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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伴霞楼主《 凤舞鸾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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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且说金笛书生同慧菊误入九宫下院,山道转折,分不清道路,正在为难,突然听得前方,隐隐传来沸腾的人声,惨呼之声也不绝于耳,金笛书生精神一振,遂道:“慧妹赶快走,他们已动手了。”
  金笛书生一伏腰,循声赶去,大道在左,那人声在右,不大工夫,已转过一个山坡,陡见火光耀眼。
  原来是山脚之下,一片房屋,正被熊熊大火吞噬,不过才这么一盏茶的工夫,那人声已渐寂,惨呼之声已不再闻。两人脚下没停。飞奔下山,到得近前一看,一大片房屋,十停之中,已烧去了七、八停,随着那房屋的倒塌,火光阵阵熊起,直冲霄汉,两人离着有十来丈远,仍恁地感到炙热难当,想来这必是九个下院之一。
  金笛书生和慧菊到得晚了一步,哪还看得到半个人影,金笛书生不用猜,准是被女飞卫林凤竹荡了这一下院,不然再无别人。
  金笛书生说:“慧妹,糟,我们晚了一步,她已走了。”
  慧菊亦已猜出金笛书生所说的这一声“她”是谁。瞟眼看他,见其面露怅然之色,竟会没来由的不高兴,就说道:“师兄,她既已发动,我们也不用再顾忌了,我们这时不是难辨方向么,何不就干脆现身,若擒得魔宫中人,那就不难找到入山的道路,你说好吗?”
  金笛书生何当没想到擒人问路之法,但自入得山来,何尝遇到一个人来。
  方要答言,忽又见右前方火光一闪,随已透过浓烟密雾,火光渐更明亮,凝神听时,亦似隐隐有人声传来。
  金笛书生忙道:“慧妹,我们快走!”说罢,再又当先赶去。
  那知两人到达一看,仍和适才所见一般景象,早又是断墙塌屋,熊熊火光,又已将那一大片房屋吞噬了。
  金笛书生一顿脚,说:“慧妹,我们即刻往前赶,她必在前面。”
  慧菊老大不悦,心说:“我们是要入魔宫,找南天一鹤呢?还是要找她?”
  但金笛书生已打前头走了,慧菊也不敢怠延,只好脚下加劲,跟随他的身后,向右后方奔去。
  金笛书生心急,轻功全力展开,饶是慧菊在后面拚命追赶,不到三、五里地,已落后了下来。
  按前两处下院相隔的距离,这时早已该到另一所下院了,谁知不但未见房屋,而且火光也未再现,倒是云雾越来越浓,先前还能在十丈之内视物,现今连五、六丈外,亦已朦胧一片。
  金笛书生心生疑惑,但想方向不差,雪姑曾言,九宫下院是在主峰四外,且前两处均已相合,自己赶来,方向是偏右后,绝不会错,心想:“也许只在前面了?且再赶一程再看。”略一沉吟,即又起步前奔。
  又出去了两三里地,仍未发现有下院的迹象,不由又停下步来,那知正想与慧菊交谈,回头一看,那慧菊竟未跟上来。
  他这才觉出自己已奔得太快了,慧菊的脚程,怎赶得上自己,自然要落后了,就停足等侯。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慧菊仍未现身,金笛书生不由就急了。
  即刻回身寻去,还没走得儿步,似听得来路之上,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金笛书生大急,慧菊在后,别是已被魔宫中人拦截住了,动上了手?
  金笛书生那敢怠慢,猛一伏腰,确比一缕轻烟还轻,退回去不到一里之遥,已可听到叱咤之声,声音粗重,并非慧菊所发,心中也就更急。
  脚下再又加劲,转过一个山坡,陡见大道之上,浓雾之中,人影纵横,鹞展鹰翻,兔起鹄落,斗得激烈,竟有五、六人,将慧菊围在核心。
  但见对方是一律单刀,慧菊一把长剑,左遮右拦,上架下砸,似已只有招架之力,危在顷刻。
  原来金笛书生拚力往前奔,想在前那人尚未发动之时赶到,看是否即是女飞卫林凤竹。
  你想慧菊如何跟得上,落后了差不多有一里地,不免心慌,也把轻功施展到极限,循大路往前赶,哪知正要转道前面那一山坡,陡闻右上方风声显然。
  慧菊一听不好,知有人来袭,宝剑本在手中,赶即挫腰退步,剑已封住门户。
  这时由左侧山上飘下之人,已到了身侧,慧菊一看,一共是五个,手中皆握着一把明晃晃生单刀。
  当先一人,单刀向慧菊一指,似在对几人说道:“就是她,别让她走了,伤我们的人无数,两个下院也被她一把火,烧个干净。”
  余外四人齐声暴吼,倏地一分,早把慧菊前后路截断,把她夹在中间。
  慧菊心中明白他们认错了人,但一看来的不是南天一鹤,放心不少,听口气似是魔宫来援之人,也不答说,哼了一声,未到五人身到,宝剑夜战八方,寒光暴射,以攻为守,环击五人。
  慧菊猜得果然不错,其中四人,正是魔宫高手,身在高处,一见下院有警,即奔来增援,哪知和金笛书生等一样,均晚了一步。
  连追了两个下院,莫不屋毁人亡,敌人早不见踪迹,就不知敌方来了多少高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下院之人杀伤殆尽,并焚了两座下院,都是骇然。
  这时突见一个下院漏网的魔宫高手现身来见,四人一问,方知来的仅有一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四人一听,胆量突壮,经那漏网保得性命之人,指出那女的去向,这才追来,错将慧菊误认。
  几人都怀有戒心,故一上即将慧菊围住环攻。
  慧菊见敌众我寡,金笛书生已打前头走了,不施绝招如何退得强敌,未待敌人攻到,宝剑夜战八方,出手即是玄天慧剑,一招接一招向五人攻到。
  来的五人本已俱存戒心,心想面前这女人既敢独入九宫山,定然不凡,再说那两个下院中,也非个个尽是庸手,但却落得个屋毁人亡,厉害可知,不由齐往后退。
  但这几人也非等闲之辈,乃南天一鹤手下四金刚,南天一鹤之外,数他四人武功最高,并不在慧菊之下,只因有先声夺人,又见慧菊一招环攻五人,剑招奇绝,剑势凌厉故齐往后一退身。
  慧菊早打定了主意,若被这几人缠斗,金笛书生去得远了,那时难免失散,要斗,也要等与师兄会齐后再斗。
  故趁几人齐往后一退身之际,剑化匹练,已往去路的两人攻去,心想两人若是退避,即可脱出重围。
  哪料两人却不再避让,一声暴吼,反而抛肩错步,两柄单刀猛削慧菊两肋。
  慧菊一见,也是怒极,沉腕抡剑,分花拂柳,紧跟着向两人连攻三剑,凌厉无比。
  那两人被迫得连连后退,但却始终守着部位,脚下也不乱,而身后和身侧三人,已齐往上扑,向慧菊攻到,三柄单刀挟着劲风锐啸,声势骇然。
  慧菊顾不得再抢攻身前两人,立即剑化怒潮卷空,旋身猛扫,挡开三柄单刀,未到身前两人扑来,一声娇叱宝剑疾刺,这是旋转乾坤八手的起手招式,剑似平刺,其宝剑有万千变化。
  说时迟,两人已霍地卷起来两团刀光,强攻而来。
  慧菊一声低啸,宝剑一抖,一招两式,已穿入两团刀光之中,这正是动中生静,静中有动,诱敌出手,钻隙族刺。
  两人不知厉害,且看她出手这招平平无奇,一时大意,陡觉寒光耀眼,要封要撤,哪还来得及。
  还算两人都是高手,齐往后一倒,施展铁板桥功大,左面一人,堪堪躲过这招,右面一人,却因粒米之差,陡觉右肩剧痛,肩头已被慧菊的剑刺伤,吓得全身一凉,慧菊此要再探臂送剑,身后劲风陡闻,原来余外三人又已攻到、慧菊一声怒叱,摆腰回剑一掠;立即展开乾坤八手,反攻三人,而受伤那人因伤势不重,已和他那同伴再又攻来。
  五人武功都是一流人物,又都存着戒心,一攻即退,饶是玄天慧剑了得,竟也奈何不得五人。
  时间一长,慧菊本是初学乍练,那旋转乾坤八手,不能全部发挥威力,立被困住,渐渐娇喘嘘嘘。
  金笛书生恰在这时赶到,一见慧菊被围攻,哪还怠慢,离着尚有四五丈远,一声怒啸,腾身抢扑。
  身在空中,已金笛取在手中,直向慧菊身侧落去,只震一道耀眼金笛,似天矫游龙,绕身一匝,早已有两人虎口见裂,单刀脱手飞出,一人已被点倒,未受伤的两人,就地一滚,侥幸逃出了手去。
  金笛书生顾不得追敌,忙道:“慧妹,你没受伤吗?”
  慧菊虽然没受伤,但满心是委屈,金笛书生不丢下她在后,怎会遇险,同时也娇喘不已,说不上话来,有生以来,这还是她首次这么与人恶斗。
  金笛书生也觉心中愧疚,陪笑道:“是我不好!”
  慧菊一顿脚道:“还不将人擒住,问明上山的道路,尽说些则甚!”
  金笛书生被慧菊提醒,看时,尚受伤的两人,早逃得没了影子,单刀被震脱出手的两人,亦已没了踪迹,再看被点倒的那人,却因金笛书生救慧菊心急,点重了些,又是点的死穴,早已毙命了。
  金笛书生心中甚悔,忙道:“慧妹,我们快追!”
  这次可不敢再把慧菊丢在后面了,由她在前,慧菊虽然仍是娇喘不已,但若不将逃去之人追到擒来,两人今晚尚不知要被困多久,那就别说入魔宫擒南天一鹤了,恐怕要想出去也难。
  慧菊强撑,只见金笛书生随在身侧,并不打前头追去,就知他是怕自己再落后遇险,因此虽觉得累,脚下可不敢慢。
  因适才围攻自己的几人,是从右侧山上下来的,兵刃被金笛书生震出手去的两人,慧菊亦见其是往山上逃去,故未与金笛书生相商,即往山上奔去。
  两人追了约有两顿饭的工夫,仍未追到逃走之人,山路却是崎岖陡峭,而且随处可见岔道。
  金箔书生心中生疑,拦住慧菊道:“慧妹,我们别这么傻赶了,我们方向不辨,地形又不熟,敌人却可随处潜踪,这么再追下去,也料难追上他们。”
  慧菊脚步一停,即张着嘴儿喘气。
  这难怪她,三日来,慧菊就没好好地歇息过,前晚奔波了一夜,昨天夜里,在紫云庄又是一夜不眠。
  而三个白天,又都脚下没停,这时虽不是早晨,但想来也该是后半夜了,就是铁铸的金刚,恐怕也熬不住,那还再经得起适才那么凶狠恶斗,别说她,就是金笛书生,也觉得有些困倦。
  金笛书生这时口中虽未说,不待天明雾散,先辨清了方向,不管上山或下山,均是万难,因怕慧菊心里更急,故末说出,暗忖道:“事已至此,我们何不找个地方歇憩,待得天明之后再说,也可让慧妹恢复点疲劳,不然,这时就是寻到了魔宫,虽然自信还不怕他,慧菊岂不可虑只看适才被几个魔宫中人围攻,即无法脱身,那时岂不替自己增添了顾虑。”
  想至此,忙道:“慧妹,你先在此歇息一会,我只在这左近去去即来。”
  说罢,即往前去了一箭之地,忽见面前现出一座精舍,那房屋占地不大,虽有浓雾,也可看出,权有四五间房舍。
  金笛书生心中诧异,虽然这并非魔宫,也非下院,但这几间孤零零的房屋,究竟是何所在?
  心中却又不由一喜,有屋自然也有人,要寻入魔宫的道路,只在这几间房舍中,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来想即刻一探的,因耽心慧菊孤身在后,故即忙赶回来,那慧菊仍站在原地企望。
  金笛书生将发现房屋之事一说,慧菊也甚振奋,一挽长剑,立即随金笛书生向那精舍奔去。
  一箭之遥,不过眨眼工夫,两到了近处,见那精舍中有灯光射出,两人飘身到了屋后檐下,侧耳听时,却无人声。
  金笛书生首先翻上房坡,慧菊跟着而上,直似飞花飘絮般,越脊而过,这才看清,那精舍是一所四合房屋,两侧是厢房,灯光是从正房中射出。
  金笛书生以手势命慧菊停在屋面,然后飘身下地,径奔那有灯光的窗下。
  只见那房内静无一人,屋里面似有一套间,就静听了一会,忽听那套间里的一声轻响,开帘一起,随见寒光一闪,原来是被一只宝剑挑起来的。
  金笛书生一见出来的,却是慧菊,就知她打后窗进入那套间的,心说:“你好大胆,此间是何所在,尚未弄清,你就闯进去了。”
  那慧菊已向他点头说道:“师兄进来吧,这里都没有人了。”
  原来慧菊一见金笛书生下房,她也没闲着,绕屋一匝,那左右厢房之内,并无一人,这时已绕到了那正房后窗。
  破窗看时,里面虽有灯火,却仍没见人,房内设有一张锦榻,房中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两双杯箸,几盘佳肴,还在冒着热气,可见这屋原是有人,而且正准备消夜的,却临时全都离去。
  慧菊见金笛书生守在前窗,故放心大胆,托开后窗而入,用剑挑开门帘,点头让金笛书生入内。
  金笛书生一推门,那门应手而开,里面无人,虽然也没关上,那慧菊却已缩身进入套间去了。
  忙即跟进,见慧菊正将背上剑鞘解下,并将宝剑还鞘,将它放在桌旁,瞪着金笛书生一说道:“师兄,你说这不是为我们预备的吗? 几天来就没好好吃过一餐,这时更是又饿又渴,难为他们替我们留下了美酒佳肴。”
  说着,慧菊已在桌旁坐下。
  金笛书生几乎要失笑出声,这时魔宫左近,随处有敌人环伺,怎倒在敌人屋内,饮起酒来。
  那慧菊已懒洋洋的向椅背上一靠,双目微闭,金笛书生心说:“可怜她太倦了,怪不得她,虽是从小练功夫的,非平常娇柔女儿可比,但她何曾吃过这几日来这般辛苦让她歇憩一会也好,有我为她守卫,谅也不惧,且方向已失,恐怕瞎闯到天明,也找不到魔宫,不如就此等到天亮再说。”
  想罢,就说:“也好,慧妹且在此歇一会,我搜索一会再来,此间是何所在,我们尚不知道。”
  慧菊已摇手道:“不用去了,我早已探过了,根本就连个人影也没有,想是适才那几处下院被袭,此间人一听到警兆,全都匆匆赶去了,他们怕不要好忙一夜,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
  金笛书生对这位慧妹妹倒不由心中暗赞起来,不但行动敏捷,而且心思也灵活,所说不差,也是艺高人大胆。
  一偏身,在慧菊对面坐下,一看桌上几盘精致的佳肴,还在冒着热气,面前各有一个酒杯,杯中的酒还是满满的。
  金笛书生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且饮他一杯,恢复疲劳再说,就将杯子举起来,向慧菊道:“既如此,我们且饮一杯。”
  慧菊一笑,却一探身,从金笛书生手中夺过酒杯,连同自己面前的,倾倒在地上,又自身旁抽出一条纱绢来,一面擦,一面瞪着他笑道:“你可知道这酒人家饮过没有,你也不嫌肮脏。”
  哪知擦干净了酒杯,再要找酒壶时,桌上却没有,慧菊倾头一看,见左面靠壁的一张案上,一排放着几个白瓷的小坛。
  慧菊即随便取过一坛来,见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标签,也没有细看,即拔开坛,一闻酒香扑鼻,即携回桌上来。
  慧菊先替金笛书生斟上一杯,方给自己的杯中也注满了,这才笑靥生春的举起酒杯来,说:“师兄,我们干一杯。”先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金笛书生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说:“这那是像在魔宫重地之内,倒像……”
  那酒刚下肚,突然觉得一股燥热之气,从腹部向上陡升,紧跟着心中一荡。
  金笛书生暗叫:“好厉害,这是什么酒?”
  慧菊两颊赤红,再又给两个杯子注满了酒。
  慧菊头一抬,金笛书生突觉她眼神有异,岂止有异,而且柔得好媚,那是金笛书生从来未在她眼里见到过的,不由心中讶异。
  慧菊两眼看着金笛书生,一瞬不瞬,不自觉地又将酒杯独个儿端起来,举到唇边。同时,金笛书生腹中升起的那一股燥热之气,像燃烧般,全身血脉也奋张起来。
  金笛书生陡然醒悟,喊声不好,霍地起身,绕桌扑去,想将慧菊的酒杯夺下,那知慧菊媚声一笑,一仰颈子,那杯酒已下了肚。
  金笛书生跌足恨声喊“糟”,他自己的呼吸却已急促起来,随猛听一声碎裂的音响,却是慧菊手中的酒杯落了地,打得粉碎,她却站着没动,手臂仍圈在胸前,两眼盯在金笛书生面上。
  金笛书生和她四目相接,心中似觉轰的一声,顿时慧菊的身子渐渐隐去,那俊脸儿却更浮突,渐渐,渐渐,只剩下了她像喷出火的一双媚眼。金笛书生也觉全身燥热难当,周身血脉奋张得像要爆炸。
  早又听得慧菊呻吟似地,“嗯”了一声,已向他杯中扑来,金笛书生虽然陡然一惊之下,神志稍清,但慧菊一投到他的怀中,接触到她软绵绵,而又火热的娇躯时,顿又神智昏迷,挫腰一伸左臂,霍地将她抱起来。
  但金笛书生心中仍有些不明白,知自己两人定是误饮了魔宫中的污邪之酒,大概即是春酒之类的东西,他的内功较慧菊精纯,又仅饮了一杯,虽是浑身亢奋难奈,但尽全力镇慑心神,想先将慧菊送到那锦榻上去。
  那锦榻即在桌边数尺之处,金笛书生一跨步,早到床前,忙将慧菊向榻中一放,正要挣扎着立起来,那知慧菊早失了本性,再又“嗯”了一声,粉臂一圈,已将金笛书生的身子紧紧抱着了。
  不知哪来这大力量,抑是金笛书生力道顿失,竟挣扎不脱慧菊的粉臂,而且站立不稳,脚下一飘浮,竟跌在慧菊身上,同时他的眼里也喷出火来。
  但金笛书生却又霍地一翻身,是悬崖勒马吗? 却见他倏地抢臂,左掌一翻,扇出一股劲风,没将灯火扇熄,而将那灯台扇落地上,打得碎裂,顿时屋内漆黑。
  那灯台掉在地上碎裂,声音好大,但两人却未听到,只觉出自己心在猛跳,只觉对方粗重的呼吸之声。
  夜,更深!更寂了!风,把窗纸吹得啪达啪达的响,是窗棂也被吹得来格格支支的响吗?
  不知过了多少时侯,是一刻,还是无尽,是天上方一瞬,人间已百年,但有何紧要,时间,对于那美妙的生命,有时虽是一瞬,但也是永恒的。

  ※  ※  ※
  正当两人的神智渐清与时,金笛书生突然听得窗外传来幽幽一声浩叹,蓦地一惊,神智顿复,同时黑暗中,身边也传来慧菊娇喘之声。
  金笛书生往里又复轰地一声,却不似先前那般,一轰而神智迷,却也惊栗而惧,已明白因误饮了酒,铸成大错。
  但他倒还知身在险地,来不及悔恨,霍地翻身下地,一面整衣,一面飘身到了后窗,猛地窗户拉开,只见朦胧的星月之辉上,一个背影,施施地正要隐入房后林中,分明是个小巧女儿身。
  陡然想起,这一声幽幽的叹息,和今晚两次所闻的,那冷嗤、轻笑,正是一人所发,金笛书生已知是何人了,倏地纵身,越窗而出。向那人身后猛追过去,那人闻声,霍地停步旋身,金笛书生恰好赶到,和她面对面一站。
  不是女飞卫林凤竹,还有谁来,只见她双眸射出两道幽怨之光,注定在金笛书生面上,风飘鲛纱衣袂,宛若弄月仙姬。
  金笛书生面上一红,红得像火烧,适才铸成之错,林凤竹自然已看见了,哪不羞愧无地自容。
  那林凤竹却已幽幽地又叹了口气,存在金笛书生记忆里的那爽朗和不羁的笑,已不复存在,星月之辉迷朦,那双眸射出的幽怨之光,也更明亮,更像只利箭似的,射入金笛书生心中。
  其实他与女飞卫就没单独相对过,过这是首次,大错虽铸成,与她何干!为何恁地似羞还愧?
  金笛书生不解,也不去解,只感到心中一片茫然,是悔、恨、羞、愧,齐袭上心头,因此茫然。
  那女飞卫已幽幽的说:“你还不回去看看她吗? 九宫山已破,南天一鹤踪仍被他逃去,但魔宫与其九个下院,均又被我毁于一夜。”金笛书生似又隐闻一声叹息,那女飞卫接着说道:“也是我晚到一步,你们已……”
  说至此,女飞卫似恨恨的看他一眼,又一声:“去吧!这时丢上人家一人,你好意思吗?”语甫毕,身形一晃,女飞卫失了踪迹。
  金笛书生这时除了悔恨与羞愧之外,又添了一抹怅然,而且确也心悬慧菊,自己铸成了大错,正不知慧菊这时是如何情况,忙撒身回来,刚到窗下,似已隐隐闻听嘤嘤哭泣之声,不由又增了惶恐。
  金笛书生跌足一叹,心中自恨道:“虽是误饮了酒,我也曾习得上乘内功怎的这点定力也没有。”
  这时,那凌波仙子与白萱兰的影子,顿时又在心中浮现,自己也曾再三警惕,情孽牵缠已不知如何了解,绝不能再坠情网,没想到冥冥中己有安排,人难胜天,始于造成了这一错误,还有何面目再见凌波仙子与白萱兰。
  忽听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低,似在勉慰慧菊,忙精神一听,已昕出是庄雪姑的声音。嘤嘤低泣声中,并加着一声声微叹。
  金笛书生愣了一会,猛一跺脚,逐说:“我还有何面目见慧妹!”身形已暴退回去。身已隐入林中。

  ※  ※  ※
  金笛书生这一去,从此浪足江湖,按下不表。
  他这里刚走,那后窗忽地大开,已飞出一条人影,原来是庄雪姑听到窗外风声,以为来了强敌。
  你道庄雪姑和女飞卫林凤竹,从何而来!
  原来庄雪姑一听说出那人是自己的妹妹林风竹,就当先赶去,但她哪追得上女飞卫,最初还能瞄着一点影子,才几个起落,即已失去林凤竹的踪迹。
  金笛书生猜想的一点不错,林凤竹自在凤凰夺得宝剑之后,当夜即起程,返雪山去,那雪山是在川康边界,在峨眉山西北,雪山神尼即隐于那雪山腹地,一个四面冰崖的绝壑之下。
  别看那四面千仞高崖之上,尽是千年不化的积蟹,但绝壑之中,却四季温暖如春,这有个缘故,因四外山太高,冷风吹不到,绝壑深藏峭崖之下,太低,上腾的地气,被上面冷气逼住,发散不掉。
  不但终年温暖如春,而且飘飞下来的积雪,还设到却高逾千例的半崖,早被绝壑中上腾的热气,蒸发尽了,因此,崖上虽有千年积雪,壑中却不见半点雪花。
  雪山神尼即隐居于此,满壑之中,更遍是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端的不亚于仙家福地。
  女飞卫在雪山神尼云游中原之时,将其救至此地,授与一身绝世武功,神尼已参上乘武功妙谛,气功之精湛,连沧海客亦稍逊一筹。
  剑术已可驭气飞剑,伤人于百步之外地步,所练的天罡指,更是武林独步,可于五丈之内,隔空点人穴道。
  因为遥空一指,且可将人定住,一般不明气功秘奥,故神其说,夸大流传,以为这是仙家的定身法,其实世上哪来神仙,这不过是气功点穴而已。
  女飞卫在十八岁上,即以尽得雪山神尼所学,虽然功力仅得雪山神尼之半,但已睥睨武林了。
  只是有一宗遗憾,女飞卫林凤竹虽已习得驭气飞剑之术,但宝剑虽求,雪山神尼知凤凰出中有此藏剑,并计算该在何时出土,故命女飞卫前往取剑。
  女飞卫取得宝剑之后,兼程返至雪山,再在神尼指导下,练了半年,剑术即已练成,虽然尚不能伤人于百步之外,但二三十步内,确已能剑无虚发。
  神尼这才命她下山行道。
  那女飞卫林凤竹,性子极是爽朗不羁,平日全没些女儿家的娇柔之态,虽艳丽如花,却是一朵有刺的玫瑰。
  恁地作怪,自那晚在西冷桥畔,孤山之上,初见金笛书生,即芳心生涟漪,这半年中,兀自忘不了他。
  故女飞卫下了雪山之后,当先作了临安胜地之游,那凤凰山自然已凤去楼空,因知金笛书生是天一真人之徒,即溯富春江西上,那知她到得仙霞岭之日,恰又是金笛书生追赶南天一鹤,携慧菊之时,女飞卫轻功高绝,虽是白天,但隐身偷听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的谈话,两人却未发觉出来。
  女飞卫一听说金笛书生追赶南天一鹤去了,这才又下仙霞岭,追赶前去。
  金笛书生听与那饭铺之中,她代为会帐,及退南天一鹤,救慧菊的,也是她,但林凤竹断了飞天蜈蚣之臂后,方始发觉这人是公冶羊的大徒弟。
  她知道公冶羊这魔头难惹,而且野心不小,要想威霸武林,将其势力从滇西洱海,扩展至中原,以迄海滨。
  飞天蜈蚣既在此间出现,必有阴谋,故原本要即刻一举上九宫山,毁南天一鹤巢穴的,这一来,必须先弄清飞天蜈蚣下落,探其阴谋究竟。
  故嘱无情剑崔五姑,转告金笛书生与慧菊,命二人在三日后,前往九宫山,一举捣毁魔宫,将其扫穴犁庭。
  这有个原故,女飞卫下山之时,即已得雪山神尼指示,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的独龙尊者,及其红云祖师,以及滇西洱海公冶羊,现已互相勾结,要以这九宫山为入扰中原的根据之地,九宫山形势天成若不及早毁灭,一旦这般魔头齐据此间,那时要毁九宫山,可就不容易了。
  这是以往之事,那女飞卫林凤竹追纵飞天蜈蚣,发觉其确系逃回滇西,并非其他去处,这才返回,奔九宫山。
  没想到崔五姑已返仙霞岭,金笛书生与慧菊,却提前而来,初入幕阜,及九宫山前林中,两次闻声,均系女飞卫林风竹在暗中所发。
  那时女飞卫尚不知庄雪姑即系其幼年失散的同胞姐姐,听她对金笛书生与慧菊所说入九宫山道路,甚是熟悉,所以大是放心,这一来,倒可放手打前头上山而去。
  你想那女飞卫武功何等了得,庄雪姑追赶又赶了一会,还没几个起落,早已失去了林凤竹的身形。
  但失散了十数年的同胞妹妹,即在眼前,那会就此止步,一直追入了山口,等到已深入了九宫山,仍未追上,这时方才想起金笛书生与慧菊,尚在山外,因久等自己未返,贸然入山,岂不困入九宫重地。
  庄雪姑这才又急忙返身回来,但金笛书生与慧菊两人,却已早进入九宫了,待她再又寻来之时,这时两人被困入那内九宫之内,哪还找得到,且也和金笛书生等两人一般。被九宫出下院的火光,引得团团乱转,其实那时,庄雪姑与金笛书生和慧菊两人,不过是前后脚,相隔不远。
  他们在这里兜圈子,那女飞卫林风竹却已挨次将九宫下院,毁于一夜。
  原来女飞卫是想在金苗书生等尚未入九宫山时,一举将九宫下院扫荡殆尽,然后与他你会合,共擒南天一鹤。
  谁知那九宫下院尚未尽毁之时,南天一鹤已狂怒赶去。截着林凤竹,这魔头那还不拚命,故一时林风竹尚未伤得他。
  两人恶斗了顿饭工夫,南天一鹤自知万万不是女飞卫敌手,这才怪啸而逃,到底林凤竹道路不熟,终于再被他逃出手去。
  女飞卫好生后悔,若金笛书生在此,今晚南天一鹤绝逃不出去,只为贪功,却不料造成错误,恨怒之下,即刻入魔宫,毁其重地,女飞卫别看她貌比花娇,却杀人不泛眼,又在恼恨之时,魔宫中人,遇到她的,那还会如同遇到死神一般,顷刻间不死即伤,最后一把火,将魔宫焚为平地。
  同时她也在奇怪,为何金笛书生等迄今未现身,适才下出寻来。
  那时魔宫大火烛天,女飞卫遥见魔宫左侧山环里,隐隐现出几间精舍,即飞身下出,到得窗外,即已听出异声。
  女飞卫能在黑夜中视物,破窗一看,饶她是个爽朗不羁的奇女子,也不禁脸上飞霞,同时并已看出桌上杯盘狼藉,那个白酒瓷坛,兀自还留在桌上,从那瓷坛上的标签,已知他两人错饮了酒。
  女飞卫不由幽幽地一声长叹,当即撤身而去,金笛书生也是听到她那一声长叹,这才惊觉,下床赶去。
  却不知庄雪姑到处扑空,也恰在这时寻到此间,金笛书生是从后窗出去,庄雪姑已自前院进来。
  方到院中,已听到嘤嘤哭泣之声,即循声进入这暗间,将慧菊寻到。
  原来两人铸成大错,金笛书生闻声惊起,慧菊也已消力顿消。
  她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不是不爱金笛书生但她是个贞节的女子,虽是因误饮了药酒之故,但这般形同苛合,不由羞愧难当,今后有何颜面见人,又羞,又恨,又急之下,因此哭泣出声。
  雪姑听得哭泣之声,喝问是谁,未见回答,即恍着火连子一照,一见是慧菊坐在床上,哭泣不已。
  再一打量屋中情形,她是自幼即在魔宫生长的,心里顿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不用猜,已知是金笛书生无疑。
  雪姑楞了一会,可不也是一声叹息,这才去至床前,问金笛书生何在?
  慧菊见雪姑前来,已羞愧难当,这又听她问起金笛书生,更羞得无地自容,雪姑这才温言劝慰。
  那知她这一耽搁,女飞卫只近在咫尺,竟不得相见,从此又是各在天涯,金笛书生却因听出雪姑在屋,一时更是愧羞惊异,一跺脚,就此离了九宫山,从此浪迹江湖。
  几人都是兴高采烈而来,九宫山虽被毁去,但却自此风流云散,各自东西,这时那白萱兰与凌波仙子,在括苍山金姥姥处学剑,何曾想到会有这些事故发生。
  两人虽然相处得极好,却各自在心里疑念着一人,而且都在捏着指头儿算,等待半年之期届满,和心上人早日相晤。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早已秋去冬来,草木萧萧,江南之地,也见雪花飘扬。

    ※  ※  ※
  且说这日,在三湘道上,雪花飘飞中,一人正踽踽独行,那人抬头望望天,见阴霾四布,风雪越下越大,全没些儿停歇的样子,不由唉声长叹。
  这人是一个书生打扮,但衣履破旧,面上更是重有忧戚似的,双眉不展,虽然掩不尽那英挺飘逸之气,但两颊瘦削,倒似潦倒的文士般。
  这人正是在九宫山铸成大错的金笛书生,自那日离开九宫山后,走了一天,当日晚间,即已出了幕阜山。
  金笛书生是信步而奔,并未辨东西,那知出得幕阜山,向人一问,原来已是湖广地界了。
  金笛书生本无目的地,就此浪荡三湘,随遇而安。
  且说金笛书生在三湘道上,浪荡了四个多月,这日正在行间,天上忽然飘起雪花来,蓦然一惊,这已是残冬了。
  离开冷香谷之时,恩师沧海客曾命自己,半年后前往括苍山,自金姥姥处,将白萱兰接下山来,这正是凌波仙子与白萱兰两人,剑成应该下山的时侯。
  自他在九宫山,误食药酒铸成大错之后,数月来,倒有一多半在醉乡,早把此事给忘了,这时雪花飘在脸上,方始想起。
  但他还有何颜面去见白萱兰和凌波仙子。
  而且别说她们两了,只要他一静下来,就似乎听到耳边有嘤嘤哭泣之声,自己后来也曾深悔。
  虽然当时已有庄雪姑前来,但自己也不应该扔手一走了之,这岁月中,自己被悔恨羞愧,折磨得与前判若两人,那慧菊更何以堪,不知她现在是何情况,每当想至此时,又恨不得即刻寻去。
  但每当此时,心中必会浮现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人的影子,或则幽怨,或则瞪目,紧跟着必又会浮现无情剑崔五姑的白发怒张,戟指而斥,师父沧海客严相斥责。
  这一来,金笛书生必又会入醉乡逃避,这时蓦地记起两人习剑已成,该是奉师迎接两人下山之期,这些人的影子,就又在心中浮现出来,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可就立即又想到酒了。
  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林中,风雪里,飘着一个酒帘,即加快了脚步,到得一看,道旁有几间瓦屋,其中有一家卖酒,那酒帘即自那家门口挑出。
  这时雪花飘得越来越密,风也大,正可在此避雪,驱寒、浇愁。
  金笛书生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乃着头就往里定这酒铺里倒有三、五个酒客,金笛书生也未注意,找个靠里的座头坐下,正要招呼贵酒的过来,却听得身后一人呵呵笑吟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好!伙计的,再来一壶。”
  金笛书生听这人的声音,已打了结儿,回头一看,却是一穷和尚。
  这等雪天,身上仍穿一件单薄薄的破僧衣,虽是和尚,头发却有一寸多长,已是醉眼也斜,却还在嚷要酒。
  金笛书生一回头,那和尚却瞪着他一滋牙,却又唱起歌来,只听他唱道:“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说恩爱,惧是幻梦;道情深,无非魔头;昨朝红纱帐里鸳鸯卧,今日见白骨埋龙头,怎知我赤手单飘,怎知我过府穿州。怎知我潇潇洒洒,怎知我荡荡悠悠,终日快活无人管,也没烦恼也没忧………。
  正唱间,那卖酒的已送了壶酒去,斗着眉道:“大师父.你还喝够吗?”
  那穷和尚又呵呵笑唱道:“心上愁须扫,烦恼应酒浇,壶中别有天和地!世人岂识玄中妙!”
  那卖酒的似乎见惯了他这么疯疯癫癫的人,也不理他,放下酒壶,即转身到金笛书生座前来。
  金笛书生听得那穷和尚口中所唱,心中一动,心说:“怪啦!这穷和尚倒像是针对着我事唱的一般,句句唱那我心上来了。”
  卖酒的再问一声,金笛书生才要他送一壶酒来,这等荒村野店,不过是些雉子豆腐干下酒,也无可选择的。
  再看那和尚,一壶在手,已嘴对嘴的只顾饮酒,连也斜的眼睛也闭起来了,倒没有何言语,这才饮起来。
  但总觉得和尚有甚多可异之处,不由暗中留了意。
  金笛书生这里还没喝得几杯,那边和尚却已壶底朝天,那壶嘴刚才离口,早又哈哈一声笑罢,狂歌道:“自古当年笑五侯,含花呈锦最风流,如今声势归何处,孤冢斜阳漫对愁,嗟我儿辈且修修,世事如同水上鸥,因循迷途归原路,扫破情网一笔勾。”
  金笛书生闻歇,心中又是一动,这和尚忒也作怪,怎么都好像对着他唱的一般,掉头一看,和尚唱到最后几句,本已模糊不清,那知霎眼工夫,和尚已扑在桌上睡着了,且已鼾声传来。
  金笛书生暗自点头道:"真个芒鞋托钵无牵挂,也无愁来也无忧。”
  忽见雪地里来了两人,前面一个甚是魁梧,身高七尺以上,一脸虬髯,红喷喷的一张脸,腰间缠着几叠红绸。
  后面的一人刚好相反,身高不过五尺,五短身材,却透着精悍。
  金笛书生觉得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正在苦思,忽见两人到了店门口,前面那高大魁梧之人说道:“贤弟,凭我们两人的脚程,竟把那秃驴给追丢了.岂非怪事,雪大得紧,我们且饮一杯再说。”
  后面那矮个子已说道:“大哥说得是,谅那秃驴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去,在这里避避风雪却好。”
  随说,两人己走进店来,金笛书生留神他们的脚下,店间外地上,那积雪怕不过一寸深,两人自雪上行来,却没留下脚印,这两人的轻功好生了得。
  两人进得店来,恰在金笛书生前面一张桌子上坐下,那魁梧汉子腰间的红绸,在他面前一晃,忽然记起,心说:“这不是万里飞虹张冲吗?”
  今春在西湖边楼外楼酒馆之中,金笛书生曾和他见过一面,故此似曾相识,但万里飞虹张冲却不认得他。
  两人刚坐下,拍桌子叫酒保,那酒保却在喊嚷:“各位,这不是活见鬼吗?这和尚哪里去了!”
  金笛书生掉头一看,那狂歌之后,伏桌打鼾的和尚,已踪迹不见。
  万里飞虹张冲跳起来,说:“卖酒的,甚么和尚?”
  酒保道:“和尚吗? 穿着没领缺袖,破破烂烂的僧衣,疯疯癫癫,喝了我七八壶酒,一眼没瞧着,就没了。”
  万里飞虹两眼一瞪,说:“邵贤弟,是他,快搜,别让那秃驴逃了!”
  这店堂连后门也没有,两人刚转身,要向门外追去,却见那和尚双手提着裤子,打从外面雪地里进来,看着面人一滋牙,说:“两位,才来呀!”
  万里飞虹张冲一声怒吼,刷的一声,那腰间的红绸,是打的活结,一抖就开,蓦见彩虹绕室,丈八红绸已向和尚卷去。
  和尚像是出恭方回,裤子还没紧好呢! 刚说得一声:“敢情你是变戏法的呀!”声未落,红绸早卷到了,呼的一声,已将和尚的腰缠住。
  万里飞虹张冲挫腰一带,和尚已被卷起空中,直向店堂里落来,金笛书生曾闻张冲以一条丈八红绸,威震三湘,今日一见,端的了得。
  说时迟,和尚已直向张冲面前落去,那红绸把和尚的腰缠得紧紧的,看万里飞虹对和尚切齿痛恨,不由金笛书生不替和尚耽心。
  刚在心里喊了声好! 瞬眼间,没见他动作,不知他怎么一来,红绸竟不解自开,那和尚却从万里飞虹扑上直弃过去,恰落在金笛书生身侧。
  好似那红绸的劲太大,和尚落地,站立不稳,脚下一踉跄,哎呀一声,已跌倒在金笛书生身侧,看来一点武功也不会。
  万里长虹一愣,他这条红绸可说运用由心,从未失过手,他是要将和尚卷到跟前来,却没料把他抛到身后了,故此张冲一愣。
  和尚从金笛书生左肩后探出头来,又对着张冲一滋牙,说:“好呀!你拿我穷和尚开心!”
  那矮小精悍的汉子已喝道:“秃驴,你还想逃吗?”随见他一抖手,数十点寒星已迎面射来。
  和尚一缩头,已躲入金笛书生肩后。
  金笛书生思维如闪电,已知这人名叫漫天花雨邵英,今春凤凰山夺剑,他也露过脸,这手漫天花雨的功夫却甚了得。
  说时迟,数十点寒星已迎面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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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浪迹天涯一书生
  金笛书生纵然容忍他们,对一个没武功的和尚下毒手,但为了自卫,也逼得不能不出手了。
  霍地两掌一圈,先天罡气顿时在面前树立起一堵无形钢墙,两掌再一吐时,漫天花雨邵英射来的暗器,全被震落。
  这可轮到邵英来发愣了。
  金笛书生心说:“纵算和尚与你们有仇,我却和你们无冤无怨,为何恁地心狠手辣!”心中有气,不由面色一沉。
  那和尚却又由他右肩后伸出头来,对满天花雨邵英也是一滋牙,说:“敢情你也会玩戏法呀!”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一愣之后,均已怒极,暴喝一声,分两面向金笛书生身后扑来。
  金笛书生沉声叱道:“你们也算成名露脸的人物,竟如此心狠手辣!”话出口,两掌左右一翻,已迎着两人拍去。
  他可没用全力,只是想将两人迫退。
  那和尚却不知死活,两手向两人一指,哈哈笑道:“倒也!倒也!”果见两人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金笛书生亦是一愣,两人武功均甚了得,怎么连自己拍出的两掌也挡不住。
  却听那和尚哎呀一声,说:“不行,我还得出恭!”边嚷,提着裤子又往外跑。
  卖酒的在门口横身一拦,也说:“不行!和尚,你得先给酒钱!”
  和尚捧着肚子说:“我得先出恭!”
  卖酒的一瞪眼,说:“和尚,吃饱了,喝足了,不给钱想溜,那可不行!”
  和尚又哎呀一声,说:“不行,我闹肚子。”说着一松手,裤子向下落,和尚就要在门口蹲下。
  卖酒的连声喝止,气得一闪身,和尚一溜烟就跑了,眨眼已转过屋角。
  金笛书生一面看着和尚闹,一面眼睛瞪着地上的两人,见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怪眼乱翻,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明被点中穴道,除了和尚,还有谁?
  金笛书生方知和尚是世外高太,心说:“是了,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进屋之时,这店堂并无后门,和尚怎么出去的,别说其他人,连自己也没发觉,这岂是平常武功能作得到的。”
  金笛书生抬眼一打量,见后面墙壁上,有一个尺许大的圆润,离地有两丈高,这可是唯一的出路,若非和尚能有缩骨之法,是不能出去的。
  这样的高人,岂能失之交臂,倒非是为了和尚的武功,而且听到那几次的狂歌,金笛书生鬱结的心头,顿时现出一线光明,迷津豁开。
  也不管地下躺的两人,离座即往店外奔去。
  卖酒的见金笛书生一声不响,又要往外走,他手一拦,说:“好呀!打倒了人,酒钱也没给,原来你是和穷和尚一道骗吃的!”
  金笛书生没工夫和他罗嗦,掏出块银子,也不看分两,扔给卖酒的。
  拔脚就往外追,出得店门向和尚去的地方一看,可不是,和尚哪里是出恭,正在前面雪地里走呢?
  金笛书生也不管雪下得多大,拔脚就追,和尚看似脚下踉踉跄跄,倒倒歪歪,那知竟追不上他,始终保持着十丈远的距离,金笛书生追得快,和尚也走得快,金笛书生追得慢,和尚也慢了下来。
  你知道金笛书生追赶和尚,原来和尚几首歌,点醒了他的迷津,大错铸成已无法挽回,未来的情孽牵缠更令他无所适从,心说:“我倒不如跟和尚出家,万千烦恼,从此一笔勾销,也作个芒难托钵无牵挂,五湖四海任遨游。”
  却早又听和尚在前头唱道:“南来北往走东西,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土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夫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官也空,民也空,数尽孽障恨无尽,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似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和尚边唱边走,前面早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余音未落,和尚一晃身,已不见了。
  金笛书生在旷野中,尚追赶不上,心想要是让那和尚入了树林,那可就别想再追得上他了。
  果然,待他进入林中,和尚早已踪迹不见,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心里疑惑:和尚似在点醒自己迷津,却似又不愿与自己相见。
  金笛书生心中怅然,在林中呆立了一会,叹口气,这才又往前走,出林一看,风雪中,前面现出一个镇甸。
  那镇甸不小,黑压压一大片房屋,心想:“和尚准是入镇去了。我何不寻去,而且风雪阻途,也该落店了。”
  想罢,即刻奔那镇甸而去,到得街口一问,原来此间已是朱亭镇,离冲山县不过百里之遥。
  这才想起!难怪那万里飞虹张冲会在此间出现,原来和他的居处衡山,已近在咫尺,却不知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怎生与和尚有仇。
  边想边走,见路旁有一个酒馆,心想:“这时落店尚早,我何不再饮几杯,适才在那路旁店中,被那和尚一搅,一壶酒尚未喝得一半。”
  金笛书生上得楼去,这三湘是鱼米之乡,甚是富庶,朱亭镇虽不大,这酒馆却很像样,楼后尚乃有雅座,即进入里间,唤过酒保,要酒要菜。
  他这里还未喝到两杯,听得楼梯响动,打下面上来了三人,前头走的正是万里飞虹张冲,身后紧跟漫天花雨邵英,后面一人三十来岁,白面无须,透着英爽,身穿宝蓝缎箭袖袍,薄底快靴。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一露面,金笛书生心中惊讶,不知他们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这一见身后之人,也就释然了。
  但由此看来,这人能解开穴道,武功一定也不弱。
  金笛书生忙缩身,借雅座屏风隐着身子,为的是怕被三人看见,生出麻烦来,幸好三人没向里走,就在外面桌边坐下,呼酒保,要酒要菜。
  乱了一阵,就听那白面无须人说道:“张大哥,那和尚竟是何来路,和你有何仇怨,适才你也没说清楚,你倒是详细地说说看!”
  万里飞虹听他提起和尚,心中恼怒,虎目圆睁,猛一拍桌子,说:“萧贤弟,此事说来惭愧,至今我还不知那和尚是何来路,看他言语形态,疯疯癫癫,全没些儿路数,但凭我和邵贤弟两人的武功,却没将他擒住。”
  “我这条丈八红绸之上,少说点也有二三十年功夫,有几次分明将他缠住了,但总没擒住一次,邵贤弟的漫天花雨飞蝗针,可说天下独步,几番出手,竟也没伤得他分毫,这不是怪事吗?”
  金笛书生再听下去,原来是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两人,在易俗河作案时,被和尚疯里疯癫给搅了,两人一怒,就追和尚,要将他置之死地,却不料一直追到适才路旁那酒店中,方将和尚追上。
  那白面无须之人,哼了一声,说:“两位休得烦恼,和尚要是撞在我飞天玉狐手中,方要将他提到擒来。”
  那知他末句未说罢,嘴上象被刺拖了一下似的,嚷道:“怎么白天也有蚊子?”啪的一声,自己打了个嘴巴。
  金笛书生差点儿笑出声来,刚骂和尚,就自己打了一个嘴巴,这蚊子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飞天玉狐萧玉龙这话,本是安慰两人之语,但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听在心里却不自在,这不是说他比自己两人行吗?
  漫天花雨邵英哼了一声。
  万里飞虹却道:“萧贤弟技艺出众,远在我们二人之上,若是再遇到那秃驴,自然要仰仗大力。”
  飞天玉狐在江湖上,论武功不及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邵英却不相伯仲,但他人精灵,狡猾不过,因此没遇到过对手。
  只是今春在风凰山时,对那藏珍亦生现觎之心,却被女飞卫林凤竹施展天罡指,在他连女飞卫的人影都未见到时,即被点中穴道。
  幸好女飞卫未施毒手,点得不重,被他运行内功,费了半天力,方将穴道解开,此事虽然不为人知,但他自此可就见到人就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后,一生英名扫地,因此,在同道面前,就有些反常。
  这时被万里飞虹明捧暗讥刺,竟没昕出来,当即哈哈笑道:“张大哥你是过奖了,不过那秃驴若碰到我手中,我准得替两位找回场面。”
  刚说至此,飞天玉狐突然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而且脆生生的,比先前更响,嚷道:“哪来这么多蚊子,这不是奇怪吗,又叮了我一口。”
  他这一声嚷,金笛书生心中不由一动,自己来了这么半天,也没被蚊子叮过,那有这么巧的,这飞天玉狐两次被蚊子叮,而且都是在骂和尚的时侯,心说:“别是那和尚在作怪吧?”
  探头一搜索,风雪天,楼上酒客寥寥可数,一眼即可扫视整个楼面,何曾有和尚的影子,只是这三人斜对面,隔着一张桌子的酒座上,坐着一个穷秀才模样的人,脱去了鞋袜,两手在脚趾缝里搓得正起劲,搓还不算,没几下就将手凑在鼻尖上嗅嗅。
  金笛书生看得呕心,忙把目光移来。
  正要听三人说下去时,蓦听靠楼上右面一排雅座里,有人在唤酒保,金笛书生听得那声音好熟。
  酒保正在给万里飞虹三人上菜,闻听呼唤,忙连声答应着,但菜未上完,即刻走不了。那雅座之内却已拍着桌嚷道:“好哇,你是瞧我和尚穷怎么着,再不来,我可要扔了!”嚷着,听得啪的一声。
  金笛书生和万里飞虹等都是一愣,那雅座之人不是自称穷和尚吗? 这四人却全是在追穷和尚的。
  金笛书生听那人声音已打了结儿,说话含糊不清,有些和追的那和尚相似,心说:“莫非他已早在里面了吗?”
  金笛书生妹已看出那和尚是个游戏风尘的世外高人,先前在路旁酒店之内,本是在戏耍万里飞虹张冲和漫天花雨邵英,说不定又要对三人施以戏弄,心想:“我倒是别先露面,且看他要怎的。”
  万里飞虹张冲也已猜着了,在暗打手式,各自准备。
  那酒保去至雅座,问道:“大师父,你要添酒还是添菜?”
  金笛书生在疑神静听,万里飞虹等三人摸兵器,要是那穷和尚,今天可不能让他再脱走。
  却听里面说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好菜?” 话说得仍像是喝多了酒,含糊不清。
  金笛书生暗中盘算,心说:“要是和尚,我先别露面,我暗地里坠上他。”
  只听酒保报了一连串菜名,那酒醉人的声音却道:“酒保,清炖玉狐有没有,还得要天上飞的。”
  飞天玉狐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心说:“好和尚,你敢拿我开心!”
  飞天玉狐没见过和尚,自然也听不出音,却因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一递眼色,这飞天玉猾狡猾很紧,早猜准了里面是和尚,刚说了大话,正要在两人面前露脸,故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一摸兵器,他已作了准备,这时昕和尚拿他开心,霍地推位而起,就要拨兵刃。
  这萧玉龙是用的一柄三尖两刃刀,兵器特别,招术精奇,轻身功夫更在张冲和邵英两人之上。
  他这刚刚伸手拉兵刃,蓦觉手臂上又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而且比前两次都重,觉得整条手臂一麻,赶紧缩手一抛腕,心里可就明白了,白天那来蚊子,先前两次都以为是蚊子叮了,定是被人暗算无疑。
  飞天玉狐心里明白,可没说出来,说出来准得丢脸。
  金笛书生却已看到那穷秀才搓脚趾,搓着搓着,一抬手,那飞天玉狐跟着咧嘴抛腕,就知是这穷秀才做的手脚。
  心中不由暗惊,这人文弱十分,但手劲却大得紧,看来必也是一位武林异人,也就留了一份心。
  这时忽又听得雅座上那个醉人的声音在哈哈笑道:“好哇!你们作生意不老实,分明你店里有玉狐,怎说没有,是瞧我和尚穷,付不出银子吗? 我和尚不喝了!”
  声方入耳,忽见雅座门帘一飘,跄踉踉出来一人,正是穷和尚。
  酒保却追在后面说:“大师父,不喝了你得看帐呀!一共五钱七分银子。”
  却不料和尚一声哎呀,缩头蓦地转身,原来他一露面,万里飞虹眼就红了,和漫天花雨邵英两人早腾身扑上前去,紧跟着飞天玉狐萧玉龙撤三尖两刃刀,三人分三方,向那穷和尚扑去。
  穷和尚是转身要躲,恰和那酒保撞了满怀,不料他怎么一矮身,竟从那酒保胯下溜过去了。
  说时迟,万里飞虹张冲的丈八红绸,取远不取近,早就到了,他是想缠和尚,却不料那和尚,却不料和尚早从酒保胯下溜了,丈闻红绸飞来,恰把酒保拦腰缠上,万里飞虹一挫腕,酒保已平飞出去了。
  .幸好万里飞虹发觉得早,红绸未松手,再又往回里一带,酒保已向他身前落来,万里飞虹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因此,酒保才没有受伤,不然,若被直抛出去,虽然不死,也要重伤。
  酒保蓦见红光一闪,自己的身子即已飞起,瞬再落下,骇又又惊,愕然不明究竟,一时目瞪口呆。
  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却早抢身进入雅座,那雅座能有多大,不过一丈五尺见方,哪里还有和尚踪迹。
  两人一怔,万里飞虹也已觉出有异,料和尚定又溜了,一看,那雅座是由一人多高的木板隔成,上面是空的,忙抬头看时,和尚可不是在梁上,正冲着他滋牙呢。
  万里飞虹怒极,虎吼一声,丈八红绸抖起一团红影,直向和尚罩去!
  愣在雅座门外的两人,闻声回头,邵英手中早扣有一把银针,相继出手,以漫天花雨的独特手法,飞起一蓬针雨,向和尚射去。
  书生看得也是心惊,两人果然非是仅有虚名的人物。但知和尚更非常人,谅也伤他不得,倒要看他如何躲得两人的攻击。
  早见和尚在梁上一摇晃,一栽,头下脚上,直落下来,两手在空中乱抓,喊嚷:“我和尚要完蛋啦!救命呀!”
  连金笛书生不错眼地看,竟未看清他是什么身法,恁地几晃身,从那红绸影中,和漫天针雨里,穿射而下,竟连他宽大的破僧衣也未碰着一点。
  那和尚落下,无巧不巧,正落在那穷秀才身后。
  万里飞虹再击不中,早红了眼,抛腕一抖,丈八红绸已向和尚斜刺里点到,飞天玉狐恨在心中,上步抡臂,三尖两刃刀直刺和尚后心。
  漫天花雨咬牙一错步,右掌也同时劈到。
  和尚呵呵大笑,说:“穷鬼!前头的归你了!”
  滴溜溜地一盘旋,漫天花雨和飞天玉狐两人,蓦觉眼前人影一晃,两人的右臂觉陡一麻,发出去的招式全在半途垂下。
  金笛书生同时见那穷秀才也朗声阿呵一笑,突然伸出筷子,问万里飞虹点到的红绸给制住了,可有点不信,那知他猛一挫腕,竟收不回来。
  金笛书生暗自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这穷秀才亦是位武林异人,若非内功精湛,没有千斤之力,岂能制得住万里飞虹的红绸。
  这里的张冲满头大汗,那面和尚早转到飞天玉狐和漫天花雨身后,大概因他适才骂人,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同时漫天花雨邵英觉得颈子上又凉又痒,原来和尚顺手已搔了他一下。
  三人都是江湖高手,没想到今天被戏耍得不亦乐乎。
  且说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三人,被穷和尚戏弄了个够,穷和尚绕着邵英和萧玉龙两人,滴溜溜地转。
  饶两人都是在江湖上露头露脸的人物,武功也算得顶尖儿的高手,这酒楼上能有多太,而且不是桌子就是凳子,和尚钻隙溜滑,团团乱转转。
  两人莫说还手,就是连衣服竟也沾不到一点,但听和尚哈哈连声,人影乱晃,不是拍他们一记,就是摸他们一把。
  万里飞虹张冲拉着丈八红绸,累得满头大汗,那和尚却转到飞天玉狐和漫天花雨身后大概气他们适才随口骂人,狠狠的在萧玉龙屁股上拧一把,又在他腰间捏一下,这两下子可不轻,使他们痛在骨里,痒到了极处,同时漫天花雨邵英也觉得颈子上又凉又痒,原来和尚又搔了一下。
  和尚出手不轻不重,两人虽是未受重伤,但他们可不是无名之辈,这等被戏弄,那还受得了,都是狂怒怪叫连天,和尚擒不住,遭殃的是酒楼,飞天玉狐的三尖两刃刀抡处,莫不桌塌凳飞。
  这个穷秀才仍坐在桌旁,左手持杯饮个不停,右手筷子子挟着丈八红绸,那万里飞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竟收不回来,亦是又怒、又惊、又急,急出了满身大汗,那穷秀才却点头晃脑盈盈笑。
  说来望,其实那时不过才一刻工夫,穷和尚朗朗一声说道:“好哇!穷鬼,别作孽了!”
  和尚一晃身,已从飞天玉狐刀光影里穿射而出,金笛书生似见他临走之时,冲着自己这面滋牙一笑。心想:“莫非和尚也知道自己在此吗?”
  早又听得一声噗噗,忙看时,原来是那穷秀才一松筷子,万里飞虹已仰身跌倒,穷秀才两袖一拢一展,身子已凭空飞出窗外。
  从上楼一见这穷秀才起,直到此刻,就没听他出过声,和尚叫他穷鬼,自然是他熟悉的人了。
  金笛书生又增了一份好奇,趁楼上三人全都喘息不停,惊骇羞怒交加之际,金笛书生掏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即忙从后窗飞身而去,他倒并非怕那三人,而是怕被他们发觉之后,耽误了追赶和尚。

    ※  ※  ※
  放下楼中三人不表,且说金笛书生穿出后窗,这镇甸不大,酒楼后面即是旷野之地,忙上得高处一看,只见穷和尚的身形,正在左前方二十多丈外跄跄踉踉的走着。
  没想到自己和他是前后脚出来的,穷和尚已出去那么远了,再看前面,已是起伏的小山,树木渐多。
  金笛书生赶紧就追,哪料他到了山后,和尚又早没踪迹了。
  金笛书生暗忖:看和尚去的方向,是荒山野地,心想:“这般大风雪,和尚去处必在左近,我只在山中寻去,也许有寺庙在彼。”
  那穷和尚轻身工夫确甚了得,雪地上会没有足印,而且雪太大,纵有,金笛书生赶到之时,亦被掩盖去了,因此,全没些迹象可循。
  在山中找了将近两个时辰,不但未见何庙宇,连人家也未见到,这时已近黄昏,风雪迄未停歇,金笛书生一身衣服均已湿透了,虽然内功精湛,倒不觉得十分寒冷,但天色眼看即要黑了,心想:“倒是先找个宿处再说。”
  想罢,刚要回身出山,蓦见山环里似有灯光一闪,金笛书生心中一动,有灯光必有人家,忙飞奔而去。
  到得近处一看,原来那山环里有一座竹楼,楼被数丈高的大竹掩没,非到近处,看不出来,那灯光即自那楼中射出。
  那竹楼因建得甚是隐密,故金笛书生在山上高处经过了数遍,均未发现,这时一见,仅从这以为楼一点看来,就知竹楼的主人,并非平常乡农。
  金笛书生到了切近,先绕竹楼一匝,见除了左右各有一间配房之外,别无房舍,而且仅楼中灯光射出。
  这时天色并未黑尽,但风雪太大,过于阴沉,茂密的竹林,更把这几间竹房掩盖住了,故甚是阴暗。
  金笛书生纵身上了配房,掩到窗边一看,这竹楼不过两丈见方,里面的床桌椅,尽皆竹子做成,前窗下是桌,桌上有书籍和文房四宝,后窗下是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人。
  金笛书生见那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伸个懒腰,嘴里吟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那人吟罢,倏地回过头来,原来正是那穷和尚,只明他呵呵一笑道:“才来呀!小子!”
  金笛书生心中一惊,自己轻身功夫不弱,风雪又大,和尚还是发觉自己前来了,忙从窗户中一跃进屋,赶快行礼。
  那穷和尚已朗声说道:“我倒要问问你,我和尚不差你的,也不欠你的,你这么老跟踪我怎的?”
  金笛书生躬身道:“弟子看破红尘恳请禅师收录,愿参上乘妙谛。”
  穷和尚大笑道:“你说得倒是轻易,丢下满身孽债,你竟想出家逃债吗?”
  此言一出,金笛书生更是大惊,这和尚果然知道自己来历,而且连心事也被他看出来了。
  自己两位恩师,可说都是当世武林健者,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个和尚,但从他那一身功夫上看,却已是出神入化,莫非他已是仙佛一流,能未来先知么?
  他这里一愣,穷和尚又哈哈笑道:“佛法无边,却也难渡无缘之人,好小子,种因而不获果,你竟然想要逃避责任,但似你这般不孝,不仁、不义,虽说佛门广大,岂能容得下你。”
  和尚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而且也说得十分严厉,金笛书生不由双膝跪地。
  这时,那和尚已正容说道:“你两位恩师,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原想你发扬光大,传其衣钵,你这么辜负两位恩师,岂非是不孝。
  现今群魔乱舞,眼看大好神州,到处将见血雨腥风,你有一武功,不想除暴安良,岂非不仁。
  至于你的情孽,那就更重了,好小子,你竟敢将人家一个花朵般的女孩儿,乱而弃之,这“义”何在?
  租尚几句话,说得金笛书生汗流夹背,更知和尚不但是位高人,而且和师门定有渊源,不然,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方好,蓦昕身后风声飒然,灯光倏一暗,早见从窗户中,飞身进来一人,飞身进来一人,正那穷秀才。
  这人一入楼,立即伸手抓住金笛书生的臂,说:“别听他的,我这位师伯专好恶作剧,起来吧!”
  说着,轻轻地将金笛书生提了起来。
  金笛书生身不由已,只觉这穷秀才臂力惊人,要不起来也不行。
  那穷和尚已大声说道:“我正在教训他,你却要来多管闲事,我倒要问问你,你能管到底吗?”
  那穷秀才道:“这老弟是受了南天一鹤暗算,本是无心之错,再说这也是前缘,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孽障。
  沧海客老前辈将来绝不会见责,除此以外,还能有多大的后虑吗? 师伯既如此说,我承担下来就是了。”
  和尚又呵呵大笑道:“你倒说得轻易,你以为那女娃娃是好缠的吗? 你竟敢承担,可不能说了不算,到时也别扯到我身上来。”
  穷秀才道:“师伯,就是吧? 不过你即把人家引到此地来,也教训过他了,届时你若不管,怕也说不过去呢!”
  说着,穷秀才向金笛书生一使眼色。
  金笛书生听两人谈话,已知两位果然与师有渊源,明白这穷秀才之意,是要自己向和尚恳求缓颊。
  其实他绝无逃责之心,若受到责备,也许倒能减轻些自已内心的愧疚,但穷秀才可是好意,不好辜负。
  即再又向躬身施礼,说:“晚辈虽已铸成大错,但此心惟天日可表,恳请老前辈赐予解脱。”
  穷和尚大声道:“你们两人搅鬼,怕我不知道吗?”
  随向穷秀才道:“你倒是一片热心,人家可不领你的情这事倒是先放下,我命你探听的,可有头绪了吗?”
  穷秀才又将金笛书生拉起来,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金笛书生在三湘浪荡了几月,并未觉出有何异样。却没料表面平静无事,其实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几个江湖中厉害的魔头,均已到了三湘,邪正之间的一场恶斗,已有一触即发之势。
    原来公冶羊自把被女飞卫林凤竹,在凤凰山上,以天罡指制住之后,逃回滇西洱海 ,把这事认为是其毕生的奇耻大辱,立即埋首练一种独门武功,以求抵制雪山神尼的天罡指,以报此仇。
    并派其首徒飞天蜈蚣潜来江南,连络同道,探查侠义道中人的动向,没想到飞蜈蚣再被女飞卫林凤竹断了一臂。
  待他逃回,公冶羊可就气破了胆,那还忍耐得住,留下飞天蜈蚣在滇西洱海养伤,即刻动身东来,要寻女飞卫决一生死。
  但他到了三湘地面之时,未曾找到林凤竹,却与九宫山逃出的南天一鹤相遇,两人早有认识,相谈之下,全是吃过女飞卫的苦头。
  正是同仇敌恨,两人即沆瀣以气,联袂重返九宫山,自然女飞卫早已不在了,九宫山中,只剩下了颓坦败壁,已是片瓦无存。
  两个魔头自是更加暴怒,这才下九宫,出幕阜,走三湘,路遇万里飞虹张冲,将二人迎至衡山。
  两人到得衡山一看,万里飞虹的巢穴甚具规模,地势也甚险要,立即决定在衡山住了下来。
  三湘之地,出洞庭可北控中原,东下长江可直窥江南,西连苗疆,南方更可以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上的毒龙尊者师徒为后援,进攻退守,最是理想。
  两人一留下来,万里飞虹是想借两魔以壮自己气势,没料到鹊巢鸩占。
  南天一鹤收集九宫山残余的党羽,公冶羊更派人四出探听女飞卫林凤竹的下落,以及侠义道中人的动向。
  同时命万里飞虹张冲,连络江湖同道,南北绿林,缘会三湘,要作大举,这样,不但可将侠义道中人全数引来,女飞卫亦可不寻自至,岂不比去寻找为强。
  而且只要一切布置妥善后,要令侠义道中人,不来则罢,来即无异自投罗网,将他们个个击败。
  这就是万里飞虹张冲、与飞天玉狐萧玉龙两人,今春虽在西湖边上火拚,而今又化敌为友的缘故。
  而且两人自那次火拚之后,落得两败俱伤,致连宝剑是甚么样子也未瞄着一眼,事后好生后悔。
  这次大家可是利害相同,因此一拍即合,万里飞虹从北五省一转,连络了北道上的一般人物,漫天花雨首先即和他结伴回到三湘,飞天玉狐随而后至,没想到在那路旁的酒店中,将两人救了。
  这一来,果然引起了侠义道中人注意,首先前来的,就是那穷秀才。
  他乃是雪山神尼的师弟,性空和尚的弟子,姓唐名棣,武功那还错得了,这日来到三湘,发现江湖人来来往往,心知有异,暗中掇上一探,即发现魔头的踪迹,并将他们的野心也探出。
  他可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在这朱亭镇外山中,搭起了一座竹楼,一面监视着衡山上群魔的动态,又因这朱亭镇是东西北三面,赴衡山的要道,若有侠义道中人前往,必要经过此地,也好连络示警。
  没知到第一来的,却是其师性空和尚的好友,疯和尚元元大师。
  这元元大师以疯癫之态,掩盖了本来面目,往来江湖,游戏风尘,很有些声名,和沧海客等均是当年齐名的人物。
  但数十年前却已在江湖道上绝迹,人皆以为他已飞升了,连沧海客也信以为真,故金笛书生从未听说有这么个人。
    金笛书生浪迹三湘,两人在暗中早探出了他的来历,疯僧元元大师,和沧海客是道义之交,见金笛书生日趋消沉,了无生趣,心说:“我和尚焉得不管。”这才在路遇万里飞虹回由,贼无空过,顺手作案之际,戏耍了两人。
  并将金笛书生引来此地,一方面要以言语来开导他、再者,现今正是用人之际,金笛书生的武功已登峰造极确是一大好帮手。
  金笛书生疑惑疯僧元元大师,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其实世上那来未卜先知,皆因他时作长嗟短叹,酒后道真言,满怀心腹事,尽在对月伴孤灯之际,自言自语的吐露无遗,那唐棣与元元大师,暗中听得清楚,前后一参详,他的身世,怎会不知得清清楚楚。
  且说元元大师在那酒楼临走之时,命唐棣暗中探采三人动静,故此才询问他探听结果如何?
  疯僧元元大师,问到穷秀才唐棣,采探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丽邵英,以及飞天玉孤萧玉龙的下落,只听那唐棣说道:“师伯,我此行甚是不虚;那万里飞虹张冲等三人,自从我们走后,气焰顿灭,这朱亭镇和他们的老巢近在呗尺,倒也没为难店家,不但付了酒菜钱,而且连打坏了的东西也乖乖的赔了。
  他们出店之后,我们一直蹑着他们,见他们商量了一阵就在朱亭镇落了店,经过这次教训,似乎还不肯罢休,又像是在等候甚么了似的。
  但三人落店以后,即再未露面,我怕师伯等急了,也想来见见这位老弟,故赶了回来了。”
  说着,即向金笛书生让坐。
  元元大师听着唐棣在说,同时却似在怔神,唐棣才说罢,元元大师哈哈大笑道:“那位朋友远来,为何不请进!”
  随见他掌心遥向旁边竹窗一吐,那竹窗呼的一声就开了。
  金笛书生与唐棣两人倏地一惊,就知有警。
  不约而同飘身出窗,足点房面,象电光火石般,腾空一身束,又直落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这时雪已停了,虽是夜幕已垂,天上无月无星,但皑皑白雪辉映之下,两人内功均甚精湛,十数丈之内,若是有人,绝逃不出两人的眼睛,故惊疑得“咦”了一声,对望了一眼,都知元元大师既然听得出有人,绝错不了。
  金笛书生忽见竹楼前面,雪地上来了一人,无暇思索,正要飘身下来拦截,唐棣已笑道:“老弟慢着,那是师伯回来了。”
  金笛书生这才看出来人是疯僧元元大师,心中更是惊疑,这和尚好快的身法,竟未见他怎么出去的,而且才一眨眼功夫,已追人回来了。
  唐棣向金笛书生一招手,两人又再穿窗入竹楼,却不料那疯僧已在楼中,立在窗下,满面肃容地注视着桌上。
  金笛书生随唐棣趋前,这还是他首次见元元大师这般严肃之态,待到了近前,可就明白这原因了。
  原来桌上留着寥寥十数字,那桌子是用大竹剖开平铺而成,所留的字迹,是用指尖在那竹上刻画的,若非是有上乘精湛内功,不可办到。
  金笛书生见疯僧元元大师,那么游戏玩世之人,见到字迹已是一脸肃容,忙看时,只见上面刻着:“滇南疆怪,已来三湘,千万小心。”
  寥寥十二字,有几分深,字迹却有力且甚细,似是女人纤纤指所书。这里三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而且这人却在这一瞬之同,进屋留字之后,又从容离去,而且连一眼也未瞄着,简直有点神出鬼没了。
  金笛书生不但不知留字中所指的“滇南疆怪”是甚么人,单只这人已令他惊奇诧骇了,偷眼一看那唐棣,见他和自己一般,也是目瞪口呆。
  却见疯僧元元大师,嚷道:“罢了!罢了!”
  唐棣道:“师伯,他知道留字示警的是甚么人吗?”
  疯僧元元大师叹口气道:“别问了,我和尚今天可是从未如此丢过人,仅看出这人是个女的。
  能逃过我追踪的,当今除了雪山老尼,和括苍山的金姥姥外,自信再无第三人,但雪山老尼早已不问世事,金姥姥或许这次也会来拌这次浑水,但金姥姥又高又大,这人的身影却又不象,你说我和尚这人丢得大不大?”
  这元元大师虽不真是唐棣的师伯,但他因与其师性空和尚相交莫逆,时相过从,故唐棣对他的性情知道得也很清楚,平日游戏风尘,玩世不恭,但只有他戏耍别人的,却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虽然来人是好意,疯僧元元大师也受不了,这还是听他第一次叹气,虽然也在心里惊疑,见他如此,却不好再问。
  金笛书生盯着桌上的那字迹,却突然若有所悟,不由“呵”了一声,说:“莫非是她?”
  话刚出口,元元大师一伴手,象只钢钳似的,抓着金笛书生的胳臂。嚷道:“快说,是谁?”
  金笛书生蓦觉右臂剧痛,凭他那先天罡气,遇袭会自然发出抵抗之力的,被疯僧抓住,没想到还会如此剧痛,痛得一咧嘴,忙运功一震。
  和尚方缩开手,说:“好小子,果然沧海客有眼力,收了个徒弟,这点年纪,已有如此功力? 难得难得!你倒说说看,留字这人是谁?”
    金笛书生道:“晚辈曾听恩师谈及,天下的指上功夫,唯天罡指独步武林,而会这天罡指的,现今只有雪山神尼老前辈师徒二人,神尼既不下山,那么只有女飞卫林凤竹了,我这不过是猜测,是与不是,自然我不敢肯定。”
  那元元大师一楞,唐棣却猛一拍手道:”惭愧,我怎么竟没想到这是天罡指功夫所留的字!”
  元元大师头上那长有一寸多的头发,根根直立,瞪眼嚷道:“好哇,要是这女娃娃,和尚跟她没完。”
  嚷着嚷着,却又一声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们这小一辈的,一个赛似一个的强,我和尚今天会吃败在一个女娃娃手中。”
  你道他为何如此说,原来适才金笛书生暗运先天罡气,右臂一震,元元大师抓住他右臂的手,即被震脱。竟把握不住,当时口中虽在称赞,心中却也一惊。因此元元大师把女飞卫和金笛书生相提并说,看他似是有气,其实这元元心里最是喜爱后辈,不然,哪会和唐棣成了忘年之交。
  唐棣在旁口里说惭愧,心里也一直惭愧十分,他的师父性空和尚,是雪山神尼的师弟,这天罡指可说是本门的武功,自己却未曾看见,倒被金笛书生一语即道破,你想他怎能不惭愧。
  其实性空和尚虽与雪山神尼是一师之徒,但武功却各有所长,雪山神尼后来更精研上乘气功,不但可以驭气飞剑,而且近数年来,十数丈远,已可驭气飞行,武功已远在性空和尚之上。
  那天罡指亦在离开师门后,独自潜研而成,因此唐棣不懂这门武功,而金笛书生却心中早存有女飞卫倩影,这般魔头既然为她而大举,她还会风闻而至吗?
  元元大师放声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
  无怪江湖人会称他叫疯僧,这回恢复了疯癫之态,别说金笛书生了,连唐棣也不明他所云。
  金笛书生仍注视着桌面上的字迹,不知那滇南江怪,究竟是什么人物,若这字真是女飞卫林凤竹所留,那么,连她也会为此留字示警,这疆怪必是比现今的几个魔头还妻厉害无疑。
  却听唐棣已在问道:“师伯,这滇南疆怪是谁,怎么未听说? 师伯可知道吗?”
  元元大师又哈哈笑道:“妙呵!这才有好戏看了,不然,仅这几个魔崽子,却经不起和尚戏耍。”
  说着,一幌帽子,灯光一暗,元元大师已失了踪迹。
  金笛书生虽知他是打窗飞走了,但守在面前,仍未看清他施展的是什么轻功,因此又惊又佩。
  唐棣已在向他说道:“我这位师伯一向行事最是怪特,别看他头发未白,其实已是八十多岁了,一身轻功之高,除了能驭气飞行的我那位师伯雪山神尼外,当今武林,无出其右的了。
  我说句话,老弟可不要见怪,恐怕令师沧海客老前辈,若论轻功,也不及我这位师伯呢!”
  金笛书生道:“大师神乎其技,小弟佩服万分。”
  口里虽如此说,心里却有点不服气,但这元元大师适才以大义相责,有若醒醐灌顶,立醒津迷,确是感激不已。
  消沉之心顿泯,这三湘之地,既已群魔蚁至立觉责无可贷,当仁不让,就道:“唐兄,适才大师虽未说出那滇南疆怪是如何人,但想来武功必在公冶羊等这般魔头之上,敌势已日增,若唐兄认为小弟尚堪遣派,小弟即附骥尾如何?”
  唐棣道:“正要请老弟相助,只是今夜大家都不要客气才好,师伯适才这么匆匆而去,必有所为。
  现时已不早,我们也该饮食了,难得今日你我相逢,容我作一东道可好,走!老弟,我们且往朱亭镇买醉,就便探采敌踪。”
  说罢,未待金笛书生答言,即一掌将灯煽熄,飞身出窗。
  金笛书生也不再客套,即跟随而去。
  唐棣在前,真个踏雪无痕,但还强不过金笛书生去,不多一会,两人已入了镇集来,那朱亭镇已是万家灯火。
  两人进入街口不远,唐棣当先走进路北的一座酒楼,金笛书生正要跟进,唐棣却突然缩身,暗中打一手式,即过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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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梵普禅声渡众生
  金笛书生知他必有所见,旋身之际,已看清这酒楼下面,座位不多,不过五、六个酒客,本来这等风雪天,又是夜晚,除非过往商客,不会上酒楼。
  两人刚刚到对街,只见从酒楼中,出来四人,前头是个矮小的怪人,身高不满四尺五寸,两手特长,长过膝盖,一张怪脸,满头黄发。
  金笛书生认得,是滇西洱海那老怪物公冶羊,没想到会在此间现身,身后跟定的三人,正是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
  这时两人已隐身入对街檐下,唐棣面露惊容,悄声道:“这老怪物在朱镇亭出现,必有事故。”
  金笛书生知这公冶羊的武功,还在南天一鹤之上,凭这时自己的功力,要胜南天一鹤恐也不易,自非公冶羊敌手。
  而且这公冶羊自在凤凰山,受了女飞卫一指之挫后,返滇池苦研一种独特武功,以对抗天罡指,虽然不知是何种武功,但想来已更加厉害,倒是不可不防。
  这一会,公冶羊在前,万里飞虹等三人在后,已打对街檐下过去了。
  唐棣沉声道:“四人必是返回客栈,我们不妨掇住他。公冶羊既然现身,想必还有他人。”
  两人跟了一段路,果见四人进了一家客栈。
  这时里灯烛辉煌,不便跟进,唐棣就说:“老弟,我们走,别误了喝酒,今晚我们倒得探探他们。”
  金笛书生点头道说,他可还是别有目的,适才在竹楼中留字示警之人,若真是女飞卫林凤竹,必定还在朱亭镇中,这公冶羊突在此间出现,也许就和那所说的滇南疆怪有关,是则林凤竹必也要来窥探。
  他今日经疯僧元元大师示以大义后,不再消沉,以前连慧菊和白萱兰、凌波仙子等,连想也不敢想的,这阵却渴望知道她们的信息。
  既然不想逃避责任,慧菊现在是何情况,倒恨不得立刻知道,女飞卫当时在场,庄雪姑又和她是嫡亲姐妹,若她们姐妹业已重逢,必也会知道慧菊下落,因此,金笛书生这时渴望见到女飞卫。
  两人就在路北找了个酒馆,此刻时间尚早,还没有到起更之时,金笛书生自从浪迹三湘以来,无日不在醉乡,今天可不敢喝多了酒,为的是怕酒后误事。
  唐棣亦是略饮几杯,不敢多喝,那公冶羊可非万里飞虹等人可比,今晚却大意不得,两人就以闲谈来消磨时间。
  金笛书生发觉这唐棣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甚是饱学:两人越谈越投机。
  谈论武功之时,金笛书生方知其师性空和尚,亦是习的上乘内家气功,已到了至高境界,能以意制敌,武功虽不及雪山神尼,但武林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唐棣是其唯一俗家弟子,深得性空和尚真传,故今日白天在酒楼之中,能以一双竹筷,夹着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
  万里飞虹张冲一时间竟夺不回来,其实要论臂力,唐棣并不高过张冲,这即是那气功的神妙运用,正所谓四两胜千斤。
  并知那唐棣对敌之时,是用的一支金笔,和判官笔外型相似,不过尺寸更短,长才一尺二寸。
  谈论间,两人交换兵刃观看,金笛书生接过金笔,入手甚沉,知是缅铁与真金溶合造就,就知这唐棣对点穴功夫,必是特殊高深造诣,故赞不绝口,那唐棣对金笛书生的金笛,亦是惊叹不已。
  时光易逝,这时早已二更天了,酒馆中客人早已散尽,酒保门莫不歪七倒八,唐棣道:“走吧!人家可是早该关门了。”
  这才各自收好兵器,会帐离店。
  这时街道之上,已冷冷清清,远远地见那客栈,店门虽已关上却有一间腰门开着,供客人自进。
  两人可有些为难了,这时光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方在犹豫间,忽听身后蹄声嘈沓,两人一回头,只见南街日来了三骑马。
  因为雪虽停了,街迫上人来人往,积雪被践踏,变成了满街泥泞,故蹄声不大,等到两人闻声回头,那三骑马甚快,瞬已打从面前过去。
  到了客栈门外,马上三人一勒马缰,刚要站住,谁知那三骑马陡然前蹄腾空,连声悲嘶。
  事出意外,若是平常人,怕不早被摔下马背,马上三人却甚了得,就在三匹马突然人立而起之时,三人身形已拔空中,飘落地上。
  那三匹马似是遭到暗算,受惊不小,前蹄腾空落地之后,再又颠腾人立而起,并向街这面窜来。
  飘落下地的那三人,正在一楞之际,马已跑开去了,三人虽然觉得有异,但顾不得探个究竟,赶紧追马。
  但那三匹马都甚神龙矫健,受惊之下,有若发狂般,纵跃腾扑,三人看来虽是身手不弱,但竟制不住,分向街两面跑下去了,三人赶紧分开就追。
  这一幕,金笛书生和唐棣都看得清楚,虽亦知三匹马是受了人暗算,却也不知道暗算是从何而来。
  两人也是心生诧异,方在一怔之际,忽见那客栈旁边暗影中,转出一人,身形小巧,似闻那人微微一声冷笑,陡然腾空而起。
  并在空中一拧腰,竟已越过屋脊之后去了。
  这人好俊的轻功,不但快似一缕轻烟,而且竟在空中拧身转跃,金笛书生和唐棣两人,轻功虽好,但要象那人这般俐落、轻盈、却也不能。
  从轻功,看身形,金笛书生蓦然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她’?”
  忙道:“唐兄快走,此人是有意将来人引开,必有事故,我们快跟随前去!”
  说罢,未待唐棣答言,点地腾身,一跃已上到对街房檐,借落势脚点屋瓦,飘身越过屋脊。
  金笛书生是话一出口即已腾身,唐棣慢了一步,身形刚一拔地,两边街头蹄声亦已入耳就知适才那三人已将马截住返回,不敢怠慢,伏身疾射,也是两个起落,即已越过屋脊。
  他这里刚在屋脊那面隐好身形,街道上蹄声已来到切近,但并未来到店门,那蹄声已嗄然而止。
  就知适才三人受到暗算,不敢在店门下马,远远地已将马勒住。
  唐棣这一分神,又慢了一步,向四面一打量时,别说先前那小巧身型的人了,连金笛书生亦已踪迹不见,不由他不点头暗赞,沧海客高足,确是不凡。
  唐棣可不敢在房上耽延,那三骑马上即要进店,必将院中人引出,这房坡之上,铙是轻功再高,也难隐蔽身形,略一打量,只有先越过院子再说。
  他这里刚在犹像功夫,已听外面在打门,就知那三个马上人到了,赶紧飘身绕过院去,隐身在对面房坡后面。
  唐棣刚在对面屋脊之后隐好身,探头看时,不大功夫,骑马而来的三人已进了院子,从右边游廊下移奔了西跨院。
  唐棣仅从这三人的装束上看,即知是万里飞虹等一伙人物,既奔了西跨院,公冶羊和万里飞虹等三人,必住在西跨院无疑,公冶羊可不是等闲之辈,唐棣不敢大意,顺屋脊也飘身到了西跨院上房。
  只见面东的一排三间房上,灯火通明,窗上人影幢幢,但因门窗紧闭,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
  唐棣向四外窥探,仍未见金笛书生的影子,这三人来得兀恁地突,倒要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顺屋角溜下房来,这时其他各房的客人,均已入梦,院中除了那三间上房之外,全都熄灯闭户,唐棣从右面走邸,正要扑到上房窗下时,蓦听开门声响,赶紧耸身,将身子蹦到檐下。
  他这里刚隐身形,那上房中灯光已爆射而出,真个毫厘之差,差点儿败露了。
  只见公冶羊已当先从屋中出来,身后六人亦跟随而出,屋里灯光已熄灭。
  就听公冶羊道:“你们都随我前去迎接,疆老既已离此不远,我们也应该早些动身才是。”
  说罢,只见他满头长发迎风飘拂,早已掠过房去了。
  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等人,也跟随上屋而去,个个轻功也都不弱。
  唐棣暗道一声:“好险!自己那是公冶羊的敌手,适才若再慢一点,身形暴露,恐怕就走不了。”
  从公冶羊的几句话中,已知七人来此,是为了迎接滇南疆怪。
  只看公冶羊以疆老相称,出来迎,心说:“我倒要看看,这疆老怪究竟是怎么一个怪物。”
  不敢怠慢,忙也随后跟去,看前面七人已够奔西街口,即尾随在后,向西追去。
  不大功夫,出了街口,见那公冶羊在前,大摇大摆,臂长,袖子也大,被夜风吹得袂袍飘飘,长发飞舞,似是举步甚慢。
  但身后六人却拚命在赶,唐棣轻功在六人之上,因此倒不怕他们走脱,隔着十来丈远,不即不离的紧跟。
  奔了约有数里地,见前面已是一片森林,山岭绵延,儿人穿林而入,这一来可不敢离得近了。
  赶紧脚下一加劲,籍路旁矮树隐身;直追上去,到了林边,刚停步,蓦觉耳边风生,倏地斜身,犀牛望月一看,只见两矮一高,三条人影,已随七人扑入林去,好怏,一恍眼已失踪迹。
  唐棣一怔,这三人不似公冶羊一路人物,亦非金笛书生,而且轻功都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又惊又疑。
  这三人虽打从唐棣身边过去,但他早已隐身,这三人似均未发现他,又似未将公冶羊等七人放在眼里,故虽随后追去,并未隐蔽身形。
  唐棣也赶长身,飞奔林中追去。
  唐棣顺着林中道路,往里淌进,前面的人,没一个是庸手,公冶羊已更非其敌,若那滇南疆怪也在林中,此去更是冒险,故不敢大意了。
  这样一来,自然慢了不少,那还见得到前面两起人的踪迹,只好顺着羊肠小道,追索前去。
  那山势已更高了,进了约三数里地,山势却已向下,已到了下坡路上,唐棣即耸身跃登树梢。
  举目一看,忽见右前面山环里,有灯光射出,当即飘身下树,寻路向灯光之处奔去,到得一看,原来是座破庙。
  只见庙门之上,漆已脱落,庙外蔓草没径,围墙已塌了数处,远处所见的那灯光,是庙内大殿之后射出。
  唐棣也就不再进庙,向右边绕庙奔去,可是不敢挨近庙坦,行动十分小心怕的对方有暗椿伏卡。
  幸好到了那灯光切近,并无对方人现身,见这一带的墙垣比较完整,即飘身到了墙下,跃上墙头,向内探头一肴。
  这大殿之后,却非前面那般颓败,荒草已在尽,原来是一个四合院子,正北面是一溜三间正房,两面各有两间配房,全有灯光射出。
  那三间正房之内,灯光尤明,正中一间,门户大开,唐棣存身之处,是在侧面,可惜看不清楚屋中情形,一打量,若跃登前面大殿房上,院中各屋,即可尽在眼底,是一个最佳偷窥所在。
  事已至此,虽然那殿房之上,最易暴露身形,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扑奔正南面而去。
  他这里刚起步,蓦听那正屋之内,一声怪啸尖声道;“何方朋友前来。何不请下来相见。”
  唐棣不由听得大惊,以为自己的身形败露,赶紧伏腰回头,只见那正房内拥出来了几人,当先一人,正是公冶羊,后面是万里长虹张冲等,一个不少,一面三个,分向公冶羊两面一站。
  唐棣心里说道:“事到如今,纵非你的敌手,我岂能畏缩!”
  他这里正要现身,忽见对面殿顶之上,两条人影一掠而下,在公冶羊面前一站,唐棣这才知道公冶羊另有所指。
  却听公冶羊已一声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两个女娃娃,好大胆!竟敢前来偷窥。”
  公冶羊狂傲无比,哪把两人看在眼中,唐棣因隔着窗,先没看清,这时闻声,才看出那两人果是两个少女,可惜从侧面,看不清面貌。
  两人手中宝剑,映光生寒,尤其是右面那个少女手中的宝剑,似是一柄奇珍,剑身静止不动,那剑尖之上,亦有一缕剑光,伸缩不定。
  唐棣不知这两个少女的来历,倒和公冶羊一般想法,心说:“你们好大胆,敢惹这魔头。”
  却听那两个少女嗤地一声冷笑,右面那个先开口说道:“我问你,大概你就是滇西洱海的公冶羊了,听说你前来三湘,兴风作浪,妄想与侠义道中人作对,是也不是?”
  公冶羊是何等狂傲的魔头,生平哪有人敢直呼其名,而且出语冷嘲,早已暴露,但也由于他狂傲,对两个少女,若由他出手,没的坏了名头,因此,虽然气得怪叫,却一直没有动手。
  那两个少女,却安闲得紧,见他只叫不答,适才发话的那少女,就向旁边那少女笑道:“姐姐,这魔头大概有名无实,凭他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也妄想与侠义道中人作对。”
  公冶羊哪里还忍耐得住,两条长臂一挥,说:“你们给我拿下,别放走这两个野丫头!”
  其实旁边的六人也早就气极了,只为对公冶羊畏慑三分,故未先出手。这时齐往上一围,但却并未一齐上。
  这有个缘故,这六人也是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见面前这两个少女都年轻得很,二十岁还不到,单一的对敌,和公冶羊一般,尚未觉得辱了身份,这一大约而同的往上一围,倒大家全不动手了,只将那两个少女围在核心。
  唐棣心中急道:“要糟!你两人纵会武功,怎会是这般人的敌手!”就在暗中准备,若两人遇险,即要出去相助。
  却见那两个少女仍和没事人儿一般,虽然被围,仍是笑谱如珠,那被叫妞姐的少女,比较温婉,现身迄今,就没出过声,蓦听那年轻一个笑道:“姐姐,你瞧,老魔也怕我们,想以多为胜,我们来教训他。”
  公冶羊可就忍耐不住了,唐棣虽隔得远,但也见到他满头黄发根根直立,怪叫连天,两条长臂一抡,骤然前扑,向两个少女抓去!
  谁知那万里飞虹等六人,先前大家都不好意思出手,这阵被她连讽带刺,也是被激怒了,竟不约而同叱咤连声,各抡兵刃,齐往两人扑去。
  唐棣可就急了,长身形,同时将袖中金笔取在手中,一个公冶羊,她两人万难与敌,哪还能再加上六个江湖高手。
  他这里急得正作势抢去救援,霍地听得两声清叱,院中地下,乱恍,忽见公冶羊和万里飞虹等六人,已往后暴退,院中那还有两个少女的踪迹。
  只听下面几人,都“咦”了一声,公冶羊不愧是个老魔,他这两条长臂上的功夫,岂是等闲,两个少女在他招势已发之际,倏然而没,若他收势不住,那六人之中,必有一人受伤无疑。
  这一来,不但那六人惊得咦了一声,连在旁的唐棣,也惊得目瞪口呆,就不知她们两人在这么多高手环攻之下,是怎么走了的。
  自己替她们耽了半天心,却不料人家是高人。
  他也和院中之人一般,正在四下里探索那两个少女的踪迹,忽见那大殿之上,陡地飞坠下来一团黑影。
  尚未落地,公冶羊已一声怪啸,卷起一阵劲风,向那团黑影扑去,显然这魔头已怒极了。
  不料公冶羊刚扑近那团黑影,却听一声阴恻恻慑人心魂怪叫道:“这是你们迎客之礼吗?”
  声方入耳,公冶羊剪扑过去的身形,已被反震回来,而且跄踉踉直退出去了丈多远,才拿椿站稳。
  早见院中已多了一个人,好高的身材,直比那公冶羊高了一半,比万里飞虹也高出了一个头也不止。
  唐棣虽然隔得远,也看此人奇瘦,瘦条条似一个骷髅架子,可惜黑夜之中,又隔了七八丈远,那人又是长发披拂,更是看不清面貌。
  唐棣心中一动,这人既然一拂之下,把公冶羊也震得回去了,可见武功更是高绝,心说:“莫非这人即是滇南疆怪吗?”
  蓦闻身侧不远,一个清脆的嗓音说道:“姐姐,这就是师父说的那老怪物了,你瞧他不真是活像一个僵尸吗?”
  唐棣闻声大惊,比见那疆怪前来,还要骇然,听声音,正是在院中失去踪迹的那少女,忙循声看时,不是那个少女还有谁。
  只见两人站在身后侧房坡之上,谈笑自若的越过屋脊向院中望,自己在侧,两人直如不见。
  唐棣好生惭愧,两个少女适才在院中被围攻时,怎么走都看清,那是因隔太远,若在纷乱之际,尚有可说,但何时来到身侧,竟会毫未发觉,自己也是名师之徒,自信武功也不弱,能不汗颜。
  却又听公冶羊已在院中发话道:“原来是疆老驾临,刚才此间发现敌踪,是我方将来人击退之际,疆老适时驾到,故生误会。”
  唐棣刚回头,耳边又听见那少女嗤的一声冷笑,说道:“哼!吹大气,好不害羞,凭他也配!”
  院中却已传来阴恻恻锐声干笑道:“这就是了,何方鼠辈,若再前来,要教他们来得去不得。”
  公冶羊道:“疆老远来,且请进屋歇息,此间系替疆老布置的行馆,那疯僧元元秃驴,即在这左近,今晚又来了两个丫头,也甚了得,必是和疯僧一路,只待疆老一到,我们即可动手除他!”
  那疆怪道:“如此甚好!”说着,大摇大摆的向屋中走去。
  唐棣听得暗自心惊,原来公冶羊来这朱亭镇,是为对付元元大师,是则,自己所建的那座竹楼,早已在人家监视之下了。
  却听那少女一把将她抓住,说:“兰妹怎不听话,师父不是说过,未待她前来,不许我们动手吗,适才是公冶羊那老怪物发现了我们,不得不现身。
  那还是因疆怪不能前来,你想,连师父她老人家对疆怪慎重应付,我们怎可小视他。”
  两个少女说话间,公冶羊等已追随疆怪进入屋中去了,院子里已冷冷清清,唐棣一心二用,两人谈话,已听得清清楚楚。
  蓦地醒悟,同时又惊又喜,心说:“听那年长的一个少女,对一个呼兰妹,定是沧海客之女白萱兰,那么另一个必是凌波仙子,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出神入化的功夫,所说的师父,当然也是金姥姥了,这可是意外之喜,这了这位女中怪杰,群魔克星前来,纵然疆怪来到三湘,也就不慑了。”
  这两个少女正是白萱兰与凌波仙子,唐棣未入林之时,所见的三条人影,即是两人和她们的师父金姥姥。

  ※  ※  ※
  你道她们从何而来?
  原来沧海客自离开冷香谷后,因知群魔已静极思动,南天一鹤并不在他眼里,可虑的是公冶羊。
  凭沧海客的武功,公冶羊虽望项背,但滇中却有几个魔头,难免会被其诱惑而出,再就是海南岛黎母岭的红云祖师,却也不可轻视,故即先赴滇南,渡雷州半岛,潜入五指山中,探窥毒龙尊者等人动静。
  却不料这时毒龙尊者已邀请其师,赴仙霞岭去了,沧海客扑了一个空,这才回身由粤而桂,经贵州入滇。
  费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从洱海公冶羊处,追到滇南疆怪的巢穴,方才探听出公冶羊已将疆怪诱惑,即将要赴三湘,与毒龙尊者及其师红云祖师会合,誓将与侠义道中人作决生死的搏斗。
  沧海客探得这般魔头的动静,自忖:若是仅只有一个疆怪,自己确也不惧,只是还多了一个红云祖师。现今老一辈的,仅金姥姥,雪山神尼和自己三人,能敌得过两人,雪山神尼是誓不出山的了,武功次一点的,神尼的霞师弟性空和尚,与疯僧元元大师,也仅能制伏得了公冶羊和毒龙尊者这般魔头,仍非疆怪与红云祖师之敌,故即东返,赴括苍山,邀金姥姥下山相助。
  这就是为何凌波仙子与白萱兰,半载习剑之期未届,却已提早下山,随师前来三湘之故。
    金姥姥率领两个徒儿下山,他却又沿海宾,赴岭南去了,因为在岭南之时,早探知公冶羊要在三湘先建一根据之地,然后才与红云祖师及毒龙尊者约会。
  故先请金姥姥下山,前往三湘,在公冶羊根据地未建好以前,先将其制伏,以免群魔大聚之后,更难扫荡。
  且说唐棣方悟出两个少女即是金姥姥之徒,方要现身招呼之时,哪知回头一看,两个少女又已踪迹不见。
  这可令他难过十分了,两女比他年绝小得多,这般神出鬼没,怎不令他又难堪,又惭愧。
  其实这没甚奇处,只为今晚大阵当前,唐棣过于紧张,而凌波仙子和白萱兰,两人轻功又比他较高一筹,来去全在他全神贯注,或是在分神之际,故此唐棣均未觉出。
  两人虽已失去踪迹,但唐棣知她们绝不会走开,而且今晚金姥姥尚要来此,心中虽然又难堪,又惭愧,但却胆气倒壮了。
  现在既知公冶羊特邀疆怪来此,是为了对付师伯元元大师,这般人进屋之后,岂有不商谈此事的,因此,唐棣赶紧下屋,绕到那三间正屋之后。
  那屋后虽有后窗,他唐棣不由得暗忖:屋内之人武功太高,只看凌波仙子和白萱兰,前在那大殿房坡之上,公冶羊在屋中,隔得那么远,尚且被他发现,自己若到后窗偷窥,要不被觉察恐怕万难。
  但唐棣略一延疑之后,却又想到:“我怎么恁地胆怯,这般畏首畏尾,岂是英雄本色!”
  想至此,精神一振,鹭伏鹤行,到了屋檐下面。
  因怕纵身会带出风声来,即施展壁虎功,贴壁而上,游行至后窗上面,这才蹦在檐下,从窗隙中向内窥探。
  这是那三间正房当中一间,甚是高大,约有三丈见方,房内陈设甚是简位,显然这是将废庙拾掇出来的临时住处。
  只见屋中一张八仙桌子,上面坐着一人,正是那疆怪,身虽坐着,却比站着的还要高,与旁边的公冶羊一比,那公冶羊简直成了侏儒。
  这时在灯光之下,唐棣见他那相貌,好生丑恶,好似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骷髅,连一点血色也无,悲白中泛着惨绿,两只深陷的眼眶里,更是绿光莹莹,满头白发披拂,真个名符其实,简直是个活僵尸。
  两面靠墙,各有几把椅子,一边坐着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
  另外一旁亦坐着三人,即是那晚间骑马而来的,唐棣全不认识,但既与这般人同起同坐,想来也是江湖中高手。
  只听公冶羊道:“疆老,跟随来的人还没到吗?”
  那疆怪声音特别,阴恻恻尖锐得刺耳,说:“由我那大徒儿率领,已经赴衡山去了,对付一个疯僧,也用他们不着。”
  公冶羊喜知:“疆老首徒,想是人称活无常的。”
  原来活无常名满西南,武功仅比公冶羊稍逊一筹,平空多一大好帮手,故公冶羊不由得甚喜。
  公冶羊随命摆酒,就见从门外鱼贯进来数人,捧着杯盘碗盏,似是早已准备,专等疆怪前来似的。
  唐棣心中好生惭愧,这破庙距离自己那竹楼,不过数里之遥,敌人早在这里落脚,却毫无所知。
  咄嗟间,酒菜摆好,却见门外又来了两人,抬着一只活羊,攒着四蹄,羊头之上毛已去尽,拴着一个木架子上,故此动弹不得。
  唐棣好生奇怪,不知这活羊抬来则甚。
  两人把那活羊抬至滇南疆怪面前,这才躬身退去。
  公冶羊为疆怪斟上酒,说:“疆老请!”
  疆怪却不喝酒,两只乌黑的怪爪抓着那活羊的双角,微一用力,只听卡擦一声,那羊头顿时分成了两半,疆怪俯身一吸,已把羊脑吸入腹中。
  原来这滇南疆怪最好吃活动物的脑子,每餐不是活羊,就是活猴,否则不欢。
  那疆怪吸尽了羊脑,将羊头仰转过来,唐棣见那羊颈撤下,毛亦已去尽,疆怪张开大嘴,一口咬着咽喉,似在吸吮。
  果然,不多一会,疆怪抬起头来,已是满嘴鲜红,羊血顺着他的嗜角往下流,前胸亦染满了鲜血。
  本来他那长相已十分怕人,这一来更是丑恶。
  却听那疆怪仰头锐声大笑,其声凄厉,说:“我要捉住疯僧元元,也要这般吸血吮脑!”
  哪知话声未毕,倏地黑忽忽的从梁上掉下一物,不偏不斜,咯的一声,恰掉在疆怪的大嘴中。
  疆怪顿时哇哇连声,暴跳而起,用手掏出,原来是只死老鼠。
  早听梁上呵呵一声大笑道:“好鼠辈,搅得我和尚睡觉也不安稳。”
  唐棣已听出是疯僧元元大师的声音,说时迟,屋里几个魔头莫不又惊又怒,梁上有人,竟未觉出,那滇南疆怪与公冶羊怎不难堪。
  难堪尚则罢了,还被人家戏耍,就更怒上加怒,疆怪一声狂啸,声震屋宇,唐棣几乎在檐下蹦不住了,赶紧飘落下地。
  就在这工夫,蓦地听得一声燥响,这一排三间屋子,晃动不已,尘埃飞扬,唐棣几乎睁不开眼。
  但闻连声暴叱怒啸声,疯僧元元大师在呵呵笑声中,已从前面穿屋而出。
  原来疆怪素极狂傲,正在大言不惭,仰面大笑之时,突然被暗算,又被疯僧元元大师一语双关,骂他们是鼠辈。
  是泥菩萨尚有火性,何况平素狂傲的疆怪,待他掏出嘴中之物一看,是只死老鼠时,更怒不可遏,当时两掌一翻,兜起两股劲风,猛向梁上劈去。
  这一排三间房屋,本已年久失修,不过是公冶羊命人草草拾掇出来,作为疆怪暂时落脚之地,以免他惊世骇俗。
  怎经得起疆怪凌厉的掌风,劈得摇晃不已,两边檐口的瓦,早已也哔啦啦直响,就象要倒塌一般,尘灰飞挥,连对面也看不清人。
  屋里八人,当时就乱了。
  疯僧元元大师趁八人一乱之际,呵呵大笑,早已穿出屋去。
  疆怪一见戏弄自己之人逃出屋去了,哪肯甘休,也是一声怪啸,抢在公冶羊等人之前,扑出屋来。
  那三间房兀自震撼不已,响声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倒塌了,公冶羊等哪还敢在屋中停留,也相继赶出。
  看时,乃是正要去找他晦气的那疯和尚,立在院中,望着疆怪嘻嘻直乐。
  疆怪怒极,公冶羊更觉面上无光,早抢在疆怪面前,怒道:“毋须疆老出手,让我来拿他!这倒好,秃驴可是送上门来找死!”
  疆怪赶出正要蓄势而发,如今听公冶羊这般说,虽是怒极,但顾身份要紧,即让过一边。
  疯僧元元大师,别看嘻笑自如,但知疆怪非等闲之辈,尚慑他三分,他是游戏惯了的,在竹楼之时,被人留字示警,即赶出探蹑敌踪。
  他亦是跟随公冶羊等人,才寻到此间,只因他的轻功高绝,故无人发现他的身形、在疆怪尚未到来之前,即已潜入屋内,隐身在梁上。
  元元大师虽非狂傲之徒,但对疆怪与公冶羊对他口出不逊,再也忍耐不住,这才戏耍疆怪。他本想给疆怪一点苦头吃,趁他们一乱之际,即溜走的,没想疆怪果然了得,已前后脚追出。
  元元大师只好停步,暗作戒备,心知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是决生死的恶斗,哪知公冶羊因面上无光,会横身出头,元元大师先松了一口气。
  公冶羊一语方罢,元元大师呸了一声说:"羊儿,你也配,来来来,我和尚今晚超度你!”
  公冶羊霍地两条长臂一圈,双掌劈出,强劲无比,势若雷霆万钧。
  元元大师挫腰翻腕,卸掌风,但似乎搪不住,怪声喊嚷,说:“哎呀!我和尚要归位了。”往后便倒。
  公冶羊没想到元元大师连一招也搪不住,哼了一声,心说:“原来这和尚空负盛名,其实不过如此。”哪知元元大师眼看公冶羊一掌劈到,却背脊着地,借势一滚,卷到了公冶羊身侧。
  公冶羊正在得意之时,元元大师突然挺身进来,心中一惊,方知元元大师是戏要自己。由惊而怒,双掌变劈为抓,拦腰向疯僧抓去。
  公冶羊在这两条长臂上,练有特别出奇的功大,别看他只是一双肉掌,但就是实力宝剑,也休想伤得他分毫,而且十只长爪之上,并练有奇毒,只要抓人见血,一时三刻立刻要废命。
  疯僧元元大师知道厉害,确也不敢出手架格,但虽大敌当前,也改不了他嬉剧的性格,缩肩笑嚷,说:“别抓我,我和尚怕痒!”
  说时迟,公冶羊两爪已经抓到。
  疯僧往后躲,似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呼的一声,竟从公冶羊胯下溜了过去,顺势兜档一把,在公冶羊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公冶羊臊得面红耳赤,怪叫道:“好疯僧,你往哪里走,今晚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元元大师嘻嘻一笑说:“本来你就不是人吗?好魔崽子,打不过我,你们要以多为胜呀!”
  原来他刚从公冶羊胯下溜过去,无巧不巧,正在万里飞虹面前,那万里飞虹见元元大师现身时,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早就怒极了。
  只为元元大师武功比他高得多,今日白天一连现了两次眼,故不敢上前,公冶羊出去时,方在庆幸此仇可报,没料到公冶羊也不行,仍被和尚戏耍了。
  这时见他溜到自己身前,背朝着自己,心中喜道:“这是可活该,好疯僧,你还往哪里走!”
  丈八红绸用十成功力,只一抖,但听拍的一声暴响,红光闪处,已拦腰向元元大师缠去。
  一旁的漫天花雨邵英,和万里飞虹张冲,是一般心思,手中早扣着一把暗器,恰也抖手打出。
  这一来,那一片红光中,就来着了万点银星,声势好不骇煞人。
  却不料公冶羊臊怒难当,猛提一口丹田气,长身运起万钧之力,也已发动,左掌霍地向元元大师劈去,同时抢步上前;右掌用了十二成劲力近身猛劈。
  要论掌上功夫,元元大师尚非公冶羊之敌,但溜猾、刁钻、诡谲,却是疯僧占了胜筹,因此可说两人半斤八两。
  这刻加上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元元大师就不是敌手了,三人又是同时发动,元元大师纵有通天本事,要想脱险,简直难上加难。
  那知公冶羊的掌力太过凌厉,主劲未近元元大帅之身,掌风竟将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及邵英的漫天花雨暗器,阻挡住了。
  两人怎及得公冶羊无与伦比的功力,顿时红绸倒卷,那漫天暗器亦被反震回去,而且反向张冲和邵英两人袭到。
  元元大师早运禅功,立左掌护胸,呵呵大笑,后有退路,哪还怠慢,右掌一翻,将公冶羊的掌力阻得一阻,借劲飘身腾空,有若断线之筝一般,暴退出去,落脚已是左面配房之上。
  同时,万里飞虹和漫天花雨被反震回来的暗器,闹得手忙脚乱,公冶羊的掌风却又余劲不止,早又袭到。
  公冶羊大惊,顾不得追赶元元大师,连忙撤掌收势。要是伤不得疯僧,反而伤了自己的人,这脸可就丢大了。
  总算张冲和邵英两人也非弱者,万里飞虹就倒卷回来的丈八红绸飞舞之势,挫腰一抖,堪堪将反震回来的暗器抖落。
  邵英四肢并用,手接脚踢,倒也没曾受伤,但却公冶羊的掌力迫得跄踉后退了五七步。
  元元大师适才可说险极,但仍不输嘴,蹲在房上,嘻喀直乐,说:“好魔崽子门,打不过,先窝里反,我和尚瞧着就有气,眼不见为净,我可要走了。”
  那知他刚起身站,忽见那疆怪长腿一伸,竟凭空拨起五丈高下,直逼前来,同时阴恻恻一声冷笑道:“没那么容易,给我下来!”
  元元大师一直眼角挂着疆怪,只有对他,不存敢稍轻敌之心,先见他始终僵立在旁,直挺挺不言不动,他可是有自知之明,仗持自己绝顶轻功,在强敌环伺之中,纵然不敌,也可脱身。
  故敢在屋中戏弄那疆怪,但这老怪物却也惹不起,因此随时警戒,只要那疆怪一动,就准备先溜。
  那知疆怪那长腿似是僵硬,没想一跃之下,竟会凭空拨起五丈有余,元元大师轻再好,也不能腾跃得这么高,而且快逾电射,不由大惊。
  那时快,疆怪腾身发话,锐声方入耳,只见他在空中一挺腰,已到了元元大师跟前,白惨惨一张脸,映着房上积雪,更是怕人。
  元元大师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赶紧跃退,那疆怪却双脚一点房瓦,长腿又一伸,竟如影随形,又直逼前来。
  元元大师虽知他有这一着,没想到会有如此快法,赶即又斜身暴射出去。
  那疆怪不但腿硬,而且身子也僵直,但却快得出奇,一挺,一跃一跳,看似僵笨,然晃眼即到了跟前。
  他这里斜身暴退,是向跨院左面纵过,心说:“你就是再快也得转身再跃,还能有我快吗?”
  那知见他双脚并拢,忽地一声,没见他转身,元元大师刚落下屋面,疆怪已和他面对面站着了。
  这一来,元元大师由惊而怒,自己游戏风尘,只有自己耍人,今天若是被人家耍了,今后还想见人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敛起嘻笑,聚凝神光,这次不退反进。
  元元大师可是泼出死命去了,将数十年苦练的功夫,聚在一条右臂之上,猛作狮子吼,同时已一掌向疆怪迎面拍出。
  疆怪竟不避不架,见他仍僵直的站在面前,这一掌眼看沾身,不知他怎么一蹦,竟已踪迹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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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福天洞地隐真仙
  原来僵怪的功夫,迥然不同,看他身躯僵笨,连腰也不能扭转,但直挺挺一跳,却快逾电闪,到了元元大师身后。
  疯僧元元大师,以轻功绝顶而驰誉江湖,但竟也不及僵怪的一蹦一跳来得快迅,饶他玩世不恭,也不禁心中骇然。
  但元元大师也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没想一生戏耍他人,今天却碰到克星,那僵怪只是跳跃拦截,并不出手,心说:“今天要被他戏耍了,我还有何面目再游戏风尘。”
  这样做宁可人亡,也要名在,疯僧元元大师咬牙一跺脚,房瓦一声暴响,立时碎了一大片,他已存了一拼之心。
  那僵怪正如他所料,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待戏耍够了疯僧之后,才施杀手。
  岂知元元大师也非无能之辈,又已存了一拼之心,立将数十年苦修的功力运行,渊峙停时,守一抱元。
  僵怪蹦到了他的身后,知僵怪已占了主动,若这时纵避,僵怪必又比自己更快,会拦在身前,忙作势挫腰,往左一扭身躯。
  他是有意要使僵怪上当,果然不出元元大师所料,僵怪见他肩头一动,早往左面一跳,斜剌里跳过去了。
  那知疯僧虽扭身,但并未移步,僵怪脚方落地,只听元元大师呵呵大笑道:“活僵尸,这次你可上当了,我和尚没动呢?”
  僵怪一见自己本是要戏耍他的,没想到和尚贼猾,反而上了他的当,立时大怒,阴恻恻锐声怪叫。
  连和尚听得不也由一个冷颤,知他怒极了,必不甘休。
  果见僵怪不蹦,也不跳了,长腿一动步,远出就是四五尺远,向和尚逼近身去。
  元元大师早已作了准备,心说:“我和尚好歹要和你一拚,我就不信你能强过我哪里去。”
  僵怪再一退步,可就距离元元大师不足一丈远了,只见他两眼绿光暴射,满头白发无风自拂。
  元元大师看得虽是心惊,但这时分心不得,抱元守一,观定僵怪来势。
  僵怪不再逼近,两人成了屏息而峙,蓦地见他两条长臂上提,九只乌黑的手爪不断伸屈,骨格察察连珠响亮。
  元元大师早听人言,僵怪练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功,名叫五阴爪,施展之时,爪尖之上,射出五股锐风,刚劲无比,可洞穿铁石。
  但却又阴柔,发出之后,不但可将敌方罩在那五股锐风之下,而且可随他五爪游动,对方万难闪避得开。
  又因僵怪是以全身武力,缘于指尖而发,其细如丝,比起一般掌力的扇面击出,劲力广布而分散,更具无上威力。
  虽知若掌风威力能布于一丈方圆,而发掌之人有千斤之力,则着点承受之力,已比例减小。
  僵怪这五阴爪确有不同于他也有千斤之力,则这千斤之力缘于五点,加起来也不盈寸,即是在不足径寸之着点内,要承受千斤之力,故他这五阴爪,较同等武夫之人的掌力,何异大了千百倍。
  说时迟,僵怪两爪伸屈不已,那骨节响声也越来越大,元元大师知硬拚绝抵挡不住,随著他两爪伸屈加快,元元大师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听身后风声飒然,元元大师不敢回头,心说:“若这时后面再来了敌人,我和尚可就没命了。”
  那知身后来人已发话道:“大师即速后退,我来见识他这五阴爪!”
  元元大师赶紧跺一脚,一跃竟有五丈高下,皆因僵怪发难即在顷刻,不敢回望,更不敢转身,故笔直拨起空中。
  正当他在空中缩肩后退,尚未落下之际,忽听几声“丝知”的锐声过处,房坡之上陡见剑气弥空,耳听僵怪怒啸连天。
  待元元大师落下身来,才看出适才身后来了三人,全是女的,两个是年轻的少女,年老的一个,身高六尺以上,并还弓著背,否则身躯还要高大,只见她满头银丝飘拂,魁梧有似一个伟大的丈夫。
  元元大师认得,是括苍山金姥姥到了,两个少女正是白萱兰和凌波仙子,心中一喜,不亚自鬼门关夺命回来。
  这金姥姥数十年来行道江湖之时,即是一个女中丈夫,拳头上立得人,胳臂上跑得马,以三十六路伏魔剑法,横扫天下绿林,所向披靡,无敢敌其锋者,当时是与沧海客齐名,江湖称道的南箫北剑,北剑即是指金姥姥。
  后来金姥姥偶游括苍山,喜爱这道家的洞天福地,即在括苍山上结庐而居,不再履及尘寰。
  但二三十年来,却将伏魔剑练至化境,施展开来,即有剑气护身,剑是五金之英,加上其多年修为的上乘功力,何异在周身树立起一堵百练金钢之墙。
  僵怪五阴掌再厉害,确也攻不近身去,面且剑气缘于剑身,五丈之内山刺,较之五阴掌更加凌厉。
  元元大师深知金姥姥的功夫,不在僵怪之下,她这一现身,心中怎得不喜,自己一生英名,今晚可以保得住了。
  那金姥姥本是与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个徒儿,蹑著公冶羊前来的,却另有事故,临时去转了一转,也就是公冶羊发现两女之时。
  此刻赶回来,恰是时刻,金姥姥一见僵怪的五阴爪蓄势待发,忙如一股风似的卷到,命元元大师后退。
  说时迟,元元大师腾身直上,僵怪也已见有人来,五阴爪这才出手,元元大师刚腾身,若慢得毫厘,怕不早受伤了。
  金姥姥一见僵怪五阴爪出手,哪敢怠慢,一振手中宝剑,舞起栲栲大圆光环,但听几声“丝丝”之声过处,僵怪所发出的五股锐风,均被阻挡住了。
  同时金姥姥也觉乎剑势凝滞,重有千钧,若非她的功力绝伦,几乎舞不动宝剑,心中也吃惊。
  这滇南僵怪真是个名不虚传。
  元元大师也暗叫声惭愧!
  僵怪的五阴爪,更有一宗奇处,即是发出之后,如不撤招,那劲力自五爪上会源源不绝的发出,直到一口丹田之气用竭,这与一般拳掌大不相同,并非一招不中,即失劲力,非撤招换式,不可能再出手。
  金姥姥知道僵怪那五阴爪的厉害,伏魔剑舞不歇手,故两人僵持了约有盏茶功夫,一时分不出轩轾。
  那丝丝之声更不绝于耳,把金姥姥身后的元元大师,和白萱兰与凌波仙子,以及院中的公冶羊等一般人,都惊得呆了。
  元元大师更暗喊好险,纵然自己能搪得了僵怪出手的一击,也无法抵敌那绵绵不绝的攻势。
  惊骇间,忽见金姥姥剑气暴涨,且已向僵怪移动,那僵怪却怒啸更厉。
  原来僵怪那一口丹田渐竭,五阴爪攻势已渐减缓,金姥姥剑上滞阻力亦减,是故剑气暴涨。
  金姥姥见机不可失,蓦地一声大喝,已抢刺而进,为的是不让他有换气的工夫,哪知僵怪兀自了得,陡然一声怪叫,右爪未收,左手五指倏伸猛弹,那五阴爪还能左右换爪互发,立即又将金姥姥迫退,再又成了相持之局。
  元元大师心想,似这般,简直不是过招,而成了功力相拚了,高手相持,恐怕一时不了,对付这种魔头,何须顾岂江湖道义,我不如从旁相助金姥姥一臂之力。
  正想间,尚未动手,那白萱兰早已不耐了,而且这一阵功夫,她已看出僵怪的五阴爪虽是厉害不过,但自己的先天罡气,在短时间,必可护身。
  只要能近得僵怪身去,天罡剑施展开来,纵然然伤不得他,亦万无败理,且僵怪心神一分,还能敌得住师父吗?
  想罢,也没知会凌波仙子就在元元大师还在踌躇不前之时,先将天罡气运行护身,正要抢前去。
  哪知院中的公冶羊与万里飞虹等人在金姥姥突然现身,见僵怪的五阴爪也无功之时,可就急了。
  且对方除疯僧之外,那两个少女适才就能说出连自己在内,这么多人的环攻,岂不是等闲之辈,纵然僵怪不败,和金姥姥也始终功力悉敌,现有七人也敌得过对方三人,但对方是否尚有人来,不得而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公冶羊想到即不耽延,两条长臂一摆,对万里飞虹等人喝道:“你等拿下两个女娃娃,我收拾那秃驴,休得放走一个!”
  六人早已将兵刃撤在手中,且知今天乃是和侠义道中的第一次接战,若是挫了锐气,恐怕全盘计划就得满盘皆错。
  公冶羊一声“上”! 尽皆大吼一声,腾身上屋,向元元大师和白萱兰凌波仙子三人扑去。这也就是元元大师迟疑间,白萱兰运起罡气,正要向僵怪攻去之顷,忽听得院中几人同声暴喝,同时已腾身扑来,可就不敢再向僵怪夹攻了。
  三人倏地一分,也同向七人攻去,元元大师嘴上始终不铙人,呵呵笑道:“好啊!我和尚闷得慌,我们再来耍子。”
  公冶羊一声怪叫,尚未近身,两倏长臂倏地猛已向元元大师抓去。
  元元大师见公冶羊怒极扑来,心说:“不行,对这魔头,这房上我使不开脚。”
  滋溜溜一歪斜,顺房坡已滚下房去。
  公冶羊随后就追,刚飘落院中,觉得后头一凉,公冶羊吓了一跳,赶紧往前纵,同时扭身回望,原来是疯僧遥遥地向他后头吹气。
  公冶羊这个气可就大了,怒喝一声! 单脚点地一旋身,已暴卷回来,就此和元元大师打在一起。
  两人武功均不相上下,一时难解难分,那房上可不同了,万里飞虹等六人上房来,那白萱兰正当蓄势待发之时,故此凌波仙子迟了一步抢先迎上。
  万里飞虹的丈八红绸,攻远不攻近,早泼啦啦一声暴响,身未落下房坡已向白萱兰卷到。
  白萱兰哪把万里飞虹看在眼里,她自己已即得沧海客钟爱,传与一身绝世武功,复在金姥姥门下习剑半载,由于她聪慧异常,禀赋异于常人,武功根底又好,这半载之期,比得上他人学剑五年。
  是故白萱兰这时的武功,在年轻的一辈里,并不在金笛书生之下。
  万里飞虹的红绸扑卷到,白聲兰一声冷笑,只是这种兵器特别,是她平生所仅见,但却毫不惊讶。
  知是属于软兵器一种,拦腰截不得的,一截半腰,红绸准得拐弯,觑定来势,振剑一绞丈八红绸的尖端,立将来势卸了。
  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萧玉龙却已自身侧到扑,漫天花雨一双肉掌,飞天玉狐一柄长剑下,果然称得是江湖高手。
  但在白萱兰之下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只听在娇叱声中,左手铁掌施展先天罡气,虚飘飘一震,这还是她以一敌三,劲力分散之时,但漫天花雨已经抵搪不住,立即将他震得踉跄倒退出去。
  飞天玉狐这小子是活该,见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少女,心说:“你还能强到哪里去吗? 这般一个美人女,命丧剑下,岂不可惜。”
  心存爱惜之心,长剑出手,不用全力,欺身贴肩头,却未将长剑使满,其实他以全力,也休想伤得了她。
  白萱兰晃剑翻身,使出伏魔剑绝招,只一圈,已剌到萧玉龙肋剌下。
  飞天玉狐骇得魂飞魄散,万幸他剑招未曾还满,赶紧挫腰横撩。
  那知伏魔剑不但精妙绝伦,而且威力大得出奇,明明是向他右肋到,剑到半途,却倏地一沉,变招扫双胫。
  总算飞天玉狐武功不弱,脚尖猛使劲,点地面暴起后跃,但仅慢了一分,早将萧玉龙的腿肚上划了一道口子。
  白萱兰剑过,左掌,亦已还到,娇叱一声:“滚下去!”
  飞天玉狐果然听话,别说几人已受伤,单仅白萱兰这暗蓄先天罡气的一掌他也搪不住,立将他劈倒,人大深沉,哗啦啦的一声爆响,碎瓦落飞中,早顺着坡滚到院中去了。
  白萱兰方一照面,退了高手伤一人,早将敌人镇慑住了,旁边的凌波仙子,亦已将向她扑去的三个江湖好手击退。
  原来就在万里飞虹等三人,向白萱兰抢攻之时,另三人也已扑向凌波仙子。
  须知凌波仙子自再又金姥姥门下习剑之后,武功已大非昔比,一由三人向她抢攻,始则静如山岳。
  待得三人身得,兵刃纷举,凌波仙子蓦地一声清叱,剑走如夭矫神龙,陡然剑气腾空,连声金铁交鸣过处,三人同觉寒气砭骨,骇得齐往后退。
  这三人全是江湖高手,就中探海夜叉是衡山的第二把交椅,武功和万里飞虹不相上下,另两个一名眠花羽士祁海,和闪电手马龙,仅从两人的绰号,就不是好东西,可是全都武功不弱。
  凌波仙子一招逼退三人,可没工夫和他们缠斗,挫纤腰,剑起券地凉飕,刷刷刷快攻三招,一招套三式,剑剑分袭三人。
  三人没想到这么个年轻少女,竟出手一招,即将三人迫退。
  方在惊惧间,凌波仙子这三剑太快了,每一招,三人同时觉得是向自己攻到,竟象面前这少女会分身法似的,闪展腾挪,架撩遮格,堪堪躲过,这一来那还敢再出手,赶紧暴退出去。
  凌波仙子却不进逼,一声冷笑,那房坡能有多大,三人后退,不过五七尺远,惊骇中互相交换了一瞥,全都面上无光,平日在江湖中称强得狠,没想连个少女也敌不过,而被击败,任谁也丢不起这个脸。
  探海夜叉在三湘可是主人,一招受辱,不由羞恼而怒,说:“闪电手,上啊,放倒这妞儿。”
  眠花羽士和闪电手,虽已露了怯,但心里却千万个不服气,也齐往上扑。
  凌波仙子不似白萱兰般手辣,故迫退了三人之后,并未进逼,没想三人不知好歹,竟敢再又环攻。
  心中有气,振剑叱声,一剑刺向左面闪电手,换招却已横剑一扫,连攻眠花羽士和探海夜叉。
  凌波仙子身形小巧,三人又高又大,她这一出手,全是向三人中盘攻去,其势又快又疾,三人兵刃却已抢攻而来,但凌波仙子全没将他们看在眼里,这正是善攻者,攻其必救之策略!
  三人赶紧封招封架,却不料凌波仙子剑到中途,倏地腾腕回剑,循反方向快攻三人之上盘。
  三人头顶陡觉一凉,骇得魂消魄散,凌波仙子已又一声娇叱,左手式如电射,环点三人的太乙穴,顿时推金山倒玉柱般,早已躺下,房坡之上哗啦啦一声暴响,三人已顺房坡滚落院中。
  凌波仙子制伏三人,也恰是白萱兰将万里飞虹张冲,漫天花雨邵英,和飞天玉狐三人打得望影而逃之时,两人都不过两三招,即将六人不是击退,即被打下房去,那院中的公冶羊和元元大师,亦已到了分际。
  元元大师始终未和公冶羊正面过招,因为公冶羊那双倏长臂上的功夫,却也不敢轻视,不但爪上有奇毒,而上公冶羊尚有一宗异处,他这条臂,本已异于常人的长,而在刻敌之时,出手之后,能陡然延长数寸。
  须知对敌之际,分毫之差,即可致敌死命,如你明明眼看已让过数招,他却陡然间暴长数寸,非有卓绝的功夫,岂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元元大师知他这条倏长臂的厉害,故不愿与他正面为敌,尽施展小巧的功夫,和他游斗,一面出语戏谑,将他激怒,他本来想待他真气耗尽之时,才以功力相拼,那时方可稳操胜数。
  那知公冶羊这魔头也明白他的心意,也仅发招截拦,并不正面攻击,要迫元元大师出手,不使他的计谋得逞,左拦右截,立将他圈在那倏长臂之中,步步紧迫,直把元元大师迫至檐下。
  眼看元元大师不出手是不行了,公冶羊一声狂啸,两条长臂一身,倏地暴长,已向疯僧抓去!
  就有这么巧,在公冶羊出手同时,房上哗啦啦连声暴响,翻滚下四个人来。
  元元大师哈哈大笑,反手一抄,却将身侧滚下来的两人胳膊抓住,迎着公冶羊的两只怪爪一送。
  公冶羊要撤招,已来不及了,几声惨叫过处,利爪已洞穿两人的腹肋。
  元元大师见状,嘴里更不铙人,说:“气死我和尚了,打不过我和尚,却专找魔崽子出气。”
  说着,元元大师力贯双臂,振臂将手中两尸,向公冶羊掷去。
  公冶羊见未抓住疯僧,反而抓死了自己这边两人,愧怒交加,长臂一分,将那具尸首拨落,正要暴声猛扑。
  蓦听得房上一声狼嗥似的锐啸,瞬已由近而远,消逝于夜色之中。
  羊已听出是滇南僵怪的声音,就知已败在金姥姥手中,业已逃去,今晚强敌突至,再一看时,除了地上两具尸体之外,万里飞虹等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原来被公冶羊抓毙的两人,一个是眠花羽士祁海,另一个是闪电手马龙,因被凌波仙子点了穴道,已是半死之际,故毫没挣扎地,被元元大师将两人的身躯抓来,挡了公冶羊猛攻而来的毒爪。
  那探海夜叉却被万里飞虹先落下地,替他解开穴道,四人一看大势已去,僵怪和公冶羊,这般人本是乌合之众,哪懂得甚么道义,而且也怕凌波仙子和白萱兰追来,故四人一打手势,即没命的逃去了。
  公冶羊见对面一个疯僧,是否能胜得人家,自己也没有把握,房上却尚有三个强敌,哪还敢停留。
  但被元元大师戏弄,那能甘心,长臂运聚全身功夫,猛向他连劈带抓,元元大师前后左右,立被罩在他的攻势之下。
  元元大师见他拚命,更不敢硬接,腾臂抓住房檐,倏地跃身翻滚,跃上了房坡,抓住公冶羊是以进为退,发爪至中途,已撤招暴退,但见他满头长发飞舞脑后,抹过殿角,瞬已没了踪迹。
  元元大师一愣,真没想到这魔头来了这么一手,要追,是万万追不及了。
  却听身后一人发话道:“大师不用急在一时,扫除群魔,时机未至。”
  元元大师回头一看,原来是金姥姥立在身后,白萱兰秘凌波仙子两女,分立在两务,赶紧单手打了个问询,呵呵笑道:“金姥姥大概你会未卜先知,知我和尚今日有难,若你晚到一步,我和尚怕不就要归位了。”
  金姥姥笑道:“大师体得耍笑,这僵怪端的不可轻视,若非事前我得沧海客知会,一上来即以天魔剑搪住他那五阴爪,恐怕我老婆子也就现眼了。”
  元元大师一指白萱兰和凌波仙子道:“这两位女菩萨,想来定是令高足了,适才展露的那手轻功,我和尚好生佩服。”
  金姥姥命两女见过元元大师,两女正要趋前向元元大师行礼,他却往旁边一跃,连连摆手道:“慢来慢来,我和尚骨架轻,受不得礼,女菩萨饶了我吧!”
  金姥姥连忙笑道:“大师不惯俗礼,你们免了吧!”
  凌波仙子比较稳重,白萱兰却是刁玩惯了的,见他那长相行为,又曾眼见他戏弄公冶羊,早已忍俊不住,噗呲地笑出声来。
  元元大师呵呵笑道:“破得情关归顾路,无是无非没恼忧,女菩萨,但愿你笑口常开!”
  白萱兰不解元元大师话中之意,金姥姥暗自点头嗟叹,凌波仙子却想道:“人称他疯僧,当真名符其实。”
  那元元大师却突然一整面容,说道:“我佛虽以慈悲为本,但诛恶人即是善念,金姥姥放过僵怪,岂非纵其为恶? 若他从此远飘,将来岂不又要多费手脚吗?”
  金姥姥道:“大师虽说得是,但谅那僵怪绝不就此甘休,留得他的命在,必还要大聚群魔,且待都魔大聚之时。再一网打尽,岂非更省手脚吗?”
  元元大师猛一拍头顶,说:“啊呀呀!我和尚果然见不及此,金姥姥休怪,不过今后你却不能置身事外呢?”
  金姥姥道:“大师放心,我此来即专为这般魔头,岂有置身事外之理,只是我们老远的来,难道要我们餐风露宿? 大师住居何处,可容我们前往一扰吗?”
  元元大师方敞声大笑,只见殿角转出一人,如飞而至,躬身请道:“师伯,我那竹楼尚堪暂驻仙驾,请金老前辈和两位姑娘,前往小住如何?”
  元元大师哈哈笑道:“我和尚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哪有居处,你再不来,可真要现眼了,只是尚有两位远客,怎么尚不现来相见。”
  来的正是唐棣,他一向隐身在旁,房下院中的几番恶斗,他均目睹,这时是他追蹑敌踪,一见僵怪和公冶羊,都已往衡山方向逃去,这才返来,听元元大师说尚有两位远客,不由一愣。
  金姥姥却朗笑道:“你是说那位神尼高足,人称女飞卫的林凤竹吗? 我婆子来此之时,也曾经见到她,只是此刻,她为了追赶那位满身情孽的孳障,恐怕早已往南去至百里之外了。”
  元元大师惊道:“怎么,你说的莫非是那小娃娃金笛书生!”
  白萱兰和凌波仙子两人,心中一阵猛跳。
  本来本与金笛书生约好了时刻,半年之期未届,师父金姥姥即提前率她们下山,两人虽没言语,可是全在耽心,怕金笛书生前去扑空。
  这尚在其次,数月中,那相思之苦,能不生一日三秋之感,因此失散,从此各在天涯,何时方能相见。
  白萱兰和凌波仙子虽在心中耽心,惦念,但却都不曾出口,此刻听师父金姥姥一说,两人心中怎不一阵猛跳。
  是喜,更是惊!喜的是情郎已在左近,惊疑的是:“分明今晚即可得晤情郎,却不料又已南去。心惊的是那女飞卫林凤竹,不知追他怎的?”
  白萱兰仅听说过,江湖之上有这么一个放荡不羁,武功高绝,又美艳十分的女人,那凌波仙子却亲目所见,而且在凤凰山上之时,并曾被她戏耍过。
  这尚还罢了,凌波仙子当时见女飞卫对金笛书生的形态,分明有情,女飞卫追赶他去,还会有好事吗?
  这么一想,心中不但急,而且恨,暗骂了一声:“不要脸。”
  凌波仙子真恨不得时追踪而去才好,但别说这时随在身侧,无法离去,连问也无法问出口。
  倒是那白萱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哎呀呀!师父,你怎么没叫住他。”
  金姥姥望着白萱兰,摇摇头一声喟然长叹,说:“此非谈话之所,大师,且到尊寓再说吧!”
  白萱兰与凌波仙子,都是眼巴巴的等待师父回答,没想金姥姥却要到元元大师的居处再说,两人心中虽急,但又无可奈何。
  当下唐棣在前,领着四人,寻路奔回竹楼而去,白萱兰却急不可耐,暗中一拉凌波仙子的衣襟,悄声说:“姐姐,我们走。”
  凌波仙子见师父与元元大师在前面,谈个不休,白萱兰之言,虽是最合心意,但她那象白萱兰般,自小被沧海客娇纵惯了,凌波仙子向来对师虔敬,未敢禀道师尊,怎敢不告而去,自是迟疑。
  那白萱兰却急道:“再晚可就追不上他了,你不去,我可要走了。”
  一声走字方才出口,人已同掠燕翦,斜剌里飞纵出去!
  凌波仙子急叫:“兰妹且慢!”金姥姥也已发觉,并已停步回首,凌波仙子心中大急,她是怕师父对师妹怪罪。
  哪知金姥姥却望着白萱兰消逝于夜幕中的身形,叹了口气,道:“由她去吧!事有前定,人力岂能挽回。”
  元元大师也是一愣,但随已呵呵笑道:“我和尚焉得不管,我说人定胜天,此事只管交给我和尚就是了。”
  金姥姥却笑道:“大师许下心愿,只怕难得万全呢!”
  随对凌波仙子道:“此间有我和大师在此,你在此也无用,你师妹武功虽然了得,却从未入过江湖,你即追赶她去吧!”
  凌波仙子大喜,这正是求之不得,当下匆匆别过师父和元元大师,向白萱兰去处,如飞赶去。
  这里交待,那金笛书生与唐棣,在朱亭镇上,客栈之外,突见隐身之人,惊走了那三匹马后,房下暗影中,转出一个小巧身形的人来。
  只听那人似一声冷笑,即腾身空中,竟脚不沾房坡,从空中侧身一掠即已越过房坡,端地好俊轻功。
  金笛书生当时心中一动,心说:“莫非是她?”
  他猜的是女飞卫林凤竹,因有竹楼留字示警之事,知女飞卫林凤竹已到了此地,能有这么好的轻功,不是她还有谁。
  当即舍了唐棣亦腾身一掠,扑到对面房上抢扑追去。
  金笛书生自信不能再快了,那知再度腾身之时,已见前出那条人影,奔向西跨院,已出去了十多丈远了。
  金笛书生暗叫一声惭愧,只见那人停身在那房坡之上,似向他一招手即已隐身到了房坡之后去了。
  这才赶紧向那面奔去,眨眼工夫,已到了先前那人立身之处,往下面看时,原来此地正是公冶羊住的,那一排三间上房后面。
  金笛书生不知,却见那人正从那后窗下撤身出来,映着后窗中射出的灯光,金笛书生看得清楚,果然是女飞卫林凤竹。
  金笛书生在三湘浪迹了数月,只为意冷心灰,要想将所有认识的人都忘却,更不想见任何人。
  那知自元元大师以大义相责之后,心中凛然,那想逃避之心,一瞬间变得渴望见到熟人,尤其是慧菊和雪姑的消息。
  女飞卫是庄雪姑的嫡亲妹妹,这数月来,不知他们相逢未曾? 若已相逢,不知这是一大喜事,也可以打听慧菊的下落,和这数月来的景况。是故,金笛书生见果然是林凤竹,心中大喜,忘乎立身所在,差点儿没出声招呼。
  那林凤竹却突然伸出个指头儿,在唇上一压,示意金笛书生禁声。
  身形没变,即已暴退了出去,直比四两棉花更轻,比疾弩还快,一掠已是数丈之外,竟连微风也不起。
  金笛书生又是佩服,又是惭愧,连女飞卫也这般慎重,想来房内定有厉害的魔头,若自己适才出声,岂不是坏了事吗?
  再看那女飞卫,已向自己一招手,即如飞向西去了。金笛书生知她必有缘故,才赶紧疾追而去。
  他们这里一走,唐棣也自店外向里淌进来了,哪还能见得着他们。
  且说金笛书生尾随女飞卫林凤竹身后,见她扑奔到西街口,他可不敢慢下脚步,那女飞卫林凤竹的轻功,何等的了得,直比一缕轻烟更快。
  金笛书生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也才未曾落后,奔了约有半顿饭的工夫,即已来到这一座破庙。
  女飞卫飞身下了大殿,再掠身绕禅房一匝,这才见越墙而出,扑奔庙侧林中,金笛书生赶到时,她已俏生生绰立林空月下。
  林凤竹本来貌比花娇,深夜,皎月,荒林幽森,真个有似仙姬,金笛书生对她,一直存有敬惧之心。
  虽然这女飞卫曾不止一次似戏谑,又似有情的和他周旋过但她却又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高贵气质,令他一见就生畏。
  那绝于尘寰的美,那近乎放荡不羁的性格,似是易于使人亲近,但每当她不言不笑,不论是黛眉挑煞,或是用适幽怨之时,可又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金笛书生追入林中,一见女飞卫绰立林空月下,风飘身袂,美目中射出幽怨之色,注定在他身上。
  金笛书生立被镇慑住了,本是追赶前来,心中有万千话语要问的,此时别说出口了,而且远远地隔着丈余远,即停了下来。
  林凤竹那满含幽怨的目光,对他注视了俄顷,幽幽的说道:“你以为一走就了了吗? 你以为一醉就可解千愁了,从此避不见面,就可任甚事也不管了,是也不是?你呀!原来是这么狠心,又无情,又无义!”
  今春在西冷桥边,女飞卫那笑貌音容,宛若尤在目前,怀中罗帕迄仍飘香,凤凰山夺剑退敌,那高绝的武功,和临去秋波夏一转,金笛书生不但未曾忘怀,而且鲜明有如昨日,真令他又敬,又怀念。
  是不是有旖旎的遐想,虽不得而知,但林凤竹那含威的媚眼儿,每当闪亮在他的心中,心里也必怦然而跳。
  此刻,夜静荒林,两人独对这时,那过去的音容笑貌已杳,这尚在罢了,而且这几句话太重了,却又是实情,金笛书生能不汗流浃背,不仅此,只觉一股冷气,从背脊尾端,不停的往上爬。
  金笛书生哪还抬得起头来,说得出半句言语,只将头儿低垂。
  半晌,又闻得女飞卫幽幽的一声叹息,说道:“虽然这事怨不得你,错铸于无心,若你当时不因为情所感,以你的江湖历练,岂会误饮那药酒。”
  金笛书生听她说怨不得你,方将头慢慢抬起,听到那最后两句,却又将头垂下。
  女飞卫已又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还想不管,恐怕也不行呢! 你知不知道,人家肚子里已经多了一块肉!”
  此言一出,金笛书生蓦地抬起头来,冲口而出道:“林姐,此话果真吗?”惶急之色,溢于言表。
  林凤竹一时无言,不是无言,是在恨恨地瞪着他,随着“嗤”的一声笑,宛若解冻的俏脸上,露出了吐艳的春花。
  但金笛书生的脸上,却并不因她这一笑而解冻,耳边似响了一声轰雷,急得来说话也打了结儿,忙道:“林姐,你可知慧……妹……慧菊她现在何处?”
  女飞卫变得好快,一双妙目由媚顿又闪出幽光,说:“你现在急有何用我还告诉你,你可要站稳了,只怕她此身顿已入险地,两条命儿都要不保呢?”
  金笛书生蓦地一跃上前,抓着林凤竹的粉臂,一双星眸睁得又圆又大,急道:“此话果真,涉甚险,怎么会命悬顷刻?”
  别看女飞卫林凤竹言行似是放荡不羁,她的身子却从来没被男人触到过,也就别说被人家紧紧地抓着粉臂了。
  可是这刻被金笛书生牢牢的把握着,不但没挣扎,而且毫未退后,其实,凭女飞卫超绝的武功,若不容他把握,金笛书生岂抓得到她。
  她见金笛书生急得恁地,似是不忍,眼角儿瞪着他,一口气叹了一半,说:“看你急得这样,若知如此,怎么又甩手一走,数月来不闻不问呢? 你放心啦!我告诉你她入了险地,我岂有真会眼看她的命不保么?不然,我还不会将你引来此地呢?”
  说着,又看着金笛书生,嗤的一声笑道:“倒是你别再抓着我,怪痒的。”
  金笛书生先放了一半心,被她一说,这才发觉自己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当时面上一红,这才撤手,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林凤竹跟着一笑,才又说道:“来呀!你既然是叫我姐姐,我当然也该叫你弟弟了,弟弟,来,在姐姐身边坐下,趁几个魔头问未到此之前,让姐姐详细地告诉你。”
  金笛书生对她这一连串的姐姐弟弟,倒没有甚感觉,只因他此刻的一颗心,全悬念慧菊去了,而且林凤竹的话,令他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要他去坐在她身边,总也是千背万肯的。
  林凤竹说罢,已席地坐下,拍拍身旁草地,金笛书生蹩过去,有些儿迟疑,但却紧挨着她坐下了。
  女飞卫这才说出,自那晚在九宫山上,金笛书生走后的经过来:
  原来金笛书生那晚,见林凤竹已隐入林中,回到窗下,听得慧菊在嘤嘤哭泣,庄雪姑的声音,在一旁劝慰,在窗外愣了一会,心想:我还有何面目见慧妹,大错铸成,哪里有脸儿见人。
  当时一跺脚,就此走了。
  那女飞卫林凤竹其实并未远去,隐身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
  金笛书生这一走,倒大出她意料之外,却也知他是无心铸错,并知他此时必是愧恨交加,一声叹息之后,反而同情起来。
  就在金笛书生如飞奔下山去之时,蓦见那窗户忽地大开,掠出一人,女飞卫还以为是慧菊,那知出来的竟是庄雪姑,迎着月光,女飞卫几乎惊叫失声,皆因雪姑与她面貌极其相似,陡然间面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怎会不惊。
  其实女飞卫在未入山之时,在山下林中,已见过庄雪姑了,只因那时林中幽暗,夜幕低垂,月色未升之际,又未注意,故此来未曾看清。
  庄雪姑曾是听到金笛书生跺脚的声音,故此赴出查看,哪知待她出来之时,金笛书生已去得无影无踪。
  庄雪姑掠窗而出,见窗外无人,愣一会,又跃进窗去了。
  女飞卫林凤竹好奇心起,一面也要看那慧菊,作何打算,这时她心中甚是不对劲,而且自怨自艾,愧恨十分。
  因为若非她请无情剑崔五姑传话,要她与金笛书生和慧菊同来九宫山相助,岂会发生这事。
  若无情剑崔五姑不返仙霞岭,今晚之错,不是错,足成就了金笛书生和慧菊的好事,也就不会发生意外了,正是一步错,全盘皆错。
  女飞卫知金笛书生此一去,是不会回来的了,似这般,可见金笛书生确是无心铸错,对他恼恨之心稍减,对自己倒更恨起来,这才慢慢去至窗下。
  那庄雪姑返回屋内去后,一直留心着窗外,说甚么她也不相信,金笛书生会甩手一走了之。
  蓦见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以为是金笛书生可转,忽地把窗户推开,却见来的是女飞卫时,心中一阵惊喜。
  按窗缘,飞身而去,一声“你”宇方出口,珠泪已滚滚而下。
  这一来,倒把女飞卫愣住了,她虽曾听师父雪山神曾说过,自己尚有一个姐姐在世,却没想到面前这人,即是她的亲姐姐。
  庄雪姑是悲身世,喜重逢,又见九宫山已毁在妹妹手中,南天一鹤虽生死不明,但大仇也算报了,寻获了妹妹,这一生的心愿可说是了一桩。
  那雪姑怎得不喜,能不喜极而泣。
  女飞卫在一愣之后,见她这么泣不成声,也忽然有悟,皆因庄雪姑和她长得太像了,待到雪姑强忍着眼泪,一声“妹妹”方才出口,女飞卫已投到她怀中去了,饶她是个女中丈夫,也止不往泪流满面。
  她们两人哭了一阵,说一阵,又笑一阵,倒把屋里的慧菊听得诧异十分,早已停止哭泣。
  其实她又有何伤心的,不是早盼望着这么一天吗? 那眼泪,不过是女儿家的羞态罢了。
  她一面在泣,一面眼巴巴的盼望金笛书生回来,那知她未盼到金笛书生回转,庄雪姑姐妹倒重逢了,时间越长,越有此不耐,而且有些着急起来,这才下床,顾不得羞涩,慢慢掩到窗前。
  女飞卫和雪姑,正有说不完的往事,雪姑突见妹妹笑容突敛,两眼注视着身后,这才发现慧菊已来至窗前,粉颈儿低垂。
  雪姑这阵竟将慧菊忘了,咦了一声,说:“龙弟为何还未回来呢?”
  女飞卫瞧着慧菊,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别在等他了,大概他是不回来的了。”
  此言一出,雪姑至惊,慧菊也仰起面来,惊慌地睁着一双大眼。
  雪姑忙道:“你怎知他不会回来了,你见过他了么?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龙弟岂能丢下慧菊不管了。”
  女飞卫又叹口气,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雪姑和慧菊都知她武功高绝,话出必有因,这么无言的点头,可就比说话还要令她们信服,慧菊当时就觉得眼前一片茫然,是眼泪把眼前的景物迷朦了,身子也摇摇欲坠。
  大概任何女人在她这么处境下,也受不了,林凤竹不由同情起来,这才一拉雪姑,两人飞身进房,将慧菊扶着坐下。
  雪姑自然不能再当面向女飞卫询问,怕会因而更使慧菊难过,就这般,她已是伤心欲绝了。
  第二天,若照庄雪姑的意思,要女飞卫和慧菊同往翡翠谷,一者姐妹重逢,要多盘桓些时日,再打听金笛书生下落。
  那慧菊哪里肯走,说甚么她也不相信金笛书生会一走了之,因为她确信金笛书生对她不是无情。
  她怎么想,庄雪姑其实哪有信得,不过她却知道金笛书生与凌波仙子和白萱兰两人的情爱牵缠,当她冷静下来之时,愈想,才愈觉得女飞卫之言可信,也就不好说走,只得留下来和她等侯。
  女飞卫对金笛书生,本有十分微妙的感觉,但相处了两日,见慧菊痛苦之状,倒不由激起了她侠义之心,这才劝慰她,要她随姐姐雪姑先返翡翠谷,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定要将金笛书生找去与她结合。
  等了几天,慧菊是绝望了,这时已没有主意,她本是个自尊自爱的人,任怎么放不下脸去找金笛书生,师父无情剑,是否仍在仙霞岭,又不得而知,而且也无颜见三位尊长,不得已,只好照女飞卫所说,随雪姑返翡翠谷暂住,等侯林凤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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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惊虹一剑转乾坤
  女飞卫别过了二人,她万没想到,金笛书生会近在三湘,以为他定会远走边荒。因此,寻找了几个月,亳未发现金笛书生的踪迹。
  金笛书生未曾寻到,她也无颜返回翡翠谷,而江湖中已闻听人传言,滇西洱海的公冶羊,邀聚一般旁门左道中人物,集会三湘,要找她报凤凰山上那一指之仇,就便与侠义中人公开作对,要想争霸江湖。
  女飞卫一听到消息,你想她岂是怕人的,当时即往三湘赶来,却不料才到三湘地面,忽然与姐姐庄雪姑相遇。
  女飞卫见她行色匆匆,惊问何事,雪姑才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慧菊自随她返回翡翠谷后,日夜盼望女飞卫将金笛书生寻到,没想一恍数月,音信杳无,可怜她望眼欲,愁与日增。
  而她生理上却起了变化,哪知春风一度,竟已王种蓝田,这一来,那还不会因愁人更瘦,为瘦更添愁。
  庄雪姑不时予劝慰,亦无可奈何,慧菊日夜思念,恨不得一死百了,只是自己大仇未报,不由忖道:“我何不趁现在尚能行动之时,前往海南岛黎母岭,与毒龙尊者以死相拚,报得大仇更好,否则,生已无可恋,纵然死在毒龙尊者手中,亦可有面目见亡父于地下。”她知道如明告雪姑,定被阻止,故留字悄悄离开了翡翠谷,待雪姑发觉,她已去得远了。
  且说女飞卫林凤竹,在那林中月下,对金笛书生说到那慧菊悄俏离开了翡翠谷,待庄雪姑发觉,她已去得远了。
  再看慧菊留字,对报仇之事,慧菊倒不曾隐瞒,雪姑可就急了,皆因她曾将毒龙尊者杀父之仇,告诉过她,以毒龙尊者的武功,慧菊已远非其敌,且尚有其师在,她这一去,岂非送死吗?
  当时雪姑就要追赶前去,但继又一想,慧菊不行,自己比她也强不了多少,无济于事,忽然想道:“她的师父无情剑崔五姑,现在仙霞岭灵虚庵慈云师太处,金笛书生的前师天一真人,亦在左近,我何不前往知会,若得他们三人相助,或可救得慧菊。”
  主意一定雪姑不敢怠慢,赶紧上路,往南奔仙霞岭,再者慧菊要赴海南岛,亦必向此方向而去。
  哪知雪姑沿途打听,慧菊竟未向此方向来,一直到了仙霞岭,仍无任何踪迹,心中一动,想道:“慧菊一向最是痴情,她明知非毒龙尊者敌手,而仍要前往,可见她已经抱定必死之心,既未往南,必是往西,要在身死之前,作旧地重临,是则她必出幕阜,走三湘,再南奔琼州海峡。”
  雪姑认定猜想得不差,忙奔上山去,事有凑巧,天一真人和慈云庵主,无情剑崔五姑,全在庵中。
  雪姑见了三个老人,匆匆把数月前发生的事故一说,三人可就急了。
  最急的是那无情剑崔五姑,难耐久等爱徒,未见回山,她可是火爆性子,冲着天一真人,说道:“好你个牛鼻子,教的好徒弟,慧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但不饶那畜牲,我们也没个完。”
  无情剑是急了,马上就离了仙霞岭,往海南岛赶去了。
  庄雪姑也不停留,匆匆告别,下仙霞岭,奔鄱阳湖,入幕阜,走三湘,沿途打听,果然不出她所料,慧菊数日前已打这条道上过去了。
  这日雪姑到了三湘,与妹妹林凤竹巧遇,女飞卫也是心中着急,只为公冶羊既公开和她作对,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心有不甘,故要雪姑仍不停留,先往南追去,自己耽搁一两日,再随后赶去,以自己的轻功纵行之术,绝不误事,只怕雪姑未到海南岛,她反而赶到前头也说不定。
  雪姑一走,女飞卫向衡山奔来,这可应了一句俗话,无巧不成书,林凤竹到了朱亭镇,公冶羊为了要斗疯僧元元大师,恰也赶到此地,女飞卫探听公冶羊的行踪,竟又巧遇金笛书生。
  女飞卫在那三间上房后面,探明了公冶羊等要在这破庙落脚,这才将金笛书生引来。
  且说林凤竹说罢,金笛书生是又愧恨无地,早跳起来,向林凤竹一揖道:“慧菊既已过去数日,只怕已入险地,她岂是红云祖师和毒龙尊者的敌手,小弟亦非那红云祖师之敌,还望姐姐救人如救火,即刻前往。”
    一语方罢,蓦然风声飒然,两人面前已站定一人。
  只听那人说道:“你们的谈话,我已听明了,那僵怪与公冶羊,有我和元元大师在此,谅他们也难讨好去,你们去吧。”
  此人一现身,两人大惊,女飞卫和金笛书生,是何等武功,人家偷听了自己两人的谈话,竟也未觉,此人武功可想而知了。
  同时也已看清,那人是个身躯魁梧的老婆婆,金笛书生知她定是老前辈,忙躬身请问姓氏。
  原来此人正是金姥姥,今夜这几批人,此来虽有先后,但也无异同时到达,只不过是前后而已。
  金姥姥遥见公冶羊之前,两条人影一晃,已隐入林中,即嘱凌波仙子与白萱兰,小心跟踪,不可轻易出手,即隐入入林,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真切。
  金笛书生闻知金姥姥到了,大吃一惊,金姥姥既已到此,凌波仙子和白萱兰,岂有不随同来的,若知自己在此,要往救慧菊,必生阻障。
  那金姥姥却对女飞卫道:“我知姑娘是雪山神尼高足,神尼当代武圣,姑娘已得真传,有你前往黎母岭,定可一举而扫歪犁庭,沧海客也许仍在彼处,你们能与他会合,更是稳操胜算,我与元元大师,待将僵怪和公冶羊等制服,也要南下,此间已毋须姑娘动手,你们还以早去为是。”
  女飞卫在金姥姥面前,确也不敢自满,就说:“既是老前辈如此吩咐,我们这就动身便了。”
  当下与金笛书生二人,别过金姥姥,连夜即扑奔海南岛而去。

  ※  ※  ※
  话说回头,且言金姥姥对凌波仙子道:“你师妹武功虽然去得,但江湖历练不够,此去岂不可虑,汝即与她作伴,同往岭南去吧!”
  凌波仙子是巴不得这一句,当即别过师父和元元大师,向白萱兰去的方向追赶。
  凌波仙子这美号,本虽就因轻功而得名,这半载括苍山拜师金姥姥习了上乘剑术,轻功更比以前高出了许多。
  而当她得知金笛书生在前途之时,心中之喜,也不在白萱兰之下。
  哪知赶到天亮,前面已是衡阳县了,半夜工夫,已迫出了百多里地,仍未将师妹白萱兰赶上。
  原来白萱兰听说金笛书生,已往南去了,她从小任性惯了的,又是小孩儿天性,也没得师父允许,往南就追。
  半夜狂奔,到了天亮时侯恰与凌波仙子两人,前后脚到了衡阳县,她是先入城,两人相隔不到半里路,却不料这半里之差,竟自在路上错过了。
  只因白萱兰入得城去,想道:“只昕先父说,师兄已往南去了,但往何处,却不曾问得,我这么瞎赶,如何寻得他着?”
  因此,她进得城内,就到处打听,她却不曾想到,金笛书生既然在她之前往南去了,照金姥姥之言,当在前头百里之遥,是则过衡阳,天尚未明,有谁能见到他,而且一别半年未见,金笛书生此时是何衣着,也不得而知,如何问得着,这尚在罢了。白萱兰年轻,人又美艳,身背长剑,到处均引人注目。
  白萱兰没好气,若非心里急得追赶金笛书生,怕不就要发作,皆因她虽是个少女,但从小活泼任性,全没些女儿家的羞态。
  是故,有人盯着眼看她,她不是对人家挑眉,就是瞪眼,在城内转了大半天,这时已是已时光景,毫未打听出金笛书生的踪迹,若是别的少女,必定难过,必定愁伤,她却有些恼怒,发了怒,心说:“好啊,我要找着龙哥哥,我非要问问他不可,怎么躲着我,我定不饶他,连追他的那个甚么女飞卫,必不是好人,我更要斗斗她! ”
  想到恨处,咬牙一跺脚,这时她恰刚到一个酒楼前面,街檐之下,地上是铺的青石板,她这一跺,脚下的青石板立即裂了。
  这时午刻已近,酒楼中已有酒客,可是不多,不过三五人,酒保正闲着,有一个酒保正倚门而立,抱着手眺望街景。
  白萱兰远远的走,他已瞧见了,她那从肩上露出的剑柄,丝坠儿拂着的娇花般的面胧儿,早引起了他的注意。
  越走近,他的眼也更直了,却不料到了近前,猛一跺脚,那么坚硬的晨石板,竟碎了不说,而且碎石四溅。
  他一声“我的妈”还未喊出,嘴刚一张,一颗石子儿,呼一声,恰巧飞入他的口中,差点没把他的两个门牙打落。
  “啊呀”“呼噜”连声,因那石子劲头儿不小,直投进了喉管,他可是不咽也得往下吞,骨碌一声,早将那石子儿吞进了腹内。
  那酒保痛得直翻白眼,大概那滋昧也不大好受。那还不露着丑相,白萱兰瞧着,也没想这是自己闯的祸,反而乐了,嘻嘻一笑,倒把因找不着金笛书生,适才的那一肚子闷气,化为了乌有。
  那酒保吞下了石子儿,心中却在喊“晦气”,可是只有干瞪眼,看这妞儿标致得紧,貌美如花,可是知道这朵花有刺儿,这主儿惹不得。
  白萱兰心中一乐,嘻嘻一笑,烦恼顿减,见这是酒楼,才觉得出饿了,对那酒保全不理会,就往店里走。
  那酒保倒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
  白萱兰直入店来,也没择位,就在迎门的一张桌子上坐上。
  适才店口的那一幕,店里的酒客和其他的酒保,都瞧见了,可不都也在直瞪眼,她这里坐下,全不敢上前。
  白萱兰这次随师父初走江湖,这还是首次单独入店饮食,见无酒保前来,可就生气了,心说:“你们瞧不起我怎的?”
  眉一挑,伸柔荑,猛一拍桌子。
  她忘了自己练的玄天罡气,因心中有气,无意中使出了绝招儿,那木头桌子如何禁受得起,“砰”的一声暴响,当时就塌了,桌面更碎成一堆木屑。
  这一拍,别说把全酒座的人惊吓得四散奔逃,连她自己也楞了,随着不禁“噗嗤”的一声大笑。
  正在这时,忽见奔进一人来,“咦”了一声,说:“你不是白姑娘吗!”
  说话的原是庄雪姑,自与妹妹女飞卫林凤竹分手后,即赶程往南赶来,沿途打听慧菊行踪,间或有人见到,有这么个姑娘,往南去了,相差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雪姑和女飞卫林凤竹,分手虽然已有两日,但雪姑一则是顺大道往南赶,有轻功也无从施展,再则她那及得上林凤竹的快迅,是故,这日上午,雪姑方刚到衡阳县。
  因为要打听慧菊的消息,因此凡遇客栈酒楼,都要前往询问。
  她刚往这酒楼前来,正赶上白萱兰的消息,雪姑凡遇客栈酒楼,都要前往询问。
  她刚往这酒楼前来,正赶上白萱兰一怒,伸柔荑,挥纤掌,将桌子劈碎,酒客酒保,骇得四散之际。
  雪姑一看,早认出是白萱兰来,不知她为何在此现身,不禁“咦”了一声,说:“这不是白姑娘吗?”
  白萱兰闻声,亦已认出她来,也是一愣,那雪姑已向前走近,心知白萱兰既在此间出现,必有原故,当时心中一动,心说:“白姑娘武功,已得其父沧海客真传,别看年轻,武功却高,年前若非白姑娘之助,不但赶不走南天一鹤,而且金笛书生和凌波仙子,怕不早已伤在那老鬼手中。
  这半年来,并知她再又从金姥姥习剑,想来武功已更是了得,黎母岭之行,若有她同行,岂非一大好帮手吗?”
  因此雪姑一见白萱兰,已存了结纳之心,故即向白萱兰走去。
  那知白萱兰一愣之余,面上却现出不快之色,皆因白萱兰和雪姑身世,在翡翠谷中,又知曾对金笛书生钟情,饶她是个江湖侠女,人又天真,任何事都放得开,唯独这一“情”字,却勘不破。
  她那知庄雪姑与前已判若两人,不但对金笛书生早已泯去了妄念,而且情逾姐弟,因故白萱兰面现不快之色。
  雪姑却又不同,一则已存结纳救助之心,又知她与金笛书生有婚约,一见之下,早生亲切之感。
  再者,或可打听出金笛书生消息来,故到了白萱兰面前,就笑道:“白姑娘怎也来到此地,就你一人吗?”
  白萱兰眼珠一转,心想:“倒是她怎么也来到此地,龙哥哥只在这半日间,往南来了,没追着他,却见到这女人,只怕从她或可探出龙哥哥的行踪来,也说不一定。”
  这么一想,心中虽然不快,倒不得不理她了,但她如何假装得来,眉一挑,说:“不是我一人,还会有两个吗?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雪姑深知这位白姑娘的性情儿,故毫不在意,仍笑道:“怎么?你没与龙弟在一起? 你这么生气,瞧你把店里的人吓得这般模样,我还以为你和他闹了蹩扭呢? 是吗?要是,我来替你们说合说合。”
  白萱兰闻言心中一动,听她称龙哥哥龙弟弟,亲热得紧,心说:“好啊!我倒得弄清楚,这半年不见,龙哥哥别再给这骚狐狸缠住了,而且她既提起龙哥哥来,只怕倒容易探出他南来之故。”
  小姑娘立时变了脸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才不怕呢?这店里像人嘛!我来了好半天,他们不理我,却盯着我瞧!你说气人不气人。”
  雪姑闻言,“噗嗤”一笑,心说:“你这小美人儿,真是我见尤爱,人家怎不盯着眼瞧你,出来抛头露面,还怕被人家看吗?”
  嘴里却说:“好啦!别生气了,谁叫你这么美呢?让人家看看,又有什么关系,来,换个座儿,我要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雪姑随转身叫酒保,那酒保本来骇得潜逃的,雪姑突来,见她面带笑容,慑怕之心稍减,又见那少女并未再有何厉色,也就站住,未再奔逃。
  雪姑含笑一叫,就有个大胆的前来。
  雪姑笑道:“你们别怕,这位姑娘不会要你们的命,谁教你们不好好的侍侯她呢,得了,你打坏你们了的桌子我来赔,还不快看座。”
  以白萱兰这般美艳的少女,有这等惊人武功,那还不惊世骇俗,好在庄雪姑笑语如珠,酒保这才不再惧怕,酒客也都归座,只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打坏了一张桌子那是小事,哪里望赔,酒保听雪姑说罢,这才赶紧上前侍侯,抹桌子,擦板凳。
  将旁边一张桌子调整好了之后,恭请两人入座,再不用招呼,即忙摆杯筷,送上几味冷盘,忙得酒保们脚底朝天。
  白萱兰虽是任性,但见酒保这般殷勤侍侯,倒有些不安,雪姑知她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多,历练不够,否则也不致一掌惊俗,就说:“白姑娘,待会多给他们一点酒资就是了,我们吃罢!”
  白萱兰心中的不安,被雪姑一语道出,就有些不服气,心说:“我可别露出怯来,倒被他看轻了。”
  鼻头儿一皱,就不再望酒保们一眼,雪姑替她斟上酒,她就喝,上来菜她就吃,她是要显得自己是个老江湖。
  那知这才叫欲盖弥彰,雪姑那有看不出的,可只在心里暗笑。
  白萱兰是不会喝酒的,逞强喝了两杯,脸蛋儿就红了,红得像胭脂深透,樱桃儿熟透,好不爱煞人。
  庄雪姑看着她,不禁心中暗自叹息,心说,“龙弟真是几生修来,能得此娇妻,论美貌,论武功,莫不天仙也似,只是看她这时情形,龙弟和慧菊那一段孽缘,她尚未悉,却又不知她们这一段情孽,怎生了结?”就说:“白姑娘,想是你习剑已成,是近日下山来的了,可曾见过龙弟?”
  白萱兰的喉咙被酒辣得不是滋味,趁机放下酒杯。
  只因听她称金笛书生为龙弟,心中又起不快,撇嘴道:“我倒失敬了,原来你们还是姐姐弟弟呢!”
  庄雪姑被她说得一愣,方想起自己与金笛书生结为姐弟,白萱兰尚不知道,现刻心中虽是坦然,但不好说明与金笛书生结义的经过。
  一时讪讪的,不知怎生回答才好。
  白萱兰眼珠儿一转,心说:“我别逼得她紧了,让她提防,想来正面相问,她必不肯说,倒是慢慢探听为是。”
  想罢,一展笑靥紧跟着一嘟嘴,说:“你还说呢?要是我不追赶他,现在还在我师父身边,哪会来惹这闲气。”
  雪姑听得一怔,心想:“有这巧吗? 敢是龙弟也在这左近?”忙道:“白姑娘。怎么?龙……令师兄也向这面来了吗?”
    她几乎又要称龙弟的,想到白萱兰适才之言,马上改了称呼。
  白萱兰听雪姑语气,好生失望,只道龙哥哥南来,与这雪姑有关,却不料她也不知,而且看雪姑惊喜之色,想来并非虚妄,不由沉吟。
  雪姑又急问道:“白姑娘,你说追赶令师兄前来,自然是确知他的行踪了,白姑娘你可别多心,现刻有一件系着两条人命的火急之事,非他不能挽救,我也正在找他,不知令师兄南来,是为何事,是他一人呢,还是有同伴之人?”
  白萱兰惊道:“你说什么?  哪里两条人命?”
  雪姑话已出口,方发觉说漏了嘴,金笛书生与慧菊的这一段孽缘,岂能让她知道,至少现在不能告诉她。
  否则,雪姑在翡翠谷之时,已深知这小姑娘的性格,只怕她知道以后,不但不会相助,反而会阻扰。
  心中好不后悔,但又知她慧黠得很,想要骗她必定支吾不过去,因此忙道:“白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最好还是令师兄亲口相告为是,我说两条人命之事,是令师兄的骨肉有关,现此人已赴海南岛五指山黎母岭寻仇。
  想她那是毒龙尊者和其师红云祖师敌手,若救援晚了,怎不会有性命之尤,若令师兄在此,或可保得无虑。”
  白萱兰心想:“啊!我从未听龙哥哥说过有过骨肉亲人?”
  心里在想,不由自言自语道:“是了,难怪龙哥哥和那女人,一刻已不耽延的往南赶,原来是这缘故。”
  想至此,不由面露喜色,既已知道他的去处,只在黎母岭中,定可找到他,是以白萱兰心中甚喜。
  雪姑正怕她再追问下去,不料不但不问,反而高兴,虽是不解,但听出她话中提到另一女人,不由注意起来。
  忙又问道:“白姑娘所说令师兄同行的女人,不知是谁?”
  白萱兰喜容骤敛,撇嘴道:“还有谁,还不是那个什么女飞卫,林凤竹,呸!”
  雪姑霍地站起,这次轮到她惊喜了,妹妹凤竹,既与龙弟见了面,又结伴往南去了,自然追赶慧菊,却没想到他们反而走在前面去了。
  忙道:“白姑娘,既然你也要寻找令师兄,我们这就结伴追去吧,别耽延了。”
  白萱兰心里哼了一声,暗道:“瞧你比我还急呢? 好啊?我正要找你这骚狐狸,怎么和龙哥哥就这般亲热了,你们当了面,别想逃得过我的眼睛。”
  这么一想,就不露声色,两人本已喝得差不多了,也跟着站起来。
  雪姑心中甚喜,没想两天之内,竟得了三个好帮手。
  为了急着赶上金笛书生和林凤竹妹妹,忙掏出一锭银子来,向桌子上一扔,说:“白姑娘,我们就走吧!”
  不言酒保见雪姑扔下的一锭银子,不下十两,连酒菜与被打坏了的桌子,多得太多,又惊又喜。
  单言雪姑与白萱兰两人,出了衡阳县南门,径奔海南岛,两人一般着急,不走大道,却抹道旁山野之地,为的是怕施展轻功,会惊世骇俗,真个其行如风,快比飞鸟。
  两人日夜赶程,一路无话,不过饥餐渴饮,到了第三日申时光景,两人已到了雷州半岛尽头,仍未将金笛书生与林凤竹赶上。
  白萱兰好不失望,庄雪姑未追上两人,倒放心他们绝不会误事,定已是渡海去了,只是慧菊未追到,令她心中焦急,生怕她志切亲仇,在妹妹凤竹与金笛书生未赶到之前,已身入险地。
  是故,两人并不耽延,即在海边雇了一只渔船,立即渡过琼州海峡。
  那琼州海峡宽有数十里,两人是在白沙上船,直到天已黑尽,该是二更天后了,渔船方驶到海口,雪姑开发船钱,上得岸去。
  那海口可比不得今日繁华,南宋年间,海南岛不过一片不毛之地,仅沿海有渔民集居,这海口倒也有数十人家,只是渔民清晨扬帆出海,日暮而返,都是早睡早起,两人到了海口,连灯火皆无。
  好在雪姑在雷州未渡海之时,早问明了岛上情形,事先光备有干粮,船在横渡海峡之时,又已养足了神。
  白萱兰是巴不得早些寻到金笛书生,庄雪姑却知救人如救火,万万迟延不得,略一商量,立刻决定,当晚即赶往黎母岭去。
  这晚晴空万里无垠,虽无满月,但月光甚是皎明,雪姑向舟子探明了方向,荒岛不毛,又是夜深不见人迹,两人更无顾虑,各将轻功施展开来,扑奔黎母岭,有如月下两股黑烟一般。
  这时可就显示出两人的功力了,白萱兰去了五、七里地,总要停下来等那么半盏茶的工夫,庄雪姑才能赶到。
  从海口入五指山,有百多里地,两人差不多奔了一个多时辰,方见前面天幕之上,映现高山插云,峻岭连绵,就知前面即是五指山了。
  那黎母岭是五指山主峰,入山尚有数十里地。
  白萱兰皱眉头儿想道:“似这般走走又等等,究竟要待何时方能达到,不如让她随后赶来。”
  想着,即收步等候,待雪姑到来,就向雪姑说了。
  雪姑本来心里又惭愧,见她老停下来等自己,十分过意不去,闻言倒合了心意,而且迄今未赶上慧菊,想来她已早进入五指山了,想她那是那魔头敌手,金笛书生与妹妹凤竹,亦已前来。
  但这样大一座五指山,寻人何异大海捞针,黎母岭纵是一大目标,毒龙尊者和红云祖师的巢穴,或者尚不难寻,但前去的几人,都未到过,若稍有差误,慧姑一旦先遇了险,饶是两人武功再高,其奈何救援不及。
  有白萱兰前往,多一高手,慧菊安全亦多一点希望,因此忙道:“白姑娘只管先行,别为我而误了救人,那才冤呢?”
  白萱兰道:“如此,我就先走一步。”
  说罢,即向群山中如飞而去。
  庄雪姑望着她的背影,怔了一会,叹口气,心想:“她此时尚不知龙弟与慧菊关系,若知道了,以她这性情儿,真不知这段孽缘如何方了。”
  救人要紧,庄雪姑见眨眼工夫,白萱兰已去得没了影子,虽是着急,却不敢怠慢,赶紧就追。

  ※  ※  ※
  按下她随后赶去不表,且说白萱兰向那群山中急奔而去,海南岛虽是率次前来,但两人早已探问明白,黎母岭是五指山最高之处,要找还不容易吗?
  毒龙尊者海外称尊,巢穴之地,自然亦具规模,不愁找它不到。是故,白萱兰只朝那高处奔去。
  渐渐山势已高,林水茂密,白萱兰嫌穿林太慢,即腾身跃上树梢,那密林顶上,枝叶虬结,飞行其上,竟比林中穿行快了不少,皎洁月光之下,但见白衣飘飞,有似林中仙子,飞腾宛若奔月的嫦娥,美妙已极。
  正行间,先在低处所见,山半腰的浮云,似在冉冉而下,白萱兰一怔。
  再看时,原来不是白云飞降,而且此身已入云深处,自己只顾赶路,连到了高处也不觉得。
  白萱兰寻思道:“此来已是四周所见的最高峰,想来已是黎母岭了,我可别再往上跑,想那毒龙尊者巢穴,绝不会建在岭上,自己已赶过了头也说不定,我且先绕山寻他一遭儿再说?”
  想罢,略一打量,见右面甚是陡峭,左面山却缓,奇峰秀峦,有若浮云。
  忖道:“若此山即是黎母岭,毒龙尊者的魔窟,必在左面,我且寻去!”
  当下白萱兰施展凌空虚渡的轻功,绕山而奔,真个初生之犊不畏虎,既知魔窟只在左近,却仍不隐密身形,瞬又出去了三两里地。
  这时已上到一个小峰,来到高处,见前面悬岩百丈之下,好大一个山环,无数小峰围绕之中,隐现几星灯火。
  白萱兰精神陡振,这等荒岛深山之中,除非毒龙尊者等人,谁会在此建屋而居,知已到了地头。
  见立身处,距那几星灯火,尚有五、七里之遥,当下两臂一振,白衣飘风,快似一缕白线。
  看看瞬即到达,那灯火已由疏落而密若繁星,原来渐近,灯火由密林中露出,忽然隐闻右边一个小峰之前,传来金铁交响之声,夹杂着几声怒叱!
  白萱兰惊道:“怎么? 他们已动上手了!”
  当下毫不迟疑的循声赶去,现刻她可不敢太大意了,已从树梢飘落,急奔那小峰而去,何消十数个纵跃,早穿林绕到峰后,只见前面一个斜坡之上,兔起鹘落,人响纵横,人四件兵器,斗得好不快烈。
  白蕾兰凝眸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的,被两个汉子夹攻,那女的手中剑有似游龙,逼得那夹攻她的两个汉子,连连后退,剑势凌厉之极:
  白萱兰心说:“莫非这就是那女飞卫吗?”
  原来她尚不认识林凤竹,只见这女的好生了得,故此心疑是她,不由更留了意,待看清那女的剑招,却又是龙哥哥的玄天慧剑。
  心中一动,听雪姑说:龙哥哥南来,是为了援救其骨肉亲人,莫非即是此女吗? 若是,我岂能袖手。
  但看与此女对敌的两人,虽然武功不弱,其一人手中的阴阳三才夺,更是外斗兵刃,非有高深武功,也使不了,另一个的锯齿刀,兵刃虽然无奇,但招术却奇,哪知均非那女的对手。
  再看那女的,似不愿与两人缠斗,白置兰曾经看见金笛书生练过那玄天慧剑,端的了得,忽见她陡然剑招一紧,心中不由大喜道:“好叫!旋转乾坤八手使出来了,你们还往哪里走!”
  原来那女的虽将两人迫得连连后退,但仍伤两人不得,就忽地一收剑,溯停岳峙,玄天慧剑的旋转乾坤八手,是以静制动,动中生静静出动,两人那知厉害,见她倏地收招,竟又反扑而上。
  蓦听她一声娇叱,剑起处身形顿杳,但见剑光撩绕,剑气弥天,没两招,两个汉子同时一声惨呼,同时仿臂而逃。
  原来这两个汉子即是毒龙尊者座下四大弟子之二。
  使锯齿刀的人是屠户吕大海,使阴阳才夺的,乃是双头蛟池凡,今晚轮到他们两人当班,方巡逻至此,即与这女的相遇。
  她非别人,正是南来寻仇的慧菊,庄雪姑料得一点不差,怀着为郎憔悴的心情,那慧菊等待金笛书生,等了几月,绝望之后,真是哀痛欲绝,只是大仇未报,这才留书出走,经幕阜出三湘,走海南。
  这时慧菊已有五月的身孕,又哀伤过度,在路上如何快得了,她也不过是这晚半天方来到黎母岭,候到夜深人静,这才隐密着身形,要暗入毒龙尊者巢穴。
  那知毒龙尊者这黎母岭上,日来时现敌踪,并且分明是敌人有意现身,只是搜寻不着,故防得甚严。
  座下四弟子亦每晚轮流出动,这上半夜轮到人屠户吕大海,和双头蛟池凡两人巡逻,须知毒龙尊者座下四弟子,武功个个不弱,地形又熟,慧菊尚未走进,已被两人截住,就此动上了手。
  这时,慧菊已将玄天慧剑练到相当火候,新春在西冷桥边,金笛书生施展玄天慧剑,即曾似一招退了二人,慧菊虽然练得尚不及那时的金笛书生精纯,但人屠户和双头蛟,亦难是慧菊敌手。
  慧菊已身形败露,若容这两人逃去,要想暗袭毒龙尊者,那是万万不可能,故一咬银牙,施展开旋转乾坤八手。
  顿时身剑合一,只见剑光乱绕,剑气弥天,人屠户和双头蛟顿失对方身形,总算两人武功也不弱,才能伤臂逃去。
  两人一逃,慧菊已是娇喘嘘嘘,谁知她这时已是五月的身孕,岂可恁地与人恶斗。
  白萱兰见两人逃走,她没将这两人放在心上,故也未拦截,心说:“我何不现身与她相见,问问她与龙哥哥究竟是何关系。”
  那知她尚未出林,慧菊见人屠户与双头蛟逃走,可就急了又提剑就追。
  白萱兰晚了一步,方才出林,慧菊自那斜坡之上,已追入林中去了她不敢怠慢,赶紧随后跟去。
  白萱兰的轻功比三人都强,才绕过山脚,已将慧菊赶上,见前面两个汉子,急急如漏网之鱼,向那灯光之处没命地奔去。
  她见慧菊似必得两人方才甘心,心说:“这女人既是龙哥哥骨肉之亲,我怎可不协助她。”
  哪知前面两人,陡然打了两声胡哨,蓦地那灯光之处,如飞来两条人影,放过两人,将慧菊截住。
  原来几人这一追逐,已离开那灯光之处甚近了,隐隐已见高墙。
  白萱兰知那两个汉子已引来了援手,但这两人并不比先前那个强,心想:“这四人中必无毒龙尊者,我何不在旁暗中助她,若有强敌前来,我再现身为其退敌,这四人只怕亦非她的敌手。”
  是故,白萱兰仍在旁隐身不出,就在这辨眼工夫,慧菊已一声娇叱,剑一紧,向两人疾刺。
  那前面奔逃的二人,虽然已经伤了臂,似乎仿势不重,亦返身而来,四人将慧菊团团围困。
  那慧菊的玄天慧剑虽然了得,怎奈她已有五月身孕,适才剑伤人屠户与双头蛟之后,已娇喘嘘嘘,这又经过一阵狂奔追逐,力已不胜,怎能当得四人围攻,一时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白萱兰一看,暗喊声不好,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哪知她正要现身助慧菊退敌,忽听怪啸声方才入耳,那高墙之处,蓦见月光下,飞掠而来一团红影,饶是白萱兰武功了得,亦为此声势所慑。
  她方一怔已听怪声大喝道:“还不给我退后,好哇!原来是你这女娃娃作怪。”
  喝声未了,围攻慧菊的四人,已齐往后退。
  来的正是毒龙尊者,这几日来,时有敌人现身,而且有时还象是故意的现身搅挠,只是追搜之时,敌人瞬已杳然,毒龙尊者空自怒火高烧三千丈,亦无可奈何,适才听有胡哨之声,是故飞奔赶来。
  到得一看,原来是个女人,毒龙尊者以为这几日来,不时现身的即是她,故立刻喝退四人。
  慧菊在毒龙尊者偷袭仙霞岭灵虚庵时,曾和他对过面,此时一见,仇人已在眼前,那还不眼红。
  虽然这时已力竭,喘息不已,但她本来就抱定必死之心,此来就是拚命,毒龙尊者怪叫声未落,慧菊已暴身疾刺,满嘴银牙也几乎咬碎。
  毒龙尊者见慧菊的剑刺到,哇的一声怪笑,红云晃动,左臂翻腕,愣向剑身抓去,右臂暴伸,已向慧菊抓到。
  须知毒龙尊者这两条长臂上,不但有奇毒,而且坚比金钢,不畏刀剑,左手愣向慧菊剑身抓去,慧菊大吃一惊,赶紧撤招,但毒龙尊者的右手五指齐张,狂啸声中,已向她头顶抓到。
  毒龙尊者无异一招两式,而且出手声势夺人,慧菊能撤回宝剑,却躲不过毒龙尊者抓来的右手。
  看得隐身在旁的白萱兰,心中大惊,但要出去抢救,是万万来不及了,她这里几乎惊呼出声,那知外面形势却已突变。
  分明毒龙尊者手已经抓到,眼看慧菊就要伤在他的毒掌之下,那知毒龙尊者一声狂啸,竟往后散步。
  原来慧菊此来即是拚命,仇人已在眼前,明知不是敌手,早存了同归于尽之心,一着逃不出毒龙尊者毒手,一咬银牙,不避抓来的五指,豁地扩腰上步,剑由怀中抱月,倏化仙人指路,分心疾刺。
  毒龙尊者若不撤手,慧菊自是万无生理,但他也难逃剑下。
  说时迟,两人相距不足三尺,毒龙尊者万万没想到慧菊会如此拚命,也惊出一身冷汗,那还敢再伤人。
  豁地虎吼一声,巨大身躯随剑往后便倒,脚一用劲,已倒射出去。
  白萱兰才缓过一口气来,那慧菊已圈步跟进,毒龙尊者刚站直身躯,慧菊的剑又到了。
  毒龙尊者气得哇哇怪叫,斜身一错步,左臂宽大袍只一拂,已将慧菊宝剑拂歪了准头,右臂一圈,豁地一掌迎着欺身进来的慧菊劈去。
  毒龙尊者有数十年功力,怒极发掌,何止千斤,慧菊怎么禁受得起,立被毒龙尊者的掌风卷得腾空而起,心口一甜,眼前发黑。
  若跌落下来,慧菊岂有命在。
  正当此生死须臾的顷刻,豁听旁边一株大树后,一声清叱,早抢出来一人,身在空中已将慧菊拦腰抱住,却是白萱兰赶出抢救。
  方落下地来,白萱兰将慧菊才放下,毒龙尊者见尚有敌人隐身在旁,并将人救了,怒极而啸,已向两人落下之处扑去,身未扑到已双掌齐发。
  白萱兰并不慑这老魔,知他必有此一着,方落下地来,已先将罡气运行全身。
  须知白萱兰得沧海客钟爱,那先天罡气自幼修练,并不在金笛书生之下,今春在天目山中,南天一鹤的玄阴掌,何等厉害,尚且伤她不得,后又与金笛书生同习这上乘功力,年来更精进不少。
  一见毒龙尊者两掌齐发,当下横身即在慧菊身前,小姑娘不服气,吓地一声喝,两只纤掌也猛往外吐,硬接毒龙尊者的双掌。
  毒龙尊者见现身这女娃娃,更是年轻,自没将她放在心上,所发双掌,不过用了五、七成功力。
  今见她竟敢硬接自己掌力,不由一声狂笑,劲力也再加一分,说时迟,二人四掌方要接触,白萱兰豁地陡加两成功力,但听蓬的一声,毒龙尊者立被震得倒退三、五步,白萱兰的娇躯却也摇晃不已。
  毒龙尊者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须眉怒张,满头白发根根直立,却又简直不相信,这女娃娃竟将自己震退。
  白萱兰见他怒极而又惊愕之态,就一声冷笑道:“原来你仅有这点道行,竟敢妄自称尊,今儿我且铙了你,还不给我滚回去!”
  一则白萱兰适才和毒龙尊者对了一掌,知他并未使出全力,自己倒施展了十二,虽然将他震退了,只怕认真起来,估量仍难是他的敌手。
  再者她此来是追赶金笛书生的,急着要打听龙哥哥的消息,又怕自己和毒龙尊者恶斗一起,一时半刻不会了。
  对方尚有四人,慧菊受伤不轻,若那四人趁机向她袭击,自己兼顾不了,听庄雪姑说她与龙哥哥有骨肉之亲,岂与不顾。
  有这几种原故,白萱兰才如此说,否则,她岂是善饶人的呢?
  那毒龙尊者平素是何等狂傲的魔头,适才不过是一时轻敌,岂能就此甘休。
  只是这魔头狡猾得紧,知这女娃娃大有来历,倒要先弄清楚,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摸清他的武功门路,师承宗派,谅这女娃娃也逃不出手去。
  就强忍心头怒火。说:“女娃娃住嘴,你姓甚名谁,趁早说出,若你尊长和我有个认知,你是无心来此,今夜我还可饶你一条小命。”
  白萱兰大怒,呸了一声,说:“你也配问我,你以为不知道你那鬼心思呢?我干脆告诉你吧,适才我施展的是先天罡气,你估量能敌得过不?”

  毒龙尊者闻言,果然大吃一惊,大概提起沧海客的先天罡气,武林中不管正邪两道,没个不忌惮的。
  沧海客多年未在江湖中现身了,这女娃娃既然会这种武功,则非其女,必系其徒,纵然敌有过她,沧海客确是惹他不起。
  可是要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个脸如何丢得起,若传扬开去,自己怕了这么个女娃娃,一生英名岂不完蛋。
  毒龙尊者口问心,心问口,心口相商,一时间骑虎难下。
  白萱兰见毒龙尊者果然露出怯来,小姑娘得势不饶人,说:“教你滚回去,你听见了吗?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白萱兰如果不再激怒毒龙尊者,甚么事也没有,她这么势不饶人,毒龙尊者岂是真个慑她,当时暴怒,心想:“我今晚杀了你,纵然你是沧海客的甚么人,那时死无对证,其奈我何。”
  毒龙尊者心念一动,立即力贯两只毒掌之上,前文亦曾提过,毒龙尊者这毒手非同小可,两臂上的剧毒,不用以指伤敌。
  对敌之时,那十指上的奇毒,能以气功射出,距人五寸之内,即能将毒气射入敌人体内,端的厉害无比,毒龙尊者非遇强敌,纵不施为。
  这时存了杀人灭口之心,力贯两臂之上,觑定白萱兰,未待她说毕,霍地狂笑中,已向白萱兰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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