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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 07: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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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斯脱夫只得依了书生的话,亲率了几名警察,到赵玉堂家里来。可怜赵玉堂的母亲,还以为儿子真在哈尔滨干了好差事,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此一着。
霍尔斯脱夫不忍凌虐无辜的人,很客气对赵玉堂的母亲说道:“你儿子赵玉堂,做了违法的事,连累了你,于今只得请你暂到警察署去,只等你儿子来投首,立刻仍送你回来。警察署并不会委屈你。”
说毕,教服侍他的女仆,扶他上车,押进警察署。
不到一点钟,赵玉堂果然亲来投首。
警察要将赵玉堂上刑,霍尔斯脱夫见赵玉堂生得容仪韶秀,举止温文,连忙喝住那警察,把赵玉堂带到里面一间写字房里,教赵玉堂坐下,并不着人看守。
霍尔斯脱夫自退出房去了,赵玉堂独自在那房里坐。
不一会,即见一个警察进来说道,见署长去。
赵玉堂即起身,跟随那警察,走到一间陈设极富丽的房里。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西洋人,坐在一张螺旋靠椅上。霍尔斯脱夫立在一旁,和坐着的谈话。
赵玉堂估料那坐着的,必就是署长了,便大模大样的站着,也不行礼。
那署长向霍尔斯脱夫说了几句话,赵玉堂听不懂,即见霍尔斯脱夫点点头,顺过脸来,带着笑意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赵玉堂这时一听霍尔斯脱夫说话的声音,知道就是昨夜在土屋外面叫门的,随口答道:“我便是昨夜住在土屋里的堂儿,姓赵,名玉堂。”
霍尔斯脱夫笑着晃了晃脑袋道:“你干什么独自一个人,住在那土屋里?”
赵玉堂道:“我生性喜欢一个人独住,不干什么!”
霍尔斯脱夫笑道:“你来哈尔滨多少时了?”
赵玉堂道:“共来了一十五个月。”
霍尔斯脱夫道:“这十五个月当中,共做了多少窃案?”
赵玉堂道:“已记不清数目,大约也有二十来件。”
霍尔斯脱夫点了点头道:“和你同党的,共有多少人?”
赵玉堂道:“我从来没有同党,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霍尔斯脱夫道:“被窃之家,多是窗不开,门不破,墙壁不动,你怎生得进人家去的?”
赵玉堂道:“多是从房上,揭开屋瓦进去的,偷窃到了手,仍将屋瓦盖好,所以没有痕迹。”
霍尔斯脱夫道:“你昨夜从那里逃出那土屋的?”
赵玉堂道:“从你头顶上逃出来的。”
霍尔斯脱夫现出很惊讶的神气,回头对那署长说了一会,复问道:“你练了这们一身本领,怎的不务正业,要做这种扰乱治安,违犯法律的事?”
赵玉堂道:“除了行窃,没事用得着我的本领。我家里毫无产业,我不行窃,我母亲便没饭吃,没衣穿。”
霍尔斯脱夫道:“你可知道你犯了罪,到了这里得受处分么?”
赵玉堂道:“知道。我情愿受处分,只求从速送我母亲回去。”
霍尔斯脱夫道:“这不必要你要求。你既来了,自然送你母亲回家去,但是你在这里受处分,你母亲回家,又有谁给他饭吃,给他衣穿呢?”
赵玉堂见霍尔斯脱夫问出这话,不由得两眼流下泪来,口里没话回答。
霍尔斯脱夫接着问道:“若有人给饭你母亲吃,给衣你母亲穿,并给钱你使用,你还想做贼么?”
赵玉堂道:“世间那有这们好的事!果能是这样,我岂但不再做贼,并愿替那供给我母亲衣食的人做事。”
霍尔斯脱夫又回头对署长说了几句,那署长也说了几句,霍尔斯脱夫笑着问道:“你这话是诚意么?无论到什么时候,不会更改么?”
赵玉堂道:“果能是这们①,便断了我这颗头,我这话也不会更改。”
霍尔斯脱夫笑嘻嘻的走过来伸手给赵玉堂握。赵玉堂不曾和西洋人接近过,不知道是做甚么,呆呆的望着。霍尔斯脱夫做了做手势,赵玉堂才明白,伸手和霍尔斯脱夫握了一握。
霍尔斯脱夫牵了赵玉堂的手,走近署长跟前,教向署长行了礼道:“署长和我都欢喜你的本领,觉得拿你这般本领去做贼太可惜了。你真有悔过的心,暑长自有用你的地方。你且说你母亲每日的衣食住三种费用,并你自己的每月费用共需多少?”
赵玉堂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发生了一种知己的感念,他从来不会向人屈过膝的,这时不知不觉的双膝自然会向那署长跪下来,两眼泪如泉涌的说道:“蒙恩不加处分,反供给我母子的衣食费用,我便是个禽兽也应知道感激,竭死力以图报答。我只求我母亲不受冻馁,我还敢要甚么使费吗?”那署长连忙立起身来,双手将赵玉堂扶起。
霍尔斯脱夫把赵玉堂的话讲给署长听了,署长点头说了几句。
霍尔斯脱夫即对赵玉堂道:“暂时并没事给你做,只要你住在这署里,每月给你一百元的薪水,你拿这薪水去供养你的母亲。等到有事差遣你的时分,再增加你的薪水。你愿意么?”
赵玉堂道:“我已觉过分极了,那有不愿意的道理!”霍尔斯脱夫道:“那就是了,你此刻就送你母亲回家去,听凭你何时到这里来住,暑长给你预备了一间居住的房子。”
赵玉堂这时的高兴和感激,自都到了极处,反不好用言语向署长道谢,只诺连声的应是。霍尔斯脱夫引赵玉堂出来,到他母亲坐的房间里,赵玉堂见自己母亲坐在那里低头饮泣,不由得一阵心痛,跑上前双膝跪倒的哭道:“娘呀,不用着急了。孩儿已蒙署长不究前过,反加收录,每月赏孩儿薪水一百元,从此我娘可以安心过度了。此刻署长命孩儿亲送我娘回家去。”
他母亲听了拭干眼泪说道:“你这逆子,屡次欺我眼瞎在外胡作非为,于今出了乱子,害我出乖弄丑。又想拿这些话来哄我么,你从前不是常对我说得了好差事的吗?”
赵玉堂叩头有声道:“从前确是孩儿该死,做贼做强盗的人偷窃得了财物,都是说得了好差事。于今实在是署长当面吩咐了,不敢哄娘。”
霍尔斯脱夫立在门口,他母子说话听得分明,即进房呼着老太太说道:“这回你儿子不是谎话,我是警察署的侦探长,刚才就是我迎接者太太来的。老太太尽管放心回去,此时每月给赵玉堂薪水一百元,将来有事差遣他的时候,再有增加。”赵母听了这番话,才相信不是儿子说谎,当下谢了霍尔斯脱夫,由赵玉堂搀扶着,带着女仆坐车回家。
次日赵玉堂就来警察署住着,每日吃饭闲游,全没一些儿差遣,月终领薪水洋一百元。如此又过了几日,赵玉堂正觉得是这般无功受禄心里不安,打算向霍尔斯脱夫讨些零星差使干。
这日霍尔斯脱夫忽叫赵玉堂到署长房间里,说道: “现在有一桩差使,事情并不繁难,不过一般人都干不了,你可去干着试试看。于今火车站上共雇用了二三百名夫役,很难得一个管理这些夫役的头儿,管理的稍不得法,他们全是些野蛮人,动辄相打起来。处置得轻了,他们不知道畏惧,重了就纠众滋闹,甚至罢工要挟。你去若能管理得法,可免去许多纠纷,每月的薪水增加一百元,这一百元是给你做交际费的。”
赵玉堂欣然承诺,就在这日到火车站就人夫头儿的职。
古语说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赵玉堂的声名,在哈尔滨的三岁小儿都知道。铁道上二、三百名人夫中,也有许多会些儿武艺的,平日闻了赵玉堂的名,心里钦仰已久。谁也想不到有这们一个人物,来当他们的头儿,还有个不竭诚欢迎的么?
赵玉堂这日到差,众人夫都来应点。平日饮仰赵玉堂的人夫们,就首倡开欢迎会。每人凑份子,凑了三、五十五钱,备办了些酒菜,替赵玉堂接风,这是火车站上从来没有的盛举。
赵玉堂生性不大能饮酒。众人夫你敬一杯,他劝一盏,把赵玉堂灌得烂醉。
警察署长和霍尔斯脱夫听了这情形都很欣喜。
过了几日,赵玉堂也办了酒菜,请众人夫吃喝。酒席上有个会武艺的人夫,立起身向赵玉堂问道:“我们久闻总管的大名,如雷灌耳,并听说总管独自一个人,住在一间土屋里,警察署的侦探长,率领二百名武装的警察,和四名会把式的好汉,黑夜把土屋围了,捉拿总管,竟被总管走脱了,连开了几十枪,一枪也不曾伤着总管那里。
“我们心想,总管怎么会有这们骇人的武艺,都以为总管必会隐身法,或者会障眼法,若是实在本领,难道一个人能比鸟雀还快吗?鸟雀在空中飞起来,有几十杆枪朝着他打,也不愁打不着。一个人这们大的身体,如何会打不着呢?”
赵玉堂笑道:“我那里会什么隐身法,也不会什么障眼法,实在本领也只得如此。那夜能从土屋里逃出来,却有几个缘故:一则因是夜间,月已衔山,朦胧看不清楚;二则我突然逃出来,出他们不意,措手不及,等到他们瞄准开枪,我已跑得远了。
“惟有出门的时候最险,若非一脚踢得那门哗喳声响,将侦探长惊退几步,他当门立着,我出来必遭他一枪。不过我要快,有时实在能赛过鸟雀。当时在帽儿山的时候,空手追捉飞鸟,并不算一回事。”
众人夫听了,虽人人欢喜,然都露出疑信参半的样子。那问话的人夫道:“总管能赏脸给我们见识见识么?”
众人夫都附和道:“必得要求总管,试验给我们开开眼界。”
说着,都立起身来。赵玉堂也只得立起,思量用什么方法,试验给他们看。正思量着,猛听得汽笛一声,火车到了,不觉失声笑道:“有了。诸位请来看我的罢!” 随离席向外面走,众人夫都跟在后面。
不知赵玉堂怎生试验,且待第十二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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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赋_半剑飘东半剑西 注:
① 若干版本从此处起至“过了几日,赵玉堂也办了酒菜”之间,佚失部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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