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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花无语

[原创]梁羽生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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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6 01:00:04 | 显示全部楼层

无语好大的工程~

梁公的书倒是看了不少,不过年代久远印象已经模糊,待找个时间慢慢看完再如切如磋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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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6 15: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最喜欢的是《风雷震九州》,好像在哪里看过王朔都对这本书很有好感。叶凌风作为“坏青年”的心态描写很细腻,也很真实可信。描写他的内心挣扎之漫长、过程之曲折、情节之反复,在武侠小说里显得绝对的独树一帜。

我个人以为,这本书完全具备了一个伟大作品的基础和雏形,只是局限于作者的才力和笔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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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6 15: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尧吉兄应是记错了,我挺关注王朔,没发现此人有发表过对梁羽生的任何评论。

《我看金庸》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后,王朔接受了一次采访,倒是说起了古龙。

“问:在你眼中,金庸和古龙谁更出色?

王:古龙的书,我看得不少。金庸比古龙不如,在他们那一拨里面,他是最差的。”

这当然是王朔被群殴后的愤激之言,当不得真。

《风雷震九州》没看过,什么时候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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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9 19: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梁羽生之十年:《狂侠天骄魔女》
     
   新派武侠五十年代中期发起于香港,随之台湾响应,六十年代传播至东南亚 ,八十年代进入大陆,风靡华人世界五十余载。华罗庚称武侠为“成人的童话”,寄托着复杂时世中成人支离破碎的精神世界的一份纯洁。然而任何人都逃不过时代这块巨大的烙铁赐予的烙印,尤其处于六十年代那个东西方激烈交汇的香港。梁羽生如此,金庸亦如此。1963年香港难民潮及核子等事件彻底激化了左右派的矛盾,当年那对年轻的棋友同事金庸梁羽生也各为其主。不难看出从《天龙八部》开始金庸武侠对当时政治的影射。而梁羽生则更加的明显,《云海》金世遗立在厉胜男的墓前还没来得及离去,梁羽生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冰河洗剑录》的连载,亲手打碎自己创造的那份凄美。《狂侠天骄魔女》作为梁氏中期一部较为重要的作品,可以看作是一个转折点。《狂侠》连载始于1964年,终于1968年。梁氏1954年发表第一部作品《龙虎斗京华》,距《狂侠》刚好十年,在这十年中梁氏创作出了《云海》《白发》《萍踪》等最出色的作品。而1966年文革开始,梁氏辞去《大公报》编辑,专心从事武侠创作,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开始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十年。又是十年,再看梁氏小楼深处书桌上的作品,《风雷震九洲》《慧剑心魔》《侠骨丹心》《瀚海雄风》《鸣镝风云录》《游剑江湖》《风云雷电》《牧野流星》《广陵剑》,还有一部未正式出版的《武林三绝》,除了《游剑江湖》和《广陵剑》还有可圈可点之处,其余的算得上梁氏最平庸的作品。而《狂侠》则处于梁氏最辉煌与最平庸的十年的转折点上。

《狂侠》是梁氏篇幅最长的两部作品之一,时代背景设置在金主完颜亮南侵前后。考虑到《狂侠》创作时间稍晚于《天龙八部》,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梁羽生把某些与金庸创作理念上的分歧体现这部作品中。《天龙》与《狂侠》有一定的可类比性,故事背景都是民族矛盾比较激烈的年代,《天龙》主要是宋辽的矛盾,《狂侠》是宋金之间的矛盾,并且书中的主角的萧峰与檀羽冲都是挣扎于两个矛盾的民族的缝隙之间。《天龙》中国家与民族是重合的,萧峰最终成为不拘泥于单一民族的新人;《狂侠》中民族和国家是分开的,根据梁氏的政治理念,皇帝不能代表民族大众,国家由于皇帝的穷兵黩武不能和平,而民族大众是渴望和平的。《天龙》最终还是体现“众生皆苦”的冷漠和王图霸业的虚幻;而《狂侠》最主要的是体现革命意识的侠士对暴君独夫的反抗。《天龙》汪洋姿谑,包罗世间众生就不用说了。《狂侠》也是梁氏力求壮阔之作,一反常态地坚持了四年,洋洋洒洒一百二十回,尽管存在不少问题,总体上还算是情节完整通畅,也基本上能把握住了数量相当多的人物,主角有得有失,配角称得上合格。故事可按照采石矶之战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在故事情节上还是有不少的闪光点,如柳清瑶的身世之迷写得扑朔迷离,很是吸引人。个人感觉梁氏架构大篇幅的故事情节还是有些勉强,梁书经常会有一些比较精彩的情节,但往往会淹没在整体平庸之中,或许梁氏本质上是词人,抒情而不是故事是他的强项。由于有不少情节在金庸的书中涉及过,读来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武士敦碰上的丐帮内乱,首阳山上的丐帮大会都会让人联想起《天龙》《射雕》里的相似情节。再着梁氏创作时,似乎有些仓促,本来完颜亮南侵,风云际会的乱世自然是中原逐鹿的大戏,而梁氏笔下这段架构的历史却显得比较促狭,从头到尾都是在和公孙奇,柳元甲几个邪门歪道没完没了地厮杀。采石矶这样一场大战,竟然是柳清瑶等人仓促间结果完颜亮决定了战局。还有辛弃疾五十骑杀入金兵大营,生擒张安国,完全可以媲美甘宁百骑劫曹营的壮举,竟然成了柳清瑶的功劳。可惜了那段“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汉箭朝飞金仆姑。”壮怀激烈。

当然《狂侠》也算是经常被人提起的梁书之一,一般来说看点还是在蓬莱魔女柳清瑶在武林天骄檀羽冲与笑傲乾坤华谷涵之间的选择。网上很多帖子都认为柳喜欢檀要胜于华,柳选择华主要因为民族大义,柳情感上真正喜欢的还是檀,即柳清瑶理智中的民族意识战胜了自己真正的情感。而梁氏则是依靠惯用的“让情”原则,柳清瑶成全了苦恋檀羽冲的赫连清云,解决了这场三角恋。无论如何梁氏让柳清瑶作出的这个选择都是非常迂腐甚至是愚蠢的,读者中也就有了不少“无限叹息为檀郎”。其实大不可为檀羽冲叹息,檀柳之间无果而终是应该的。先看柳清瑶,梁氏全力打造的女主角,绰号蓬莱魔女,顾名思义既有蓬莱仙子的惊艳,又有梁氏魔女的风骨。而实际上不用看完全书就能发现柳清瑶是梁氏作品中刻画得最差的女主角之一,厉胜男的激烈自然是八杆子打不着,魔女的称号也白白被她辱没了,哪有练霓裳的半点风华。甚至是那位经常被人诟病身上太重革命气息的于承珠也远远超过柳清瑶,至少读者能够通过梁氏慈父的笔法感受到于承珠对张丹枫若隐若现的感情下的敏感的少女之心。梁氏笔下成功的女子虽然人格独立,难免有些要强,但坚强的外表下女性之美表现得相当出色。而柳清瑶完全是个失败的范例,柳清瑶不仅不懂得爱情,而且她身上感性的气息太少,基本上是梁氏革命道德的说教工具。柳清瑶与檀华二人的感情近乎拉郎配,没有任何的情感心理上的依据,对照梁氏的经典爱情,柳清瑶对檀羽冲顶多是好感,对于华谷涵则是应该嫁给他,革命需要而已。前期梁氏还在以惯用描摹少女敏感之心的手法让柳清瑶左右徘徊,可惜柳清瑶革命信仰太坚定了,是感情的绝缘体。像柳清瑶这种女子会令人窒息的,也只有华谷涵伪名士的革命同志能与之相配,要真是那位高傲忧郁的檀羽冲娶了她,正要诗兴大发之时,柳同志估计会马上做小檀的思想工作。梁氏力捧柳清瑶做女一号,可惜柳同志除了擅长革命说教外,并无其他太多闪光之处。缺少感情就不说了,柳同志有时不知是自负还是弱智,柳清瑶不识水性,第一次来到江南就差点被韩三娘子在江上给做了,还不吸取教训,最可笑的是竟然被一个小头目骗入太湖,差点落入柳元甲宗超岱之手。柳清瑶很讲究什么江湖规矩,明明可以结果了公孙奇,还怕损了华谷涵的名声,结果导致公孙奇逃走,还掳走了桑青虹,还有柳华二人拿住完颜长之等人做人质解救檀羽冲夫妇,还有讲究大侠言而有信,放虎归山。这种宋襄公之仁比比皆是,迂腐得可笑。柳清瑶最擅长的还是革命道德说教。书中有一段柳清瑶与华谷涵讨论义军的形势。

“蓬莱魔女说道:“是的,自南宋战胜却反而求和之后,敌后的士气民心是受了一些影
响,抗金的局面也似消沉了一些。但这只是暂时的现象。比如潮水,有涨有退。在金虏统治
之下,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是要抗金的,这就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巨潮,即使在浪潮未曾卷起之
时,也还是暗流汹涌的。当然,有高潮也有低潮,但低潮过后,再来的义必将是更大的高
潮!金虏在采石矾大败之后,元气也未曾完全恢复,他们现在还要整顿内部,这些都是有利
咱们的形势。嗯,看事情可不能单看一面啊。”

   “蓬莱魔女道:“咱们应该和老百姓谈个透彻,赵宋官家所要保全的是他们一姓的尊荣,
和老百姓本来就不能同心抗敌的。咱们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去打败金寇。假如能够使得大多数
人抛掉了对官家的幻想,事情就容易办了。咱们可以选择敌人兵力较薄弱的地方,相机出
击,先打几场小胜仗,鼓舞人心。积小胜而为大胜。最后就是各路义军联合起来,给金虏以
致命的打击。”

    柳清瑶就差点没出说根据唯物辨证法发动人民战争了。梁氏宣扬无产阶级革命道德并没有错,关键在于太过不合适宜。梁氏武侠有很重的历史背景,却用极左的革命理论去统一历史或者武侠的话语,更何况当时六十年代极左的革命理论本身就有很大的局限性,梁氏还是一再地在自己的武侠中放之四海而皆准,这就不仅是荒谬,而且是一种悲哀了。既是柳清瑶的悲哀也是梁羽生自己的悲哀。


再看两位竞争对手笑傲乾坤华谷涵和武林天骄檀羽冲。网上很多帖子都认为梁氏将张丹枫一分为二分别赋予华檀二人,华谷涵得张丹枫之形,檀羽冲得张丹枫之神。狂侠华谷涵作为书中形式上的男一号,可怜却只是披着张丹枫的外衣,苍白若纸。梁氏恨不得把张丹枫的所有道具都搬到华谷涵身上来,“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侠骨柔情总惹愁!”颇类张丹枫的签名档。张丹枫有黑白摩诃作朋友,华谷涵也有黑白修罗做仆人。披着张丹枫的画皮,没有真正的精神实质又有何用?一百二十回的小说中,华谷涵给人留下的印象只有苍白,或者说是矫揉造作的虚假。

三位主角中真正刻画成功的也只是檀羽冲。在《狂侠》这部可以称上是平庸的书中能产生出檀羽冲这样梁氏少有的魅力人物也算上是个异数了。平心而论,檀羽冲大部分时间还是湮没在平庸的故事情节和枯燥的道德说教中。檀羽冲与柳清瑶相识后,等于是被柳清瑶等人同化,陷于沉闷的惩奸除恶中。记得檀华二人因为误会,在孤鸾山一场大战,两人一个狂笑一个大哭,简直就是《封神》中郑伦陈奇哼哈大战的武侠版。而梁氏成功之处是抓住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机会,刻画出了檀羽冲的神髓。花满楼在整个《陆小凤》中出场寥寥,而古龙那段经典描写,已足以使花满楼成为傳奇。檀羽冲的出场是整部书最出彩的地方,完全配得上“惊艳”二字。

“那人一步踏空,忽地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坠下悬崖!就在这一瞬间,但见那人在半空中一个鹞了翻身,右脚在左脚脚背一踏,已是平平稳稳地落下来踏着了实地。只听得他朗声吟道:“我自飘零湖海去,嗟君此别意何如?告辞了!”亢声长啸,展开了绝顶轻功,转瞬之间,背影在荒烟蔓草之间,月色迷朦之下,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再过片刻,连那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但那啸声仍是远远传来,宛如神龙夭矫,飞出天外!”

很难想象出梁氏不厌其烦的缓慢叙述方式中也有天外飞仙的奇崛。月色迷蒙下檀羽冲亢声长啸,人如神龙夭矫而去,带着深沉忧伤的高贵优雅回荡于一揽众山小的泰山绝顶之间,而山顶上柳清瑶恐怕有的是似仙非仙的不真实感。金国的贵族贝子,女真的武林天骄的气质神韵已被梁氏表现得如月射寒江般不带丝毫的人间烟火气。檀羽冲确实得到了张丹枫最有魅力的神髓,甚至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梁氏把《萍踪》当成了张丹枫的独角戏,张更多的是梁氏传统文人理想的体现,名士风流的完美遮盖了他深处的特征。檀羽冲则是张丹枫深处特征的深化,很难再把檀羽冲归划到名士中去,檀羽冲是真真正正的贵族,一个生命深处充满忧伤的失落贵族。又是贵族,一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字眼。伯拉图在《理想国》中将众生划分为金银铜铁四等,企图构造哲人王的理想王国。这应该是典型的贵族主义,无法单纯去断定伯拉图的哲人王王国是对是错,但是统治贵族不乏学识渊博之辈。就拿以荒淫残暴而出名的杨广来说,那也是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的高级知识分子。《狂侠》中的暴君完颜亮的诗词功夫相当可观。还是回到那句教科书上的论断:“国家是阶统治的工具。”贵族是国家的统治阶层,是民族的象征,但贵族与民族的利益未必完全重合。当国家这个贵族统治的工具与民族对立时,贵族的权力与义务就会形成悖论。完颜亮作为穷兵黩武的暴君,他行使的国家权力与代表女真族利益的义务是相悖的。(尽管书中梁氏只是单纯按照革命理论将完颜亮划为暴君)檀羽冲作为金国的贵族企图履行民族象征的贵族义务,却与完颜亮代表的国家站在了对立面,就造成了檀羽冲的贵族失落。如同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天火履行了神的义务,但却违背了宙斯的禁制。檀羽冲的忧伤当然不在于失去爵位(武侠中最鄙视的就是功名利禄),也不是报国无门,壮志难酬,而是他承受着身为贵族所代表的国家与民族分裂对立的悖论。
一般的知识分子可以独善其身,而檀羽冲无处可逃,他是金国的贵族贝子,女真的武林天骄。所以檀羽冲反对完颜亮的暴政,而柳清瑶刺杀完颜亮,檀羽冲要捍卫金国的象征。
完颜亮兵败身死,檀羽冲反而是更深的忧伤。檀羽冲迷惘游离于国家民族之间,一边反对着皇帝,一边捍卫女真的尊严。檀羽冲后来与家族决裂,被剥夺爵位,逃亡在外。当蒙古使者京城设擂炫耀蒙古雄威时,檀羽冲前来捍卫女真的尊严。政敌完颜长之还会情不自禁地说:“不错,他正是檀贝子。”当檀羽冲高举蒙古使者扔下擂台,台下的女真武士还是为他们的武林天骄欢呼。宛如檀羽冲当年少年贝子,武林天骄赢得身前身后名。
檀羽冲永远无法也不愿改变那个金国的贵族贝子,女真的武林天骄。只是在女真族人,金国君臣的雀跃欢呼中扬起女真雄风的意气风发已是此情可待成追忆了。檀羽冲注定是生命深处充满忧伤的失落贵族。
    
    政治失意的檀羽冲在书中又是情场失意,爱上柳清瑶本来就是个错误,失落贵族与阶级斗争革命者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檀羽冲后来自动退出这场没有意义的情战,情归赫连清云,表面上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却又为充满忧伤的檀羽冲划上另一道忧伤。诚然柳清瑶不值得檀羽冲去全身心地追求,归宿于赫连情云却给人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无奈忧伤。梁氏声称檀羽冲与赫连清云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两人大婚之时,又被檀羽冲的叔叔设下陷阱,废去武功,险遭不测。夜色阑珊,人群散去的洞房之中,檀羽冲与赫连清云相看私语,不可知的未来,若隐若现的不安,透出强做笑语也无法遮不住的凄凉。或许也是檀羽冲同样在感情迷茫的凄凉。檀羽冲不仅时刻流露着失落贵族的忧伤,还有一种刻骨的甚至尘世看透的凄凉。

    在这部实际上女一号缺失的梁氏作品中,幸好还有补充。赫连三姐妹塑造得不俗,一定程度弥补了柳清瑶的失败。老大赫连清波本来是很有潜质,刚出场时有种亦正亦邪气质。只可惜《冰河》以降,梁氏彻底杀死厉胜男,类似厉胜男的人物再也不可能会出现。赫连清波接连的恶行判了她死刑,最后死在公孙奇手中。后来在梁氏晚期的《武林天骄》中赫连清波就不再是单纯的奸邪,成了一个操控别人手中的工具,试图挣扎却是徒劳,人物相对比较丰满。老三赫连清霞豪爽烂漫,很招人喜爱,不过他是个配角,没有太多得机会。老二赫连清云塑造得相当成功。书中的清云性情沉稳,骨子里却有一种梁氏女子的激烈痴狂。檀羽冲爱上柳清瑶,而清云则苦恋上这位师兄。当檀羽冲为救柳清瑶父女落在完颜亮手中,清云只身前去营救,并且对舍弃檀羽冲的柳清瑶甚是不满。在三位主角的情场角逐之外,赫连清云默默地坚守着那份对檀羽冲的痴狂。赫连清云与柳清瑶一起前去寻找檀华二人,路上遭遇公孙奇等人,清云受了重伤,在柳清瑶师父的家中,檀羽冲探望清云。“赫连清云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说道:“想不到咱们还能在这里会面,我是来找你的,你知道么?”喜悦与辛酸交织,化成了一颗颗的泪珠,滴在笑靥如花的脸上。赫连清云第一次向她所喜欢的人倾诉相思,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出心里的活,却忘了自己的伤了。”令人读来不知为她是心酸还是高兴。很难说得清檀羽冲选择清云到底是否是退而求其次,也不知檀羽冲对清云是真爱还是怜爱或是感激,但却有人为赫连清云的痴狂感动,一如厉胜男练霓裳武玄霜。在《武林天骄》中,檀羽冲的爱人钟灵秀为檀而死,檀隐约爱着的赫连清波也是分道扬镳,只有清云默默地陪着悲伤的檀羽冲。沉默的赫连清云,痴狂的赫连清云,赢得一片叹息之声。

   《狂侠》中梁氏大点鸳鸯谱,成了牵红线,结姻缘的月下老人,一个接一个的青梅竹马看得人一愣一愣。最后看到很少出场柳清瑶的侍女玳瑁竟然也遇到失散已久的青梅竹马,不禁喷饭。真是要把大团圆进行到底。然而在一片大团圆之中,却有一个一身邪气,眼光凄厉的女子充满了凄苦,那就是桑青虹。身为一代邪门高手桑见田的小女儿,家传的两大毒功吸引了众多老少魔头的窥觑。姐夫公孙奇为了谋得秘笈毒死了桑青虹的姐姐桑白虹,桑家堡分崩离析,桑青虹无依无靠,公孙奇指使爪牙孟钊挑拨离间,骗得桑青虹嫁给孟钊,谋取秘笈。后来阴谋败露,公孙奇又抓走桑青虹,桑青虹为报仇嫁给公孙奇,致使公孙奇最后走火入魔,丧心病狂的公孙奇为报复桑青虹,又在两人的儿子身上下毒手,桑青虹不得不独自抚养受了毒功的儿子。而桑青虹最大的悲哀还是在于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并且投入全部的热情,换来无限悲伤。当耿照被公孙奇的爪牙围攻毒打,那个为了一个女子的名誉毫不畏惧的顽强少年,打动了桑家堡中尚且不识人间愁苦的桑青虹。人生不应只初见,人生自是有情痴。桑青虹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企图跟耿照私逃,传给耿照家传武功,可叹耿照也只是梁氏笔下的革命志士,道德君子,换来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桑青虹接连遭受命运折磨之时,她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顽强少年的影子,那份炽烈的痴狂则被命运仇恨无奈无情地支离成无限的凄苦。直到最后公孙奇走火入魔,桑青虹即将临盆,欲与公孙奇同归于尽,桑青虹托人传书与耿照,请求再见最后一面。当耿照踏上走廊,深处传来桑青虹对耿照幽怨的呼唤,这位革命志士道德君子心中竟然也会一阵酸痛。可怜耿照与桑青虹终于见面之时,梁氏还在借青虹之口大讲国家大义,浑不觉桑青虹一生的凄苦。宛如阿尔黛雨果,那个飘洋过海到美国寻找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却被他固执的一次又一次无情地伤害的痴狂女子。阿尔黛雨果最终陷入疯狂的幻想,在精神病院中寂寂死去,葬在雨果的身边。而桑青虹冒着走火入魔地危险修炼毒功一边抚养儿子一边为儿子解毒。爱上不该或者是不值得爱的人,桑青虹阿尔黛爱上也许只是一个自己心中的幻影,如殷离。痴狂换来也许只有凄苦,她们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起舞,供世人凭吊感动,为她们的凄苦,也为她们如当年阿尔黛站在海边,用热切而坚定的眼神注视着一切,非常自豪地说道:“真难想象一个女孩漂洋过海,从旧大陆到新大陆来寻她的爱人,但我,却做到了。”的勇气。

在这部充满了梁氏革命道德说教的作品中却有遮不住的凄凉与凄苦,如檀羽冲,如赫连清云,如桑青虹。并且这种现象成为梁氏接下来的十年中的一个较为突出的现象。如《游剑江湖》中的云紫萝,《广陵剑》中的陈石星。文学作品往往是作者的心灵密码。梁氏颠峰期荡气回肠的悲剧美暗换凄苦,《狂侠》中的凄苦还有着不屈与执拗,后来的更多的是空漠的凄苦,这暗示着梁氏当时的心态。梁氏在《金应熙的博学与迷惘》中分析亦师亦友的金应熙这位左派学者在文革中的迷惘,认为“左倾、迷惘、反思,大概是理想主义者的三部曲”,而自述自己在文革中遭遇则是:

“文革”期间,我采取的对策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但最苦闷的时候也正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左派朋友,我已是敬而远之;右派朋友,又找不到真正知己。可以与谈心事的就只有视我如子侄的简师了。简师给我看一段圣经:“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的恶,我反去作。……我真是苦啊!”读了这段圣经,我受到很大震撼。“文革”期间,许多值得人们敬佩的学者作家,包括巴金和金应熙在内,不也正是如此么?

梁氏在从《狂侠》开始的十年中,坚定不移地宣传左派的革命道德,内心深处又有多少的苦闷与迷惘?檀羽冲总是吟唱李商隐的《风雨》,“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恐怕也是梁氏说不出的心曲吧。在这迷惘的十年里,梁氏渐行渐远。十年之前,梁氏站在《云海》的颠峰之上,凄美无比。十年之后,尘满面,鬓如霜。《弹指惊雷》结尾处“杨炎和龙灵珠都还未满二十岁,倘若按照佛门说法,百岁光阴也不过一弹指的话,他们这点小小的年纪,实在是经历太多的忧患与风波了。一弹指间曾有多少闪电惊雷!”或许也是梁氏本人的一种自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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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9 19:33:17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贴一张,平心而论,梁书的整体水平确实不高,他的文风确实有问题,很多本应很精彩的故事都被他的拖沓给荒废了。

发现一个现象,就是不少看武侠的人都说梁羽生是他们的武侠启蒙。仔细想想幼时还是一张白纸,梁氏并不精彩的故事也能吸引人,长大了见得多了,平淡的东西就很难再有兴趣了。

喜欢梁羽生还是喜欢他拖沓文字平庸故事中蕴藏的某种悲伤凄美的激情,如厉胜男如白发魔女。厉就不说了,前几天浏览〈白发〉,白发魔女去天山南高峰看到卓一航的徒弟守护着那朵还要等待六十年的优昙花,注视良久,叹息数声,终又面露微笑。这种纯粹洁净的永恒之美,是金庸的煽情无法达到的。

〈风雷〉我是看过,竟然没有一点印象了,回去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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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30 21: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梁羽生之别赋:《七剑下天山》
  
  年前去探望亲戚,亲戚家的小朋友拿着一把塑料宝剑玩耍,口中还念念有词:“游龙一出,万剑臣服。”一边的我不禁哑然失笑。虽然没有机会见到小说《七剑》风靡的情景,看到小朋友的游龙剑舞也算是一个补偿吧。你可以认为梁羽生不太擅长讲故事,也可以觉得他的很多小说很枯燥,但应该承认梁氏经常会有一些很不错的书名。比如《七剑》,据传徐克当初也是看到书名而对该书感兴趣的。
  
  《七剑》篇幅不算很长,却是为群侠作传。梁氏“群传”小说不少,比较出名的自然是《七剑》和《江湖三女侠》。相比之下《七剑》的容量更大,名为《七剑下天山》,其实倒更像是七剑上天山,讲述的是七剑成长的心路历程,天山意味着他们成熟的一个标志。梁氏武侠作品佼佼者当属《白发》,《萍踪》,《云海》,《七剑》。梁氏对武侠创作的看法是:“文学作品能够感动读者,主要的因素是人物性格塑造的生动和内心情感刻画的深入,我个人写小说并不很注重故事的情节,但有时为了迎合读者的口味,也不得不兼重情节的发展,唯在叙述时尽可能避免情理不通之处。使故事合理化而不流于神怪奇诡。”其他三部偏重于个人心灵的刻画,《七剑》更注重讲述世间儿女的悲欢离合。
  
  提到《七剑》当然和《牛虻》脱离不开关系。作为《七剑》第一主人公的凌未风也是公认的武侠版牛虻。凌未风对牛虻借鉴到甚至是抄袭,耳熟能详的一个耳光引起的生离死别的故事,诸多的细节梁氏也是照搬,比如刘郁芳小名也类似于琼玛的“琼”,刘郁芳像琼玛一样带着穆郎的画像,像琼玛一样推算凌未风在天山的时间。凌未风外形上是如此类似牛虻,但凌未风只是披着牛虻的外衣而已。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中认为《牛虻》讲的是伦理而不是革命。而刘小枫对神学的一向狂热使得他的解读,和以前的革命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把革命换成了上帝。《牛虻》不单是革命的故事,当然也不只是伦理,讲述的是很复杂特殊乃至极端的情感。所以凌未风只可能模仿牛虻的故事外形,幸好梁氏也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亚瑟与牛虻是牛虻灵魂的两个极端,而牛虻的肉体承载着两个灵魂极端的残酷冲突。伏尼契的笔法充满了宗教温情与古典柔美,十六世纪肖像画中的意大利少年,没有利爪的驯服豹子比喻出了亚瑟的天使气质,套用流行语就是典型的花样男人。伏尼契的笔法又是极端的残忍冷酷,她可以把唯美的人间天使亚瑟蹂躏成为畸形的地狱怪物牛虻。抛却宗教信仰等众多的复杂原因,牛虻之所以不肯回到亚瑟,恢复与琼玛的爱情,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敢。当牛虻与琼玛看到路边的小丑时,牛虻再也无法承受与他畸形肉体灵魂合为一体的恐惧痛苦。当牛虻与琼玛讲述他在南美的地狱人生时,琼玛宁肯天使的亚瑟死于大海之中,而不愿他是眼前被天下最肮脏耻辱的地狱蹂躏成伤痕累累的牛虻。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牛虻本身,他永远不肯也不敢回溯到天使的亚瑟,因为他已经是坠落地狱的天使,永远不肯不愿回首坠落的极端残酷。
  
  伏尼契的极端温情与残忍是梁氏不可能具有的,当然梁氏也不可能有伏尼契把天使蹂躏成为怪物又疯狂热爱的极端情感。所以凌未风套用了牛虻的故事,却没有牛虻的巨大精神痛苦,他与刘郁芳的故事其实是有别于后者的。情人误会了他,他是经历了痛苦的折磨,历经劫难再相逢,相爱的双方都是伤痕累累,却不能一笑泯恩仇,徒然继续着各自的痛苦。梁氏给出了两个理由,也是凌未风性格与灵魂的写照。《在草原上谁是最倔强的人》的草原牧歌应该是梁氏赋予凌未风的倔强灵魂。深爱着人伤害了他的尊严,他在爱情与倔强中徘徊,在爱情的执着中依然保持着灵魂的倔强与人格的独立。人格的独立与爱情的献身就构成了永恒的冲突,冲突的顶峰则最终造成了人格与爱情对立融合的悲剧美。《七剑》最为梁氏真正的武侠开端,这首草原牧歌则为梁氏以后的爱情悲剧,定下了始终贯穿的基调。梁氏高明之处也在于此,不一味地美化爱情,把爱情说成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而把人格与爱情对立融合的冲突寓于其中。《白发》可以说是这种思路的经典之作。但在凌未风身上又有不妥,首先误会凌未风并不是刘郁芳的错,凌未风可以被人欺骗而泄密,刘郁芳也可以误会凌未风。其次《七剑》的革命色彩很重,作为大无畏的革命者如此计较未免有失风范。最重要的是凌未风并不真正是如练霓裳那样倔强骄傲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说什么临死之前再说出真相云云的了。
  
  梁氏赋予凌未风的第二个理由才真正是凌未风性格所在。在平西王府的地牢里,刘郁芳向凌未风述说自己的痛苦,凌未风借孩时旧事来解释。
  
  “我的母亲很爱我,但有时她也很严厉。有一次有个大孩子欺侮我,我把他打了一顿。我的母亲责备我,我觉得很委屈,我突然偷偷地离开了家,躺在附近的山顶,在那里想:母亲一定以为我死了,这时候她一定在哭泣了。这样地想着想着,孩子的心好像是既感到快意,又感到凄凉”
  
  大概是做过青少年男女心理咨询的电台主持人的缘故,梁氏对心理学颇有心得。梁氏这段话说的很精准,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来验证。凌未风的倔强其实是孩子的倔强,那种快意与凄凉是对关爱的渴望。当年还是个大孩子的凌未风身遭误会,怀抱杨云聪的遗孤不远万里上天山,十年间与晦明易兰珠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岁月成就了天山神芒的威名,却弥补不了凌未风关爱的缺失。也许刘郁芳对于凌未风并不仅是爱人,还是心理上的长姐慈母,如同冒浣莲之于桂仲明。凌未风在书中除了晦明禅师与白发魔女之外,可算得上武林第一人。几乎无所不能的凌未风有的还是颗孩子的心。弹指十八年,当年的穆郎成长为名震西北的天山神芒,那时的琼姐也当上了天地会的总舵主,不过依然云英未嫁。少年稚气的倔强隐藏在人到中年的沧桑中,在爱与被爱的快意和凄凉中挣扎。回疆冰河大战中,刘郁芳被大内卫士困在悬崖边上,凌未风则被楚昭南等人围攻,乱战之中两人已然相望却又咫尺天涯。刘郁芳大声叫道:“凌未风!咱们到底见着了!”似乎忘记了眼前生死大战的险境,或许是预感到两人爱情迷局破解的到来。刘郁芳跌下悬崖,人在半空犹自厉声尖叫:“凌未风,你现在还不说实话吗?”惟有凌未风在悬崖上狂叫着刘郁芳无法听到的答案。无限的悲伤痛苦绝望中迸发出超越生死的力量与美丽,梁氏的这种独门绝技旁人是很难企及,即使是金庸与古龙。梁氏虽然没有模仿进行到底,最后改用《双城记》,韩志邦代凌未风而死,但凌刘终究没有终成眷属。相忘江湖的革命道德升华论恐怕只是掩饰,很难令读者信服。“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潮水有信,尘世苍茫,自古皆然。钱塘江头上几度斜晖的不单是苏东坡,也不会只多添上凌未风与刘郁芳。聚散离合之中,悲欢交织着希望与执着。
  
  《七剑》中凌未风是第一主角,由于梁氏将牛虻的爱情与亲情分别移植到了凌未风与易兰珠身上。易兰珠应该是第二主角,但梁氏对易兰珠的刻画是比较失败的。凌未风虽然形式模仿了牛虻,却有梁氏自己的东西,而易兰珠的模仿太过露骨了。易兰珠冒充老妇人行刺多铎得手时。面对纳兰明慧束手就擒,照搬了牛虻面对蒙泰里尼时被捕以及牛虻扮作老人见蒙泰里尼的情节,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样。比如易兰珠低声惨笑道:“尊贵的王妃,我,我冒犯你啦!”,只是把主教大人换成了王妃。而且易兰珠在牢狱里与纳兰明慧相见,基本是照抄牛虻。牛虻与蒙泰里尼有着爱恨难辨的复杂感情,既有亲情也有宗教,并且书中在前面做了充足的铺垫。照搬到易兰珠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而且易兰珠心头上压着杨云聪的血书,几乎成了复仇工具。杨云聪在《七剑》中的形象是很失败的,对比多铎,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为何纳兰明慧会对杨念念不忘。多铎的英雄气概,多铎对妻子的深情大度完全把杨比下去了。易兰珠的爱情也有些拉郎配,张华昭除了有个有名气的老爹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闪光点,武功稀松,又无谋略。和易兰珠打个照面,两人就速配上了。可笑的是梁氏让冒浣莲成为纳兰容若的知己也就罢了,张华昭也成了纳兰的知音。还弄出个什么三公主对张一见钟情。张华昭为了救易兰珠,托冒浣莲带张纸条请求三公主帮助救易兰珠,冒浣莲一通革命大道理,傻兮兮的三公主偷出朱果金符,却送了卿卿性命。书中张华昭丝毫未提及三公主的死。易兰珠的命珍贵,三公主的命就一文不值了。梁氏的这种双重标准令人很反感。
  
  冒浣莲是个很出色的人物,梁氏自个的版权,没有借鉴别人的东西。除了偶尔会讲一些革命大道理之外,冒浣莲机智聪明,并有着古典女子的善解人意,温柔多情。书中开头鲁王旧部刺杀多铎时,冒浣莲和傅青主上五台山是来寻找冒的生母董小婉的。冒浣莲开始一直有着沉郁忧伤,自幼失去父母,跟随年长的世伯傅青主长大,心中自然会有身世之悲。如同程英,虽然跟随东邪这位大宗师长大成人,温文娴静中有着刻骨得忧伤。这也是冒浣莲会喜欢上桂仲明的原因,看到那个身世茫然的黄衫儿,触中冒浣莲心灵最深处的忧伤与爱怜,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去关心桂仲明,身世孤苦的同命鸟自然流露的同病相怜。而桂仲明在失忆迷茫无知中也会自然而然亲近冒浣莲。除了冒的温柔善良,更多的是相同的身世忧伤使得双方在心灵上找到真正的安慰,以及对生命欠缺的弥补。如同梁氏自己所说,他还是非常注重人物性格与内心的刻画,书中冒浣莲帮助桂仲明治疗失忆症就运用了心理学的相关知识。而冒浣莲以爱怜的耐心帮助桂仲明找回记忆的过程非常的真实细腻,不知道是否梁氏做主持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例。冒浣莲帮助桂仲明找回了自己,也帮助自己找回生命的缺憾。所以尽管旁人看来桂仲明只是不解风情的傻小子,但冒浣莲与桂仲明在相互的牵手中拥有整个世界。冒浣莲与纳兰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一生一世都会相互怀念祝福,但却与爱情无关。世上能把爱人与知音分得清的智慧女子很少,我看过的武侠中也许只有冒浣莲与燕七拥有这份智慧,相对来说冒的难度更大一些,毕竟她的知音是风华绝代的大众情人纳兰,可贵的是冒浣莲与纳兰是知音而非情人并非是革命道德的要求。其实桂仲明开始还是很不错的,武功奇高的黄衫儿,俨然演义评书中万人敌的英雄少年,甫一出场就几乎可以与凌未风一决高下。书中在武林豪杰与官府的对抗中,冲锋在前当者辟易必有桂仲明,对比那个一出场必被捉的张华昭,还是相当光彩照人的。只是后来随着纳兰的出场,桂仲明就成了只是武功高强的傻小子了。
  
  提到《七剑》必然要说纳兰容若了,梁氏自认为是纳兰的粉丝,在书中不惜笔墨再现偶像的光辉形象。对于很多读者来说《七剑》是因纳兰而出名的。但是《七剑》的革命气息比较重,书中的纳兰因此也有些变了位。比如纳兰出场时,向纳兰明慧弹唱自己的新词,而这首新词虽然有名,却是相当凄苦的悼亡词。即使纳兰找姑姑述说心曲,也不会像是现代写手发表作品那样兴冲冲。书中还交待纳兰当时已经丧偶,此时的纳兰应该已经沉醉在悼亡的精神世界中,书中的纳兰更像是天性真淳的书生。书中冒浣莲还向纳兰灌输革命理论,纳兰俨然成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同情者。包括纳兰与冒浣莲相交,冒虽然聪明伶俐,充其量也只是个文学青年,与纳兰这位大师级词人切磋交流成为知音,还是有些令人不可思议的。后来的纳兰要好一些,藏边的帐幕之中纳兰与冒浣莲秉烛夜谈,相对如梦寐,冒浣莲以词相赠,婉拒了纳兰的一番情意,烛影摇红之中纳兰握住冒浣莲的双手说道:“天快亮了,我送你出去。”此情此景直待成追忆了。冒桂新婚之夜,冒浣莲还是不禁思念起远在京华的纳兰,冒自叹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或许内心深处隐隐觉得错过了纳兰。京华倦客,对月怀远的纳兰则是兴起词人的离思。总觉得《七剑》中的纳兰更像是结婚前的纳兰,没有对荣华的彻底厌倦,没有悼亡的刻骨沉痛,有着清纯少年的善良忧伤,以及离别的相思。
  
  《七剑》中人世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随处可见。桂仲明的父母义父恩怨情仇也是如此。
  桂天澜,石天成,石大娘师兄妹三人的故事在武侠已经是很常见了。师兄弟同时爱上了唯一的师妹,师妹选择了一个,另一个只有默默地承受并且衷心地祝福师弟师妹。遭逢兵荒马乱的年代,石天成与妻儿失散,桂天澜带着师妹母子三人辗转于战火中。石大娘在日夜的思念中没能等来丈夫,乱世之中与师兄桂天澜相依为命,石大娘再婚之夜却等来日夜期盼的丈夫。脾气暴躁的石天成与师兄妻子反目成仇,一心要报多妻之恨。石天成向师兄寻仇,却被自己的儿子用暗器打落悬崖,得知真相的桂仲明痛苦不已离家出走,以至失忆。最终石天成重伤了师兄,导致师兄死于敌人之手。冒浣莲与桂仲明重回剑阁,十几年间历经战乱仇恨,离别失散的一家人终于团圆,石屋内的人述说各自离别之痛,石屋外的凌未风想屋中人悲惨的遭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无可断绝。以及还有一生承载苦痛的桂天澜,少年情场失意,中年与师妹作了挂名夫妻,又遭师弟误会仇恨,老年抗清兵败,背负着李定国的遗愿,在剑阁的茅屋中沉默地注视眼前的大山,内心深处是无尽的痛苦还是饱经痛苦的漠然。后来冒浣莲与桂仲明遵照石天成的遗愿,将他们一个儿子继承了桂天澜的香火,那就是异国娶得公主的桂华生,才有后来的冰川天女。这些算是梁氏对桂天澜的补偿吧。
  
  当梁氏后来修改《七剑》,写到张华昭遵照卓一航的遗愿,将两朵忧昙送到白发魔女面前,不知道作者又是怎样的心情。梁氏最负盛名的爱情傳奇,终于在苦苦等待六十年的忧昙华开中缓缓落幕。百岁高龄的练霓裳面对眼前代表海枯石烂的忧昙花,想起与卓一航几十年的难辨爱恨,所有的情感都凝注到天山无边的云海之中。无惊无惧,无喜无悲,无生无死。在无限的感慨中只有感动。别有深意的是在练霓裳与卓一航几十年的爱情傳奇中还一直有一位看客,那就是岳鸣珂,后来的晦明禅师。练霓裳因卓一航一夜白头,卓一航为练霓裳寻找忧昙花苦候至死。在这场荡气回肠的爱情之外一直静静伫立着晦明这位看客。他们少年时的爱恨悲欢,姑且不提。想象一下练卓二人天山南北高峰星夜回首,守候忧昙花开。中间的晦明袖手天山云海之中,见证两位朋友在年华老去坚守着执着与痛苦,太上忘情长叹一声道出:“情孽”二字。心如止水的晦明旁观练卓爱与痛时,心中是否也会泛起涟漪?当年的岳鸣珂,仗剑熊廷弼幕下,与铁珊瑚许下白首约。故主熊廷弼惨遭阉党陷害,传首九边;情人铁珊瑚身遭不幸,死在岳鸣珂的怀中。从此有了天山独居的晦明禅师,闲看天山的日落月出,见证旁人的悲欢离合。“凭栏一片风云气,来做神州袖手人。”,天山派开山祖师晦明禅师的太上忘情也许有太多的无奈。练霓裳卓一航苦候忧昙花开,生离毕竟还有希望;晦明禅师则是人鬼殊途的死别,所有的悲喜苦乐都已随风而逝,只余下见证一场傳奇爱情的平静。数十载的天山傳奇中,练霓裳卓一航演绎尽了世间爱情的凄艳华美,晦明禅师一旁独自静静见证。
  
  天山七剑之中多数都是带着忧伤,武琼瑶算是个例外,与七剑中其他人黯尽生离死别相比,武琼瑶的生命与忧伤绝缘。作为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武琼瑶的爽朗阳光为师门的忧伤增光不少。阳光的武琼瑶加上白发魔女剑走偏峰的狠辣剑法,成为七剑中一道明快俊爽的风景线。冰河之战中,刘郁芳被打落悬崖,武琼瑶当机立断跳下悬崖救出刘郁芳,白发魔女的关门弟子确实不同凡响。面对含蓄内敛的李思永,武琼瑶大胆直白,心上人手到擒来。本一位,武琼瑶将会为充满忧伤的天山派带来更多的阳光欢乐,虽知后来李思永战死,武琼瑶带着一双儿女隐居天山。
  
  江郎一篇《别赋》,道尽世间离别的黯然销魂,《七剑》也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喜悦忧伤。诚然《七剑》之中并无如厉胜男,练霓裳,张丹枫这样出彩并且梁羽生喜爱的人物,但注入了梁羽生回首人生感叹境迁的喜悦忧伤。黯然销魂唯别而已,真正离别的滋味也只有经历离别的人才能体味。如凌未风刘郁芳回疆江南的思念,纳兰冒浣莲天各一方的祝福,桂天澜石天成一家的乱世离歌,还有练霓裳卓一航天上南北的相望,天山云海边晦明禅师的平静凝眸。晏几道的《小山词自序》写道:“考其篇中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忤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多情人痴情人如小山纳兰,像我辈凡夫俗子多半是姜夔的那句“人间别久不成悲。”,在微漠的希望中天涯海角相互思念,期待有生之年的相逢。
  
  PS:《七剑》创作时间大概稍晚于《塞外奇侠传》,早于《白发》以及其他作品。旧版《七剑》中白发魔女晦明禅师只是一个轮廓,与《白发魔女传》中出入很大。梁氏晚期对《七剑》进行过修改,就是现在梁羽生全集中《七剑》。帖子中练霓裳岳鸣珂是把《白发》与《七剑》联系起来的一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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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3 10:44:17 | 显示全部楼层

读书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呵呵^

梁羽生可以说是一位应时而生的武侠人物,毋庸置疑,他的小说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漏,但同样不可置疑的是,哪个武侠大家能保证自己的小说毫无缺憾?

我认为,读梁羽生的小说就好比读欧洲的一些傳奇小说,宁静、舒适、淡雅、隽永,适合于茶余饭后的消遣,但毕竟能够茶余饭后消遣的人还是少数(一般来说不是富的不行便是穷的不行),所以,读他的小说的人还是少数。

一家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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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 15:3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好像聊很多了,简单插花说一下

完整看完的有还剑奇情录、萍踪侠影录、联剑风云录、广陵剑、白发魔女传、塞外奇侠传、七剑下天山、冰川天女传、云海玉弓缘、女帝奇英传、大唐游侠传、慧剑心魔等十二部,未完的有散花女侠、江湖三女侠、弹指惊雷等四五部

完整看完的有还剑奇情录、萍踪侠影录、联剑风云录、广陵剑、白发魔女传、塞外奇侠传、七剑下天山、冰川天女传、云海玉弓缘、女帝奇英传、大唐游侠传、慧剑心魔等十二部,未完的有散花女侠、江湖三女侠、弹指惊雷等四五部

 要我的话,会把萍踪侠影录和云海玉弓缘列为特品

 要我的话,会把萍踪侠影录和云海玉弓缘列为特品

这两部把古典诗歌和情痴表现得太好,带着非理性的疯狂,令人心折

云海拆开可能不怎样,但从头到尾按次序来,浑然一片,情感潜得很深

 接着才是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和女帝奇英传

 接着才是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和女帝奇英传

七剑孕育了天山和萍踪系列,天山的象征性与俗世的对比

剑客在红尘中的浮沉、与政治的牵连,使我们可以忍受后半的拖冗

女帝则是性别意识的突破,但后半部老毛病:气力不继,负面人物平板

这些问题大唐游侠传一个都没逃过,内心活动也不够细腻

 塞外奇侠传的语言固然清新可喜,边塞风情固然奇倔奔放

 塞外奇侠传的语言固然清新可喜,边塞风情固然奇倔奔放

惟身为七剑下天山的前传,结尾带着浓厚的过场性质,主体性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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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3 10: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看来兄弟真是把书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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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17 11: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难得冰火兄对梁氏研究很深,在此交流一下。

梁书中广陵剑、绝塞传烽录、鸣镝风云录、龙蛇草莽传、风雷震九州没有看完,其余的基本上都看过一遍。冰火兄的看法与我相近,所看书中梁氏的精品大都包括了。

我觉得梁真正意义上的杰作只有《云海》一部,《云海》的感染力强,内涵也深,折服读者比较容易,不多说。其余的与之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萍踪》和《白发》次之,或许冰兄对《萍踪》的看法更准确,我觉得《萍踪》的诗意化很重,对古典文化不太感兴趣的人往往是不太感冒。冰兄诗词造诣很深,相信能识其中三昧。《白发》是梁氏比较标准的出色作品,道德与爱情兼得。我觉得两书的缺点在于内容上略显单薄,不及《云海》厚实。

女帝的看法,我与冰兄看法相反(妄自猜测一下,冰兄为MM吧)。对于武则天的重塑,我认为是失败的,刻意吹捧粉饰会招人反感。但后半部分写的非常出色,尤其武玄霜,以及她与李逸的爱情。悲剧的结尾非常凄美,单从结局来看,可以《云》《白》鼎足。

我觉得《七剑》是比较差的作品,冰兄的天山的象征性是个很好很新的看法。简单总结一下,梁氏的作品一旦离开了天山草原海外这些人迹罕至的异域,就会变得沉冗。我觉得这是梁氏的自身特点决定的。

《大唐游侠传》也是如此,尽管选取了一个比较容易出彩的素材,但不适合梁羽生。

《塞外》作为《七剑》的前奏来说比较仓促,但我觉得它应该被视为独立成篇。我觉得梁氏的短篇大都很出色。除了这篇,《还剑奇情录》、《冰魄寒光剑》、《飞凤潜龙》,风格各异,值得一观。个人觉得《还剑》尤其出色。

个人觉得最差的作品:《慧剑心魔》《风云雷电》《瀚海雄风》《侠骨丹心》。两部最长的《狂侠》《鸣镝》沉闷冗长。

《广陵剑》看的也很闷,不过也有人喜欢。大概从《游剑江湖》以后,梁氏开始转型,但最终也没有完成。《游剑江湖》《牧野流星》《弹指惊雷》《绝塞》《剑网尘丝》《幻剑灵旗》有突破的地方,但不及前期作品,而且大多比较消沉,悲伤无力。

最后的《武当一剑》文笔上很成熟,我觉得应该是梁书中文笔最流畅的一部。并且与黄鹰的《天蚕变》的风格非常类似,尤其文字氛围上的。

我觉得最可惜的一部是《联剑风云录》,凌云凤、霍天都、张丹枫、乔北溟塑造非常成功,凌霍的婚姻问题、张乔的决战在梁书中都是首屈一指,可惜的是主角竟然是让人非常讨厌的张玉虎龙剑虹,梁氏自废武功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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