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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入库] 丁情《西门无恨》(楚留香续集故事)(连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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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撕开信纸后,胡铁花的表情一下子楞住了。
  他双眼讶异的看着信纸,这时,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很快的将信纸抢过去。
  卜人美很快的将信纸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
  “这是什么信?”卜人美大声叫:“信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毛笔点了两点,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无恨要小丁转交的信上,居然没半个字。
  一张洁白的信纸上,只有用毛笔点了两点。
  两点?
  中国字辞里有这个字吗?
  两点!?
  小丁也讶异的凑过来看看信纸,接着说:“这封信她交给我后,我绝对没有动过。真的,我发誓!”
  “我相信。”
  胡铁花看了看小丁之后,再将信拿回来,再看看信上的那两点黑点,一双锐利的眼睛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胡铁花缓缓的吐了口气,深锁的双眉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好!妙!”
  胡铁花说完这两个字后,开怀大笑,并拿起酒罐,对着嘴喝了起来。
  “好?妙?”卜人美指着信上的两点说:“这两点就是好字和妙字?”
  胡铁花放下酒罐,轻轻吟道:“点点轻愁在心头,悲欢离合知多少?这两句诗词你们听过吗?”
  卜人美和小丁同时摇摇头。
  “那么我提一个人,你们一定知道。”
  “谁?”
  “沈浪。”
  “沈浪!?”
  小丁和卜人美的眼睛同时炽热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和朱七七谈笑江湖近五十年的沈浪?”小丁兴奋的问。
  胡铁花点点头。
  “传说他就是小李飞刀的师父?”卜人美也兴奋得脸都红了。
  年轻人嘛!听到自己崇拜的英雄人物,总是会兴奋得跳起来。
  □                           □                             □
  “沈大侠有一次被奸人所害,被捉拿到皇帝面前处斩,临刑之前,皇帝问他可有遗言。”胡铁花的眼中泛着光辉,继续说道:“沈大侠轻轻提起笔来,望着白纸,然后仰天长叹一声之后,轻轻的在纸上点了两点,就放下笔来。”
  ——皇帝当然看不懂这两点的意思,于是他问沈浪:“此两点何意?”
  ——沈浪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闭上双眼,然后才轻轻吟道:“点点轻愁在心头,悲欢离合知多少?”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什么?”小丁问。
  “皇帝问他可有遗言,沈浪本有千言万语,无奈皇帝身旁小人太多,说了也是白说,所以沈浪才用两点来代表。”
  “点点轻愁在心头,悲欢离合知多少?”卜人美问:“那么西门无恨信上这两点又是何意?”
  胡铁花先笑了笑,然后问小丁:“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西门无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小丁当然想知道。
  胡铁花又问卜人美:“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楚留香是生是死?西门无恨到底和这件事有何关连?”
  卜人美点点头。
  “我也很想知道。”胡铁花说:“西门无恨知道我们很想知道这些答案,但她又怕我们去问她,所以就用这两点来回答了。”
  “这是什么回答?”卜人美问。
  “这是最好的回答。”胡铁花又笑了。

  四

  这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最聪明的冋答。
  这个答案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说一切事情都必须找到楚留香之后,才能解开。
  所以胡铁花当然就要问问卜人美他父亲在何处。
  所以胡铁花就到了一个靠海的小渔村。
  只可惜他们晚了一步!
  □                           □                             □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来福村的村民就全都是渔民。他们晚出上海,清晨回航。
  当然啰外,渔船上一定是满载而归。
  来福村是个小村庄,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大部分是土生土长的渔民,只有少数几户是外来的,但也都已住了十几二十年了。
  其中只有住在村尾的那位单身老头是最后搬至来福村的,他到今年一共在来福村住了十四个年头。
  村里的人都叫他老卜,至于他的名字,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追问;因为全来福村只有他一个人姓卜,所以老卜就成了他的名字。
  老卜今天是最后一个回村的,他的船昨晚跑得比较远一点,所以到了快晌午时才驶回村里。
  当他将渔货都处理好时,已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但他却不急着吃饭。
  他回到家后,先沏了一壶茶,好好的喝了三杯,才燃上了一根烟,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悠然的享受吐烟之乐,只可惜……
  青烟缭绕中,一个身穿麻衣的中年人,忽然出现在老卜的眼前。
  看见这个人,老人的眼睛除了惊喜之外,还带有不信,他亦惊地站了起来。
  “是你……”
  “好久不见了。”中年人的声音里没有惊喜的意味在,却带有仿佛是死亡的冷淡。
  但是老卜仿佛没有听出来,他仍热情的招呼中年人,十几年没见了,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潇洒。”
  “你都老了许多,阿夫。”中年人看看老卜的那半白的头发。
  “悠闲的生活过多了,想不老也不行呀!”老卜摸摸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唉!真怀念以前那种生活,虽然那是一种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如何的生活,但却很剌激。”
  “委屈你了,让你待在这个小渔村。”中年人语调中那“死亡的冷淡”似乎又浓了些。
  “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我只是……”
  “不!我是真心的。”中年人说:“为了二十年前那件事,害得你们这些人脱离了家庭、朋友。”
  “其实我们目前这种生活也过得满愉快的,最起码每天活得实实在在的。”
  “幸好这件事现在可以做个了断了。”
  “真的?”老卜眼露喜色,激动的说:“你是说我们可以恢复正常分身?不必再躲躲藏藏?”
  中年人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中年人满脸诚心的上前拍拍老卜的肩,他的这个关怀动作也很诚心,但似乎……似乎还带着一抹“死亡的冷淡”!
  □                           □                             □
  如果你是渔村长大的,那么你一定知道海风不但带有腥味,吹起来还会令人浑身湿湿的,很不舒服。
  胡铁花现在就有这种感觉,虽然他很喜欢海,但刚接触到海时,总是会不习惯海风的轻拂。
  卜人美就不一样了,或许是内陆长大的孩子,对海总是会有一份憧憬和幻想。
  尽管她小时候常偷偷的跑来这小渔村找老爹,但每次只要来到来福村,看到蓝蓝的海水,她总是会很兴奋。
  她现在就手足乱舞的在前面奔着。看着她的举动,胡铁花不禁也感染了她的兴奋。
  年轻就是本钱,尽管他们还未经历人生的磨练,但他们青春的活力,却是社会的原动力。
  “街尾的那一间红瓦屋,就是我爹住的房子。”
  卜人美指着街尾的那幢屋子,高兴的跑了过去。
  “爹!我又来了!”
  话声还未消失,卜人美已奔进了屋子。
  一个充满青春和热情的少女,跑进一间充满了漫情的屋子,本该是一幅很祥和的画面,然而胡铁花此时却没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就仿佛是一只鸽子飞进了冰窖般的令他浑身“寒”了起来。
  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总觉得刚刚的景象很不调合;至于是那里不调合?他也分辩不出来,他只是很直觉的就有这种感应。
  □                           □                             □
  卜人美跑进屋子没多久,胡铁花也跟了进去。他一进去就看见卜人美悄悄地站在一个仿佛是老人的面前。
  胡铁花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只看见那个人的侧面,那个人就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头整个侧向另外一边,所以胡铁花只看见他的左边身体。
  而胡铁花又从他那双靠在扶椅上的左手看来,那个人应该是个老人,因为他的左手几乎是干巴巴的。
  这个人就是卜担夫吗?
  为何卜人美没有高兴的样子?她为何怪怪的看着椅子上的人?
  这个人如果不是卜担夫,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看样子这个人仿佛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因为卜人美那么“热情”的奔了进来,居然都没有吵醒他。
  “他是谁?是不是卜担夫?”
  “好像——不是。”
  这是什么回答?自己的父亲会认不出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会有“好像不是”这样的回答?
  “我说不上来,你自己来看看。”卜人美回答着。
  胡铁花上前了几步,就看见了这个在“睡觉”的人。然而他一看见,却整个人都吓住了。同时也很佩服卜人美的胆量,在见到“这么样”的一个人时,居然没有被吓昏。
  其实卜人美不是胆子大,她只是……
  ——或许可以说每个人的反应表达不同而已,有的人看到蟑螂就没命似的大叫,有的却抓蛇放在手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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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04:50 | 显示全部楼层


  靠在椅子上“睡觉”的这个人,胡铁花一眼就看出他已死了。
  只是他的死法比较与众不同一点;这种死法,胡铁花是第一次看到,听也只不过听一位智者说过一次而已。
  “他还活着吗?”卜人美问:“或者是……老死的?”
  老死的?
  不错,这种死法可以说是老死的,只不过并不是自然老死的,而是人为的!
  不管是什么年代、什么社会,有善就一定有恶,邪魔歪教的武功更是令正派人士防不胜防,甚至令人发指。
  在众多诡异残酷的邪门武功之中,以“吸汲大法”最令人恐怖、害怕。
  它比起早年震惊武林的日月教主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更残酷。
  “吸星大法”只不过是将你的功力吸走而已!
  “吸汲大法”不但吸走你的功力,连你的精、气、神,以及生命力都吸走。
  换句话说,中了“吸星大法”的人,还可以活下去;但中了“吸汲大法”的人,非但活不了,连死状都极为恐怖,甚至令人恶心!
  □                           □                             □
  眼前椅子上的这个人就是中了“吸汲大法”!所以他非但没有生命,连精、气、神也都被“汲”走了,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皮囊人”。
  除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不见,其余的皮全是干巴巴的皱在一块。
  胡铁花强忍住涌上心头的那一份恶心感,曲身上前,仔细的查看这具“皮囊人”。
  在他的脖子间,胡铁花发现一条用小贝壳串成的项练。
  “这条贝壳项练你以前见过吗?”胡铁花将项练递到卜人美面前。
  看见这条项练,卜人美那怪怪的脸上才有了一点表情——一点想哭的表情。
  “这条项练我不但见过,而且是我亲手做的。”卜人美接过项练。“是我亲手挂在我父亲脖子上的,那一天正好是我十岁生日。”
  儿女送给父亲的东西,做父亲的通常都不会转送给別人,就算不戴,也会将它收起来。
  看来这具“皮囊人”,八九是卜担夫了,但是还必须再更进一步的证实。
  唯一的方法,只有将他脸上那一堆皱在一起的皮拉平,这样才能看出这人生前的模样。
  胡铁花虽然很不想这样做,但为了事实,也只有强忍住心中那一份对死者的愧疚。
  可是等他上前,正欲去“拉皮”时,卜人美忽然开口不用了,他是我父亲。”
  胡铁花回头看着卜人美,他这时不得不再重新佩服眼前这个小女孩。
  以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在对面“这种事”时,居然能如此“镇定”的应付,如果她不是白痴,那么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自己的父亲,再怎么变,也认得出来。”卜人美轻轻的说:“我第一眼就已认出他,我只是——只是不相信他会是这种下场。”
  卜人美这时才移动脚步,轻轻的走至“皮囊人”旁,伸出小手,轻轻的去抚摸他那稀疏的头发。
  “从小他就常常对我说,他是个江湖人,过的是永远不知道明日如何的生活,所以他要我有心里准备。”卜人美接着又说:“我很听话,所以我时常在午夜梦中,梦见他各种不同的死法,每次醒来,我的泪水都已沾湿了枕头和棉被。”
  卜人美轻轻的回过身,却很专注的看着胡铁花。
  “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泪水了,我有的只是恨!”卜人美说:“恨那个杀我父亲的人!他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让我父亲如此的死法?为什么?”
  孩子毕竟是孩子,她此时已忍不住的扑在胡铁花怀里大哭了起来。
  胡铁花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想着:“这种几乎只有在说书里才会出现的邪恶武功,是谁施展出来的?”
  西门无恨?
  不可能!虽然至今还模不透她的底细,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不过从她的行事方式看来,这件事不可能是她干的。
  不是西门无恨,那么会是谁?
  是一些二十年前不让楚留香之谜露世之人吗?
  如果是这些人,那么他们是一些什么人?
  麻衣教的人?
  就算不是他们,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                           □                             □
  麻衣教!
  一个神秘的家族,一个充满诡异、迷雾的家族!
  二十年前,楚留香为了接触他们,历经千辛万苦;二十年后的今天,胡铁花能顺利的找到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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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二十年前……

  一

  埋葬好卜担夫,回到红瓦屋时,已是近黄昏了。
  卜人美虽然已不再哭哭啼啼,徂眼眶还是红红的。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卜担夫刚刚坐的椅子上,双眼直视地上,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胡铁花也不知是要安慰她,或是逗她开心,他像个大孩子般的站在一旁。
  两个人就这样像傻瓜似的一坐一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胡铁花欲开口时,厨房忽然传出了炒菜声。
  两个人同时一楞的望向厨房。
  可能吗?厨房里有人在炒菜?
  这个时候会是谁在厨房炒菜?
  卜担夫请的佣人?
  胡铁花转头看向卜人美,她马上摇摇头;她知道胡铁花的意思,但她敢确定父亲绝对没有请佣人,因为她父亲什么事都自己来,包括洗衣、整理屋子。
  胡铁花眉头微微一皱,看来只有到厨房,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炒菜。
  他随即向卜人美做了一个留在原地的手势,但她却小声的回答:
  “这是我家,我有权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胡铁花无奈的再做了一个要她小心的手势后,才向厨房走去。
  还没有进入厨房之前,胡铁花已敢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厨房的这个人一定很会做菜,因为他已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                           □                             □
  一个女人,在黄昏时下厨房煮好饭菜,摆上桌,然后等着辛苦工作回来的丈夫一同吃饭,这是一幅多么温馨和乐的景象!
  但是如果将这么一幅景象摆在胡铁花的眼前,那么气氛就不一样了。
  厨房里是有人在炒菜。
  一个女人——
  一个从背后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现在正在厨房里炒菜。
  胡铁花一踏入厨房就看见这个女人在炒菜,桌上已摆好一些饭菜。
  三碗饭,三双筷子。
  三个人吃饭?那三个人?
  胡铁花?卜人美?还有一个人是谁?
  卜担夫?抑或是……炒菜的女人?
  这个问题胡铁花很快的就得到答案!
  “你们两位,这个菜炒好就可以吃饭了。”
  “原来是炒给我们吃的,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卜人美盯着女人的背影,心里想着。
  但是胡铁花不用再看到这个女人的正面,就已知道她是谁。
  刚刚第一眼看到她的背影时,胡铁花心里就暗自吃了一惊。
  这个炒菜的女人会是她?
  如今再听到她的声音,胡铁花就更加确定了。
  这个女人就是金灵芝。
  昨天才和她见过面的金灵芝,怎么可能跑来这里煮饭?
  菜一炒好,就盛上盘子,然后金灵芝就笑脸的转身看着胡铁花和卜人美。
  “怎么了?没看过女人下厨?”金灵芝边说边将菜放到桌上。
  “我——”
  “还我什么?还不赶快过来趁热吃!”
  “你是谁?”卜人美戒备的问着:“到我家来干什么?”
  “我是他的老朋友了。”金灵芝笑着指胡铁花。“到你家来,当然是煮顿饭菜好跟你们饯行呀!”
  “饯行?”
  为什么金灵芝的言语举止都令胡铁花吓一跳?
  咋日的她,是那么的哀怨惹人怜。
  今日却又恢复二十年前一样的刁钻、活泼。
  胡铁花这一下子真的楞住了。“你替我们饯行?”
  “老朋友了嘛!得知你们将有远行,我能不来表示一点意思吗?”金灵芝拿出一瓶酒。“一二十年没有好好和你喝过酒,今日就好好醉一场吧!”
  “远行?我们为什么要远行?”
  卜人美一听见她是他的老朋友,心中就不禁的燃起一股无名的炉火,所以语调中当然充满了敌意。
  “因为他想查出好友的生死之谜,而你想找出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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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金灵芝当然听得出来,但她却仍笑着招呼他们两人吃饭。
  卜人美当然要抗拒呀,但胡铁花却暗示她,一切过后再说,所以卜大小姐只好噘着嘴坐了下来。
  金灵芝当然也坐了下来,她随即拿起酒瓶,将酒倒好,并举杯看着胡铁花。
  “不要问一些我不想回答的话。”金灵芝一口喝掉杯中酒,接着说:“我只能告诉你,楚香帅不是糊涂人,当年他一定有留下线索,只是你没有察觉而已。”
  “有吗?我和老臭虫虽不至于说是心意相通,但他只要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胡铁花疑惑的说:“二十年前……二十年前……”
  二十年的时间,一个不算短的日子,通常都会令许多人忘掉很多不想记忆的往事。
  但有些记忆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尤其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
  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永远无法忘记想忘记的事!
  胡铁花就无法忘记二十年前的一段情,若不是有那么一段惊心动魄的情感,楚留香也不会陪他到万寿园。
  不到万寿园,就不会遇见张洁洁!
  不遇见张洁洁,也就不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                           □                             □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胡铁花看到楚留香时,几乎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
  但等到他听到楚留香开口的第一句话,他才真正被吓到了。
  他记得很清楚,楚留香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难道她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只不过是要我留下一段永难忘怀的痛苦而已?”
  这就是楚留香当时说的话。
  胡铁花知道楚留香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无论对什么事都看得很开。
  尤其是情感。
  他总认为无论是相聚也好,或是别离也罢,何必斤斤计较?
  因为人生本已如此短促,相聚又能有多久?别离又能有多长?既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么又何必看得很严重?
  但直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楚留香才知道错了。
  那时他才知道有时人与人之间,就像是流星一般,纵然是一瞬间的相遇,也会迸发出令人眩目耀眼的火花。
  火花纵然有熄灭的时候,但在蓦然间所造成的影响和震动,却是永志难忘的。
  有时那种感觉甚至可以令你终生痛苦;有时甚至可以毁了你。
  楚留香虽然是个很看得开的人,却绝不是个无情的人,否则他也不会那么令人难以忘怀!也不会那么令人怀恨得很深!
  或许就因为他的情太多、太浓,一发就不可收拾,所以平时才总是要作出无情的样子!
  ——但在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的无情呢?
  楚留香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老榕树下,望着那满天晚霞。
  “张洁洁,不管你在那里,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可是,能到那里去找呢?
  她是在天之涯?是在海之角?还是在虚无缥渺的云山之间?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那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那里。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这尘世中的人!
  楚留香瘦了、也累了,脸上已失去了昔日那种足以令仇敌胆寒,令少女心醉的风采。
  可是他已不在乎,因为他真正的痛苦,是在心里。他从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深邃的痛苦!
  夕阳不知何时悄悄的沉了下去,明月已经升起。
  看着楚留香茫茫然的走至溪边,胡铁花不知有多难过!
  可是他又能帮上什么忙?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到楚留香是个多么重情感的人!
  □                           □                             □
  天上有月,溪中也有月。
  楚留香呆楞的站在那里,低着头,茫然的看着溪中的月,他忽然觉得世上有些事,正如溪中的月一样。
  溪中明明有月,你明明可以看得到它,可是等你想去捕捉它时,你一定会摸个空,甚至可能会跌到溪水里去。
  楚留香没有再去捕捉溪中的月,因为他已捕捉过一次了。他已得到了——一次很悲惨的教训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现在溪中有月,他可以看得到,但人呢?
  张洁洁呢?他难道从此再也看不到她了?
  难道她也像这溪中月一样,根本就不存在?
  夜已深,也更冷,水也更冷。
  楚留香整个人伏了下来,伏在地上,将头埋入冰冷的溪水中。
  他想使自己清醒些,因为现在他实在需要清醒些。
  ——不清醒又怎能寻回张洁洁呢?
  □                           □                             □
  溪水流过他的脸,流过他的头发,却载不走他心中的痛。
  他想起了胡铁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酒胜于水的唯一好处是酒永远不会使人太清醒!
  胡铁花说的话,永远都是这样子的,好像很不通,又好像很有道理。
  对!纵然清醒,我又能去何处找寻伊人呢?
  清醒只有令人更痛苦!
  “我为什么不喝个大醉呢?”
  想到这,楚留香就抬起头,想起来找胡铁花拼个三、五十瓶酒,但他却忽然发觉一件怪事。
  他发现水中的月,居然不见了!
  清澈的溪水上,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片凄迷如烟的薄雾。
  水在流动,雾也在飘动!
  楚留香又忽然发现流动的溪水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人影。
  这人仿佛是随着神秘烟雾而出现的,又仿佛本就已在溪水中。
  楚留香想回过头看看雾中的人,谁知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不许回头,否则就永远找不到她!”
  声音苍老、嘶哑、低沉,但却带着魔咒般的力量。
  楚留香要回头的时候,没有人能令他不回头,但现在世上所有的力量,也绝对无法使他回过头去。
  胡铁花呢?
  雾中人在他身后,胡铁花也在他身后。不许他回头,是怕他看见雾中人的真面目。难道就不怕胡铁花看见?
  楚留香刚想到这,就听见“咚”的一声,然后就看见胡铁花闭着双眼也伏了下来。
  “我没有看清她是谁。”胡铁花小声的说我正想看时,就听见她对你说的话,所以我也赶紧的趴了下来。”
  楚留香对他报以一个谢谢的微笑,然后问道:“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你找的是个你根本无法找到的人。”
  这是什么回答?但楚留香却听得懂。“你——你是谁?”
  “我是唯一可以帮你找到她的人。”
  “你知道她在那里?”
  “只有我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那里?”
  “不能。”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下子又被浇灭了,楚留香全身凉了一截。
  “但我能帮你找到她。”
  “真的?”
  “你怕不怕吃苦?”
  “不怕!”
  “你怕不怕死?”
  “有时怕……”这是实话。
  “但为了找她,你连死都不怕?”
  “是的。”这也是实话。
  雾中人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声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值得我帮助的人。”
  “你是……”
  雾中人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这些话,只因为我要你明白,只有不怕吃苦,连死都不怕的人,才能找得到她。”
  “我明白。”
  烟雾稍微淡了些,水中的黑影也仿佛明显了些,看来仿佛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手里也仿佛还扶着根长长的拐杖。
  “这世上有一家很神秘的人,有人说他们是从天涯来的,有人说他们是从堠角来的,有人说他们来自滴水成冰的雪原,也有人说他们来自飞鸟绝迹的荒漠,其实……”
  雾中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接口道:“其实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来自何处。”
  “你说的是那家姓麻的人?”
  “有人说他们姓麻,也有人说他们不姓麻,其实……”
  “其实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真的姓什么!”
  “不错。”
  “他们和张洁洁有什么关系?”这句话也正是胡铁花想问的。
  雾中人没有回答这句话,她只是默默的站着。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既然知道这家人,想必也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故老相传他们就住在远方的大山上,那儿有一个很大很神秘的山洞。”楚留香继续说:“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也没有人敢去找。”
  “有人找过,”雾中人冷冷的说:“却没有人回来过。”
  “现在你就要我去找他们?”
  “你不敢去?”
  “只要能找到她,什么地方我都去。”楚留香的声音很肯定。
  “此去若不能回来,你也不后悔?”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绝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为什么又要叹气?”雾中人问。
  楚留香说不出话来了,但胡铁花却替他说了出来。
  “他叹息,因为他觉得你问的话太噜苏了。”胡铁花说:“有些话根本就不必再问,你却偏偏要问,而且问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问。”
  这一次换雾中人叹息了,接着她语重心长的说:“现在也许会觉得我问的话太多,但以后你就会明白,我问的这些话并不是多余的。”
  楚留香只有听着。
  “现在我问你最后一句,假如你已知道这一去永不复返,你是不是还要去?”
  “去!”
  “好,那么你去吧。”雾中人淡淡的说:“去找那家姓麻的人。”
  “但是老臭虫要找的并不是他们,”胡铁花憋不住的说:“他要找的是张洁洁。”
  “我明白。”
  “可是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张洁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
  “你也没有告诉我她在那里。”
  “我也没有。”
  “那么你究竟告诉了我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你,”水中的人影在波动着。“我只不过要你到他们那里去,找到他们的圣坛。”
  “圣坛?”
  “圣坛就在你知道的那个山洞里。”
  “那是个什么祥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从没有外人进去过。
  雾中人望着那虚无缥渺的远方,她的声音也仿佛来自那缥缈的远方。“他们信奉的是种很神秘的宗教,他们的神就在他们的圣坛里,那不但是他们的圣地,也是他们的禁地,绝不许外人踏入一步。”
  “而你却要老臭虫去他们的圣地?”
  “他非去不可!”雾中人将视线转回楚留香。“因为只有他们的神,才能告诉你张洁洁的消息。”
  “他们的神?”
  “你不信他们的神?”
  “我愿意相信,”楚留香又叹了口气说道:“但我只不过是个凡人,神又怎么能和我这个凡人互通消息?”
  “别的神不能,但他们的神却能。”
  “为什么?”胡铁花又忍不住的问。
  “因为他们的神,和别的神不同。”雾中人说:“他们的神既不是偶像,也不是仙灵;他们的神是生神,你不但可以看得见他的形象,也可以听得到他的声音。”
  “我能找得到他?”
  “那就得看你——”雾中人说:“是不是能到他们的圣坛里去!”
  “要怎么样才能到他们的圣坛里去?”
  “要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勇气;但最重要的,还要有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雾中人的声音冷得就像天涯外的冰雪,冷得令人血液凝结。“你未去之前,就得准备将你在红尘中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放弃,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你就可以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她的声音忽然又热得象地狱中的火焰。“你可以用尽一切手段,无论多卑鄙的手段都无妨,只要你能到得了他们的圣坛,看到他们的神,他们就绝不能再伤害你。”
  楚留香在听,胡铁花也在听。
  “可是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记着。”
  “什么事?”
  “你可以用计谋令他们上当,可以用棍子将他们击倒,甚至于用暗器,用迷药都无妨,却千万不能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流血。”
  雾中人的声音又冷了下来,她一字一字接着说:“只要你身上沾着他们的一滴血,就必定会后悔终生……现在你已知道一切,若不去,也无妨!”
  夜风已不太冷,溪水也木寒,但胡铁花却忍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他很少有恐惧,但这雾中人的声音中,却仿佛带着神秘的魔力,仿佛只要她的一句诅咒,就可以改变你的一生。
  楚留香的命运是不是已由此时改变了呢?他不知道,就因为不知道,所以他才会恐惧。
  这雾中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但他已不能不相信,因为他看见楚留香的眼中发出了炽热的光辉。
  □                           □                             □
  “那不是魔力。”
  金灵芝平静的说,但卜人美却已听得热血沸腾。
  “我知道。”
  胡铁花也平静的说,他面前的酒还未动过,眼睛里也全无醉意,他已有很久未曾如此清醒过。
  □                           □                             □
  “那绝不是什么见鬼的魔力。”
  “为什么不是?”
  “因为天底下绝没有任何一个妖魔鬼怪能降得住你。”胡铁花大声的对楚留香说。
  楚留香却平静的道:“哦?”
  “你会变成这么样迷迷糊糊、服服贴贴的样子,只不过为了一件事。”
  “那件事?”
  “你他妈的真爱上了那个小妖精!”
  楚留香无语回答,他只有垂下了头,他没有办法回答胡铁花的话。
  因为他真的爱上了张洁洁。
  世上又有什么力量,能比爱情的力量更可怕呢?
  “没有人去过的圣坛?会说话的神?你真的相信这些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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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                           □                             □
  “那绝不是鬼话!”金灵芝肯定的说。
  “那个老太婆根本就是个活鬼!”胡铁花说。
  “不是。”
  “不是?你怎么知道她是人,或是鬼?”胡铁花说:“你根本没有看过她!”
  金灵芝没有回答,她的脸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但你若仔细的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种很奇怪的光芒在闪动。
  “那个老妖精就这样不见了?”卜人美忍不住的问。
  “嗯。”
  “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对。”
  烟雾凄迷,溪水也凄迷。
  水中的人影就象是风中的鬼魂。
  忽然间,也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强风,吹得水面起了一阵阵涟漪。
  人影也随着涟漪而晃动,等到水波平静时,人影也不见了。
  “开始你不敢回头,是因为怕她不肯说出张洁洁的消息?”卜人美说:“怕你的好友伤心?”
  “不错。”
  “但等她说出来之后,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去看看呢?”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到他回头时,后面已没有人了。
  水中的人影消失时,雾也散了,那个老太婆也不见了,也不知是消失在雾里?还是消失在水里?
  也不知是真的有她这么样一个人来过,还是只有水中哪一条鬼般的影子?
  寒夜凄风徐徐,风动、树摇、叶落。
  落叶就飘在楚留香他们的桌上,楚留香静静的看着落叶。
  “你这人的确有点变了。”胡铁花看着楚留香说道:“不是有点变,是变得很厉害。”
  “哦?”
  “以前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会变成这样。”胡铁花越说越大声。
  我现在是怎么样?”
  “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副叫我看了会生气的样子。”
  “是吗?”
  “刚刚那个老太婆也许并不是个老妖怪,但张洁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精。”
  楚留香没有答话,他还是静静的看着桌上的落叶。
  “你还是要去找她?”
  楚留香还是没有说话,但不说话的意思通常就是承认的意思。
  “为了找她,你真的不惜放弃一切?牺牲一切?”胡铁花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真舍得放弃你那条船?那些陈年的波斯葡萄酒?还有你拼了十几年命才换来的一点名声?”
  胡铁花气得简直快要跳到桌面上了;他骂道:“就算这些东西你可以不要,难道连朋友也不要?”
  楚留香还是不说话。
  胡铁花瞪了他很久,然后整个人软了下来,才又坐回椅子上。
  “其实我当然知道,朋友你还是要的,”胡铁花说:“否则你又怎么会来找我呢?”
  楚留香已用不着说话,因为只要你真正能够了解友情的存在,就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你最好不要忘记,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很多朋友。”
  楚留香当然不会忘记,谁能忘得了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
  “她们天天都在等着你,甚至比我更关心你,你难道不明白?”
  “我明白。”楚留香总算开口了。
  “我也知道你绝不会不要这些朋友的,但你这一去,可能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我——我会回来的。”
  “你用不着骗我,那些人的传说,我也听说过。”胡铁花喝了口酒后,才又说:“据我所知,世上比他们更可怕的人,只怕连一个也没有。”
  “是吗?”
  “因为石观音、水母、血衣人、无花和尚,他们无论多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但姓麻的却是一家人。”胡铁花说:“据说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已出神入化!”
  “传说是传说,其实……并没有人真正的看见过。”
  “就因为没有人见过,所以才更可怕。”胡铁花说:“但最可怕的还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住的那个山洞。”
  “为什么?”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个山洞在那(哪)里,那个山洞里究竟有什么机关,什么埋伏!”
  “连蝙蝠岛那样的山洞,我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别的洞不能去?”
  “莫忘记那次是多少人去的!若没有华真真,那次你就休想能回来。”胡铁花又大声的说:“这次你还能找得到象华真真那样的人陪你去吗?我——”
  这一次楚留香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找得到,我也不能让她陪我去。”
  “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做,否则……”
  “否则你就永远休想再见到张洁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
  “所以你准备一个人去,去对付他们一家人,连我都不能陪你去?”
  “是的。”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是个三头六臂的活神?”
  “我不是。”
  “但你还是非去不可?”
  “是。”
  “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
  “不管她值不值得,我却一定要这么做。”楚留香的脸上已露出了痛苦之色。
  “为什么?”
  “因为我一定要找到这件事的真象,一定要查出那个人究竟是谁。”楚留香抬起头,看着胡铁花。“你若是我,相信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胡铁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楚留香也不再说什么,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胡铁花身旁,用力拍拍他的肩,然后就断然的转身,朝着黑暗,大步的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稳重依旧,但显得很沉重。
  胡铁花没有站起来送他,也没有说话,甚至于连看都没有看他。
  夜空中虽然有月,但远方还是很暗,楚留香的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很久,胡铁花才慢慢转过肩,凝视着那一片黑暗,他的耳旁仿佛又响起那雾中人的魔咒。
  “你若去了,就得决心放弃你在红尘中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楚留香已经去了。
  他究竞是走上什么样的路?
  是不是有去无回的一条路?胡铁花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只能感觉到冷汗正一滴滴从他的额上沁出,漫漫的沿着他的鼻侧流下来,再滴落到他面前的酒杯里。
  他只知道楚留香这一去,无论是不是能回得来,都一定会受到很多折磨、很多痛苦。
  但他也知道,楚留香若不去,那么他的痛苦会更深、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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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香帅之情

  一

  “你若是胡铁花,你能不能就这样看着楚留香走上这么样的一条绝路?”
  胡铁花轻声的间着,金灵芝没有马上回答,卜人美却开口说:“我不知道你当时的做法是对或错,我只知道当时你心里一定很痛苦。”卜人美说:“眼看好友走上这么一条路,却不能、也不敢去拦阻,那种痛苦……”
  卜人美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这就是男儿的有所为而为,有所不为而不为。”金灵芝淡淡的说:“刚刚你的叙述当中,楚留香有一句话,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
  “那一句?”
  “不管她值不值得,我都一定要这么做,因为我一定要我到这件事的真象,一定要查出那个人究竞是谁!”
  金灵芝慢慢的重复这一句话,等她话一说完,胡铁花才恍然大悟,才马上接着说:
  “二十年来,我一直以为老臭虫是为了情而走上绝路的,根本没想到他的那一段情缘,原来是有人预设好的。”
  “但是一个巴掌打不响,张洁洁若没有过人之处,楚留香又怎么会陷下去呢?”卜人美说:“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楚香帅!”
  卜人美转头看向门外的夜空,仿佛是想将夜空中的星星,拼凑成张洁洁的脸孔,
  金灵芝也正朝着门外看去,也在用星星拼凑一个女人的脸,却不是张洁洁的。
  “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在我奶奶的寿宴上发生了什么事?”金灵芝忽然问胡铁花。
  发生什么事?江湖上有谁敢在金太奶奶的寿宴上闹事?
  寿宴上当然会有很多人来祝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那么一定会有彼此仇视的人,但绝都不敢在金老太太的寿宴上滋事!
  “有谁敢在金老太太的寿宴上闹事?”胡铁花实在想不出有谁敢。
  “闹事当然是没有人敢。”金灵芝说:“但我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胡铁花还是想不起来,所以只有看着金灵芝。
  “你还记不记得当楚留香正欲向我奶奶祝寿时,有个女人在一旁放了个屁?”
  女人放屁?
  胡铁花想了起来,是有个女人在大厅上放了个屁。
  这件事他虽然没在场亲眼看见,但事后却听老臭虫说过。
  楚留香能够认得艾青,只因为艾青放了个屁。
  有很多人认为只有男人才会放屁。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女人放屁。
  其实女人也会放屁。
  女人的生理构造和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有屁要放时,也一定会放,也并不一定能忍得住。
  ——因为有些屁来时就象是血衣人的快剑般,来得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
  但女人和男人有一点不同,因为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事是不公平的。
  男人随便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随便放多少屁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
  但女人若在大庭广众间放了个屁,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据说以前曾经有个女人,只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了个屁,回去就自己找根绳子上吊自杀了。
  这种事虽不常有,但却不能不信。
  □                           □                             □
  艾青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了个又响又大声的屁。
  楚香帅一向是个惜香怜玉的君子,一个君子又怎么能让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承担放屁的罪名?
  尤其是当这女孩子正可怜兮兮的瞧着你,向你求助的时候,就算你不是君子,也会挺身而出的。
  所以楚留香虽然没有当众说出“屁是我放的”这句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已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出,屁是他放的。
  楚留香就是因此缘故而认识了艾青。
  也因为认识艾青,他才会遇见张洁洁,然后才会和她发生一连串的风流韵事。
  这么说来,这一切事,都是由艾青开始的。
  难道这一切事都是艾青在暗中主持的?
  “而且我在事后曾经调查过,那天来向我奶奶祝寿的人,没有一个认识艾青的。”金灵芝说:“我奶奶当然更不可能认识她。”
  “这么说她是专程到万寿园去找楚留香的?”卜人美问。
  “这么说,只要是个活人,只要有一点点脑筋,就必定能想到艾青就是那个真正想杀楚留香的人?”胡铁花说:“为什么当年我和老臭虫却没有想到?甚至从来未怀疑过她?”
  这就好象一个到处找钥匙开门的人,钥匙明明就摆在他面前,他却偏偏看不到,偏偏要去钻阴沟、挖地洞,找得一身泥,到后来连眼睛都被泥蒙住,当然就更看不到钥匙在那里了。
  “你们说这种人不是死人是什么!”胡铁花叹了口气。
  “幸好这个死人还能吃饭喝酒。”金灵芝微微一笑。“当然这更能弥补二十年前犯下的错。”
  “只希望这个弥补不会来得太迟了。”
  胡铁花边说边转头看向门外,他也在用夜空中的星星拼凑成一个人。
  “老臭虫,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忍着点,”胡铁花向着繁星默喊:“因为我将要来找你了!”
  苍穹中的繁星在闪烁,仿佛在回应着胡铁花心中所想的话。
  明月已斜挂,星星仍闪烁。
  远方也有人在用星星拼凑人图。
  拼的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如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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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同样的夜,同样的星星。
  同样的月,却不同的心情。
  不高峰山腰上的凉亭里,那一壶凉茶依旧摆着。
  楚寻色满脸迷惑的躺在凉亭外的草皮上,他就这样的静静看着夜空已有两个多时辰了。
  他对于自己会有这样的行为,觉得很奇怪,也很迷感。
  一个欲杀他的女人,为什么还会对她那么的思念?
  不懂,就因为不懂,所以才会迷惑!
  西门无恨!
  人如雾般神秘,名字也如雾般凄美。
  西门无恨?无恨!
  无恨?
  是因为她生长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环境,所以一生中无需要有恨?
  抑或是她与生俱来就必须背负着无限的恨意,所以才取名为无恨?
  西门?
  当今江湖中姓氏为西门的,只有三两位,其中较出名的只有西门玉珍,她是位女性,而且只有三十七岁,就算她早婚,当然能生出象西门无恨这样的女儿,只是……
  楚寻色直觉的以为西门无恨绝对和西门玉珍没有任何关连。
  那么早期的成名人物呢?
  西门……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难道她会是西门吹雪的后代?
  论气质、论武功、论长相,她的确很有西门吹雪的架势和气魄!
  可是……
  她会是西门吹雪的女儿吗?
  西门吹雪成名在四十年前,到今他也有七十多岁了,难道他是晚年得女?
  或是她是他的孙女?
  不对!不对!以西门吹雪这样的人,怎么会放纵自己的子女在江湖上胡搞?
  胡搞?有吗?
  她只不过偷了个夜明珠,但马上又物归原主了,她曾经是有想杀我的意图,但也没得手啊!
  至于理由,说不定我在不知不觉中曾经得罪过她,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对,也不对!
  楚寻色头痛的坐了起来——她偷夜明珠,仿佛是想借此引出楚留香。
  难道她和楚留香有仇?
  这更不对了,楚留香已失踪二十年了,她最多也只不过二十岁,他们两个不可能有仇的!
  至于搭上线嘛,那就更不可能了。
  西门无恨的长辈就算是西门吹雪,那么他们两个人也绝不会有任何瓜葛的。
  楚寻色忽然用力的打了自己的头,他是越想头越痛,但又不能不想。
  他只闭起眼睛,满脑子里绝对是西门无恨的影子。
  他如果睁大双眼,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以为是她来了。
  他曾经想借酒麻醉自己,但是越喝越清醒,越挥不掉她的幻影。
  结果害得他——
  与其思念,不如怀念好了,所以他就来到这不高峰山腰上的凉亭。
  □                           □                             □
  夜已将尽,天仍未明前的这一段时间,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人也是一样。一生中总会有一段很不如意的日子,但你绝不要气馁、灰心。因为夜尽,天一定会明,你只要努力的做,那么黎明一定很快就会来临的。
  然而楚寻色就在这段最黑暗的时刻,忽然看见一位老者、一位身材很魁梧的光头道士,两个人施施然的由山下走了上来。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有这么两个人走上来,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更令楚寻色感到好奇的是,这两个人当中,居然有一个光头道士,而且这个光头道士还是一脸想找人打架的样子。
  那位老者,个子矮矮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容,但他却很慈祥,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是邻居家的祖父。
  现在这位很慈祥的老者,就用很和蔼的口气向楚寻色打招呼。
  “你好,年轻人,这么早就起床了?”
  “你好,老伯,我不是这么早就起床,而是还没有睡。”楚寻色也很慈祥的向老者问候。
  “唉哟!一夜未眠?”老者张大眼睛很惊讶的说:“那我肯定你绝对是为情所困。”
  楚寻色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情呀!爱呀!唉!情这个东西,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就算是千年以后,也是年轻人的专利品。”老者语重心长的说:“象我们这种老头,棺材都已进了一半,那有时间去玩什么爱的游戏?不过……”
  老者的话,真象老太太的裹脚布。“不过这种游戏玩多了,有时也会出问题的,年轻人,你是不是玩出问题来了?”
  “我——”
  楚寻色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只有苦笑。玩出问题?他连她的手都没有摸过,又怎么能玩出问题?
  不过,他还真希望是和她“玩出了问题”来!
  只是有这个可能吗?
  楚寻色不禁傻笑了起来。
  “唉哟!你的问题还真严重!你看你,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傻笑。来……说给我这个老头听听。”老者还真“慈祥”。“老头子虽然不玩这种游戏,但别忘了,我们也曾经年轻过,说不定也可以帮你出个馊主意。”
  那个光头道士虽然是一脸的怒相,但这个老者,却满和蔼的,说不定他的馊主意还真管用呢!
  “有一个女人,我虽然知道她的名字,但只和她见过一次面,两个人是有谈过话,但那——”楚寻色顿了顿之后,才又开口:“总之,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该怎么办?”
  “哦……单相思?”老者摸摸他那光秃秃的下巴,想了想,接着说:“简单——给她一个单刀会。”
  “单刀会?”
  “就是过五关斩六将!学关二爷一样,不畏困难的,一路杀到底,看一个斩一个,遇两个杀一对,就这样一路斩呀、杀呀的杀到最后,人就是你的了。”
  老者边说,边比手划脚的,做出各种斩杀的动作。
  楚寻色边听边看着,不禁又笑了,象这种玩法,是会玩出问题的!
  “怎么样?我这个点子不错吧?”老者脸红脖子粗的问着。
  “不错,不错,这个方法是很好,不过在追她之前,我得先去拜猫做师父。”
  “拜猫做师父,为什么?”
  “我得先学会猫的九条命,才有本钱去看一个斩一个,遇两个杀一对的。”楚寻色也学老者刚刚的动作。
  “拧了!拧了!全拧了!我那只是种比喻而已。”老者摇摇手说:“我的意思是,不管有多少人在追她,你都不要退缩,勇往直前,一路追到底。”
  “哦……是这个意思……”
  其实楚寻色当然知道老者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这个老者很好玩,陪他玩一玩而已。
  只是……他如果知道这个老者是谁,恐怕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对了!让您教了这么多,还忘了请问大名。”
  “我?”老者笑了笑。“我叫尚智。”
  “上次?”
  “不是,是高尚的尚,很有智慧的智。”
  “是尚智,不是上次,对不起。”
  “没关系,很久没有人把我名字弄错了,偶尔来一次,也挺好玩的。”尚智笑得好慈祥。
  “那这位……道长?”
  “他叫王大牌。”尚智说:“是很大牌的大牌,不是打牌。”
  “我知道,我知道,是大牌,不是打牌。”楚寻色字咬得很清楚。“真不好意思,光只问你们,都忘了介绍自己,我叫……”
  “姓楚,名寻色。”王大牌一开口,就打断了楚寻色的话。
  看来在这种时间,上这种地方来的人,显然有点奇怪了。
  看来这两个人是冲着楚寻色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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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黎明将至,未至。
  但天空已呈现出些许鱼肚白的颜色了。
  黑暗已将过去,但疑团却越来越多了。
  楚寻色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内心已起了戒备,他暗暗的将内力运到双手。
  “看来我好象已是个名人了!”
  “不是好象,而是肯定的。”尚智笑迷迷的说:“否则我们又怎么会来找你?”
  “哦?那不知两位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要你去一个地方,带一个女人出来而已。”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只不过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
  “带一个女人出来?"
  “带一个女人出来。”
  “那么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楚寻色问道:“那一个女人又是何许人?”
  “女人是个寡妇。”尚智淡淡的说:“至于地方嘛,当然是寡妇村。”
  “寡妇村?寡妇村……”楚寻色的脸色一瞬间都变了,他讶异地问:“你要我到寡妇村去带一个寡妇出来?
  “是的。
  “你疯了?”楚寻色连眼睛也睁大了
  不错!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到寡妇村去带一个寡妇出来。
  也只有疯了的人,才敢到寡妇村去。
  只有疯子!
  □                           □                             □
  寡妇村其实并不是个可怕的地方。
  它一点也不可怕。
  其实寡妇村可以说是一个很可怜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凄凉、很悲惨、很无可奈何的地方。
  一个令你听了,都会忍不住掉下眼泪的地方!
  寡妇村刚开始并不是一个村子,它只是一个很荒凉的野村子。
  慢慢的、慢慢的,才有一两个女人“住”了进来,然后再慢慢的、慢慢的,接二连三有其他的女人“住”了进来。
  再然后才慢慢的、慢慢的“住”成了一个村子!
  一个由“寡妇"住成的村子!
  □                           □                             □
  在某些比较乡下的地方,一些比较穷困的人家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重男轻女——这是一个很封建的观念。
  如果家里生了女的,不是很小就将她丢掉,最多也只不过“留”到十二、三岁就将她嫁人。
  但是家里如果没有“陪嫁”一点嫁妆,那么就嫁不出去了。
  穷人家的女孩,顶多也是做人家的添房,或是偏房。
  好一点的人家,也只不过是嫁给一些庄家汉。虽然是做正房,但如果运气不好,碰到老公早夭,当了寡妇,婆家一定翻脸不认人,马上将她赶出家门。
  结果,这些女人就成了有家归不得了!到处碰壁,没有一个地方会收容她们。
  漂亮一点的女人,不是沦为妓女,就是成了强盗土匪的押寨夫人。
  所以她们就慢慢流浪,流浪到一个没人歧视她们的地方。
  这个地方当然一定是没有人的地方。
  所以就有了寡妇村。
  寡妇村里住的都是一群被人遗弃的女人。

  四

  “你要我去寡妇村里带一个寡妇出来?”楚寻色大声的说:“那不等于要我去小塾堂里杀一个小孩子一样?”
  江湖人讲究的是不欺小压妇,所以寡妇村里就没有一个江湖人进去闹过事。
  从来也没有一个人。
  慢慢的,寡妇村就成为江湖上的禁地。
  也是男人的禁地。
  因为那里住了一群无人爱、无人怜、无人了解、无人疼惜的女人们!
  而现在尚智居然要楚寻色去这么一个地方,去带一个这么样的人出来,那不就等于要他到大海里去找海龙王一样困难吗?
  “不困难,一点都不困难。”尚智说:“你只要光明正大的去,光明正大的跟她们说,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死了!”楚寻色打断了他的话后,顿了顿,慢慢将目光移向远方。“我想有关寡妇村的另一种传说,你大概也知道。”
  ——一群遭世人遗弃的寡妇们,个个心中都有一股怨恨,一股对情、对事、对人的怨恨!
  ——慢慢的,这些怨恨终于汇集成一股无法名计的冤气。
  ——这股庞大的冤气直冲天宵,终于惊扰了玉帝;于是玉帝派遣了一位天神,下凡来保护这一群无人疼的寡妇们。
  □                           □                             □
  楚寻色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霄。“据说这位天神,不但保护着寡妇村,有时还会处罚那些迫害寡妇的人。”
  蓝的天、白的云,阳光刚刚升起,照在红的花、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透明的新鲜露珠。
  风也是新鲜的,新鲜而芬芳,就仿佛是多情少女的呼吸。
  风轻轻的抚过楚寻色的脸颊,轻得就宛如少女的玉手。
  风当然也轻轻的吹过尚智和王大牌,但尚智却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清晨的风,虽然还带有昨夜的寒意,却还不至于令人发抖。
  尚智之所以会打了个冷颤,是因为他不但听过那个传说,而且还会过那位传说中的天神。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一夜他到寡妇村去,当然是为了要带一位寡妇出来,但是……
  但是他才刚跃进寡妇村一步而已,就被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用一种很奇特、很鬼魅的武功击昏了。
  等他醒过来时,已是第三天了,他是被一个过路的樵夫所救,命虽然保住了,却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事后他非但不敢对人提起这件事,连想都不敢想,那鬼魅般的武功,绝不是人世间的。
  那一个鬼魅般的人影,也一定不是人世间的人,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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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一群无人怜的寡妇

  一

  哀怨的寡妇,
  威武的天神。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合?
  一柔、一刚——一个无奈遭人弃的寡妇,一个正义受人拜的天神。
  这么样的一个搭配,是玉帝的安排?抑或是给世人的一个讽刺?
  ——讽刺这人世间是一个多么无情的社会!是一个多么弱肉强食的主义!
  □                           □                             □
  “那只不过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已,又何必相信呢?”尚智说起谎言来,还真脸不红、气不喘的。“如果真有天神在,那么这世间就没有坏人了。”
  这是一句实话。
  ——如果真有天神,它们又怎能容得下那些作奸犯科的人?
  楚寻色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的移了几步,走出凉亭,让那清晨的骄阳洒在身上。
  和风骄阳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但是楚寻色的脸色却很凝重。
  他很凝重的在想一件事情——
  如果他有幸他娶到西门无恨,却不幸的早死,那么西门无恨不就成了寡妇? 那么她是不是会到寡妇村去呢?
  寡妇村?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二

  楚寻色断然的回身,然后盯着尚智,盯了很久,才开口,“我真是眼拙,到现在才看出你是谁!"
  尚智没有回话,他还是笑得很慈祥。
  “一老一少、一笑一怒,这四人成名江朝时,我爹娘大概还在谈爱期间而已。”楚寻色说。
  尚智依然没有答脏,他依然笑得很和高。
  “我会去,但不是为你而去的。”楚寻色说:“我去,是因为我早就想看看寡妇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关系,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去的都没有关系。”简智笑得更和葛了。“只要你顺便带一个人出来就好。”
  “你要我带谁出来?
  “艾青。”

  三

  “艾青?"卜人美问:“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问我,我怎能答得出来?”孟随缘笑了笑说:“二十前,我虽已在这人世上,但那时候我还是穿着开裆裤哩!”
  说到这儿,孟随缘发觉这种话实在不应该对一个小女孩讲;他立即掩饰的笑了笑,然后才接着说:“有关她的事,你应该去问胡大侠。”
  卜人美转头看看坐在一旁喝酒的胡铁花,看见他还是一脸“大便脸”,立即回头冲着孟随缘做做鬼脸。
  卜人美虽然没有问,但胡铁花却回答了。
  “我想……恐怕连老臭虫也猜不透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胡铁花说完这一句话后,又举杯喝酒,但喝的方法却不象他以往一样的一张口,酒就下肚,而是慢慢的、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不管是多么小口的喝,总会有喝完的时候;就象是不管你能活五十岁、一百岁,终会有死的一天。
  胡铁花总算喝完那杯酒了,他将杯子放下。等他放好杯子,楚寻色一边帮他倒酒,一边问他:
  “二十年前她已够扑朔迷离,二十年后才要来找她,又谈何容易?”
  “所以我才要将这个丫头交给你。”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去?”卜人美急着说:“别忘了,我也想查出杀父仇人。”
  “我没忘记,所以我才要你待在南王府。”胡铁花淡淡的说:“我不想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
  卜人美还想再讲,但看见胡铁花一脸坚决的样子,只好噘起嘴巴,故作生气的将脸转向一旁;暗地里,却竖起耳朵,注意听他们的谈话。
  □                           □                             □
  “世事如白云苍狗,更何况经过了二十年,就算当年曾留下线索,恐怕也已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了。”孟随缘说:“在这种情形下,胡大侠你要从何追起?”
  “我记得老臭虫曾经说过一句说:你如果无法叫山到你的面前来,那么你就自己到山的面前去。”胡铁花看着远远的山说:“既然已没有线索可查,那么我就将自己变成线索让他们查。”
  “你是想将自己当饵?”
  “我现在只希望艾青也是个好酒之人,”胡铁花苦笑了一下。“否则我这个酒饵,又怎么能吸引她呢?”
  初夏的太阳,虽然还带着春天的娇柔,但到了日正当中时,依然可以将人们热得躲到荫凉处去。
  现在就是正午,人也在荫凉处。
  荫凉是因为有亭、有水。
  亭在水池中,人在凉亭内。
  凛凛的池水,迎着阳光,发出了无数的小闪光,远远看去,就宛如洒了一地的钻石般。
  孟随缘的眼中也在发光,他发光是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如雾般的女人!
  “我觉得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孟随缘说。
  卜人美忍不住的问:“谁?”
  “西门无恨。”孟随缘说:“若不是她假扮楚香帅,盗走夜明珠,又怎么会起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来?"
  “他说的这个西门无恨,是不是前天晚上在大街上杀了我的两个保镖的那个女人?"卜人美转头问胡铁花。
  胡铁花是开口了,但却不是回答卜人美的话。
  “只有一点我想不透,她的年纪最多也只有二十岁,而老臭虫失踪二十年了,她怎么会老臭虫作案的手法?”胡铁花说:“还有她两次叫人传言转信给我,不但指点我该走的路,还表明她的心态,一切的迹象显示她好象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其实不然,”卜人美又插嘴了:“如果她真是你这边的人,那么她又为什么要杀了我的保镖?”
  “她也找过楚寻色,而且几乎杀了他。”孟随缘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胡铁花急急的问。
  “前天清晨。”孟随缘说:“就在不高峰的山腰上。”
  “前天清晨?”
  胡铁花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想起那封只有点两点的信,和在万寿园,小丁怯怯上前打了他额头一下的情景。但是越想,他的眉头越皱,越想不透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来应该跟楚留香没有什么关连,但她所做的事,却又牵扯到老臭虫。
  她所作所为都显示出她和楚留香绝对有某种的关连,但是要你说,你却绝对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胡铁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管她是敌是友,有点我敢肯定的,那就是她的本性是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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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26 17: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胡铁花心中这么想时,他还没有到山的面前去,山已悄悄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在城里,要到小野店喝酒的话,就必须从城北出门,然后经过一个不算太小的花圃,才会到达傍溪而搭的小野店。
  这个不算太小的花圃是一个叫王老五的老头子所经营的,里面种满了应市的各种花卉,有需要的人,得自己到花圃来挑,然后再依花朵的数量付钱。
  王老五当然是姓王,至于本名嘛,大概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他从年轻时,就一直未娶,所以城里的人都叫他王老五,久而久之,老五就成了他的名字了。
  有时候胡铁花喝得不过瘾时,就会从小野店带几样酒菜,到花圃找王老五喝。
  通常两个人一喝,都会喝到天亮,这不但是因为胡铁花离开小野店时,大都已是半夜了,最主要的是因为王老五也是个酒鬼!
  ——酒鬼碰上酒鬼,通常都是“喝”到变成真的“酒鬼”了。
  但是胡铁花今天却不想遇见王老五,虽然他要离去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他还是不想看见平常的酒友。
  所以在他要经过花圃时,就放轻了脚步,但速度却增快了些。
  ——只可惜这个世上尽是一些不如人意的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无奈可悲的故事发生!
  胡铁花不但遇见了王老五,而且还看见他坐在一些酒菜的旁边。
  □                           □                             □
  在这一片不算太小的花圃里,要种上各式各样的花朵,就必须要有分隔,所以就有了田埂。
  在这些十字交错的田埂中,有一处刚好有一块大石头摆着。
  石头朝上的那一面,不知是王老五故意磨平的,或是风雨岁月造成的,它正好是光滑如桌面。
  那块石头不但是王老五平常喝茶休息的地方,也成了陪胡铁花宿醉的酒场。
  王老五现在就坐在石头旁,石头上已摆了五道菜,和两大罐酒。
  看来王老五是有心在等胡铁花的!
  难道他已知道胡铁花将要离去?

  五

  “老五,我记得你是个见光死的人,不到天黑是不喝酒的。”胡铁花只好上前打招呼。“怎么了?今天反常?”
  “以前我见光死,是因为白天我要工作,这么一大片的花苗,只有我一个人在照料。”王老五说:“我总不能喝醉了,把秋菊的枝接到冬梅树上吧?”
  “这也不错啊!说不定让你培育出新品种。”胡铁花打了哈哈后,指指石头上的酒菜说:“那么这些酒菜是我们晚上的佳肴?”
  “唉!相识十几年了,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花钱买酒菜请你?”
  “没有,一次都没有。”胡铁花连想都不想的就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明知道晚上你一定会带酒菜来,我又何必在白天自己花钱准备酒菜呢?”王老五说:“更何况我是见光死的人!"
  “这么说……这桌酒菜是别人花的钱了?”胡铁花仍笑得很开心,但心中已起了戒心。
  “好象是的。”
  “那么是谁?”
  “是一个朋友。”王老五说:“应该说是一个亲戚吧!”
  “不管他是谁,他这么做,是为了请你?”
  “好象不对。”王老五笑了笑说:“是请……但是……是请你……你……而不是请我。”
  “我?请我?为什么?”胡铁花问:“我仿佛……大概……应该……绝对……一定不会认识你的朋友……或亲人吧?”
  “你是不认识她,但她却好象应该大概绝对认识你的。”
  “哦……是吗?……”胡铁花这个回答动作很夸张。“我有没有听错?我大概记得,你好象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我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但……但我也应该……或许可以说……我这一生中,应该有亲戚吧!”
  “真的?”
  “真的!”王老五眼不看胡铁花的回答。“我只能说……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餐酒菜是……是你的……亲戚准备的?”
  “是的!”王老五这一次的回答很肯定。
  这么肯定的回答,却让胡铁花吓了一跳,所以他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问:“既然是亲戚请的,那么你又何必让我感觉到你仿佛很害羞呢?”
  ——这是实话,借花献佛,是一件很好的事,他为什么要如此——如此的害羞?
  胡铁花不懂,所以他才觉得很好玩,所以他才不急着离去,所以他才继续问下去。
  “你的亲戚这么做是不是有目的呢?”
  “应该……应该不能算是目的吧!”
  “那么应该说是……仿佛有目的?”胡铁花的语气中大成已有了怒意。
  听见胡铁花这样的口气,王老五不禁笑了。换作自己,说不定早已掀桌子;所以他忽然笑了,在笑的举动中,他也倒了酒,然后,才止了笑,并用一种很诚恳的口气说:
  “这桌酒菜真的是别人请的,那个人也真的是我的亲威,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王老五很诚恳的将手中的酒喝掉,然后才继续说:“我只不过借花献佛说句话而已,真的!”
  “真的?这个人既然是你的亲戚,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也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我是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你。——她叫苗幽兰,是我小侄女,是个很漂亮的‘高山种’。”
  “苗幽兰?”胡铁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惊讶的问:“她是你的小侄女?”
  “是的。”王老五忽然神秘的笑了。“她就在前面,她在等着你。”
  前面?
  何处是前面?前面是何处?
  胡铁花不用问,因为他已知道“前面”是何处了!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做人只要知道“前面是何处”,那么他这一生中,一定会过得很愉快。
  只可惜,人通常都会疏忽掉“前面是何处”的真正意思。
  他们通常看到的只有眼前。
  “眼前”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有谁能肯定的回答?
  谁?
  是你吗?
  □                           □                             □
  胡铁花没有办法回答以上这些问题,但他却知道“前面”是何处!
  因为前面就是小野店——傍溪而搭的小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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