你还不回去看看她吗? 九宫山已破,南天一鹤踪仍被他逃去,但魔宫与其九个下院,均又被我毁于一夜。”金笛书生似又隐闻一声叹息,那女飞卫接着说道:“也是我晚到一步,你们已……”
  说至此,女飞卫似恨恨的看他一眼,又一声:“去吧!这时丢上人家一人,你好意思吗?”语甫毕,身形一晃,女飞卫失了踪迹。
  金笛书生这时除了悔恨与羞愧之外,又添了一抹怅然,而且确也心悬慧菊,自己铸成了大错,正不知慧菊这时是如何情况,忙撒身回来,刚到窗下,似已隐隐闻听嘤嘤哭泣之声,不由又增了惶恐。
  金笛书生跌足一叹,心中自恨道:“虽是误饮了酒,我也曾习得上乘内功怎的这点定力也没有。”
  这时,那凌波仙子与白萱兰的影子,顿时又在心中浮现,自己也曾再三警惕,情孽牵缠已不知如何了解,绝不能再坠情网,没想到冥冥中己有安排,人难胜天,始于造成了这一错误,还有何面目再见凌波仙子与白萱兰。
  忽听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低,似在勉慰慧菊,忙精神一听,已昕出是庄雪姑的声音。嘤嘤低泣声中,并加着一声声微叹。
  金笛书生愣了一会,猛一跺脚,逐说:“我还有何面目见慧妹!”身形已暴退回去。身已隐入林中。

  ※  ※  ※
  金笛书生这一去,从此浪足江湖,按下不表。
  他这里刚走,那后窗忽地大开,已飞出一条人影,原来是庄雪姑听到窗外风声,以为来了强敌。
  你道庄雪姑和女飞卫林凤竹,从何而来!
  原来庄雪姑一听说出那人是自己的妹妹林风竹,就当先赶去,但她哪追得上女飞卫,最初还能瞄着一点影子,才几个起落,即已失去林凤竹的踪迹。
  金笛书生猜想的一点不错,林凤竹自在凤凰夺得宝剑之后,当夜即起程,返雪山去,那雪山是在川康边界,在峨眉山西北,雪山神尼即隐于那雪山腹地,一个四面冰崖的绝壑之下。
  别看那四面千仞高崖之上,尽是千年不化的积蟹,但绝壑之中,却四季温暖如春,这有个缘故,因四外山太高,冷风吹不到,绝壑深藏峭崖之下,太低,上腾的地气,被上面冷气逼住,发散不掉。
  不但终年温暖如春,而且飘飞下来的积雪,还设到却高逾千例的半崖,早被绝壑中上腾的热气,蒸发尽了,因此,崖上虽有千年积雪,壑中却不见半点雪花。
  雪山神尼即隐居于此,满壑之中,更遍是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端的不亚于仙家福地。
  女飞卫在雪山神尼云游中原之时,将其救至此地,授与一身绝世武功,神尼已参上乘武功妙谛,气功之精湛,连沧海客亦稍逊一筹。
  剑术已可驭气飞剑,伤人于百步之外地步,所练的天罡指,更是武林独步,可于五丈之内,隔空点人穴道。
  因为遥空一指,且可将人定住,一般不明气功秘奥,故神其说,夸大流传,以为这是仙家的定身法,其实世上哪来神仙,这不过是气功点穴而已。
  女飞卫在十八岁上,即以尽得雪山神尼所学,虽然功力仅得雪山神尼之半,但已睥睨武林了。
  只是有一宗遗憾,女飞卫林凤竹虽已习得驭气飞剑之术,但宝剑虽求,雪山神尼知凤凰出中有此藏剑,并计算该在何时出土,故命女飞卫前往取剑。
  女飞卫取得宝剑之后,兼程返至雪山,再在神尼指导下,练了半年,剑术即已练成,虽然尚不能伤人于百步之外,但二三十步内,确已能剑无虚发。
  神尼这才命她下山行道。
  那女飞卫林凤竹,性子极是爽朗不羁,平日全没些女儿家的娇柔之态,虽艳丽如花,却是一朵有刺的玫瑰。
  恁地作怪,自那晚在西冷桥畔,孤山之上,初见金笛书生,即芳心生涟漪,这半年中,兀自忘不了他。
  故女飞卫下了雪山之后,当先作了临安胜地之游,那凤凰山自然已凤去楼空,因知金笛书生是天一真人之徒,即溯富春江西上,那知她到得仙霞岭之日,恰又是金笛书生追赶南天一鹤,携慧菊之时,女飞卫轻功高绝,虽是白天,但隐身偷听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的谈话,两人却未发觉出来。
  女飞卫一听说金笛书生追赶南天一鹤去了,这才又下仙霞岭,追赶前去。
  金笛书生听与那饭铺之中,她代为会帐,及退南天一鹤,救慧菊的,也是她,但林凤竹断了飞天蜈蚣之臂后,方始发觉这人是公冶羊的大徒弟。
  她知道公冶羊这魔头难惹,而且野心不小,要想威霸武林,将其势力从滇西洱海,扩展至中原,以迄海滨。
  飞天蜈蚣既在此间出现,必有阴谋,故原本要即刻一举上九宫山,毁南天一鹤巢穴的,这一来,必须先弄清飞天蜈蚣下落,探其阴谋究竟。
  故嘱无情剑崔五姑,转告金笛书生与慧菊,命二人在三日后,前往九宫山,一举捣毁魔宫,将其扫穴犁庭。
  这有个原故,女飞卫下山之时,即已得雪山神尼指示,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的独龙尊者,及其红云祖师,以及滇西洱海公冶羊,现已互相勾结,要以这九宫山为入扰中原的根据之地,九宫山形势天成若不及早毁灭,一旦这般魔头齐据此间,那时要毁九宫山,可就不容易了。
  这是以往之事,那女飞卫林凤竹追纵飞天蜈蚣,发觉其确系逃回滇西,并非其他去处,这才返回,奔九宫山。
  没想到崔五姑已返仙霞岭,金笛书生与慧菊,却提前而来,初入幕阜,及九宫山前林中,两次闻声,均系女飞卫林风竹在暗中所发。
  那时女飞卫尚不知庄雪姑即系其幼年失散的同胞姐姐,听她对金笛书生与慧菊所说入九宫山道路,甚是熟悉,所以大是放心,这一来,倒可放手打前头上山而去。
  你想那女飞卫武功何等了得,庄雪姑追赶又赶了一会,还没几个起落,早已失去了林凤竹的身形。
  但失散了十数年的同胞妹妹,即在眼前,那会就此止步,一直追入了山口,等到已深入了九宫山,仍未追上,这时方才想起金笛书生与慧菊,尚在山外,因久等自己未返,贸然入山,岂不困入九宫重地。
  庄雪姑这才又急忙返身回来,但金笛书生与慧菊两人,却已早进入九宫了,待她再又寻来之时,这时两人被困入那内九宫之内,哪还找得到,且也和金笛书生等两人一般。被九宫出下院的火光,引得团团乱转,其实那时,庄雪姑与金笛书生和慧菊两人,不过是前后脚,相隔不远。
  他们在这里兜圈子,那女飞卫林风竹却已挨次将九宫下院,毁于一夜。
  原来女飞卫是想在金苗书生等尚未入九宫山时,一举将九宫下院扫荡殆尽,然后与他你会合,共擒南天一鹤。
  谁知那九宫下院尚未尽毁之时,南天一鹤已狂怒赶去。截着林凤竹,这魔头那还不拚命,故一时林风竹尚未伤得他。
  两人恶斗了顿饭工夫,南天一鹤自知万万不是女飞卫敌手,这才怪啸而逃,到底林凤竹道路不熟,终于再被他逃出手去。
  女飞卫好生后悔,若金笛书生在此,今晚南天一鹤绝逃不出去,只为贪功,却不料造成错误,恨怒之下,即刻入魔宫,毁其重地,女飞卫别看她貌比花娇,却杀人不泛眼,又在恼恨之时,魔宫中人,遇到她的,那还会如同遇到死神一般,顷刻间不死即伤,最后一把火,将魔宫焚为平地。
  同时她也在奇怪,为何金笛书生等迄今未现身,适才下出寻来。
  那时魔宫大火烛天,女飞卫遥见魔宫左侧山环里,隐隐现出几间精舍,即飞身下出,到得窗外,即已听出异声。
  女飞卫能在黑夜中视物,破窗一看,饶她是个爽朗不羁的奇女子,也不禁脸上飞霞,同时并已看出桌上杯盘狼藉,那个白酒瓷坛,兀自还留在桌上,从那瓷坛上的标签,已知他两人错饮了酒。
  女飞卫不由幽幽地一声长叹,当即撤身而去,金笛书生也是听到她那一声长叹,这才惊觉,下床赶去。
  却不知庄雪姑到处扑空,也恰在这时寻到此间,金笛书生是从后窗出去,庄雪姑已自前院进来。
  方到院中,已听到嘤嘤哭泣之声,即循声进入这暗间,将慧菊寻到。
  原来两人铸成大错,金笛书生闻声惊起,慧菊也已消力顿消。
  她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不是不爱金笛书生但她是个贞节的女子,虽是因误饮了药酒之故,但这般形同苛合,不由羞愧难当,今后有何颜面见人,又羞,又恨,又急之下,因此哭泣出声。
  雪姑听得哭泣之声,喝问是谁,未见回答,即恍着火连子一照,一见是慧菊坐在床上,哭泣不已。
  再一打量屋中情形,她是自幼即在魔宫生长的,心里顿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不用猜,已知是金笛书生无疑。
  雪姑楞了一会,可不也是一声叹息,这才去至床前,问金笛书生何在?
  慧菊见雪姑前来,已羞愧难当,这又听她问起金笛书生,更羞得无地自容,雪姑这才温言劝慰。
  那知她这一耽搁,女飞卫只近在咫尺,竟不得相见,从此又是各在天涯,金笛书生却因听出雪姑在屋,一时更是愧羞惊异,一跺脚,就此离了九宫山,从此浪迹江湖。
  几人都是兴高采烈而来,九宫山虽被毁去,但却自此风流云散,各自东西,这时那白萱兰与凌波仙子,在括苍山金姥姥处学剑,何曾想到会有这些事故发生。
  两人虽然相处得极好,却各自在心里疑念着一人,而且都在捏着指头儿算,等待半年之期届满,和心上人早日相晤。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早已秋去冬来,草木萧萧,江南之地,也见雪花飘扬。

    ※  ※  ※
  且说这日,在三湘道上,雪花飘飞中,一人正踽踽独行,那人抬头望望天,见阴霾四布,风雪越下越大,全没些儿停歇的样子,不由唉声长叹。
  这人是一个书生打扮,但衣履破旧,面上更是重有忧戚似的,双眉不展,虽然掩不尽那英挺飘逸之气,但两颊瘦削,倒似潦倒的文士般。
  这人正是在九宫山铸成大错的金笛书生,自那日离开九宫山后,走了一天,当日晚间,即已出了幕阜山。
  金笛书生是信步而奔,并未辨东西,那知出得幕阜山,向人一问,原来已是湖广地界了。
  金笛书生本无目的地,就此浪荡三湘,随遇而安。
  且说金笛书生在三湘道上,浪荡了四个多月,这日正在行间,天上忽然飘起雪花来,蓦然一惊,这已是残冬了。
  离开冷香谷之时,恩师沧海客曾命自己,半年后前往括苍山,自金姥姥处,将白萱兰接下山来,这正是凌波仙子与白萱兰两人,剑成应该下山的时侯。
  自他在九宫山,误食药酒铸成大错之后,数月来,倒有一多半在醉乡,早把此事给忘了,这时雪花飘在脸上,方始想起。
  但他还有何颜面去见白萱兰和凌波仙子。
  而且别说她们两了,只要他一静下来,就似乎听到耳边有嘤嘤哭泣之声,自己后来也曾深悔。
  虽然当时已有庄雪姑前来,但自己也不应该扔手一走了之,这岁月中,自己被悔恨羞愧,折磨得与前判若两人,那慧菊更何以堪,不知她现在是何情况,每当想至此时,又恨不得即刻寻去。
  但每当此时,心中必会浮现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人的影子,或则幽怨,或则瞪目,紧跟着必又会浮现无情剑崔五姑的白发怒张,戟指而斥,师父沧海客严相斥责。
  这一来,金笛书生必又会入醉乡逃避,这时蓦地记起两人习剑已成,该是奉师迎接两人下山之期,这些人的影子,就又在心中浮现出来,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可就立即又想到酒了。
  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林中,风雪里,飘着一个酒帘,即加快了脚步,到得一看,道旁有几间瓦屋,其中有一家卖酒,那酒帘即自那家门口挑出。
  这时雪花飘得越来越密,风也大,正可在此避雪,驱寒、浇愁。
  金笛书生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乃着头就往里定这酒铺里倒有三、五个酒客,金笛书生也未注意,找个靠里的座头坐下,正要招呼贵酒的过来,却听得身后一人呵呵笑吟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好!伙计的,再来一壶。”
  金笛书生听这人的声音,已打了结儿,回头一看,却是一穷和尚。
  这等雪天,身上仍穿一件单薄薄的破僧衣,虽是和尚,头发却有一寸多长,已是醉眼也斜,却还在嚷要酒。
  金笛书生一回头,那和尚却瞪着他一滋牙,却又唱起歌来,只听他唱道:“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说恩爱,惧是幻梦;道情深,无非魔头;昨朝红纱帐里鸳鸯卧,今日见白骨埋龙头,怎知我赤手单飘,怎知我过府穿州。怎知我潇潇洒洒,怎知我荡荡悠悠,终日快活无人管,也没烦恼也没忧………。
  正唱间,那卖酒的已送了壶酒去,斗着眉道:“大师父.你还喝够吗?”
  那穷和尚又呵呵笑唱道:“心上愁须扫,烦恼应酒浇,壶中别有天和地!世人岂识玄中妙!”
  那卖酒的似乎见惯了他这么疯疯癫癫的人,也不理他,放下酒壶,即转身到金笛书生座前来。
  金笛书生听得那穷和尚口中所唱,心中一动,心说:“怪啦!这穷和尚倒像是针对着我事唱的一般,句句唱那我心上来了。”
  卖酒的再问一声,金笛书生才要他送一壶酒来,这等荒村野店,不过是些雉子豆腐干下酒,也无可选择的。
  再看那和尚,一壶在手,已嘴对嘴的只顾饮酒,连也斜的眼睛也闭起来了,倒没有何言语,这才饮起来。
  但总觉得和尚有甚多可异之处,不由暗中留了意。
  金笛书生这里还没喝得几杯,那边和尚却已壶底朝天,那壶嘴刚才离口,早又哈哈一声笑罢,狂歌道:“自古当年笑五侯,含花呈锦最风流,如今声势归何处,孤冢斜阳漫对愁,嗟我儿辈且修修,世事如同水上鸥,因循迷途归原路,扫破情网一笔勾。”
  金笛书生闻歇,心中又是一动,这和尚忒也作怪,怎么都好像对着他唱的一般,掉头一看,和尚唱到最后几句,本已模糊不清,那知霎眼工夫,和尚已扑在桌上睡着了,且已鼾声传来。
  金笛书生暗自点头道:"真个芒鞋托钵无牵挂,也无愁来也无忧。”
  忽见雪地里来了两人,前面一个甚是魁梧,身高七尺以上,一脸虬髯,红喷喷的一张脸,腰间缠着几叠红绸。
  后面的一人刚好相反,身高不过五尺,五短身材,却透着精悍。
  金笛书生觉得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正在苦思,忽见两人到了店门口,前面那高大魁梧之人说道:“贤弟,凭我们两人的脚程,竟把那秃驴给追丢了.岂非怪事,雪大得紧,我们且饮一杯再说。”
  后面那矮个子已说道:“大哥说得是,谅那秃驴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去,在这里避避风雪却好。”
  随说,两人己走进店来,金笛书生留神他们的脚下,店间外地上,那积雪怕不过一寸深,两人自雪上行来,却没留下脚印,这两人的轻功好生了得。
  两人进得店来,恰在金笛书生前面一张桌子上坐下,那魁梧汉子腰间的红绸,在他面前一晃,忽然记起,心说:“这不是万里飞虹张冲吗?”
  今春在西湖边楼外楼酒馆之中,金笛书生曾和他见过一面,故此似曾相识,但万里飞虹张冲却不认得他。
  两人刚坐下,拍桌子叫酒保,那酒保却在喊嚷:“各位,这不是活见鬼吗?这和尚哪里去了!”
  金笛书生掉头一看,那狂歌之后,伏桌打鼾的和尚,已踪迹不见。
  万里飞虹张冲跳起来,说:“卖酒的,甚么和尚?”
  酒保道:“和尚吗? 穿着没领缺袖,破破烂烂的僧衣,疯疯癫癫,喝了我七八壶酒,一眼没瞧着,就没了。”
  万里飞虹两眼一瞪,说:“邵贤弟,是他,快搜,别让那秃驴逃了!”
  这店堂连后门也没有,两人刚转身,要向门外追去,却见那和尚双手提着裤子,打从外面雪地里进来,看着面人一滋牙,说:“两位,才来呀!”
  万里飞虹张冲一声怒吼,刷的一声,那腰间的红绸,是打的活结,一抖就开,蓦见彩虹绕室,丈八红绸已向和尚卷去。
  和尚像是出恭方回,裤子还没紧好呢! 刚说得一声:“敢情你是变戏法的呀!”声未落,红绸早卷到了,呼的一声,已将和尚的腰缠住。
  万里飞虹张冲挫腰一带,和尚已被卷起空中,直向店堂里落来,金笛书生曾闻张冲以一条丈八红绸,威震三湘,今日一见,端的了得。
  说时迟,和尚已直向张冲面前落去,那红绸把和尚的腰缠得紧紧的,看万里飞虹对和尚切齿痛恨,不由金笛书生不替和尚耽心。
  刚在心里喊了声好! 瞬眼间,没见他动作,不知他怎么一来,红绸竟不解自开,那和尚却从万里飞虹扑上直弃过去,恰落在金笛书生身侧。
  好似那红绸的劲太大,和尚落地,站立不稳,脚下一踉跄,哎呀一声,已跌倒在金笛书生身侧,看来一点武功也不会。
  万里长虹一愣,他这条红绸可说运用由心,从未失过手,他是要将和尚卷到跟前来,却没料把他抛到身后了,故此张冲一愣。
  和尚从金笛书生左肩后探出头来,又对着张冲一滋牙,说:“好呀!你拿我穷和尚开心!”
  那矮小精悍的汉子已喝道:“秃驴,你还想逃吗?”随见他一抖手,数十点寒星已迎面射来。
  和尚一缩头,已躲入金笛书生肩后。
  金笛书生思维如闪电,已知这人名叫漫天花雨邵英,今春凤凰山夺剑,他也露过脸,这手漫天花雨的功夫却甚了得。
  说时迟,数十点寒星已迎面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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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3 11: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浪迹天涯一书生
  金笛书生纵然容忍他们,对一个没武功的和尚下毒手,但为了自卫,也逼得不能不出手了。
  霍地两掌一圈,先天罡气顿时在面前树立起一堵无形钢墙,两掌再一吐时,漫天花雨邵英射来的暗器,全被震落。
  这可轮到邵英来发愣了。
  金笛书生心说:“纵算和尚与你们有仇,我却和你们无冤无怨,为何恁地心狠手辣!”心中有气,不由面色一沉。
  那和尚却又由他右肩后伸出头来,对满天花雨邵英也是一滋牙,说:“敢情你也会玩戏法呀!”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一愣之后,均已怒极,暴喝一声,分两面向金笛书生身后扑来。
  金笛书生沉声叱道:“你们也算成名露脸的人物,竟如此心狠手辣!”话出口,两掌左右一翻,已迎着两人拍去。
  他可没用全力,只是想将两人迫退。
  那和尚却不知死活,两手向两人一指,哈哈笑道:“倒也!倒也!”果见两人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金笛书生亦是一愣,两人武功均甚了得,怎么连自己拍出的两掌也挡不住。
  却听那和尚哎呀一声,说:“不行,我还得出恭!”边嚷,提着裤子又往外跑。
  卖酒的在门口横身一拦,也说:“不行!和尚,你得先给酒钱!”
  和尚捧着肚子说:“我得先出恭!”
  卖酒的一瞪眼,说:“和尚,吃饱了,喝足了,不给钱想溜,那可不行!”
  和尚又哎呀一声,说:“不行,我闹肚子。”说着一松手,裤子向下落,和尚就要在门口蹲下。
  卖酒的连声喝止,气得一闪身,和尚一溜烟就跑了,眨眼已转过屋角。
  金笛书生一面看着和尚闹,一面眼睛瞪着地上的两人,见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怪眼乱翻,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明被点中穴道,除了和尚,还有谁?
  金笛书生方知和尚是世外高太,心说:“是了,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进屋之时,这店堂并无后门,和尚怎么出去的,别说其他人,连自己也没发觉,这岂是平常武功能作得到的。”
  金笛书生抬眼一打量,见后面墙壁上,有一个尺许大的圆润,离地有两丈高,这可是唯一的出路,若非和尚能有缩骨之法,是不能出去的。
  这样的高人,岂能失之交臂,倒非是为了和尚的武功,而且听到那几次的狂歌,金笛书生鬱结的心头,顿时现出一线光明,迷津豁开。
  也不管地下躺的两人,离座即往店外奔去。
  卖酒的见金笛书生一声不响,又要往外走,他手一拦,说:“好呀!打倒了人,酒钱也没给,原来你是和穷和尚一道骗吃的!”
  金笛书生没工夫和他罗嗦,掏出块银子,也不看分两,扔给卖酒的。
  拔脚就往外追,出得店门向和尚去的地方一看,可不是,和尚哪里是出恭,正在前面雪地里走呢?
  金笛书生也不管雪下得多大,拔脚就追,和尚看似脚下踉踉跄跄,倒倒歪歪,那知竟追不上他,始终保持着十丈远的距离,金笛书生追得快,和尚也走得快,金笛书生追得慢,和尚也慢了下来。
  你知道金笛书生追赶和尚,原来和尚几首歌,点醒了他的迷津,大错铸成已无法挽回,未来的情孽牵缠更令他无所适从,心说:“我倒不如跟和尚出家,万千烦恼,从此一笔勾销,也作个芒难托钵无牵挂,五湖四海任遨游。”
  却早又听和尚在前头唱道:“南来北往走东西,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土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夫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官也空,民也空,数尽孽障恨无尽,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似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和尚边唱边走,前面早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余音未落,和尚一晃身,已不见了。
  金笛书生在旷野中,尚追赶不上,心想要是让那和尚入了树林,那可就别想再追得上他了。
  果然,待他进入林中,和尚早已踪迹不见,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心里疑惑:和尚似在点醒自己迷津,却似又不愿与自己相见。
  金笛书生心中怅然,在林中呆立了一会,叹口气,这才又往前走,出林一看,风雪中,前面现出一个镇甸。
  那镇甸不小,黑压压一大片房屋,心想:“和尚准是入镇去了。我何不寻去,而且风雪阻途,也该落店了。”
  想罢,即刻奔那镇甸而去,到得街口一问,原来此间已是朱亭镇,离冲山县不过百里之遥。
  这才想起!难怪那万里飞虹张冲会在此间出现,原来和他的居处衡山,已近在咫尺,却不知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怎生与和尚有仇。
  边想边走,见路旁有一个酒馆,心想:“这时落店尚早,我何不再饮几杯,适才在那路旁店中,被那和尚一搅,一壶酒尚未喝得一半。”
  金笛书生上得楼去,这三湘是鱼米之乡,甚是富庶,朱亭镇虽不大,这酒馆却很像样,楼后尚乃有雅座,即进入里间,唤过酒保,要酒要菜。
  他这里还未喝到两杯,听得楼梯响动,打下面上来了三人,前头走的正是万里飞虹张冲,身后紧跟漫天花雨邵英,后面一人三十来岁,白面无须,透着英爽,身穿宝蓝缎箭袖袍,薄底快靴。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一露面,金笛书生心中惊讶,不知他们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这一见身后之人,也就释然了。
  但由此看来,这人能解开穴道,武功一定也不弱。
  金笛书生忙缩身,借雅座屏风隐着身子,为的是怕被三人看见,生出麻烦来,幸好三人没向里走,就在外面桌边坐下,呼酒保,要酒要菜。
  乱了一阵,就听那白面无须人说道:“张大哥,那和尚竟是何来路,和你有何仇怨,适才你也没说清楚,你倒是详细地说说看!”
  万里飞虹听他提起和尚,心中恼怒,虎目圆睁,猛一拍桌子,说:“萧贤弟,此事说来惭愧,至今我还不知那和尚是何来路,看他言语形态,疯疯癫癫,全没些儿路数,但凭我和邵贤弟两人的武功,却没将他擒住。”
  “我这条丈八红绸之上,少说点也有二三十年功夫,有几次分明将他缠住了,但总没擒住一次,邵贤弟的漫天花雨飞蝗针,可说天下独步,几番出手,竟也没伤得他分毫,这不是怪事吗?”
  金笛书生再听下去,原来是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在易俗河作案时,被和尚疯里疯癫给搅了,两人一怒,就追和尚,要将他置之死地,却不料一直追到适才路旁那酒店中,方将和尚追上。
  那白面无须之人,哼了一声,说:“两位休得烦恼,和尚要是撞在我飞天玉狐手中,方要将他提到擒来。”
  那知他末句未说罢,嘴上象被刺拖了一下似的,嚷道:“怎么白天也有蚊子?”啪的一声,自己打了个嘴巴。
  金笛书生差点儿笑出声来,刚骂和尚,就自己打了一个嘴巴,这蚊子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飞天玉狐萧玉龙这话,本是安慰两人之语,但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听在心里却不自在,这不是说他比自己两人行吗?
  漫天花雨邵英哼了一声。
  万里飞虹却道:“萧贤弟技艺出众,远在我们二人之上,若是再遇到那秃驴,自然要仰仗大力。”
  飞天玉狐在江湖上,论武功不及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邵英却不相伯仲,但他人精灵,狡猾不过,因此没遇到过对手。
  只是今春在风凰山时,对那藏珍亦生现觎之心,却被女飞卫林凤竹施展天罡指,在他连女飞卫的人影都未见到时,即被点中穴道。
  幸好女飞卫未施毒手,点得不重,被他运行内功,费了半天力,方将穴道解开,此事虽然不为人知,但他自此可就见到人就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后,一生英名扫地,因此,在同道面前,就有些反常。
  这时被万里飞虹明捧暗讥刺,竟没昕出来,当即哈哈笑道:“张大哥你是过奖了,不过那秃驴若碰到我手中,我准得替两位找回场面。”
  刚说至此,飞天玉狐突然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而且脆生生的,比先前更响,嚷道:“哪来这么多蚊子,这不是奇怪吗,又叮了我一口。”
  他这一声嚷,金笛书生心中不由一动,自己来了这么半天,也没被蚊子叮过,那有这么巧的,这飞天玉狐两次被蚊子叮,而且都是在骂和尚的时侯,心说:“别是那和尚在作怪吧?”
  探头一搜索,风雪天,楼上酒客寥寥可数,一眼即可扫视整个楼面,何曾有和尚的影子,只是这三人斜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酒座上,坐着一个穷秀才模样的人,脱去了鞋袜,两手在脚趾缝里搓得正起劲,搓还不算,没几下就将手凑在鼻尖上嗅嗅。
  金笛书生看得呕心,忙把目光移来。
  正要听三人说下去时,蓦听靠楼上右面一排雅座里,有人在唤酒保,金笛书生听得那声音好熟。
  酒保正在给万里飞虹三人上菜,闻听呼唤,忙连声答应着,但菜未上完,即刻走不了。那雅座之内却已拍着桌嚷道:“好哇,你是瞧我和尚穷怎么着,再不来,我可要扔了!”嚷着,听得啪的一声。
  金笛书生和万里飞虹等都是一愣,那雅座之人不是自称穷和尚吗? 这四人却全是在追穷和尚的。
  金笛书生听那人声音已打了结儿,说话含糊不清,有些和追的那和尚相似,心说:“莫非他已早在里面了吗?”
  金笛书生妹已看出那和尚是个游戏风尘的世外高人,先前在路旁酒店之内,本是在戏耍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说不定又要对三人施以戏弄,心想:“我倒是别先露面,且看他要怎的。”
  万里飞虹张冲也已猜着了,在暗打手式,各自准备。
  那酒保去至雅座,问道:“大师父,你要添酒还是添菜?”
  金笛书生在疑神静听,万里飞虹等三人摸兵器,要是那穷和尚,今天可不能让他再脱走。
  却听里面说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好菜?” 话说得仍像是喝多了酒,含糊不清。
  金笛书生暗中盘算,心说:“要是和尚,我先别露面,我暗地里坠上他。”
  只听酒保报了一连串菜名,那酒醉人的声音却道:“酒保,清炖玉狐有没有,还得要天上飞的。”
  飞天玉狐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心说:“好和尚,你敢拿我开心!”
  飞天玉狐没见过和尚,自然也听不出音,却因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一递眼色,这飞天玉猾狡猾很紧,早猜准了里面是和尚,刚说了大话,正要在两人面前露脸,故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一摸兵器,他已作了准备,这时昕和尚拿他开心,霍地推位而起,就要拨兵刃。
  这萧玉龙是用的一柄三尖两刃刀,兵器特别,招术精奇,轻身功夫更在张冲和邵英两人之上。
  他这刚刚伸手拉兵刃,蓦觉手臂上又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而且比前两次都重,觉得整条手臂一麻,赶紧缩手一抛腕,心里可就明白了,白天那来蚊子,先前两次都以为是蚊子叮了,定是被人暗算无疑。
  飞天玉狐心里明白,可没说出来,说出来准得丢脸。
  金笛书生却已看到那穷秀才搓脚趾,搓着搓着,一抬手,那飞天玉狐跟着咧嘴抛腕,就知是这穷秀才做的手脚。
  心中不由暗惊,这人文弱十分,但手劲却大得紧,看来必也是一位武林异人,也就留了一份心。
  这时忽又听得雅座上那个醉人的声音在哈哈笑道:“好哇!你们作生意不老实,分明你店里有玉狐,怎说没有,是瞧我和尚穷,付不出银子吗? 我和尚不喝了!”
  声方入耳,忽见雅座门帘一飘,跄踉踉出来一人,正是穷和尚。
  酒保却追在后面说:“大师父,不喝了你得看帐呀!一共五钱七分银子。”
  却不料和尚一声哎呀,缩头蓦地转身,原来他一露面,万里飞虹眼就红了,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早腾身扑上前去,紧跟着飞天玉狐萧玉龙撤三尖两刃刀,三人分三方,向那穷和尚扑去。
  穷和尚是转身要躲,恰和那酒保撞了满怀,不料他怎么一矮身,竟从那酒保胯下溜过去了。
  说时迟,万里飞虹张冲的丈八红绸,取远不取近,早就到了,他是想缠和尚,却不料那和尚,却不料和尚早从酒保胯下溜了,丈闻红绸飞来,恰把酒保拦腰缠上,万里飞虹一挫腕,酒保已平飞出去了。
  .幸好万里飞虹发觉得早,红绸未松手,再又往回里一带,酒保已向他身前落来,万里飞虹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因此,酒保才没有受伤,不然,若被直抛出去,虽然不死,也要重伤。
  酒保蓦见红光一闪,自己的身子即已飞起,瞬再落下,骇又又惊,愕然不明究竟,一时目瞪口呆。
  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却早抢身进入雅座,那雅座能有多大,不过一丈五尺见方,哪里还有和尚踪迹。
  两人一怔,万里飞虹也已觉出有异,料和尚定又溜了,一看,那雅座是由一人多高的木板隔成,上面是空的,忙抬头看时,和尚可不是在梁上,正冲着他滋牙呢。
  万里飞虹怒极,虎吼一声,丈八红绸抖起一团红影,直向和尚罩去!
  愣在雅座门外的两人,闻声回头,邵英手中早扣有一把银针,相继出手,以漫天花雨的独特手法,飞起一蓬针雨,向和尚射去。
  书生看得也是心惊,两人果然非是仅有虚名的人物。但知和尚更非常人,谅也伤他不得,倒要看他如何躲得两人的攻击。
  早见和尚在梁上一摇晃,一栽,头下脚上,直落下来,两手在空中乱抓,喊嚷:“我和尚要完蛋啦!救命呀!”
  连金笛书生不错眼地看,竟未看清他是什么身法,恁地几晃身,从那红绸影中,和漫天针雨里,穿射而下,竟连他宽大的破僧衣也未碰着一点。
  那和尚落下,无巧不巧,正落在那穷秀才身后。
  万里飞虹再击不中,早红了眼,抛腕一抖,丈八红绸已向和尚斜刺里点到,飞天玉狐恨在心中,上步抡臂,三尖两刃刀直刺和尚后心。
  漫天花雨咬牙一错步,右掌也同时劈到。
  和尚呵呵大笑,说:“穷鬼!前头的归你了!”
  滴溜溜地一盘旋,漫天花雨和飞天玉狐两人,蓦觉眼前人影一晃,两人的右臂觉陡一麻,发出去的招式全在半途垂下。
  金笛书生同时见那穷秀才也朗声阿呵一笑,突然伸出筷子,问万里飞虹点到的红绸给制住了,可有点不信,那知他猛一挫腕,竟收不回来。
  金笛书生暗自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这穷秀才亦是位武林异人,若非内功精湛,没有千斤之力,岂能制得住万里飞虹的红绸。
  这里的张冲满头大汗,那面和尚早转到飞天玉狐和漫天花雨身后,大概因他适才骂人,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同时漫天花雨邵英觉得颈子上又凉又痒,原来和尚顺手已搔了他一下。
  三人都是江湖高手,没想到今天被戏耍得不亦乐乎。
  且说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三人,被穷和尚戏弄了个够,穷和尚绕着邵英和萧玉龙两人,滴溜溜地转。
  饶两人都是在江湖上露头露脸的人物,武功也算得顶尖儿的高手,这酒楼上能有多太,而且不是桌子就是凳子,和尚钻隙溜滑,团团乱转转。
  两人莫说还手,就是连衣服竟也沾不到一点,但听和尚哈哈连声,人影乱晃,不是拍他们一记,就是摸他们一把。
  万里飞虹张冲拉着丈八红绸,累得满头大汗,那和尚却转到飞天玉狐和漫天花雨身后大概气他们适才随口骂人,狠狠的在萧玉龙屁股上拧一把,又在他腰间捏一下,这两下子可不轻,使他们痛在骨里,痒到了极处,同时漫天花雨邵英也觉得颈子上又凉又痒,原来和尚又搔了一下。
  和尚出手不轻不重,两人虽是未受重伤,但他们可不是无名之辈,这等被戏弄,那还受得了,都是狂怒怪叫连天,和尚擒不住,遭殃的是酒楼,飞天玉狐的三尖两刃刀抡处,莫不桌塌凳飞。
  这个穷秀才仍坐在桌旁,左手持杯饮个不停,右手筷子子挟着丈八红绸,那万里飞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竟收不回来,亦是又怒、又惊、又急,急出了满身大汗,那穷秀才却点头晃脑盈盈笑。
  说来望,其实那时不过才一刻工夫,穷和尚朗朗一声说道:“好哇!穷鬼,别作孽了!”
  和尚一晃身,已从飞天玉狐刀光影里穿射而出,金笛书生似见他临走之时,冲着自己这面滋牙一笑。心想:“莫非和尚也知道自己在此吗?”
  早又听得一声噗噗,忙看时,原来是那穷秀才一松筷子,万里飞虹已仰身跌倒,穷秀才两袖一拢一展,身子已凭空飞出窗外。
  从上楼一见这穷秀才起,直到此刻,就没听他出过声,和尚叫他穷鬼,自然是他熟悉的人了。
  金笛书生又增了一份好奇,趁楼上三人全都喘息不停,惊骇羞怒交加之际,金笛书生掏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即忙从后窗飞身而去,他倒并非怕那三人,而是怕被他们发觉之后,耽误了追赶和尚。

    ※  ※  ※
  放下楼中三人不表,且说金笛书生穿出后窗,这镇甸不大,酒楼后面即是旷野之地,忙上得高处一看,只见穷和尚的身形,正在左前方二十多丈外跄跄踉踉的走着。
  没想到自己和他是前后脚出来的,穷和尚已出去那么远了,再看前面,已是起伏的小山,树木渐多。
  金笛书生赶紧就追,哪料他到了山后,和尚又早没踪迹了。
  金笛书生暗忖:看和尚去的方向,是荒山野地,心想:“这般大风雪,和尚去处必在左近,我只在山中寻去,也许有寺庙在彼。”
  那穷和尚轻身工夫确甚了得,雪地上会没有足印,而且雪太大,纵有,金笛书生赶到之时,亦被掩盖去了,因此,全没些迹象可循。
  在山中找了将近两个时辰,不但未见何庙宇,连人家也未见到,这时已近黄昏,风雪迄未停歇,金笛书生一身衣服均已湿透了,虽然内功精湛,倒不觉得十分寒冷,但天色眼看即要黑了,心想:“倒是先找个宿处再说。”
  想罢,刚要回身出山,蓦见山环里似有灯光一闪,金笛书生心中一动,有灯光必有人家,忙飞奔而去。
  到得近处一看,原来那山环里有一座竹楼,楼被数丈高的大竹掩没,非到近处,看不出来,那灯光即自那楼中射出。
  那竹楼因建得甚是隐密,故金笛书生在山上高处经过了数遍,均未发现,这时一见,仅从这以为楼一点看来,就知竹楼的主人,并非平常乡农。
  金笛书生到了切近,先绕竹楼一匝,见除了左右各有一间配房之外,别无房舍,而且仅楼中灯光射出。
  这时天色并未黑尽,但风雪太大,过于阴沉,茂密的竹林,更把这几间竹房掩盖住了,故甚是阴暗。
  金笛书生纵身上了配房,掩到窗边一看,这竹楼不过两丈见方,里面的床桌椅,尽皆竹子做成,前窗下是桌,桌上有书籍和文房四宝,后窗下是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人。
  金笛书生见那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伸个懒腰,嘴里吟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那人吟罢,倏地回过头来,原来正是那穷和尚,只明他呵呵一笑道:“才来呀!小子!”
  金笛书生心中一惊,自己轻身功夫不弱,风雪又大,和尚还是发觉自己前来了,忙从窗户中一跃进屋,赶快行礼。
  那穷和尚已朗声说道:“我倒要问问你,我和尚不差你的,也不欠你的,你这么老跟踪我怎的?”
  金笛书生躬身道:“弟子看破红尘恳请禅师收录,愿参上乘妙谛。”
  穷和尚大笑道:“你说得倒是轻易,丢下满身孽债,你竟想出家逃债吗?”
  此言一出,金笛书生更是大惊,这和尚果然知道自己来历,而且连心事也被他看出来了。
  自己两位恩师,可说都是当世武林健者,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个和尚,但从他那一身功夫上看,却已是出神入化,莫非他已是仙佛一流,能未来先知么?
  他这里一愣,穷和尚又哈哈笑道:“佛法无边,却也难渡无缘之人,好小子,种因而不获果,你竟然想要逃避责任,但似你这般不孝,不仁、不义,虽说佛门广大,岂能容得下你。”
  和尚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而且也说得十分严厉,金笛书生不由双膝跪地。
  这时,那和尚已正容说道:“你两位恩师,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原想你发扬光大,传其衣钵,你这么辜负两位恩师,岂非是不孝。
  现今群魔乱舞,眼看大好神州,到处将见血雨腥风,你有一武功,不想除暴安良,岂非不仁。
  至于你的情孽,那就更重了,好小子,你竟敢将人家一个花朵般的女孩儿,乱而弃之,这“义”何在?
  租尚几句话,说得金笛书生汗流夹背,更知和尚不但是位高人,而且和师门定有渊源,不然,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方好,蓦昕身后风声飒然,灯光倏一暗,早见从窗户中,飞身进来一人,飞身进来一人,正那穷秀才。
  这人一入楼,立即伸手抓住金笛书生的臂,说:“别听他的,我这位师伯专好恶作剧,起来吧!”
  说着,轻轻地将金笛书生提了起来。
  金笛书生身不由已,只觉这穷秀才臂力惊人,要不起来也不行。
  那穷和尚已大声说道:“我正在教训他,你却要来多管闲事,我倒要问问你,你能管到底吗?”
  那穷秀才道:“这老弟是受了南天一鹤暗算,本是无心之错,再说这也是前缘,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孽障。
  沧海客老前辈将来绝不会见责,除此以外,还能有多大的后虑吗? 师伯既如此说,我承担下来就是了。”
  和尚又呵呵大笑道:“你倒说得轻易,你以为那女娃娃是好缠的吗? 你竟敢承担,可不能说了不算,到时也别扯到我身上来。”
  穷秀才道:“师伯,就是吧? 不过你即把人家引到此地来,也教训过他了,届时你若不管,怕也说不过去呢!”
  说着,穷秀才向金笛书生一使眼色。
  金笛书生听两人谈话,已知两位果然与师有渊源,明白这穷秀才之意,是要自己向和尚恳求缓颊。
  其实他绝无逃责之心,若受到责备,也许倒能减轻些自已内心的愧疚,但穷秀才可是好意,不好辜负。
  即再又向躬身施礼,说:“晚辈虽已铸成大错,但此心惟天日可表,恳请老前辈赐予解脱。”
  穷和尚大声道:“你们两人搅鬼,怕我不知道吗?”
  随向穷秀才道:“你倒是一片热心,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这事倒是先放下,我命你探听的,可有头绪了吗?”
  穷秀才又将金笛书生拉起来,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金笛书生在三湘浪荡了几月,并未觉出有何异样。却没料表面平静无事,其实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几个江湖中厉害的魔头,均已到了三湘,邪正之间的一场恶斗,已有一触即发之势。
    原来公冶羊自把被女飞卫林凤竹,在凤凰山上,以天罡指制住之后,逃回滇西洱海 ,把这事认为是其毕生的奇耻大辱,立即埋首练一种独门武功,以求抵制雪山神尼的天罡指,以报此仇。
    并派其首徒飞天蜈蚣潜来江南,连络同道,探查侠义道中人的动向,没想到飞蜈蚣再被女飞卫林凤竹断了一臂。
  待他逃回,公冶羊可就气破了胆,那还忍耐得住,留下飞天蜈蚣在滇西洱海养伤,即刻动身东来,要寻女飞卫决一生死。
  但他到了三湘地面之时,未曾找到林凤竹,却与九宫山逃出的南天一鹤相遇,两人早有认识,相谈之下,全是吃过女飞卫的苦头。
  正是同仇敌恨,两人即沆瀣以气,联袂重返九宫山,自然女飞卫早已不在了,九宫山中,只剩下了颓坦败壁,已是片瓦无存。
  两个魔头自是更加暴怒,这才下九宫,出幕阜,走三湘,路遇万里飞虹张冲,将二人迎至衡山。
  两人到得衡山一看,万里飞虹的巢穴甚具规模,地势也甚险要,立即决定在衡山住了下来。
  三湘之地,出洞庭可北控中原,东下长江可直窥江南,西连苗疆,南方更可以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的毒龙尊者师徒为后援,进攻退守,最是理想。
  两人一留下来,万里飞虹是想借两魔以壮自己气势,没料到鹊巢鸩占。
  南天一鹤收集九宫山残余的党羽,公冶羊更派人四出探听女飞卫林凤竹的下落,以及侠义道中人的动向。
  同时命万里飞虹张冲,连络江湖同道,南北绿林,缘会三湘,要作大举,这样,不但可将侠义道中人全数引来,女飞卫亦可不寻自至,岂不比去寻找为强。
  而且只要一切布置妥善后,要令侠义道中人,不来则罢,来即无异自投罗网,将他们个个击败。
  这就是万里飞虹张冲、与飞天玉狐萧玉龙两人,今春虽在西湖边上火拚,而今又化敌为友的缘故。
  而且两人自那次火拚之后,落得两败俱伤,致连宝剑是甚么样子也未瞄着一眼,事后好生后悔。
  这次大家可是利害相同,因此一拍即合,万里飞虹从北五省一转,连络了北道上的一般人物,漫天花雨首先即和他结伴回到三湘,飞天玉狐随而后至,没想到在那路旁的酒店中,将两人救了。
  这一来,果然引起了侠义道中人注意,首先前来的,就是那穷秀才。
  他乃是雪山神尼的师弟,性空和尚的弟子,姓唐名棣,武功那还错得了,这日来到三湘,发现江湖人来来往往,心知有异,暗中掇上一探,即发现魔头的踪迹,并将他们的野心也探出。
  他可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在这朱亭镇外山中,搭起了一座竹楼,一面监视着衡山上群魔的动态,又因这朱亭镇是东西北三面,赴衡山的要道,若有侠义道中人前往,必要经过此地,也好连络示警。
  没知到第一来的,却是其师性空和尚的好友,疯和尚元元大师。
  这元元大师以疯癫之态,掩盖了本来面目,往来江湖,游戏风尘,很有些声名,和沧海客等均是当年齐名的人物。
  但数十年前却已在江湖道上绝迹,人皆以为他已飞升了,连沧海客也信以为真,故金笛书生从未听说有这么个人。
    金笛书生浪迹三湘,两人在暗中早探出了他的来历,疯僧元元大师,和沧海客是道义之交,见金笛书生日趋消沉,了无生趣,心说:“我和尚焉得不管。”这才在路遇万里飞虹回由,贼无空过,顺手作案之际,戏耍了两人。
  并将金笛书生引来此地,一方面要以言语来开导他、再者,现今正是用人之际,金笛书生的武功已登峰造极确是一大好帮手。
  金笛书生疑惑疯僧元元大师,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其实世上那来未卜先知,皆因他时作长嗟短叹,酒后道真言,满怀心腹事,尽在对月伴孤灯之际,自言自语的吐露无遗,那唐棣与元元大师,暗中听得清楚,前后一参详,他的身世,怎会不知得清清楚楚。
  且说元元大师在那酒楼临走之时,命唐棣暗中探采三人动静,故此才询问他探听结果如何?
  疯僧元元大师,问到穷秀才唐棣,采探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丽邵英,以及飞天玉孤萧玉龙的下落,只听那唐棣说道:“师伯,我此行甚是不虚;那万里飞虹张冲等三人,自从我们走后,气焰顿灭,这朱亭镇和他们的老巢近在呗尺,倒也没为难店家,不但付了酒菜钱,而且连打坏了的东西也乖乖的赔了。
  他们出店之后,我们一直蹑着他们,见他们商量了一阵就在朱亭镇落了店,经过这次教训,似乎还不肯罢休,又像是在等候甚么了似的。
  但三人落店以后,即再未露面,我怕师伯等急了,也想来见见这位老弟,故赶了回来了。”
  说着,即向金笛书生让坐。
  元元大师听着唐棣在说,同时却似在怔神,唐棣才说罢,元元大师哈哈大笑道:“那位朋友远来,为何不请进!”
  随见他掌心遥向旁边竹窗一吐,那竹窗呼的一声就开了。
  金笛书生与唐棣两人倏地一惊,就知有警。
  不约而同飘身出窗,足点房面,象电光火石般,腾空一身束,又直落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这时雪已停了,虽是夜幕已垂,天上无月无星,但皑皑白雪辉映之下,两人内功均甚精湛,十数丈之内,若是有人,绝逃不出两人的眼睛,故惊疑得“咦”了一声,对望了一眼,都知元元大师既然听得出有人,绝错不了。
  金笛书生忽见竹楼前面,雪地上来了一人,无暇思索,正要飘身下来拦截,唐棣已笑道:“老弟慢着,那是师伯回来了。”
  金笛书生这才看出来人是疯僧元元大师,心中更是惊疑,这和尚好快的身法,竟未见他怎么出去的,而且才一眨眼功夫,已追人回来了。
  唐棣向金笛书生一招手,两人又再穿窗入竹楼,却不料那疯僧已在楼中,立在窗下,满面肃容地注视着桌上。
  金笛书生随唐棣趋前,这还是他首次见元元大师这般严肃之态,待到了近前,可就明白这原因了。
  原来桌上留着寥寥十数字,那桌子是用大竹剖开平铺而成,所留的字迹,是用指尖在那竹上刻画的,若非是有上乘精湛内功,不可办到。
  金笛书生见疯僧元元大师,那么游戏玩世之人,见到字迹已是一脸肃容,忙看时,只见上面刻着:“滇南疆怪,已来三湘,千万小心。”
  寥寥十二字,有几分深,字迹却有力且甚细,似是女人纤纤指所书。这里三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而且这人却在这一瞬之同,进屋留字之后,又从容离去,而且连一眼也未瞄着,简直有点神出鬼没了。
  金笛书生不但不知留字中所指的“滇南疆怪”是甚么人,单只这人已令他惊奇诧骇了,偷眼一看那唐棣,见他和自己一般,也是目瞪口呆。
  却见疯僧元元大师,嚷道:“罢了!罢了!”
  唐棣道:“师伯,他知道留字示警的是甚么人吗?”
  疯僧元元大师叹口气道:“别问了,我和尚今天可是从未如此丢过人,仅看出这人是个女的。
  能逃过我追踪的,当今除了雪山老尼,和括苍山的金姥姥外,自信再无第三人,但雪山老尼早已不问世事,金姥姥或许这次也会来拌这次浑水,但金姥姥又高又大,这人的身影却又不象,你说我和尚这人丢得大不大?”
  这元元大师虽不真是唐棣的师伯,但他因与其师性空和尚相交莫逆,时相过从,故唐棣对他的性情知道得也很清楚,平日游戏风尘,玩世不恭,但只有他戏耍别人的,却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虽然来人是好意,疯僧元元大师也受不了,这还是听他第一次叹气,虽然也在心里惊疑,见他如此,却不好再问。
  金笛书生盯着桌上的那字迹,却突然若有所悟,不由“呵”了一声,说:“莫非是她?”
  话刚出口,元元大师一伴手,象只钢钳似的,抓着金笛书生的胳臂。嚷道:“快说,是谁?”
  金笛书生蓦觉右臂剧痛,凭他那先天罡气,遇袭会自然发出抵抗之力的,被疯僧抓住,没想到还会如此剧痛,痛得一咧嘴,忙运功一震。
  和尚方缩开手,说:“好小子,果然沧海客有眼力,收了个徒弟,这点年纪,已有如此功力? 难得难得!你倒说说看,留字这人是谁?”
    金笛书生道:“晚辈曾听恩师谈及,天下的指上功夫,唯天罡指独步武林,而会这天罡指的,现今只有雪山神尼老前辈师徒二人,神尼既不下山,那么只有女飞卫林凤竹了,我这不过是猜测,是与不是,自然我不敢肯定。”
  那元元大师一楞,唐棣却猛一拍手道:”惭愧,我怎么竟没想到这是天罡指功夫所留的字!”
  元元大师头上那长有一寸多的头发,根根直立,瞪眼嚷道:“好哇,要是这女娃娃,和尚跟她没完。”
  嚷着嚷着,却又一声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们这小一辈的,一个赛似一个的强,我和尚今天会吃败在一个女娃娃手中。”
  你道他为何如此说,原来适才金笛书生暗运先天罡气,右臂一震,元元大师抓住他右臂的手,即被震脱。竟把握不住,当时口中虽在称赞,心中却也一惊。因此元元大师把女飞卫和金笛书生相提并说,看他似是有气,其实这元元心里最是喜爱后辈,不然,哪会和唐棣成了忘年之交。
  唐棣在旁口里说惭愧,心里也一直惭愧十分,他的师父性空和尚,是雪山神尼的师弟,这天罡指可说是本门的武功,自己却未曾看见,倒被金笛书生一语即道破,你想他怎能不惭愧。
  其实性空和尚虽与雪山神尼是一师之徒,但武功却各有所长,雪山神尼后来更精研上乘气功,不但可以驭气飞剑,而且近数年来,十数丈远,已可驭气飞行,武功已远在性空和尚之上。
  那天罡指亦在离开师门后,独自潜研而成,因此唐棣不懂这门武功,而金笛书生却心中早存有女飞卫倩影,这般魔头既然为她而大举,她还会风闻而至吗?
  元元大师放声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
  无怪江湖人会称他叫疯僧,这回恢复了疯癫之态,别说金笛书生了,连唐棣也不明他所云。
  金笛书生仍注视着桌面上的字迹,不知那滇南江怪,究竟是什么人物,若这字真是女飞卫林凤竹所留,那么,连她也会为此留字示警,这疆怪必是比现今的几个魔头还妻厉害无疑。
  却听唐棣已在问道:“师伯,这滇南疆怪是谁,怎么未听说? 师伯可知道吗?”
  元元大师又哈哈笑道:“妙呵!这才有好戏看了,不然,仅这几个魔崽子,却经不起和尚戏耍。”
  说着,一幌帽子,灯光一暗,元元大师已失了踪迹。
  金笛书生虽知他是打窗飞走了,但守在面前,仍未看清他施展的是什么轻功,因此又惊又佩。
  唐棣已在向他说道:“我这位师伯一向行事最是怪特,别看他头发未白,其实已是八十多岁了,一身轻功之高,除了能驭气飞行的我那位师伯雪山神尼外,当今武林,无出其右的了。
  我说句话,老弟可不要见怪,恐怕令师沧海客老前辈,若论轻功,也不及我这位师伯呢!”
  金笛书生道:“大师神乎其技,小弟佩服万分。”
  口里虽如此说,心里却有点不服气,但这元元大师适才以大义相责,有若醒醐灌顶,立醒津迷,确是感激不已。
  消沉之心顿泯,这三湘之地,既已群魔蚁至立觉责无可贷,当仁不让,就道:“唐兄,适才大师虽未说出那滇南疆怪是如何人,但想来武功必在公冶羊等这般魔头之上,敌势已日增,若唐兄认为小弟尚堪遣派,小弟即附骥尾如何?”
  唐棣道:“正要请老弟相助,只是今夜大家都不要客气才好,师伯适才这么匆匆而去,必有所为。
  现时已不早,我们也该饮食了,难得今日你我相逢,容我作一东道可好,走!老弟,我们且往朱亭镇买醉,就便探采敌踪。”
  说罢,未待金笛书生答言,即一掌将灯煽熄,飞身出窗。
  金笛书生也不再客套,即跟随而去。
  唐棣在前,真个踏雪无痕,但还强不过金笛书生去,不多一会,两人已入了镇集来,那朱亭镇已是万家灯火。
  两人进入街口不远,唐棣当先走进路北的一座酒楼,金笛书生正要跟进,唐棣却突然缩身,暗中打一手式,即过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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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09:4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梵普禅声渡众生
  金笛书生知他必有所见,旋身之际,已看清这酒楼下面,座位不多,不过五、六个酒客,本来这等风雪天,又是夜晚,除非过往商客,不会上酒楼。
  两人刚刚到对街,只见从酒楼中,出来四人,前头是个矮小的怪人,身高不满四尺五寸,两手特长,长过膝盖,一张怪脸,满头黄发。
  金笛书生认得,是滇西洱海那老怪物公冶羊,没想到会在此间现身,身后跟定的三人,正是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
  这时两人已隐身入对街檐下,唐棣面露惊容,悄声道:“这老怪物在朱镇亭出现,必有事故。”
  金笛书生知这公冶羊的武功,还在南天一鹤之上,凭这时自己的功力,要胜南天一鹤恐也不易,自非公冶羊敌手。
  而且这公冶羊自在凤凰山,受了女飞卫一指之挫后,返滇池苦研一种独特武功,以对抗天罡指,虽然不知是何种武功,但想来已更加厉害,倒是不可不防。
  这一会,公冶羊在前,万里飞虹等三人在后,已打对街檐下过去了。
  唐棣沉声道:“四人必是返回客栈,我们不妨掇住他。公冶羊既然现身,想必还有他人。”
  两人跟了一段路,果见四人进了一家客栈。
  这时里灯烛辉煌,不便跟进,唐棣就说:“老弟,我们走,别误了喝酒,今晚我们倒得探探他们。”
  金笛书生点头道说,他可还是别有目的,适才在竹楼中留字示警之人,若真是女飞卫林凤竹,必定还在朱亭镇中,这公冶羊突在此间出现,也许就和那所说的滇南疆怪有关,是则林凤竹必也要来窥探。
  他今日经疯僧元元大师示以大义后,不再消沉,以前连慧菊和白萱兰、凌波仙子等,连想也不敢想的,这阵却渴望知道她们的信息。
  既然不想逃避责任,慧菊现在是何情况,倒恨不得立刻知道,女飞卫当时在场,庄雪姑又和她是嫡亲姐妹,若她们姐妹业已重逢,必也会知道慧菊下落,因此,金笛书生这时渴望见到女飞卫。
  两人就在路北找了个酒馆,此刻时间尚早,还没有到起更之时,金笛书生自从浪迹三湘以来,无日不在醉乡,今天可不敢喝多了酒,为的是怕酒后误事。
  唐棣亦是略饮几杯,不敢多喝,那公冶羊可非万里飞虹等人可比,今晚却大意不得,两人就以闲谈来消磨时间。
  金笛书生发觉这唐棣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甚是饱学:两人越谈越投机。
  谈论武功之时,金笛书生方知其师性空和尚,亦是习的上乘内家气功,已到了至高境界,能以意制敌,武功虽不及雪山神尼,但武林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唐棣是其唯一俗家弟子,深得性空和尚真传,故今日白天在酒楼之中,能以一双竹筷,夹着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
  万里飞虹张冲一时间竟夺不回来,其实要论臂力,唐棣并不高过张冲,这即是那气功的神妙运用,正所谓四两胜千斤。
  并知那唐棣对敌之时,是用的一支金笔,和判官笔外型相似,不过尺寸更短,长才一尺二寸。
  谈论间,两人交换兵刃观看,金笛书生接过金笔,入手甚沉,知是缅铁与真金溶合造就,就知这唐棣对点穴功夫,必是特殊高深造诣,故赞不绝口,那唐棣对金笛书生的金笛,亦是惊叹不已。
  时光易逝,这时早已二更天了,酒馆中客人早已散尽,酒保门莫不歪七倒八,唐棣道:“走吧!人家可是早该关门了。”
  这才各自收好兵器,会帐离店。
  这时街道之上,已冷冷清清,远远地见那客栈,店门虽已关上却有一间腰门开着,供客人自进。
  两人可有些为难了,这时光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方在犹豫间,忽听身后蹄声嘈沓,两人一回头,只见南街日来了三骑马。
  因为雪虽停了,街迫上人来人往,积雪被践踏,变成了满街泥泞,故蹄声不大,等到两人闻声回头,那三骑马甚快,瞬已打从面前过去。
  到了客栈门外,马上三人一勒马缰,刚要站住,谁知那三骑马陡然前蹄腾空,连声悲嘶。
  事出意外,若是平常人,怕不早被摔下马背,马上三人却甚了得,就在三匹马突然人立而起之时,三人身形已拔空中,飘落地上。
  那三匹马似是遭到暗算,受惊不小,前蹄腾空落地之后,再又颠腾人立而起,并向街这面窜来。
  飘落下地的那三人,正在一楞之际,马已跑开去了,三人虽然觉得有异,但顾不得探个究竟,赶紧追马。
  但那三匹马都甚神龙矫健,受惊之下,有若发狂般,纵跃腾扑,三人看来虽是身手不弱,但竟制不住,分向街两面跑下去了,三人赶紧分开就追。
  这一幕,金笛书生和唐棣都看得清楚,虽亦知三匹马是受了人暗算,却也不知道暗算是从何而来。
  两人也是心生诧异,方在一怔之际,忽见那客栈旁边暗影中,转出一人,身形小巧,似闻那人微微一声冷笑,陡然腾空而起。
  并在空中一拧腰,竟已越过屋脊之后去了。
  这人好俊的轻功,不但快似一缕轻烟,而且竟在空中拧身转跃,金笛书生和唐棣两人,轻功虽好,但要象那人这般俐落、轻盈、却也不能。
  从轻功,看身形,金笛书生蓦然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她’?”
  忙道:“唐兄快走,此人是有意将来人引开,必有事故,我们快跟随前去!”
  说罢,未待唐棣答言,点地腾身,一跃已上到对街房檐,借落势脚点屋瓦,飘身越过屋脊。
  金笛书生是话一出口即已腾身,唐棣慢了一步,身形刚一拔地,两边街头蹄声亦已入耳就知适才那三人已将马截住返回,不敢怠慢,伏身疾射,也是两个起落,即已越过屋脊。
  他这里刚在屋脊那面隐好身形,街道上蹄声已来到切近,但并未来到店门,那蹄声已嗄然而止。
  就知适才三人受到暗算,不敢在店门下马,远远地已将马勒住。
  唐棣这一分神,又慢了一步,向四面一打量时,别说先前那小巧身型的人了,连金笛书生亦已踪迹不见,不由他不点头暗赞,沧海客高足,确是不凡。
  唐棣可不敢在房上耽延,那三骑马上即要进店,必将院中人引出,这房坡之上,铙是轻功再高,也难隐蔽身形,略一打量,只有先越过院子再说。
  他这里刚在犹像功夫,已听外面在打门,就知那三个马上人到了,赶紧飘身绕过院去,隐身在对面房坡后面。
  唐棣刚在对面屋脊之后隐好身,探头看时,不大功夫,骑马而来的三人已进了院子,从右边游廊下移奔了西跨院。
  唐棣仅从这三人的装束上看,即知是万里飞虹等一伙人物,既奔了西跨院,公冶羊和万里飞虹等三人,必住在西跨院无疑,公冶羊可不是等闲之辈,唐棣不敢大意,顺屋脊也飘身到了西跨院上房。
  只见面东的一排三间房上,灯火通明,窗上人影幢幢,但因门窗紧闭,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
  唐棣向四外窥探,仍未见金笛书生的影子,这三人来得兀恁地突,倒要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顺屋角溜下房来,这时其他各房的客人,均已入梦,院中除了那三间上房之外,全都熄灯闭户,唐棣从右面走邸,正要扑到上房窗下时,蓦听开门声响,赶紧耸身,将身子蹦到檐下。
  他这里刚隐身形,那上房中灯光已爆射而出,真个毫厘之差,差点儿败露了。
  只见公冶羊已当先从屋中出来,身后六人亦跟随而出,屋里灯光已熄灭。
  就听公冶羊道:“你们都随我前去迎接,疆老既已离此不远,我们也应该早些动身才是。”
  说罢,只见他满头长发迎风飘拂,早已掠过房去了。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等人,也跟随上屋而去,个个轻功也都不弱。
  唐棣暗道一声:“好险!自己那是公冶羊的敌手,适才若再慢一点,身形暴露,恐怕就走不了。”
  从公冶羊的几句话中,已知七人来此,是为了迎接滇南疆怪。
  只看公冶羊以疆老相称,出来迎,心说:“我倒要看看,这疆老怪究竟是怎么一个怪物。”
  不敢怠慢,忙也随后跟去,看前面七人已够奔西街口,即尾随在后,向西追去。
  不大功夫,出了街口,见那公冶羊在前,大摇大摆,臂长,袖子也大,被夜风吹得袂袍飘飘,长发飞舞,似是举步甚慢。
  但身后六人却拚命在赶,唐棣轻功在六人之上,因此倒不怕他们走脱,隔着十来丈远,不即不离的紧跟。
  奔了约有数里地,见前面已是一片森林,山岭绵延,儿人穿林而入,这一来可不敢离得近了。
  赶紧脚下一加劲,籍路旁矮树隐身;直追上去,到了林边,刚停步,蓦觉耳边风生,倏地斜身,犀牛望月一看,只见两矮一高,三条人影,已随七人扑入林去,好怏,一恍眼已失踪迹。
  唐棣一怔,这三人不似公冶羊一路人物,亦非金笛书生,而且轻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又惊又疑。
  这三人虽打从唐棣身边过去,但他早已隐身,这三人似均未发现他,又似未将公冶羊等七人放在眼里,故虽随后追去,并未隐蔽身形。
  唐棣也赶长身,飞奔林中追去。
  唐棣顺着林中道路,往里淌进,前面的人,没一个是庸手,公冶羊已更非其敌,若那滇南疆怪也在林中,此去更是冒险,故不敢大意了。
  这样一来,自然慢了不少,那还见得到前面两起人的踪迹,只好顺着羊肠小道,追索前去。
  那山势已更高了,进了约三数里地,山势却已向下,已到了下坡路上,唐棣即耸身跃登树梢。
  举目一看,忽见右前面山环里,有灯光射出,当即飘身下树,寻路向灯光之处奔去,到得一看,原来是座破庙。
  只见庙门之上,漆已脱落,庙外蔓草没径,围墙已塌了数处,远处所见的那灯光,是庙内大殿之后射出。
  唐棣也就不再进庙,向右边绕庙奔去,可是不敢挨近庙坦,行动十分小心怕的对方有暗椿伏卡。
  幸好到了那灯光切近,并无对方人现身,见这一带的墙垣比较完整,即飘身到了墙下,跃上墙头,向内探头一肴。
  这大殿之后,却非前面那般颓败,荒草已在尽,原来是一个四合院子,正北面是一溜三间正房,两面各有两间配房,全有灯光射出。
  那三间正房之内,灯光尤明,正中一间,门户大开,唐棣存身之处,是在侧面,可惜看不清楚屋中情形,一打量,若跃登前面大殿房上,院中各屋,即可尽在眼底,是一个最佳偷窥所在。
  事已至此,虽然那殿房之上,最易暴露身形,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扑奔正南面而去。
  他这里刚起步,蓦听那正屋之内,一声怪啸尖声道;“何方朋友前来。何不请下来相见。”
  唐棣不由听得大惊,以为自己的身形败露,赶紧伏腰回头,只见那正房内拥出来了几人,当先一人,正是公冶羊,后面是万里长虹张冲等,一个不少,一面三个,分向公冶羊两面一站。
  唐棣心里说道:“事到如今,纵非你的敌手,我岂能畏缩!”
  他这里正要现身,忽见对面殿顶之上,两条人影一掠而下,在公冶羊面前一站,唐棣这才知道公冶羊另有所指。
  却听公冶羊已一声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两个女娃娃,好大胆!竟敢前来偷窥。”
  公冶羊狂傲无比,哪把两人看在眼中,唐棣因隔着窗,先没看清,这时闻声,才看出那两人果是两个少女,可惜从侧面,看不清面貌。
  两人手中宝剑,映光生寒,尤其是右面那个少女手中的宝剑,似是一柄奇珍,剑身静止不动,那剑尖之上,亦有一缕剑光,伸缩不定。
  唐棣不知这两个少女的来历,倒和公冶羊一般想法,心说:“你们好大胆,敢惹这魔头。”
  却听那两个少女嗤地一声冷笑,右面那个先开口说道:“我问你,大概你就是滇西洱海的公冶羊了,听说你前来三湘,兴风作浪,妄想与侠义道中人作对,是也不是?”
  公冶羊是何等狂傲的魔头,生平哪有人敢直呼其名,而且出语冷嘲,早已暴露,但也由于他狂傲,对两个少女,若由他出手,没的坏了名头,因此,虽然气得怪叫,却一直没有动手。
  那两个少女,却安闲得紧,见他只叫不答,适才发话的那少女,就向旁边那少女笑道:“姐姐,这魔头大概有名无实,凭他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也妄想与侠义道中人作对。”
  公冶羊哪里还忍耐得住,两条长臂一挥,说:“你们给我拿下,别放走这两个野丫头!”
  其实旁边的六人也早就气极了,只为对公冶羊畏慑三分,故未先出手。这时齐往上一围,但却并未一齐上。
  这有个缘故,这六人也是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见面前这两个少女都年轻得很,二十岁还不到,单一的对敌,和公冶羊一般,尚未觉得辱了身份,这一大约而同的往上一围,倒大家全不动手了,只将那两个少女围在核心。
  唐棣心中急道:“要糟!你两人纵会武功,怎会是这般人的敌手!”就在暗中准备,若两人遇险,即要出去相助。
  却见那两个少女仍和没事人儿一般,虽然被围,仍是笑谱如珠,那被叫妞姐的少女,比较温婉,现身迄今,就没出过声,蓦听那年轻一个笑道:“姐姐,你瞧,老魔也怕我们,想以多为胜,我们来教训他。”
  公冶羊可就忍耐不住了,唐棣虽隔得远,但也见到他满头黄发根根直立,怪叫连天,两条长臂一抡,骤然前扑,向两个少女抓去!
  谁知那万里飞虹等六人,先前大家都不好意思出手,这阵被她连讽带刺,也是被激怒了,竟不约而同叱咤连声,各抡兵刃,齐往两人扑去。
  唐棣可就急了,长身形,同时将袖中金笔取在手中,一个公冶羊,她两人万难与敌,哪还能再加上六个江湖高手。
  他这里急得正作势抢去救援,霍地听得两声清叱,院中地下,乱恍,忽见公冶羊和万里飞虹等六人,已往后暴退,院中那还有两个少女的踪迹。
  只听下面几人,都“咦”了一声,公冶羊不愧是个老魔,他这两条长臂上的功夫,岂是等闲,两个少女在他招势已发之际,倏然而没,若他收势不住,那六人之中,必有一人受伤无疑。
  这一来,不但那六人惊得咦了一声,连在旁的唐棣,也惊得目瞪口呆,就不知她们两人在这么多高手环攻之下,是怎么走了的。
  自己替她们耽了半天心,却不料人家是高人。
  他也和院中之人一般,正在四下里探索那两个少女的踪迹,忽见那大殿之上,陡地飞坠下来一团黑影。
  尚未落地,公冶羊已一声怪啸,卷起一阵劲风,向那团黑影扑去,显然这魔头已怒极了。
  不料公冶羊刚扑近那团黑影,却听一声阴恻恻慑人心魂怪叫道:“这是你们迎客之礼吗?”
  声方入耳,公冶羊剪扑过去的身形,已被反震回来,而且跄踉踉直退出去了丈多远,才拿椿站稳。
  早见院中已多了一个人,好高的身材,直比那公冶羊高了一半,比万里飞虹也高出了一个头也不止。
  唐棣虽然隔得远,也看此人奇瘦,瘦条条似一个骷髅架子,可惜黑夜之中,又隔了七八丈远,那人又是长发披拂,更是看不清面貌。
  唐棣心中一动,这人既然一拂之下,把公冶羊也震得回去了,可见武功更是高绝,心说:“莫非这人即是滇南疆怪吗?”
  蓦闻身侧不远,一个清脆的嗓音说道:“姐姐,这就是师父说的那老怪物了,你瞧他不真是活像一个僵尸吗?”
  唐棣闻声大惊,比见那疆怪前来,还要骇然,听声音,正是在院中失去踪迹的那少女,忙循声看时,不是那个少女还有谁。
  只见两人站在身后侧房坡之上,谈笑自若的越过屋脊向院中望,自己在侧,两人直如不见。
  唐棣好生惭愧,两个少女适才在院中被围攻时,怎么走都看清,那是因隔太远,若在纷乱之际,尚有可说,但何时来到身侧,竟会毫未发觉,自己也是名师之徒,自信武功也不弱,能不汗颜。
  却又听公冶羊已在院中发话道:“原来是疆老驾临,刚才此间发现敌踪,是我方将来人击退之际,疆老适时驾到,故生误会。”
  唐棣刚回头,耳边又听见那少女嗤的一声冷笑,说道:“哼!吹大气,好不害羞,凭他也配!”
  院中却已传来阴恻恻锐声干笑道:“这就是了,何方鼠辈,若再前来,要教他们来得去不得。”
  公冶羊道:“疆老远来,且请进屋歇息,此间系替疆老布置的行馆,那疯僧元元秃驴,即在这左近,今晚又来了两个丫头,也甚了得,必是和疯僧一路,只待疆老一到,我们即可动手除他!”
  那疆怪道:“如此甚好!”说着,大摇大摆的向屋中走去。
  唐棣听得暗自心惊,原来公冶羊来这朱亭镇,是为对付元元大师,是则,自己所建的那座竹楼,早已在人家监视之下了。
  却听那少女一把将她抓住,说:“兰妹怎不听话,师父不是说过,未待她前来,不许我们动手吗,适才是公冶羊那老怪物发现了我们,不得不现身。
  那还是因疆怪不能前来,你想,连师父她老人家对疆怪慎重应付,我们怎可小视他。”
  两个少女说话间,公冶羊等已追随疆怪进入屋中去了,院子里已冷冷清清,唐棣一心二用,两人谈话,已听得清清楚楚。
  蓦地醒悟,同时又惊又喜,心说:“听那年长的一个少女,对一个呼兰妹,定是沧海客之女白萱兰,那么另一个必是凌波仙子,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出神入化的功夫,所说的师父,当然也是金姥姥了,这可是意外之喜,这了这位女中怪杰,群魔克星前来,纵然疆怪来到三湘,也就不慑了。”
  这两个少女正是白萱兰与凌波仙子,唐棣未入林之时,所见的三条人影,即是两人和她们的师父金姥姥。

  ※  ※  ※
  你道她们从何而来?
  原来沧海客自离开冷香谷后,因知群魔已静极思动,南天一鹤并不在他眼里,可虑的是公冶羊。
  凭沧海客的武功,公冶羊虽望项背,但滇中却有几个魔头,难免会被其诱惑而出,再就是海南岛黎母岭的红云祖师,却也不可轻视,故即先赴滇南,渡雷州半岛,潜入五指山中,探窥毒龙尊者等人动静。
  却不料这时毒龙尊者已邀请其师,赴仙霞岭去了,沧海客扑了一个空,这才回身由粤而桂,经贵州入滇。
  费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从洱海公冶羊处,追到滇南疆怪的巢穴,方才探听出公冶羊已将疆怪诱惑,即将要赴三湘,与毒龙尊者及其师红云祖师会合,誓将与侠义道中人作决生死的搏斗。
  沧海客探得这般魔头的动静,自忖:若是仅只有一个疆怪,自己确也不惧,只是还多了一个红云祖师。现今老一辈的,仅金姥姥,雪山神尼和自己三人,能敌得过两人,雪山神尼是誓不出山的了,武功次一点的,神尼的霞师弟性空和尚,与疯僧元元大师,也仅能制伏得了公冶羊和毒龙尊者这般魔头,仍非疆怪与红云祖师之敌,故即东返,赴括苍山,邀金姥姥下山相助。
  这就是为何凌波仙子与白萱兰,半载习剑之期未届,却已提早下山,随师前来三湘之故。
    金姥姥率领两个徒儿下山,他却又沿海宾,赴岭南去了,因为在岭南之时,早探知公冶羊要在三湘先建一根据之地,然后才与红云祖师及毒龙尊者约会。
  故先请金姥姥下山,前往三湘,在公冶羊根据地未建好以前,先将其制伏,以免群魔大聚之后,更难扫荡。
  且说唐棣方悟出两个少女即是金姥姥之徒,方要现身招呼之时,哪知回头一看,两个少女又已踪迹不见。
  这可令他难过十分了,两女比他年绝小得多,这般神出鬼没,怎不令他又难堪,又惭愧。
  其实这没甚奇处,只为今晚大阵当前,唐棣过于紧张,而凌波仙子和白萱兰,两人轻功又比他较高一筹,来去全在他全神贯注,或是在分神之际,故此唐棣均未觉出。
  两人虽已失去踪迹,但唐棣知她们绝不会走开,而且今晚金姥姥尚要来此,心中虽然又难堪,又惭愧,但却胆气倒壮了。
  现在既知公冶羊特邀疆怪来此,是为了对付师伯元元大师,这般人进屋之后,岂有不商谈此事的,因此,唐棣赶紧下屋,绕到那三间正屋之后。
  那屋后虽有后窗,他唐棣不由得暗忖:屋内之人武功太高,只看凌波仙子和白萱兰,前在那大殿房坡之上,公冶羊在屋中,隔得那么远,尚且被他发现,自己若到后窗偷窥,要不被觉察恐怕万难。
  但唐棣略一延疑之后,却又想到:“我怎么恁地胆怯,这般畏首畏尾,岂是英雄本色!”
  想至此,精神一振,鹭伏鹤行,到了屋檐下面。
  因怕纵身会带出风声来,即施展壁虎功,贴壁而上,游行至后窗上面,这才蹦在檐下,从窗隙中向内窥探。
  这是那三间正房当中一间,甚是高大,约有三丈见方,房内陈设甚是简位,显然这是将废庙拾掇出来的临时住处。
  只见屋中一张八仙桌子,上面坐着一人,正是那疆怪,身虽坐着,却比站着的还要高,与旁边的公冶羊一比,那公冶羊简直成了侏儒。
  这时在灯光之下,唐棣见他那相貌,好生丑恶,好似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骷髅,连一点血色也无,悲白中泛着惨绿,两只深陷的眼眶里,更是绿光莹莹,满头白发披拂,真个名符其实,简直是个活僵尸。
  两面靠墙,各有几把椅子,一边坐着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
  另外一旁亦坐着三人,即是那晚间骑马而来的,唐棣全不认识,但既与这般人同起同坐,想来也是江湖中高手。
  只听公冶羊道:“疆老,跟随来的人还没到吗?”
  那疆怪声音特别,阴恻恻尖锐得刺耳,说:“由我那大徒儿率领,已经赴衡山去了,对付一个疯僧,也用他们不着。”
  公冶羊喜知:“疆老首徒,想是人称活无常的。”
  原来活无常名满西南,武功仅比公冶羊稍逊一筹,平空多一大好帮手,故公冶羊不由得甚喜。
  公冶羊随命摆酒,就见从门外鱼贯进来数人,捧着杯盘碗盏,似是早已准备,专等疆怪前来似的。
  唐棣心中好生惭愧,这破庙距离自己那竹楼,不过数里之遥,敌人早在这里落脚,却毫无所知。
  咄嗟间,酒菜摆好,却见门外又来了两人,抬着一只活羊,攒着四蹄,羊头之上毛已去尽,拴着一个木架子上,故此动弹不得。
  唐棣好生奇怪,不知这活羊抬来则甚。
  两人把那活羊抬至滇南疆怪面前,这才躬身退去。
  公冶羊为疆怪斟上酒,说:“疆老请!”
  疆怪却不喝酒,两只乌黑的怪爪抓着那活羊的双角,微一用力,只听卡擦一声,那羊头顿时分成了两半,疆怪俯身一吸,已把羊脑吸入腹中。
  原来这滇南疆怪最好吃活动物的脑子,每餐不是活羊,就是活猴,否则不欢。
  那疆怪吸尽了羊脑,将羊头仰转过来,唐棣见那羊颈撤下,毛亦已去尽,疆怪张开大嘴,一口咬着咽喉,似在吸吮。
  果然,不多一会,疆怪抬起头来,已是满嘴鲜红,羊血顺着他的嗜角往下流,前胸亦染满了鲜血。
  本来他那长相已十分怕人,这一来更是丑恶。
  却听那疆怪仰头锐声大笑,其声凄厉,说:“我要捉住疯僧元元,也要这般吸血吮脑!”
  哪知话声未毕,倏地黑忽忽的从梁上掉下一物,不偏不斜,咯的一声,恰掉在疆怪的大嘴中。
  疆怪顿时哇哇连声,暴跳而起,用手掏出,原来是只死老鼠。
  早听梁上呵呵一声大笑道:“好鼠辈,搅得我和尚睡觉也不安稳。”
  唐棣已听出是疯僧元元大师的声音,说时迟,屋里几个魔头莫不又惊又怒,梁上有人,竟未觉出,那滇南疆怪与公冶羊怎不难堪。
  难堪尚则罢了,还被人家戏耍,就更怒上加怒,疆怪一声狂啸,声震屋宇,唐棣几乎在檐下蹦不住了,赶紧飘落下地。
  就在这工夫,蓦地听得一声燥响,这一排三间屋子,晃动不已,尘埃飞扬,唐棣几乎睁不开眼。
  但闻连声暴叱怒啸声,疯僧元元大师在呵呵笑声中,已从前面穿屋而出。
  原来疆怪素极狂傲,正在大言不惭,仰面大笑之时,突然被暗算,又被疯僧元元大师一语双关,骂他们是鼠辈。
  是泥菩萨尚有火性,何况平素狂傲的疆怪,待他掏出嘴中之物一看,是只死老鼠时,更怒不可遏,当时两掌一翻,兜起两股劲风,猛向梁上劈去。
  这一排三间房屋,本已年久失修,不过是公冶羊命人草草拾掇出来,作为疆怪暂时落脚之地,以免他惊世骇俗。
  怎经得起疆怪凌厉的掌风,劈得摇晃不已,两边檐口的瓦,早已也哔啦啦直响,就象要倒塌一般,尘灰飞挥,连对面也看不清人。
  屋里八人,当时就乱了。
  疯僧元元大师趁八人一乱之际,呵呵大笑,早已穿出屋去。
  疆怪一见戏弄自己之人逃出屋去了,哪肯甘休,也是一声怪啸,抢在公冶羊等人之前,扑出屋来。
  那三间房兀自震撼不已,响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倒塌了,公冶羊等哪还敢在屋中停留,也相继赶出。
  看时,乃是正要去找他晦气的那疯和尚,立在院中,望着疆怪嘻嘻直乐。
  疆怪怒极,公冶羊更觉面上无光,早抢在疆怪面前,怒道:“毋须疆老出手,让我来拿他!这倒好,秃驴可是送上门来找死!”
  疆怪赶出正要蓄势而发,如今听公冶羊这般说,虽是怒极,但顾身份要紧,即让过一边。
  疯僧元元大师,别看嘻笑自如,但知疆怪非等闲之辈,尚慑他三分,他是游戏惯了的,在竹楼之时,被人留字示警,即赶出探蹑敌踪。
  他亦是跟随公冶羊等人,才寻到此间,只因他的轻功高绝,故无人发现他的身形、在疆怪尚未到来之前,即已潜入屋内,隐身在梁上。
  元元大师虽非狂傲之徒,但对疆怪与公冶羊对他口出不逊,再也忍耐不住,这才戏耍疆怪。他本想给疆怪一点苦头吃,趁他们一乱之际,即溜走的,没想疆怪果然了得,已前后脚追出。
  元元大师只好停步,暗作戒备,心知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是决生死的恶斗,哪知公冶羊因面上无光,会横身出头,元元大师先松了一口气。
  公冶羊一语方罢,元元大师呸了一声说:"羊儿,你也配,来来来,我和尚今晚超度你!”
  公冶羊霍地两条长臂一圈,双掌劈出,强劲无比,势若雷霆万钧。
  元元大师挫腰翻腕,卸掌风,但似乎搪不住,怪声喊嚷,说:“哎呀!我和尚要归位了。”往后便倒。
  公冶羊没想到元元大师连一招也搪不住,哼了一声,心说:“原来这和尚空负盛名,其实不过如此。”哪知元元大师眼看公冶羊一掌劈到,却背脊着地,借势一滚,卷到了公冶羊身侧。
  公冶羊正在得意之时,元元大师突然挺身进来,心中一惊,方知元元大师是戏要自己。由惊而怒,双掌变劈为抓,拦腰向疯僧抓去。
  公冶羊在这两条长臂上,练有特别出奇的功大,别看他只是一双肉掌,但就是实力宝剑,也休想伤得他分毫,而且十只长爪之上,并练有奇毒,只要抓人见血,一时三刻立刻要废命。
  疯僧元元大师知道厉害,确也不敢出手架格,但虽大敌当前,也改不了他嬉剧的性格,缩肩笑嚷,说:“别抓我,我和尚怕痒!”
  说时迟,公冶羊两爪已经抓到。
  疯僧往后躲,似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呼的一声,竟从公冶羊胯下溜了过去,顺势兜档一把,在公冶羊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公冶羊臊得面红耳赤,怪叫道:“好疯僧,你往哪里走,今晚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元元大师嘻嘻一笑说:“本来你就不是人吗?好魔崽子,打不过我,你们要以多为胜呀!”
  原来他刚从公冶羊胯下溜过去,无巧不巧,正在万里飞虹面前,那万里飞虹见元元大师现身时,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早就怒极了。
  只为元元大师武功比他高得多,今日白天一连现了两次眼,故不敢上前,公冶羊出去时,方在庆幸此仇可报,没料到公冶羊也不行,仍被和尚戏耍了。
  这时见他溜到自己身前,背朝着自己,心中喜道:“这是可活该,好疯僧,你还往哪里走!”
  丈八红绸用十成功力,只一抖,但听拍的一声暴响,红光闪处,已拦腰向元元大师缠去。
  一旁的漫天花雨邵英,和万里飞虹张冲,是一般心思,手中早扣着一把暗器,恰也抖手打出。
  这一来,那一片红光中,就来着了万点银星,声势好不骇煞人。
  却不料公冶羊臊怒难当,猛提一口丹田气,长身运起万钧之力,也已发动,左掌霍地向元元大师劈去,同时抢步上前;右掌用了十二成劲力近身猛劈。
  要论掌上功夫,元元大师尚非公冶羊之敌,但溜猾、刁钻、诡谲,却是疯僧占了胜筹,因此可说两人半斤八两。
  这刻加上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元元大师就不是敌手了,三人又是同时发动,元元大师纵有通天本事,要想脱险,简直难上加难。
  那知公冶羊的掌力太过凌厉,主劲未近元元大帅之身,掌风竟将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及邵英的漫天花雨暗器,阻挡住了。
  两人怎及得公冶羊无与伦比的功力,顿时红绸倒卷,那漫天暗器亦被反震回去,而且反向张冲和邵英两人袭到。
  元元大师早运禅功,立左掌护胸,呵呵大笑,后有退路,哪还怠慢,右掌一翻,将公冶羊的掌力阻得一阻,借劲飘身腾空,有若断线之筝一般,暴退出去,落脚已是左面配房之上。
  同时,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被反震回来的暗器,闹得手忙脚乱,公冶羊的掌风却又余劲不止,早又袭到。
  公冶羊大惊,顾不得追赶元元大师,连忙撤掌收势。要是伤不得疯僧,反而伤了自己的人,这脸可就丢大了。
  总算张冲和邵英两人也非弱者,万里飞虹就倒卷回来的丈八红绸飞舞之势,挫腰一抖,堪堪将反震回来的暗器抖落。
  邵英四肢并用,手接脚踢,倒也没曾受伤,但却公冶羊的掌力迫得跄踉后退了五七步。
  元元大师适才可说险极,但仍不输嘴,蹲在房上,嘻喀直乐,说:“好魔崽子门,打不过,先窝里反,我和尚瞧着就有气,眼不见为净,我可要走了。”
  那知他刚起身站,忽见那疆怪长腿一伸,竟凭空拨起五丈高下,直逼前来,同时阴恻恻一声冷笑道:“没那么容易,给我下来!”
  元元大师一直眼角挂着疆怪,只有对他,不存敢稍轻敌之心,先见他始终僵立在旁,直挺挺不言不动,他可是有自知之明,仗持自己绝顶轻功,在强敌环伺之中,纵然不敌,也可脱身。
  故敢在屋中戏弄那疆怪,但这老怪物却也惹不起,因此随时警戒,只要那疆怪一动,就准备先溜。
  那知疆怪那长腿似是僵硬,没想一跃之下,竟会凭空拨起五丈有余,元元大师轻再好,也不能腾跃得这么高,而且快逾电射,不由大惊。
  那时快,疆怪腾身发话,锐声方入耳,只见他在空中一挺腰,已到了元元大师跟前,白惨惨一张脸,映着房上积雪,更是怕人。
  元元大师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赶紧跃退,那疆怪却双脚一点房瓦,长腿又一伸,竟如影随形,又直逼前来。
  元元大师虽知他有这一着,没想到会有如此快法,赶即又斜身暴射出去。
  那疆怪不但腿硬,而且身子也僵直,但却快得出奇,一挺,一跃一跳,看似僵笨,然晃眼即到了跟前。
  他这里斜身暴退,是向跨院左面纵过,心说:“你就是再快也得转身再跃,还能有我快吗?”
  那知见他双脚并拢,忽地一声,没见他转身,元元大师刚落下屋面,疆怪已和他面对面站着了。
  这一来,元元大师由惊而怒,自己游戏风尘,只有自己耍人,今天若是被人家耍了,今后还想见人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敛起嘻笑,聚凝神光,这次不退反进。
  元元大师可是泼出死命去了,将数十年苦练的功夫,聚在一条右臂之上,猛作狮子吼,同时已一掌向疆怪迎面拍出。
  疆怪竟不避不架,见他仍僵直的站在面前,这一掌眼看沾身,不知他怎么一蹦,竟已踪迹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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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10: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福天洞地隐真仙
  原来僵怪的功夫,迥然不同,看他身躯僵笨,连腰也不能扭转,但直挺挺一跳,却快逾电闪,到了元元大师身后。
  疯僧元元大师,以轻功绝顶而驰誉江湖,但竟也不及僵怪的一蹦一跳来得快迅,饶他玩世不恭,也不禁心中骇然。
  但元元大师也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没想一生戏耍他人,今天却碰到克星,那僵怪只是跳跃拦截,并不出手,心说:“今天要被他戏耍了,我还有何面目再游戏风尘。”
  这样做宁可人亡,也要名在,疯僧元元大师咬牙一跺脚,房瓦一声暴响,立时碎了一大片,他已存了一拼之心。
  那僵怪正如他所料,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待戏耍够了疯僧之后,才施杀手。
  岂知元元大师也非无能之辈,又已存了一拼之心,立将数十年苦修的功力运行,渊峙停时,守一抱元。
  僵怪蹦到了他的身后,知僵怪已占了主动,若这时纵避,僵怪必又比自己更快,会拦在身前,忙作势挫腰,往左一扭身躯。
  他是有意要使僵怪上当,果然不出元元大师所料,僵怪见他肩头一动,早往左面一跳,斜剌里跳过去了。
  那知疯僧虽扭身,但并未移步,僵怪脚方落地,只听元元大师呵呵大笑道:“活僵尸,这次你可上当了,我和尚没动呢?”
  僵怪一见自己本是要戏耍他的,没想到和尚贼猾,反而上了他的当,立时大怒,阴恻恻锐声怪叫。
  连和尚听得不也由一个冷颤,知他怒极了,必不甘休。
  果见僵怪不蹦,也不跳了,长腿一动步,远出就是四五尺远,向和尚逼近身去。
  元元大师早已作了准备,心说:“我和尚好歹要和你一拚,我就不信你能强过我哪里去。”
  僵怪再一退步,可就距离元元大师不足一丈远了,只见他两眼绿光暴射,满头白发无风自拂。
  元元大师看得虽是心惊,但这时分心不得,抱元守一,观定僵怪来势。
  僵怪不再逼近,两人成了屏息而峙,蓦地见他两条长臂上提,九只乌黑的手爪不断伸屈,骨格察察连珠响亮。
  元元大师早听人言,僵怪练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功,名叫五阴爪,施展之时,爪尖之上,射出五股锐风,刚劲无比,可洞穿铁石。
  但却又阴柔,发出之后,不但可将敌方罩在那五股锐风之下,而且可随他五爪游动,对方万难闪避得开。
  又因僵怪是以全身武力,缘于指尖而发,其细如丝,比起一般掌力的扇面击出,劲力广布而分散,更具无上威力。
  虽知若掌风威力能布于一丈方圆,而发掌之人有千斤之力,则着点承受之力,已比例减小。
  僵怪这五阴爪确有不同于他也有千斤之力,则这千斤之力缘于五点,加起来也不盈寸,即是在不足径寸之着点内,要承受千斤之力,故他这五阴爪,较同等武夫之人的掌力,何异大了千百倍。
  说时迟,僵怪两爪伸屈不已,那骨节响声也越来越大,元元大师知硬拚绝抵挡不住,随著他两爪伸屈加快,元元大师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听身后风声飒然,元元大师不敢回头,心说:“若这时后面再来了敌人,我和尚可就没命了。”
  那知身后来人已发话道:“大师即速后退,我来见识他这五阴爪!”
  元元大师赶紧跺一脚,一跃竟有五丈高下,皆因僵怪发难即在顷刻,不敢回望,更不敢转身,故笔直拨起空中。
  正当他在空中缩肩后退,尚未落下之际,忽听几声“丝知”的锐声过处,房坡之上陡见剑气弥空,耳听僵怪怒啸连天。
  待元元大师落下身来,才看出适才身后来了三人,全是女的,两个是年轻的少女,年老的一个,身高六尺以上,并还弓著背,否则身躯还要高大,只见她满头银丝飘拂,魁梧有似一个伟大的丈夫。
  元元大师认得,是括苍山金姥姥到了,两个少女正是白萱兰和凌波仙子,心中一喜,不亚自鬼门关夺命回来。
  这金姥姥数十年来行道江湖之时,即是一个女中丈夫,拳头上立得人,胳臂上跑得马,以三十六路伏魔剑法,横扫天下绿林,所向披靡,无敢敌其锋者,当时是与沧海客齐名,江湖称道的南箫北剑,北剑即是指金姥姥。
  后来金姥姥偶游括苍山,喜爱这道家的洞天福地,即在括苍山上结庐而居,不再履及尘寰。
  但二三十年来,却将伏魔剑练至化境,施展开来,即有剑气护身,剑是五金之英,加上其多年修为的上乘功力,何异在周身树立起一堵百练金钢之墙。
  僵怪五阴掌再厉害,确也攻不近身去,面且剑气缘于剑身,五丈之内山刺,较之五阴掌更加凌厉。
  元元大师深知金姥姥的功夫,不在僵怪之下,她这一现身,心中怎得不喜,自己一生英名,今晚可以保得住了。
  那金姥姥本是与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个徒儿,蹑著公冶羊前来的,却另有事故,临时去转了一转,也就是公冶羊发现两女之时。
  此刻赶回来,恰是时刻,金姥姥一见僵怪的五阴爪蓄势待发,忙如一股风似的卷到,命元元大师后退。
  说时迟,元元大师腾身直上,僵怪也已见有人来,五阴爪这才出手,元元大师刚腾身,若慢得毫厘,怕不早受伤了。
  金姥姥一见僵怪五阴爪出手,哪敢怠慢,一振手中宝剑,舞起栲栲大圆光环,但听几声“丝丝”之声过处,僵怪所发出的五股锐风,均被阻挡住了。
  同时金姥姥也觉乎剑势凝滞,重有千钧,若非她的功力绝伦,几乎舞不动宝剑,心中也吃惊。
  这滇南僵怪真是个名不虚传。
  元元大师也暗叫声惭愧!
  僵怪的五阴爪,更有一宗奇处,即是发出之后,如不撤招,那劲力自五爪上会源源不绝的发出,直到一口丹田之气用竭,这与一般拳掌大不相同,并非一招不中,即失劲力,非撤招换式,不可能再出手。
  金姥姥知道僵怪那五阴爪的厉害,伏魔剑舞不歇手,故两人僵持了约有盏茶功夫,一时分不出轩轾。
  那丝丝之声更不绝于耳,把金姥姥身后的元元大师,和白萱兰与凌波仙子,以及院中的公冶羊等一般人,都惊得呆了。
  元元大师更暗喊好险,纵然自己能搪得了僵怪出手的一击,也无法抵敌那绵绵不绝的攻势。
  惊骇间,忽见金姥姥剑气暴涨,且已向僵怪移动,那僵怪却怒啸更厉。
  原来僵怪那一口丹田渐竭,五阴爪攻势已渐减缓,金姥姥剑上滞阻力亦减,是故剑气暴涨。
  金姥姥见机不可失,蓦地一声大喝,已抢刺而进,为的是不让他有换气的工夫,哪知僵怪兀自了得,陡然一声怪叫,右爪未收,左手五指倏伸猛弹,那五阴爪还能左右换爪互发,立即又将金姥姥迫退,再又成了相持之局。
  元元大师心想,似这般,简直不是过招,而成了功力相拚了,高手相持,恐怕一时不了,对付这种魔头,何须顾岂江湖道义,我不如从旁相助金姥姥一臂之力。
  正想间,尚未动手,那白萱兰早已不耐了,而且这一阵功夫,她已看出僵怪的五阴爪虽是厉害不过,但自己的先天罡气,在短时间,必可护身。
  只要能近得僵怪身去,天罡剑施展开来,纵然然伤不得他,亦万无败理,且僵怪心神一分,还能敌得住师父吗?
  想罢,也没知会凌波仙子就在元元大师还在踌躇不前之时,先将天罡气运行护身,正要抢前去。
  哪知院中的公冶羊与万里飞虹等人在金姥姥突然现身,见僵怪的五阴爪也无功之时,可就急了。
  且对方除疯僧之外,那两个少女适才就能说出连自己在内,这么多人的环攻,岂不是等闲之辈,纵然僵怪不败,和金姥姥也始终功力悉敌,现有七人也敌得过对方三人,但对方是否尚有人来,不得而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公冶羊想到即不耽延,两条长臂一摆,对万里飞虹等人喝道:“你等拿下两个女娃娃,我收拾那秃驴,休得放走一个!”
  六人早已将兵刃撤在手中,且知今天乃是和侠义道中的第一次接战,若是挫了锐气,恐怕全盘计划就得满盘皆错。
  公冶羊一声“上”! 尽皆大吼一声,腾身上屋,向元元大师和白萱兰凌波仙子三人扑去。这也就是元元大师迟疑间,白萱兰运起罡气,正要向僵怪攻去之顷,忽听得院中几人同声暴喝,同时已腾身扑来,可就不敢再向僵怪夹攻了。
  三人倏地一分,也同向七人攻去,元元大师嘴上始终不铙人,呵呵笑道:“好啊!我和尚闷得慌,我们再来耍子。”
  公冶羊一声怪叫,尚未近身,两倏长臂倏地猛已向元元大师抓去。
  元元大师见公冶羊怒极扑来,心说:“不行,对这魔头,这房上我使不开脚。”
  滋溜溜一歪斜,顺房坡已滚下房去。
  公冶羊随后就追,刚飘落院中,觉得后头一凉,公冶羊吓了一跳,赶紧往前纵,同时扭身回望,原来是疯僧遥遥地向他后头吹气。
  公冶羊这个气可就大了,怒喝一声! 单脚点地一旋身,已暴卷回来,就此和元元大师打在一起。
  两人武功均不相上下,一时难解难分,那房上可不同了,万里飞虹等六人上房来,那白萱兰正当蓄势待发之时,故此凌波仙子迟了一步抢先迎上。
  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攻远不攻近,早泼啦啦一声暴响,身未落下房坡已向白萱兰卷到。
  白萱兰哪把万里飞虹看在眼里,她自己已即得沧海客钟爱,传与一身绝世武功,复在金姥姥门下习剑半载,由于她聪慧异常,禀赋异于常人,武功根底又好,这半载之期,比得上他人学剑五年。
  是故白萱兰这时的武功,在年轻的一辈里,并不在金笛书生之下。
  万里飞虹的红绸扑卷到,白聲兰一声冷笑,只是这种兵器特别,是她平生所仅见,但却毫不惊讶。
  知是属于软兵器一种,拦腰截不得的,一截半腰,红绸准得拐弯,觑定来势,振剑一绞丈八红绸的尖端,立将来势卸了。
  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却已自身侧到扑,漫天花雨一双肉掌,飞天玉狐一柄长剑下,果然称得是江湖高手。
  但在白萱兰之下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只听在娇叱声中,左手铁掌施展先天罡气,虚飘飘一震,这还是她以一敌三,劲力分散之时,但漫天花雨已经抵搪不住,立即将他震得踉跄倒退出去。
  飞天玉狐这小子是活该,见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少女,心说:“你还能强到哪里去吗? 这般一个美人女,命丧剑下,岂不可惜。”
  心存爱惜之心,长剑出手,不用全力,欺身贴肩头,却未将长剑使满,其实他以全力,也休想伤得了她。
  白萱兰晃剑翻身,使出伏魔剑绝招,只一圈,已剌到萧玉龙肋剌下。
  飞天玉狐骇得魂飞魄散,万幸他剑招未曾还满,赶紧挫腰横撩。
  那知伏魔剑不但精妙绝伦,而且威力大得出奇,明明是向他右肋到,剑到半途,却倏地一沉,变招扫双胫。
  总算飞天玉狐武功不弱,脚尖猛使劲,点地面暴起后跃,但仅慢了一分,早将萧玉龙的腿肚上划了一道口子。
  白萱兰剑过,左掌,亦已还到,娇叱一声:“滚下去!”
  飞天玉狐果然听话,别说几人已受伤,单仅白萱兰这暗蓄先天罡气的一掌他也搪不住,立将他劈倒,人大深沉,哗啦啦的一声爆响,碎瓦落飞中,早顺着坡滚到院中去了。
  白萱兰方一照面,退了高手伤一人,早将敌人镇慑住了,旁边的凌波仙子,亦已将向她扑去的三个江湖好手击退。
  原来就在万里飞虹等三人,向白萱兰抢攻之时,另三人也已扑向凌波仙子。
  须知凌波仙子自再又金姥姥门下习剑之后,武功已大非昔比,一由三人向她抢攻,始则静如山岳。
  待得三人身得,兵刃纷举,凌波仙子蓦地一声清叱,剑走如夭矫神龙,陡然剑气腾空,连声金铁交鸣过处,三人同觉寒气砭骨,骇得齐往后退。
  这三人全是江湖高手,就中探海夜叉是衡山的第二把交椅,武功和万里飞虹不相上下,另两个一名眠花羽士祁海,和闪电手马龙,仅从两人的绰号,就不是好东西,可是全都武功不弱。
  凌波仙子一招逼退三人,可没工夫和他们缠斗,挫纤腰,剑起券地凉飕,刷刷刷快攻三招,一招套三式,剑剑分袭三人。
  三人没想到这么个年轻少女,竟出手一招,即将三人迫退。
  方在惊惧间,凌波仙子这三剑太快了,每一招,三人同时觉得是向自己攻到,竟象面前这少女会分身法似的,闪展腾挪,架撩遮格,堪堪躲过,这一来那还敢再出手,赶紧暴退出去。
  凌波仙子却不进逼,一声冷笑,那房坡能有多大,三人后退,不过五七尺远,惊骇中互相交换了一瞥,全都面上无光,平日在江湖中称强得狠,没想连个少女也敌不过,而被击败,任谁也丢不起这个脸。
  探海夜叉在三湘可是主人,一招受辱,不由羞恼而怒,说:“闪电手,上啊,放倒这妞儿。”
  眠花羽士和闪电手,虽已露了怯,但心里却千万个不服气,也齐往上扑。
  凌波仙子不似白萱兰般手辣,故迫退了三人之后,并未进逼,没想三人不知好歹,竟敢再又环攻。
  心中有气,振剑叱声,一剑刺向左面闪电手,换招却已横剑一扫,连攻眠花羽士和探海夜叉。
  凌波仙子身形小巧,三人又高又大,她这一出手,全是向三人中盘攻去,其势又快又疾,三人兵刃却已抢攻而来,但凌波仙子全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正是善攻者,攻其必救之策略!
  三人赶紧封招封架,却不料凌波仙子剑到中途,倏地腾腕回剑,循反方向快攻三人之上盘。
  三人头顶陡觉一凉,骇得魂消魄散,凌波仙子已又一声娇叱,左手式如电射,环点三人的太乙穴,顿时推金山倒玉柱般,早已躺下,房坡之上哗啦啦一声暴响,三人已顺房坡滚落院中。
  凌波仙子制伏三人,也恰是白萱兰将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三人打得望影而逃之时,两人都不过两三招,即将六人不是击退,即被打下房去,那院中的公冶羊和元元大师,亦已到了分际。
  元元大师始终未和公冶羊正面过招,因为公冶羊那双倏长臂上的功夫,却也不敢轻视,不但爪上有奇毒,而上公冶羊尚有一宗异处,他这条臂,本已异于常人的长,而在刻敌之时,出手之后,能陡然延长数寸。
  须知对敌之际,分毫之差,即可致敌死命,如你明明眼看已让过数招,他却陡然间暴长数寸,非有卓绝的功夫,岂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元元大师知他这条倏长臂的厉害,故不愿与他正面为敌,尽施展小巧的功夫,和他游斗,一面出语戏谑,将他激怒,他本来想待他真气耗尽之时,才以功力相拼,那时方可稳操胜数。
  那知公冶羊这魔头也明白他的心意,也仅发招截拦,并不正面攻击,要迫元元大师出手,不使他的计谋得逞,左拦右截,立将他圈在那倏长臂之中,步步紧迫,直把元元大师迫至檐下。
  眼看元元大师不出手是不行了,公冶羊一声狂啸,两条长臂一身,倏地暴长,已向疯僧抓去!
  就有这么巧,在公冶羊出手同时,房上哗啦啦连声暴响,翻滚下四个人来。
  元元大师哈哈大笑,反手一抄,却将身侧滚下来的两人胳膊抓住,迎着公冶羊的两只怪爪一送。
  公冶羊要撤招,已来不及了,几声惨叫过处,利爪已洞穿两人的腹肋。
  元元大师见状,嘴里更不铙人,说:“气死我和尚了,打不过我和尚,却专找魔崽子出气。”
  说着,元元大师力贯双臂,振臂将手中两尸,向公冶羊掷去。
  公冶羊见未抓住疯僧,反而抓死了自己这边两人,愧怒交加,长臂一分,将那具尸首拨落,正要暴声猛扑。
  蓦听得房上一声狼嗥似的锐啸,瞬已由近而远,消逝于夜色之中。
  羊已听出是滇南僵怪的声音,就知已败在金姥姥手中,业已逃去,今晚强敌突至,再一看时,除了地上两具尸体之外,万里飞虹等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原来被公冶羊抓毙的两人,一个是眠花羽士祁海,另一个是闪电手马龙,因被凌波仙子点了穴道,已是半死之际,故毫没挣扎地,被元元大师将两人的身躯抓来,挡了公冶羊猛攻而来的毒爪。
  那探海夜叉却被万里飞虹先落下地,替他解开穴道,四人一看大势已去,僵怪和公冶羊,这般人本是乌合之众,哪懂得甚么道义,而且也怕凌波仙子和白萱兰追来,故四人一打手势,即没命的逃去了。
  公冶羊见对面一个疯僧,是否能胜得人家,自己也没有把握,房上却尚有三个强敌,哪还敢停留。
  但被元元大师戏弄,那能甘心,长臂运聚全身功夫,猛向他连劈带抓,元元大师前后左右,立被罩在他的攻势之下。
  元元大师见他拚命,更不敢硬接,腾臂抓住房檐,倏地跃身翻滚,跃上了房坡,抓住公冶羊是以进为退,发爪至中途,已撤招暴退,但见他满头长发飞舞脑后,抹过殿角,瞬已没了踪迹。
  元元大师一愣,真没想到这魔头来了这么一手,要追,是万万追不及了。
  却听身后一人发话道:“大师不用急在一时,扫除群魔,时机未至。”
  元元大师回头一看,原来是金姥姥立在身后,白萱兰秘凌波仙子两女,分立在两务,赶紧单手打了个问询,呵呵笑道:“金姥姥大概你会未卜先知,知我和尚今日有难,若你晚到一步,我和尚怕不就要归位了。”
  金姥姥笑道:“大师体得耍笑,这僵怪端的不可轻视,若非事前我得沧海客知会,一上来即以天魔剑搪住他那五阴爪,恐怕我老婆子也就现眼了。”
  元元大师一指白萱兰和凌波仙子道:“这两位女菩萨,想来定是令高足了,适才展露的那手轻功,我和尚好生佩服。”
  金姥姥命两女见过元元大师,两女正要趋前向元元大师行礼,他却往旁边一跃,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我和尚骨架轻,受不得礼,女菩萨饶了我吧!”
  金姥姥连忙笑道:“大师不惯俗礼,你们免了吧!”
  凌波仙子比较稳重,白萱兰却是刁玩惯了的,见他那长相行为,又曾眼见他戏弄公冶羊,早已忍俊不住,噗呲地笑出声来。
  元元大师呵呵笑道:“破得情关归顾路,无是无非没恼忧,女菩萨,但愿你笑口常开!”
  白萱兰不解元元大师话中之意,金姥姥暗自点头嗟叹,凌波仙子却想道:“人称他疯僧,当真名符其实。”
  那元元大师却突然一整面容,说道:“我佛虽以慈悲为本,但诛恶人即是善念,金姥姥放过僵怪,岂非纵其为恶? 若他从此远飘,将来岂不又要多费手脚吗?”
  金姥姥道:“大师虽说得是,但谅那僵怪绝不就此甘休,留得他的命在,必还要大聚群魔,且待都魔大聚之时。再一网打尽,岂非更省手脚吗?”
  元元大师猛一拍头顶,说:“啊呀呀!我和尚果然见不及此,金姥姥休怪,不过今后你却不能置身事外呢?”
  金姥姥道:“大师放心,我此来即专为这般魔头,岂有置身事外之理,只是我们老远的来,难道要我们餐风露宿? 大师住居何处,可容我们前往一扰吗?”
  元元大师方敞声大笑,只见殿角转出一人,如飞而至,躬身请道:“师伯,我那竹楼尚堪暂驻仙驾,请金老前辈和两位姑娘,前往小住如何?”
  元元大师哈哈笑道:“我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哪有居处,你再不来,可真要现眼了,只是尚有两位远客,怎么尚不现来相见。”
  来的正是唐棣,他一向隐身在旁,房下院中的几番恶斗,他均目睹,这时是他追蹑敌踪,一见僵怪和公冶羊,都已往衡山方向逃去,这才返来,听元元大师说尚有两位远客,不由一愣。
  金姥姥却朗笑道:“你是说那位神尼高足,人称女飞卫的林凤竹吗? 我婆子来此之时,也曾经见到她,只是此刻,她为了追赶那位满身情孽的孳障,恐怕早已往南去至百里之外了。”
  元元大师惊道:“怎么,你说的莫非是那小娃娃金笛书生!”
  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人,心中一阵猛跳。
  本来本与金笛书生约好了时刻,半年之期未届,师父金姥姥即提前率她们下山,两人虽没言语,可是全在耽心,怕金笛书生前去扑空。
  这尚在其次,数月中,那相思之苦,能不生一日三秋之感,因此失散,从此各在天涯,何时方能相见。
  白萱兰和凌波仙子虽在心中耽心,惦念,但却都不曾出口,此刻听师父金姥姥一说,两人心中怎不一阵猛跳。
  是喜,更是惊!喜的是情郎已在左近,惊疑的是:“分明今晚即可得晤情郎,却不料又已南去。心惊的是那女飞卫林凤竹,不知追他怎的?”
  白萱兰仅听说过,江湖之上有这么一个放荡不羁,武功高绝,又美艳十分的女人,那凌波仙子却亲目所见,而且在凤凰山上之时,并曾被她戏耍过。
  这尚还罢了,凌波仙子当时见女飞卫对金笛书生的形态,分明有情,女飞卫追赶他去,还会有好事吗?
  这么一想,心中不但急,而且恨,暗骂了一声:“不要脸。”
  凌波仙子真恨不得时追踪而去才好,但别说这时随在身侧,无法离去,连问也无法问出口。
  倒是那白萱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哎呀呀!师父,你怎么没叫住他。”
  金姥姥望着白萱兰,摇摇头一声喟然长叹,说:“此非谈话之所,大师,且到尊寓再说吧!”
  白萱兰与凌波仙子,都是眼巴巴的等待师父回答,没想金姥姥却要到元元大师的居处再说,两人心中虽急,但又无可奈何。
  当下唐棣在前,领着四人,寻路奔回竹楼而去,白萱兰却急不可耐,暗中一拉凌波仙子的衣襟,悄声说:“姐姐,我们走。”
  凌波仙子见师父与元元大师在前面,谈个不休,白萱兰之言,虽是最合心意,但她那象白萱兰般,自小被沧海客娇纵惯了,凌波仙子向来对师虔敬,未敢禀道师尊,怎敢不告而去,自是迟疑。
  那白萱兰却急道:“再晚可就追不上他了,你不去,我可要走了。”
  一声走字方才出口,人已同掠燕翦,斜剌里飞纵出去!
  凌波仙子急叫:“兰妹且慢!”金姥姥也已发觉,并已停步回首,凌波仙子心中大急,她是怕师父对师妹怪罪。
  哪知金姥姥却望着白萱兰消逝于夜幕中的身形,叹了口气,道:“由她去吧!事有前定,人力岂能挽回。”
  元元大师也是一愣,但随已呵呵笑道:“我和尚焉得不管,我说人定胜天,此事只管交给我和尚就是了。”
  金姥姥却笑道:“大师许下心愿,只怕难得万全呢!”
  随对凌波仙子道:“此间有我和大师在此,你在此也无用,你师妹武功虽然了得,却从未入过江湖,你即追赶她去吧!”
  凌波仙子大喜,这正是求之不得,当下匆匆别过师父和元元大师,向白萱兰去处,如飞赶去。
  这里交待,那金笛书生与唐棣,在朱亭镇上,客栈之外,突见隐身之人,惊走了那三匹马后,房下暗影中,转出一个小巧身形的人来。
  只听那人似一声冷笑,即腾身空中,竟脚不沾房坡,从空中侧身一掠即已越过房坡,端地好俊轻功。
  金笛书生当时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她?”
  他猜的是女飞卫林凤竹,因有竹楼留字示警之事,知女飞卫林凤竹已到了此地,能有这么好的轻功,不是她还有谁。
  当即舍了唐棣亦腾身一掠,扑到对面房上抢扑追去。
  金笛书生自信不能再快了,那知再度腾身之时,已见前出那条人影,奔向西跨院,已出去了十多丈远了。
  金笛书生暗叫一声惭愧,只见那人停身在那房坡之上,似向他一招手即已隐身到了房坡之后去了。
  这才赶紧向那面奔去,眨眼工夫,已到了先前那人立身之处,往下面看时,原来此地正是公冶羊住的,那一排三间上房后面。
  金笛书生不知,却见那人正从那后窗下撤身出来,映着后窗中射出的灯光,金笛书生看得清楚,果然是女飞卫林凤竹。
  金笛书生在三湘浪迹了数月,只为意冷心灰,要想将所有认识的人都忘却,更不想见任何人。
  那知自元元大师以大义相责之后,心中凛然,那想逃避之心,一瞬间变得渴望见到熟人,尤其是慧菊和雪姑的消息。
  女飞卫是庄雪姑的嫡亲妹妹,这数月来,不知他们相逢未曾? 若已相逢,不知这是一大喜事,也可以打听慧菊的下落,和这数月来的景况。是故,金笛书生见果然是林凤竹,心中大喜,忘乎立身所在,差点儿没出声招呼。
  那林凤竹却突然伸出个指头儿,在唇上一压,示意金笛书生禁声。
  身形没变,即已暴退了出去,直比四两棉花更轻,比疾弩还快,一掠已是数丈之外,竟连微风也不起。
  金笛书生又是佩服,又是惭愧,连女飞卫也这般慎重,想来房内定有厉害的魔头,若自己适才出声,岂不是坏了事吗?
  再看那女飞卫,已向自己一招手,即如飞向西去了。金笛书生知她必有缘故,才赶紧疾追而去。
  他们这里一走,唐棣也自店外向里淌进来了,哪还能见得着他们。
  且说金笛书生尾随女飞卫林凤竹身后,见她扑奔到西街口,他可不敢慢下脚步,那女飞卫林凤竹的轻功,何等的了得,直比一缕轻烟更快。
  金笛书生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也才未曾落后,奔了约有半顿饭的工夫,即已来到这一座破庙。
  女飞卫飞身下了大殿,再掠身绕禅房一匝,这才见越墙而出,扑奔庙侧林中,金笛书生赶到时,她已俏生生绰立林空月下。
  林凤竹本来貌比花娇,深夜,皎月,荒林幽森,真个有似仙姬,金笛书生对她,一直存有敬惧之心。
  虽然这女飞卫曾不止一次似戏谑,又似有情的和他周旋过但她却又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高贵气质,令他一见就生畏。
  那绝于尘寰的美,那近乎放荡不羁的性格,似是易于使人亲近,但每当她不言不笑,不论是黛眉挑煞,或是用适幽怨之时,可又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金笛书生追入林中,一见女飞卫绰立林空月下,风飘身袂,美目中射出幽怨之色,注定在他身上。
  金笛书生立被镇慑住了,本是追赶前来,心中有万千话语要问的,此时别说出口了,而且远远地隔着丈余远,即停了下来。
  林凤竹那满含幽怨的目光,对他注视了俄顷,幽幽的说道:“你以为一走就了了吗? 你以为一醉就可解千愁了,从此避不见面,就可任甚事也不管了,是也不是?你呀!原来是这么狠心,又无情,又无义!”
  今春在西冷桥边,女飞卫那笑貌音容,宛若尤在目前,怀中罗帕迄仍飘香,凤凰山夺剑退敌,那高绝的武功,和临去秋波夏一转,金笛书生不但未曾忘怀,而且鲜明有如昨日,真令他又敬,又怀念。
  是不是有旖旎的遐想,虽不得而知,但林凤竹那含威的媚眼儿,每当闪亮在他的心中,心里也必怦然而跳。
  此刻,夜静荒林,两人独对这时,那过去的音容笑貌已杳,这尚在罢了,而且这几句话太重了,却又是实情,金笛书生能不汗流浃背,不仅此,只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尾端,不停的往上爬。
  金笛书生哪还抬得起头来,说得出半句言语,只将头儿低垂。
  半晌,又闻得女飞卫幽幽的一声叹息,说道:“虽然这事怨不得你,错铸于无心,若你当时不因为情所感,以你的江湖历练,岂会误饮那药酒。”
  金笛书生听她说怨不得你,方将头慢慢抬起,听到那最后两句,却又将头垂下。
  女飞卫已又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还想不管,恐怕也不行呢! 你知不知道,人家肚子里已经多了一块肉!”
  此言一出,金笛书生蓦地抬起头来,冲口而出道:“林姐,此话果真吗?”惶急之色,溢于言表。
  林凤竹一时无言,不是无言,是在恨恨地瞪着他,随着“嗤”的一声笑,宛若解冻的俏脸上,露出了吐艳的春花。
  但金笛书生的脸上,却并不因她这一笑而解冻,耳边似响了一声轰雷,急得来说话也打了结儿,忙道:“林姐,你可知慧……妹……慧菊她现在何处?”
  女飞卫变得好快,一双妙目由媚顿又闪出幽光,说:“你现在急有何用我还告诉你,你可要站稳了,只怕她此身顿已入险地,两条命儿都要不保呢?”
  金笛书生蓦地一跃上前,抓着林凤竹的粉臂,一双星眸睁得又圆又大,急道:“此话果真,涉甚险,怎么会命悬顷刻?”
  别看女飞卫林凤竹言行似是放荡不羁,她的身子却从来没被男人触到过,也就别说被人家紧紧地抓着粉臂了。
  可是这刻被金笛书生牢牢的把握着,不但没挣扎,而且毫未退后,其实,凭女飞卫超绝的武功,若不容他把握,金笛书生岂抓得到她。
  她见金笛书生急得恁地,似是不忍,眼角儿瞪着他,一口气叹了一半,说:“看你急得这样,若知如此,怎么又甩手一走,数月来不闻不问呢? 你放心啦!我告诉你她入了险地,我岂有真会眼看她的命不保么?不然,我还不会将你引来此地呢?”
  说着,又看着金笛书生,嗤的一声笑道:“倒是你别再抓着我,怪痒的。”
  金笛书生先放了一半心,被她一说,这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当时面上一红,这才撤手,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林凤竹跟着一笑,才又说道:“来呀!你既然是叫我姐姐,我当然也该叫你弟弟了,弟弟,来,在姐姐身边坐下,趁几个魔头问未到此之前,让姐姐详细地告诉你。”
  金笛书生对她这一连串的姐姐弟弟,倒没有甚感觉,只因他此刻的一颗心,全悬念慧菊去了,而且林凤竹的话,令他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要他去坐在她身边,总也是千背万肯的。
  林凤竹说罢,已席地坐下,拍拍身旁草地,金笛书生蹩过去,有些儿迟疑,但却紧挨着她坐下了。
  女飞卫这才说出,自那晚在九宫山上,金笛书生走后的经过来:
  原来金笛书生那晚,见林凤竹已隐入林中,回到窗下,听得慧菊在嘤嘤哭泣,庄雪姑的声音,在一旁劝慰,在窗外愣了一会,心想:我还有何面目见慧妹,大错铸成,哪里有脸儿见人。
  当时一跺脚,就此走了。
  那女飞卫林凤竹其实并未远去,隐身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
  金笛书生这一走,倒大出她意料之外,却也知他是无心铸错,并知他此时必是愧恨交加,一声叹息之后,反而同情起来。
  就在金笛书生如飞奔下山去之时,蓦见那窗户忽地大开,掠出一人,女飞卫还以为是慧菊,那知出来的竟是庄雪姑,迎着月光,女飞卫几乎惊叫失声,皆因雪姑与她面貌极其相似,陡然间面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怎会不惊。
  其实女飞卫在未入山之时,在山下林中,已见过庄雪姑了,只因那时林中幽暗,夜幕低垂,月色未升之际,又未注意,故此来未曾看清。
  庄雪姑曾是听到金笛书生跺脚的声音,故此赴出查看,哪知待她出来之时,金笛书生已去得无影无踪。
  庄雪姑掠窗而出,见窗外无人,愣一会,又跃进窗去了。
  女飞卫林凤竹好奇心起,一面也要看那慧菊,作何打算,这时她心中甚是不对劲,而且自怨自艾,愧恨十分。
  因为若非她请无情剑崔五姑传话,要她与金笛书生和慧菊同来九宫山相助,岂会发生这事。
  若无情剑崔五姑不返仙霞岭,今晚之错,不是错,足成就了金笛书生和慧菊的好事,也就不会发生意外了,正是一步错,全盘皆错。
  女飞卫知金笛书生此一去,是不会回来的了,似这般,可见金笛书生确是无心铸错,对他恼恨之心稍减,对自己倒更恨起来,这才慢慢去至窗下。
  那庄雪姑返回屋内去后,一直留心着窗外,说甚么她也不相信,金笛书生会甩手一走了之。
  蓦见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以为是金笛书生可转,忽地把窗户推开,却见来的是女飞卫时,心中一阵惊喜。
  按窗缘,飞身而去,一声“你”宇方出口,珠泪已滚滚而下。
  这一来,倒把女飞卫愣住了,她虽曾听师父雪山神曾说过,自己尚有一个姐姐在世,却没想到面前这人,即是她的亲姐姐。
  庄雪姑是悲身世,喜重逢,又见九宫山已毁在妹妹手中,南天一鹤虽生死不明,但大仇也算报了,寻获了妹妹,这一生的心愿可说是了一桩。
  那雪姑怎得不喜,能不喜极而泣。
  女飞卫在一愣之后,见她这么泣不成声,也忽然有悟,皆因庄雪姑和她长得太像了,待到雪姑强忍着眼泪,一声“妹妹”方才出口,女飞卫已投到她怀中去了,饶她是个女中丈夫,也止不往泪流满面。
  她们两人哭了一阵,说一阵,又笑一阵,倒把屋里的慧菊听得诧异十分,早已停止哭泣。
  其实她又有何伤心的,不是早盼望着这么一天吗? 那眼泪,不过是女儿家的羞态罢了。
  她一面在泣,一面眼巴巴的盼望金笛书生回来,那知她未盼到金笛书生回转,庄雪姑姐妹倒重逢了,时间越长,越有此不耐,而且有些着急起来,这才下床,顾不得羞涩,慢慢掩到窗前。
  女飞卫和雪姑,正有说不完的往事,雪姑突见妹妹笑容突敛,两眼注视着身后,这才发现慧菊已来至窗前,粉颈儿低垂。
  雪姑这阵竟将慧菊忘了,咦了一声,说:“龙弟为何还未回来呢?”
  女飞卫瞧着慧菊,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别在等他了,大概他是不回来的了。”
  此言一出,雪姑至惊,慧菊也仰起面来,惊慌地睁着一双大眼。
  雪姑忙道:“你怎知他不会回来了,你见过他了么?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龙弟岂能丢下慧菊不管了。”
  女飞卫又叹口气,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雪姑和慧菊都知她武功高绝,话出必有因,这么无言的点头,可就比说话还要令她们信服,慧菊当时就觉得眼前一片茫然,是眼泪把眼前的景物迷朦了,身子也摇摇欲坠。
  大概任何女人在她这么处境下,也受不了,林凤竹不由同情起来,这才一拉雪姑,两人飞身进房,将慧菊扶着坐下。
  雪姑自然不能再当面向女飞卫询问,怕会因而更使慧菊难过,就这般,她已是伤心欲绝了。
  第二天,若照庄雪姑的意思,要女飞卫和慧菊同往翡翠谷,一者姐妹重逢,要多盘桓些时日,再打听金笛书生下落。
  那慧菊哪里肯走,说甚么她也不相信金笛书生会一走了之,因为她确信金笛书生对她不是无情。
  她怎么想,庄雪姑其实哪有信得,不过她却知道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和白萱兰两人的情爱牵缠,当她冷静下来之时,愈想,才愈觉得女飞卫之言可信,也就不好说走,只得留下来和她等侯。
  女飞卫对金笛书生,本有十分微妙的感觉,但相处了两日,见慧菊痛苦之状,倒不由激起了她侠义之心,这才劝慰她,要她随姐姐雪姑先返翡翠谷,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定要将金笛书生找去与她结合。
  等了几天,慧菊是绝望了,这时已没有主意,她本是个自尊自爱的人,任怎么放不下脸去找金笛书生,师父无情剑,是否仍在仙霞岭,又不得而知,而且也无颜见三位尊长,不得已,只好照女飞卫所说,随雪姑返翡翠谷暂住,等侯林凤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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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13: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惊虹一剑转乾坤
  女飞卫别过了二人,她万没想到,金笛书生会近在三湘,以为他定会远走边荒。因此,寻找了几个月,亳未发现金笛书生的踪迹。
  金笛书生未曾寻到,她也无颜返回翡翠谷,而江湖中已闻听人传言,滇西洱海的公冶羊,邀聚一般旁门左道中人物,集会三湘,要找她报凤凰山上那一指之仇,就便与侠义中人公开作对,要想争霸江湖。
  女飞卫一听到消息,你想她岂是怕人的,当时即往三湘赶来,却不料才到三湘地面,忽然与姐姐庄雪姑相遇。
  女飞卫见她行色匆匆,惊问何事,雪姑才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慧菊自随她返回翡翠谷后,日夜盼望女飞卫将金笛书生寻到,没想一恍数月,音信杳无,可怜她望眼欲,愁与日增。
  而她生理上却起了变化,哪知春风一度,竟已王种蓝田,这一来,那还不会因愁人更瘦,为瘦更添愁。
  庄雪姑不时予劝慰,亦无可奈何,慧菊日夜思念,恨不得一死百了,只是自己大仇未报,不由忖道:“我何不趁现在尚能行动之时,前往海南岛黎母岭,与毒龙尊者以死相拚,报得大仇更好,否则,生已无可恋,纵然死在毒龙尊者手中,亦可有面目见亡父于地下。”她知道如明告雪姑,定被阻止,故留字悄悄离开了翡翠谷,待雪姑发觉,她已去得远了。
  且说女飞卫林凤竹,在那林中月下,对金笛书生说到那慧菊悄俏离开了翡翠谷,待庄雪姑发觉,她已去得远了。
  再看慧菊留字,对报仇之事,慧菊倒不曾隐瞒,雪姑可就急了,皆因她曾将毒龙尊者杀父之仇,告诉过她,以毒龙尊者的武功,慧菊已远非其敌,且尚有其师在,她这一去,岂非送死吗?
  当时雪姑就要追赶前去,但继又一想,慧菊不行,自己比她也强不了多少,无济于事,忽然想道:“她的师父无情剑崔五姑,现在仙霞岭灵虚庵慈云师太处,金笛书生的前师天一真人,亦在左近,我何不前往知会,若得他们三人相助,或可救得慧菊。”
  主意一定雪姑不敢怠慢,赶紧上路,往南奔仙霞岭,再者慧菊要赴海南岛,亦必向此方向而去。
  哪知雪姑沿途打听,慧菊竟未向此方向来,一直到了仙霞岭,仍无任何踪迹,心中一动,想道:“慧菊一向最是痴情,她明知非毒龙尊者敌手,而仍要前往,可见她已经抱定必死之心,既未往南,必是往西,要在身死之前,作旧地重临,是则她必出幕阜,走三湘,再南奔琼州海峡。”
  雪姑认定猜想得不差,忙奔上山去,事有凑巧,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无情剑崔五姑,全在庵中。
  雪姑见了三个老人,匆匆把数月前发生的事故一说,三人可就急了。
  最急的是那无情剑崔五姑,难耐久等爱徒,未见回山,她可是火爆性子,冲着天一真人,说道:“好你个牛鼻子,教的好徒弟,慧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但不饶那畜牲,我们也没个完。”
  无情剑是急了,马上就离了仙霞岭,往海南岛赶去了。
  庄雪姑也不停留,匆匆告别,下仙霞岭,奔鄱阳湖,入幕阜,走三湘,沿途打听,果然不出她所料,慧菊数日前已打这条道上过去了。
  这日雪姑到了三湘,与妹妹林凤竹巧遇,女飞卫也是心中着急,只为公冶羊既公开和她作对,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心有不甘,故要雪姑仍不停留,先往南追去,自己耽搁一两日,再随后赶去,以自己的轻功纵行之术,绝不误事,只怕雪姑未到海南岛,她反而赶到前头也说不定。
  雪姑一走,女飞卫向衡山奔来,这可应了一句俗话,无巧不成书,林凤竹到了朱亭镇,公冶羊为了要斗疯僧元元大师,恰也赶到此地,女飞卫探听公冶羊的行踪,竟又巧遇金笛书生。
  女飞卫在那三间上房后面,探明了公冶羊等要在这破庙落脚,这才将金笛书生引来。
  且说林凤竹说罢,金笛书生是又愧恨无地,早跳起来,向林凤竹一揖道:“慧菊既已过去数日,只怕已入险地,她岂是红云祖师和毒龙尊者的敌手,小弟亦非那红云祖师之敌,还望姐姐救人如救火,即刻前往。”
    一语方罢,蓦然风声飒然,两人面前已站定一人。
  只听那人说道:“你们的谈话,我已听明了,那僵怪与公冶羊,有我和元元大师在此,谅他们也难讨好去,你们去吧。”
  此人一现身,两人大惊,女飞卫和金笛书生,是何等武功,人家偷听了自己两人的谈话,竟也未觉,此人武功可想而知了。
  同时也已看清,那人是个身躯魁梧的老婆婆,金笛书生知她定是老前辈,忙躬身请问姓氏。
  原来此人正是金姥姥,今夜这几批人,此来虽有先后,但也无异同时到达,只不过是前后而已。
  金姥姥遥见公冶羊之前,两条人影一晃,已隐入林中,即嘱凌波仙子与白萱兰,小心跟踪,不可轻易出手,即隐入入林,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真切。
  金笛书生闻知金姥姥到了,大吃一惊,金姥姥既已到此,凌波仙子和白萱兰,岂有不随同来的,若知自己在此,要往救慧菊,必生阻障。
  那金姥姥却对女飞卫道:“我知姑娘是雪山神尼高足,神尼当代武圣,姑娘已得真传,有你前往黎母岭,定可一举而扫歪犁庭,沧海客也许仍在彼处,你们能与他会合,更是稳操胜算,我与元元大师,待将僵怪和公冶羊等制服,也要南下,此间已毋须姑娘动手,你们还以早去为是。”
  女飞卫在金姥姥面前,确也不敢自满,就说:“既是老前辈如此吩咐,我们这就动身便了。”
  当下与金笛书生二人,别过金姥姥,连夜即扑奔海南岛而去。

  ※  ※  ※
  话说回头,且言金姥姥对凌波仙子道:“你师妹武功虽然去得,但江湖历练不够,此去岂不可虑,汝即与她作伴,同往岭南去吧!”
  凌波仙子是巴不得这一句,当即别过师父和元元大师,向白萱兰去的方向追赶。
  凌波仙子这美号,本虽就因轻功而得名,这半载括苍山拜师金姥姥习了上乘剑术,轻功更比以前高出了许多。
  而当她得知金笛书生在前途之时,心中之喜,也不在白萱兰之下。
  哪知赶到天亮,前面已是衡阳县了,半夜工夫,已迫出了百多里地,仍未将师妹白萱兰赶上。
  原来白萱兰听说金笛书生,已往南去了,她从小任性惯了的,又是小孩儿天性,也没得师父允许,往南就追。
  半夜狂奔,到了天亮时侯恰与凌波仙子两人,前后脚到了衡阳县,她是先入城,两人相隔不到半里路,却不料这半里之差,竟自在路上错过了。
  只因白萱兰入得城去,想道:“只昕先父说,师兄已往南去了,但往何处,却不曾问得,我这么瞎赶,如何寻得他着?”
  因此,她进得城内,就到处打听,她却不曾想到,金笛书生既然在她之前往南去了,照金姥姥之言,当在前头百里之遥,是则过衡阳,天尚未明,有谁能见到他,而且一别半年未见,金笛书生此时是何衣着,也不得而知,如何问得着,这尚在罢了。白萱兰年轻,人又美艳,身背长剑,到处均引人注目。
  白萱兰没好气,若非心里急得追赶金笛书生,怕不就要发作,皆因她虽是个少女,但从小活泼任性,全没些女儿家的羞态。
  是故,有人盯着眼看她,她不是对人家挑眉,就是瞪眼,在城内转了大半天,这时已是已时光景,毫未打听出金笛书生的踪迹,若是别的少女,必定难过,必定愁伤,她却有些恼怒,发了怒,心说:“好啊,我要找着龙哥哥,我非要问问他不可,怎么躲着我,我定不饶他,连追他的那个甚么女飞卫,必不是好人,我更要斗斗她! ”
  想到恨处,咬牙一跺脚,这时她恰刚到一个酒楼前面,街檐之下,地上是铺的青石板,她这一跺,脚下的青石板立即裂了。
  这时午刻已近,酒楼中已有酒客,可是不多,不过三五人,酒保正闲着,有一个酒保正倚门而立,抱着手眺望街景。
  白萱兰远远的走,他已瞧见了,她那从肩上露出的剑柄,丝坠儿拂着的娇花般的面胧儿,早引起了他的注意。
  越走近,他的眼也更直了,却不料到了近前,猛一跺脚,那么坚硬的晨石板,竟碎了不说,而且碎石四溅。
  他一声“我的妈”还未喊出,嘴刚一张,一颗石子儿,呼一声,恰巧飞入他的口中,差点没把他的两个门牙打落。
  “啊呀”“呼噜”连声,因那石子劲头儿不小,直投进了喉管,他可是不咽也得往下吞,骨碌一声,早将那石子儿吞进了腹内。
  那酒保痛得直翻白眼,大概那滋昧也不大好受。那还不露着丑相,白萱兰瞧着,也没想这是自己闯的祸,反而乐了,嘻嘻一笑,倒把因找不着金笛书生,适才的那一肚子闷气,化为了乌有。
  那酒保吞下了石子儿,心中却在喊“晦气”,可是只有干瞪眼,看这妞儿标致得紧,貌美如花,可是知道这朵花有刺儿,这主儿惹不得。
  白萱兰心中一乐,嘻嘻一笑,烦恼顿减,见这是酒楼,才觉得出饿了,对那酒保全不理会,就往店里走。
  那酒保倒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
  白萱兰直入店来,也没择位,就在迎门的一张桌子上坐上。
  适才店口的那一幕,店里的酒客和其他的酒保,都瞧见了,可不都也在直瞪眼,她这里坐下,全不敢上前。
  白萱兰这次随师父初走江湖,这还是首次单独入店饮食,见无酒保前来,可就生气了,心说:“你们瞧不起我怎的?”
  眉一挑,伸柔荑,猛一拍桌子。
  她忘了自己练的玄天罡气,因心中有气,无意中使出了绝招儿,那木头桌子如何禁受得起,“砰”的一声暴响,当时就塌了,桌面更碎成一堆木屑。
  这一拍,别说把全酒座的人惊吓得四散奔逃,连她自己也楞了,随着不禁“噗嗤”的一声大笑。
  正在这时,忽见奔进一人来,“咦”了一声,说:“你不是白姑娘吗!”
  说话的原是庄雪姑,自与妹妹女飞卫林凤竹分手后,即赶程往南赶来,沿途打听慧菊行踪,间或有人见到,有这么个姑娘,往南去了,相差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雪姑和女飞卫林凤竹,分手虽然已有两日,但雪姑一则是顺大道往南赶,有轻功也无从施展,再则她那及得上林凤竹的快迅,是故,这日上午,雪姑方刚到衡阳县。
  因为要打听慧菊的消息,因此凡遇客栈酒楼,都要前往询问。
  她刚往这酒楼前来,正赶上白萱兰的消息,雪姑凡遇客栈酒楼,都要前往询问。
  她刚往这酒楼前来,正赶上白萱兰一怒,伸柔荑,挥纤掌,将桌子劈碎,酒客酒保,骇得四散之际。
  雪姑一看,早认出是白萱兰来,不知她为何在此现身,不禁“咦”了一声,说:“这不是白姑娘吗?”
  白萱兰闻声,亦已认出她来,也是一愣,那雪姑已向前走近,心知白萱兰既在此间出现,必有原故,当时心中一动,心说:“白姑娘武功,已得其父沧海客真传,别看年轻,武功却高,年前若非白姑娘之助,不但赶不走南天一鹤,而且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怕不早已伤在那老鬼手中。
  这半年来,并知她再又从金姥姥习剑,想来武功已更是了得,黎母岭之行,若有她同行,岂非一大好帮手吗?”
  因此雪姑一见白萱兰,已存了结纳之心,故即向白萱兰走去。
  那知白萱兰一愣之余,面上却现出不快之色,皆因白萱兰和雪姑身世,在翡翠谷中,又知曾对金笛书生钟情,饶她是个江湖侠女,人又天真,任何事都放得开,唯独这一“情”字,却勘不破。
  她那知庄雪姑与前已判若两人,不但对金笛书生早已泯去了妄念,而且情逾姐弟,因故白萱兰面现不快之色。
  雪姑却又不同,一则已存结纳救助之心,又知她与金笛书生有婚约,一见之下,早生亲切之感。
  再者,或可打听出金笛书生消息来,故到了白萱兰面前,就笑道:“白姑娘怎也来到此地,就你一人吗?”
  白萱兰眼珠一转,心想:“倒是她怎么也来到此地,龙哥哥只在这半日间,往南来了,没追着他,却见到这女人,只怕从她或可探出龙哥哥的行踪来,也说不一定。”
  这么一想,心中虽然不快,倒不得不理她了,但她如何假装得来,眉一挑,说:“不是我一人,还会有两个吗?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雪姑深知这位白姑娘的性情儿,故毫不在意,仍笑道:“怎么?你没与龙弟在一起? 你这么生气,瞧你把店里的人吓得这般模样,我还以为你和他闹了蹩扭呢? 是吗?要是,我来替你们说合说合。”
  白萱兰闻言心中一动,听她称龙哥哥龙弟弟,亲热得紧,心说:“好啊!我倒得弄清楚,这半年不见,龙哥哥别再给这骚狐狸缠住了,而且她既提起龙哥哥来,只怕倒容易探出他南来之故。”
  小姑娘立时变了脸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才不怕呢?这店里像人嘛!我来了好半天,他们不理我,却盯着我瞧!你说气人不气人。”
  雪姑闻言,“噗嗤”一笑,心说:“你这小美人儿,真是我见尤爱,人家怎不盯着眼瞧你,出来抛头露面,还怕被人家看吗?”
  嘴里却说:“好啦!别生气了,谁叫你这么美呢?让人家看看,又有什么关系,来,换个座儿,我要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雪姑随转身叫酒保,那酒保本来骇得潜逃的,雪姑突来,见她面带笑容,慑怕之心稍减,又见那少女并未再有何厉色,也就站住,未再奔逃。
  雪姑含笑一叫,就有个大胆的前来。
  雪姑笑道:“你们别怕,这位姑娘不会要你们的命,谁教你们不好好的侍侯她呢,得了,你打坏你们了的桌子我来赔,还不快看座。”
  以白萱兰这般美艳的少女,有这等惊人武功,那还不惊世骇俗,好在庄雪姑笑语如珠,酒保这才不再惧怕,酒客也都归座,只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打坏了一张桌子那是小事,哪里望赔,酒保听雪姑说罢,这才赶紧上前侍侯,抹桌子,擦板凳。
  将旁边一张桌子调整好了之后,恭请两人入座,再不用招呼,即忙摆杯筷,送上几味冷盘,忙得酒保们脚底朝天。
  白萱兰虽是任性,但见酒保这般殷勤侍侯,倒有些不安,雪姑知她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多,历练不够,否则也不致一掌惊俗,就说:“白姑娘,待会多给他们一点酒资就是了,我们吃罢!”
  白萱兰心中的不安,被雪姑一语道出,就有些不服气,心说:“我可别露出怯来,倒被他看轻了。”
  鼻头儿一皱,就不再望酒保们一眼,雪姑替她斟上酒,她就喝,上来菜她就吃,她是要显得自己是个老江湖。
  那知这才叫欲盖弥彰,雪姑那有看不出的,可只在心里暗笑。
  白萱兰是不会喝酒的,逞强喝了两杯,脸蛋儿就红了,红得像胭脂深透,樱桃儿熟透,好不爱煞人。
  庄雪姑看着她,不禁心中暗自叹息,心说,“龙弟真是几生修来,能得此娇妻,论美貌,论武功,莫不天仙也似,只是看她这时情形,龙弟和慧菊那一段孽缘,她尚未悉,却又不知她们这一段情孽,怎生了结?”就说:“白姑娘,想是你习剑已成,是近日下山来的了,可曾见过龙弟?”
  白萱兰的喉咙被酒辣得不是滋味,趁机放下酒杯。
  只因听她称金笛书生为龙弟,心中又起不快,撇嘴道:“我倒失敬了,原来你们还是姐姐弟弟呢!”
  庄雪姑被她说得一愣,方想起自己与金笛书生结为姐弟,白萱兰尚不知道,现刻心中虽是坦然,但不好说明与金笛书生结义的经过。
  一时讪讪的,不知怎生回答才好。
  白萱兰眼珠儿一转,心说:“我别逼得她紧了,让她提防,想来正面相问,她必不肯说,倒是慢慢探听为是。”
  想罢,一展笑靥紧跟着一嘟嘴,说:“你还说呢?要是我不追赶他,现在还在我师父身边,哪会来惹这闲气。”
  雪姑听得一怔,心想:“有这巧吗? 敢是龙弟也在这左近?”忙道:“白姑娘。怎么?龙……令师兄也向这面来了吗?”
    她几乎又要称龙弟的,想到白萱兰适才之言,马上改了称呼。
  白萱兰听雪姑语气,好生失望,只道龙哥哥南来,与这雪姑有关,却不料她也不知,而且看雪姑惊喜之色,想来并非虚妄,不由沉吟。
  雪姑又急问道:“白姑娘,你说追赶令师兄前来,自然是确知他的行踪了,白姑娘你可别多心,现刻有一件系着两条人命的火急之事,非他不能挽救,我也正在找他,不知令师兄南来,是为何事,是他一人呢,还是有同伴之人?”
  白萱兰惊道:“你说什么?  哪里两条人命?”
  雪姑话已出口,方发觉说漏了嘴,金笛书生与慧菊的这一段孽缘,岂能让她知道,至少现在不能告诉她。
  否则,雪姑在翡翠谷之时,已深知这小姑娘的性格,只怕她知道以后,不但不会相助,反而会阻扰。
  心中好不后悔,但又知她慧黠得很,想要骗她必定支吾不过去,因此忙道:“白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最好还是令师兄亲口相告为是,我说两条人命之事,是令师兄的骨肉有关,现此人已赴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寻仇。
  想她那是毒龙尊者和其师红云祖师敌手,若救援晚了,怎不会有性命之尤,若令师兄在此,或可保得无虑。”
  白萱兰心想:“啊!我从未听龙哥哥说过有过骨肉亲人?”
  心里在想,不由自言自语道:“是了,难怪龙哥哥和那女人,一刻已不耽延的往南赶,原来是这缘故。”
  想至此,不由面露喜色,既已知道他的去处,只在黎母岭中,定可找到他,是以白萱兰心中甚喜。
  雪姑正怕她再追问下去,不料不但不问,反而高兴,虽是不解,但听出她话中提到另一女人,不由注意起来。
  忙又问道:“白姑娘所说令师兄同行的女人,不知是谁?”
  白萱兰喜容骤敛,撇嘴道:“还有谁,还不是那个什么女飞卫,林凤竹,呸!”
  雪姑霍地站起,这次轮到她惊喜了,妹妹凤竹,既与龙弟见了面,又结伴往南去了,自然追赶慧菊,却没想到他们反而走在前面去了。
  忙道:“白姑娘,既然你也要寻找令师兄,我们这就结伴追去吧,别耽延了。”
  白萱兰心里哼了一声,暗道:“瞧你比我还急呢? 好啊?我正要找你这骚狐狸,怎么和龙哥哥就这般亲热了,你们当了面,别想逃得过我的眼睛。”
  这么一想,就不露声色,两人本已喝得差不多了,也跟着站起来。
  雪姑心中甚喜,没想两天之内,竟得了三个好帮手。
  为了急着赶上金笛书生和林凤竹妹妹,忙掏出一锭银子来,向桌子上一扔,说:“白姑娘,我们就走吧!”
  不言酒保见雪姑扔下的一锭银子,不下十两,连酒菜与被打坏了的桌子,多得太多,又惊又喜。
  单言雪姑与白萱兰两人,出了衡阳县南门,径奔海南岛,两人一般着急,不走大道,却抹道旁山野之地,为的是怕施展轻功,会惊世骇俗,真个其行如风,快比飞鸟。
  两人日夜赶程,一路无话,不过饥餐渴饮,到了第三日申时光景,两人已到了雷州半岛尽头,仍未将金笛书生与林凤竹赶上。
  白萱兰好不失望,庄雪姑未追上两人,倒放心他们绝不会误事,定已是渡海去了,只是慧菊未追到,令她心中焦急,生怕她志切亲仇,在妹妹凤竹与金笛书生未赶到之前,已身入险地。
  是故,两人并不耽延,即在海边雇了一只渔船,立即渡过琼州海峡。
  那琼州海峡宽有数十里,两人是在白沙上船,直到天已黑尽,该是二更天后了,渔船方驶到海口,雪姑开发船钱,上得岸去。
  那海口可比不得今日繁华,南宋年间,海南岛不过一片不毛之地,仅沿海有渔民集居,这海口倒也有数十人家,只是渔民清晨扬帆出海,日暮而返,都是早睡早起,两人到了海口,连灯火皆无。
  好在雪姑在雷州未渡海之时,早问明了岛上情形,事先光备有干粮,船在横渡海峡之时,又已养足了神。
  白萱兰是巴不得早些寻到金笛书生,庄雪姑却知救人如救火,万万迟延不得,略一商量,立刻决定,当晚即赶往黎母岭去。
  这晚晴空万里无垠,虽无满月,但月光甚是皎明,雪姑向舟子探明了方向,荒岛不毛,又是夜深不见人迹,两人更无顾虑,各将轻功施展开来,扑奔黎母岭,有如月下两股黑烟一般。
  这时可就显示出两人的功力了,白萱兰去了五、七里地,总要停下来等那么半盏茶的工夫,庄雪姑才能赶到。
  从海口入五指山,有百多里地,两人差不多奔了一个多时辰,方见前面天幕之上,映现高山插云,峻岭连绵,就知前面即是五指山了。
  那黎母岭是五指山主峰,入山尚有数十里地。
  白萱兰皱眉头儿想道:“似这般走走又等等,究竟要待何时方能达到,不如让她随后赶来。”
  想着,即收步等候,待雪姑到来,就向雪姑说了。
  雪姑本来心里又惭愧,见她老停下来等自己,十分过意不去,闻言倒合了心意,而且迄今未赶上慧菊,想来她已早进入五指山了,想她那是那魔头敌手,金笛书生与妹妹凤竹,亦已前来。
  但这样大一座五指山,寻人何异大海捞针,黎母岭纵是一大目标,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的巢穴,或者尚不难寻,但前去的几人,都未到过,若稍有差误,慧姑一旦先遇了险,饶是两人武功再高,其奈何救援不及。
  有白萱兰前往,多一高手,慧菊安全亦多一点希望,因此忙道:“白姑娘只管先行,别为我而误了救人,那才冤呢?”
  白萱兰道:“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说罢,即向群山中如飞而去。
  庄雪姑望着她的背影,怔了一会,叹口气,心想:“她此时尚不知龙弟与慧菊关系,若知道了,以她这性情儿,真不知这段孽缘如何方了。”
  救人要紧,庄雪姑见眨眼工夫,白萱兰已去得没了影子,虽是着急,却不敢怠慢,赶紧就追。

  ※  ※  ※
  按下她随后赶去不表,且说白萱兰向那群山中急奔而去,海南岛虽是率次前来,但两人早已探问明白,黎母岭是五指山最高之处,要找还不容易吗?
  毒龙尊者海外称尊,巢穴之地,自然亦具规模,不愁找它不到。是故,白萱兰只朝那高处奔去。
  渐渐山势已高,林水茂密,白萱兰嫌穿林太慢,即腾身跃上树梢,那密林顶上,枝叶虬结,飞行其上,竟比林中穿行快了不少,皎洁月光之下,但见白衣飘飞,有似林中仙子,飞腾宛若奔月的嫦娥,美妙已极。
  正行间,先在低处所见,山半腰的浮云,似在冉冉而下,白萱兰一怔。
  再看时,原来不是白云飞降,而且此身已入云深处,自己只顾赶路,连到了高处也不觉得。
  白萱兰寻思道:“此来已是四周所见的最高峰,想来已是黎母岭了,我可别再往上跑,想那毒龙尊者巢穴,绝不会建在岭上,自己已赶过了头也说不定,我且先绕山寻他一遭儿再说?”
  想罢,略一打量,见右面甚是陡峭,左面山却缓,奇峰秀峦,有若浮云。
  忖道:“若此山即是黎母岭,毒龙尊者的魔窟,必在左面,我且寻去!”
  当下白萱兰施展凌空虚渡的轻功,绕山而奔,真个初生之犊不畏虎,既知魔窟只在左近,却仍不隐密身形,瞬又出去了三两里地。
  这时已上到一个小峰,来到高处,见前面悬岩百丈之下,好大一个山环,无数小峰围绕之中,隐现几星灯火。
  白萱兰精神陡振,这等荒岛深山之中,除非毒龙尊者等人,谁会在此建屋而居,知已到了地头。
  见立身处,距那几星灯火,尚有五、七里之遥,当下两臂一振,白衣飘风,快似一缕白线。
  看看瞬即到达,那灯火已由疏落而密若繁星,原来渐近,灯火由密林中露出,忽然隐闻右边一个小峰之前,传来金铁交响之声,夹杂着几声怒叱!
  白萱兰惊道:“怎么? 他们已动上手了!”
  当下毫不迟疑的循声赶去,现刻她可不敢太大意了,已从树梢飘落,急奔那小峰而去,何消十数个纵跃,早穿林绕到峰后,只见前面一个斜坡之上,兔起鹘落,人响纵横,人四件兵器,斗得好不快烈。
  白蕾兰凝眸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的,被两个汉子夹攻,那女的手中剑有似游龙,逼得那夹攻她的两个汉子,连连后退,剑势凌厉之极:
  白萱兰心说:“莫非这就是那女飞卫吗?”
  原来她尚不认识林凤竹,只见这女的好生了得,故此心疑是她,不由更留了意,待看清那女的剑招,却又是龙哥哥的玄天慧剑。
  心中一动,听雪姑说:龙哥哥南来,是为了援救其骨肉亲人,莫非即是此女吗? 若是,我岂能袖手。
  但看与此女对敌的两人,虽然武功不弱,其一人手中的阴阳三才夺,更是外斗兵刃,非有高深武功,也使不了,另一个的锯齿刀,兵刃虽然无奇,但招术却奇,哪知均非那女的对手。
  再看那女的,似不愿与两人缠斗,白置兰曾经看见金笛书生练过那玄天慧剑,端的了得,忽见她陡然剑招一紧,心中不由大喜道:“好叫!旋转乾坤八手使出来了,你们还往哪里走!”
  原来那女的虽将两人迫得连连后退,但仍伤两人不得,就忽地一收剑,溯停岳峙,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是以静制动,动中生静静出动,两人那知厉害,见她倏地收招,竟又反扑而上。
  蓦听她一声娇叱,剑起处身形顿杳,但见剑光撩绕,剑气弥天,没两招,两个汉子同时一声惨呼,同时仿臂而逃。
  原来这两个汉子即是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之二。
  使锯齿刀的人是屠户吕大海,使阴阳才夺的,乃是双头蛟池凡,今晚轮到他们两人当班,方巡逻至此,即与这女的相遇。
  她非别人,正是南来寻仇的慧菊,庄雪姑料得一点不差,怀着为郎憔悴的心情,那慧菊等待金笛书生,等了几月,绝望之后,真是哀痛欲绝,只是大仇未报,这才留书出走,经幕阜出三湘,走海南。
  这时慧菊已有五月的身孕,又哀伤过度,在路上如何快得了,她也不过是这晚半天方来到黎母岭,候到夜深人静,这才隐密着身形,要暗入毒龙尊者巢穴。
  那知毒龙尊者这黎母岭上,日来时现敌踪,并且分明是敌人有意现身,只是搜寻不着,故防得甚严。
  座下四弟子亦每晚轮流出动,这上半夜轮到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两人巡逻,须知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武功个个不弱,地形又熟,慧菊尚未走进,已被两人截住,就此动上了手。
  这时,慧菊已将玄天慧剑练到相当火候,新春在西冷桥边,金笛书生施展玄天慧剑,即曾似一招退了二人,慧菊虽然练得尚不及那时的金笛书生精纯,但人屠户和双头蛟,亦难是慧菊敌手。
  慧菊已身形败露,若容这两人逃去,要想暗袭毒龙尊者,那是万万不可能,故一咬银牙,施展开旋转乾坤八手。
  顿时身剑合一,只见剑光乱绕,剑气弥天,人屠户和双头蛟顿失对方身形,总算两人武功也不弱,才能伤臂逃去。
  两人一逃,慧菊已是娇喘嘘嘘,谁知她这时已是五月的身孕,岂可恁地与人恶斗。
  白萱兰见两人逃走,她没将这两人放在心上,故也未拦截,心说:“我何不现身与她相见,问问她与龙哥哥究竟是何关系。”
  那知她尚未出林,慧菊见人屠户与双头蛟逃走,可就急了又提剑就追。
  白萱兰晚了一步,方才出林,慧菊自那斜坡之上,已追入林中去了她不敢怠慢,赶紧随后跟去。
  白萱兰的轻功比三人都强,才绕过山脚,已将慧菊赶上,见前面两个汉子,急急如漏网之鱼,向那灯光之处没命地奔去。
  她见慧菊似必得两人方才甘心,心说:“这女人既是龙哥哥骨肉之亲,我怎可不协助她。”
  哪知前面两人,陡然打了两声胡哨,蓦地那灯光之处,如飞来两条人影,放过两人,将慧菊截住。
  原来几人这一追逐,已离开那灯光之处甚近了,隐隐已见高墙。
  白萱兰知那两个汉子已引来了援手,但这两人并不比先前那个强,心想:“这四人中必无毒龙尊者,我何不在旁暗中助她,若有强敌前来,我再现身为其退敌,这四人只怕亦非她的敌手。”
  是故,白萱兰仍在旁隐身不出,就在这辨眼工夫,慧菊已一声娇叱,剑一紧,向两人疾刺。
  那前面奔逃的二人,虽然已经伤了臂,似乎仿势不重,亦返身而来,四人将慧菊团团围困。
  那慧菊的玄天慧剑虽然了得,怎奈她已有五月身孕,适才剑伤人屠户与双头蛟之后,已娇喘嘘嘘,这又经过一阵狂奔追逐,力已不胜,怎能当得四人围攻,一时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白萱兰一看,暗喊声不好,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哪知她正要现身助慧菊退敌,忽听怪啸声方才入耳,那高墙之处,蓦见月光下,飞掠而来一团红影,饶是白萱兰武功了得,亦为此声势所慑。
  她方一怔已听怪声大喝道:“还不给我退后,好哇!原来是你这女娃娃作怪。”
  喝声未了,围攻慧菊的四人,已齐往后退。
  来的正是毒龙尊者,这几日来,时有敌人现身,而且有时还象是故意的现身搅挠,只是追搜之时,敌人瞬已杳然,毒龙尊者空自怒火高烧三千丈,亦无可奈何,适才听有胡哨之声,是故飞奔赶来。
  到得一看,原来是个女人,毒龙尊者以为这几日来,不时现身的即是她,故立刻喝退四人。
  慧菊在毒龙尊者偷袭仙霞岭灵虚庵时,曾和他对过面,此时一见,仇人已在眼前,那还不眼红。
  虽然这时已力竭,喘息不已,但她本来就抱定必死之心,此来就是拚命,毒龙尊者怪叫声未落,慧菊已暴身疾刺,满嘴银牙也几乎咬碎。
  毒龙尊者见慧菊的剑刺到,哇的一声怪笑,红云晃动,左臂翻腕,愣向剑身抓去,右臂暴伸,已向慧菊抓到。
  须知毒龙尊者这两条长臂上,不但有奇毒,而且坚比金钢,不畏刀剑,左手愣向慧菊剑身抓去,慧菊大吃一惊,赶紧撤招,但毒龙尊者的右手五指齐张,狂啸声中,已向她头顶抓到。
  毒龙尊者无异一招两式,而且出手声势夺人,慧菊能撤回宝剑,却躲不过毒龙尊者抓来的右手。
  看得隐身在旁的白萱兰,心中大惊,但要出去抢救,是万万来不及了,她这里几乎惊呼出声,那知外面形势却已突变。
  分明毒龙尊者手已经抓到,眼看慧菊就要伤在他的毒掌之下,那知毒龙尊者一声狂啸,竟往后散步。
  原来慧菊此来即是拚命,仇人已在眼前,明知不是敌手,早存了同归于尽之心,一着逃不出毒龙尊者毒手,一咬银牙,不避抓来的五指,豁地扩腰上步,剑由怀中抱月,倏化仙人指路,分心疾刺。
  毒龙尊者若不撤手,慧菊自是万无生理,但他也难逃剑下。
  说时迟,两人相距不足三尺,毒龙尊者万万没想到慧菊会如此拚命,也惊出一身冷汗,那还敢再伤人。
  豁地虎吼一声,巨大身躯随剑往后便倒,脚一用劲,已倒射出去。
  白萱兰才缓过一口气来,那慧菊已圈步跟进,毒龙尊者刚站直身躯,慧菊的剑又到了。
  毒龙尊者气得哇哇怪叫,斜身一错步,左臂宽大袍只一拂,已将慧菊宝剑拂歪了准头,右臂一圈,豁地一掌迎着欺身进来的慧菊劈去。
  毒龙尊者有数十年功力,怒极发掌,何止千斤,慧菊怎么禁受得起,立被毒龙尊者的掌风卷得腾空而起,心口一甜,眼前发黑。
  若跌落下来,慧菊岂有命在。
  正当此生死须臾的顷刻,豁听旁边一株大树后,一声清叱,早抢出来一人,身在空中已将慧菊拦腰抱住,却是白萱兰赶出抢救。
  方落下地来,白萱兰将慧菊才放下,毒龙尊者见尚有敌人隐身在旁,并将人救了,怒极而啸,已向两人落下之处扑去,身未扑到已双掌齐发。
  白萱兰并不慑这老魔,知他必有此一着,方落下地来,已先将罡气运行全身。
  须知白萱兰得沧海客钟爱,那先天罡气自幼修练,并不在金笛书生之下,今春在天目山中,南天一鹤的玄阴掌,何等厉害,尚且伤她不得,后又与金笛书生同习这上乘功力,年来更精进不少。
  一见毒龙尊者两掌齐发,当下横身即在慧菊身前,小姑娘不服气,吓地一声喝,两只纤掌也猛往外吐,硬接毒龙尊者的双掌。
  毒龙尊者见现身这女娃娃,更是年轻,自没将她放在心上,所发双掌,不过用了五、七成功力。
  今见她竟敢硬接自己掌力,不由一声狂笑,劲力也再加一分,说时迟,二人四掌方要接触,白萱兰豁地陡加两成功力,但听蓬的一声,毒龙尊者立被震得倒退三、五步,白萱兰的娇躯却也摇晃不已。
  毒龙尊者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须眉怒张,满头白发根根直立,却又简直不相信,这女娃娃竟将自己震退。
  白萱兰见他怒极而又惊愕之态,就一声冷笑道:“原来你仅有这点道行,竟敢妄自称尊,今儿我且铙了你,还不给我滚回去!”
  一则白萱兰适才和毒龙尊者对了一掌,知他并未使出全力,自己倒施展了十二,虽然将他震退了,只怕认真起来,估量仍难是他的敌手。
  再者她此来是追赶金笛书生的,急着要打听龙哥哥的消息,又怕自己和毒龙尊者恶斗一起,一时半刻不会了。
  对方尚有四人,慧菊受伤不轻,若那四人趁机向她袭击,自己兼顾不了,听庄雪姑说她与龙哥哥有骨肉之亲,岂与不顾。
  有这几种原故,白萱兰才如此说,否则,她岂是善饶人的呢?
  那毒龙尊者平素是何等狂傲的魔头,适才不过是一时轻敌,岂能就此甘休。
  只是这魔头狡猾得紧,知这女娃娃大有来历,倒要先弄清楚,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摸清他的武功门路,师承宗派,谅这女娃娃也逃不出手去。
  就强忍心头怒火。说:“女娃娃住嘴,你姓甚名谁,趁早说出,若你尊长和我有个认知,你是无心来此,今夜我还可饶你一条小命。”
  白萱兰大怒,呸了一声,说:“你也配问我,你以为不知道你那鬼心思呢?我干脆告诉你吧,适才我施展的是先天罡气,你估量能敌得过不?”

  毒龙尊者闻言,果然大吃一惊,大概提起沧海客的先天罡气,武林中不管正邪两道,没个不忌惮的。
  沧海客多年未在江湖中现身了,这女娃娃既然会这种武功,则非其女,必系其徒,纵然敌有过她,沧海客确是惹他不起。
  可是要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个脸如何丢得起,若传扬开去,自己怕了这么个女娃娃,一生英名岂不完蛋。
  毒龙尊者口问心,心问口,心口相商,一时间骑虎难下。
  白萱兰见毒龙尊者果然露出怯来,小姑娘得势不饶人,说:“教你滚回去,你听见了吗?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白萱兰如果不再激怒毒龙尊者,甚么事也没有,她这么势不饶人,毒龙尊者岂是真个慑她,当时暴怒,心想:“我今晚杀了你,纵然你是沧海客的甚么人,那时死无对证,其奈我何。”
  毒龙尊者心念一动,立即力贯两只毒掌之上,前文亦曾提过,毒龙尊者这毒手非同小可,两臂上的剧毒,不用以指伤敌。
  对敌之时,那十指上的奇毒,能以气功射出,距人五寸之内,即能将毒气射入敌人体内,端的厉害无比,毒龙尊者非遇强敌,纵不施为。
  这时存了杀人灭口之心,力贯两臂之上,觑定白萱兰,未待她说毕,霍地狂笑中,已向白萱兰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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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9 11:32: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冷月桥畔遇佳人
  白萱兰先见毒龙尊者露了怯,一时大意,没料毒龙尊者突然发难,退避又怕他伤了身后的慧菊,只好拚命全力迎敌。
  好在那先天罡气,不待施为的人发动,只要突遭袭击亦能立生反应,同时白萱兰也应变得快,纤掌胸前倏地一翻,已向猛扑而来的毒龙尊者拍出。
  这一次对掌,和先前不大相同,毒龙尊者上了一次当,这次是以全力劈出双掌,白萱兰却是不防,正当分神之际,仓促间应敌,又为要让身后的慧菊,不敢避让。
  白萱兰的功力怎及得毒龙尊者,虽然毒龙尊者二只毒爪进不得身,但她的一个身子已被掌风飘起。
  万幸白萱兰矮小,所发先天罡气,将毒龙尊者下半掌风反霞消减了大半,躺在她身后的慧菊,才免于殒命。
  白萱兰有生以来,何曾吃得这般苦头,仗着有先天罡气护身,虽被毒龙尊者掌风飘起,但未受仿。
  小姑娘怒极,身在空中,已将宝剑拔出,拳腿一落,双脚一掠,已向毒龙尊者卷去,剑化万花吐蕊,有似一团剑林,当头压到。
  毒龙尊者施全力,仍伤她不得,不由一怔,白萱兰却已早到,毒龙尊者大吼一声,斜肩错步,犀牛望月,左袖猛往剑身拂去。
  同时圈臂旋身,已转到白萱兰身后,毒爪向她抓去。
  哪知白萱兰施展的这一招“万花吐蕊”,是金姥姥伏魔剑中的绝招,精妙无与伦比,白萱兰未撤,倏地缩身扭腰,已从自己剑林中穿出,本是攻前,却瞬已变作击后,毒龙尊者毒爪眼看抓到,陡觉剑光耀眼,寒骨砭骨,心中大骇,忙缩手时,只听嗤嗤数声,右袖已被刺穿几个大洞。
  白萱兰更不容他缓手,落地已剑化满地落英。
  毒龙尊者骇极也怒极,怒啸连天,立即将数十年苦修之功,尽量施展开来,和白萱兰走了十数招,一时但见红影飘忽,剑气漫天,伏魔剑挟风雷之声,毒掌劈若奔蕾,声势好不骇人。
  毒龙尊者几次要施展毒爪伤她,却始终近身不得,射出去的毒气,尽被白萱兰的先天罡气阻住。
  空自暴怒,却无法近得了她的身子,但白萱兰剑术虽是精妙凌厉,到底功力不足,要想伤这魔头,竟也不能。
  毒龙尊者心说:“我要连这女娃娃也制服不了,我还有何颜面称霸海南!”立时每劈出一掌,都以十成劲力,眨眼间,又已对了几招。
  白萱兰强煞能有多大岁数,怎及得毒龙尊者功力雄厚,毒龙尊者每发一掌,莫不重逾千钧。
  白萱兰发出去的剑招,都觉得有强大阻力,剑势一缓,威力顿减,但仍咬牙死拚,小姑娘也是斗出了真火,别说她从来就未服过人,而且只要稍有怠慢,立即有性命之忧,是故,虽然已渐气喘,但手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瞬眼间,又折了十数招,白萱兰蓦见毒龙尊者座下那四弟子,趁她与毒龙尊者恶斗,已远离慧菊躺身处时,已齐向慧菊奔去。
  白萱兰大急,慧菊已被毒龙尊者掌伤,躺地再未起来,抵抗力已失,若容那四人近身,慧菊哪还有命在!
  但此时与毒龙尊者对敌,自己已渐感不支之时,如何能撤身往救,心中一急,心神稍分,那毒龙尊者已陡然一声狂笑道:“小娃娃!今晚尊者成全你!”蓦见红光一闪,毒龙尊者已向她咽喉抓到。
  原来拼斗的时间一长,白萱兰的真力已耗去不少,让先天罡气再也不能阻住毒龙尊者的毒爪锐袭。
  又当她心急慧菊安危,心神一分之际,毒龙尊者左手袍袖,猛向白萱兰刺去的剑身一拂,立将剑招霞斜,右手毒爪倏伸,奔咽喉抓到。
  白萱兰赶紧斜身抛肩,但毒龙尊者这一爪快如电闪,虽然躲过了咽喉,左肩头上却陡然一麻。
  小姑娘立觉眼前发黑,心知已遭了毒手,右手剑却在神智未失之时,猛圈上挑,同时已听得耳边叱咤连声,风声飒然,尚未看清什么人前来,也不知自己这一剑伤敌不曾,就此失去知觉。

    ※  ※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侯,白萱兰渐渐回复了一点知觉,只觉得一个身子微微摇晃,似在向上飘浮,向上,是啊!飘飘荡荡地,上升!上升!不停地向上飘浮,似这般,不是要飞上天了吗?
  这不是深夜了吗?山高,夜更寒,但怎么这样暖,暖暖的,软软的,好舒服啊!
  陡然间,上浮的身子,往下一落,微微一震,肩上突觉出疼痛来。
  白萱兰忽然记起:哎呀!我不是和毒龙尊者恶斗,被他抓伤了吗?哎呀!好痛!
  但这时身子已停了下来,不再飘浮了,白萱兰霍地将眼一睁,怎么漆黑一片,连星光也没了。
  忽听耳边一个激动的声音,轻轻唤道:“师妹!师妹!你醒了吗?”
  哎呀!这声音好熟悉,这不是龙哥哥吗?
  白萱兰顿时忘了肩上的疼痛,要翻身坐起,才知是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难怪恁地暖暖的,软软的。
  那还想再翻身坐起,索性闭上了眼,缩在金笛书生的怀里。
  抱着她的,果然是金笛书生,他与女飞卫林凤竹往南赶来,本来凭两人轻功,都在庄雪姑之上,却因途中遇到意外之事,故反而走在白萱兰与庄雪姑后面了。
  两人一到,恰遇白萱兰伤在毒龙尊者爪下,白萱兰圈臂一剑,如何伤得这老魔,但毒龙尊者也赶紧往后暴伸,白萱兰也已倒地。
  在她失去知觉之前,似听风声飒然,叱咤连声,来了数人,正是金笛书生与女飞卫林凤竹赶到了。
  金笛书生早见白萱兰受伤倒下,顾不得与毒龙尊者一拼了,在心惊白萱兰为何会在此间出现之下,飞身上前,已将她抱起。
  但白萱兰已失去了知觉,那女飞卫认识这老魔,曾在西子湖边,将他惩戒过,金笛书生飞身抢上救起白萱兰,她这里也已一声喝叱,在他正要向倒地的白萱兰扑去之前,已经将他拦住。
  毒龙尊者突见两人现身,身法太快了,快得眨眼已到面前,正是行家一移步,即知有与无。
  待看清来人是女飞卫林凤竹时,毒龙尊者心中大惊,西冷桥畔,那晚才三五招即败在林凤竹手中,毒龙尊者此恨怎消,岂能忘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毒龙尊者把那晚的挫辱,当作一身奇耻大辱,年来苦练武功,要去找女飞卫算帐,不想却在此时前来,立即瞪视着女飞卫,只见满头红发怒张,却不言动,一看即知道他是在蓄势待发。
  女飞卫直如不见,嘴顿含冷笑,满脸泛鄙夷,似乎全没将他看在眼里。
  耳听金笛书生在连声呼唤师妹,虽说她不惧毒龙尊者,但却不敢稍瞬,因此不知他是在唤慧菊抑或是白萱兰。
  女飞卫虽然和两女有微妙感情,此刻可是敌忾同仇,两女均伤在毒龙尊者手中,女飞卫豪侠天性,男儿胸襟,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尚有这么多关系。
  而且林凤竹明白,若凭功力,和毒龙尊者不相上下,年初胜他一筹,那是全凭机智,并非武功比他高,虽然年来自己已将金剑练成,可以驭气飞剑,但毒龙尊者武功必也比前精进,故不敢十分轻视。
  说时迟,毒龙尊者霍地一声怪啸,猛扑过去,两掌卷起震天价两股狂风,向女飞卫劈到。
  女飞卫“哼”了一声,说:“原来你仍不过如此!”
  纤掌一挥,霍地旋身一卷,直似从毒龙尊者的掌风中穿出,早到凌波仙子身侧,猛施天罡指。暴点奉龙尊者的玄机穴。
  指未到,锐风已到,端地凌厉无比。
  年初毒龙尊者败在女飞卫手中,亦是输招在这天罡指下的,知道厉害,而且女飞卫竟敢穿射自己的掌风攻来,心中更是大骇,方觉锐风沾衣,赶紧旋身避过,怒极拚命,两爪贯注全身功劲,蓄势不发。
  待已向林凤竹搂头抓到,这才发劲猛吐,但听得丝丝之声,两臂上的剧毒,已由气功射出。
  这是毒龙尊者一着毒手这尚是他首次施为,女飞卫若容这毒气沾身,饶她武功再高,也要性命难保。
  好个女飞卫,骤见毒龙尊诸十指齐张,搂头抓下,绝非以前对敌之时可比,身形立即往后一倒,就地一卷,躲过毒手,蓦见银虹耀眼,寒光暴射,原来是凤凰山那千古宝器,已被拔在手中。
  林凤竹已被激怒,身刚起,剑已出手,倏地银虹暴涨,风雷并发,一声凄厉的怪啸声中,竟被毒龙尊者逃去。
  但从那啸声之凄厉,知他已受伤无疑。
  女飞卫也不追赶,收回金剑,回头一看,见金笛书生一脸凄苦哀痛之色,立于慧菊和白萱兰之间,正不知如何是好。
  女飞卫不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狠狠地,这才再三向三人之处走去。
  蓦见人影一晃,林中飞掠而出一人,女飞卫一愣之后,咦了一声,叫道:“姐姐,是你吗?”
  来的正是庄雪姑,自白萱兰走后,雪姑本来是随后赶来的,但因两人都不知道毒龙尊者巢穴之地,白萱兰是一找即找到。雪姑却费了好一阵工夫,是故到得晚了。
  雪姑早见慧菊与白萱兰躺在地上,猜知必是中了毒龙尊者毒手,可就急了,且不理会妹妹林凤竹的招呼,径向金笛书生之处奔去。
  金笛书生眼看慧菊与白萱兰受伤,躺倒在地,又凄惶,又是手足无措,一见雪姑前来,像见了亲人一般,顾不得探问她为何来得这么巧,忙道:“雪姐来得正好。”
  说话间,雪姑和女飞卫早到跟前,女飞卫见金笛书生凭地凄惶,大概心里是一半儿同情,一半儿不受用,即止步没言语。
  雪姑却已为了慧菊,皆因翡翠谷数月聚首,两人已情逾姐妹,且慧菊已怀孕,是故加倍关怀。
  雪姑伏身屈腿早将慧菊扶起,只听慧菊“嘤”的一声,迎着月光,只见她满面泪痕,原来她被毒龙尊者斜掌兜起劈出。
  幸白萱兰救援得快,虽受内伤,却不甚重,只为瞬间窒息之后,因斗得脱了力,是故被白萱兰放躺到地上之后,一时竟起身不得。
  白萱兰与毒龙尊者恶斗,胜负决于瞬间,她伤在毒龙尊者爪下之时,慧菊早已回复了知觉,忽见金笛书生抢来,一时不知是喜,是怨,心中阵阵酸苦,眼泪有如泉涌,这时一见雪姑赶到,方哭出声来。
  雪姑扶起她的身子,听她哭出了声,知无大碍,一颗悬空的心,先放下了一半。
  只是那么幽怨凄婉的一声啜泣,却似一柄尖锐无比的利刃,插入金笛书生心中,金笛书生一时愧恨交集,须知他并非无情之人,正为多情如为多情误,恨不得将往事一古脑儿遗忘,倒成了多情却是总无情的了。
  金笛书生既然是专程为她而来,这时又见她哀怨欲绝,咽不成声,心中除了愧恨之外,又加了怜惜,不由自主的屈腿一跪,跪在慧菊身后,早是热泪盈眶,道:“慧妹,你能原谅我吗?”
  雪姑叹了口气道:“先别说这些了,慧妹妹,你的伤势可要紧吗?”
  却听女飞卫在后冷冷的说道:“她倒不要紧,你们倒是先看看这位吧!若待毒气攻心,怕就难救了!”
  一语将金笛书生提醒,跳了起来。
  他早知毒龙尊者爪有剧毒,明见白萱兰伤在他的毒爪之下,只为来时手足无措,此刻又一心在慧菊身上,竟遗忘了,忙翻身俯视白萱兰。
  只见她肩上白衣撕裂,已被深黑色的血液渗透,人更是:晕迷不醒,面白如纸。
  那慧菊闻言,立即就要从雪姑怀里挣扎出来,忘了自己的伤,也忘了哀怨,这位比自己还年幼的姑娘,竟已伤在毒龙尊者爪下,自己和她并不认识,却这般冒死相救,心中怎得不急。
  慧菊那里挣扎得起来,她被毒龙尊者掌力伤了内腑,表面上虽看不出,但当她知白萱兰为救她而伤在毒龙尊者爪下之时,一时激动,猛一撑身,这才觉出胸口的疼痛来,突觉眼前金星乱冒。
  雪姑用力搂着她,忙叫:“慧妹妹,你已受伤不轻,千万别激动。”
  慧菊喘了几口气,用手一指倒在地上,有如死去的白萱兰道:“雪姐,这来怎好,她,她是为救我,伤在毒龙老魔的毒爪下了。”
  语音虽低,但惶恐焦急之情,已溢于言表。
  雪姑万万想不到白萱兰这般死命去救慧菊,暗自点头喜道:“此刻这两个小妹妹,还不知道彼此皆是情敌,慧妹妹本来就温婉娴淑,白萱兰这般救了她,今后慧妹妹感激她救命,并为己受伤之德,在她这方面,必无话说了,龙弟亦可少却一方阻碍。”
  雪姑是一厢情愿,暗中在替金笛书生高兴。
  那面的金笛书生见白萱兰人事不省,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当时慌了手脚,而且身上救伤之药虽有,却无解毒之药。
  雪姑亦是关心,皆因白萱兰是被自己邀约同来的,若然不治,岂能安心,因此也是一脸惶急之容。
  女飞卫林凤竹见三人都是这般模样,倒不忍心再冷言冷语了,又叹了口气,溜了金笛书生一眼,道:“你们光着急有何用,天下有剧猛之毒,自然也有解毒之药,只急,济得甚事。”
  金笛书生心中一动,抢前一步,冲着女飞卫一揖道:“莫非姐姐是有解毒的药物吗? 若有,请姐姐早施圣手解救,不但小弟会终生感激,而且敝恩师沧海客,亦必感念姐姐之大德。”
  女飞卫狠狠地,不,是酸酸地,瞪了金笛书生一眼,随又一撤嘴,说:“哟!这可奇怪了,我救她,要你来终生感激则甚?”
  说着金笛书生好不是滋味,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慧菊已一面娇喘,一面提高了声音说道:“多谢林站娘,若能救治得了她,小妹没齿不忘。”
  雪姑也道:“妹妹,白姑娘伤在肩部,距心脏甚近,毒龙尊者爪上毒是剧毒,怕晚了不好救得,妹妹若能治时,就快些儿替她治吧!”
  女飞卫听着两人谈话,眼睛可没离开金笛书生,见她站立身侧,欲言又不敢言,知他心里急得不得了。
  这才从身旁取出一个碧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两颗赭色的,有小指头大小的丸子来,上前捏开白萱兰的嘴,塞了一颗在她口中。
  随见她俯身,对准她的嘴,喷了一口真气,想是因白萱兰已晕迷,无法吞咽,她是以这口真气将那药丸送入她的腹内。
  然后,女飞卫点头叫金笛书生,说:“你也别在那儿闲着,也来帮个忙儿,替她推拿推拿。”
  说着,又诡异地一笑,撇着嘴道:“恐怕你正求之不得呢?”
  金笛书生顾不得女飞卫笑谑,忙上前托起白萱兰的上半身,倚在他的怀里。
  女飞卫抿抿嘴之后,才去至慧菊身侧,也同样以一颗丸药,塞入慧菊口中,说:“我这雪莲子,不但解得剧毒,疗得内伤,而且最是安胎妙品,放心吧!纵然是毒龙尊者的掌力,震动了你的胎气,服下了我这雪莲子,大概不会妨事的了。”
  金笛书生正为白萱兰推宫活血,闻言心中一震,原来慧菊怀孕之事,女飞卫并未告诉他,而且也绝想不到,会在一度春风之后,竟已玉种蓝田。
  一震之下,忙看慧菊,她可是也以哀怨的目光,在向他望,那白萱兰却在这时一阵抽搐。
  原来她自女飞卫籍一口真气,将药丸送入她的腹内,再经金笛书生一阵推拿,那药力已在体内行开,只是兀自仍在晕迷中。
  这时几人都已发觉,女飞卫道:“你还是快将她送去给她爹爹吧,我那雪莲虽能解毒,但一时间却无法使她复原,那毒龙尊者败回,只怕其师红云祖师也快到了,你和姐姐两人,倒是快将她们送走为是。”
  雪姑惊道:“她爹爹!难道沧海客老前辈也来到此地?”
  女飞卫瞟了金笛书生一眼,神秘地撇嘴笑说道不知:“昨天人家已经拜见过岳父大人了。”
  雪姑见金笛书生已将头低着,一脸惭愧之色,心知必有事故发生,不然不会在她们两人受伤之后,此刻方来到此地,反而走在自己后面,看他惭愧之色,想来沧海客已经责备过他了。
  雪姑在想,眼珠儿也在转,忽见慧菊目瞪口呆,惊惶不已。
  心里着急道:“我这妹妹好没见识,怎能在这时说漏了嘴,慧妹妹这般光景,岂能在这时让她知道此事。”忙道:“龙弟,我妹妹说得不错,你先送白姑娘去见她爹爹,慧妹妹交给我就是了。”
  金笛书生迟疑了一会,猛抬头,说:“好!雪姐,我将兰妹交给师父,即回头来找你们。”
  说罢,抱起白萱兰,站起身来,忽见面前人影一晃,寒光暴闪,怒声叱道:“小子,你往哪里走!”
  金笛书生瞥见人影,以为来了敌人,赶紧抱着白萱兰,往旁闪开,却奇怪女飞卫怎么不伸手。
  再看时,只见当地站着一个道姑,满头白发,孩儿脸,怒目仗剑,似乎恨不得要一剑将金笛书生劈成两半,才消心中之恨。
  来的却原来是无情剑崔五姑,她自接到雪姑知会后,一怒离开了仙霞岭,更不向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道别,巡奔这海南岛而来。
  没想到无情剑崔五姑,早在江湖之中,树仇甚多,竟在来此途中,狭路逢仇,几番被人邀截。
  好在崔五姑这十多年来凤凰隐居,将风雷剑练得出神入化,所有拦截之人,没一个讨得好去。
  但这一来耽搁不少时侯,倒比经幕阜,走三湘而来的雪姑,晚了一步,适才几人谈话,她已听得清楚,一见金笛书生抱着白萱兰要走,这才抢出拦阻。
  金笛书生一见是无情剑崔五姑,察色辨声,相信她不但已清楚自己与慧菊之事,此来必是也为爱徒而来,知她性情如火,哪敢再移动半步,怀中抱着白萱兰,放下不是,抱着也不是。
  无情剑翻脸无情,别说她是长辈,手中也亦不在玄天慧剑之下,再说,今天若崔五姑拿剑砍他,他也不敢还手。
  崔五姑恨恨地道:“小子你别动,我先去看过慧儿,再和你算帐!”
  那边慧菊一见师父前来,早如见到亲人一般,委委屈屈地,泣不成声,颤声的叫了声师父,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情剑到了跟前,先查慧菊伤势,庄雪姑抱着慧菊,也是动身不得,说道:“崔老前辈请放心,令高足被毒龙尊者所伤,伤势不重。”
  崔五姑刷地向空中劈了一掌,说:“不重,哼!老鬼居然敢伤我徒儿,我无情剑和他拚了!”
  女飞卫嗤地一声轻笑,幸好无情剑在暴怒当口,未曾听到,庄雪姑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老婆子火性好大,怎么慧妹妹和她完全两样。”
    慧菊已颤声叫道:“师父,别难为师兄,他是不得已,不是他的错。”
    慧菊是见师父一到,即对金笛书生斥责,怪可怜生的,动也不敢动,心下好生不忍,知师父性烈如火,翻脸无情,怕她责备他,故此先向师父解说。
  金笛书生听得心中一酸,难道我恁地低得她维护吗? 越是这般,更显示出慧菊的高贵天性,虽然他对慧菊弃之不顾,但慧菊对他却是深爱不移。
  这时的金笛书生,倒盼望无情剑骂他、打他,也许恁地时,心中更好过些。
  那崔五姑怒喝一声道:“这小子欺负了你,你还要袒护他!”
  慧菊又哀哀地恳求地叫了声师父。
  崔五姑却早转身面对着他,手中猛一指,说:“小子!今天你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宰了你!”
  眼看无情剑就要对付他了,庄雪姑心中一急,差点儿没有让慧菊挣脱怀抱,女飞卫已冷冷地说道:“我说啊!你们这笔帐,待会儿算行不行,我看还是救命要紧吧!人家救了你徒儿的命,难道就不管了吗?”
  无情剑掉头一看,来时没认出女飞卫,皆困一个劲儿的关心爱徒,气恼金笛书生,以为这女的不过是庄雪姑的同伴。
  这时闻声回顾,早认出她来,正是凤凰山捡便宜的林风竹,听她冷言冷语,心中的气可就更大了,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女飞卫一掀眉儿,撇嘴道:“不是我,要人家为了救你的徒儿,受了剧毒,只怕延误了时刻,她那条命儿也保不了呢!”
  慧菊喘着气嚷道:“师父,要不是那位姑娘相救,徒儿早没命了,快教师兄将她送到她爹爹那里去,她爹爹是沧海客老前辈。”
  无情剑崔五姑一时没了主意,既然人家是为救自己的徒儿,而今被毒龙尊者毒爪所伤、若不容金笛书生速将她送去治疗,任怎么也说不过去。
  略一沉吟,无情剑才沉声喝道:“今晚看在这位姑娘的伤重,且放过你,小子,可是你别想跑掉,否则,我连你那老鬼师父,也一并儿不放,去吧!”
  金笛书生见无情剑真个翻脸无情,为自己之事,竞使她师父天一真人也恨上了,好生过意不去,心中甚惭,忙道:“五姑言重了,晚辈岂敢!”
  无情剑又呼的劈了一剑,堪堪扫过金笛书生面门,说:“哼!谅你也不敢!你还不走,等什么?要等我恨得来赏你一剑吗?”
  慧菊看得实在过意不去,心下不忍,师父骂他,心里也好疼,立即又哀哀切切的叫了声师父。
  金笛书生抱着白萱兰躬身道:“那么晚辈遵命了。”
  以又是愧,又是爱怜的目光,望了慧菊一眼,随对庄雪姑道:“有劳雪姐看护慧妹,小弟将兰妹送去给师父,即前去寻找你们。”
  说罢,忙又向女飞卫林凤竹道:“尚请姐姐护卫,毒龙尊者败逃而去,只怕其师红云祖师前来,有劳之处,请容再谢。”
  女飞卫撇撇嘴,掀掀眉,冷冷笑,道:“谢,你怎么谢我呢?”
  金笛书生突然想起西子湖边,西冷桥畔,孤山之巅,那“问俏书生,何以谢我”,似又闻到那怀中罗帕散发的幽香,只是,今夕何夕,此刻何刻,那还有那闲情绮思,忙道:“那么,我走了。”
  他这里刚转身,已听崔五姑哼了一声。
  她是听金笛书生请女飞卫林凤竹护卫,未曾提到她,无情剑崔五姑从来心高气傲,金笛书生之言,大失她的尊严,又不服气。
  金笛书生知又是自己说错了话,但此时实在无法再耽延了,怀中的白萱兰,自那时一阵抽搐之后,迄今未曾动弹,故此头也不回,如飞往山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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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笛书生一阵狂奔,颠簸,白萱兰自服了那雪莲,又经金笛书生推宫拿穴之后,本已渐渐清醒,现又经一初颠簸,药力行得更快,神智渐复,待觉出身子不再飘浮之时,已完全清醒了。
  金笛书生在她耳边低低呼唤,已听出是心上人的声音,那还会再挣扎,软软的,好舒服啊,索性缩在他的怀里,连肩上的疼痛也忘了。
  白萱兰嗯了一声,突然反手一搂,搂着金笛书生脖子,她早将肩头上的爪伤忘却,突伸玉臂,牵连了伤口,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金笛书生忙道:“兰妹,你醒了么?你的伤势不轻,千万别动。”
  白萱兰听金笛书生语音中,满是怜爱,肩上的疼痛,立时减轻了一半,闪着眼儿,只觉无限舒适。
  半晌,方睁开了眼,此间虽暗得不见星月之光,但却看得出金笛书生的一双目光,在俯视着她,像是两颗巨大的星星悬在面上,不,不象星星,星星之光那来这般情意,那是脉脉之情,怜惜之意。
  白萱兰想道:“我受了这点儿伤,也是值得的了,倒不知那女的是龙哥哥的甚么骨肉亲人?”
  随想,随向四外看,在黑暗之中,隐隐看出似一岩洞看不出深浅,但似乎宽不及两丈。
  就说:“龙哥哥,这是哪里啊?” 其实这时只要有金笛书生在旁,甚么地方对她也无紧要。
  金笛书生道:“这是黎母岭峰顶,你爹爹虽不在,但想来也快到了,只要他一到,你的伤就不紧了。”
  白萱兰抬头惊喜道:“我爹爹!爹爹也来了么?”
  金笛书生道:“师父来此已好几天了,昨日我曾被他老人家引来此地,因此知道他这临时居处。”
  白萱兰挺高兴的,却都着急,说:“好啊!你们都来了、却不等我,让我一个去斗那毒龙老怪。”
  刚说至此,洞外突然飘来一阵清风,原已昏黑的石洞,突又一暗,白萱兰早叫了声“爹爹”。
  却是沧海客来了,他自从滇西洱海东走括苍山,邀了金姥姥下山之后,即沿海南来,潜入黎母岭,来看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动静,毒龙尊者在黎母岭中,时现影踪,即是沧海客不时故意现身。
  他是怕红云祖师和毒龙尊者北上,与公冶羊及滇南僵怪会合后,群魔联手,较之各个击破,更是不易,是故不时现身,使他们不敢轻离巢穴重地。
  明日沧海客赴海口准备食物,恰与刚渡琼州海峡前来的金笛书生与女飞卫相遇。
  金笛书生与慧菊,在幕阜山中之那素孽缘,沧海客已经知悉,一见金笛书生,面色立即一沉。
  金笛书生蓦见师父,心中先已撞鹿,见师父面色不对,心上更是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赶紧在师父面前跪倒,不敢出声。
  沧海客沉默了半晌,目光从金笛书生移到女飞卫面上,又回瞪着金笛书生,用手一指林凤竹道:“这是何人?”
  女飞卫不认识沧海客,见金笛书生向他跪倒,虽知他必是金笛书生尊长,但女飞卫性情儿放纵不羁,从来就没饶过人,沧海客的威仪中,含着怀疑的目光,向他一扫,心中就有些不快。
  若在平日,怕就要形诸于面了,只因这几日来,与金笛书生相处,她本对金笛书生有情,数日同行止,情也更深,心中虽不怏,倒不得不在心中。
  金笛书生己禀道:这位姐姐是雪山神尼高足,人称女飞卫的林凤竹便是。”
  沧海客呵了一声,立时面色和缓了下来,大概不愿当着女飞卫的面责备他,沉声道:“还不起来,请林姑娘随我同来。”
  说罢,沧海客即带着两人绕黎母岭后山,到了此地。
  这是黎母岭近岭头的一个山洞,沧海客因此处,在天气晴朗之时可以俯见岭脚。
  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只要有任何举动,均可看得清楚,故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临时的居处。
  这洞深不过数丈,宽才一丈有余,两丈不到,沧海客让两人坐定。
  那女飞卫自离了雪山,见过和对付过的武林高手,何止千数,从没一个令她佩服的,是故,渐渐眼高于顶。
  那就这一行来,沧海客在前头带路,步履之间,好不从容,长衫飘飘,那金笛书生脚下不敢有丝毫怠慢,才能勉强跟上,女飞卫林凤竹一起步,已觉出有异。
  待将她那绝顶轻身功夫施展开来,虽然不曾落后,但任怎么也及不上沧海客的闲逸,这才知沧海客名不虚传,将心中的狂傲气收起。
  进洞之后,女飞卫已改容相对。
  沧海客哪有看不出的,莞尔笑道:“令师归隐雪山,我们已有半甲子不曾相见了,我只道她从此不问世事,原来还调理出你这位姑娘。
  我正在想呢,当年我与令师,结伴扫荡群魔,加上一个金姥姥,我们这一尼两俗,虽然未能澄清寰宇,但确也曾令群魔敛迹。
  现今群魔复出,令师虽不复出,但姑娘武功已不在当年令师之下,金姥姥与我淌这次混水,得姑娘前来,已无异得令再度携手,共荡群魔,甚是可喜。”
  女飞卫一听,暗叫声罢了,人家敢情与师父是多年好友,赶紧起身肃容道:“老前辈过奖,我有何德能,只盼有用我之处,老前辈不吝差遣才好。”
  沧海客也不再对她客气,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昨日那毒龙尊者与红云祖师,已得衡山公冶羊等飞鸽传书,将与滇南僵怪和南天一鹤等人,不日即要撤退来此,我虽不知那面的情形,但想来金姥姥等已迫得他们在三湘存身不得,日内即要逃来此间,有你两人来此,正可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却好以逸待劳。”
  金笛书生见师父未提他与慧菊之事,一颗提到喉头的心,渐渐放下,这时即插言道:“如此说来,金姥姥老前辈和元元大师等,也要前来此间了?”
  沧海客道:“想必也要追赶前来,而且只在这早晚。”
  金笛书生又在心中打鼓金姥姥一到,师妹凌波仙子岂有不同来的,此间的这两位,尚不知如何应付才好,见到师妹凌波仙子,同样心中有愧,可是心中又在想着她,渴望一见,实在矛盾!
  其实金笛书生那里想到,凌波仙子随在白萱兰之后,早已动身前来了。
  沧海客随告诉了他们,这黎母岭上的情形,若非在此间故布疑阵,牵制住两个魔头,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怕不早已前往三湘,与公冶羊等人会合了。
  金笛书生与女飞卫,也将在三湘所知,禀过沧海客。
  沧海客这才考察金笛书生的武功,见他半年来精进了不少,本来应该高兴的么,那知他却望着金笛书生,叹了口气。
  女飞卫向他瞟了一眼,知沧海客凝着自己,不便责备金笛书生,即起身道:“老前辈请坐,我去转转即来,瞧岭下两个魔头有何举动。”
  沧海客知她故意避开,好让自己说话,就点首道:“姑娘武功虽然了得,和那红云祖师却非等闲,白日之间,若去得近了,难免被他们发现,且此刻还是暂勿和他们对面的为好,以免打草惊蛇。”
  女飞卫虽不以为然,但见沧海客也这般忌惮红云祖师,想来必也非同小可,且他是怕打草惊蛇,故此也无不快之色,睨着金笛书生一笑,即起身出洞去了。
  女飞卫去至洞处,放眼一看,只见这黎母岭高何止千丈,四周白云环绕,山势雄巍已极。
  峰下群岭,似飘浮于云海中的小鸟一般,显露出锋顶半山以下,已被白云隐去,也不知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的巢穴在何处。
  女飞卫绕岭头一匝,估量已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回转洞去。
  刚到洞外,已瞟见金笛书生跪在沧海客面前,那沧海客一脸严霜,女飞卫知回来得不是时候。
  想退身时,沧海客已发现了她,出声道:“是林姑娘吗!请进来吧!”
  女飞卫只好向洞内走去,又听沧海客叹口气道:“起来吧!此事虽说错不在你,但你已随我修为上乘内功,以本身定力足可克制,若无情魔内伏,岂能铸此大错。”
  女飞卫远远地遥立,见金笛书生低着头站起身来,满面羞惭惶恐,倒像沧海客替她出了心中一口怨气一般,好生高兴。
    那沧海客也已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依我算计,在三湘的敌我双方,只在这早不必要来此。
  我向前途迎去,你们可在此小憩,今日无论我何时返来,你们一到子刻,即下山前去侦查,若我们未到,却最好不要现身和其对敌。”
  沧海客一走,女飞卫难免向金笛书生酸溜溜的笑谑,不在话下,二人如着沧海客之言,直到子正,方才下岭。
  哪知已晚了一步,慧菊和白萱兰均已受伤,金笛书生故将白萱兰抱上岭来,沧海客却仍未回转。
  白萱兰幸好服了女飞卫的雪莲,此时已醒转,沧海客也已赶到了,他是在山下早知白萱兰受伤,是故匆匆赶来。
  一听女儿出声呼唤,却无大碍,忙对金笛书生道:“龙儿快下山岭,去接应那位林姑娘,此刻恐已和红云祖师展开恶斗了,同时那滇南僵怪和公冶羊,南天一鹤,一时半刻之内,即要到达,快去!快去!”
  金笛书生大惊,哪知他要放下白萱兰时,白萱兰却紧紧地将他搂住不放。
  沧海客叱道:“兰儿还不放手,有他前去,龙儿虽非红云祖师敌手,但可敌得毒龙尊者,况僵怪等即将到达,若金姥姥到迟一步,岂不坏事,若非你受了毒龙尊者剧毒,我就不必回来了。”
  随对金笛书生道:“你先走一步,我替她疗伤之后,即赶去相助。”
  白萱兰嘟着嘴,满心不愿的将手放松,金笛书生顾不得说话,忙逃身出洞,向岭下奔去,最令他耽心的是,不知庄雪姑将慧菊送走否?
  那红云祖师虽然了得,但半年在仙霞岭灵虚观中,自己曾接下他三掌,有女飞卫和他对敌,一时半刻,谅也无妨。最可虑的是尚不知毒龙尊者伤势轻重,若伤得不重,无情剑难是他的对手,百招以内,或可无虑,时间一长,那就难说了。
  而此间是毒龙尊者巢穴之地,他那四大弟子之外,想来还有高手,这般魔头不来便罢,来时必倾巢而出,慧菊若送走,岂不可虑。
  金笛书生心中在想,脚下可没停,有如星丸飞坠般直向下扑去,而且越想越急,动作亦越快。
  观定方向,眼看距白萱兰和慧菊受伤之处,已不远了,高手对敌,声势岂同小可,女飞卫林凤竹若与红云祖师恶斗,那会不老远即听到,那知眼看近,仍然声息全无,金笛书生可就急了,脚下用是加劲。
  到得当地一看,哪有人影,一时间急得愣住了。
  忙向四周看时,只见方圆十数丈内,树木折倒了不少,不倒的,亦是落叶枝秃,分明适才经过一番恶斗。
  再向地上看时,却见不远处,地上倒着二具死尸,金笛书生心中怦然,急趄前俯身一看。
  原来是毒龙尊者的二个弟子,人屠户与双头蛟二人,尸横就地,两人死得一般模样,都是被利器拦腰斩断。
  金笛书生不用猜,准知是无情剑崔五姑所为,只有她才能下得这般辣手,凭女飞卫的武功,谅来还不致拔剑和他们对敌。
  金笛书生看清死尸,虽然放心不少,但胜负属谁,却无法猜到。
  忽又一想,这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若败,其巢穴只在眼前,若女飞卫林凤竹胜了,哪还不会扫穴犁庭,纵然见不到人,亦可闻声。
  想至此,心中暗叫声“不好!”
  只怕女飞卫和无情剑崔五姑,已落荒走了,她们或能走脱,雪姑负着慧菊,岂能逃得出手去。
  更不多想,忙飞身上了一株大树梢头,那树之高,何止七八丈,待向四外看时,只见白雾茫茫,松涛之声盈耳,远处纵有声息,也难听出,四外又皆森林密茂,就是半里地内有人,也无法看到。
  金笛书生正不知何去何从之时,蓦见右前方岭上,似见银虹一闪而没,这光彩金笛书生最是熟悉,心说:“这不是女飞卫的剑光么?”
  有了几人踪迹,金笛书生心中虽是一喜,但女飞卫剑光即已闪出,可见那边厢恶斗正酣,心中因此又是一急。
  哪敢怠慢,当即如飞赶去,途中那银虹更又数次飘向林梢,而且越来已越耀眼,到得近了,估量尚有一里之遥,已可隐闻怒啸之声。
  金笛书生眨眼间已到当地,早见人影纵横,女飞卫那银虹,正围绕着一团红影,疾转如轮。
  原来女飞卫正与红云祖师恶斗,那边厢寒光飕飕,无情剑亦正与毒龙尊者以死命相拚,但剑招已浙缓慢,眼看就要落败。
  金笛书生最心急的是慧菊,可是这时连庄雪姑也没了影子,女飞卫和无情剑崔五姑,都是在以生死相拚的时候,又不便出声相询,高手对敌,丝毫分神不得。
  随又想道:“也许是雪姑趁两人敌住强敌之时,将慧菊救走了。”实际此刻纵然不作如是想,也不能去寻找。
  皆因毒龙尊者狂笑声中,无情剑崔五姑已节节败退,再不相助,崔五姑即刻就要伤在毒龙尊者掌下。
  金笛书生左袖一拂,已将金笛取在手中,早抢到无情剑身侧,急道:“五姑请退,我来取他性命。”
  无情剑正在吃紧点儿,喘息连天,剑一紧,迫堪了毒龙尊者,金笛书生以笛化万点金星,迎面向毒龙尊者点到。
  毒龙尊者和金笛书生数次对面,仙霞岭中,若非他突然前去,偷袭灵虚庵,早已得手,是故,虽无三江四海之仇,却有一天二地之恨。
  此刻眼看胜这无情剑崔五姑,只在数招之内,闻声又来相助,毒龙尊者恼怒十分,一声怒啸,两掌已卷毒风,圈臂向他笛身击去。
  须知金笛书生此刻心急慧菊安危,又是大政当前,只盼速战速快,若以先天罡气与毒龙尊者对抗,自己功力不足,难望败得这魔头。
  是故一出手,即施展沧海客的箫招,那箫招虽仅十二之数,但系沧海客按干支之数研创,天干地支相配,得六十数而为甲子,同时又互为生克,循环不已,真个穷天地变化,减地神奇精妙。
  金笛书生自传得箫招,这尚是初次出手,一见毒龙尊者两掌向笛身击到,这一招是“一元复始”,看是平淡无奇,却隐藏着无穷变化。
  霍地笛身一扬,万点金星骤然一聚,金笛猛落,变尾为头,未变招,倏地已向毒龙尊者的脉门点,奇怏无比,精妙绝伦。
  毒龙尊者两掌劈空,金笛已经点到,笛未到,锐风却已到。
  毒龙尊者亦非弱者,沉腕变拿,向笛身攫去。
  金笛书生也是心惊,这魔头果然了得,同时也板震怒,毒龙尊者突然间翻腕为拿,岂能用得上全身功力,不避也不撤,猛将先天罡气贯注笛身。
  说时迟,毒龙尊者早攫住笛梢,一声狂笑道:“哈哈小娃娃,还不撒手!”
  那知金笛书生待他拿住笛梢,猛运一口气,笛身一震,毒龙尊者顿觉虎口一麻,随一阵剧痛,赶紧抛腕撒手,骇极也怒极。
  金笛书生岂容他缓过手去,随笛身进,平胸捣他的巨阙穴。
  毒龙尊者一声怒啸,这魔头没想到竟在两招之内,就吃了苦头,并被迫得手忙脚乱,两只宽大袍袖一展,暴身疾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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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9 13:5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龙争虎斗动大地
  金笛书生顾不得追赶,忙掉头道:“五姑,慧妹现在何处,可平安吗?”
  金笛书生进招逼退毒龙尊者,一半是侥幸,一半是拚命。
  不过才半眨工夫,无情剑崔五姑兀自还张着嘴在喘息,听金笛书生一问,一时间答不出话来,只两手遥向前面一指。
  金笛书生这时方看清了,那无情剑面色惨白,并非斗得剧然所致,只见她目中有泪,面色凄厉,牙关咬紧。
  金笛书生赶紧顺着她指的处一看,原来前面是个坡度甚大的山崖,立足之处相距有数丈,更见不到底,立时浑身冰冷。
  蓦听身侧奔雷似的一声大震,耀眼银光暴涨,却是那女飞卫林凤竹,和红云祖师的恶斗,已到了分际的时候。
  金笛书生竟听而不觉,视而不闻,急得语不成句:“五姑,难道慧妹已……”
  无情剑将头一点,泪珠已往下落。
  她可是个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的女中丈夫,若非伤心已极,岂会流泪,金笛书生何须再问,就要向那崖边扑去。
  那毒龙尊者暴退回去之后,趁金笛书生与无情剑问答之际,定了定神,他可是不服气了,凭自己海南称尊,三招两式若就败在你这娃娃手中,还有何面见人,这可比要他的命这难忍,爪已扑到,毒爪倏伸,向金笛书生后脑抓到。
  金笛书生亦在悲愤之中,但他武功卓绝,蓦听出脑后生风,他那会不恨极了,慧菊是伤在他的手中,若已坠崖丧命,必仍是他施的毒手。
  待到脑后风声已近,急扭腰,金笛猛砸,毒龙尊者手掌,同时骈指如戟,暴点他小腹的关元穴。
  这般欺进,简直是拚命,须知毒龙尊者亦非弱者,突变抓为戳,立掌向金笛书生耳门砍到。
  金笛书生泼出死命去了,金笛横吹风点头,右掌猛指,已向毒龙尊者左肋截去,正是一夫拚命,百人莫敌。
  毒龙尊者大骇,那边的无情剑已缓过一口气来,剑随身进,刷刷刷同时一连向毒龙尊者疾攻三剑。
  毒龙尊者哪还敢接招,虽是危险万分,但仍被他倒地一卷,躲开两人的猛扑。
  却听那边厢,红云祖师怒吼连天,女飞卫锐声划长空。
  金笛书生瞬眼一看,那银红之先有若妖矫神龙,在一圈红影中,剑舞疾刺,两人恶斗迄今,竟仍未出胜负。
  金笛书生哪还有心在此缠斗,猛一跺脚,猛扑到崖边,向下一望,见那山崖上半约有二三十丈高下,虽是陡峭,但还有些斜度。
  那下面却是壁立,深不见底,更不迟延,提一口丹气,腾身猛落,宛如星丸飞坠般,直向那崖下飞去。
  他这里不顾危险的飞身下崖,才有五来丈,已听头顶崖上,传来崔五姑清叱之声,想是她又与毒龙尊者展开恶斗了。
  他虽明知无情剑崔五姑,不是毒龙尊者敌手,但这时他的心有如万箭钻射,若慧菊已丧命在这崔下,何异于丧命在他手中,虽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行,慧菊死,他岂能独生。
  而旦他深爱慧菊,有又夫妇之实,是故,崖上虽然有天大事故,也再不能阻滞他下崖寻找了。

  ※  ※  ※
  按下金笛书生飞下找慧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暂且不表,书中交待,不但慧菊已坠下崖了,而且连庄雪姑也同遭毒手。
  原来金笛书生在毒龙尊者巢穴左近,将白萱兰抱着,扑奔上岭去后,无情剑崔五姑仍气愤不已,望着金笛书生背影,恨恨刺了一剑。
  女飞卫在旁却“嗤”的一声冷笑。
  无情崔是听说金笛书生怀中那姑娘,为救爱徒的性命,受了毒龙尊者的爪毒,崔五姑虽然性质如火,但也得讲理,是故,才容许金笛书生将她抱走,心里却是千百个不愿,不过无可如何而已。
  女飞卫这一声冷笑,将她激怒,又有凤凰山被女飞卫戏悔的过节,那还忍耐得住,长剑抡,就要向女飞卫扑去。
  雪姑一看不好,忙叫了声:“崔老前辈请息怒!”
  慧菊更急,叫道:“师父,这位姊姊并无恶意。”
  女飞卫却轻松得紧,唷了一声,说:“你别这么大的气好不好,你听,这听,这是甚么人到了!”
  话声甫落,无情剑闻异声由远而近。
  女飞卫不理无情剑,忙向庄雪姑道:“姊姊,你将慧妹抱走,必是毒龙尊者将他的老鬼师父勾出来,那红云祖师可不好斗!”
  雪姑抱着慧菊,刚站起身来,陡见一朵红云,一掠而至:“想走么?嘿嘿!没那么容易。”
  声入耳,人已到,一掌遥向雪姑推出。
  无情剑慢得一慢,女飞卫斜刺里身已到飘,挡在雪姑极前,翻掌接住。
  女飞卫对红云祖师,是闻名而没见过,所知也多不,一掌接住,突觉她轻飘飘推出的一掌,劲力却奇大,若非救人心切,这毒掌用上了猛劲,几乎接不住他,才知这红云祖师果然非比等闲。
  雪姑抱着慧菊,已趁机后退。
  那红云祖师皆因武功绝伦,素来狂妄,自己平日定下了一个规矩,对敌只有三掌,若有人能接他这三掌,他即不再出手,不战而去,没想女飞卫接他这掌,力道奇大,又因这儿日来时有敌人现身,却总未将人截住,是故几天来恨恼已极,一总儿发泄出来,霍地呼呼发出两掌。
  女飞卫知不可力敌,飘身躲过,却以天罡指乘虚钻隙,隔空疾点,红云祖师那么强劲的掌力,竟然被丝丝锐风穿透,只是着体已然无力。
  这还是红云祖师有生以来仅遇的强敌,虽然伤他不得,但女飞卫的天罡指穿破了他的掌风。
  尤其是女飞卫在他眼里,是个嫩娃娃,不禁由羞而恼,而怒,再也不顾那胜负三掌的丑规,瞬息间向女飞卫劈出十数掌。
  他们这里恶斗得惊天动地,那面无情剑也已一声怒叱之下,早将人屠户和双头蛟腰斩在地。
  原来庄雪姑抱着慧菊,方往后遐至林边,暗里早抢出两人,寒光暴闪,已是三般兵刃向雪姑搂头砍到。
  雪姑因红云祖师声威惊人,又耽心妹妹凤竹不敌,故向林中退身时,全没防到后面会有人,等到金刀破风之声,三般兵刃已到了头顶。
  无情剑霍五姑眼观四面,人屠户和双头蛟从林中抢出偷袭,这老太婆以无情剑得名,霍地一掠。
  只见一片寒光暴卷,雪姑亦非弱者,若不是抱着慧菊,岂慑这两人,恐怕他们两人连一玄阴掌也当受不起。
  说时迟,雪姑一撤身,两人三般兵刃落空,无情剑崔五姑已卷到,凌厉万分,两人尚未看清人影,早已横尸就地。
  却听一声大喝,毒龙尊者已包扎了剑伤,飞步赶走,但已晚了一步,人屠户和双头蛟已双双就戮。
  座下两个得力的大弟子被诛,更不甘休,怒啸声中,已向无情剑扑去,无情剑一见正是徒儿仇人,又伤了爱徒,那还不怒极,他不来,还要去找他呢,更不多言。
  只见她满头白发根根飞舞,剑若水银泻地,迎着毒龙尊者,立刻展开了一场恶斗。
  却见红云祖师一时间因败不得女飞卫,暴吼如雷,两只袍袖卷起狂飙劲风,发掌有若奔雷。
  女飞卫罡指无功,只为和这魔头对敌,丝毫缓慢不得,哪有工夫撤出宝剑,倏然一旋身,两手骈指齐发,上点下截。
  虽知女飞卫的天罡指可遥空点穴,数尺之内,可攻人要害,趁红云祖师两袖交互飘拂,女飞卫已飘身后退。
  庄雪姑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也往林中撤身。
  这原是瞬息之间,几人都是同时动作,那面女飞卫刚把那上古奇珍撤在手中,红云祖师却不向她逼进,怒吼一声道:“入我黎母岭,还想逃么?”
  红云卷处,已向庄雪姑去处扑过。
  女飞卫喝声不好! 霍地一掠数丈,陡见银虹耀眼,宝剑已经脱手飞出,向红云祖师刺到。yi'qi
  那银虹之光耀眼生寒,强烈十分,红云祖师陡觉光闪有异,知道厉害,立即挺身交臂疾拂。
  这魔头功力果然了得,女飞卫驭气飞剑,竟然伤他不得,被他震向身侧。
  幸而女飞卫出手得快,庄雪姑才逃得性命,慌不择路,往前夺路狂奔。
  红云祖师趁女飞卫驭剑似游龙,飞舞未落之际,竞不理睬,再闪电般向庄雪姑逃出之处追去。
  女飞卫大吃一惊,竟没想到飞剑亦是无功,猛运一口真气,驭剑追赶。
  那无情剑对敌毒龙尊者,皆因臂伤之故,一时间和无情剑斗了个半斤八两。
  崔五姑看得明白,早见庄雪姑与爱徒危急,疾扑两剑,趁毒龙尊者避招之时,向红云祖师身后猛扑过去。
  那庄雪姑抱着慧菊在前面飞逃,红云祖师在后猛追,幸得女飞卫数次飞剑疾扑,追得他不得不停身招架。
  但女飞卫的飞剑始终奈何他不得,仍是急追不舍,眼看主雪姑已翻上岭脊,那知前面竟是一个壁陡的悬崖。
  雪姑慌不择路,没想到会走上绝路,骇得魂飞魄散,方怔得一怔,脚下一慢,红云祖师已赶到,一声大吼道:“女娃娃,祖师送你归天!”左袖迎敌女飞卫飞剑,右掌呼的一声,早将庄雪姑和慧菊扫落下那百丈悬崖。
  无情剑喘息如牛的赶到,一见爱徒与雪姑被红云祖师一掌劈下崖去,那崖深不见底,两人岂有人命在,眼早红了。
  老婆子一个猛劲,身随剑进,直扑红云祖师。
  却见面前红影一幌,“嘿嘿! 老婆子,凭你尚不配和祖师爷过招!”声到,一股劲风早到。
  无情剑站立不稳,脚下一跄踉,还幸蓦见红影,即知是红云祖师先出了手,已向斜刺里飘身,没被中心掌力劈中。
  女飞卫是怒极了,自己平素眼空四海,没想胜不得红云祖师,连姊姊雪姑和慧菊也保护不了,而且显然两人已九死一生。
  女飞卫从来对敌,都极轻松,此刻却已怒不可遏,那耀眼银虹陡然眼暴涨数丈,立将红云祖师圈住恶斗起来。
  无情剑这时就是要扑上去拚命,也不能了,只得强忍怒火,扑向崖边。
  却不料毒龙尊者自己追到,无情剑听得身后风生,顾不得下崖寻找爱徒和雪姑,反身迎敌。
  无情剑脸色已变,满腔悲愤化为力量,尽注剑身,一时间剑若狂潮卷空,毒龙尊者几乎不敌。
  那边,女飞卫怒将全身真力,驭气飞剑,将老魔圈住,红云祖师竟然脱不出剑光圈,女飞卫虽然仍伤他不得,但这阵工夫却占了上风。
  须知武术一道,练的是精气神,心气是万万浮燥不得,那无情剑上来满腔怒火,一股猛劲,虽然暂时占了上风,时间一长,心气一浮,可就渐渐不敌了,何况他本来就不是敌手,只因毒龙尊者被女飞卫伤臂之故,占了点便宜,才能如此。
  那一面,女飞卫亦因功力到底稍差,真气不继,竟被红云祖师出了剑圈,一时由上风变成了平手。
  正当无情剑吃紧之时,金笛书生恰好赶到,毒龙尊者久战而又伤臂之时,岂是金笛书生敌手,是故未到三招,即将他击退。
  皆因心急慧菊安危,是非出声相询,一听说已坠落崖下,哪还顾得追毒龙尊者,立即扑奔崖边,纵身飞落下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  ※
  他这边刚下崖去了,毒龙尊者早在崖边截住无情剑崔五姑。
  那无情剑崔五姑,亦是心悬爱徒生死,不在金笛书生之下,只为被毒龙尊者绊住了,抽身不得。
  她正要跟随金笛书生下崖,又被毒龙尊者截住,老婆子气极了,马上又和他展开一场恶斗。
  不到十招,无情剑堪堪不敌,眼看又要落败,忽见两条人影如飞而至,高声道:“五姑休得惧怕,我来助你。”
  声入耳,无情剑精神大振,原来是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赶到了。
  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在无情剑崔五姑走了之后,两人岂能置身事外。
  尤其是天一真人,心中更是难过万分,匆匆赶回观去安顿一番,即刻与慈云庵主连袂南来,此刻方才赶到。
  慈云庵主道:“师兄,你助林姑娘,我来见识这条毒龙!”抡剑就奔毒龙尊者。
  须知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的剑术,已出神入化,玄天慧剑威力非凡,两位世外高人一到,形势立变。
  那无情剑崔五姑一见两人到来,精神大振,刷刷刷快攻三剑,慈云庵主仗剑疾进,她在凤凰山与仙霞岭,两次见过毒龙尊者,知这魔头了得,故一上去即施展开旋转乾坤八手,如妖娇神龙,静似山岳,但剑招瞬息万变。
  那一面,红云祖师脱出女飞卫剑气圈来,皆因驭气飞剑最耗真气,真气不济,女飞卫已渐走下风,若天一真人再迟到片刻,女飞卫即要落败。
  天一真人一见两次发掘,守侯了十余年的那柄上古奇珍,竟被女飞卫运用得这般神化,惊叹不已。
  心里反而高兴,这柄宝剑若落在自己手中,岂不可惜,错非雪山神尼和女飞卫,方可称得起物得其主。
  天一真人亦是习的上乘剑术,虽见女飞卫与红云祖师并非近身递招,相隔了两丈远近,表面上看来,倒是那红云祖师在女飞卫的剑光中,作困兽之斗,但女飞卫这时面上已渗出了汗珠,面色也略现紧张,正是胜负立判之时。
  天一真人怕分了女飞卫心神,到了她的身边,这才说话:“林姑娘不用急躁,贫道前来助你。”
  女飞卫指控飞剑,目不旁视,一时间不知来者何人,但知是帮手,也是精神一振,飞剑威力陡增。
  那飞剑是以气驭剑,除了可攻远之外,迥异于一般兵刃过招的是:攻势绵绵不绝,飞舞疾刺,随意而攻,倏忽万变,任何武器也挡不住,现今武林中,能敌得过这驭气飞剑的,也仅三五人。
  红云祖师却因能以自身功力,将女飞卫真气不济,红云祖师久战,必会伤在崖下。
  天一真人看出有异,女飞卫已现出吃紧模样,翻腕拔出长剑,绕至红云祖师身后,全身真力贯注剑身,递剑猛刺。
  天一真人在仙霞岭,曾被红云祖师一掌伤了内腑,此时对面,亦是气往上涌,须知天一真人亦非等闲之辈,剑势凌厉无比。
  红云祖师使出全力与飞剑击斗,方脱出剑光圈中,突增强敌,立时又落了下风,这老魔有生以来,何曾吃过这般告头,气得怪叫连天。
  却听那面毒龙尊者早一声惨叫,原来慈云庵主和无情剑崔五姑,两人合力,两柄剑均非同小可。
  别说毒龙尊者已经伤臂,又恶斗了这么久的时间,纵在平日,亦难是这两人敌手,慈云庵主又是上来即施杀手,还没走得三五招趁他抡掌震斜崔五姑长剑之时,陡然手中剑一紧,上剌下撩。
  剑未递满,已飘身到了身后,毒龙尊者臂伤愈剧,气喘如牛,马步已渐缓慢,慈云庵主长剑早自他背后剌入。
  无情剑恨透了毒龙尊者,见慈云庵主一剑剌中,惨呼声中,欺身抡剑一挥,寒光闪处,毒龙尊者笆斗般大的一个头颅早已落地。
  两人刚跃身撤开,猛听几声长啸,岭下早飞上数人,无情剑崔五姑和慈云庵主尚未看清,两股狂飙劲风已分向两人袭到。
  两人知来了强敌,赶紧撤身暴退,慈云庵主脚未落地、己扭身朝掌风迎击,同时早看清了,来的原来是那滇西洱海的公冶羊。
  慈云庵主心中大惊,年初在凤凰山上,曾见过这魔头,他的武功更是惊人,慈云庵主虽没有和他过招,但有自知之明,实非这魔头敌手。
  她这一掌推出,两股掌风相接,立觉一股强大劲力直遥过来,慈云庵主跄踉后退了五七步,才拿椿站稳。
  慈云庵主关切无情剑蕉五姑,自己遇到这个厉害的头,甚是了得,不知袭击崔五姑的又是何人,忙瞬眸看时,竟是九宫山的南天一鹤。
  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已不是公冶羊的敌手,崔五姑岂能敌得了南天一鹤,今晚怕要凶多吉少了。
  就在她惊愕瞬间,公冶羊已发现了毒龙尊者被戮,此来原是向毒龙尊者投奔,不料刚到之时,却已受戮,那得不怒,早又呼呼的拍出两掌。
  慈云庵主不敢樱其锋,一面迎敌,一面退避。
  那面的南天一鹤,更是怒啸连天,九宫山方毁,衡山又立脚不住,奔黎母岭,却又被这般人抢先了一步,真个四海虽大,几无可容身之地。
  是故,此刻已存了一拚之心,崔五姑方避过了他一掌,倏地见他一身黑袍,无风自拂,南天一鹤竟将玄阴掌发动。
  无情剑崔五姑见多识广,早知南天一鹤玄阴掌厉害,一见这魔头这般异状,就知他要施毒手,再也不敢怠慢,说时迟,南天一鹤霍地两臂上扬,骤然阴惨惨寒风猛卷,早向无情剑劈去。
  无情剑虽知厉害,要撤身,那还能够,方圆两丈以内,全被玄阴掌风罩住,眼看就要伤在他的掌下。
  蓦听一声:“好魔崽子,你冤苦了我!”
  崔五姑蓦觉后领被人抓住,顿时两脚离地,被人飞掷出去,身在空中,已听得一声闷雷似的大震,随着那南天一鹤已一声凄厉的怪啸。
  崔五姑才知被人救了,赶紧在空中一翻滚,飘身下地,同时已看清,救自己的这人,原来是个和尚。
  头发有二寸长短,一脸污泥,身上破衲百孔千疤,赤足芒鞋,崔五姑并不认识,来的正是疯僧元元大师。
  那面慈云庵主和公冶羊,瞬息间已换了数掌,慈云庵主掌劈剑剌,一时倒将公冶羊抵敌住了。
  但知自己万万不是公冶羊敌手,心中焦急,一心盼望师兄天一真人来助,那知女飞卫得天一真人相助,两人合力,此刻那疯僧元元大师已哈哈大笑道:“魔崽子,我和尚上天要追你到灵霄殿,下海要赶你到水晶宫,你还不乖乖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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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疯僧元元大师,和公冶羊,南天一鹤,从何而来呢?
  原来那晚金姥姥逐退了滇南僵怪,公冶羊亦从疯僧元元大师手中逃去之后,元元大师即命唐棣带路,邀金姥姥至竹楼暂住,不料白萱兰一听说金笛书生在此间惊鸿一现之后,现往南去,小姑娘素来任性,任事想到就做,知禀告师父,必不允许是故,抽冷子不辞而别。
  待金姥姥无可奈何,命凌波仙子随后跟去之后,眼望着她的背影消逝于夜色苍茫之中,已去得了。
  几人本是立足而谈的,那金姥姥就对元元大师道:“兰儿被他爹爹宠坏了,观她兰台晦暗,只怕此去将有凶险,沧海客只有此女,我焉能不管,大师,我们何不即刻此间事了结,也赶往海南黎母岭,与他们会合。”
  疯僧呵呵笑道:“金姥姥恁地说,正对了我和尚的胄口,只要金姥姥你不怪罪我这临时主人简慢,我和尚是求之不得,两个魔头想必已经逃往衡山,时间紧迫,要去,我们倒耽搁不得。”
  金姥姥和元元大师,带着唐棣,三人即刻蹑踪僵怪和公冶羊身后,飞奔衡山而去。
  僵怪和公冶羊两魔,绝没想到三人来得恁快,又因在途中招集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等人,也就更慢了一点。
  金姥姥和元元大师,率领着唐棣,还未赶到衡山,即将两魔赶上。
  金姥姥心急白萱兰,不愿在此多耗时间,一上去即展开伏魔剑,救僵怪圈住,元元大师和公冶羊也是一场死拚,余外六人,皆因有两人将受伤的两个护着先撤走了,剩下两人,唐棣尽可打发得了。
  金姥姥的伏魔剑,威力奇大,邪魔外道,厉害如僵怪,亦难讨得了好,恶斗了两百多招终于伏诛在金姥姥伏魔剑下。
  公冶羊与元元大师却功力相敌,本来仍未分出胜负,僵怪伏诛,那还敢再斗下去,撤身就逃。
  这时唐棣亦已伤了漫天花雨邵英,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饶是兵器奇诡,武功更是了得,其奈唐棣功力非凡,伤了邵英,剩下一个张冲,更不是敌手,僵怪伏诛剑下,公冶羊一跳,骇得他魂飞魄散。
  方惊慌错愕,金姥姥嫉恶如仇,早飘身到了他的身后,真个是来无影,去无踪,万里飞虹尚未发觉,金姥姥长剑已从后穿胸而过。
  唐棣赶紧纵身退避,怕的是喷了他一身鲜血,元元大师一怔,嘴里没喊,心里却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万没想到金姥姥会这般手辣。
  金姥姥抽出剑来,但见那剑上半星血渍皆无,端的是把宝剑,是故也没擦拭,已向疯僧说道:“公冶羊已被逃走,衡山之上,尚有南天一鹤,若不趁这时一举而除之,只怕今后还要兴风作浪,我们就此上山吧!”
  元元大师呵呵笑道:“诛恶人即是行善,正刻除恶任尽,我和尚怎可不附骥尾,走啦!”
  说着,随定金姥姥,扑奔万里飞虹老巢。
  那知得到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想来是早得了风声,逃得干干净净。
  元元大师道:“这批恶徒,再无别处可逃,定是奔黎母岭去了,金姥姥!我们就此前往如何!”
  金姥姥道:“大师说得不差。”
  说话间,早见火起,原来唐棣转念之间,这般魔头虽然已死伤逃亡,但若留此罪恶之薮,待我们走后,难免被逃走之人据此为恶,是故,趁金姥姥与大师谈话之际,早已放起一把火来。
  元元大师笑道:“看不出你这酸秀才,到是杀人放火全来了。”
  唐棣道:“啊,我竟不知师伯是慈悲为怀有道圣僧,罪过!罪过!”
  元元大师倏地伸手,差点儿没将唐棣抓住,大叫道:“好哇,你打趣我和尚,我可和你没完,酸秀才,这笔帐我们可记上了。”
  唐棣抹头就跑,元元大师随后追下山去,金姥姥面上杀气渐消,也跟随两人,往南奔海南岛。
  三人追到雷州半岛,已发现了公冶羊和南天一鹤的踪迹,但这两个魔头狡猾得很,始终没将两人逼得现身。
  直到在琼州海峡中,方见前面一只海船有异,但大海之中,非陆地可比,两船相隔一两里地,就无可如何。
  直到陆地已在眼前,估计不到数里,元元大师即到道:“姥姥,我们得在两个魔头登陆之前,将他们截住才好,不然,若容他们登岸,虎已归山,再捉他们可就不易了。”
  金姥姥说得一声好,抓起一块船板,遥空掷去。
  同时已腾身一掠,那船板已落下海面,金姥姥已单脚点在那船板之上,只见一道白线,疾射而去。
  元元大师叫道:“妙啊!我和尚也来现丑。”一般抓起船板掷出,施展一苇渡江工夫,激起一条水箭,直追金姥姥身后,向前船赶去。
  唐棣出到船头之上,自叹弗如,若是里把路海面,提一口丹田气,也许还能,似这般隔数里之遥,可就不能了。
  他这里方在愧叹,金姥姥与元元大师眼看要迫及前船,却早见前面那条船上,飞出两个人来,亦是以同样手法,飞掷出两条船板,随飞身踏上,直向岸上逃去,正是公冶羊和南天一鹤。
  时此四人相隔,仍有里把路的海面,元元大师嚷道:“魔崽子,你往那里逃!”脚下两条水箭,突然疾射数丈,陡然间快了一半,向前急追。
  金姥姥在前,脚下那条白线,似急弩般,绕过前船右舷,两人赶得虽然疾快,可惜因隔得太远。
  待得相隔仅有十数丈时,两个魔头早飞身着陆,金姥姥和元元大师赶到岸边,两人不往黎母岭,却往右前方森林密茂之处,窜逃而去了。
  待唐棣上得岸来时,金姥姥和元元大师追赶两魔,已去得无影无踪。
  不言唐棣寻路追去,且说金姥姥和元元大师追赶两魔,追来追去,竟将两魔追丢了,元元大师嚷道:“金姥姥,且住,我们别上了魔崽子的当,还是分道追吧!”
  金姥姥颔首道好,即刻往右,元元大师往左,待知追了半天,已是深夜时侯,仍未将两魔追上。
  元元大师心说:“好魔崽子,我和尚要找不出你来,从此不称强道胜。”这时正来到一道高岭之下,蓦抬头,瞥见银虹闪动,心中喜道:“在这里了……”
  立即飞身上岭,到得还是时侯,正赶上南天一鹤施展玄阴掌,无情剑崔五姑危在顷刻之际。
  这时元元大师要发掌抵敌,却因无情剑崔五姑在前,若是发掌,必要伤她,是故,趁无情剑惊惶之顷,飘身到了她的身后。
  扯着她的衣领,振臂一抛,这才发掌,将南天一鹤的玄阴掌,反震回去,无情剑也才没伤在他的掌下。
  元元大师嚷道:“好哇! 你要再跑,你不是魔崽子,来来来,我和尚送你上西天!”
  嘴里嚷着,已两掌齐发,不容南天一鹤有丝毫的还手余地,皆因他眼见慈云庵主并非公冶羊敌手,已在连连后退,想一举将南天一鹤制服。
  却不料右侧轰雷似的一声大震,幌眼一朵红云,已直扑近身,陡觉一股奇大的劲风拂面,几乎令人窒息。
  元元大师喊声不好,借势腾身,往后疾射暴退,哪知身在空中,退得虽是快捷,那股奇大的劲力兀自不曾减退,直将身子卷出十数丈外去了。
  元元大师一则是变生瞬息,忘了身后是数百丈高崖,再者万万想不到借势暴退之故,那劲力又兀自不曾衰减。
  等到发现自己身子已经飞出悬崖数丈,再想收势,那还能够,一个身子已直往悬崖之下落去。
  原来这红云祖师早斗出了真火,须知这魔头有生以来,从无人能抵挡得了他三掌,半年前在仙霞岭上,三掌未曾伤得金笛书生,即不战而退,可见其狂妄。
  没想到今日逢到劲敌,女飞卫在他掌中,不过是个女娃娃,初时轻敌,即不战而退,险险的被她驭气飞剑困住。
  若非功力深厚,女飞卫又因习剑未逾一年,真气不济,几乎连这女娃娃也敌不过,待看出女飞卫弱点,将她真气耗减,才奋力反击,是故,女飞卫瞬时即落了下风,待天一真人往援,才能再与红云祖师斗了个平手。
  这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故,双方陡然现身这么多人,尤其毒龙尊者伤在慈云庵主剑下,红云祖师恨得极怒,突将威力发展至巅锋。
  这时女飞卫真气已越来越济了,若是收剑,以天罡指和他对敌,恐怕更难近身,天一真人剑掌并用,亦堪堪能够自保。
  眼看两人都要立即败在他的手中。
  恰在这时,南天一鹤已处于危机一发之际,红云祖师一见疯僧元元大师突至,敌势陡强,立即虎虎的拍出两掌。
  女飞卫的飞剑顿被震至身侧,一掌早将天一真人震退了十余步,但见红云闪处,身未至,掌已发! 立将元元大师劈下崖去。
  红云祖师突然震退天一真人,一掌将元元大师劈下崖去了,不过在女飞卫一愕之间,待要相救,哪还来得及。
  天一真人幸保未曾受伤,气还喘不过来呢,无情剑与公冶羊一双毒爪相拚,不但无功,而且连遇险招。
  这时女飞卫已花容色变,平素她游戏风尘,放荡爽朗之态,早已收起,将飞剑收回,借这一缓势,猛聚一口真气,手扬处,劈啪一声响亮,耀眼银虹,以无比极大威力,已向红云祖师身后剌到。
  红云祖师劈落元元大师,正翻掌一扫,向无情剑崔五姑劈,若将他一吐劲,无情剑哪还有命在。
  女飞卫这一剑到得正是时候,红云祖师听得身后破空之声,突一蓦不敢扫实了,顺势旋身,火红袍袖扫出万钧之力,向飞剑而来的剑拂去。
  也是他数次被女飞卫缠斗,这魔头恨极了,女飞卫的飞剑方阻得一阻,巨灵之掌倏伸,愣向剑身抓去。
  女飞卫可是万万不服气,须知那驭气飞剑,已可收发攻而由心,女飞卫掌心劲力乍收猛吐。
  就在红云祖师一掌摄空之际,呼的一声,飞剑飕的在红云祖师颈上割了一个半圆,早听嗤喇一声,红云祖师右手袍袖已被削出了一截。
  皆因红云祖师太小看了那飞剑威力,女飞卫这飞剑又是练成不久,威力未能全部发挥,初敌红云祖师,几次刺手不中,信心动摇,那威力更不能发挥了,且反而高估了红云祖师的武功,是故,倒被他占了便宜。
  此刻女飞卫见飞剑和他拼斗之际,仍被他从容地将卫姑,慧菊、元元大师三人劈落崖下,无情剑崔五姑眼看又要难保,可就存了一拚之心,飞剑剑威力也陡增,故将他一支右袖削落,险些连右臂也被剑削断。
  这里红云祖师遇险,女飞卫力拚见功之际,天一真人早缓回一口气来。
  一见慈云庵主危在顷刻,岂敢怠慢,身随剑走,抢剑到公冶羊身侧,剑花万朵寒星,斜剌里剑到。
  无情剑崔五姑惊魂已定,亦看到慈云庵主险象,和天一真人恰是不约而同,亦抢着过去。
  这一来,成了三人将公冶羊围在核心,形势也已突变,饶他公冶羊了得,岂是三人敌手。
  那边,红云祖师却怒啸如雷,又和女飞卫斗在一起。
  女飞卫一剑收功,信心已坚,飞剑威力也已大增,只是仍然奈何他不得,不由心中焦急。
  正斗间,却听一声:“林姑娘,休得焦急,这魔头交给我吧。”声音细如蝇蚊,却清越异常,听得清清楚楚。
  女飞卫正在驭气飞剑当儿,分神不得,闷声已知是千里传音,这人至少在数里之外,若非有绝顶上乘气功,岂能如此,虽然不知来者是谁,但来人武功定在自己之上,心中方在一喜,蓦觉身后身侧微风飒然。
  却听一个清密的声音笑道:“到底我抢先一步,这魔头归我啦!”
  原来女飞卫身后身侧,同时到了两人,女飞卫这一惊,非同小可,一瞬前闻声尚在千里之外,那知却瞬间却已到了切近。
  快得虽是无与伦比,却微风轻拂,饶她平日高傲得目中无人,此际也不禁心服口服,心知这两人中任何一人,谅那红云祖师也非敌手。
  忙撤剑斜裹里一飘身,只见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正是金姥姥,男的女飞卫不识,但不用猜,已知是沧海客到了。
  那金姥姥却呵呵笑道:“我说呢? 你好意思老躲着不出手么? 正该你来露两手了,我老婆婆才不和你争功呢?”
  沧海客掀喜笑道:“姥姥说的是,我来现丑便了。”
  强敌当前,两人却视如不见。
  红云祖师在两人突然现身之际,虽然也是一怔,但这般被人轻视,倒像自己成了他们待宰的羔羊,这魔头七窍早已生烟,闷雷似的一声大喝,只见巨灵之掌抡处,已分向沧海客和金姥姥袭去。
  但见沙扬石走,立间星月闪光,那啦啦暴响声里,树折枝飞,声势好不骇人。
  沧海客却全然不以为意,呵呵笑声中反倒向前跨了一步,挡在金姥姥身前,忒也作怪,这么厉害的掌风,却沾不上身,距着还有三五尺远,竟被反震了回去。
  红云祖师这一击,明知这两人却可轻视,是以全力一拚,却不料沧海客那先天罡气,不但劲力大而神妙莫测。
  沧海客又早知这魔头非比等闲,别看他视如不见,其实早已蓄势而待,这先天罡气发于无形,被攻击之力愈强,反震之力也愈大,红云祖师立被反震回去的自己的掌风,震退了四五步。
  却听金姥姥沉声喝道:“你往哪里走,还不给我回去。”
  原来公冶羊见沧海客与金姥姥同时现身,早骇得灵魂出窍,若非即刻逃走,今晚有死无生,两条长臂一紧,迫退三人,忽地旋身暴退。
  那知金姥姥早防到这一着,公冶羊尚未落地,已早将他截住。
  对面沧海客朗声向红云祖师笑道:“久闻你自立规矩,对敌不过三掌,我今却不还手的让你三掌,若动得我分毫,我们即刻退出海南岛,从此天南让你独尊,你看如何!”沧海客说得甚是轻松,早把红云祖师当作三岁小孩一般。
  金姥姥同时在公冶羊叱道:“与风作浪,数你是罪魁祸首,今日要想逃命,今生休想。”
  紧跟着公冶羊一声阴历的惨啸,原来公冶羊哪还有斗志,只想逃命,只围着自己的人中,无情剑武功较差,故冷不防扭身向无情剑猛扑过去。
  那知无情剑今晚连遇高手,不但几番几败,爱徒又凶多吉少,满腔悲愤羞辱,无可了得。
  须知她亦非无名之辈,别看她连南天一鹤的一掌也抵不住,皆因那时悲痛过甚,又值力竭之际,这时真力渐复,若不伤得一魔头,这口气如何了得,哪怕同归与尽呢?
  是故公冶羊找便宜,这可对啦,他尚未扑来之际,无情剑冷不防咬牙错步,闷声不响,也正向他刺到。
  公冶羊扑了个空不说,反而送上命来,两人均是势疾劲猛,无情剑长剑倏伸,早刺入他的左臂,公冶羊一声惨叫,立即尸横就地。
  公冶羊这里就诛,却听对面价暴响中,一声慑人心魂的肃声,瞬已由近而远。红云祖师竟已逃走了。
  金姥姥跌足道:“可惜,可惜!怎么被他逃了。”
  沧海客道:“姥姥你疾恶如仇,怎的不减当年,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我们何不网开一断,这红云祖师除了收得一个恶徒护短是他仅有的恶是之外,这魔头尚尚不失是一个好人,且从未伤过一人。”
  无情剑眼看将爱徒劈落崖下的仇人,竟已逃走,方在痛恨间,听得沧海客如此说,即不服气道:“只在今夜,我们有三人被他劈下这百丈悬崖,这也是不是会伤人么?”
  此语一出,女飞卫一切均皆看见,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虽亲见元元大师被红云祖师逼悬崖下,却不知另两人是谁?”
  沧海客首先想到爱婿金笛书生,金姥姥不知白萱兰已受伤。凌波仙子未到,惦念两个爱徒,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亦是一颗心,早提在口腔上。
  女飞卫在强敌大半死亡之后,豪气顿泯,想到姊姊雪姑坠崖,岂有活命,凄然道:“都不用焦急,是我那苦命的姊姊遭了毒手。”

  第二十七章 一龙四凤成绝配
  慈云庵主一把抓住无情剑道:“五姑,快说,还有谁?”
  无情剑两眼充血,咽喉不能出声,说:“我那可怜的慧儿,恐怕尸骨早无存了!”
  那金姥姥闻言,忙问沧海客道:“兰儿两姐妹何在?”
  蓦见林中白影连恍,一掠而来两人,遥答道:“师父,我们来啦!
  来的却是白萱兰和凌波仙子。
  那白萱兰自服了女飞卫的雪莲,又经爹爹沧海客以内功推夺,将渗入她骨内的毒气,仍由伤口逼出骨外后,除肩头还有些麻木外,痛苦立逝。
  沧海客要赶下山来时,白萱兰本要随同跟来的,沧海客却因她毒未解,伤未愈,不准同来。
  你想白萱兰那性情儿,岂是静得下来,待得沧海客一走,她也随后下山,一路寻来,巧与奉师命追赶她而来的凌波仙子相遇。
  那凌波仙子皆沿途探访几人行踪,是故行得慢了,此刻方才赶到,白萱兰听说师父金姥姥不曾怪罪,放心不少,当下即由她带路,径奔此间而来。
  白萱兰离开黎母岭时,因在位于高处,早见此间银虹闪动,是故立即毫不费力的找来此间。
  沧海客刚叱了声:“你这孩子!”谁知那独个儿冷冷落落的女飞卫,已飞身直投崖下去了。
  凌波仙子早已投到慈云庵主怀中,喜孜孜叫道:“师父,你怎么也来啦!”
  适才惊心动魄的恶斗未曾见闻,九宫山情郎错铸孽缘之事毫无所悉,心中只有甜蜜的回忆,又当师徒久别重逢,这多人中,此刻的凌波仙子,再没有比她更快乐的了。
  无情剑瞥见女飞卫飞下崖去了,恨声向天一真人道:“你教的好徒弟,若不是那孽障,我那慧儿岂会遭受意外,你愣住怎的,还不帮我下崖寻找。”
  凌波仙子好生惊疑,瞪大了眼珠儿,望望崔五姑,又望望师伯,再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师父慈云庵主,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萱兰已听出有异,忙道:“爹啊!龙哥哥到那里去了?”
  天一真人面上寒霜陡降,说:“五姑,玉龙何在,找到他,我必有一番处置。”
  沧海客那面一皱眉,不理白萱兰,遂向金姥姥道:“我尚有请姥姥相助之处,请随我来!”
  说罢,当先也飘飞下崖,金姥姥摇头暗叹,所有谈话均已听得清楚,也随着沧海客下崖而去。
  白萱兰不由得将嘴儿嘟起来,气道:“好啊!爹,你竟然不理我。”立即向金姥姥身后追去。
  凌波仙子仍不明白,但已预感到极大不幸只在眼前,叫道:“兰妹妹你等等我啊!”也追下崖去了。
  慈云庵主一声长叹道:“五姑休得急臊气苦,慧儿并非寿夭之相,岂知不会逢凶化吉吗?”
  随向天一真人道:“师兄,我们也快去相助他们寻找。”
  无情剑这时虽已泪流满面,但仍恨声不已,道:“走啊! 找着你孽障徒儿,我只要他替我慧儿偿命!”

  ※  ※  ※
  天一真人已听出徒儿已去至崖下,再不多言,立即飞奔下崖,无情剑满头白发飘随在后,慈云庵主也最后跟踪去了。
  那悬崖说是高有百丈,并非夸大之词,但上半却十分陡峭,而是抹斜的土坡,半崖以下,崖缝中却生有不少葛藤。
  崖壁裂缝之间,尚有不少盘若虬龙的古松伸出,是故,这崖之高,照不下百丈,下去倒非难事,尤其是这般人全有绝顶轻功。
  天一真人,无情剑崔五姑,和慈云庵主三人,因是最后下崖,待得他们到了崖下,先前下去的两老两小,和那女飞卫,早已踪迹不见,尤其这量下,是一个深谷,谷下杖本高大,因海岛燠热,多亦如春,因此树叶并未落尽,那月光也射照不到,昏暗异常,有月也如无月,是故更无迹象可寻。
  无情剑存着万一的希望,高声的唤道:“慧儿!慧儿!”声音中饱含着凄哽。
  慈云庵主和无情剑相交数十年,何曾见她流过泪,这般凄哽的声音,更是首次听到,听得心如刀绞。
  无情剑唤声不绝:“慧儿,慧儿! 你在哪里啊! 你还活着吗?”
  唤声方落,远远地竟也传来:“慧儿!慧儿!你在哪里啊!你还活着吗!”
  听得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一怔。
  无情剑也停止了呼唤,远远的那唤声也停了,但翁翁的余音,却在山谷中震荡不已,三人才知是山谷的回音。
  那知陡然间,远远的唤声却又再起,但不是回音,而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也不是唤的慧儿,而是:“龙哥哥!龙哥哥!你在哪里啊!”
  三人都是一惊,心说:“这是准?”
  这面同样也响起了回声,回声未落,那适才发声不远之处,又听得另一个少女之声唤道:“龙哥哥!龙哥哥!我们找你啊!”
  慈云庵主道:“这不是玄梅在唤吗?五姑!师兄!想来这崖下一带,已破他们找遍了,我们且向那边寻去。”
  说罢,即当先向凌波仙子姜玄梅发声之处寻出。
  这谷底总有二三里宽广,待得三人寻到,凌波仙子已不见了,右面山谷中,却又听先前唤的少女,又再是同样的听唤。
  这时三人已知这小女是沧海客之女,倒有些奇怪,听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甚是不解。
  原来金笛书生半年前返仙霞岭时,恰遇毒龙尊者突袭,来去匆忙,奉沧海客之命,与白萱兰结婚之事,未曾禀告,是故,两人迄今不知。
  闻听那呼唤之声,知是白萱兰已向右边山谷寻去了,而先时凌波仙子是在左面山谷出声,想来她们是分途寻找。
  无情剑突然停步道:“且慢,想这山谷能有多宽,既然回音这么大,若是慧儿尚有命在,岂有听不到的,慧儿先已受伤,又被那老魔掌风扫落这百丈高崖,还能幸免于难吗?”
  说着,声音又复哽咽。
  是时月已隐于高崖之后,谷中更见昏黑,原来已是天快黎明时候。
  那凌波仙子与白萱兰呼唤“龙哥哥”之声,已经越去越远,但仍断续可闻。
  慈云庵主再又劝慰道:“五姑休得这般急苦,待天色明后,定可寻出些端儿来,你恶斗了一晚,若再苦坏了身子,如果是好,还是先歇歇吧!”
  天一真人也叹了口气道:“若是玉龙孽障,真个作出见不得人的事来,我必教他替慧儿偿命。”
  须知金笛书生是他从小教养大的。知之甚深,并非好色轻薄之人,无情剑恨之入骨,他却始终不曾信得。
  无情剑经两人再三劝慰,总算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天色更黄了,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深谷林中,本来已无星光,此刻更是对面不见人影,就是想要去寻找,亦不可能了,无情剑这才和天一真人,慈云庵主,席地而坐。
  天一真人与慈云庵主,今晚可算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一场恶斗,真力耗损甚剧,无情剑更不要说了,三人即盘膝打起坐来。
  在尚未入定之前,夜风再又数次传来,那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人呼唤“龙哥哥”之声,此起彼落。
  三人这一打坐,待得醒来,幕见阳光耀眼,这时深谷之中,若非日近中天,阳光岂能照射下来。
  无情剑早跳起身来道:“怎么恁地晚了!”爱徒生死不明,竟一坐二三个时辰,怎的不又急又悔。
  忙又道:“我们快向崖下寻去。”
  其实天一真人在略坐之后,调匀了呼吸,早已起来了。
  只为五姑数千里日夜奔波之后,紧接着这一夜恶斗,况又悲痛过剧,若不让她体力恢复过来,这正是修练内功之人的大忌,是故不曾叫她,这时见她醒了,才与慈云庵主,随她奔崖下而去。
  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早将谷中看清楚了,无情剑边走,一边向上看,只见那悬崖之高,何止百仞。
  此时虽然日近中天,半崖以上,却仍云雾飘渺,高不见顶,一望已生寒,似这般高峻,别说被人劈落崖下了,就是失足坠落,亦难保得命在。
  无情剑纵然昨晚下崖之后,尚存万一之心,此时不由她不绝望。
  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口虽不言,亦是这般想法,昨晚还能安慰崔五姑,此时也再没言语了。
  正行间,忽听一声:“在这里了,爹啊!这不是龙哥哥的金笛吗?”
  无情剑和慈云庵主听得一怔,天一真人到底师徒情深,早一掠越过两人,直向发声之处赶去。
  三数个起落,已见白萱兰泪流满面,捧着一只金笛,正是自己为爱徒苦心铸造之物,映着日色,闪闪生辉。
  沧海客却一脸凄然之色,凌波仙子倚在金姥姥身侧,在掩面啜泣,原来四人均在一起,想是分途未寻获,和他们一般心思,天明后也向这崖下寻来。
  天一真人见物在人杳,爱徒已是凶多吉少,止不住老泪滂沱。
  却听慈云庵主在身后道:“师兄休得悲伤,金笛虽是龙儿之物,也不见得龙儿已遭不幸 ,你没见别无他物吗?死要见尸,且这左近并无血渍和衣物,岂可就认定龙儿已遭不测? ”
  却是慈云庵主和无情剑随后赶到。
  正是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一语将几人提醒,凌波仙子一见师父到来,早扑向她怀中。
  金姥姥点头道:“庵主所言不差,此事大有蹊跷,我们且再寻去。”
  约半个时辰后,突听----
  “ 龙哥……”
  “龙哥……”
  两声凄呼,众人忙疾奔前去探个究竟?
  但见白萱兰神色一惨,昏倒在地,凌波仙子摇摇欲坠----
  无情剑却正好赶到,将凌波仙子扶个正着。
  四人不知究竟,全都脚下加劲,沧海客一掠数丈,已抢到前头,他是什么也顾不得了,看时,只见白萱兰已昏厥过去了,面白如纸,牙关咬紧,忙将她抱起。
  后面三人也相继赶到,慈云庵主和金姥姥,关心凌波仙子,见她倚在无情剑怀中,亦是气如游丝,两人又急又惊,却听天一真人大吼一声,但却再无声息,他那高大的身躯,已摇摇欲坠。
  这时大家也才看清,原来面前一坯黄土,土色甚新,墓前竖着劈成两半的树椿,那半面树椿上,用内家指功刻着:“金笛书生之墓”六个大字。
  沧海客脑里轰的一声,只觉天昏地暗,也才知道为何爱女一声惨呼之后,即昏厥了,总算沧海客功力深厚。
  没有晕倒,见怀中爱女,已和死去一般,忙举手要为她推宫活血,金姥姥已一声长叹之后,说道:“她是一时气闭,不妨事的,你还是趁她未尝苏醒之前,将她带走吧,也免她再见此墓之时,再生悲痛。”
  沧海客闻言,立即垂下手来,饶他已心源澄澈,此际也不由老泪盈眶,叹了口气,声带凄哽道: “姥姥说得是,我这就带她回冷香谷便了,我本待魔气尽荡之后,小女得有归宿,那时心愿已了,从此即遁迹深山。”
  “不料事与愿违,小婿竟已遭了不测,埋骨荒野,看来我出尘之想,是难实现的了,姥姥此路已无事故,何不随我同道返山。”
  金姥姥瞥了无情剑怀中的凌波仙子一眼,见慈云庵主正忙着给她推宫活血,就道:“我老婆子无牵无挂,虽说年前你多事,替我送来两个徒儿,但现在我全交还给你们了,待我回山之后,仍令艾玫回去。
  兰儿有她作伴,或可少些寂寞,我倒认为适才那元元大师之歌,大有道理,到头辛苦场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还是看开些为是。 ”
  随向慈云庵主道:“庵主,玄梅随我半载,剑术已有小成,现今交还给你,仍由你带她回山去吧!”
  慈云庵主尚未答言,忽听一声朗啸,众人不由一怔!
  却听那谷底林中,一人作歌而来,歌曰:
  “自古当年笑王侯,含花逞锦最风流,如今情爱归何处?孤冢斜阳漫对愁。
  情天杳杳尽皆休,世事如同水上鸥,因循迷途归愿路,打破迷关一笔勾。 ”

  歌声未落,林中已转出一人,踢踢蹋蹋,直奔墓前而来,原来是那位游戏人间的疯僧元元大师。
  来到墓前,疯僧叹口气道:“算啦!算啦!别再愁眉苦脸啦!我和尚完全招供啦!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金姥姥百思不解,就道:“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疯僧笑道:“别急!我先毁了这鬼墓再说。”
  说罢,抡掌向那金笛书生之墓劈去。
  天一真人见状一惊,立挥一掌,亟欲阻止!
  但见狂飙陡卷,一时黄土飞扬,那座假墓顿成了平地,刻著‘金笛书生之墓”的那半块木椿,亦被扫落数丈之外!
  “咦!尸体呢?”
  痴僧却仰头叫道:“小子,还不下来,更待何时?”
  语声未落,那大树之上,早飘下一人,疯僧一见,却大惊而退,退了三五步,方才站住了,张口结舌,吐不出话来。
  原来那树上飘下的,不是个小子,却是个女郎。
  痴僧纵声大笑道:“罢了,罢了,没想到头来,还是我和尚落得一场空,这么看来,是你做了手脚!”
  那女郎娇笑道:“大师!对不住!小女子坏了你老人家的大事!”
  痴僧笑道:“果然是你这丫头搞的鬼!”
  原来这女郎是女飞卫林凤竹。
  女飞卫林凤竹,笑道:“非是小女子故意要破坏大师之计谋,乃是因为我曾经答应慧菊妹妹,一定要将他……将他寻回,让他们团圆的,我的这个心愿乃是在你之先哩!昨晚我自那半崖之上,救得慧菊妹和我那姐姐之后,下得崖来,恰是你们在计谋之时,哼!他想得轻松,以为遁入空门,就可一了百了吗?”
  痴僧点头道:“骂得好,于是你跟在我们身后,让我和尚忙了半夜,待得他们前来之时,你再自树上将他劫走,你自己则躲在树上,然后再来戏耍我和尚一番,是也不是?哈哈!我和尚认栽啦!”
  林凤竹犹待谢罪,金姥姥却喝道:“好啊!你这个死和尚,居然敢对我玩这一手,看我会不会饶你?看打!”
  沧海客忍住心中之喜悦,道:“姥姥,看在他救小婿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遭吧!我得早点让兰儿知道这个佳音才是!”
  说完,忙为白萱兰推宫活血!
  此时,凌波仙子已悠悠醒转,但见她扑进慈云庵主怀中,放声痛哭。
  慈云庵主,忙笑道:“傻孩子,别哭啦,龙儿并没有死!”
  凌波仙子立止哭声,问道:“真的?”
  慈云庵主方开口,立又传来一声:“前辈,此事当真?”
  原来,白萱兰在沧海客深厚内力推宫活血之下,立即醒转,耳听慈云庵主言及鲁玉龙并未死之讯,欣喜之下,脱口问出此话。
  慈云庵主颔首,道:“不错,是元元大师救他一命的!”
  “那座坟墓又是怎么回事呢?”
  “亦是元元大师之杰作!”
  二女目光不由齐注疯僧身上。
  疯僧被瞧得大不自在,搔搔头,笑道:“不错,这一切全是我的安排,不过,这可全是那娃儿的意思。”
  金姥姥叱道:“死和尚,自己做错事,净往晚辈身上推。”
  疯僧忙叫道:“冤枉呀! 那娃儿是愧对这几个女娃儿一番深情厚意,才出此痛苦决定,可别怪在我的身上呀!”
  金姥姥白了他一眼,道:“诸位,我老婆子有个建议,请各位好好的考虑一番,再给我老婆子一个答覆!”
  沧海客道:“姥姥请讲!”
  金姥姥正容道:“众邪已奸,剩下那些跳梁丑,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工龙及诸位女娃娃同心协力,必可完全加以肃清!”
  方才白道兄曾提及只要兰儿有归宿,他必遁迹深山养真,我想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必定同有此感的!
  龙儿与梅儿及兰儿,菊儿先后发生感情,可谓美缘天成,因此,我建议成全他们四人同修共好,不知备位意下如何?”
  那知疯僧叫道:“不,我反对!”
  沧海客,慈云庵主,无情剑,天一真人等深金姥姥此议甚佳,方待同意之际,不料疯僧反对,不由齐注他身上。
  疯僧喵了林凤竹一眼,道:“我反对!如果不把这个女飞卫也算进去,我誓言反对到底,各位看着办吧?”
  女飞卫林凤竹羞得满脸通红道:“你……"”
  她是喜极而语不成句。
  疯僧得到机会,连忙道:“我? 我怎么啦? 莫非是你反对?”
  女飞卫羞得飞足欲奔,金姥姥忙拉住她道:“慢着!是我老婆子真糊涂,龙儿体福不浅,一龙四凤,武林绝配,哈哈!”
  众人亦随之大笑,三个女孩子则是羞在脸里,喜在心里!
  疯僧笑道:“女飞卫,可以将新郎官放出来了吧!”
  “来拉!”
  声音一落,又自树上跳下雪姑和鲁玉龙!
  疯停叫道:“好呀!这棵树真该叫做‘良缘树’啦!”
  鲁玉龙一落地,立向天一真人跪下,道:“师父,徒儿罪该万死!”
  疯僧忙拉起他,叫道:“起来!起来! 你一死,不但马上有四个寡妇,而且这杯喜酒就喝不成了,怎么行呢!”
  “哈哈哈!好个馋嘴的和尚!”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哥舒一校,轩辕二校于202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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