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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入库] 丁情《剑光中的魅影》连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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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27: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三星魂魄剑

  一

  从灯罩上被惊吓而起的吸血蛾,漫空乱舞。
  随即又伴着原先的那一群吸血蛾一起扑向常恨的脸上,扑向他的身上。
  常恨虽然紧闭着双眼,但脸上和身上仿佛有针在刺,他已感到刺痛,鼻孔也仿佛闻到了血腥!
  ——它们在吸他的血?
  常恨的心胆又快撕裂,他再一声怪叫,双手连刀带灯的都已抛掉;他双手抱头,转身急退,已忘记了自己站在楼梯上,这一个转身,就立即由梯子上滚了下来!
  周汝及紧跟在常恨的后面,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根本忘了去扶常恨。
  就算要扶也扶不住,常恨的人简直就像个葫芦般的滚下,周汝及被这一冲撞,他当然也变成了个葫芦!
  于是楼梯上就有两个葫芦滚了下来!
  楼梯下的每个人都让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个个都面无血色,连声惊呼,有的捕快甚至已抱头鼠窜,也有的人瘫软在地上。
  只有两个人没动,除了楚留香之外,另一个人就是风若雨!
  风若雨还是面无表情,还是像泥菩萨一样,只是她本来就已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
  苍白如死人!
  ※                        ※                                ※
  灯已打翻熄灭,群蛾似乎也因此失去了目标,满室“霎霎”的乱飞,但只是片刻的时间而已,它们突然云集在一起,向门外飞去。
  现在是白天,门外有阳光。
  蛾类虽然喜欢扑火,但对于阳光却是非常的恐惧,所以它们才会昼伏夜出。
  这些吸血蛾却似乎例外,它们到底要飞到那里去呢?
  没有人理会这个问题,所有的人都似已着了魔,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吸血蛾飞走。
  楚留香也不例外!
  他虽然是这里最镇定的一个人,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却是他这一生中绝没见过的景象。
  他曾经面对过无数极厉害的对手,但那些也还都是“人”。
  他曾经对胡铁花说过,无论再厉害的对手,他都一定会有弱点,因为他们毕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你只要细心的去观察,就一定会发现你对手的弱点!
  人就一定会有弱点,蛾呢?吸血蛾呢?

  二

  群蛾终于离去了。
  “霎霎”的振翅声也消失在门外,室内又恢复了死寂!
  所有的声音竟全都停止,连呼吸声似乎也听不到,在场的人仿佛都已吓呆了。
  小室内的空气本来就已经不太新鲜,现在更多了一股异样的恶臭,难言的恶臭。那股恶臭似乎是由阁楼中散发出来的。
  只是不知是蛾臭?
  或是尸臭?
  侍候在风若雨身旁的一位丫头,大概是忍不住这股恶臭而突然呕吐了起来。
  她呕吐出来的只有苦水。
  这一声呕吐,似乎才又扭回了所有人的魂魄!
  楚留香当然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上前一步,拾起了地上的一盏灯,这盏灯还是好的,另外一盏却已经摔碎了。
  灯光亮起的同时,常恨和周汝及才相继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看来并没有摔伤。
  常恨的脸已全无血色,嘴唇更不住的在打哆嗦,好一会儿才开口:“那——那就是——吸血蛾?”
  常恨是第一次看见吸血蛾。
  “是……”周汝及的这一声回答,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常恨突然想到,迅速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庞,颤声的问周汝及:“你看看——我的脸有没有什么不妥?”
  周汝及还没有回答,楚留香手中的灯已照了上去,灯光下苗很的脸上立即闪起了青幽幽的光芒。
  在常恨的脸上东一片西一片的沾满了青白色的蛾粉。
  只有蛾粉,没有血口!
  “我的脸上有一一没有流血?”常恨又问了一次。
  “没有。”
  常恨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条方巾,往脸上用力抹着。
  周汝及回头望望刚刚吸血蛾离去的方向,仍心有余悖的说:“那群吸血蛾看来只怕有好几千只?”
  他的话一说完,头又转看向阁楼上。
  “那么多的吸血蛾聚集在阁楼上,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话是在问楚留香,但回答的却是常恨。
  “它们一定是在吃人!”
  “吃人?”周汝及猛一回头,
  “你说什么?它们在吃人?”
  “我——我顶开门,将灯送入时它们正伏在一具尸体之上‘吱吱’的在咀嚼!”常恨颤声的说。
  周汝及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是尸体?或是骷髅?”
  “是——我看是尸体吧?”常恨也不太清楚。
  “群蛾已飞走,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楚留香话未完,手中的灯已一转,人也面向阁楼,迅速的从常恨身旁走过,再次踏上楼梯。
  常恨怔怔的看着,他现在才有点佩服楚留香,不管香帅的武功怎么样,最起码他的胆子很大。
  周汝及的胆子居然也不小,他紧随在楚留香的后面,也上了楼梯。
  常恨这一次当然不敢再抢先了,但有两个人在前面做开路先锋,他的胆子也不由大了点。
  他的胆子不大也不行,在他的屁股后面还有一群手下在看着,他不跟上去,那么多没有面子呀?
  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拾起掉在地上的佩刀,也再次踏上那曾经让他滚下来的梯子。
  那道梯子窄窄的,可是看起来仿佛很坚实,等到常恨踏上去之后,那道梯子已“格吱格吱”的响了起来。
  这当然是木梯同时承受三个人的重量而发出的不平之声,但在此刻听来也会令人有种恐怖的感觉!
  常恨当然知道这是梯子发出来的声音,不过他的心却仍有点寒意,因为他实在很担心这梯子会突然断裂,他又要变成滚葫芦了。
  他实在不想再一次在手下面前出丑了,幸好这时,楚留香已经离开梯子,跨入了阁楼之内。
  ※                        ※                                ※
  一盏灯的亮光已足够大家看清楚了。
  这一次灯光并没有变成碧绿,阁楼内连一只吸血蛾都没有了。
  但是那一股恶臭依然存在!
  一踏入阁楼,那种腥臭的气味就更加强烈,甚至令人欲呕。
  楚留香的鼻子从小就不灵的,所以他就练成用皮肤的毛细孔来代替鼻子的功能,但那也只限于呼吸而已,对于鼻子的嗅觉,皮肤上的毛细孔是无法发挥的。
  不过楚留香一走入阁楼之后,却也有想呕吐的感觉!
  那并不是因为他“闻”到那股腥臭的气味,而是他所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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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28: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楚留香眼前的景象已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的!
  他虽然已练成了夜眼,但在没有灯光,又是阴暗的阁楼内,第一次推门探望,只是朦胧的看见一个轮廓,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已。
  这次在灯光下他已看得清清楚楚,事情并不像刚刚他所说的那个样子。
  昏黄的灯光下,楚留香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骷髅,也是一个尸体!
  先前他说是看见一个骷髅,而常恨说是看见一具尸体,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错。
  只是两个人都说得不太贴切而已!
  其实楚留香现在也没有“贴切”的字眼可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                        ※                                ※
  一具“尸体”盘膝坐在阔楼正中的地板之上,脖子以下的地方仍然是“肉身”,脖子以上的脑袋却已变成了骷髅!
  惨白的骷髅,在灯光的照映下散发出阴森的寒芒。
  眼眶之内也没眼珠,却闪烁着鬼火般的惨绿火焰!
  楚留香在看着这个骷髅的同时,骷髅头中的两个眼穴也在瞪着他。
  眼穴中虽然没有眼珠,却仿佛仍有眼珠在,仍然能够表达出心中的感情。
  头一眼,楚留香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毒,由那只空洞的眼穴中透了出来。
  楚留香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由眼穴往下移,经过了没有肉头的鼻梁,经过了嘴巴……
  骷髅头当然已没有嘴巴,但牙齿却还是完整的;它的口张开,惨白的牙齿仿佛在诅咒着什么——
  空洞的眼穴中透出怨毒,没有嘴巴的口中发出无声的诅咒!
  楚留香忍不住的又打了一个寒颤!
  ※                        ※                                ※
  没有嘴巴的口中当然也无舌,漆黑的口腔内隐隐约约飘出一丝迷濛的白气。
  尸气!
  骷髅头的颌下总算有了肌肉,只是那些肌肉已简直不像肌肉了。
  简直就像切丝的水母一样,一条条的虚悬在颔下;那种样子看来,就象是曾经被“什么东西”剧烈撕咬过!
  撕咬?
  难道那些吸血蛾不但吸取人血,还会吃人肉?
  ※                        ※                                ※
  只有肉,没有血!
  颔下的那些肌肉非独外形像水母,实际也跟水母差不多,外表闪着令人心悸的光泽,末端更像刚从沟里捞起似的有水要滴下。
  尸水!
  骷髅头上一样也由湿粘尸水裹着,发出了青白色的磷光。
  青白色的蛾粉几乎沾满了整个骷髅头,尸体穿着的衣服也沾满了青白色的蛾粉。
  那一身衣服居然还很完整,但是露在衣袖之外的一双手却已剩下了惨白的骷髅!
  这双惨白的骷髅手居然合握着一柄剑!
  剑光深嵌在地板上,剑身已被压得如彩虹般弯曲,尸体就因为这柄剑的支撑而没有倒下。
  剑长逾三尺,剑身上嵌着三颗闪亮的星形!
  三星夺魂剑!
  周汝及一眼看见,不由得失声惊叫,常恨的目光也落在那柄剑上。
  “这柄是卓东来的‘三星夺魂剑’?”
  “对!”
  楚留香点点头说:“这本是朱停的家传宝剑,朱停一代单传,到了朱停这一代更是绝了香火,是以才将这柄剑传给卓东来。”
  “剑是他的剑。尸体也——尸体也是他的尸体吗?”常恨问。
  “据我所知这柄剑的剑柄上两面都刻有字,一面是‘剑在人在’,一面则是‘剑亡人亡’!”楚留香说。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常恨说。
  “卓东来一向将这柄剑当做生命似的,如果他还在,相信他绝不会放弃这柄剑的。”
  楚留香说:“现在这柄剑握在这个尸体手中,而卓东来本人又失踪,我看……这个尸体恐怕就是他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
  周汝及说:“何况——”
  “何况什么?”常恨问。
  “十五的那天黄昏,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身上穿着的正是现在尸体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周汝及说。
  “你没有记错?”
  常恨又问。
  “头儿如果还有怀疑,大可以叫小四和李海他们来辩认一下,当天他们两个人都在场。”周汝及说。
  “不必了,我知道你的记性向来都很好。”
  常恨说完话后,忽然一偏头看着周汝及,周汝及跟了他这么久,早已很清楚常恨的习惯,知道他一定有事情要别人去办。
  “头儿,有什么吩咐?”
  常恨先摸摸下巴才开口:“你过去看看那柄剑的剑柄上是否刻有那八个字?”
  “嗄?”
  周汝及脸色一变,剑柄在死尸的双手之中,要看剑柄上的字,就必须先将死尸的双手扳开,难怪周汝及的脸色会变。
  这虽然是他好朋友的尸体,他也不只一次握过这双手,可是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任谁见了都会恶心,你叫他如何再握得下呢?
  “你还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常恨似乎一定要周汝及去做。
  周汝及叹了口气。
  “听得很清楚。”
  话未完,他的目光已落在那个骷髅头上,骷髅眼洞中惨绿的火焰仿佛就要爆炸,也似乎因为已知道周汝及在看它,反而眼瞪着周汝及。
  眼穴中的怨毒也似乎更浓了!
  骷髅牙缝里的尸气亦仿佛同时浓盛了起来,就像是警告周汝及不要随意触犯它的尸体,否则它那恶毒的诅咒就要降临在周汝及的身上。
  周汝及就算胆子很大,这下子也会不由得心寒了起来;他当了十多年的捕快,接触的尸体也不算少的了,但像现在这种恐怖的尸体,还是第一次遇上。
  尽管心寒害怕,周汝及仍举步走了过去,因为他根本已无从选择了。

  四

  越靠近尸体,恶奥就越浓。
  周汝及做了十多年的快并不是干假的,光只闻这尸臭,就已知道这是最少已死了两天的尸体。卓东来的失踪也正好是两天不到三天的事情。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兵器,这毫无疑问就是卓东来的尸体。
  对于楚留香的分析,周汝及更是绝对相信,像楚留香这样的名人高手,实在没有理由连一柄剑也分辩不出,更何况这柄剑的主人又是楚留香的老朋友!
  对于这柄剑,楚留香理应熟悉得很,剑既然是卓东来的到,剑柄上当然刻有那八个字。不过在官差的立场和手续上,当然是要检验过目的,所以周汝及并不反对常恨的提议,唯一反对的只是由他自己来动手。
  只是他的这个反对能提出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周汝及只有叹气的走近尸体,更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巾,将自己的右手裹了起来。
  他的集子已皱起,整个眼睛更是睐成了一条缝,这么一来,入眼的景象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尸体上的那双骷髅手也就不会那么恐怖了。他伸出左手,捏住了那剑的剑柄,右手也同时伸出,握住了死尸的左手。
  虽然隔着一条手巾周汝及仍感觉到握在手中的是骨头,这刹那间,尸臭似乎又更浓了。
  周汝及强忍住欲呕的冲动,试着去扭开那双手,他用的气力已经够大的了,却仍未能够将那只手从剑柄上扭开,他再去试试扭另外一只手,也一样扭不开。
  死尸的双手竟然紧握在剑柄之上,这么看来这柄剑绝对不是在人死后才塞入那双手之中的。
  死人是绝对不会将剑握得那么紧的,是以这个人绝对是手握着这柄剑而死的。这柄剑如果真的是“三星魂魄剑”,那么这个人不是卓东来是谁呢?
  也只有卓东来才会将这柄“三星魂魄剑”视如已命,死也不肯放手。
  ※                        ※                                ※
  只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尸水已湿透了周汝及右手裹着的那条手巾。
  森冷的尸水,沾上了皮肤,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握着好几条刚从洞里抓出来的蛇一样,令周汝及背脊上的寒意直窜脚底,一连也不知打了多少个寒颤。
  他勉强压抑着那份恶心的恐怖,转而去扳那双手的手指骨。
  那双手的手指骨竟好像是深嵌在剑柄上,他再用力去扳,“格格格”的三响,手扳的三只手指骨竟同时断折!
  周汝及看着自己右手中那三只手指骨,又打了一个寒颤,再也握不住那三只手指骨了。
  这到底是他好朋友的尸体,他实在不想让这个好朋友在死后,变成一个无指的幽灵。
  他虽然一直都不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的这种传说,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一连申怪事,对干自己的论调已不太敢背定了。
  ——蛾精都有了,鬼当然也应该有。
  手指骨掉落地后,常恨立刻探首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时不慎弄断了三只指骨而已。”周汝及头也不回的说。
  “那么剑柄上有没有那八个字?”
  “我还未将手完全扳开。”
  “那就快点呀!”
  “好吧!”
  周汝及暗自叹息一声,狠着心,右手一沉、一穿、一托,硬将死尸的双手托高,捏住剑得的左手同时往外一移。
  “格格”的又是两只手指骨断折,总算将那柄剑由死尸的双手中拿了出来。
  剑一离手,死尸随即就一歪,幸好周汝及及时将尸体的双手抓稳,才没有让他裁倒在地板上。
  但就在这一歪一扭的同时,那个骷髅头空洞的两个眼穴中,突然涌出了两行腥臭的尸水。
  猛地看来,简直就像是两行眼泪!
  莫非死尸仍有感觉,已感觉到断指的痛苦?
  ※                        ※                                ※
  周汝及看在眼里,又是恐怖,又是感慨!他勉强的将尸体扶正,两步退后,转过了身子,目光才落在那柄剑的剑柄上。
  剑柄上的两面果然刻有那八个字!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剑毫无疑问的是卓东来的“三星魂魄剑”,死尸当然也就是卓东来了!
  周汝及望着剑上的字,忍不住的叹息了。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现在可是已剑在人亡了!”
  楚留香的目光并没有在剑柄上,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死尸,脸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常恨望了楚留香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眼珠子一沉,立即转身欲下阁楼,只是他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阿梁也走上这个阁楼,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具尸体,满脸的悲愤。
  在他的眼中,整个阁楼里只有这具尸体的存在,根本看不见常恨的转身过来,所以整个人就被常恨给撞翻倒地。
  常恨的身子也一晃再晃,幸好他没有出什么丑。
  阿梁没有站起来,他就势一跪,拜伏在那里。
  “常大人,千万要替我家主人申冤呀!”
  “这个还用说吗?”
  常恨话一完,随即一步跨过阿梁,“登登登”的奔下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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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2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吸血蛾精

  一

  阁楼下的小室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常恨一现身,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落在常恨脸上。
  他们虽然不知道阁楼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常恨脸上的表情,已看出事态的严重性了。
  常恨走下梯子就停住了脚步。他一脚刚踏下小室的地板,后脚仍留在最后一级的梯子上就停住了脚步,他半身一倾,双眼瞪大的看着风若雨。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移动,也落在风若雨的脸上。
  风若雨的人仍然像泥菩萨一样,面无表情。常恨瞪着她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伸手一指,用很有“官威”的声音说:“拘捕她!”
  此语一出,风若雨当场一怔,所有的捕快比风若雨更意外,个个都怔在原地,全无反应。
  常恨目光一扫。
  “你们怎么了?是不是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我的话?”
  所有的捕快这才如梦初醒,个个都怪怪的对看一眼,带头的小四只好嗫嚅的开口:“头儿,可是——可是要我们拘捕卓夫人?”
  “是!”
  李海试探的问:“卓夫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杀人!”
  “杀谁?”
  “卓东来。”
  这个名字一出口,所有的人脸上的惊讶更浓了,李海更是沉默了下来,但他脸上却充满了疑惑之色。
  小四也是一样,他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众人大概都认为像风若雨这么美丽、这么温柔、这么纤弱的女人,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吗?
  这是很难令人置信的事,更何况风若雨杀的还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卓东来呢!
  小四和李海踌躇不前,其他的捕快当然更不会采取行动了。
  面对这么一群不听话的捕快,常恨当然更生气了。
  “你们呆在那里干什么?数蚂蚁?还不赶快将风若雨拘捕起来?”
  做官的当然怕上司,小四和李海只好点头。
  “是!”
  随即有一捕快上前,将一副手镣递上,小四接过那副手镣,上前几步,停在风若雨面前。
  “卓夫人,不好意思,请你……”
  风若雨看看小四手中的手镣,凄然一笑,淡淡的将双手伸出。
  她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她那凄然一笑,那个样子,那种神情都令在场的人在心中暗自可怜。
  小四看得更是连心都快碎了,手中那副手镣又如何锁得下呢?
  常恨的心却像是铁打似的,他一板脸,一厉声:“锁起来!”
  小四只好硬起心肠,举起手镣,正要将风若雨锁上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阁楼上传来:“且慢!”
  是楚留香的声音,他的人也相继的现身。
  对于楚香帅的话,小四当然也是服从得很,他一听,立刻就停手。
  这种事当然会令常恨更气了,但是他居然也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因为他还没有忘记方才在书房里,楚留香曾经救过他的命。
  ※                        ※                                ※
  看着楚留香拾级而下,走到自己面前时,常恨才开口问:“香帅在阁楼上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楚留香含笑摇摇头。
  “那么香帅又为了什么阻止我们拘捕风若雨呢?”常恨问。
  “常兄,你是否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卓夫人是杀死卓东来的凶手呢?”香帅问。
  “卓东来的那份纪录就是证据!”
  “那份纪录虽然是卓东来亲笔所写,但毕竟只是片面之词而已。”楚留香说。
  “片面之词?”
  常恨说:“刚才那一群吸血蛾从阁楼里飞出来,是众所皆见的,而那群吸血蛾在阁楼内吸着卓东来的血,噬着卓东来的肉,你不也是亲眼看见吗?”
  这番话虽然讲得很快,但他在说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的情景,身体也又打了个寒颤。
  小室内的人虽然没有看见阁楼内的情景,可是听常恨这么说,仍不禁的心里一寒。
  风若雨本来已是苍白的脸庞,这下更是苍白了几分。
  “你说的可是真话?”
  风若雨当然是在问常恨,她的嘴唇在颤抖,语声更是颤抖了起来,在寂静中听来,这颤抖的声音就显得有点飘飘渺渺的,似乎已不像是人的声音!
  常恨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附耳在楚留香的耳边轻语:“香帅你听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如何?”
  “你听不出来?”
  常恨压低声音:“那种声音好诡异哦!简直就像是幽冥鬼魂在呼唤似的。”
  “哦?”楚留香淡然一笑。
  “常兄你什么时候听过幽冥鬼魂的呼唤了?”
  ‘我——我当然没有听过。”
  “那么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是像幽冥鬼魂的呼唤呢?”
  常恨虽然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再发出。
  楚留香笑笑之后,又淡淡的说:“那些吸血蛾虽然是从阁楼内飞出去的,但却无法证明就是她养的。”
  “不是她那么是谁?”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香帅既然不知道,又怎么肯定那些吸血蛾不是风若雨养的呢?”
  “我当然没有肯定。”
  “但你却在阻止我。”
  “我只是认为在未得到充分的证据,在未能够证明她是乔人凶手之前,不应该将她拘捕。”
  楚留香含笑的说:“万一事情与她并无任何的关系呢?
  “我们当然就将她释放了。”
  楚留香忽然轻轻一叹。
  “为何不管在什么时代,任何做官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作风’呢?”楚留香看着常恨。
  “这样做对于个人的尊严、名誉和……”
  常恨打断了楚留香的话:“这虽然很有可能发生,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哦?”
  “因为在规矩上,我们必须这么做。”
  楚留香无言了。
  “官”字两个口,没有道理的话也会让他们说成真理,更何况是他们的“规矩”呢?
  “就算香帅说得有理,但你也不能否认,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她?”常恨问。
  楚留香当然没有否认。
  “像这么样一个杀人嫌疑犯,你说我们能不先将她扣押起来吗?”常恨看看楚留香。
  “如果让她逃掉了,到时我的罪名恐怕也不会轻到那里去,香帅理应明白这个事实。”
  “你们大可派人在她的左右监视。”
  “倘若她真的是一个蛾精,真的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请问又有谁监视得了呢?”
  楚留香笑了。
  “倘若她真的是一个蛾精,是一个吸血蛾的化身,请问世上有那个地方真的可以关住她呢?”
  “这——”常恨张大了嘴吐出这个字之后,忽然停顿了下来,想了想才又说:“那么依香帅之见,我现在又该如何呢?”
  楚留香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看着风若雨。
  “夫人都听到了?”
  “只是听得不明白。”
  风若雨淡淡的说:“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香帅,我的话你会信吗?”
  风若雨淡淡的说:“以常大人现有的心态,我说什么他会相信吗?”
  “我只相信眼见的。”常恨冷冷的说。
  又是幽幽一叹,在风若雨的叹息中,楚留香开口了:“夫人若是真的不知情,我可以简单的将整件事重复一次。”
  风若雨感激的点点头。
  “事情的开始是在本月初的晚上,由初一到十五之间,卓东来无一日不受吸血蛾的惊扰。”
  楚留香淡淡的说:“有关这些日子的详细情形,他已经写好了一份纪录,记载得非常清楚。”
  风若雨在听。
  “从那份纪录看来,由吸血蛾引起的种种怪事,实在非常怪异。”
  楚留香又说:“就因为这个原因,在初七那天的早上,卓东来才派阿梁快马赶到西湖去找我,为的就是要我帮他应付这些吸血蛾。”
  “阿梁十多天不在家,原来是去了一趟西湖。”风若雨说。
  “只可惜我今早赶来,已经晚了一步。”
  楚留香又说:“在卓东来失踪的这三天之内,常大人和周兄他们已搜遍了全城,却都没有发现卓东来的下落,唯一没有搜的地方,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
  风若雨抬眼看着他。
  “阁楼之内?”
  “是的,就在阁楼之内发现了他的尸体。”
  “真的是他的尸体吗?”
  楚留香眉头轻微一弯。
  “看来是真的了。”
  风若雨看着他。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肯定?”
  楚留香只有承认。
  风若雨想了想。
  “我上去看看。”
  “夫人即使上去,也一样分辩不出来。”
  风若雨不解。
  “卓兄头上的血肉全已被吸血蛾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骷髅,双手也是一样。”
  楚留香的这句话,令风若雨不禁花容失色,掩口惊呼。
  她这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倒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一点楚留香绝对可以肯定的,于是他不由的暗忖:“难道事情真的与她无关?”
  风若雨惊讶甫定。“你们是怎样看出是他的尸体呢?”
  “因为尸体上穿的衣服,经周捕头的证明,是他在十五失踪之前所穿的衣服。”
  楚留香说:“同时尸体的双手所握的一柄剑也是卓东来的剑。”
  “三星魂魄剑?”
  “不错!正是三星魂魄剑。”
  风若雨的人仿佛又呆住了。
  “据我所知,那柄三星魂魄剑是他向来珍逾拱璧,因为那柄剑非独是他师门至宝,而且还有几次在危急时救过他的命。”楚留香说。
  “这事他曾经对我提过。”
  “所以虽然已分辨不出尸体的面目,但从那一身衣服,那一柄三星魂魄剑就已足够证明尸体的身份。”楚留香说。
  听见楚留香这么一说之后,风若雨想了想,才开口:“这件事又与我有何关系?”
  楚留香看着她,一字一字慢慢的说:“在卓兄留下的那份纪录上,隐约的暗示如果他遇害,夫人就是杀害他的凶手。”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就像针似的,刺得风若雨整个人既惊讶、又茫然。她整个人又呆在那里,口微微张开,却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的那种神情,令得楚留香马上又说:“那份纪录无论是否真实,在目前来说,夫人当然是嫌疑最重的一人。”
  风若雨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
  “这个阁楼在寝房的后面,要进入阁楼必须先经过寝房,除了夫人之外还有谁能够进来?”
  “我并不是每分钟都在房间里。”
  “夫人的意思是说有人趁你外出之时,偷入寝房内?”楚留香问。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有这个可能。”楚留香回答。
  风若雨还要开口时,一旁的常恨已先开口:“那么这两天你到过什么地方?”
  风若雨凄然一笑。
  “来来去去都在这个紫气阁之内。”
  “真的?”常恨怀疑的问。
  “这方面我已调查清楚。”
  周汝及的声音随即接上。
  “卓夫人这两三天的确没有离开紫气阁。”
  随着话声,周汝及也从阁楼走下。
  “只是……由事发那天晚上开始,接连两天我都派人监视这里,如果有人扛着尸体在院内走动,绝对会让我们的人发现。”
  风若雨的神情又黯然了。
  “晚上我们的人虽然都已离开,卓夫人想必也已在寝房之内。”
  周汝及又说:“就算夫人已入睡,要是有人偷进去,不惊动夫人似乎不太可能。”
  这一点风若雨当然不能不承认。
  “这两天我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不过在入睡之前,我也没有忘记将门栓拉上。”
  “这就是了。”
  常恨马上接口:“要进入寝房,必须先将门栓弄断,刚才我已经留意到了,门窗方面都没有被弄坏的痕迹。”
  这方面风若雨当然比常恨还要清楚。
  “何况除了那具尸体之外,还有那么一大群的吸血蛾。”
  周汝及说:“先前夫人也看见了,那么一大群的吸血蛾是何等的声势,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会惊动这个庄院的人,除非……”
  “除非什么?”
  常恨急着问。
  “除非有人预先安排它们在阁楼内。”
  周汝及说:“否则它们只怕就真的是妖魔鬼怪的化身了。”
  “你相不相信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风若雨问楚留香,却不等他回答,自己先叹息一声。
  “妖魔鬼怪?这么荒廖的事,又有谁相信呢?”
  常恨和周汝及不由都一怔,尤其是常恨更是讶然,他本来就一直在怀疑风若雨是一个蛾精,是吸血蛾的化身!

  二

  风若雨又幽幽叹息一声。
  “若不是妖魔鬼怪在作怪,那么当然就以我的嫌疑最重了。”
  “即使真是妖魔鬼怪,也是你的嫌疑最重!”
  常恨好不容易才忍住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风若雨注视着楚留香。
  “香帅,依你看,我可是这种人?”
  楚留香笑笑,没有回答,对于没有证实的事,他向来都不先予置评。
  “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看又如何能看得出来?”
  常恨心里的这句话又差点脱口而出。
  见楚留香没有作答,风若雨又转头看看周汝及和常恨,然后又是幽幽一叹,才缓缓伸出双手。
  手镣在小四手上,风若雨伸出的双手当然是伸出在小四的面前,只是小四的脸上又露出为难的表情。
  常恨见状,又开口:“锁起来!”
  这一声已没有先前那么有“官威”了,小四只好应声将风若雨的双手锁上。
  这一次楚留香再也没有阻止了,他只有安慰的说:“无论是什么事情,迟早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刻。”
  风若雨凄然一笑。
  她的那种神情,无论谁见了心都会碎的。
  常恨呢?
  常恨看看风若雨,忽然转头吩咐小四:“你们去准备一顶轿子,先送卓夫人回衙门。”
  他不说“押”而说“送”,更是吩咐准备轿子,似乎也不想令风若雨太难堪。
  他之所以会有如此的态度,是不是因为风若雨的神情而令他的心也碎了?
  小四应声闪开一旁,欠欠身。
  “卓夫人,请!”
  “谢谢!”
  风若雨脚步一跨,却又随即回头看常恨。
  “常大人,我是否能看看那份纪录?”
  “那份纪录我先吩咐手下送回衙门了。”
  “幸好我现在就要在去衙门。”
  风若雨苦笑的又举步,幽幽的走了出去。
  ※                        ※                                ※
  看着风若雨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楚留香不由沉吟起来。
  周汝及看见楚留香这种表情,于是就问:“香帅对这件事是否在怀疑?”
  楚留香没有回答,却反又问:“周兄难道对于这件事没有怀疑?”
  怎么会没有怀疑呢?只是在常恨面前,周汝及只好苦笑了。
  楚留香当然懂得他的意思。
  “如果真是她下的手,似乎没有理由将尸体留在这个阁楼上。”
  “也许她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就搜查到这里?”常恨开口说。
  “我看她也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呢?”楚留香说。
  “也许她以为那些吸血蛾早就已将那具尸体吃光了?”常恨忽然打了个冷颤。
  “也许她还舍不得那具尸体,还要再咬几口——”
  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你已认定风若雨是一个蛾精,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了?”
  常恨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事情反而简单得多。”
  楚留香轻笑的说:“最低限度卓东来那份纪录上记载的种种怪事,还有他的神秘失踪,以及他的尸体在阁楼发现等等,根本就不必多费心思去查,只需要以‘妖精作怪’这个理由,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这也得先证明风若雨是一个妖精。”周汝及插口说。
  “她若是真的蛾精,迟早总会现形的,我们只需要耐心的等就可以,只怕……”
  楚留香淡淡的说:“只怕她并不是什么蛾精。”
  “这就是我最头痛的地方。”
  常恨苦笑的说:“香帅,那么依你的看法呢?”
  楚留香想了想,才又开口:“我们现在应该做出两个假设。”
  “两个什么假设?”
  “一是风若雨是一个蛾精,另一个是风若雨根本不是什么蛾精。”
  楚留香说。
  “如果是蛾精,那么我们只需要耐心的等就可以了。”
  周汝及说:“她如果不是什么蛾精,那么我们就必须再继续追查下去?”
  楚留香点了点头。
  “那么应该从那里调查起?”
  这句话是常恨问的,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像他这样聪明的大捕头,实在没有理由去问别人呀!自己应该知道从何调查起。
  楚留香仿佛没有看到常恨脸上的变化,他只是沉吟的说:“不管是那一个假设,有一个人我们都先要去调查。”
  “谁?”
  “徐崇伟。”
  “风若雨的表哥?”常恨说。
  楚留香点点头。
  “从卓东来那份纪录看来,徐崇伟岂非也是一个问题人物?”
  “对呀!”
  常恨霍地转头问还留在小室的四个捕快:“你们之中有谁认识这个什么徐崇伟的人?”
  四个的其中一个上前一步。
  “我认识。”
  “他是干什么的?”
  “是一个大夫,设馆在城南,据说医术还满高明的,先后曾医活过不少人。”
  “好,那么你们四个赶快去将他找来。”
  “是!”
  三个捕快应声后,立即转身欲走,还有一个却问:“找来这里?”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常恨脸一板。
  “紫气阁。”
  “紫气阁可是你领薪俸的地方?”
  常恨头一斜的问。
  那个捕快赶紧摇手。
  “不是,不是!”
  “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领薪俸的?”
  “衙门!”
  常恨脸一横,大声的说:“那么你抓了人,当然就是押回衙门去!”
  “是!”
  那个问话的捕快赶紧的脚底抹油,其他三个当然也不敢怠慢!
  今天一整天的,到了此时,常恨才总算狠狠的发了一次“官威”,就在他脸上的“官威”还在余波荡漾时,楚留香又开☐。
  “我们不妨也去一趟。”
  “不用了,他们四个人个个都是好手,对付一个徐崇伟,已足足有余了。”常恨很得意的说。
  “你不怕徐崇伟也是一个蛾精?”楚留香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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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一叶知秋

  一

  楚留香淡淡的说:“你不怕徐崇伟也是一个蛾精吗?”
  “光天化日之下,相信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现身,否则刚才风若雨就够我们忙的了。”
  常恨很肯定的说:“何况现在还有一件事等着我们去办。”
  “哦。”
  “卓东来既然已证实死亡,那么他所留下的两封信,就可以拆封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应该去见张太守?”楚留香问。
  “那两封遗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必须由张大人亲自拆阅。”
  常恨说:“也说不定在遗书里面,我们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料。”
  他今天一整天的“废话”,只是现在这一句还可以“听一听”。
  风未停,雨未停,烟雾仍在雨中朦胧。
  长街也是一片朦胧,更有一种难言的萧索。
  楚留香、周汝及和常恨三人心里头也是一片萧索。他们默默的走在回衙门的长街上。
  他们之所以没有开口,并不是因为他们已无话可说,而是他们三人心里都在想着卓东来那份遗书里,到底是写些什么。
  所以他们三人虽然是在走着,但脚步都不由加快,可是有人似乎不愿他们那么早回到衙门去。
  “楚大侠、常大人、周大人!”一个人由街尾远远的追来。
  楚留香他们三人不由都止步,一起回头,这一看,三人都怔在那里。
  追来的那个人那么的叫着,理当应该是认识他们三人的,只是他们三人对这个人却完全的陌生。
  追来的这个人一身儒士装束,而且年轻英俊。
  楚留香目光一闪,偏头问常恨:“这个人好像不是你的手下?”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常恨回答。
  不用楚留香问,周汝及已先开口:“我还以为这人是香帅的朋友。”
  周汝及的话刚一完,那个人已追到他们面前了,更不停的在喘气。
  常恨看着他。
  “你是谁?”
  “我——”,那个人喘着气说:“我是徐崇伟。”
  常恨当场愣住,楚留香和周汝及也讶异的看着不停喘气的徐崇伟。
  “徐崇伟?你就是那个徐崇伟?”常恨脱口问。
  “是,小民就是。”
  常恨脸色一变,大声说:“好,好本领!”
  这回轮到徐崇伟怔住了。
  “我那四个手下都是好手,想不到这么快就让你给放倒了。”常恨说。
  “常大人,你——你在说什么?”徐崇伟诧声的问。
  “好,好小子,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常恨冷冷的说。
  “我——”
  徐崇伟刚一开口,就立刻停口,因为他已看见常恨要拔刀,幸好一旁的周汝及立刻将常恨的手按住。
  常恨反眼瞪着周汝及,正想叫他放开手,周汝及已对徐崇伟开口了。
  “你没有遇上我们派去找你的四个捕快?”
  “四个捕快?”徐崇伟摇头。
  “没有。”
  “那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常恨一旁随即插口:“是不是来自首?”
  “自首?”
  “是不是?”常恨又大声的问。
  徐崇伟仿佛听不懂,一脸诧异之色。
  常恨又想追问时,周汝及已悄悄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先听听他怎么说。”
  常恨本想再发发牌气,但也觉得周汝及说得有理,只好勉强的闭上嘴巴。
  周汝及这才又对徐崇伟说:“你到衙门去有什么事?”
  “刚才风老头到医馆通知我,说你们抓了我表妹到衙门,所以我才赶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徐崇伟说。
  “你是风若雨的表哥?”
  “是!”
  “那么风老头又是风若雨的什么人?”
  “他是风若雨的一个远亲。”
  徐崇伟又说:“年老无依,我表妹见他可怜,就将他留在紫气阁里当一个应门的仆人。”
  周汝及想了想,又问:“这个风老头有多大了?”
  “六十多岁了。”
  常恨一旁插口:“六十多?”
  徐崇伟点点头。
  “想不到六十多岁的人耳朵还挺尖的。”
  常恨冷笑的说:“脚步也够快,我那四个手下未到,他竟然已先赶到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拘捕风若雨的原因?”周汝及又问。
  “听他说,你们拘捕她是因为她杀害了卓东来。”
  徐崇伟说:“她怎么会是那种人?怎么会是一个杀人凶手?尤其是杀夫的凶手?”
  “是不是,我们自会查明,目前谁也不敢肯定。”周汝及说。
  “既然不能肯定,为什么还要拘捕她?”
  “因为她的嫌疑最重。”
  徐崇伟忽然想到,话锋一转:“你们派人去找我,莫非也认为我有杀人嫌疑?”
  周汝及点点头。
  徐崇伟正想再说什么时,一旁的常恨又开口:“你怎么会认识我们的?”
  “这里不认识两位大人的恐怕还不多。”徐崇伟轻笑的说。
  “香帅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你也认识了?”常恨又问。
  “风老头告诉我,阿梁找来了一位楚大侠。”
  常恨冷冷的说:“你那一声楚大侠叫得倒挺热络的。”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楚大侠,但却已是多次听过楚大侠的名字。”
  “哦?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的病人。”
  徐崇伟说:“我虽然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但来找我医病的却有很多是江湖人。”
  这个可能是有的。
  “从他们的口中,我当然知道楚大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今天有楚大侠出面,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明白的交代。”徐崇伟说。
  常恨的脸又一沉。
  “你是说由我们办理,就会不明不白了?”
  “我——我并没有这么说。”
  “只是心里有这个意思而已。”
  “没有。”徐崇伟的头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认为我们抓错人,冤枉了风若雨?”常恨冷冷的问。
  “是不是冤枉,正如周大人所说的,仍有待事实证明。”
  徐崇伟说:“但站在我个人的立场,绝对认为我表妹不是杀人的杀手。”
  “哦?”常恨冷冷的盯着他。
  “那你是不是杀人的人?
  徐崇伟苦笑。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本来就是真的。”
  常恨的笑容更冷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楚留香,趁这个机会开口问:“五月十二的那天,你是否有去过紫气阁?”
  “五月十二?有。”
  “是风若雨找你去的?”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表妹告诉你的?”
  楚留香不答,反问:“风若雨找你到紫气阁去干什么?”
  “看病。”
  “看谁的病。”
  “卓东来。”
  “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表妹。”
  “这件事卓东来可否知道?”
  “不知道。”
  “为什么她突然会找你去看病?”
  “我表妹说他接连好几天心神仿佛不宁,举止失常,尽在说一些奇怪的话。”
  徐崇伟说:“所以我表妹怀疑他可能生病,才会找我去看看。”
  “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依我看,他什么病都没有。”
  楚留香沉吟下来,一旁的周汝及开口说:“那份纪录岂非也是这样记载的?”
  常恨随即接口:“我早就认为那份纪录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这儿,徐崇伟好奇的问:“你们说的是什么纪录?”
  “是卓东来留下来的。”
  楚留香回答:“记载者五月初一至十五日之内的种种遭遇。”
  “哦……五月十二那天的事情也记载在里面?”徐崇伟问。
  “记载得非常清楚。”楚留香说:“看过病之后,卓东来是不是有留你在家中用膳?”
  徐崇伟点点头。
  “风若雨是不是亲自下厨弄了一碟水晶蜜汁虾球?”楚留香问。
  “她的拿手好菜就是这一道。”
  “卓东来在吃那些虾球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件事他也写下来?”
  楚留香点点头。
  徐崇伟仿佛在回想当天的情形。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他夹了一个虾球才入口,就马上吐了出来,然后不停的在呕吐,还边说那不是虾球,是什么吸血蛾球!”
  楚留香看着他。
  “事实呢?”
  “怎么可能是吸血蛾球呢?”
  徐崇伟说:“我本来相信自己的诊断,但从他的那种情形看来,我都有点怀疑了。”
  “你怀疑什么?”
  “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徐崇伟说:“我虽然在脉理方面颇有研究,但毛病若是出自脑袋,那么我先前的诊断就未必是正确的。”
  “既然你有这种怀疑,为何不再仔细的替他看看?”楚留香问。
  “我是有这个打算。”
  徐崇伟苦笑的说:“可是那时候,他简直把我们当成妖怪似的,不但阻止我们接近他,他的人也随即逃了出去。”
  常恨一旁冷冷的说:“他正是把你们当做妖怪。”

  二

  听见常恨这么说,徐崇伟是一脸苦笑,又一脸愕然。
  “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自己应该明白。”常恨冷冷的说。
  徐崇伟叹了口气,官字两个口嘛!他只好改问:“卓东来真的死了?”
  随他怎么改口,常恨却又有“攻击”的言词。
  “怎么你还未能肯定他已经死亡?”
  徐崇伟只好又叹了口气。
  “常大人何以如此肯定,卓东来的死亡与我们两人有关系?”
  “两个原因。”
  常恨说:“一是卓东来的那份纪录中,一再提起你们两人企图杀害他。”
  徐崇伟又怔住了。
  “二是卓东来的尸体是在他们夫妻寝房后的一个小阁楼上发现的。”
  常恨说:“要到那个阁楼上去,必须先进入寝房;还有,在发现卓东来的尸体时,我们看见了一大群的吸血蛾。”
  “吸血蛾?”徐崇伟惊讶的问。
  “千百只的吸血蛾在吸尸体的血,噬尸的肉。”常恨冷冷的盯着他。
  听见这样的话,徐崇伟仿佛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有——有这种事?”
  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                        ※                                ※
  楚留香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徐崇伟的脸上,他一直在留意徐崇伟脸上神情的变化。
  常恨又冷冷的说:“除了他们夫妻两人,我绝不相信还有人能够将尸体以及那么多的吸血蛾藏在那间小阁楼内。”
  “我也不相信。”徐崇伟轻轻的说。
  “受害者是他们夫妻两人中的一个,那么剩下来的另外一个人,岂非是嫌疑最重的?”常恨问。
  徐崇伟不得不承认常恨的推断有理。
  “就是这两个原因,所以你要拘捕我们?”
  “莫非你认为这两个原因还不够?”
  “很足够了。”徐崇伟点头。
  “那还说什么,跟我们回衙门去。”
  常恨话未完,左手已抓向徐崇伟的肩膀,徐崇伟不等他抓到,一个身子已往后一缩。
  常恨一怔,随却大叫:“好小子,你敢拒捕?”
  “不——我不是拒捕,我只是还有话要说。”徐崇伟连忙摇手说。
  “有话到衙门再说。”
  “到时只怕太迟了。”
  “你——”
  楚留香淡淡阻止常恨的话。
  “那里说不都一样吗?”
  常恨看了看楚留香,只好无可奈何的说:“好吧,你就快说吧!”
  “无论常大人相不相信,有句话我必须先说清楚。”徐崇伟说。
  “有屁——有话快说!”常恨本来是要说“有屁快放”,但一想到楚留香在旁边,只好改口的说。
  “我并没有杀害卓东来。”徐崇伟说。
  “你没有?那么这就是风若雨下手的了?”常恨说。
  “这件事与我那表妹也没有关系。”
  徐崇伟说:“人如果是我们杀害的,我们怎么会不毁尸灭迹呢?若说是我个人所为,我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将尸体放进那个阁楼之内;我那个表妹就更没有理由在杀人之后,仍然将尸体留下来。”
  “你不必替我们担心,这方面我们已经有很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些事。”常恨冷笑的说。
  “我知道,不过我相信这都只是猜测而已。”
  徐崇伟说:“只不知常大人是否有怀疑过,这也许是别人移尸嫁祸的?”
  在常恨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移尸嫁祸”这四个字,不过楚留香却开口问:“谁移尸嫁祸给你们?”
  “也许是叶知秋。”徐崇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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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叶知秋?”常恨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那里听说过?”
  “叶知秋就是紫气阁本来的主人。”周汝及说。
  “紫气阁本来的主人?”常恨给周汝及这一提,也似乎想起了这个人。
  “就是他?”
  周汝及转头看楚留香。
  “香帅,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一叶知秋,漫天花雨。”
  楚留香淡淡的说:“叶知秋的那一手‘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在江湖上并不是全无分量的。”
  “据我所知,叶知秋好像是‘千手夫人’的传人。”周汝及说。
  楚留香点点头,表示周汝及说得对。
  “只是近几年已很少听过他的消息了。”
  “香帅,认为这个人如何?”
  “我与他素未谋面,人如何,又岂会清楚?”楚留香淡淡一笑。
  “但据我所知,叶知秋也是一个侠客。”
  “我也听别人说过。”周汝及说。
  “周兄与他有无交往?”
  周汝及摇摇头。
  “只是在街上见过几次面而已。”
  楚留香转头看徐崇伟。
  “叶知秋和卓东来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我表妹如果不是因为卓东来,早就已成为叶知秋的妻子了。”徐崇伟说。
  楚留香微怔。
  “他们是情敌?”
  “可以这么说。”
  “这就奇怪了。”
  楚留香问:“叶知秋竟然肯将紫气阁卖给自己的情敌?”
  “我也觉得这件事非常奇怪。”常恨说。
  “紫气阁本来不是叫紫气阁,而是称为‘知秋堂’,而叶知秋在将‘知秋堂’卖给卓东来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卓东来是他的情敌。”
  徐崇伟说:“况且‘知秋堂’并不是叶知秋卖给卓东来的。”
  “不是卖,难道是送?”
  “更不是送的。”徐崇伟说:“是输掉的。”
  “输?”楚留香诧声的问:“你是说那间紫气阁,是卓东来从叶知秋手中赢过来的。”
  徐崇伟点点头。
  “这件事我也略知一二。”
  周汝及说:“那间紫气阁的确是叶知秋输给卓东来的。”
  “想不到叶知秋的出手倒挺惊人的?”常恨说。
  “叶知秋这个人本来就是嗜赌如命,但一下赌就将那么大的庄院输掉,实在也够吓人的。”周汝及说。
  “我也想不到卓东来会赌得这么凶。”楚留香苦笑的说。
  “他当时是存心和叶知秋狠狠的赌一赌。”徐崇伟大声的说。
  “哦?为什么?”
  “因为他老早就已看中那间‘知秋堂’,一心想据为已有。”徐崇伟说。
  “紫气阁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楚留香点头的说。
  “在豪赌之前,卓东来已先后多次和叶知秋接头,打算买下那间知秋堂。”徐崇伟说。
  “叶知秋不肯?”常恨问。
  “不肯。”徐崇伟说。
  “拥有那么大的一间庄院的人,相信也不会穷到那里去。”
  楚留香说:“他本身已有钱,自然就不会去卖了。”
  “这一点楚大侠料错了。”
  徐崇伟说:“在当时叶知秋已没什么钱了。”
  楚留香一怔。“哦?”
  “知秋堂本来就是一间珠宝铺子,可是在当时,生意已几乎完全结束了。”
  徐崇伟说:“叶知秋嗜赌如命,又不善经营,早在豪赌之前,知秋堂内已如秋天落叶般所剩无几了。”
  “既然是这样,叶知秋又为什么不肯将它卖出?”楚留香问。
  “因为知秋堂是他家祖传的产业。”
  “已经不卖了,又为什么肯孤注一掷?”
  “因为那时他已喝了不少酒。”
  徐崇伟说:“一个人在醉酒之下,往往都会不顾后果的。”
  ——喝醉酒的人的确是这个样子!平时不敢做、不敢说的事,在酒精的助阵下,都会很有“豪气”的说出、做出!
  ※                        ※                                ※
  楚留香想了想,又问:“是卓东来叫他以“知秋堂’下注的?
  还是叶知秋自己意思?”
  “他们本来只是在赌‘钱’而已,但输赢的钱却已足够买下“知秋堂’了。”徐崇伟说。
  “叶知秋当时有那么多的钱吗?”
  “当然没有。”
  “酒醉也有三分醒,叶知秋既然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会赌?”
  “这是由于卓东来的出言相激。”
  徐崇伟说:“而且他还示意可以用‘知秋堂’来抵押。”
  “酒呀!酒真是害人!”楚留香有感而发。
  “除了酒之外,还有面子。”
  徐崇伟说:“当时他虽然有喝酒,但因本性好强,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怕给人看低了,说他输不起,但最主要的是他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输,一定可以赢的。”
  楚留香很明白这种心理,这岂非都是一般赌徒的心理?
  “只可惜他不知道只要赌,就一定会输给卓东来。”徐崇伟说。
  “哦?据我所知,卓东来在赌这方面不怎么高明。”楚留香说。
  “赌术虽然不怎么高明,但他却很有钱。”徐崇伟说。
  楚留香笑了。
  “这倒是胜负最大的关键。”
  “除非他的运气特别好,一直赢下去,使得卓东来不得不罢手。”
  徐崇伟说:“因为卓东来可以输给他很多次,而他去只能输给卓东来一次。”
  “只可惜他的运气却糟透了。”楚留香说。
  徐崇伟点点头。
  一直在听的周汝及,忍不住的开口:“这件事情看起来很公平嘛!”
  “那是表面上。”
  徐崇伟说:“其实叶知秋的醉酒和赌局的组成,全都是卓东来精心安排的。”
  “十赌九诈”!
  只要是赌,就绝对没有公平的!
  ※                        ※                                ※
  “叶知秋事后想必也知道了?”楚留香说。
  “当时叶知秋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拱手就将知秋堂让给了卓东来。”
  徐崇伟说:“毕竟他还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知秋堂都没有了,风若雨那方面他当然更抢不过卓东来了。”楚留香笑着说。
  “这才是真正使他火大的事。”徐崇伟说。
  “哦?”楚留香眼睛一亮。
  “这两件事相隔多久?”
  “不到两个月,所以叶知秋才会认为一切事情都是卓东来刻意安排的,目的是在得到我表妹风若雨。”徐崇伟说。
  “那么,叶知秋采取了什么行动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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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谁在说谎

  一

  “那么,叶知秋采取了什么行动来报复?”楚留香问。
  “没有报复。”
  “没有报复?”这下连常恨都怔住了。
  “他没有报复,在我表妹下嫁卓东来的当日,叶知秋就收拾一切悄然的离开了。”
  “离开?去了那里?”
  “他没有讲,当然也更没有人去问。”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本是人世间千古不变的规律,千年以前是这个样子,千年以后,也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他既已离开这时,吸血蛾的事件又怎么会扯上他呢?”周汝及忍不住的又问。
  徐崇伟转头看着他。
  “因为三个月前他回来了。”
  这一下连常恨都怔住。
  “他这一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要找卓东来算帐的。”徐崇伟说。
  听到这么肯定的语气,周汝及更加证住。
  “如果要找卓东来算帐,早就应该算了。”
  “三年前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卓东来的对手。”徐崇伟说。
  “莫非这三年来,他练成了什么惊人的绝技?”周汝及问。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徐崇伟说:“也许是练成了什么武林绝学?也许是找到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总之,听他的口气,好像随时都可以置卓东来于死地。”
  楚留香忽然笑了,笑着说:“想不到叶知秋倒有君子作风。”
  “什么意思?”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徐崇伟也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楚留香却又突然收起笑容,注视着他。
  “叶知秋的事,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常恨一听,马上也问:“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汝及也不甘示弱的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见过他?”
  三个人突然一起发问,问的又是那么尖锐的问题,徐崇伟只好先叹了口气说。
  “叶知秋曾经是我的病人。”
  “病人?他有什么病要去找你医?”常恨赶紧追问。
  “他——他是一时不小心,着了凉。”
  徐崇伟说:“服过一贴药,休息片刻就好了。”
  “一时不小心?着了凉?
  徐崇伟回避掉周汝及的疑问,接口说:“他一发觉自己没什么大病后,就一定要找我陪他去喝几杯。”
  “结果你去了没有?”
  “想不去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的力气没有他大。”
  “他是在喝酒当中告诉你,刚才你所说的那些事?”楚留香问。
  徐崇伟点点头。
  “他是否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他这次回事是为了要报复?”
  徐崇伟又点点头。
  “他有没有对你提起什么有关吸血蛾之类的事?”楚留香问。
  “这个倒没有。”
  常恨又马上追问:“那么你有没有将他告诉你的话转给卓东来听?”
  “没有。我与卓东来之间一直都没有往来。”徐崇伟摇头说。
  “那么五月十二日那天,你有到过紫气阁,当时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我一时没有想起,等到我想起时,他已经将我们视如鬼怪,走避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听我说什么?”徐崇伟苦笑的说。
  “是吗?”常恨一脸怀疑之色。
  周汝及趁这空当,随即又问:在那之后你还有没有再见过叶知秋?”
  “有,又见过一次。”
  “又是找你看病?”
  “是看病,不过这回是差人来请我到他的住所去。”徐崇伟说。
  “住所?这一次他又是什么病?”
  “与上次一样,只不过这回重了些。”
  “他住在什么地方?常恨忽然又问。
  “城东郊外的一间客栈。”
  徐崇伟说:“据说那间客栈也是他的产业。”
  “住家。”徐崇伟说:“那间客栈就叫住家客栈。”
  “城东?那间客栈叫什么名字?
  常恨想了想,转头望着楚留香。
  “香帅,我们走一趟住家客栈如何?”
  楚留香点了点头。
  “也许在那里,我们又会有所发现。”
  常恨话一完,目光随即转盯着徐崇伟。
  “你也去,给我们带路。”
  “我能够不去吗?”
  “不能!”
  常恨大声的说:“由现在开始,未得我许可,你休想离开半步。”
  徐崇伟只有苦笑的叹息一声。
  “常大人尽管放心,事情未解决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话一完,徐崇伟便转身迈开步子,此时他的神态已从容镇定。
  他的这种态度,楚留香看在眼里,不由得起了一个念头——这件事难道真的与他没有关系?
  难道真的是叶知秋在作怪?
  无论对与否,只要找到叶知秋,就会有一个答案了。现在楚留香只希望叶知秋还在住家客栈。


  二

  “住家客栈”有一个很温暖新切的名字,只可惜它位于城东的郊外。
  郊外的那条路不但不好走,而且住家客栈所在的村子离城虽然不近,却也并不远,脚程快一点的人,在天黑之前,仍可以来得及赶入城。
  所以住家客栈并不像“住家”一样,这个村子也是一个贫乏的村子。
  整个村子只有一条用石板铺成的小街道,住家客栈就在街道的一旁。
  此时是大白天,云散雨也停了,但街上只有几个小孩子在嬉戏,住家客栈门前更是冷落。
  楚留香他们走近后,才发觉客栈的两扇大门紧紧的闭上,其中的一扇门之上,更是贴着一张写着“休业”两个字的通告。
  纸已残,字也已褪色,看来这间住家客栈休业已不少时候了。
  看见此种情景,楚留香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徐崇伟。
  “这间客栈早在六个月前就已停止营业了。徐崇伟马上解释,然后旋即上前,抓起一个门环,用力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呀?”一个声音在门内响起。
  “是我,徐崇伟。”
  “原来是徐兄。”
  声音随即变得喜悦,同时也响起脚步声,只是脚步声有点奇怪,仿佛走路的那个人连站都站不稳,又仿佛是喝醉酒的人在走路。
  脚步声在门后停下,门却没有马上打开,隔了一会儿,门才打开,一股强烈的酒气立即随着打开的门而扑了出来。
  楚留香他们闻到酒气,同时也看到了开门的那个人。
  那个人扶着一扇门,一个身子犹自在摇摇欲坠,他的右手捏着一只酒杯,杯中仍有酒。
  他身上穿着的蓝布长衫上也满是酒渍,他的一头头发简直可以用“乱草丛生”来形容了,他的胡子也是乱七八糟的。
  一看这个人就知道他有好几天没有梳洗了。
  门内没有灯,所有的窗户也都关上的,屋内一片阴森森的,人简直就像是从幽冥中走出来。
  事实上这个人的脸色也正如传说中的幽冥群鬼一样,没有丝毫的血色,青白得恐怖。
  但一双眼却布满了血丝,更是红得就像要滴血似的。
  突然看见这么样的一个人,谁都难免会大吃一惊,幸好现在是大白天,而他们几个人的胆子现在也已大了不少。
  在经历过紫气阁楼内那种经验,一般的事情已很难再令他们吃惊的。
  所以真正吃惊的只有徐崇伟一个人,徐崇伟似乎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怔住在当场。
  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楚留香随即看向周汝及。
  “这个人是不是叶知秋?”
  周汝及点了点头。
  “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周汝及摇摇头。
  “他以前是非常注重衣饰外表的。”
  “一个人的衣饰外表可以一日数易,但相貌却不会三年就尽变。”楚留香说。
  “所以他虽然不修边幅,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周汝及说。
  “我也认出他来了。”
  常恨接口说:“但他看来比卓东来要大得多,就现在看来,他最少已经有五十了。”
  “什么?我真的有那么老了?”叶知秋直到此刻才开口。
  楚留香笑着问:“兄台今年年岁有多少?”
  “再过一个月,才足三十九。”叶知秋说。
  “什么?你四十都不到?常恨一怔。“我又不是女人,所以没有隐瞒自己年龄的必要。”叶知秋淡淡的说。
  “可是从你的外表看来,的确很像五六十岁的人。”常恨说。
  “三年前还有人说我看来最多只有三十而已。”
  叶知秋惨然一笑。
  “才不过三年而已,我竟然已经老了二十岁?”
  “你自己没有发觉?”
  “我只发觉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心。”叶知秋叹了口气。
  “我的心已快老死了。”
  楚留香注视着他。
  “你还在惦记着三年前的事?”
  “我已尽力在想办法忘记了。”
  “你喝酒莫非就是为了要忘记?”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可惜近来已不太有效了。”
  叶知秋苦笑的说:“因为我的酒量一天比一天好,近来已不太容易喝醉了。”
  以酒消愁,是自古以来所有“弱者”用来逃避现实的唯一办法!
  为人处世有成功就一定有失败;有相聚就一定也有别离;有幸福当然也就有悲伤,但不管你所面对的是什么,纵然是别离的悲伤、痛苦的失败,你只要能勇敢的站起来,挥别掉致败的原因,重新再整装自己,迈开新的脚步,相信成功的喜悦已在前方等你了!
  ——不过有时候偶尔借酒消消愁,也是一件“满有趣”的事!

  三

  看着叶知秋将杯中的酒喝光后,常恨就问:“既然你无法忘记三年前的事,为什么没有见你对卓东来采取报复?”
  听见这话,叶知秋忽然笑了起来。
  “三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已想通了。”
  “想通什么?”
  “那件事虽然是出自于卓东来的刻意安排,但我自己若不好赌,他又能奈我何呢?”
  叶知秋淡淡的说:“我不赌,那间知秋堂也不会变成了紫气阁,一切都是自作孽,怪不得别人。”
  他顿了顿,却又苦笑的接着说:“也不怕你笑话,以我当时的嗜酒如命,知秋堂就算不在那一次输掉,早晚我也会分次输光的。”
  常恨微怔的看着叶知秋,他实在想不到叶知秋会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再说那一次的赌博很公平,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而已。”叶知秋苦笑的说。
  楚留香注视着他,忽然问:“风若雨呢?”
  风若雨?
  叶知秋脸上虽然一怔,但随即又黯了下来,缓缓抬起右手,让空杯子里残留的酒滴入喉咙。
  “即使知秋堂还在我手中……”叶知秋缓缓的将目光落在门外的远山。
  “在风若雨那方面,我一样不是卓东来的对手。”
  常恨看着他。
  “据我所知,你并不像那种自甘失败的人?”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人不低头。”叶知秋叹息一声。
  “在当时,我余下的田产加起来,最多也只不过是一间知秋堂的价值而已,是否能和卓东来相较量,大家心里都明白,更何况我也无法满足风大妈的需求。”
  “所以你只有罢手?”常恨问。
  叶知秋又苦笑。
  “我能不罢手吗?”
  常恨看看他手中的空杯,再看看他。
  “你看来还似乎没有喝醉?”
  叶知秋摇了摇空杯子。
  “我现在虽然有点头重脚轻,但神智还清楚得很。”
  “这么说,你所讲的都是真话?”
  “我落到这种地步,已是公开的秘密了,我还有什么假话好说的?”
  “对于陌生人你也一样坦白?”常恨问。
  “你在我来说并不陌生。”
  “哦?莫非你已知道我是谁?”
  “鼎鼎大名的常总捕头,这地方不认识的人还不太多。”叶知秋笑着说。
  “怪不得你有问必答,完全不像在对待陌生人的样子。”常恨的“官威”又有点浮出来了。
  叶知秋将目光转向周汝及。
  “这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想必就是周副总捕头了?”
  周汝及淡淡一笑。
  “在下周汝及。”
  叶知秋再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楚留香时,常恨的声音已响起:“这位你可认得?”
  叶知秋眯起一只醉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楚留香几遍,才很正经的说:“这位兄台的穿着并不像暴发户那么炫耀夸张,却有一副常人所没有的雍容华贵,想必一定是位——”
  楚留香淡淡的说:“在下楚留香。”
  叶知秋一怔,旋即破声笑了起来。
  “原来阁下就是楚香帅!”
  “怎么?又认识他了?”常恨说。
  “我只认识香帅的名字而已,江湖上不知道楚香帅这三个字的人,只怕万中无一。”
  叶知秋上前一步,定定看着楚留香。
  “久闻香帅的大名,就是一直没有缘份相见,今日一见,足慰平生,这非敬不可!”
  他举杯想喝,才发现自己酒杯已空,随即又笑着说:“香帅如果不嫌弃,我里面酒多得很。”
  “能和叶兄一品酒性,实是在一大快事,只可惜……”
  楚留香说:“只可惜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楚留香虽然这么说,但叶知秋却知道他的意思,随即看看常恨和周汝及。
  “几位可是专程来找我?”
  “正是。”
  “有何指教?”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不通,不得不来向叶兄请教一下。”
  楚留香说。
  “言重了,有话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楚留香还没有忘记自己在此的身份,所以他看了看常恨,没想到常恨这回好像很明事理,他向楚留香点了点头,示意一切由楚留香作主。
  楚留香这才宽心的问叶知秋:“三年前那场豪赌之后,叶兄去哪里?”
  叶知秋向里面一指。“就在这里。”
  “据我所听到的,你当时是远走他方。”楚留香说。
  “那一定是误传,我虽然输掉了知秋堂,但是还有别的田产;只要我安分守己,不再沉迷赌博,相信生活还不成问题。”
  叶知秋苦笑的说:“事实上从那次以后,我已经戒赌了。”
  “你的那些田产都如何处置?”
  “都租与别人。”
  叶知秋苦笑的说:“我虽然很想留几亩地给自己,只可惜耕田种地那门子的学问,我完全不懂。”
  “那些租金你是如何收取?”
  “每一季的季末,他们会将租金送来这里。”
  叶知秋说:“因为我是个懒人。”
  “这里是指住家客栈这里?”
  “是的。”
  “这么说三年来你没有远走他方,他们岂非可以替你作证?”
  叶知秋点点头。
  此时一直沉默在旁的徐崇伟实在忍不住的开口了:“你不是对我说,这三年来浪迹江湖,直到三个月前,才回来这里?”
  叶知秋一愣。
  “我什么时候这样对你说过?

  四

  楚留香一直在注意叶知秋回答徐崇伟的问题时的表情,但他一点也看不出叶知秋有说假话的神情。
  徐崇伟急了。
  “是你第一次找我看病的时候。”
  “我是找过你看病。”
  “那贴药,你是不是就在我医馆之内煎服的?”
  “是。”
  “事后你是不是要请我去喝酒?”
  “是。”
  “那么你大概还没有忘记我们在那里喝酒的?”
  “状元楼。”
  “当时你是不是喝醉了?”
  这一次叶知秋没有再说“是”,而是摇头。
  “谁说那时的我喝醉了?”
  徐崇伟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只会说谎的猴子似的。
  “我记得当时,我们一共叫了四壶竹叶青和四碟小菜对不对?”叶知秋反问他。
  “两壶酒你最少喝掉一壶半。“徐崇伟说。
  “以我现在的酒量,莫说一壶半,再多四五壶来,也一样照喝不醉。”
  “可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已经站不稳了。”徐崇伟说。
  “我现在不也是站不稳?”
  叶知秋淡淡的说:“当时我是不是自己走下楼?自己走去付帐?”
  “是。”
  “那一次的酒钱是三两银子,下楼后,我们还碰见了熊姥姥——”
  周汝及反问:“糖炒栗子的那个熊姥姥?”
  “正是那个熊姥姥,她还认得我,嚷着一定要我买包她的糖炒栗子。”
  “你有没有买?”周汝及问。
  “有!我虽然今非昔比,但一包糖炒子我还买得起。”叶知秋苦笑的说。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是怎么卖的?”周汝及问。
  “老价钱,五分钱一包。”
  这个价钱没有错,周汝及瞟了徐崇伟一眼,发现徐崇伟正目定口呆,怔怔的瞪着叶知秋。
  叶知秋当时若真的已喝醉,他又怎能记得这些事呢?
  他如果没有醉,那么就是徐崇伟醉了?
  可是醉了并不一定代表就是在说谎话,从他看叶知秋的神情看来,他简直把叶知秋当成一个说谎的大乌龟!
  反观叶知秋却说得头头是道,说得让徐崇伟回答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一定有一方在说谎,只是到底是谁呢?
  是徐崇伟?或是叶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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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客栈有蛾

  一

  周汝及看看徐崇伟,又看看叶知秋,以他十年的捕快经验,此时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好求助于楚留香。
  楚留香呢?他是否已看出谁在说谎?
  “当时你们在喝酒时,有没有聊些什么?”楚留香问叶知秋。
  “也没有什么,我记忆所及,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叶知秋回忆的说。
  “在这些风花雪月的当中,有没有谈到一些比较特别的事?”
  “特别?”叶知秋想了想。”
  “若说特别,这件事或许可以算。”
  “那件事?”
  “喝酒之间,他曾经问过我住的地方有没有空房子出租。”
  “哦?”
  楚留香眼睛一亮。
  “我回答他说这附近没有房子要出租,有的话也只有我这间已休业的客栈。”
  叶知秋说:“我对他说,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租给他。”
  “他怎么说?”
  “他回答说过几天会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他就租下来。”
  “那么他有没有来?”
  “有。”
  “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十日之后。”
  “是来看房子?还是你请他来医病?”楚留香问。
  “医病?谁说的?”
  “我!”徐崇伟大声的说。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而是你为什么要说谎!”徐崇伟说。
  “说谎?我为什么要说谎!”
  “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徐崇伟大声的说。
  “我犯了什么罪,需要说谎来掩饰?”
  “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徐崇伟指责他。
  “我就是不明白。”叶知秋转看楚留香。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留香淡淡的应着:“是吗?”
  “你们今天一起来到这里找我,究竟为了什么?”叶知秋问。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却转问徐崇伟:“你说是他差人请你来到这里看病的?”
  “是呀!”徐崇伟回答。
  “他派去请你的人是什么人?”楚留香又问。
  “是一个老头子,自称姓郭,是他的邻居,而且还驾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姓郭的老头子就用那辆破旧的马车送你到这里来?”
  “只送到村口,他说还有其他的事要办,等我下车后,他就转头驾车走了。”
  楚留香欲再问时,叶知秋已先开口:“这个村子里并没有一户人家是姓郭的,当然再没有一个姓郭的老头子。”
  “有没有姓郭的这个老头子,相信一查就会知道了。”楚留香说完就转头看叶知秋。
  “你说徐崇伟是到这里来看房子的?”
  叶知秋点点头。
  “结果呢?”
  “很满意。”
  叶知秋点点头。
  “他甚至还出三千两银子。”
  “有没有租下来。”
  “三千两?”
  “我这间住家客栈生意最好的一年,整年的收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叶知秋说。
  “你当然答应。”
  “我又不是笨蛋。”
  叶知秋笑着说:“我之所以会将这间客栈的生意结束,就是为了生意太清淡;如今有人看上它,要租下它,我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更何况他还出三千两银子。”
  “他难道看不出这间客栈的价值?”楚留香说。
  “谁知道?”叶知秋瞟了徐崇伟一眼。
  “也许三千两银子在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包熊姥姥的糖炒栗子而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既然不在乎,那么他为什么不索性买下来呢?”楚留香说。
  “依我看,不外乎有两个原因。”
  “其中之一想必是怕你不肯卖给他?”楚留香说。
  叶知秋点点头。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只是暂时需要这间客栈而已。”
  “哦?那么他有没有准备租多久?”
  “半年。”
  “半年?”常恨忍不住的插口:“用三千两银子租用半年而已,这么赚钱的事,谁都想做。”
  “所以我立刻答应下来。”叶知秋转头再看楚留香。
  “不过那三千两银子并非完全都是租金。”
  “哦?”
  “租金只有一千两,其余二千两是我的工钱?”叶知秋说。
  “工钱?什么样的工钱?”
  “看守这间空客栈,不许别人进入。”
  叶知秋说:“还有每天给他那一群宝贝喂食。”
  “宝贝?”楚留香眼睛又一亮。
  “那一群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知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就连声音也变得怪怪的——“是一群青蛾!”

  二

  青蛾?
  一群青蛾!
  楚留香心头一惊,周汝及和常恨各自脸色一变,最惊讶的当然是徐崇伟,他张口欲说时,叶知秋的声音又响起了。
  “那一群青蛾是我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但也是最诡异的一种蛾。”叶知秋的脸色仿佛也诡异了起来。
  “它们通体晶莹如碧玉,眼睛却红如鲜血,翅膀上各布满了血丝一样的纹理,而且还有一对仿佛眼睛的血纹,从背面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张鬼脸。”
  叶知秋的语声方落,常恨已脱口叫出:“吸血蛾!他说的是吸血蛾!”
  楚留香和周汝及当然知道他所形容的是吸血蛾,可是叶知秋自己似乎不知道。
  “吸血蛾?什么吸血蛾?”
  周汝及看着他。
  “你说的那些蛾,就是吸血蛾!”
  “吸血蛾……”
  叶知秋随即仿佛想起什么,一张脸突然发了青。
  “它们——它们好像真的会吸血……”
  楚留香脸色也一变:“你怎么知道?”
  徐崇伟突然大声叫:“你——你在胡说,你为——”
  他还想再说,常恨已制止他。
  叶知秋仿佛没听到他的大声抗议,仍径自的说:“他要我每天喂那些蛾的食物,就是十只活生生的兔子。”
  “兔子?”
  “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十只活生生的兔子已剩下十副骨骼了。”
  十只活生生的兔子,一夜之间就只剩下骨头而已?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想象。
  “你有没有看过那些蛾在进食的情形?楚留香问。
  “有。第一次给它们喂食时,我就躲在门缝里偷看。”叶知秋的脸色突然恐惧了起来。
  “我看见它们成群的附在兔子身上,耳朵听到的尽是‘霎霎’的振翅声,和‘吱吱'的声音,就好像它们在噬肉的声音。”
  每个人的脸色又变了,常恨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有楚留香比较镇定一点,他又问:“那群蛾在什么地方?”
  “就在客栈的厢房内。”叶知秋指指上面。
  “可以上去吗?”
  “当然可以——”叶知秋忽然笑了笑。
  “你们现在来得也真是时候。”
  “怎么说?”
  “这十几天来,一入夜它们就成群的飞了出去。刚开始我还真怕它们飞掉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它们又成群的飞了回来。”叶知秋说。
  “哦?”楚留香沉吟一下。
  “今天它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平日晚了很多,直到刚刚不久前才回来。”
  楚留香眼色一闪,看了看周汝及和常恨,他们也在看楚留香,三人对看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又转看徐崇伟。
  只见徐崇伟又是目瞪口呆,一张脸已白得有点泛红,显然对于叶知秋所说的话,是又惊、又气。
  ※                        ※                                ※
  看完徐崇伟的表情后,楚留香沉吟了一下,才又开口:“他租下你这间客竟然不是用来住人,而是用来养蛾,你心中难道没有起反感?”
  “怎么会没有!”叶知秋说。
  “既然有,为什么还会继续租给他?”
  “屋子租了出去,只要对方不用来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就算要用来养猿,我也没有办法。”
  叶知秋说:“再说,我也实在想弄清楚,他饲养一群蛾是要干什么用的。”
  “他有没有说过?”
  “有,他说是用来提炼某种药物的。”
  “药物?你相信吗?”
  “不相信。”
  叶知秋说:“如果是提炼药物,不必跑到这里来,也无须这么神秘。”
  “这个问题他有没有解释?”
  “他说是因为那些吸血蛾的形状太过于恐怖,而且那么多养在一起,不免惹人非议、官府的追究。虽然对于那些蛾来讲,把它们养在何处并无多大的影响,但也是件麻烦的事,所以只有在暗中饲养了。”
  叶知秋说:“要养,城内当然没有城外来得好。”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楚留香想了想,又问:“他是怎么将那群蛾送到这里来的?”
  “马车。”
  “是他自己的马车?或是别的铺子的?”
  “这我就不清楚。”
  “车夫呢?他有多大年纪?相貌如何?你是否还记得?”
  “车夫是他自己。”
  楚留香再次沉吟。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做,没有假手于别人?”
  叶知秋点点头。
  “唯独按日将那些兔子送进去喂养的事,这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天天来吧!”
  “他又是如何将那些蛾搬进客栈的?”
  “笼子,他将那些蛾装在笼子里搬进去的。”
  叶知秋说:“每个笼子有五六尺见方,有六个笼子。”
  “六个笼子?”
  常恨忍不住地问:“他到底带了多少吸血蛾来?”
  “以我估计,最起码也有千只以上。”
  叶知秋说:“所以每天要给它们十只兔子。”
  徐崇伟的脸色不但发白,也绿了。
  “那些兔子是他预先准备的?还是你去买的?”楚留香问。
  “每隔十天他亲自送来的。”
  “这么说村子里的人岂非大都认识他?”
  “应该吧!”
  “村民是否也知道他将几笼吸血蛾搬进这里的事?”
  “相信他们不清楚。”
  叶知秋说:“一来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二来那几笼吸血蛾搬进来的时候,笼子外都是套着黑布的。”
  “有没有人问你,从马车上搬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每隔十天就送东西来的人又是谁?”楚留香
  ‘他们当然很想问,只是没有人敢来问我。”叶知秋笑了笑。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有几次喝醉了,在这里闹得很凶,所以他们纵然有疑间,也不敢来间我。”叶知秋忽然笑了笑。
  “不过我却风闻到不少话。他们当中有人认为我想重振旗鼓,马车载来的都是添置这间客栈的东西。”
  他顿顿,又笑着说:“更有人认为,我这里窝藏了一个江洋大盗,那些东西都是脏物。”
  “这是够他们吃惊的了。”楚留香也笑了。
  “尤其是近半个月,他们对我更是恐惧,躲避都犹恐不及。”
  “为什么?”
  “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些蛾有几次从这间客飞出去的时候,让他们看见了。”
  叶知秋苦笑的又说:“前几天我从村外的田地走过时,有几个在嬉戏的小孩见到我,就像碰到鬼似的,其中还有小孩嚷了起来。”
  “嚷什么?”
  “养蛾的老妖道来了。”叶知秋苦笑的说。
  “妖道?”
  小孩子的字词虽然不多,但他们说出来的形容词却很贴切。
  叶知秋的一头乱发就随随便便的在头上束了个发髻,看来还真有点像道士。
  楚留香笑了笑之后又问:“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五天前。”
  “送兔子来?”
  叶知秋点点头。
  “送了三十只兔子来。”
  “当时这里还有没有兔子剩下?”
  “一只都没有。”
  “通常一次他都送来多少只兔子?”
  “每十天一次,每次一百只。”
  “这次他只送来三十只,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说三天之后,会另有安排。”
  叶知秋说:“不过有两句话我不懂意思。”
  “哪两句?”
  “我是无意中听到他在喃喃自语的。”
  叶知秋边想边说:“十五月圆,诸事皆宜。”
  叶知秋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楚留香他们明白。
  “十五月圆之夜,那群吸血蛾是否也飞走?”楚留香又问。
  “十五?当晚还没有到半夜,群蛾就已开始骚动起来了。”
  叶知秋说:“他们骚动得也实在太厉害了。我忍不住的上去瞧瞧,结果正好看见群蛾迎着那一轮圆月飞去。”
  “隔天早上才回来?”
  “不!”叶知秋摇摇头。
  “直到刚才不久前才回来。”
  “十五?今天?这么说它们快三天才飞回来?”楚留香问。
  “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你有没有尝试追踪过它们?”楚留香问。
  “我是有过这个念头,尤其是在十五那天晚上。”叶知秋苦笑的摇摇头。
  “只可惜我背上没有双翼,而它们的行踪既飘忽,又迅速,转眼间就消失在迷濛的月色中。”
  听完他的叙述后,楚留香想了想,转头回徐崇伟:“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徐崇伟不由得点点头。
  “他说的是否都属实?”
  “属实?”
  徐崇伟身子一震,厉声地大叫:“怎么会是事实!他在说谎!”
  徐崇伟突然扑前,双手抓住叶知秋的衣襟。
  “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嫁祸给我?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
  叶知秋没有闪避,任由徐崇伟抓住自己的衣襟,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的看着徐崇伟。
  楚留香也没有动,因为周汝及和常恨已上前,左右抓住了徐崇伟的双手,硬将徐崇伟的手扳开,也将他的人扳开。
  徐崇伟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楚留香看着他,淡淡的说:“先到楼上去看看那些吸血蛾再说吧!”
  叶知秋第一个赞成,并领先举步,他一走,楚留香紧跟在后。
  徐崇伟是第二个跟上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常恨和周汝及将他推前的。
  ※                        ※                                ※
  楚留香他们都希望能够尽快弄清楚叶知秋所说的是否是事实。
  徐崇伟也许没有这种想法,只可惜前有楚留香、叶知秋,后有周汝及和常恨,他的行动已不能自主,更别说离开了。
  如果他现在还能离开,那么他真的是一个妖怪了!

  四

  客栈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打扫过,大部分的地方都布满了灰尘,屋梁墙角更是张着不少的蛛网。
  本来已很简陋的地方就更显得萧索,萧索而阴森!
  楼梯大概是因为常用的关系,灰尘就比较少了,不过看起来并不怎么坚固,人走在上面。“格吱格吱”的作响,听来就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似的。
  走在上面,常恨实在忍不住开口:“我实在担心这道梯子会突然塌了下去。”
  叶知秋脚步不停的回答:“这方面常大人尽管放心,我每天最少都要上下两次,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周汝及看看四周。
  “这地方原来不错,只是蛛网灰尘太多了,为什么不打扫一下?”
  “因为我没有空。”叶知秋回答。
  “你平日都在忙什么?”
  “喝酒。”叶知秋淡淡的说。
  回答得这么干脆,常恨听了不禁摇头。
  “看来这间客栈已准备就此结束了?”
  对于这个问题,叶知秋没有回答,只是笑一笑。
  常恨又开口说:“只是这么样的一个地方,你居然也能住得下去?”
  叶知秋又是一笑。
  “常大人对于酒有没有兴趣?”
  “我喝的酒绝对不会比你少。”常恨也笑着说。
  “那么醉乡美不美?”叶知秋忽然这么问。
  “美,美极了。”
  常恨笑着说:“我清醒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总捕头,可是一进入醉乡,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王侯。”
  “我就是长年徘徊在醉乡之中。”
  “所以现实的环境怎么样,你都不在乎?”
  “绝不在乎!”
  回答完这句话后,他们五人已上到了楼上。
  未到楼上他们已嗅到一股妖异口恶心的恶臭,一到楼上这股恶臭就更加强烈了。
  他们五人已陷入恶臭之中,有人虽然已捏住鼻子,但这股恶臭仿佛不断的从他们的皮肤透入他们的血液中。
  所以他们忽然发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已开始发臭,整个身子似乎也都发臭了。
  幸好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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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群蛾飞舞

  一

  上完楼梯之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廊。
  长廊的两边,左有各有四间厢房,七间的房门是打开的,只有左边最后的那间厢房门是紧闭着。
  紧闭的房门左边,也就是长长廊的尽头,放着几个铁笼子。
  恶臭似乎是发自那间厢房,他们五人还未走近时,就已听到一阵阵非常奇怪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那种声音就像是一群人正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对于这种声音,楚留香、周汝及和常恨三人已不会感到陌生。
  但是常恨的脸色又变了。
  “吸血蛾就是在那个房间之内?”叶知秋点点头。
  周汝及也在看着那些笼子。
  “是你将笼子打开放它们进去的?”
  叶知秋瞟了徐崇伟一眼。“是他。”
  徐崇伟立刻又大声叫:“你胡说!”
  叶知秋理都不理他,又继续说:“才搬来,他就打开笼子放它们进去了。”
  “然后就由你每日将免子送进房内?”
  叶知秋又点点头。
  “喂食时,你是不是也都在醉酒之下?”
  叶知秋摇摇头。
  “在给它们免子之前,我是滴酒也不敢沾。”
  “哦?”
  “因为我怕真的大醉了,会推门闯进去。”叶知秋笑着说。
  “每天不是你将那些免子送进去哏他们的?”周汝及问。
  “我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叶知秋说:“房门上有一道活门,我是由那活道门将免子一只一只的送进去的。”
  话一完,他就加快脚步,走到房门前,伸手住门上按,一尺见方的一块活门板立即由外向内打开,叶知秋一松手,活门又关上。
  楚留香静静的看他做完这事后,忽然问:“刚才你还有几分酒意,怎么现在好像一分都没了?”
  “现在我的确已一分酒意都没有了。”叶知秋看看房门。
  “这种声音,这种气味,无疑是最好的醒酒剂。”
  这一点楚留香倒也同意,因为他们现在已来到厢房的门前,房内那一群蛾正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那种声音,已经如尖针般刺激着他们。
  那种恶臭的气味更像已经穿透他们的胃壁,楚留香虽然没有驱吐,却已经感到胃部在收缩。
  楚留香强忍住,走近门,将那道活门推开少许,恶臭瞬间更强烈,幸好楚留香鼻子一向不太灵,他凝目往内看进去。
  一屋子都是吸血蛾!
  ※                        ※                                ※
  房内并没有任何陈设,床、桌椅都已被搬走,只放着一个竹架。
  那个竹架子几乎有半个房间的大小,所用的竹枝完全未经加工,横枝竹叶甚至还有很多没有削掉。
  千百只吸血蛾有些附在竹枝上,有些飞舞在竹架的周围。
  血红的眼睛,碧绿的翅膀。
  这本来就该是很美丽的东西,此刻在楚留香的眼中,只觉得狰狞恐怖。
  厢房内的窗户竟然都是打开的,那些吸血蛾竟然也一只都没有飞出去,只是在竹架旁附近飞舞。
  竹架前面一大堆枯骨,不是人骨,从形状上看来,应该是兔骨。
  那一大堆的枯骨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却异常的光洁,简直就像是去掉皮肉之后,再加以洗刷干净才放在那里。
  楚留香倒抽一口冷气才将手放开,人也退后了几步,周汝及和常恨立刻递补上,一看之下,两人的脸色立刻大变,赶紧的松了手,人更退到一旁。
  常恨随即伸手扣住自己的咽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制止自己的呕吐。
  楚留香稍喘一口气后,才问叶知秋:“那些窗户全都打开的?”
  “也许是方便那群蛾出入吧?”叶知秋瞟了徐崇伟一眼。
  “事实是不是这样,得问他才知道。”
  叶知秋在说这句话时,徐崇伟也上前探手将房间上的活门打开,往房内张望,他的脸色也立即变了。
  对于这件事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也似乎没有听到叶知秋的说话,这一次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二

  楚留香也看了看徐崇伟一眼。
  “窗户是打开的?”
  “未将群蛾放进房间之前,他就已先打开了窗户。”叶知秋说。
  “难道他不怕那些蛾飞走吗?”
  “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
  叶知秋说:“在平时,那些蛾就只在房内飞舞,一只也不会飞出去。”
  楚留香想了想,又问:“竹架前的骨头就是那些兔子留下来的?”
  “是的。”
  “那些肯头看来好像不到三十只。”
  “正好三十只。”
  “哦?三十只兔子只是那些蛾三天的粮食,之前它们吃剩下来的骨头又那里去了?”
  “每次他送兔子来的时候,一定会进去清理一下那些蛾吃剩下来的骨头。”叶知秋说。
  听到这儿,常恨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那些吸血蛾蛾起来连骨头都吃掉呢!”
  “你可知道他将那些骨头都清理到什么地方?”楚留香问。
  “我不知道。”
  叶知秋说:“我只知道他将那些骨头用马车载走。”
  楚留香微微颔首,正待再问什么,忽然嗅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香气。
  那种香气既不知道发自什么东西,也不知来自何处。
  楚留香从来也没有闻过那种香气。
  他正全神贯注,准备闻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香气,突然发觉房门内一阵阵的咀嚼声已经逐渐低沉,“霎霎”的展翅声反而逐渐激烈。
  楚留香一凝神,立刻奔至房门手一按活门,再往内望去,正好看见那些吸血蛾在聚集成群,展翅往窗外飞去。
  楚留香一怔。
  “怎么好好的又突然飞去?”
  周汝及和常恨一听都不约而同的挨身过来,一起往房内看去,两人同时都露出诧异之色。
  “也许是那香气的关系吧!”叶知秋闻了闻香气。
  楚留香回头望着他。
  “那香气到底是发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你以前有没有闻过那香气?”
  “有,好几次。”
  “大都是在什么时候闻到的?”
  “在群蛾要飞走之前。”
  “哦?”
  楚留香应了一声之后,再往房内一望,房中那一群蛾已全都飞出窗外了。
  楚留香一沉吟,目光一闪,随即落在门锁上。
  “有没有钥匙?”
  “没有,钥匙全都在他那里。”
  叶知秋回答时,目光自然又落到徐崇伟身上。
  徐崇伟本来在一旁发呆,可是叶知秋的话一出口,他便急得跳了起来,并大声说:“我那有什么钥匙!”
  叶知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冲着他笑笑。
  常恨的目光也落在徐崇伟的脸上,但嘴巴却对着周汝及说:“小周,搜他的身。”
  其实不用常恨开口,周汝及也会去搜他的身,徐崇伟没有闪避,也没有抗拒。
  “好,你们尽管搜。”
  周汝及当然不客气的上前,很仔细的将徐崇伟全身搜了一遍。
  没有钥匙,一把都没有。
  周汝及摇摇头,放手退了下去。
  常恨看了徐崇伟一眼。
  “我们破门进去。”
  话一完,他已退后一步、举脚欲踢,楚留香已开口:“不必。”
  楚留香话一落,便伸手落在门环上的锁,一使劲,“格”的一声,锁就被他硬硬拗开。
  ※                        ※                                ※
  锁一坏,门一开,恶臭更强烈。
  楚留香虽然鼻子不太灵,仍将头偏一边,周汝及举袖掩鼻,常恨更是呕了一口气,徐崇伟则是呕吐了起来。
  对于这种恶臭他显然已无法忍受了。
  他若是这吸血蛾的主人,应该已习惯这种恶臭,如今他却呕吐了起来。
  莫非他不是?
  常恨看在眼里,冷笑说:“你装得倒挺像。”
  徐崇伟仍在呕吐。
  常恨看他一眼,才对周汝及说:“我们进去。”
  他口中尽管说“进去”,脚步却没有移动半步,周汝及只好叹了口气,第一个走了进去。
  常恨一探手,抓住了徐崇伟的肩膀,将他推进房内,自己才走进去,楚留香微笑的和叶知秋也跟了入内。
  房内没有蛾。
  一只蛾也没有,但那股恶臭却依然浓烈,充斥着整个房间,恶臭中夹杂着的那种香气,时而闻到,时而淡薄。
  常恨嗅了嗅,他忽然发觉那种香气好像来自徐崇伟的身上,他放开抓着徐崇伟房膀上的手,一退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徐崇伟。
  徐崇伟一进入房间又开始呕吐了起来,几乎连苦水都呕了出来。
  常恨的鼻头又动了几下,目光一闪,忽然问周汝及:“你搜清楚他没有?”
  周汝及点点头。
  “怎么那股香气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常恨指了指徐崇伟。
  “哦?有这种事?”
  周汝及往前几步,走近徐崇伟,嗅了嗅,脸上立即露出诧异之色。
  “这种香气果然是发自他身上。”周汝及看着常恨。
  “可是刚才却没有感觉到。”
  “你再搜一遍。”
  “方才我已经搜得很仔细了。”周汝及虽然这么说,但仍上前去搜。
  “也许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或许吧!”
  一旁的楚留香突然开口:“譬如衣袖。”
  周汝及目光一亮,霍地抓住徐崇伟右手的衣袖,这一抓去,他就抓到了颗圆圆的东西。
  那一颗圆圆的东西竟一抓就给他抓破了。
  “波”的一声异响,立即由徐崇伟的袖中响起,一蓬白烟随即从徐崇伟的袖中涌出。
  顿时香气更浓!

  三

  异声和白烟同时响起、涌出,每个人的脸都一变,徐崇伟的反应却仿佛很愚笨,他猛一呆,连呕吐都已停止。
  常恨的脸色一变再变,因为他已想到了一件事——“这烟中是不是有毒——”
  话未说完,他已赶紧退后,并停止呼吸,周汝及也不例外,唯有楚留香仍面带微笑的站在那儿。
  “相信烟中一定没有毒,否则叶兄已先后闻过好多次,怎么还活到现在?”楚留香淡淡的说着。
  常恨仍不太放心的缓缓吸了口气,才问叶知秋:“依你看,这香气有什么作用?”
  “大概是用来驱使那些蛾吧?”
  叶知秋说:“至于是不是,可要问他了。”
  这一次不等常恨目光落下,徐崇伟已又大叫了起来:“叶知秋,你这样陷害我是为了什么?”
  “我与你并无仇恨,我怎会陷害你?”叶知秋苦笑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呢?”徐崇伟嘶声的说。
  “本来就是那样,我当然只有那么说了。”叶知秋苦笑的看看楚留香。
  “我说的那是实话。”
  “你——你还在胡说!”
  徐崇伟挥起拳头,看样子他便要冲前去接叶知秋,只可惜他的手已给周汝及抓住了。
  周汝及顺手一抖,几块蜡壳便从徐崇伟的衣袖中掉落了出来,蜡壳中犹带着白烟。
  周汝及冷冷一笑。
  “你说他胡说,这些蜡壳你又怎么解释?”
  “我——我怎么知道这些蜡壳会在我的衣袖里!”徐崇伟仿佛很苦恼的说。
  常恨一听,怒声道:“你不知,谁知?”
  “我真的——”
  常恨打断了他的话:“你真的怎么样?事实罢在眼前,难道我们还冤枉了你?”
  徐崇伟已面红耳热了,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一会儿我们到村子里问一问这里的村民,你是否每十日来一次?是否曾经用马车载来盖着黑布的铁笼子?这件事便就更清楚了。”常恨冷冷的说。
  “我——”徐崇伟猛然转头看叶知秋。
  “这里的村民都是他的同党。”
  常恨冷哼一声。
  “你是说我们也都是他的同党了?”
  徐崇伟还想再说,但看见常恨的脸色,只好再次闭上了嘴巴。
  常恨又冷哼一声,才转头看周汝及。
  “搜一搜这里,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是!”
  ※                        ※                                ※
  周汝及还没有开始搜时,楚留香就已开始绕着房间,踱起步来了。
  厢房并不大,两个人不消片刻就已将整个房间搜查一遍,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这个房间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常恨听完周汝及的报告后,转头看着楚留香。
  “香帅可有什么发现?”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在看着地上那几块由徐崇伟衣袖里掉出来的蜡壳,他看了看,俯身将那几块蜡壳拾了起来。
  人刚一站定,楚留香的目光就突然凝结。
  蜡壳上有字!
  零零碎碎的,楚留香将几块蜡壳拼了起来,于是就拼出了三个字。
  “回春堂。”
  淡淡的硃字,印在蜡壳上,蜡壳相当薄,所以方才周汝及一捏,便将之捏碎。虽然有大部分被捏得很碎,根本已不能拼起来——
  但也幸好那大部分都不是印有硃字,所以虽然有些残缺,仍可以分辩得出那三个是什么字。
  楚留香的这个举动,常恨当然都看见,他更当然要上前一探究竟。
  也就在这时,楚留香一个转身,目视着徐崇伟。
  “请问你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这么一问虽然使得徐崇伟一怔,但他仍很快的就回答:“叫回春堂。”
  “回春堂?”
  徐崇伟点点头。
  楚留香苦笑着将拿着蜡壳的手伸了出去,徐崇伟没有看清楚,常恨眼尖,已看见壳上的字,便大叫了起来:“回春堂!”
  也不知是因为常恨的大叫声,或是那三个字的关系,徐崇伟的脸色又变了,等看清蜡壳上的字后,他的脸色更白如死亡!

  四

  白如死亡!
  很显然的,徐崇伟已看清壳上的字。
  楚留香注视着他。
  “我手上的东西是否是你那间医馆的东西?”
  徐崇伟除了点点头,还回答:“是我亲手做的。”
  “哦?楚留香仍注视着他。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蜡壳上的石印。”
  “硃印?硃印也可以仿制的。”
  徐崇伟忽然怪怪的笑了笑。
  “以香帅之眼力,大概已看出硃印的颜色很特别?
  楚留香点了点头。
  “那种颜色似乎并不常见。”
  “那种颜色是我亲手调制出来的,又在蜡壳尚未完全凝结的时候盖上去的,别人就算要仿制,也难以造得完全一样。”徐崇伟叹了口气。
  “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整颗药丸由开始到完成,我都没有假手于他人。”
  “你这么做是为了别人假制仿冒?”
  徐崇伟点点头。
  周汝及突然问:“所谓的‘回春续命丸’就是这种东西?”
  徐崇伟又点点头。
  常恨怀疑的也问:“真的连命也可以续?”
  “续命无疑是过于夸张了。”
  徐崇伟说:“只是这个名字用了最少已经有五十年。”
  “这么说创始人并不是你?”
  楚留香问:“不是你,是谁?”
  “是先师。”
  楚留香想了想,又问:“这种药丸的销路相信一定是很好的?”
  “所以才有仿制品到处贩卖。”
  “那种续命丸贵不贵?”
  徐崇伟的脸上突然现出怒意。
  “真的不贵,假的才贵!”楚留香看着他。
  “你仿佛很生气。”
  “我是很生气,那不是利益问题,回春堂做的不是为了赚钱,我所以学医为的也是救人。”
  徐崇伟说:“那些仿制的药丸只是外表很像而已,内中的成分完全两样,吃下去虽然不至于严重到立刻要命,但对于病情却没有任何的帮助,如果因此而延误就医,就不难导致死亡。”
  常恨冷笑的说:“你的心肠倒不坏。”
  “医者父母心。”徐崇伟淡淡的说。
  “你那种药丸是不是只有在回春堂才买得到?”楚留香问。
  徐崇伟点点头后,又苦笑的说:“只可惜有些人只知道‘回春续命丸'这个名字而已,根本没有到过回春堂。”
  “纵使你的药丸可以识别,对于杜绝那些仿制的人似乎是没有多大的作用。”
  常恨说:“从来没有到过回春堂的人,一样不知道,只有在回春堂才可以买到真正的续命丸。”
  “但最低限度,有人如果误服了假药,而闹出人命赖到我头上时,这可以证明与自己完全无关。”徐崇伟说。
  常恨又冷笑的说:“原来你也会为自己设想?”
  徐崇伟苦笑的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                                ※
  楚留香再看看捏碎的蜡壳。
  “这颗蜡壳上的字你真的看得很清楚?”
  徐崇伟点点头。
  “错不了。”
  “那么蜡壳之内应该是药丸,现在却只有一蓬烟,这件事你如何解释?”
  “或许是有人将药丸取出来,将其他的东西放了进去。”徐崇伟苦笑的说。
  “这个人是谁?”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徐崇伟边回答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叶知秋。
  楚留香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你怀疑是他?”
  徐崇伟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谁都看得出来。
  “他找你看病的时候,你有没有给他续命丸?”楚留香又问。
  “那种小病,还用不着续命丸。”
  “那他有没有在你那儿买过续命丸?”
  “没有。”
  徐崇伟马上又说:“也许他派别人来买。”
  “也许?也许就是不敢肯定。”
  徐崇伟不得不承认。
  常恨没有问什么事情,因为他已猜到了。
  “那颗药丸是藏在你的衣袖之内,周捕头是隔着衣袖将那颗药丸捏碎的。”常恨冷冷的说。
  徐崇伟无话可说,这根本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常恨冷冷的看着他。
  “现在你最好祈求那些村人完全都不认识你,都不知道你每隔十天驱车来这里一次。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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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后院的黄花

  一

  常恨冷冷的话音还未落,他脸上已现出“拷打犯人”的神情了。
  徐崇伟仍不作声,但气息却已不知在何时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狠狠的瞪着叶知秋。
  叶知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见他这种表情,徐崇伟的气息更急促,突然大叫一声,握拳冲向叶知秋。
  对于徐崇伟的这个突然举动,周汝及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将他的拳拦下。
  谁知徐崇伟只冲出几步,就转了方向,人已冲向门外!
  周汝及一怔,常恨同样来不及阻止!
  楚留香却好像不觉得意外,他淡淡的将目光落在叶知秋的身上。
  只是叶知秋的左手已抬高,拇指斜抵着中指,他的中指之上赫然套着一个指环。
  奇大的铁指环,乌黑发亮!
  ※                        ※                                ※
  等周汝及和常恨回过神,大声怒骂时,徐崇伟已跑出门外。
  叶知秋一声暴喝:“着!”
  左手一挥,中指一弹,套在中指上的那板铁环如箭离弦般,飕飕的飞出。
  乌光一闪,徐崇伟闷哼了一声,人就跪倒在门外,那板铁环“叮”的随即从他的脚弯处落下。
  叶知秋几步上前,俯身拾起了那板铁环,刚套回中指,楚留香他们三人已先后走出房门。
  楚留香瞄了他中指上的铁环。
  “一叶知秋,漫天花雨,千手夫人的传人果然是浑身上下都是暗器。”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叶知秋淡淡的说。
  楚留香笑笑的看着他,右手又去摸着鼻子。
  “你的酒量也真不错?”
  “本来就不错,不过香帅你如果再晚来两步,让我有时间再多喝两杯,恐怕就难说了。”
  叶知秋说:“醉眼昏花之下,手上的力道又失去分寸,我那铁环出手,恐怕就会击中他的脑袋,那么一来,我恐怕才会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了。”
  楚留香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摸着鼻子。
  ※                        ※                                ※
  周汝及刚将徐崇伟从地上拉起时,常恨已上前反手抵住徐崇伟的胸膛。
  这一抓虽然不怎么用力,徐崇伟却已经受不了,身子已如干虾般弓了起来。
  常恨另一只手插着腰,一挺胸膛,得意的笑说。
  “在我面前没有犯人能跑得了的!”
  看他这种神气样,简直就把叶知秋当成是他的手下!
  “我——我不是要逃跑——“徐崇伟的脸色已苍白。
  “还在狡辩?”
  “我是想尽快出去,找个人问清楚这件事。”徐崇伟急急的说。
  “你那么急干什么?反正答案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那么急呢?”常恨冷笑的说。
  徐崇伟闭紧了嘴巴。一只眼却怒瞪着叶知秋。
  常恨都看在眼里。
  “你瞪着他干什么?”
  “我要看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徐崇伟恨恨的说。
  “哦?你有这种本领?”
  常恨淡淡的说:“连他打的主意是什么,也可以看得出来?”
  徐崇伟闷哼一声,他当然没有这种本领。
  楚留香看着他。“你始终认为是他从中作怪?是他阴谋陷害你的?”
  徐崇伟紧闭的嘴巴里没有发出声音,但他无疑是这种想法。
  “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弄清楚?”楚留香又问。
  “什么事?”
  “卓东来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刚才你说过,我没有忘记。”
  “那你就应该明自,如果是他杀死卓东来的,卓东来的尸体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出现?”楚楚留香说。
  “我知道卓东来的尸体是在他们寝室之内的阁楼发现的,不过有一件事不知楚大侠有没有忘记?”
  徐崇伟说:“叶知秋是紫气隔原先的主人。”
  楚留香还没有作声,常恨已先开口:“这又怎样呢?”
  “对于紫气阁这个地方,他当然然悉得很,凭他的身手要将尸体送进那个阁楼,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徐崇伟说。
  “但是风若雨终日都在寝房之内。”常恨说。
  “我那个表妹完全不懂武功,以叶知秋的武功,要进入丧室而不惊动她何等容易的事。”徐崇伟说。
  这回楚留香先开口了:“你说,他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报复。”徐崇伟又瞪着叶知秋。
  “卓东来当初的夺爱之恨,其实叶知秋始终没有忘怀,时刻都在准备报复,只等待时机的成熟。”
  叶知秋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徐崇伟在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徐崇伟瞪着他。
  “从目前的种种情形看来,他那一招非独取了卓东来的命,还可以迫压我表妹,一石二鸟,正好中了他的心愿。。”
  “那你呢?你与他又有何利害?”楚留香间。
  “至于我——因为多了我,他的整个计划才更完美无缺,所以才连我也一起害。”徐崇伟说。
  常恨又哼一声。
  “这么说你是很无辜的?”
  “我本来就是无辜的。”
  常恨又想开口时,叶知秋已走了过来,从中取出了一张银票。
  “这是他给我的三千两银票,相信对于大人的办案调查会有所帮助。”
  常恨接过来,仔细的看着银票。
  楚留香旋即问:“是那间银号开出来的票子?”
  “是来来号。”常恨说。
  “什么时候开出来的?”
  “二月十五。”
  “票号?”
  “来字贰百肆拾玖号。”
  常恨一说出票号后,楚留香随即转头看周汝及。
  “周兄也记住了吗?”
  周汝及点点头。
  “不必记。”常恨摇摇头。
  “我们就拿着这张银票到来来银庄调查。”
  周汝及马上接口:“这不是三两银子的银票,是三千两银子的银票,即使这张银票的主人信得过我们,我们也得考虑考虑。”
  一听他这么说,常恨也马上说:“三千两银子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那又是一张薄薄的纸而已,随时都有可能弄破,或是失掉的,到时候你跟我就得赔给人家。”
  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忘记把周汝及算在内的,周汝及也只有苦笑。
  “虽然我们赔得起,可也犯不着冒这个险。”
  常恨说:“反正没有银票在手,只要记住银票的开出日期、票号,也一样可以查的。”
  话一说完,他就很“大方”的将银票还给叶知秋。
  “如果是在昔日,三千两银子我还看不在眼里。”
  叶知秋边笑边收回银票,他虽然在笑,却笑得是那么的苍凉,那么的无奈。

  二

  今非昔比,三千两银子现在对叶知秋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他小心的将银票折好,小心的放回怀中。
  看着他收好的银票,常恨才将目光重回徐崇伟脸上。
  “那张银票是不是你的?”
  “不是。”
  这个回答当然已在常恨的意料之中。
  “银票是二月十五开出的,至今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来来银庄的人大概还不至于这么健忘,我们只要到银庄一查,当日是谁拿三千银两子兑换那张银票的,相信就会有一个答案出来。”
  “你们尽管去。”徐崇伟说。
  常恨冷哼一声后,便举步离去,不用吩咐,周汝及就扣住徐崇伟的肩膀,押他跟在常恨身后。
  叶知秋当然也跟着,楚留香是最后一个,只见他双眉紧锁,左手又摸着鼻子,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是不是他已有什么发现?
  ※                        ※                                ※
  回到下面的店堂,人就舒服多了,但众人的鼻端似乎都还嗅到那股腥臭的气味。
  幸好那股腥臭很快的便被芬芳的酒香所取代了。
  酒在桌上,常恨更特别的走到桌旁,对着桌上没有盖上的酒坛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酒!”吸了这口气,常恨就显得精神百倍。
  “对于酒的选择,我是从来都不马虎的。”
  叶知秋笑着说:“来一杯如何?”
  常恨有一股冲动的喜色浮上脸,但眼珠子一转,只好板起脸。
  “现在我是在工作中。”
  “对不起,我忘了!”
  叶知秋打哈哈的将这件事带过,常恨也只有暗暗吞了口口水,正想再去闻那酒香时,忽然来了一阵风。
  风是由店堂的后面吹来的,吹散了酒气,却也带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香味。
  常恨的鼻子向来就很灵的,他立即察觉,转头看楚留香和周汝及,正想说出他的发现时,赫然发觉楚留香和周汝及已转头望向店堂后面,似乎他们两人的鼻子比他还要灵。
  “这又是什么香味?”常恨只好赶快问。
  周汝及摇摇头。
  “不知道。”
  楚留香脸色一凝。
  “这应该是一种植物的香气。”
  “不错。”
  叶知秋说:“这是种花香。”
  楚留香本已猜到可能是花香,对于花的香味,没有一个比他更有研究、更熟悉,但是现在他所闻到的,却是一种他不曾闻过的花香,不过他敢肯定这是一种植物的香味。
  “什么花香?”楚留香问。
  “我也不清楚。”
  叶知秋说:“我买下这间住家客栈的时候,客栈的后院就已经种着那种花了。”
  “你有没有问过原先的主人?”
  “当时并没有注意到。”
  叶知秋说:“等我想问时,他人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
  楚留香皱了皱鼻子:“香味那么特别,那种花想必是一种很罕见的花。”
  叶知秋点了点头。
  “能见识一下吗?”

  三

  客栈的后院相当宽阔,遍植花树。
  花树业中只有一条约莫三尺宽的白石小径,由左面的走廊开始,沿着围墙向前伸展,一折再折,折回右面的走廊。
  花树全都未经修剪,人走在花径里,很容易被横生的枝叶掩蔽。
  三面高墙全都高达两丈,除非是攀上墙头,否则绝对是无法看见墙内那些花树。
  墙有两丈,后院的那些花树却只不过丈许高而已。
  花枝上长满了尖刺,叶是羽复叶,花则是黄色的,鲜黄色的!
  楚留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他站在花树叶中,端详了片刻,才喃喃的说:“这种花只怕不是中土所有的。”
  周汝及正好跟在他后面,闻言立即上前问道:“香帅何以有此念头?”
  “周兄大概有听过我对于花的喜爱?”楚留香笑笑的问。
  何止听过?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香帅每次作案之后,总会在现场留下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
  据说伴随香帅游走江湖的那条船,船里上上下下更是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
  据最亲近香帅的人说,那条船上少说也有三四千种不同的花卉。
  ※                        ※                                ※
  “生长在中土的花卉,除了那些根本不能移植,或是一些百年才可见一次的之外,差不多我都种过。”
  楚留香淡淡的说:“我种过的花,再加上在花谱上所见,或听过的花卉恐怕已有万种了,但眼前的这花,莫说认识,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所以香帅才怀疑不是中土所有?”
  楚留香正欲回答,周汝及已近身上前,附在他耳畔,压低声音:“你转来这后院难道只为了见识一下这种花?”
  楚留香只微笑不语。
  周汝及想了想又问:“香帅还有何目的?”
  “看看是否可以找到任何与案子有关的线索。”楚留香淡淡的说。
  周汝及心中一动。
  “香帅方才一定有所发现?”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周汝及追问:“什么感觉?”
  “这种花香与我们在楼上的房间中所闻到的那种异香有些类似。”
  经楚留香这么一提,周汝及好像也有了那种感觉,他皱了皱鼻子。
  “真的,还真的有些相似。”
  “但尽管发现了这一点,对于案子并没有多大的帮助。”楚留香的目光又回到那些鲜黄色的花朵上。
  “或者知道了这些是什么花,就可以有些帮助。”
  楚留香的目光又回到那些鲜黄色的花朵上。“或者知道了这些是什么花,就可以有些帮助了。”
  “或者?”周汝及的声音压得更低:“香帅,你不相信他的话?”
  他当然是指叶知秋。
  楚留香淡淡的笑一笑。
  “你难道相信了?”
  周汝及没有回答,他同样对后院这些花树感到奇怪。
  这些花虽然不曾见过,却也并不怎么美丽。叶知秋在住进这间客栈之后,竟由得它们继续种在后院,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既不将之铲除,也不加以修剪,岂非是件很奇怪的事?
  ※                        ※                                ※
  周汝及看看鲜黄色的花朵。
  “香帅可有办法知道这些花是什么花?”
  “拿朵花、摘片叶去问一问,相信总会问出来的。”楚留香说。
  “拿去问谁?”
  “我有好几个朋友对于花这方面都很有研究。”楚留香说。
  “你那几个好朋友住得远不远?”
  “有的在塞北,有的在蜀中,也有远在异域的。”
  楚留香说:“但也有一个就在隔县而已。”
  “这个好找。”
  “只可惜我这个朋友不太恋家。”
  “要不要我派人去找一找?”
  “通常不恋家的人,就算有家人在,也没有人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楚留香微笑的说。
  周汝及也笑了,他再看看花朵。
  “看来我能帮忙的只有一件事,只能帮香帅折枝花。”
  “不必折。”
  楚留香轻轻的说,然后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刚站直身,正好一阵风又吹来,吹落了几朵花,楚留香伸手一接,接住了其中一朵。
  “这就可以了。”楚留香看着手中的花与叶。
  “看来香帅不但惜香怜玉,还很疼花!”周汝及笑着说。
  “你有没有种过花?”楚留香忽然问。
  “年轻的时候种过。”
  “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不管多么高,多么大,或者多么小的花树,都是由一颗小小的种子发育而成的。”
  楚留香说:“就好像是人一样,不管是长得多么英武,或是短短的三尺侏儒,也都是由人类的最原始生命发展出来的。”
  “是不是也因此,你就将那些花树当做人一样?它们也有感觉?也有感情?”周汝及说。
  楚留香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折花树?”
  “尽我所能。”
  楚留香淡淡的说:“我总认为折掉一朵花,就好像杀了一个人一样。”
  楚留香的脸色随即冷了下来,又接着说:“我厌杀人。”
  “的确是!”
  楚香帅出道至今已有一二十年了,所经历过的大小战役,不下数百次,但是在他手下却从未死过一个人——
  他总会给人留下一条退路,不论对方是多么坏多么狠的人,香帅总认为一定会改的,只要给他机会,相信坏人也可能变成圣人。
  只可惜……
  ※                        ※                                ※
  沿着花径,楚留香和周汝及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回到了起点,楚留香看着叶知秋。
  “叶兄,可否送几株这里的花树给我?”
  叶知秋先是一怔,随即开口:“你是说这些花?”
  “正是。”
  “香帅若是喜欢,将它们全部搬走都可以。”叶知秋笑着说。
  “你不喜欢这些花树?”
  “对于花草树木我完全不感兴趣。”叶知秋笑了笑。
  “我感兴趣的只有一样。”
  “酒!”楚留香替他说了出来。
  “正是酒!”
  叶知秋苦笑了一下,才又说:“香帅准备怎么将这些花树搬走?”
  “我只要几株就可以了。”
  “好,那你等一下,我就拿铲子。”
  叶知秋刚半转身子,楚留香已开口:“我不是现在要。”
  “哦?”叶知秋顿了顿,才又说:“什么时候你想来拿都可以,这个客栈大概还不会有贼来光顾,就算有,也不会对这些花有兴趣。”
  他突然苦笑了一下,才接口说:“除非酒全都被我喝光了,否则我大都不会离开客栈;即使你来得很不巧,来的时候看不见我,也不必客气,尽管自己拿。”
  “谢谢!”
  不等叶知秋开口,一旁的常恨突然开口说:“吸血蛾这个案件即使真的与你无关,但这几天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不要随便离开,官府可能会随时传你去作证,或者是问话。”
  叶知秋一愣。
  “还有这么多的麻烦?”
  “这不能说是麻烦,每个人都有责任协助官府破案的。”常恨说。
  遇到官府中的人这么对你说,你能怎么样呢?大部分的人只有苦笑。
  叶知秋也只有苦笑。
  但徐崇伟却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四

  一离开住家客栈,楚留香一行人就直接来到街上。
  徐崇伟原本脸上还布满了希望,结果他很快的就掉进了冰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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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6 09:38: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篇 魅影

  不管是大侠,是枭雄,不管是英雄,是恶寇,他们都一定会有兵器!
  不论是何种兵器,是名剑?是刀霸?抑或是——
  无论是在刀声里,还是在剑光中,总会有一些是你无法避免的事,所以一定就会有些冤屈和悲剧!
  于是就有魅影的出现了!



  第一章 一一证明

  一

  叶知秋说的每件事情意然都是事实。
  村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徐崇伟。
  其中还有好几个好奇心特别重,他们一直都在暗中留意徐崇伟的行踪。
  所以他们特别能肯定徐崇伟每隔十天就驾车来到住家客栈,然后从车上搬下一个用黑布盖着的笼子,再搬进客栈。
  村口那个卖茶的婆子甚至还可以说出徐崇伟第一次驾车前来时,曾经向她打听过这家客栈的位置。
  这些村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些平凡的村人,他们更不像是叶知秋的同党,因为叶知秋一走近,他们就恐惧了起来。
  那种恐惧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
  似乎不单只是小孩子,就连大人也将叶知秋当妖道来对待。
  ※                        ※                                ※
  这个小小的村落里的人,就像一般的村人,热情而纯朴,对于陌生人,通常都会很友善的。
  但是行动诡异的陌生人却例外,徐崇伟正是这种陌生人。
  所以他们对于徐崇伟既深怀戒心,也特别的留意。所以他们的叙述也比叶知秋更详细,但也只是比较详细一点则已,对于事情的真相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这些村人也相当的合作,因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进过城,见过常恨和周汝及,所以知道他们两个人身份的村人有三个人。
  三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三个人三张嘴,而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小地方,村人并不多,很快的,所有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更何况常恨和周汝及还穿着官服。
  官服所象征的威严,村人都明白。
  官府的威力在乡间尤其显著,更深受村人的重视。
  所以村人都是有问必答。
  常恨最高兴遇上这种人了!
  徐崇伟却讨厌极了!

  二

  来来银庄的人对徐崇伟来说,则更讨厌了。
  尤其是那位掌柜的,一见面就将徐崇伟给认了出来。
  ※                        ※                                ※
  楚留香一行人来到来来银庄时,已接近黄昏,但天色仍很光亮,那个掌柜的并不难看清楚徐崇伟的面孔。
  徐崇伟一踏进银庄,那个掌柜的便从框台后站了起来。
  “这位公子是……”
  他一再沉吟但是话就是接不上,很显然的他认识徐崇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徐崇伟的名字。
  “他姓徐。”
  常恨开口替他说出,人也跟着走进银庄。
  “对——就是徐公子——”
  掌柜的看见走入的常恨,立即恭敬的说:“原来是常大人。”
  常恨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高兴极了。
  “你也认识我?”
  “常大人虽然不曾来过小店,但大人的威严形象,却早已传遍了全城。”
  这么一说,常恨更是“乐透了”。
  “不知今日常大人来到店有何指教?”掌柜的说。
  “查案。”
  掌柜的一怔。
  “我们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件案子也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常恨很有“威严”的说。
  “那发生在什么人的身上?”
  “就是这位徐公子。”
  “徐公子?”掌柜的奇怪的看着徐崇伟。
  “你是如何认识这位徐公子的?”常恨又问。
  “他是我们的顾客。”
  “是不是熟客?”
  掌柜的想了想。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只有来过一次。”
  “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大约是在两三个月之前。”
  “到底是两个月之前,还是三个月之前?”常恨问。
  “这就记不太清楚了,来来银庄并不是只做一个人的生意。”
  “可是从你刚刚的态度看来,你对于他的印象好像很深哦?”
  这一句话是楚留香问的,他和周汝及也相继走入。
  掌柜的虽然不认识楚留香,但对于周汝及是当然熟悉的,如今他店里一下子就来了两位大捕头,他已预知到这件案子可能很“大”,他的回答当然就是更小心了。
  “对于和我们有过较大交易的客人,我们通常都会尽可能的记下他的容貌,以便他第二次到来的时候好招呼,务求给客人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是我们开银庄的第一个秘诀。”
  “那一次,这位徐公子和你们的交易数目是多少?”周汝及问。
  “三千两银子。”掌柜肯定的说。
  “好,很好!”常恨笑着点头。
  “很好?什么很好?”
  “这证明了这件事并非出自一个人自己的虚构。”常恨说。
  “但这还是不能完全证明,除非能弄清楚银票上的日期,和掌柜这里的存根是一致的。”楚留香开口说。
  “这很简单,只要翻阅这两三个月的帐薄,就可以查出来了。”
  掌柜的说:“当然最好是有那张银票来对照。”
  银票早已交还给叶知秋,而叶知秋并没有跟他们进城,不过票号和银票开出的日期,他们都已牢记在心了。
  ※                        ※                                ※
  银票开出的日期是二月十五。
  票号是来字贰百肆拾玖。
  掌柜的立刻翻查二月十五日的帐簿,再对照来字贰百肆拾玖号那张银票的存根。
  结果一切与叶知秋说的都符合,完全是事实,并非虚构。
  徐崇伟的确在二月十五日那天到来来银庄,兑了那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
  帐簿存根在柜台上摊开,周汝及和常恨的眼底分明,楚留香同样看得很清楚。
  徐崇伟也没有例外,他的脸色惨白,目光似凝结,又似散开,深深的望着柜台之上的帐簿与存根。
  周汝及和常恨的目光却开始移动,移向徐崇伟,等他们的目光落定后,才发觉楚留香的目光早已落在徐崇伟的脸上。
  徐崇伟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常恨冷冷的问:“你也看到了吧?”
  徐崇伟的目光虽然呆滞,听觉却很灵敏,他点了点头。
  常恨冷笑一声。
  “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徐崇伟叹了口气。
  “我无法解释。
  “那么你认罪了?”
  “我没有罪。”
  徐崇伟的情绪已没有先前那么激动。
  “这是一个预先布好的阴谋,他们阴谋陷害我!”
  “他们?谁?”
  “我——”徐崇伟惨笑。
  “我真希望我能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常恨冷笑的说:“他们其实只有一个人,就是你自己!”
  徐崇伟只有惨笑,没有开口。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徐崇伟已无话可说了。
  “好。”常恨随即一声呼喝:“来人呀!”
  他话才一出口,才想起身旁只有周汝及一个人可以使唤而已。
  周汝及当然也只有上前。
  “什么事?”
  “将他抓起来,先收押在牢里。”常恨挥了挥手。
  听见常恨这么说,徐崇伟一点也没有激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楚留香,眼神异常的复杂。
  楚留香也在看着他。
  “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只有一句话。”
  徐崇伟说:“我并没有杀害卓东来。”
  楚留香凝视着他。
  他并没有回避楚留香的目光从他的神情来看,并不像是在说谎。
  楚留香只有轻叹了一声。
  “到了这种地步,实在难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徐崇伟也只有轻叹了一声。
  “一件事、两件事都可以说是巧合,但事事都巧合就说不过去了。”
  楚留香说:“即使真的是冤枉,在目前也只好暂时委屈了,等查清楚的确与你无关,官府方面一定会释放你的。”
  徐崇伟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义的大侠,我并无他求,只望你主持公道。”
  楚留香没有作声,却给他一个肯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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