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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鲈鱼脍

[分享] 连城诀(新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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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西藏“青”教?这个“青”不是输入出错吧?

黑教,青藏其实是一体的,倒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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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4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三英二云 于 2008-12-18 17:42 发表

恩,去那里看了一眼,一头雾水!呵呵

据你所致,《书剑》旧版的网络版本的情况如何呢?是据哪个版本而成?

也是结集本,并非最早的《新晚报》连载本。书剑初版结集本是章回体,而连载本则非章回体,这一点书剑与连诚诀(素心剑)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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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鲈鱼脍 于 2008-12-18 18:36 发表
第五章  老鼠汤

改了很重要的一点是:水笙 由"脸色微黑"变成"脸容白嫩"了,我很喜欢这么改,当然,狄云更喜欢!

西藏青教 也改成 青海黑教 了  smsj兄在前已指出 我把这么重要的漏画了 这是金庸注重民族问题的表现吧 .
地名也有改动了 程家集 改成了 塔市口 应该核对一下中国地理,看看有此地名吗 有空好好查查

是的。
{当下}转上了大路,向乡人一打听,原来这地方叫做{程家集}[塔市口],{是在}[对江
便是
]湖北监利县{之北,要到湖南,须得先过长江。}[,当地已属湖南地界。此处江边荒僻,
狄云到了塔市口,取出碎银买些面食吃了。]
    {狄云到了市集,取出碎银买些面食吃了,来到渡口,搭船过江,回想昨日过江时逃避宝
象的追赶,何等惊慌,今日却悠悠闲闲的重过长江,相隔不过一日,情景却全然不同了。
    渡船靠了南岸,狄云上得岸来

改这一段都是为了适应地理变化。——随着西藏血刀改为青海血刀,藏边雪谷也变成了川边雪谷,狄云的行程必须跟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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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0: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教嘛,意思是绝非黄教。达赖、班禅属于藏传佛教的黄教,金庸既敬佛又尊重藏族,所以这次坚决地把血刀派与藏传佛教划清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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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1:03: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以前说过:
西藏血刀门改成了青海黑教血刀门。继金轮国师(原金轮法王)变好之后,恶僧再次与西藏脱离了关系。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金庸崇佛,新版特意强调敬的并非只是汉传佛教,对藏传密宗也是不例外的,另外,灵智上人、血刀僧、金轮法王、鸠摩智这些为恶者,恰好都是藏人、又多是僧人,金庸认为这样是不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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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8 21: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二版鹿鼎记有下面一段:

韦小宝一碗面还只吃得几筷,只见三个西藏喇嘛走进店来,靠街坐了,一叠连声道:“拿面来!拿面来!”一名喇嘛瞥眼见到双儿颈中那串明珠,左肘撞了撞同伴,努嘴示意。另外两人一见,登时喜容满脸,目不转睛的打量那串珠子。
韦小宝心道:“不好,这三个家伙想拦路打劫。”取出一块碎银子,叫面店中一名店伴去雇一辆大车,匆匆吃完面,上了大车,吩咐车夫向西快跑。
驰出数里,只听得车后马蹄声响,韦小宝向后张去,果见那三名喇嘛骑马追来,向双儿道:“那三个恶人要抢你的珠子,给了他们算了,回头我另买一串给你。”双儿道:“是!也不用买过。”只听得三名喇嘛叫道:“停车,停车!”车夫勒定骡子。
三名喇嘛纵马上前,拦在车前。一人说道:“两个娃娃,下车来罢!”
双儿将颈中那串明珠除了下来,递出车外,说道:“你们看中这串珠子,相公说给了你们,那就拿去罢。”一名胖大喇嘛伸出大手,却不接珠子,更向前探,抓住了双儿手腕,向外便拉。韦小宝急道:“要钱还有,不可动粗!”但见黄影闪动,那喇嘛飞身而起,跃入半空,向后纵了出去。
韦小宝暗叫:“好功夫!”见他身子急落,却是头下脚上,波的一声响,一颗胖大脑袋冲向泥沼,直陷于胸,双足乱舞。韦小宝又惊又喜,不知这喇嘛显的一手是什么功夫。
另外两个喇嘛哇哇乱叫,抢过去抓住他身子,将他从烂泥中拔了出来。那喇嘛满脸都是湿泥,狼狈无比,幸好昨晚一夜大雨,浸得路边一片软泥,这喇嘛才没受伤。
韦小宝哈哈大笑,向车夫道:“还不快走!”
双儿提着手中的珠子,问道:“相公,这珠子还给不给他们?”
韦小宝尚未回答,只见三名喇嘛各从腰间拔出钢刀,恶狠狠地扑将上来。双儿从车夫手中接过鞭子,向外甩出,卷住了一句喇嘛中手钢刀,鞭子回缩,左手将刀接住,右手又将鞭子甩了出去,一卷之下,将第二名喇嘛手中钢刀也夺了过来。第三名喇嘛叫声:“啊哟!” 一呆停步。双儿手中鞭子又已甩出,这次却卷住了他头颈,顺势将他位到车前,随着接过他手中钢刀。那喇嘛喉头被鞭子勒住,双眼翻白,伸出舌头,满脸登时没半点血色。余下两名喇嘛分从左右向双儿攻到,意欲相救同伴。双儿跃起身来,左足站在转辕,右足连踢,两名喇嘛头上穴道被点,晕倒在地。她挥手松开鞭子,那喇嘛已窒息良久,也即昏倒。
韦小宝喜欢之极,跳起身来,叫道:“双儿,好双儿,原来你功夫这样了得。”
双儿微微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是这三个恶人不中用。”
韦小宝道:“早知这样,我也不用担这半天心事了。”跳下车来,在一名喇嘛身止踢了一脚,问道:“你们干甚么的?”那喇嘛兀自昏晕不醒。
双儿在他腰间踢了一脚。那喇嘛一声呻吟,醒了过来。双儿道:“相公问你们是干甚么的?”那喇嘛道:“姑娘……姑娘是会……会使仙法的么?”双儿微笑道:“快说!你们是干甚么的?”那喇嘛道:“我们……我们是五台山菩萨顶……大文殊寺的喇嘛。”双儿皱眉道:“甚么喇嘛不喇嘛的,胡说八道,说这等粗话。”韦小宝道:“喇嘛是西藏的和尚。” 双儿道:“原来你们是和尚。”在他身上轻轻踢了一脚,道:“是和尚又不剃光头?”
那喇嘛道:“我们是喇嘛,不是和尚。”双儿道:“甚么?你还嘴硬?相公说你是和尚,就是和尚!”在他腰间“天豁穴”上又踢一脚,那喇嘛直痛到骨髓里去,忍不住大声呼叫,疼痛越来越厉害,叫声也越来越响。另外两名喇嘛悠悠转醒,听到他杀猪般大叫,无不骇然,齐用藏语相询,那喇嘛说了,随即用汉语叫道:“我是和尚,我是和尚,姑娘说……说我是甚么……就是甚么,求求你……快快给我解了穴道。”
双儿笑道:“姑娘说的不算数,相公说的才算数。相公你说他是什么?”
韦小宝笑道:“我说他是尼姑!”
那喇嘛实已忍耐不住,忙道:“我是尼姑!我是尼姑!”韦小宝和双儿一齐大笑。双儿左足在他颈下“气户穴”上轻轻一踢,那喇嘛剧痛立止,兀自不停的叫唤:“我是尼姑!我是尼姑!”
韦小宝忍住了笑,问道:“你们是出家人,为甚么来抢我们财物?”那喇嘛道:“小人该死,下次再也不敢了!”韦小宝道:“你还想下次么?”那喇嘛道:“我说过不敢,就是不敢,再过一百年也不敢了。”韦小宝道:“你们不在庙里念经,下山来干甚么?”那喇嘛道:“是师父派我们下山来的。”韦小宝道:“你们师父派你们下山来抢金银珠宝?”那喇嘛道:“不……不是。我们要去北京……”刚说到这里,另一名胖大喇嘛咳嗽一声。
韦小宝斜眼瞧去,只见那喇嘛连使眼色,显是示意同伴不可吐露实情。韦小宝本想这些喇嘛见财起意,恃强抢劫,也没什么大不了。满洲人祟信喇嘛,皇宫中做法事,定是请喇嘛拜忏诵经。皇室如此,一般王公亲贵更加不必说了,是以颇有不守清规的喇嘛在京里横行不法。他本想作弄折磨他们一番,资为笑乐,就此将他们放了,但见这胖大喇嘛这等神情,似乎另有别情,说道:“这三个家伙捣鬼。双儿,你在他们三人身上每人踢一脚,让他们三人叫苦连天,咱们这就走罢!”
双儿应道:“是!”她也瞧也那胖大喇嘛捣鬼,先在他“天豁穴”上踢了一脚。那喇嘛立时大声呼叫。双儿又走到先前那喇嘛身边,提起脚来,作势欲踢。
那喇嘛吃过苦头,忙道:“别踢,我说就是。师父差我们上北京,送一封作。”韦小宝道:“信呢?”那喇嘛道:“这……这信是不能给你们看的,要是给人见到了,师……师父非杀我们不可。”韦小宝道:“拿出来!你不拿,我就踢你一脚。”说着走上一步。
那喇嘛可不知他功夫有限,这一脚踢在身上,无关痛痒,一见他提脚,忙道:“不…… 不在我这里。”韦小宝道:“你去拿来!”那喇嘛无奈,走到那胖大喇嘛身前,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藏话。那胖大喇嘛以藏语回答,他正在杀猪也似的大叫大嚷,再夹入断断续续的几句藏语,更加难听。韦小宝从他语气与神情之中,料想他定是不许这喇嘛取信,当即走过去在他脑门上狠狠踢了一脚,那胖大喇嘛登时晕去。另一名喇嘛从他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小包,战战兢兢的双手递过。韦小宝接了过来。双儿从怀里也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了开来,拿出一把小小剪刀,剪开包衷,里面果是一封信,封皮上写的是两行藏文。
韦小宝问道:“这信送去给谁?”那喇嘛道:“给我们师伯的。”韦小宝伸手一扯,一扯开了封皮。两个喇嘛连声叫苦。,只见一道黄纸上写了几行弯弯曲曲的藏文,下面又用朱砂画了一道符,希奇古怪,不知所云。这封信便是以汉文书写,韦小宝也是不识,当即递给双儿,问道:“里面写些什么?”
双儿也不识得,向那喇嘛道:“相公问你信里写些什么,快说!如有半句假话,我踢了你的穴道,永不给你解开。哼,至少也得隔上三天三晚,才给你解开。”
那喇嘛接过信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嗫嚅道:“这个……这个……”韦小宝道:“甚么这个那个的?快说!”那喇嘛道:“是,是!那信中说道,师兄所问那个人……”刚说到这里,另一个喇嘛咕噜咕噜的说起话来。双儿尽身过去,在他“天豁穴”上一脚踢去,这喇嘛话声立时变成呻吟和呼号。
第一个喇嘛脸大变,颤声道:“那信中说……说道要打的那个人,我们找来找去找不到,一定……一定不在五台山上。”
韦小宝见他目光乐烁,说话吞吞吐吐,心想:“我虽不懂你们的鸡鸣狗叫,可是瞧你神气,定是在说假话,只不过你这家伙太笨,假话也说不像。”向双儿道:“这喇嘛又在撒谎骗我了。”双儿道:“他这样坏,那可饶他不得。”伸足再在他“天豁穴”上一踢。
那喇嘛叫道:“你……杀了我罢。我师兄说……说的,倘若说了信中言语,我们……我们三个都活不成的……你……你快杀了我罢。”
韦小宝道:“别理他,咱们走罢!”和双儿跃上大车。那车夫见他二人小小年纪,居然收拾得三个喇嘛死去活来,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这一段在新修版被金庸删了个干干净净。
原因一看便知:这一段对和尚、尼姑、藏传佛教大不敬。
当初的文字如今的金庸已不能容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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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9 12:0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新修版 修改的一些内容 不见得是什么研讨会的结果,或者是群众的呼声,也许更多是金庸自己的主观想法

鹿鼎记 还没有买来看啊

是否有必要买一全套新修版 我还在犹豫中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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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9 12: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修订当然有很多金庸自己的想法,但也吸收了研讨会学者甚至网友的意见。只要二版确实矛盾,哪怕是很细小的地方,金庸也都改了。不过,有个别地方,由于不慎又造成了新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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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9 17:37: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血刀老祖

    狄云见四下里闲人渐围渐多,脱身更加难了,举刀一扬,喝道:“快给我让开!”左腋
下撑着那条短桨,便向东首冲去。围在街头的闲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那四名公人叫道:
“采花淫僧,往哪里走?”硬着头皮追了上去。狄云单刀斜指,手腕翻处,已划伤了一名公
人的手臂。那公人大叫:“拒捕杀人哪!拒捕杀人哪!”
    水笙催马走开。汪啸风纵马上前,马鞭扬出,刷的一声,卷住了狄云手中单刀,往外一
甩。狄云手上无力,单刀立时脱手飞出。汪啸风左臂探出,抓住了他后颈衣领,将他身子提
起,喝道:“淫僧,你在两湖做下了这许多案子,还想活命不成!”右手反按剑把,青光闪
处,长剑出鞘,便要往狄云颈中砍落。
    旁观众人齐声喝采:“好极,好极!”“杀了这淫僧!”“大伙儿咬他一口出气!”
    狄云身在半空,全无半分抗拒之力,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命中注定要给人冤枉,
那也是无法可想。”眼见汪啸风手中的长剑已举在半空,他微微苦笑,心道:“丁大哥,不
是小弟不曾尽力,实在我运气太坏。”
    忽闻得远处一个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手下留人,休得伤他性命。”
    汪啸风回过头去,见是一个身穿{}[]袍的和尚。那和尚年纪极老,尖头削耳,脸上
都是皱纹,身上僧袍的质地颜色和狄云所穿一模一样。汪啸风脸色一变,知是{西藏}[青海]
血刀僧的一派,举剑便向狄云颈中砍落,决定先杀小淫僧,再杀老淫僧。剑锋离狄云的头颈
尚有尺许,猛觉右手肘弯中一麻,已被暗器打中了穴道。他手中长剑软软地垂了下来,虽是
力道全无,但剑刃锋利,仍在狄云的左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那老僧身形如风,欺近身来,一掌将汪啸风推落下马,左手抓起狄云,右腿一抬,竟在
平地跨上了黄马马背,旁人上马,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镫,然后右腿跨上马背,但这老僧既不
纵跃,亦不踏镫,一抬右腿,便上了马鞍,纵马向水笙驰去。
    水笙听得汪啸风惊呼,当即勒马。汪啸风叫道:“表妹,快走!”水笙微一迟疑,掉转
马头,那老僧已骑了黄马追到。他将狄云往水笙身后的白马鞍子上一放,正要顺手将她推
落,水笙已拔出长剑,向他头上砍下,那老僧见到她秀丽的容貌,怔了一怔,说道:“好
美!”手臂一探,点中了她腰间穴道。
    水笙一剑砍到半空,陡然间全身无力,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心中又惊又怕,忙要跃下马
来,突觉腰上又是一麻,双腿已然不听使唤。
    那老僧左手牵住白马缰绳,双腿一挟,黄马、白马便叮当叮当、叮玲玲、叮当叮当、叮
玲玲地去了。
    汪啸风躺在地下,大叫:“表妹,表妹!”眼睁睁瞧着表妹被两个淫僧掳去,后果真是
不堪设想,可是他全身酸软,竭尽平生之力,也是动弹不了半分。
    但听得那些公人大叫大嚷:“捉拿淫僧啊!”“血刀恶僧逃走了!”“拒捕伤人啊!”
    狄云身在马背,一摇一晃地险些摔下,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抓,触手之处,只觉软绵绵
的,一低头,见到抓住的却是水笙后背腰间。水笙大惊,叫道:“恶和尚,快放手!”狄云
也是一惊,急忙松手,抓住了马鞍。但他坐在水笙身后,两人身子无法不碰在一起。水笙只
叫:“放开我,放开我!”那老僧听得厌烦,伸过手来点了她哑穴,这么一来,水笙连话也
说不出来了。
    那老僧骑在黄马背上,不住打量水笙的身形面貌,啧啧称赞:“很标致,{了不起}[好得很]!
老和尚艳福不浅。”水笙嘴巴虽哑,耳朵却是不聋,只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便晕了过去。
    那老僧纵马一路西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行了一程,觉得两匹坐骑的鸾铃之声太过刺
耳,叮当叮当、叮玲玲的,显然是引人来追,当即伸手出去,将金铃、银铃一个个都摘了下
来。这些铃子是以金丝银丝系在马颈,顺手一扯便扯下一枚,放入怀中之时,每只铃子都已
捏扁成块。
    那老僧不让马匹休息,行到向晚,到了江畔山坡上一处悬崖之旁,见地势荒凉,四下里
既无行人,又无房屋,当下将狄云从马背上抱下,放在地上,又将水笙抱了下来,再将两匹
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系在树上。他向水笙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笑嘻嘻地道:“妙极!老
和尚艳福不浅!”这才盘膝坐定,对着江水闭目运功。
    狄云坐在他对面,思潮起伏:“今日的遭遇当真奇怪之极。两个好人要杀我,这老和尚
却救了我。这和尚显然跟宝象是一路,决不是好人,他若去侵犯这姑娘,那便如何是好?”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夜鸟啾鸣,偶一抬头便见到那老僧犹似僵尸一般
的脸,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斜过头去,见到草丛中露出一角素衣,正是水笙倒在其中。他
几次想开口问那老僧,但见他神色俨然,用功正勤,总是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跷起,脚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双手张开,向
着山凹里初升的一轮明月。狄云心想:“这姿式这在哪里见过的?是了,宝象那本小册之
中,便绘得有这个古怪的图形。”但见那老僧如此这般站着,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
摇晃颤抖。过得一会,只听得呼的一声,老僧斗然跃起,倒转了身子落将下来。双手在地下
一撑,便头顶着地,两手左右平伸,双足并拢,朝天挺立。
    狄云觉得有趣,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翻到一个图形,月光下看来,果然便和那老僧此
刻的姿式一模一样,心中省悟:“这定是他们门中练功的法子。”
    眼见那老僧凝神闭目,全心贯注,一个个姿式层出不穷,一时未必便能练完,狄云将册
子放回怀中,心想:“这老僧虽然救了我性命,但显是个邪淫之徒,他掳了这姑娘来,分明
不怀好意。乘着他练功入定之际,我去救了那姑娘,一同乘马逃走。”
    他明知此举十分凶险,可总不能见水笙好好一个姑娘受淫僧欺辱,当下悄悄转身,轻手
轻脚地向草丛中爬去。他在牢狱中常和丁典一齐练功,知道每当吐纳呼吸之际,耳聋目盲,
五官功用齐失,只要那老僧练功不辍,自己救那姑娘,他就未必知觉。
    他身子一动,断腿处便痛得难以抵受,只得将全身重量都放在一双手上,慢慢爬到草丛
间,幸喜那老僧果然并未知觉。低下头来,只见月光正好照射在水笙脸上。她睁着圆圆的大
眼,脸上{露出恐怖之极的}神色[显得恐怖之极]。狄云生怕惊动老僧,不敢说话,当下打了
手势,示意自己前来相救。
    水笙自被老僧掳到此处,心想落入这两淫僧的魔手,以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
遭的屈辱不知将如何惨酷,苦于穴道被点,别说无法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被老僧
放在草丛之中,蚂蚁蚱蜢在脸上颈中爬来爬去,已是万分难受,这时忽见偷偷摸摸地爬将过
来,只道他定然不怀好意,要对自己非礼,不由得害怕之极。狄云连打手势,示意救她,但
水笙惊恐之中,将他的手势都会错了意,只有更加害怕。
    狄云伸手拉她坐起,手指大树边的马匹,意思说要和她一齐上马逃走。水笙全身软软地
全然做不得主。狄云若是双腿健好,便能抱了她奔下坡去,但他断腿后自己行走兀自艰难,
无论如何不能再抱一人,唯有设法解开她穴道让她自行。只是她不明点穴解穴之法,只得向
水笙连打手势,指着她身上各处部位,盼她以眼色指示,何处能够解穴。
    水笙见他伸手向自己全身各处东指西指,不禁羞愤到了极点,也痛恨到极点:“这小恶
僧不知想些甚么古怪法门,要来折辱于我。我只要身子能动,即刻便向石壁上一头撞死,免
受他百端欺侮。”
    狄云见她神色古怪,心想:“多半她也是不知。”眼前除了解她穴道之外,更无第二条
脱身逃走之途,可是说什么也不敢开口,暗道:“姑娘,我是一心助你脱险,得罪莫怪。”
当下伸出手去,在她背上轻轻推拿了几推。
    这轻轻几下推揉,于解穴自然毫无功效,但水笙心中的惊恐却又增了几分。她表哥汪啸
风自幼在她家跟她父亲学艺,和她青梅竹马,情好弥笃,父亲也早说过将她许配给了表哥。
两人虽时时一起出门,行侠江湖,但互相以礼自持,连手掌也从不相触。狄云这么推拿得几
下,她泪水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狄云微微一惊,心道:“她为什么哭泣?嗯,想必她给点穴之后,这背心的穴道一碰到
便剧痛难当,因此哭了起来。我试试解她腰里的穴道。”于是伸手到她后腰,轻轻捏了几
下。这几下一捏,水笙的眼泪流得更加多了。狄云大为惶惑:“原来腰间穴道也痛,那便怎
生是好?”他知道女子身上的尊严,这胸颈腿腹等处,那是瞧也不敢去瞧,别说去碰了,寻
思:“我没法子解她穴道,若再乱试,那可使不得。只有背负她下坡,冒险逃走。”于是握
着她双臂,要将身子拉到自己背上。
    水笙气苦已极,惊怒之下,数次险欲晕去,见他提起自己手臂,显是要来解自己衣衫,
一口气塞在胸间,呼不出去。狄云将她双臂一提,正要拉起她身子,水笙胸口这股气一冲,
哑穴突然解了,当即叫唤:“恶贼,放开我!别碰我,放开我!”
    这一下呼叫突如其来,狄云大吃一惊,双手一松,将她摔在地下,自己站立不稳,一摔
之下,压在她身上。
    水笙这么一叫,那老僧立时醒觉,睁开眼来,见两人滚作一团,又听水笙大叫:“恶
僧,你快一刀将姑娘杀了,放开我。”那老僧哈哈大笑,说道:“小混蛋,你性急什么?你
想先偷吃师祖的姑娘么?”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狄云的背心,将他提起来,走远几步,才将
他放下,笑道:“很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大胆贪花的少年,你断了一条腿,居然不怕
痛,还想女人,妙极,妙极,有种!很合我的脾胃。”
    狄云被他二人误会,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说明真相,这恶僧一掌便送了我的
性命。只好暂且敷衍,再想法子脱身,同时搭救这姑娘。”
    那老僧道:“你是宝象新收的弟子,是不是?”不等狄云回答,裂嘴一笑,道:“宝象
一定很喜欢你了,连他的血刀僧衣也赐给了你,他那部‘血刀秘笈’有没有传给你?”
    狄云心想:“‘血刀秘笈’不知是什么东西?”颤抖着伸手入怀,取出那本黄纸册子。
那老僧接过来翻阅一遍,又还了给他,轻拍他头顶,说道:“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
字?”狄云道:“我叫狄云。”那老僧道:“很好,很好!你师父转过你练功的法门没
有?”狄云道:“没有。”那老僧道:“嗯,不要紧。你师父哪里去了?”狄云哪敢说宝象
不是自己师父,而且早已死了,只得随口道:“他……他在江里乘船。”
    那老僧道:“你师父跟你说过师祖法名没有?”狄云道:“没有。”那老僧道:“我法
名便叫做‘血刀老祖’。你这小混蛋很能讨我欢喜。你跟着师祖爷爷,包你享福无穷,天下
的美貌佳人哪,要哪一个便{}[]哪一个。”
    狄云心想:“原来他是宝象的师父。”问道:“他们骂你……骂咱们是‘血刀恶僧’,
师……师祖是咱们这一派的掌教了?”血刀老祖笑道:“嘿嘿,宝象这混蛋的口风也真紧,
家门来历,连自己心爱的徒儿也不给说。咱们这一派是{西藏青教}[青海黑教]中的一支,叫做
血刀门。你师祖是这一门的第四代掌教。你好好儿学功夫,第六代掌教说不定便能落在你的
身上。嗯,你的腿断了,不要紧,我给你治治。”
    他解开狄云断腿的伤处,将断骨对准,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末,敷在伤处,
说道:“这是本门秘制的接骨伤药,灵验无比,不到一个月,断腿便平复如常。咱们明儿上
荆州府去,你师父也会来齐。”狄云心中一惊:“荆州我可去不得。”
    血刀老祖包好狄云的伤腿,回头向水笙瞧瞧,笑道:“小混蛋,这妞儿相貌挺美,不
坏,当真不坏。她自称什么‘铃剑双侠’。她老子水岱自居名门正派,说是中原武林中的顶
儿尖儿人物,不自量力地要跟咱们‘血刀门’为难,昨天竟杀了你一个师叔,他奶奶的,想
不到他的大闺女却给我手到擒来。嘿嘿嘿,咱爷儿俩要教她老子丢尽脸面,剥光了这妞儿衣
衫,缚在马上,赶着她在一处处大城小镇游街,教千人万人都看个明白,水大侠的闺女是这
么一副模样。”
    水笙心中怦怦乱跳,吓得只想呕吐,不住转念:“那小的恶僧固恶,这老的更凶暴,我
怎样才能图个自尽,保住我躯体清白和我爹爹的颜面?”
    忽听得血刀老祖笑道:“说起曹操,曹操便到,救她的人来啦!”狄云心中一喜,忙
问:“在哪里?”血刀老祖道:“还在五里之外,嘿嘿,一共有十七骑。”狄云侧耳倾听,
隐隐听到东南方山道上有马蹄之声,但相距甚远,连蹄声也是若有若无,绝难分辨多寡,这
老僧一听,便知来骑数目,耳力实是惊人。
    血刀老祖道:“你的断腿刚敷上药,三个时辰内不能移动,否则今后便会跛了。这一二
百里内,没听说有什么大本领之人,这一十七骑追兵,我都去杀了吧。”
    狄云不愿他多伤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忙道:“咱们躲在这里不出声,他们未必寻着。敌
众我寡,师……师祖还是小心些的好。”
    血刀老祖大是高兴,说道:“小混蛋良心好,难得难得,师祖爷爷很欢喜你。”伸手腰
间,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软软的{}[]刀。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的蛇一般。
月光之下,但见这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狄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道:“这……这便是血刀了?”血刀老祖道:“这柄宝刀每逢月圆之夜,须割人头相祭,否
则锋锐便减,于刀主不利。你瞧月亮正圆,难得一十七个人赶来给我祭刀。宝刀啊宝刀,今
晚你可以饱餐一顿人血了。”
    水笙听着马蹄声渐渐奔近,心下暗喜,但听血刀老僧说得十分自负,似乎来者必死,虽
不能全信,却也暗自担忧,心想:“爹爹来了没有?表哥来了没有?”
    又过一会,月光下见到一列马从山道上奔来,狄云一数,果然不多不少是一十七骑。但
见这十七骑衔尾急奔,迅即经过坡下山道,马上乘者并没想到要上来查察。
    水笙提高嗓子,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一十七骑乘客听到声音,立时勒马
转头。一个男子大声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汪啸风的声音。水笙要再出声招呼,血刀
老祖伸指一弹,一料石块飞将过去,又打中了她哑穴。
    一十七人纷纷下马,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血刀老祖突然伸手在狄云腋下一托,将他身子
托将起来,朗声说道:“{西藏青教}[青海黑教]血刀门,第四代掌门血刀老祖,第六代弟子
狄云在此!”跟着俯身,左手抓住水笙颈后衣服,将她提了起来,说道:“水岱的闺女,已
做了我徒孙狄云第十八房小妾,谁要来喝喜酒,这就上来吧。哈哈,哈哈!”他有意显示深
厚内功,笑声震撼山谷,远远地传送出去。那一十七人相顾骇然,尽皆失色。
    汪啸风见表妹被恶僧提在手中,全无抗拒之力,又说什么做了他“徒孙狄云的第十八房
小妾”,只怕她已遭污辱,只气得五内俱焚,大吼一声,挺着长剑,抢先向山坡上奔来。其
余十六人纷纷呐喊:“杀了血刀恶僧!”“为江湖上除一大害!”“这等凶残淫僧,决计容
他不得。”
    狄云见了这等阵仗,心中好生尴尬,寻思:“这些人都当我是血刀门的恶僧,我便有一
百张嘴,也是分辩不得。最好他们打死了这老和尚,将水姑娘救出……可是……可是这老和
尚一死,我也难以活命。”一时盼中原群侠得胜,一时又望血刀老祖打退追兵,自己也不知
到底帮的是哪一边。
    斜眼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见他微微冷笑,浑不以敌方人多势众为忌,双手各提一人,一
柄血刀咬在嘴里,更显得狰狞凶恶。待得群豪奔到二十余丈之外,他缓缓将狄云放下,小心
不碰动他的伤腿,等群豪奔到十余丈外,他又将水笙放在狄云身旁,一柄刀仍是咬在嘴里,
双手叉腰,夜风猎猎,鼓动宽大的袍袖。
    汪啸风叫道:“表妹,你安好么?”水笙只想大叫:“表哥,表哥!”却哪里叫得出
声?但见表哥越奔越近,她心中混和着无尽喜悦、担忧、依恋和感激,只想扑入他的怀中痛
哭一场,诉说这几个时辰中所遭遇的苦难和屈辱。
    汪啸风一意只在寻找表妹,东张西望,奔跑得便慢了几步,群豪中有七八人奔在他的前
面。月光之下,但见山坡最高处血刀老祖衔刀而立,凛然生威,群豪奔到离他五六丈时,不
约而同地立定了脚步。
    双方相对片刻,猛听得一声呼喝,两条汉子并肩冲上坡去,一使金鞭,一使双刀。
    两人冲上数丈,那使双刀的脚步快捷,已绕到了血刀老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大声呼
喝,同时攻上。血刀老祖略一侧身,避过双刀,身子左右闪动,一把弯刀始终衔在嘴里。突
然间左手抓住刀柄,顺手一挥,已将那使金鞭的劈去半边头颅,杀了一人之后,立时又衔刀
在口。那使双刀的又惊又悲,将一对长刀舞得雪花相似,滚动而前。血刀老祖空手在他刀光
中穿来插去,蓦地里右手从口中抽出刀来,一挥之下,刀锋从他头顶直劈至腰。
    群豪齐声惊呼,{向后退了几步}[狼狈后退],但见他口中那柄软刀之上鲜血滴滴流下,
嘴角边也沾了不少鲜血。
    群豪虽然惊骇,但敌忾同仇,叱喝声中,四个人分从左右攻上。血刀老祖向西斜走,四
人大声叫骂,发足追赶,余人也是蜂涌而上。只追出数丈,四人脚下已分出快慢,两人在
前,两人在后。血刀老祖忽地停步,回身急冲,红光闪动,先头两人已然命丧刀下。后面两
人略一迟疑之际,血刀及颈,霎时间身首异处。
    狄云躺在草丛之中,见他顷刻间连毙六人,武功之诡异,手法之残忍,实是不可思议,
心想:“这般打法,余下这十一人,只怕片刻间便被他杀个干净。那可如何是好?”
    忽听得一人叫道:“表妹,表妹,你在哪里?”正是“铃剑双侠”中的汪啸风。
    水笙便躺在狄云的身旁,只是被血刀老祖点了哑穴,叫不出声,心中却在大叫:“表
哥,我在这里。”
    汪啸风弯腰疾走,左手不住拨动长草找寻。忽然间一阵山风,卷起水笙的一角衫子。汪
啸风大叫:“在这里了!”扑将上来,一把将她抱起。水笙喜极流泪,全身颤抖。汪啸风只
叫:“表妹,表妹!你在这里!”紧紧地抱住了她。二人劫后重逢,什么礼仪规矩,早都抛
到了九霄云外。
    汪啸风又问:“表妹,你好么?”见水笙不答,心下起疑,将她放下地来。水笙脚一着
地,身子便往后仰。汪啸风学过点穴之技,虽不甚精,却也会得基本手法,忙伸手在她腰间
和背心三处穴道之上推血过宫,解了她封闭的穴道。水笙叫出声来:“表哥,表哥。”
    狄云当汪啸风走近身来,便知情势凶险,乘着他给水笙推解穴道之际,悄悄爬开。
    水笙听得草中簌簌有声,想起这恶僧对自己的侮辱,指着狄云,对汪啸风道:“快,
快,杀了这恶僧。”这时汪啸风的长剑已还入鞘中,一听此言,刷的一声拔出,剑势如风,
向狄云疾刺而出。狄云听得水笙叫唤,早知不妙,没等长剑递到,急忙向外一个打滚,幸好
处身所在正是斜坡,顺势便滚了下去。
    汪啸风跟着又挺剑刺去,眼见便要刺中,突然当的一声响,虎口一震,眼前红光闪动。
他百忙中不及细想,顺手使出来的便是九式连环的“孔雀开屏”,将长剑舞成一片光屏,挡
在身前。但听得叮叮当当,刀剑相交之声密如联珠,只一瞬之间,便已相撞了三十余声。汪
啸风剑法已颇得乃师水岱真传,这套“孔雀开屏”翻来覆去共有九式,平时练得纯熟,此刻
性命在呼吸之间,敌人的刀招来得迅捷无比,哪里还说得上见招拆招?只是自管自地照式急
舞,使这一套“孔雀开屏”,便似是出于天性一般。血刀老祖连攻三十六刀,一刀快似一
刀,居然尽数给他挡了开去。
    群豪只瞧得目为之眩。这时十七人中又已有三人为血刀老祖所杀,剩下来连水笙在内也
只有九人。众人瞧得都是手心中捏一把冷汗,均想:“铃剑双侠名不虚传,只有他才挡得住
血刀恶僧这般快如闪电的急攻。”
    其实血刀老祖只须刀招放慢,跟他拆上十余招,汪啸风非命丧血刀之下不可,幸好血刀
老祖一时没想到,对方这套专取守势的剑招,只不过是练熟了的一路剑法而已,心道:“好
小子,咱们斗斗,到底是你快还是我快?”一味地加快强攻。
    群豪都想并力上前,将血刀老祖乱刀分尸,只是两人斗得实在太快,哪里插得下手去?
    水笙关心表哥安危,虽是手酸脚软,也不敢再多等待,俯身从地下死尸手里取过一柄长
剑,上前夹攻。她和表哥平时联手攻敌,配合纯熟,汪啸风挡住了血刀老祖的攻势,水笙长
剑便向敌人要害刺去。
    血刀老祖数十招拾夺不下汪啸风,心下焦躁,猛地里一声大吼,右手仍是血刀挥舞,左
手却空手去抓他长剑。汪啸风大吃一惊,加快挥剑,只盼将他手指削断几根,不料血刀老祖
的左手竟似不怕剑锋,或弹或压,或挑或按,竟将他剑招化解了大半,这么一来,汪啸风和
水笙立时险象环生。
    群豪中一个老者瞧出势头不对,知道今晚“铃剑双侠”若再丧命,余下的没一人能活着
离开此处,大叫:“大伙儿并肩子上,跟恶僧拚命。”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角上有人长声叫道:“落──花流水!”跟着东北角上有人应
道:“落花──流水。”“流水”两字尚未叫完,西南方有人叫道:“落花流──水。”这
三人分处三方,高呼之声也是或豪放,或悠扬,音调不同,但均是中气充沛,内力甚高。
    血刀老祖一惊:“却从哪里钻出了来这三个高手来?从声音中听来,每一人的武功只怕
都不在我之下,三个家伙联手来攻,那可不易对付。”他心中寻思应敌之策,手中刀招却是
毫不迟缓。
    猛听得南边又有一人高声叫道:“落花流水──”这“落花流水”的第四个“水”拖得
特长,滔滔不绝的传到,有如长江大河一般。这声音更比其余三人近得多。
    水笙大喜,叫道:“爹爹,爹爹,快来!”
    群豪中有人喜道:“江南四老到啦,落花流水!哈……”他那哈哈大笑只笑出一个
“哈”字,胸口鲜血激喷,已{}[]血刀砍中。
    血刀老祖听得又来一人,而此人竟是水笙之父,猛地想起一事:“曾听我徒儿善勇说
道,中原武林中武功最厉害的,除了丁典之外,有什么南四奇、北四怪。北四怪叫什么‘风
虎云龙’,南四奇则是‘落花流水’。当时我听了说道滚他妈的,外号叫作‘落花流水’,
还能有什么好脚色?可是听这四个家伙的应和之声,可着实有点儿鬼门道。”
    他寻思未定,只听得四人齐声合呼,“落花流水”之声,从四个不同方向传来,只震得
山谷鸣响。血刀老祖听声音知四人相距尚远,最远的还在五里之外,但等得将眼前敌人一一
杀了,那四人一合上围,可就不易脱身。他撮唇作啸,长声呼道:“落花流水,我打你们个
落花流水!”手指弹处,铮的一声,水笙手中长剑被他弹中,拿捏不定,长剑直飞起来。
    血刀老祖叫道:“狄云,预备上马,咱们可要少陪了。”
    狄云答应不出,心中好生为难,要是和他同逃,难免陷溺愈来愈深,将来无可收拾。但
如留在此处,立时便会被众人斩成碎块,说半句话来分辩的余裕也无。只听血刀老祖又叫:
“徒孙儿,快牵了马。”狄云转念已定:“眼前总是逃命要紧。我这一生给人冤枉,还算少
了?人家心里对我怎么想法,哪管得了这许多?”等到血刀老祖第三次呼叫,便即答应,拾
起地下一根花枪,左手支着当作拐杖,走到树边去牵了两匹坐骑。
    一个使杆棒的大胖子叫道:“不好,恶僧想逃,我去阻住他。”挺起杆棒,便向狄云赶
去。血刀老祖道:“嘿,你去阻他,我来阻你。”血刀挥处,那胖子连人带棒,断为四截。
余人见到他如此惨死,忍不住骇然而呼。血刀老祖原是要吓退众人的牵缠,回过长臂,拦腰
抱起水笙,撒腿便向牵着坐骑的狄云身前奔来。
    水笙急叫:“恶僧,放开我,放开我!”伸拳往他背上急擂。她剑法不弱,拳头却出手
无力,血刀老祖皮粗肉厚,给她捶上几下浑如不觉,长腿一迈便是半丈,连纵带奔,几个起
落,便已到了狄云身旁。
    汪啸风将那套“孔雀开屏”使发了性,一时收不住招,仍是“东展锦羽”、“西剔翠
翎”、“南迎艳阳”、“北回晨风”一式式地使动。他见水笙再次被掳,忙狂奔追来,手中
长剑虽仍不住挥舞,却已不成章法。
    血刀老祖将狄云一提,放上黄马,又将水笙放在他身前,低声道:“那四个鬼叫的家伙
都是劲敌,非同小可。这女娃儿是人质,别让她跑了。”说着跨上白马,纵骑向东。
    只听得“落花流水,落花流水”的呼声渐近,有时是一人单呼,有时却是两人、三人、
四人齐声呼叫。
    水笙大叫:“表哥,表哥!爹爹,爹爹!快来救我。”可是眼见得表哥又一次远远地落
在马后。“铃剑双侠”的坐骑黄马和白马乃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大宛骏马。平时他二人以此
自傲,常说双骑脚程之快,力气之长,当世更无第三匹马及得上,可是这时为敌所用,畜生
无知,仍是这般疾驰快跑,马越快,离得汪啸风越加远了。
    汪啸风眼看追赶不上,只有不住呼叫:“表妹,表妹!”
    一个高呼“表哥”,一个大叫“表妹”,声音哀凄,狄云听在耳中,极是不忍,只想将
水笙推下马来,但想到血刀老祖之言:“来的都是劲敌,非同小可,这女娃儿是人质,别让
她跑了。”放走水笙,血刀老祖定会大怒,此人残忍无比,杀了自己如宰鸡犬,又想如给水
笙之父等四个高手追上了,自己定也不免冤枉送命。一时犹豫难决,听得水笙高叫表哥之音
已是声嘶力竭,心中突然一酸:“他二人情深爱重,被人活生生的拆开。我跟师妹……嘿,
我跟师妹,何尝不是这样?可是,可是她对待我,几时能象水姑娘对她表哥那样?”想到此
处,不由伤心,心道:“你去吧!”伸手将她推下了马背。
    血刀老祖虽然在前带路,时时留神后面坐骑上的动静,忽听得水笙大叫之声突停,跟着
一声“啊哟”,掉在地下,还道狄云断了一腿,制她不住,当即兜转马头。
    水笙身子落地,轻轻一纵,已然站直,当即发足向汪啸风奔去。两人此时相距已有五十
余丈,一个自西向东,一个自东向西,越奔越近。一个叫:“表哥!”一个叫:“表妹!”
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血刀老祖微笑勒马,竟不理会,稍候片刻,眼见汪啸风和水笙相距已不过二十余丈,这
才双腿一夹,一声呼啸,向水笙追去。
    狄云大惊,心中只叫:“快跑,快跑!”对面几个幸存的汉子见血刀老祖口衔血刀,纵
马冲来,也是齐声呼叫:“快跑,快跑!”
    水笙听得背后马蹄之声越来越近,但两人发力急奔之下,和汪啸风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
越近。她奔得胸口几乎要炸裂了,膝弯发软,随时都会摔倒,终于还是勉强支撑。
    突然之间,觉得白马的呼吸喷到了背心,听得血刀老祖笑道:“逃得了么?”水笙伸出
双手,汪啸风还在两丈以外,血刀老祖的左手却已搭上了她的肩头。
    她一声惊呼,正要哭出声来,只听得一个熟悉而慈爱的声音叫道:“笙儿别怕,爹来救
你了!”
    水笙一听,正是父亲到了,心中一喜,精神陡长,脚下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
纵之下,向前跃出丈余,血刀老祖的手掌本已搭在她肩头,竟尔被她摆脱。汪啸风向前一
凑,两人左手已拉着左手。汪啸风右手长剑舞出一个剑花,心下暗道:“天可怜见,师父及
时赶到,便不怕那淫僧恶魔了。”
    血刀老祖嘿嘿冷笑声中,血刀递出。汪啸风急挥长剑去格,突见那血刀红影闪闪,迎头
弯转,竟如一根软带一般,顺着剑锋曲了下来,刀头削向他手指。汪啸风若不放手撤剑,一
只手掌立时便废了。他百忙中变招也真迅捷,掌心劲力一吐,长剑向敌人飞掷过去。
    血刀老祖左指弹处,将长剑向西首飞奔而至的一个老者弹出,右手中血刀更向前伸,直
砍汪啸风面门。汪啸风仰身相避,不得不放开了水笙的手掌。血刀老祖左手回抄,已将水笙
抱起,横放在马鞍之上,他却不拉转马头,仍是向前直驰,冲向前面中原群豪。
    拦在道中的几条汉子见他驰马冲来,齐声发喊,散在两旁。血刀老祖口发嗬嗬怪声,砍
翻一名汉子,纵马兜了个圈子,向狄云奔去。
    突见左首灰影一闪,长剑上反射的月光耀眼生花,一条冷森森的剑光点向他胸口,血刀
老祖回刀掠出,当的一声,刀剑相交,只震得虎口隐隐作麻,心道:“好强的内力。”便在
此时,右首又有一柄长剑递到,这剑势道甚奇,剑尖划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圈子,竟看不清
他剑招指向何处。血刀老祖又是一惊:“太极剑名家到了。”
    他劲透右臂,血刀也挥成一个圆圈,刀圈和剑圈一碰,当当当数声,火花迸溅。对方喝
道:“好刀法!”向旁飘开,却是个身穿杏黄道袍的道人。血刀老祖叫道:“你剑法也
好!”左首那人喝道:“放下我女儿!”剑中夹掌,掌中夹剑,两股劲力一齐袭到。
    狄云远远望见血刀老祖又将水笙掳到,跟着却受二人左右夹击。左首那老者白须如银,
相貌俊雅,口口声声呼喝“放下我女儿”,自是水笙的父亲。但见血刀老祖每接一剑,身子
便晃了一晃,似是内力有所不如,却见西边山道上又有两人奔来,身形快捷如风,显然也是
极强的高手。狄云心想:“待得那二人赶到,四人合围,血刀老祖定然不敌,非死即伤。我
还是及早逃命罢!”转念又想:“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早给那汪啸风一剑杀了。忘恩负
义,只顾自身,太也卑鄙无耻。”当下勒马相候。
    忽听得血刀老祖大叫:“你女儿还了你罢!”扬手将水笙凌空抛起,越过水岱头顶,向
狄云掷了过来。
    这一下谁都大出意料之外,水笙身在半空,{固然}尖声惊呼,旁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
    狄云见水笙向自己飞来,势道劲急,若不接住,势须落地受伤,忙张臂抱住。这一掷力
道本重,幸好狄云身在马上,大半力道由马匹承受了去。血刀老祖将水笙掷出之时,已先点
了她穴道,是以她只有听任摆布,无力反抗,大叫:“小和尚,放开我!”
    血刀老祖向水岱疾砍两刀,又向那老道猛砍两刀,都是只攻不守,极其凌厉的招数,叫
道:“狄云乖儿,快逃,快逃,不用等我。”
    狄云迷迷惘惘地手足无措,但见汪啸风和另外数人各挺兵刃,大呼“杀了小淫僧”,快
步赶来,而血刀老祖又在连声催促:“快逃,快逃!”当即一提缰绳,纵马冲了出去。本来
他和血刀老祖纵马向东,这时慌慌张张,反而向西驰去。
    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团团红影笼罩了全身,笑道:“我要陪你的美貌女儿
去,不陪你这糟老头儿了。”双腿一挟,胯下坐骑腾空而起,向前跃出。
    水岱救女情急,不愿多跟他纠缠,施展“登萍渡水”轻功,身子便如在水上飘行一般,
向狄云疾追。可是狄云胯下所乘,正是水岱当年花了五百两银子购来的大宛良马,脚程之
快,除了血刀老祖所乘的那匹白马,当世罕有其伦。黄马背上虽乘着两人,水岱却兀自追赶
不上。水岱大叫:“停步,停步!”那马识得他声音,但背上狄云正自提缰力推,竟不能停
步。水岱叫道:“小恶僧,你再不勒马,老子把你斩成十七八块!”水笙叫道:“爹爹,爹
爹!”水岱心痛如割,叫道:“孩儿别慌!”
    顷刻之间,一马一人追出里许,水岱虽轻功了得,但时刻一久,毕竟年纪老了,长力不
济,和黄马相距越来越远,忽听得呼的一响,背后金刃劈风。他反手回剑,架开了血刀老祖
砍来的一刀,一阵风从身旁掠过,血刀老祖哈哈大笑,骑了白马追着狄云去了。
    血刀老祖和狄云快奔了一阵,将追敌远远{抛在后面}[抛离],眼见[中原群豪]再也追赶
不上,血刀老祖生怕跑伤了坐骑,这才招呼狄云按辔徐行。血刀老祖没口子称赞狄云有良心,
虽见情势危急之极,[自己催他快走,他却]{仍是}不肯先逃。
    狄云只有苦笑,斜眼看水笙时,见她脸上神色恐惧中混着鄙夷,知她痛恨自己已极,这
事反正无从解释,心道:“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要骂我淫僧恶贼,尽管大骂便是。”
    血刀老祖道:“喂,小妞儿,你爹爹的武功很不坏啊,嘿嘿,可是你祖师爷比爹爹又胜
了一筹,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仍是拦不住我。”水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并不作声。血刀
老祖道:“那使剑的老道是谁?是‘落花流水’中的哪一个?”
    水笙打定了主意,不管他问什么,总是给他个不理不睬。
    血刀老祖笑道:“徒孙儿,女人家最宝贵的是什么东西?”狄云吓了一跳,心道:“啊
哟,不好!这老和尚要玷污水姑娘的清白?我怎地相救才好?”口中只得道:“我不知
道。”血刀老祖道:“女人家最宝贵的,是她的脸蛋。这小妞儿不回答我的说话,我用刀在
她脸上横划七刀,竖砍八刀,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横七竖八’,你说美是不美?”说着
刷地一声,将本已盘在腰间的血刀拿在手中。
    水笙早就拚着一死,不再打侥幸生还的主意,但想到自己白玉无瑕的脸蛋要被这恶僧划
得横七竖八,忍不住打个寒噤,转念又想,他若毁了自己容貌,说不定倒可保得身子清白而
死,反而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血刀老祖将一把弯刀在她脸边晃来晃去,威吓道:“我问你那老道是谁?你再不答话,
我一刀便划将下来了。你答不答话?”水笙怒道:“呸!你快杀了本姑娘!”血刀老祖右手
一落,红影闪处,在她脸上割了一刀。
    狄云“啊”的一声轻呼,转过了头,不忍观看。水笙已自晕了过去。血刀老祖哈哈大
笑,催马前行。狄云忍不住转头瞧水笙时,只见她粉脸无恙,连一条痕印也无,不由得心中
一喜,才知血刀老祖刀法之精,实已到了从心所欲、不差毫厘的地步。适才这一刀,刀锋从
水笙颊边一掠而过,只割下她鬓边几缕秀发,肌肤却绝无损伤。
    水笙悠悠醒转,眼泪夺眶而出,眼见到狄云笑容,更是气恼,骂道:“你……你……你
这幸灾乐祸的坏……坏……坏人。”她本想用一句最厉害的话来骂他,但她平素从来不说粗
俗的言语,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凶狠恶毒的句子来。
    血刀老祖弯刀一举,喝道:“你不回答,第二刀又割将下来了。”水笙心想反正一刀已
然割了,再割几刀也是一样,叫道:“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血刀老祖狞笑道:“哪有
这么容易?”嗤的一声轻响,刀锋又从她脸颊边掠过。
    这一次水笙没失去知觉,但觉颊上微微一凉,却不感疼痛,又无鲜血流下,才知道这老
僧只是吓人,原来自己脸颊无损,心头一喜,忍不住吁了口长气。
    血刀老祖向狄云道:“乖徒孙,爷爷这两刀砍得怎么样?”狄云道:“刀法高极啦,当
真了得!”这两句话确是由衷之言。血刀老祖道:“你要不要学?”狄云心念一动:“我正
想不出法子来保全水姑娘的清白,若是我缠住老和尚学武艺,只要他肯用心教我,没功夫别
起邪念,我就好想法救人。可是那非讨得他欢喜不可。”便道:“你这刀上功夫,徒孙儿羡
慕得了不得。你教得我几招,日后遇上她表哥之流的小辈,便不会再受他欺侮,也免得折了
你师祖爷爷的威风。”他生平极难得说谎,这时为了救人,这句“师祖爷爷”一出口,自己
也觉肉麻,不由得满脸通红。
    水笙“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不害羞!”
    血刀老祖大是开心,笑道:“我这血刀功夫,非一朝一夕所能学会,好罢,我先传你一
招‘批纸削腐’的功夫。你习练之时,先用一百张薄纸,叠成一叠,放在桌上,一刀横削过
去,将一叠纸上的第一张批了下来,可不许带动第二张。然后第二刀批第二张,第三刀批第
三张,直到第一百张纸批完。”
    水笙是少年人的心性,忍不住插口道:“吹牛!”
    血刀老祖笑道:“你说吹牛,咱们就试上一试。”伸手到她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水笙微
微吃痛,叫道:“你干什么?”血刀老祖不去理她,将那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纵马快奔。
    其时水笙蜷曲着身子,横卧在狄云身前的马上,见血刀老祖将头发放在自己鼻尖,微感
麻痒,不知他捣什么鬼,正要张嘴呼气将头发吹开,只听血刀老祖叫道:“别动,瞧清楚
了!”他勒转马头,回奔过来,双马相交,一擦而过。
    水笙只觉眼前红光闪动,鼻尖上微微一凉,随即觉到放在鼻上的那根头发已不在了。只
听狄云大叫:“妙极,妙极!”血刀老祖伸过血刀,但见刀刃上平平放着那根头发。血刀老
祖和狄云都是光头,这根柔软的长发自是水笙之物,再也假冒不来。
    水笙又惊又佩,心想:“这老和尚武功真高,刚才他这一刀若是高得半分,这根头发便
批不到刀上,若是低得半分,我这鼻尖便给他削去了。他驰马挥刀,那比之批薄纸什么的更
是难上百倍。”
    狄云要讨血刀老祖喜欢,谀词滚滚而出,只不过他口齿笨拙,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几句
“刀法真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之类。水笙亲身领略了这血刀神术,再听到狄云的恭维,也
已不觉过份,只是觉得这人为了讨好师祖,马屁拍到了这等地步,人格太过卑鄙。
    血刀老祖勒转马头,又和狄云并骑而行,说道:“至于那‘削腐’呢,是用一块豆腐放
在木板之上,一刀了削薄它,要将两寸厚的一块豆腐削成二十块,每一片都完整不破,这一
招功夫便算初步小成了。”狄云道:“那还只初步小成?”血刀老祖道:“当然了!你想,
稳稳的站着削豆腐难呢,还是驰马急冲、在妞儿鼻尖上削发难?哈哈,哈哈!”狄云又恭维
道:“师祖爷天生的大本事,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徒孙儿只要练到师祖爷十分之一,也就心
满意足了!”血刀老祖哈哈大笑。水笙则骂:“肉麻,卑鄙!”
    要狄云这老实人说这些油腔滑调的言语,原是颇不容易,但自来拍马屁的话第一句最难
出口,说得多了,居然也顺溜起来。好在血刀老祖确有人所难能的武功,狄云这些赞誉倒也
不是违心之论,只不过依他本性,决不肯如此宣之于口而已。
    血刀老祖道:“你资质不错,只要肯下苦功,这功夫是学得会的。好,你来试试!”说
着伸手又拔下水笙一根头发,放在她鼻尖上。水笙大惊,一口气便将头发吹开,叫道:“这
小和尚不会的,怎能让他胡试?”
    血刀老祖道:“功夫不练就不会,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两次不成,便练他个十次八
次!”说着又拔了她一根头发,放上她的鼻尖,将血刀交给狄云,笑道:“你试试看!”
    狄云接过血刀,向横卧在身前的水笙瞧了一眼,见她满脸都是愤恨恼怒之色,但眼光之
中,终于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她知狄云从未练过这门刀法,如果照着血刀老祖的模样,将这利刃从自己鼻尖掠过,别
说鼻子定然被他一刀削去,多半连脑袋也劈成两半。她心下自慰:“这样也好,死在这小恶
僧的刀下,胜于受他二人的侮辱。”话虽如此,想到真的要死,却也不免害怕。
    狄云自然不敢贸然便劈,问道:“师祖爷爷,这一刀劈出去,手劲须得怎样?”血刀老
祖道:“腰劲运肩,肩通于臂,臂须无劲,腕须无力。”接着便解释怎么样才是“腰劲运
肩”,要怎样方能“肩通于臂”,跟着取过血刀,说明什么是“无劲胜有劲”,“无力即有
力”。水笙听他解说这些高深的武学道理,不由得暗自点头。
    狄云听得连连点头,黯然道:“只可惜徒孙受人陷害,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再也使
不出力来。”血刀老祖问道:“怎样穿了琵琶骨?割断手筋?”狄云道:“徒孙儿给人拿在
狱中,吃了不少苦头。”
    血刀老祖呵呵大笑,和他并骑而行,叫他解开衣衫,露出肩头,果见他肩骨下陷,两边
琵琶骨上有铁链穿过的大孔,伤口尚未愈合,而右手手指被截,臂筋被割,就武功而言,可
说是成了个废人。至于他被“铃剑双侠”纵马踩断腿骨,还不算在内。血刀老祖只瞧得直
笑。狄云心想:“我伤得如此惨法,亏你还笑得出来。”
    血刀老祖笑道:“你伤了人家多少闺女?嘿嘿,小伙子一味好色贪花,不顾身子,这才
失手,是不是?”狄云道:“不是。”血刀老祖笑道:“老实招来!你给人拿住,送入牢
狱,是不是受了女子之累?”狄云一怔,心想:“我被万震山小妾陷害,说我偷钱拐逃,那
果然是受了女子之累。”不由得咬着牙齿,恨恨地道:“不错,这贱人害得我好苦,终有一
日,我要报此大仇。”
    水笙忍不住插口骂道:“你自己做了许多坏事,还说人家累你。这世上的无耻之尤,以
你小……小……小和尚为首。”
    血刀老祖笑道:“你想骂他‘小淫僧’,这个‘淫’字却有点不便出口,是不是?小妞
儿好大的胆子,孩儿,你将她全身衣衫除了,剥得赤条条地,咱们这便‘淫’给她看看,瞧
她还敢不敢骂人?”狄云只得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
    水笙怒骂:“小贼,你敢?”此刻她丝毫动弹不得,狄云若是轻薄之徒,依着血刀老祖
之言而行,她又有什么法子?这“你敢”两字,自也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中虚声恫吓而已。
    狄云见血刀老祖斜眼淫笑,眼光不住在水笙身上转来转去,显是不怀好意,[一瞥之下,
见水笙秀丽清纯的脸容上全是恐惧,心中不忍,寻思
]{心下盘算}:“怎么方能移转他的心思,
别尽打这姑娘的主意?”问道:“师祖爷爷,徒孙这块废料,还能练功么?”血刀老祖道:
“哪有什么不能?便是两双手两只脚一齐斩断了,也能练我血刀门的功夫。”狄云叫道:
“那可好极了!”这一声呼叫却是真诚的喜悦。
    两人说着话,按缰徐行,不久转上了一条大路。忽听得锣声当当,跟着丝竹齐奏,迎面
来了一队迎亲的人众,共是四五十人,簇拥着一顶花轿。轿后一人披红带花,服色光鲜,骑
了一匹白马,便是新郎了。
    狄云一拨马头,让在一旁,心中惴惴,生怕给这一干人瞧破了行藏。血刀老祖却纵马直
冲过去。众人大声吆喝:“喂,喂!让开,干什么的?”“臭和尚,人家做喜事,你还不避
开,也不图个吉利?”
    血刀老祖冲到迎亲队之前两丈之处,勒马停住,双手叉腰,笑道:“喂,新娘子长得怎
样,俊不俊啊?”
    迎亲队中一条大汉从花轿中抽出一根轿杠,抢出队来,声势汹汹地喝道:“狗贼秃,你
活得不耐烦了?”那根轿杠比手臂还粗,有一丈来长,他双手横持,倒也威风凛凛。
    血刀老祖向狄云笑道:“你瞧清楚了,这又是一路功夫。”身子向前一探,血刀颤动,
刀刃便如一条赤练蛇一般,迅速无伦地在轿杠上爬行而过,随即收刀入鞘,哈哈大笑。
    迎亲队中有人喝骂:“老贼秃,你瞎了眼么?想化缘也不拣时辰!”骂声未绝,那手持
轿杠的大汉“啊哟”一声,叫出声来。只听得拍、拍、拍、拍一连串轻响,一块块两寸来长
的木块掉在地下,他双手所握,也只是两块数寸的木块。原来适才这顷刻之间,一根丈许长
的轿杠,已被血刀批成了数十截。
    血刀老祖哈哈大笑,血刀出鞘,直一下,横一下,登时将那大汉切成四截,喝道:
“我要瞧瞧新娘子,是给你们面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人见他青天白日之下在大道之上如此行凶,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胆子大些的,发一声
喊,四散走了。一大半人却是脚都软了,有的人连尿屎也吓了出来,哪敢动弹。
    血刀老祖血刀{}[]晃,已割去了花轿的帷幕,左手抓住新娘胸口,拉了出来。那新娘
尖声嘶叫,没命的挣扎。血刀老祖举刀一挑,将新娘遮在脸前的霞披削去,露出她惊惶失色的
脸来。但见这新娘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还是个孩童模样,相貌也颇丑陋。血刀僧呸的一声,
一口痰往她身上吐去,说道:“这样丑的女子,做什么新娘![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吗?]”
[血刀晃动,竟将新娘的鼻子割去。]
    [那新郎僵在马上,只瑟瑟发抖。血刀老祖叫道:“孩儿,再瞧我一路功夫,这叫做
‘呕心沥血’!”说着手一扬,血刀脱手飞出,一溜红光,径向马上的新郎射去。他血刀
脱手,随即纵马前冲,快马绕过新郎,飞身跃起,长臂探手,将血刀抄在手中,又稳稳地
坐在了马鞍。那新郎胸口穿了一洞,血如喷泉,身子慢慢垂下,倒撞下马。原来那血刀穿过
他身子,又给血刀僧接在手里。]

    狄云一路上敷衍血刀僧,一来心中害怕,二来他救了自己性命,于己有恩,总不免有感
激之意,此刻见他{}[割伤新娘,又连杀二人,这三人和他]毫不相识{的人},竟{}下此
毒手,不由得气愤{填膺},大声叫道:“你……你怎可{如此}滥杀无辜。这些人碍着你什么
{}了?”血刀老祖一怔,笑道:“我平生就爱滥杀无辜。要是有罪的才杀,世上哪有这许
多有罪之人?”说到这里,血刀{一扬}[扬动],又砍去迎亲队中一人的脑袋。狄云大怒,拍
马上前,叫道:“你……你不能再杀人了。”血刀老祖笑道:“小娃儿,见到流血就怕,是不
是?那你有什么屁用?”
    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有数十人自远处追来。有人长声叫道:“血刀僧,你放下
我女儿,咱们两下罢休,否则你便逃到天边,我也追你到天边。”听来马蹄之声尚远,但水
岱这声呼叫,却是字清晰。水笙喜道:“爹爹来了!”
    又听得四个人的声音齐声叫道:“落花流水兮──水流花落!落花流水兮──水流花
落。”四人嗓音各自不同,或苍老,或雄壮,或悠长,或高亢,但内力之厚,各擅胜场。
    血刀僧皱起眉头,骂道:“中原的狗贼,偏有这许多臭张致!”
    只听水岱又道:“你武功再强,决计难敌我‘南四奇’落花流水联手相攻,你将我女儿
放下,大丈夫言出如山,不再{追你}[跟你为难]就是。”
    血刀僧心下寻思:“适才已见识过水岱和那老道的功夫。一对一相斗,我决计不惧。他
二人联手,我便输多赢少,非逃不可。他三人联手,我是一败涂地,只怕逃也逃不走了。四
人联手攻我,血刀老祖死无葬身之地,嘿嘿,这些中原江湖中人,说话有什么狗屁信用?掳
着这妞儿为质,尚有腾挪余地,一将她放走,{便是他们占尽上风的局面了!}[要不要跟我为
难,就全凭他们喜欢了。]
”{当下一}[血刀僧长]声吆喝,挥鞭往狄云所乘的马臀上抽去,一
提缰,纵马向西奔驰,提起内力,回过头来,长声叫道:“水老爷子,血刀门的两个和尚都
已做了你的女婿。第四代掌门是你女婿,第六代弟子也是你女婿。丈人追女婿,口水点点滴,
妙极,妙极!”
    水岱一听之下,气得心胸几乎炸破。他早知血刀门的恶僧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师徒二
人一同污辱自己女儿,在他血刀门事属寻常,别说真有其事,单是这几句话,已势必让人在
背后说上无穷无尽的污言秽语。一个称霸中原数十年的老英雄,今日竟受如此折辱,若不将
血刀师徒碎尸万段,日后如何做人?当下催马力追。
    这时随着水岱一齐追赶的,除了和水岱齐名、并称“南四奇”的陆、花、刘三老之外,
尚有中原三十余名好手,或为捕头镳客,或为著名拳师,或为武林隐逸,或为帮会首脑。血
刀门的众恶僧最近在湖广一带闹得天翻地覆,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案,将中原白道黑道的人物
都得罪了。武林群豪动了公愤,得知讯息后,大伙儿都追了下来,均觉这不只是助水岱夺还
女儿而已,若不将血刀门这老少二恶僧杀了,所有中原武林人士均是脸上无光。
    众豪一路追来,每到一处州县市集,便掉换坐骑,众人换马不换人,在马背上嚼吃干
粮,喝些清水,便又急追。
    血刀老祖虽然意示闲暇,仗着坐骑神骏,遇到茶铺饭店,往往还打尖休息,但住宿过夜
却终究不敢[,亦无暇污辱水笙]。便因中原群豪追得甚紧,水笙这数日中终于保得清白。
    如此数日过去,已从湖北追进了四川境内。两湖群豪与巴蜀江湖上人物向来声气相通。
川东武人一得到讯息,纷纷加入追赶。待到渝州一带,川中豪杰不甘后人,又都参与其事,
他们与此事并非切身相关,但反正有胜无败,正好凑凑热闹,结交朋友,也显得自己义气为
重。待过得渝州,追赶的人众已逾二三百人。四川武人有钱者多,大批骡马跟其后,运送衣
被粮食。只是这干人得到讯息之时,血刀老祖与狄云、水笙已然西去,只能随后追赶,却不
及迎头拦截。
    {那些}西蜀武人慰问一番之后,都道:“唉,早知如此,我们拦在当道,说什么也不放那
老少两个淫僧过去,总要救得水小姐脱险。”水岱口中道谢,心下却甚忿怒:“说这些废话有
屁用?凭你们这几块料,能拦得住那老少二僧?”
    这一前一后的追逐,转眼间将近二十日,血刀老祖几次转入岔道,想将追赶者撇下。但
群豪中有一人是来自关东的马贼,善于追踪之术,不论血刀老祖如何绕道转弯,他总是能跟
踪追到。只是这么一来,一行人越走越荒僻,已深入川西的崇山峻岭。众豪均知血刀僧是想
逃回西藏老家,一到了他老巢,血刀门本门僧众已然不少,再加上奸党淫朋,势力雄厚,那
时再和中原群豪一战,有道是强龙不斗地头蛇,胜败之数就难说了。
    [西北行地势渐高,气候寒冷,]过得两天,忽然下起大雪来。其时已到了西川边陲[的石渠],
更向西行便是{藏边}[青海]。当地[一带]{已属大雪山}[是巴颜喀拉山]山脉,地势高峻,遍地冰
雪,马路滑溜,寒风彻骨那是不必说了,最难受的是人人心跳气喘,除了内功特高的数人之外,
余人均感周身疲乏,恨不得躺下来休息几个时辰。
    但参与追逐之人个个颇有名望来头,谁都不肯示弱,{以至}坏了{一世的}声名。这{几日中,
极大}
[]多数人已萌退志,若有人倡议罢手不追,{}一大半人便要归去。尤其是川东、川中
的豪杰之中,颇有一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武功虽{然}不差,却吃不起这等苦头。有的{}
见{周遭}地势险恶,心生怯意,借故落后;更有的乘人不备,悄悄走上了回头路。
    这一日中午时分,群豪追上了一条陡峭的山道,忽见一匹黄马倒毙在道旁雪堆之中,正
是汪啸风的坐骑。水岱和汪啸风大喜,齐声大叫:“恶贼倒了一匹坐骑,咱们快追,淫僧逃
不掉啦!”群豪精神一振,都大声欢呼起来。
    叫喊声中,忽见山道西侧高峰上一大片白雪缓缓滚将下来。
    一名川西的老者叫道:“不好,要雪崩,大伙儿退后!”话声未毕,但听得雷声隐隐,
山头上滚下来的积雪渐多渐速。群豪一时不明所以,七嘴八舌地叫道:“那是什么?”“雪
崩有什么要紧?大伙儿快追!”“快,快!抢过这条山岭再说。”
    只隔得片刻,隐隐的雷声已变作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大响。众人这时才感害怕。那雪
崩初起时相距甚远,但从高峰上一路滚将下来,沿途挟带大量积雪,更有不少岩石随而俱
下,声势越来越大,到得半山,当真如群山齐裂、怒潮骤至一般,说不出的可怖可畏。
    群豪中早有数人拨转马头奔逃,余人听着那山崩地裂的巨响,似觉头顶的天也塌了,一
齐压将下来,只吓得心胆俱裂,也都纷纷回马快奔。有几匹马吓得呆了,竟然不会举足,马
上乘客见势不对,只得跃下马背,展开轻功急驰。
    但雪崩比之马驰人奔更加迅捷,倾刻间便已滚到了山下,逃得较慢之人立时被压在如山
如海的白雪之中,连叫声都立时被雪淹没,任他武功再高,那也是半点施展不出了。
    群豪直逃过一条山坡,眼见崩冲而下的积雪被山坡挡住,不再涌来,各人又各奔出数十
丈,这才先后停步。但见山上白雪兀如山洪暴发,河堤陡决,滚滚不绝地冲将下来,瞬息之
间便将山道谷口封住了,高耸数十丈,平地陡生雪峰。
    众人呆了良久,才纷纷议论,都说血刀僧师徒二人恶贯满盈,葬身于寒冰积雪之下,自
是人心大快,不过死得太过容易,倒是便宜他们了,更累得如花如玉的水笙和他们同死。也
有人惋惜相识的朋友死于非命,但各人大难不死,谁都庆幸逃过了灾劫,为自己欢喜之情,
远胜于痛惜朋友之死。
    各人惊魂稍定,检点人数,一共少了一十二人,其中有“铃剑双侠”之一的汪啸风,以
及南四奇“落花流水”四人。水岱关心爱女,汪啸风牵挂爱侣,自是奋不顾身地追在最前,
其余三奇因与水岱的交情与众不同,也是不肯落后。想不到这一役中,名震当世、武功绝伦
的“南四奇”竟然一齐丧身在川藏之交的大雪山中。
    各人叹息了一番,便即觅路下山。大家都说,不到明年夏天,岭上的百丈积雪决不消
融,死者的家属便要前来收尸,也得等上大半年才行。
    有些人心中,暗暗还存在一个念头,只是不便公然说出口来:“南四奇和铃剑双侠这些
年来得了好大的名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死得好,死得妙!”
    血刀老祖带着狄云和水笙一路西逃,敌人虽愈来愈众,但他离{西藏}[藏青]老巢却也越
来越近。只{}连日赶路,再加上漫天风雪,山道崎岖,所乘的两匹良驹脚力再强,也已支
持不住。这一日黄马终于倒毙道旁,白马也是一跛一拐,眼看便要步黄马的后尘。
    血刀老祖眉头深皱,心想:“我一人要脱身而走,那是容易之极,只是徒孙儿的腿跛
了,行走不得,再让这美貌的女娃儿给人夺了回去,{实是不甘心。}[委实心有不甘,血刀
老祖失了威风。
]”{}想到此处,突然凶性大发,回过身来,一把搂住水笙,便去扯她衣衫。
    水笙吓得大叫:“你……,你干什么?”血刀僧喝道:“老子不带你走了,你还不明
白?”狄云叫道:“师祖,敌人便追上来啦!”血刀僧怒道:“你罗嗦什么?”便在这危急
的当口,忽听得头顶悉悉瑟瑟,发出异声,抬头一看,山峰上的积雪正滚滚而下。
    血刀僧久在{}[]边,见过不少次雪崩大灾,他便再狂悍凶淫十倍,也不敢和这天象
奇变作对,连叫:“快走,快走!”游目一瞥之间,只有南边的山谷隔着一个山峰,或许能
不受波及,当下情势危急,无暇细思,一拉白马,发足便向南边山谷中奔去。饶是他无法无
天,这时脸色也自变了。这山谷之旁的山峰也有积雪。积雪最受不起声音震荡,往往一处雪
崩,带动四周群峰上积雪尽皆滚落。
    血刀老祖展开轻功疾行。白马驮着狄云和水笙二人,一跛一拐地奔进了山谷。这时雪崩
之声大作,血刀老祖望着身侧的山峰,忧形于色,这当儿真所谓听天由命,自己作不起半点
主,只要身侧山峰上的积雪也崩将下来,那便万事皆休了。
    雪崩从起始到全部止息,也只一盏茶工夫,但这短短的时刻之中,血刀僧、狄云、水笙
三人全是脸色惨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光中都流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水笙忘了自己
在片刻之前,还只盼立时死了,免遭这淫僧师徒的污辱,但这时天地急变之际,不期而然地
对血刀僧和狄云生出依靠之心,总盼这两个男儿汉有什么法子能助己脱此灾难。
    突然之间,山峰上一块小石子滑溜溜地滚将下来。水笙吓了一跳,尖声呼叫。血刀僧伸
左掌按住了她嘴巴,右手拍拍两下,打了她两记巴掌。水笙两边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幸好这山峰向南,多受阳光,积雪不厚,峰上滚下来一块小石之后,再无别物滚下。过
得片刻,雪崩的轰轰声渐渐止歇。血刀僧放脱了按在水笙嘴上的手掌,和狄云二人同时舒了
一口长气。水笙双手掩面,也不知是宽心,是恼怒,还是害怕。
    血刀僧走到谷口,巡视了一遍回来,满脸都是郁怒之色,坐在一块山石之上,不声不
响。狄云问道:“师祖爷爷,外面怎样?”血刀僧怒道:“怎么样?都是你这小子累人!”
    狄云不敢再问,知道情势甚是不妙,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又道:“是敌人把守住谷口
吗?师祖爷爷,你不用管我,你自己一个儿走吧。”
    血刀僧一生都和凶恶奸险之徒为伍,不但所结交的朋友从无真心相待,连亲传弟子如宝
象、善勇、胜谛之辈,面子上对师父十分敬畏,心中却无一不是尔虞我诈,只求损人利己,
这时听狄云叫他独自逃走,不由得甚是欣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赞道:“乖孩子,你良心
倒好!不是敌人把守谷口,是积雪封谷。数十丈高、数千丈宽的大雪,不到春天雪融,咱们
再也走不出去了。这荒谷之中,有什么吃的?咱们怎能挨到明年春天?”
    狄云一听,也觉局势凶险,但眼前最紧迫的危机已过,总是心中一宽,说道:“你放
心,船到桥洞自会直,就算饿死,也胜于在那些人手中受尽折磨而死。”血刀僧裂嘴一笑,
道:“乖孙儿说得不错!”从腰间抽出血刀,站起身来,走向白马。
    水笙大惊,叫道:“喂,你要干什么?”血刀僧笑道:“你倒猜猜看。”其实水笙早就
知道,他是要杀了白马来吃。这白马和她一起长大,一向就如是最好的朋友一般,忙叫:
“不!不!这是我的马,你不能杀。”血刀僧道:“吃完了白马,便要吃你了。老子人肉也
吃,为什么不能吃马!”水笙求道:“求求你,别害我马儿。”无可奈何中,转头向狄云
道:“请你求求他,别杀我的马儿。”
    狄云见了她这副情急可怜的模样,心下不忍,但想情势至此,哪有不宰马来吃之理,吃
完了马肉,只怕连马鞍子也要煮熟了来吃。他不愿见水笙的伤心神情,只得转过了头。
    水笙又叫道:“求求你,别杀我的马儿。”血刀僧笑道:“好,我不杀你的马儿!”水
笙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忽听得嗤地一声轻响,血刀僧狂笑声中,马头已落,鲜
血急喷。水笙连日疲乏,这时惊痛之下,竟又晕了过去。
    待得悠悠醒转,便闻到一股肉香,她肚饿已久,闻到肉香,不自禁的欢喜,但神智略
醒,立即知道是她爱马在惨遭烤炙。一睁眼,只见血刀僧和狄云坐在石上,手中各捧了一大
块烤得焦黄的烧肉,正自张口大嚼,石旁生着一堆柴火,一根粗柴上吊着一只马腿,兀自在
火上烧烤。水笙悲从中来,失声而哭。
    血刀僧笑道:“你吃不吃?”水笙哭道:“你这两个恶人,害了我的马儿,我……我定
要报仇!”
    狄云好生过意不去,歉然道:“水姑娘,这雪谷里没别的可吃,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饿
死。要好马嘛,只要日后咱们能出得此谷,总有法子找到。”水笙哭道:“你这小恶僧假装
好人,比老恶僧还要坏。我恨死你,我恨死你。”狄云无言可答,要想不吃马肉吧,实在是
饿得难受,心想:“你便恨死我,我也不得不吃。”张口又往马肉上咬去。
    血刀僧口中咀嚼马肉,斜目瞧着水笙,含含糊糊地道:“味道不坏,当真不坏。嗯,过
几天烤这小妞儿来吃,未必有这马肉香。”又想:“吃完了那小妞儿,只好烤我这个乖徒孙
来吃了。这人很好,吃了可惜。嗯,留着他最后吃,总算对得他住。”
    两人吃饱了马肉,在火堆中又加些枯枝,便倚在大石上睡了。
    狄云朦胧中只听到水笙抽抽噎噎地哭个不住,心中突然自伤:“她死了一匹马,便这么
哭个不住。我活在世上,却没一人牵挂我。当我死时,看来连这头牲口也还不如,不会有谁
为我流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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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9 17:4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增添了血刀老祖割新娘鼻子、杀新郎的情节   无非是增加一下血刀老祖的残暴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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