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铁鞋万里征》【全】

孤鶴

第二八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三味神翁道：「就是劫持史老弟的师兄那些人，他们迄今未见现身，可见他们的行动极其秘密，这种人是最不容易对付的！」
老狐精道：「百里兄认为他们也已经来到了南荒？」
三味神翁点头道：「当然，他们劫持了岳锡南，等于拥有一个向导！」
老狐精道：「不见得，也许岳锡南不肯向他们吐露金城的地点呢！」
三味神翁转望史剑英问道：「老弟以为如何？」
史剑英摇摇头道：「很难说，敝师兄虽有坚强的意志，但他现在已经残废，而且还有个爱妻，所以他能够忍耐到何种程度，实在很难断定」
三味神翁道：「如果那些人利用卡兰娜胁迫令师兄将会怎样？」
史剑英黯然道：「我想他一定会说出金城的所在地，上次形意掌门人抓魂手闵云竹便是利用卡兰娜胁迫敝师兄，敝师兄为了不愿看着爱妻受人侮辱，终于向抓魂屈服，好在那时小可冒充赛华佗站在抓魂手身边，一听敝师兄答应说出金城的所在地，便立刻出手制住抓魂手……」
三味神翁点点头道：「所以认为他们一定已经来到了南荒，说不定还赶在咱们前面入山去了！」
老狐精道：「但他们没有赛华佗同行，怎敢入山？」
三味神翁道：「武林之中，未必只有赛华佗一人懂得抵御瘴气，而且山中瘴气虽多，并非每一块地都有瘴气，只要小心一点，不见得就不能活着回来！」
老狐精点了点头，凝容道：「假如他们未赶在咱们前面，不知他们来时，会不会经过此处？」
三味神翁道：「应该会，因为要入磨盘山，这腾冲是必经之地！」
老狐精道：「那好，这三天中，咱们多多注意过往行人，发现可疑人物，就……」
就」字底下是一阵充满冷酷「嘿嘿」轻笑！
晚饭，就在老狐精的笑声中结束，史剑英与于家琪走出客栈，往街上走来。
他们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汉人开设的药舖，史剑英进入药舖，向站在柜后的一位老人问道：「请问，贵舖可一以代人制药么？」
那老人一看史剑英是中原来的人，态度十分亲切，点头笑道：「当然可以客官要制甚么药丸？」
史剑英道：「小可要制一种药丸，老丈请给一张纸，待小可把药方开出来。」
那老人即取文房四宝过来，史剑英就在柜台上开出药方递给他，说道：「老丈就请照这药方制成药丸六十粒，并请代守秘密，勿将此药方示人！」
那老人连声应是，接过药方看了一遍……面现困惑问道：「客官这药方是治何种病症的？」
史剑英微笑道：「您别管，就照这药方制成药丸好了！」
那老人道：「是是，客官何时来取！」
史剑英道：「明天如何？」
老人摇头道：「恐怕不行，客官这种药丸很难炼制，最快也得三天才行！」
史剑英笑道：「那么，假如后天晚上能够取到药丸，小可愿意多付老丈一倍酬金，如何？」
老人沉吟道：「后天晚上……那现在就得开始动手才能完成，这个」
史剑英取出三两银子放到他面前，笑道：「这是酬金，至于药金，取药时再付！」
老人两眼一直道：「啊，太多了，酬金不需这么多的！」
史剑英道：「不妨，老丈只管收下，小可只要求后天晚上能够取到药丸！」
老人连连点头道：「是是，老汉这就开始动手，这就开始动手……」
史剑英笑道：「还有，假如有人来问老丈药丸何时可制成，您不能说后天晚上一定要说三天！」
老人讶然道：「这是为甚么？」
史剑英道：「不为甚么，您就照小可吩咐回答好了！」
老人得了厚赐，自然不敢多问，又连连点头道：「是是，就说三天，就说三天！」
史剑英于是道声有劳，便拉着于家琪走出药舖，出了药舖后，于家琪立刻问道：「英哥，你那样吩咐他是甚么意思？」
史剑英微笑道：「猜猜看！」
于家琪贬眼想了想，恍然笑道：「是了，你怕三味神翁和老狐精起歪心前来抢走药丸？」
史剑英点头笑道：「正是，此外也防备别人来抢，眼下可能有许多人在暗中跟踪我们，没有抗御瘴气之药，只怕也不敢冒险入山！」
于家琪称赞道：「你眞设想周到，我就没想到这些！」
史剑英笑道：「妳的聪明是是『冰雪』聪明，自然想不到这些！」
于家琪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道：「哼，你倒会说话！」
史剑英笑了笑道：「不过，说眞的，妳想闯江湖，就得多学一点狡猾的手段，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家琪觉得很对，点首笑道：「是，我爹也曾这样说过，在家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最狡猾，可是现在跟你比起来，眞是小巫见大巫了！」
史剑英道：「所以，妳要跟我多学习学习！」
于家琪一皱鼻子道：「你么？哼」
史剑英讶笑道：「怎么，妳认为我不够狡猾？」
于家琪道：「够，但是跟三味神翁和老狐精比起来，你又差得太多了！」
史剑英哈哈笑道：「是么？妳到说说看，我那一点比不上他们两人？」
于家琪道：「假如你比他们狡猾，就不会被他们夺去地图了！」
史剑英道：「但是过两天，妳会知道谁是眞正的胜利者！」
于家琪一怔道：「你有办法抢回地图？」
史剑英摇头笑道：「不，要向三味神翁和老狐精抢回地图谈何容易！」
于家琪追问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史剑英微笑道：「天机不可泄漏，过两天，我再告诉妳吧！」
于家琪不依道：「不，你现在就告诉我！」
史剑英又摇头道：「不行，三味神翁和老狐精都是精灵无比的人物，我现在若告诉妳，他们必能从妳的神情上看出来！」
于家琪道：「那怎么会，我不要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就是了。」
史剑英道：「靠不住还是到时候再告诉妳吧！」
于家琪嘟嘴不悦道：「好，原来你瞧不起我，一直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姑娘！」
史剑英忙道：「别生气，我是跟妳开玩笑的，其实地图在他们手中，我还有甚么办法可想呢！」
于家琪一听是开玩笑，更觉不快，瞪他一眼道：「哼，我就知道你只会吹牛！」
史剑英未再接腔，因为这时他们已经走向鸿宾客栈的门口了。
两人回房不久，三味神翁和老狐精亦随后回到客栈，他们手上各提着两袋干粮，三味神翁把两袋干粮提入史剑英的房中，笑道：「你看看，我们把干粮买回来了！」
史剑英打开袋子看了看，说道：「很好，但每人还要买一套衣服和两只鞋子，进入丛林后，衣鞋容易弄破。」
三味神翁道：「对，明天再到街上去买史老弟已经向药舖订制药丸了么？」
史剑英点头道：「是的，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制成。」
三味神翁道：「那就等吧，反正三天并不久，一转眼就过去了！」
他看于家琪在房中，不好意思多谈，说罢便退了出来。
老狐精正好也由房中走出，二见三味神翁出来，便笑道：「百里兄，夜未深，咱们再到街上去走走如何？」
三味神翁一想可顺便购办衣鞋，乃点头道：「也好，史剑英老弟还得买谢衣鞋，咱们两出去走走也好……」
两人于是再度走出鸿宾客栈，老狐精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位史老弟是不是已经向药舖订制药丸了？」
三味神翁颔首答道：「是的，药舖里的人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制成。」
老狐精微笑道：「百里兄认为那位老弟靠得住么？」
三味神翁斜望他笑道：「地图在我手中，有甚么靠不住的？」
老狐精诡然一笑道：「也许他在交出地图之前，已先看过了！」
三味神翁轻「唔」一声道；「那当然，不过地图不同于文字，他虽然看过，却不一定能够完全记住那些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路线！」
老狐精道：「话虽如此，老夫却觉得不可不防！」
三味神翁注目笑问道：「你担心他带着药丸弃我们而去？」
老狐精诸葛松龄点头道：「正是，也许药丸明后天就可制成，而他伪称需要三天，到了明后天药丸制成时，他便可乘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药丸偸偸离开！」
三味神翁沉思半晌，摇头道：「大槪不会，地图在我们手中，他应该会想我们会追上去的！」
老狐精道：「咱们去问问药舖如何？」
三味神翁一怔道：「问甚么？」
老狐精笑道：「问他们药丸何时可制成，假如他们说三天，那就证明史老弟没有背弃我们的意思，假如他们说明后天即可制成，那就表示他有意搞鬼了！」
三味神翁点点头道：「不错，但你知道他向哪一家药舖订制药丸？」
老狐精道：「这简单，刚才他们很快就回到客栈，这表示他订制药丸的那家药舖就在近处，你看那边有一家药舖，咱们过去问问看！」
这家药舖，正是史剑英订制药丸的药舖！
老狐精一脚跨入药舖，见老人正在柜前配药，乃上前拱手道：「老兄，向你打听一件事！」
老人抬头问道：「两位要打听甚么？」
老狐精道：「刚才，老夫的侄儿是不是在贵舖订制一种药丸？」
老人反问道：「尊驾说的，是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老狐精点头道：「正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姑娘！」
老人笑道：「有的，有的，老汉现在配的这些药，就是令侄订制的药丸！」
老狐精问道：「几天可制成？」
老人道：「三天！」
老狐精道：「能不能再快一点？」
老人摇点道：「不能，三天已是最快了！」
老狐精道：「也罢，大后天老夫仍叫侄儿来取，打扰你啦！」
老人陪笑道：「那里那里，两位不坐坐么？」
走出药舖，三味神翁面露讥笑道：「如何？老夫早就说不会有问题，可见你老狐精太多疑！」
老狐精耸耸肩笑道：「其实，这样打听一下也没有甚么不对啊！」
三味神翁转向一条横街走去，道：「走，咱们去买些衣服……」
一切准备俱全，老少四人便在腾冲等待下来。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史剑英都带着于家琪在街上闲荡，三味神翁和老狐精因地图在自己手中，又打开明白药丸非三天不能制成，故对史剑英两人的行动，并未过分注意。
到了第三个晚上来临的时候，史剑英仍像前一天一样，在吃过饭后，又与于家琪走出了鸿宾客栈。
三味神翁和老狐精已对腾冲的「夜景」不感兴趣，两人就在房中飮酒聊天起来。
不觉间，夜已深了，老狐精没听见史剑英和于家琪返回客栈，心中有些不安，说道：「奇怪，夜已深，他们怎么还不回客栈睡觉？」
三味神翁道：「他们正打得火热，大槪躱到街外谈情说爱去了！」
老狐精皱眉道：「恐怕不是，昨晚他们不是很早就回到客栈了？」
三味神翁笑道：「别再疑神疑鬼，药丸要到明天才能制成，他们想走也走不了的！」
老狐精仍不放心，起身道：「咱们再去那家药舖看看如何？」
三味神翁摇头道：「不，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坐下来吧！」
老狐精听他说得太难听，不由冷笑道：「不错，老夫确是个多疑的小人，但你三味神翁若想得到那座金城，还是凡事多作猜疑一些的好！」
三味神翁双目一抬，面容微沉道：「怎么，你怀疑史剑英已经跑了？」
老狐精道：「不，但他们到现在仍不回来，可能有了意外！」
三味神翁沉笑道：「地图在我们身上，药丸还在药舖里炼制，现在有谁会对他们发生兴趣？」
老狐精干咳一声道：「不管怎样，咱们出去看看有甚么不好呢？」
三味神翁顿足而起道：「好吧，你这只老狐精就是会穷紧张！」
两人步出客栈，只见街上已冷冷淸淸没有几个行人，三味神翁也感觉到有些蹊跷了，因说道：「咱们先去那家药舖看看！」
说罢，快步朝街上那家药舖走去。
转眼来到药舖门口，只见那老人正在关门，老狐精忙开声道：「老兄，等一等！」
那老人一见是他，略现惊讶道：「哎，尊驾不是前日来打听——」
老狐精截口道：「正是，我侄儿订制的药丸制好了没有？」
老人张大双目诧声道：「怎的，令侄不是已将药丸取去了么？」
老狐精面色一变，惊问道：「你说甚么？我侄儿已将药丸取去了？」
老人道：「是呀，已经取去个把时辰了！」
老狐精听得要疯了，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腕大怒喝道：「混帐，你不是说要三天才能制成？」
老人登时痛得面色苍白，弯身大叫道：「啊呀，疼死我了，快放手！快放手……」
老狐精这才想起对方不是武林人，不能以武对付，当下放开他的手腕又道：「你说，你原说三天才能制成，为何今晚就制成了？」
老人摸着手腕，哭丧着脸道：「还不是令姪一再来催，要求老汉势必赶在今天给他，老汉不得已，昨晚一夜没睡觉……眞是好心没好报，你们说要快，老汉就日夜赶制，这有甚么不对呀？」
老狐精气咻咻的转对三味神翁道：「你看，老夫早就有些怀疑，你三味神翁偏不相信，如今可怎么着？」
三味神翁面色一片铁靑，沉容一哼，目注老人冷冷道：「你说他已取去个把时辰之久了？」
老人点头道：「正是，他天一黑就来取去，你们……你们不是一家人么？」
三味神翁不答，向老狐精一挥手，掉头便走，道：「走，咱们看他能跑出多远！」
老狐精大步跟出，两人走出药舖，身形一幌，瞬即失去踪迹！
老人不胜骇异的呆立片刻，方把大门关上，转身走回屋内，推开一间房子的门，低声道：「老弟，你们可以出来了！」
门中人影一幌，史剑英和于家琪相继由床后闪出，史剑英含笑问道：「他们走了么？」
老人笑道：「走了，气冲冲的往街尾奔去，哈哈……」
史剑英笑道：「他们可能会折返客栈取东西，所以我们还不能马上出去！」
老人手指房中两张椅子笑道：「那就再坐一会，请坐！请坐！」
史剑英道谢坐下，笑问道：「刚才那老家伙可是揑痛了老丈的手？」
老人道：「是呀，他力气好大，差点把老汉的手腕揑断！」
摇头轻哎一声，而继目注问道：「你们两位为何要踪避他们？莫非那老人不是你小哥的伯父？」
史剑英轻笑道：「当然不是，他们是两个老贼，要逼我们跟他们去磨盘山打虎！」
老人张目吃惊道：「原来如此，那可是玩命的事呀！」
史剑英道：「所以，我们才不得不逃」
他跟老人胡扯了一会，忖度三味神翁和老狐精大约已离开腾冲进磨盘山，乃起身拱手道：「好了，他们大槪已去远，小可告辞了！」
走出药舖，两人沿着黑暗的房簷下向鸿宾客栈走去，似乎直到现在，于家琪仍弄不淸史剑英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这时忍不住又发问道：「英哥，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史剑英低声道：「别急，等离开腾冲时再告诉妳！」

孤鶴

第二九章　金蝉脱壳找宝藏



于家琪问道：「咱们马上要离开腾冲么？」
史剑英道：「是的，回客栈取双物和牵坐骑，立刻就得离开！」
「往何处去？」
「找那座金城去！」
「哦，你已经把地图上的路线记熟了？」
「不，没有记熟！」
「那你如何找到那座金城呀？」
史剑英含笑不答，快步回到鸿宾客栈，只见几个店小二正围在掌柜的面前议论纷纷；他们一见史剑英和于家琪回来，均不禁「啊！」了一声，其中一个店小二立刻迎上来道：「喂，客官，那两位老客官怎么搅的呀？账也不结，匆匆就跑了？」
史剑英道：「他们跑，我可没跑——给账，备马，我们要走了！」
一面说，一面快步走入。来到自己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只见那两袋干粮和衣物等都还在，当即提起那两袋干粮，向于家琪笑道：「来，妳拿其余的东西！」
于家琪把衣物收拾包好，即随史剑英走到前面来，这时店小二已将两匹神驹牵到门口，史剑英结了店账后，即将两袋干粮挂上马背，便与于家琪拍马离开了客栈。
转眼之间，两人已驰出腾冲。
这是个有月亮的夜晚，因此可以看淸四周的高山峻岭，于家琪觉得现在走的路线，不像是去磨盘山之路，不禁问道：「英哥，你到底欲去何处？」
史剑英一边疾驰，一边答道：「去找那座金城啊！」
于家琪有点生气的叫道：「可是我记得磨盘山是在我们背后呀！」
史剑英笑道：「不错，但金城并非在磨盘山中！」
于家琪陡地一呆，双目惊诧道：「甚么？那座金城不是在磨盘山中？」
史剑英忽然勒住坐骑，飘身落地，道：「下来，我给妳看一样东西！」
于家琪满脸迷惑的跟着下马，惊问道：「看甚么东西？」
史剑英把坐骑牵入树林中，席地坐下，由怀中摸出一小卷纸，递给然笑道：「妳看吧！」
于家琪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道：「这……这不是金城的地图么？」
史剑英点头微笑道：「一点不错，正是金城地图！」
于家琪不胜惊奇地道：「可是，你交给三味神翁和老狐精的，又是甚么东西？」
史剑英道：「那是假的！」
于家琪恍然大悟，叫道：「我的天，原来你把得自鬼谷二无常那张地图送给他们！」
史剑英哈哈笑道：「正是，现在妳一切都明白了吧？」
于家琪高兴得跳了起来，又笑又叫道：「眞想不到！眞想不到你会有这一手，哈哈……」
他狂喜的笑了一阵，乘机倒入他怀中，笑问道：「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怀疑呢？」
史剑英含笑道：「三味神翁虽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但不像老狐精那么多疑，那么在十平浪，他看见鬼谷二无常把地图交给我，他当然也知道那地图是假的，后来二无常惊走后，他便向我要那张地图，在那个时候，他认为我绝不敢拿假的给他，所以他心中并无一丝怀疑，之后，老狐精刼持赛华陀夺去了另外的一半，他因曾见三味神翁向我分去半张地图，三味神翁没怀疑，他自然也不会怀疑了！」
于家琪吃吃笑道：「眞有意思，如今他们带着假地图追入磨盘山去啦！」
史剑英笑道：「大槪明后天他们就会发觉上当，但他们没有眞地图，根本别想找到我们！」
于家琪问道：「他们怎会发觉上当？」
史剑卄央道：「那张假地图上的许多地名，都是假的，他们按照地图的路线走到第一个地方时，必会发现那地方与地图上的名称不符，那一来他们就会发觉上当了！」
于家琪又展开地图，藉着月光观看起来，说道：「到底金城是在哪个山中？」
史剑英一指地图上的一个小圆圈道：「就是这里，妳看这圈里写有大圆『金城』两个字！」
「哟，咱们现在距离腾冲并不远，照这地图看，咱们还要经过许多地方才能到达金城呢！」
正是，看样子，要到达金城，还有十多天的路程！」
「你看，你师兄写的这些白夷、阿卡、卡瓦、瑶、倮黑……是甚么东西？」
「是种族的名称，照这地图的路线走，咱们必须经过这些部落。」
「我听说有许多野人会吃人，不知这些部落的野人吃不吃人？」
「谁知道，要走下去才明白！」
「但愿不要碰到吃人的野人，否则可赫死我了！」
「野人虽凶，以妳我的身手，还怕他怎的？」
「可是他们放蛊，那才可怕咧！」
「赛华佗说，只要不吃他们的东西，不检他们丢在地上的东西，就不会中蛊了。」
「奇怪，这小圆圈里只写着『金城』两字，却没注明是什么山或什么地方……」
「大槪是那地方只有丛林没有山吧。」
「你师兄原说要去磨盘山寻觅千年茯苓，为何反跑到这边来了。」
「可能是磨盘山中没有千年茯苓，所以我师兄才找到这边来。」
「结果他找到了千年茯苓，可是他为何把千年茯苓放在金城不带回中原呢？」
这当然有原因，也许与他的残废……」
话才说到一半，身后十几丈外的树林中，蓦然响起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
史剑英心头一震，急忙抢过地图揣入怀中，起身撒出长剑，喝问道：「什么人？」
于家琪跳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遍，没见有敌人出现，不由发呆道：「穷紧张，那里有人呀？」
史剑英微微冷笑道：「有！否则林中宿鸟不会无故惊飞的！」
于家琪一想不错，又摆头张望，开口娇叱道：「喂，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给你家姑娘滚出来！」
但是，林中自那一阵鸟叫过后，即又归于静寂，再无一点异响。
于家琪转望史剑英道：「怎么没有呢？」
史剑英凝神谛听一阵，听不出有一点声响，乃展笑道：「大槪弄错了，可能有蛇或什么动物爬上树，所以惊起了宿鸟！」
说着，走去牵马，道：「走，咱们找个地方过夜去！」
于是，两人上马再向山中前进，虽然眼前都是雄伟峭拔的峦山，但因距腾冲不远，故照有山路可走，两人披着月色朝山中疾驰数十里，发现了一座天然的山洞，乃下马入洞，把洞中略为打扫，便在洞地上躺了下来。
当然，史剑英并未眞的入睡，他对于刚才林中那一阵鸟叫，并不认为那是被动物惊起的，所以他不敢入睡，只躺在地上静静凝听着，同时他在想：如果有人在暗中跟纵呢？
鬼谷二无常已被唬跑，他们大槪不会再来，独臂神君虽知金城的所在地，但他被三味神翁打伤，须半年才能复元，他们门下大槪也没有勇气入山参加抢夺，所以，剩下来，就只有华山，点苍、太极及崆峒派高手一字剑丘武平那些人了！
他们一起十余人，不管知不知鬼谷二无常夺去的是一张假地图，他们没有夺获地图是绝不肯放手的，因此他们在追不着二无常后，必会赶来南荒碰碰运气，而也只有他们那些属于「名门正派」的人才不敢现身明着抢夺，才会暗中跟踪目己……
史剑英想到这里，心中宽慰不少，因为他觉得如果眼下在暗中跟踪目己的人确是华山、点苍、太极三派之人，以他的身手再加上一个于家琪，是不怕被他们「吃掉」的！
于家琪似乎也在想心事，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英哥！」
「嗯？」
「你睡着了么？」
「唾着了！」
「瞎说，睡着了怎么还会回答？」
「嗯，妳睡不着么？」
「正是，天气这么热，我睡不着………」
「我原告诉妳南荒这地方不能来，妳偏要来，如今尝到苦头了吧！」
「哼，我只说天气热，并非在抱怨什么，你别噜哩噜咽好不好？」
「不抱怨就好，快睡吧！」
「不，我睡不着，我在想……」
「想什么？」
「想那座金城！」
「哦，想它干么？」
「我在想，在这蛮荒地带，怎会有那么一座金城呢？」
「也许在远古时代，那地方曾经繁荣过，所以留下了一座金城。」
「可是，为什么后来没有人住了？」
「可能发生战争，或者是疠疫流行，使金城的人都得病死了。」
「一定是病死的，你看天气这么热，要是一年到头住在这地方，不病死才怪！」
「噢……」
「还有，为何那城中有那么多的黄金？」
「谁知道，也许那地方产金之故。」
「那么，居住在金城附近的蛮族，为何不去取那些黄金？」
「大槪他们不知道黄金是一种珍贵的东西吧。」
「我眞希望明天就能到达金城，好看个究竟！」
「明天？哈，明天晚上，咱们顶多只能到达地图所指示的第一个地方……蛮荒！」
「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大槪有人，也有山和水。」
「去你的，哪个地方没有人，哪个地方没有山和水？」
「我又不曾去过蛮荒，不然妳叫我说什么好呢？」，
「对了，我看这山中越来越难走，到了马匹无法前进时，咱们那两匹神驹要怎様处置？」
「找个人家寄存就是了。」
「刚才咱们奔驰了几十里路，根本就没有见到一户人家么！」
「也许明天就可见到！」
「要是找不到一户人家，而又到了马匹无法通行的路那可怎么办？」
「唉，妳别想得这么多好不好？」
「我不能不想，你知道我舍不得丢掉我的黑龙！」
「但是现在想也没用，妳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须知明天还要跑一天的山路呢！」
「好，睡就睡……」
他其实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因此不多时也就进入梦鄕了。
史剑英却仍不敢入睡，他见于家琪已睡着，便悄悄翻起，盘身坐好，摒开脑中杂念，瞑目调息起来。
师门内功，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一经入定之后，不需多久所有的疲倦便可一扫而光，由于要提防敌人侵袭和应付明天的跋涉，所以他以打坐代替睡眠。
但这一夜，出乎意料的，并未再发生任何事情！
一阵悦耳的鸟叫声，唱亮了黑暗的天幕，史剑英挺身而起，出山洞看了看，觉得早晨凉爽适宜赶路，于是转回于家琪身边，轻轻拍了她两下，说道：「家琪，是起床的时候了！」
于家琪一骨碌翻起来，揉揉惺忪睡问道：「嗯，天亮了？」
史剑英含笑道：「是的，妳还没睡足么？」
于家琪羞涩一笑，盈盈起立道：「走，咱们去找泉水洗个脸！」
两人在洞外附近找到一道山泉，洗脸漱口过后，取出干粮吃了一些，旋即上马起程。
一路按照地图的路线向前进，但山路果然越来越难走，到了晌午时分，来到一处山谷，只见谷中有几十户人家，史剑英见了大喜，说道：「好了，咱们可以把马寄存在这里了！」
于家琪问道：「这里住的是那一族的人？」
史剑英道：「不知道，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牵着坐骑走进山谷，发现谷中居民衣着虽怪，肤色却甚白晰，而且所看到的女子，个个容貌美丽，身材苗条，史剑英喜道：「这一定是白夷，是所有蛮族中最和善的一族！」
于家琪看见那些女子个个美如鲜花，心里有些不放心，说道；「哼，你怎知他们是白夷？又怎知他们最和善？说不定他们会吃人呢！」
史剑英笑道：「别胡说，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白夷不错，我师兄娶的那个妻子，就是这一族的人！」
于家琪道：「那好，你也可以娶一个来做妻子！」
史剑英一呆，失笑道：「妳怎么啦？」
于家琪柳眉一扬，顽皮地道：「难道不可以么？」
史剑英道：「不要乱讲，咱们寄存马匹立刻就走……现在咱们过去吧！」
进入谷地，那些白夷一见来了两个外人，登时纷纷围上来，男的看于家琪，女的看史剑英，脸上都充满惊奇和羡慕之色！
史剑英向他们拱了拱手，问道：「诸位，你们中有人懂得汉语么？」
一个容貌琦丽的白夷女子越前笑道：「我会讲汉语，你们到我家去玩好不？」
史剑英大喜道：「好极了，姑娘贵姓芳名？」
那女子张口发呆道：「你说什么？什么贵姓芳名？」
于家琪噗嗤一笑，史剑英知她听不懂，忙又道：「我是说，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夷人听懂了，紧然道：「南施，你呢？」
史剑英见她「热情」洋溢，颇为尴尬，笑笑道：「我叫史剑英……唉，我说南施姑娘，我想麻烦妳一件事，不知妳肯不肯？」
南施连连点头道：「肯，你说！」
史剑英一指于家琪道：「我和舍妹要到很远的山中去采药，可是到了这地方，马匹已难通行，所以想把这两匹马寄放在妳家里，好么？」
南施看看于家琪，现出几分懐疑道：「她是你妹妹么？」
史剑英颔首道：「是的，是我亲妹妹！」
南施这才表示好感的冲着于家琪嫣然一笑，然后回对史剑英笑道：「好，你们先到我家去坐坐吧！」
说着，上前就要替史剑英牵马。
史剑英发觉于家琪脸色难看之极，忙道：「不，我们不能就搁，这就要走了！」
南施纵嘴不悦道：「何必这么急么？」
史剑英道：「有个病人正等着我们采药回去，所以我们不能停留……」
边说边摸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她笑道：「这点银子，姑娘请收下，权当喂马之用，过几天我们回来时，再向姑娘致谢！」
南施迟迟疑疑的接过银子，问道：「你们几天才能回来？」
史剑英道：「不一定，采到药，立刻就回来。」
南施道：「回来的时候，你们肯在我家住几天么？」
史剑英含笑道：「好的，只要能很快采到药，我们兄妹十分乐意去妳家打扰几天。」
南施大喜道：「你可不许骗我！」
史剑英道：「不会！不会！」
南施放心的点首笑道：「好，把马交给我，你们去采药吧！」
史剑英和于家琪取下挂在马背上的包袱和干粮，把马匹交给南施，便即拱手而别。
走出谷，于家琪忍不住开口骂道：「眞不要脸，天下竟有这样不要脸的姑娘！」
史剑英忙道：「不，他们这一族的人天性如此，并非是……」
于家琪冷笑道：「好啊！才见了一面，你就替她辩解起来了？」
史剑英不由有些着恼，继眉道：「奇怪，妳怎么忽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家琪：「哼，你才莫名其妙呢！」
史剑英问道：「我哪一点莫名其妙？」
于家琪眼眶红红的道：「你说我是你的亲妹妹，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史剑英一怔，继而哑然失笑道：「妳想想看，我要是不那样说，她怎肯答应我们寄放马匹？」
于家琪道：「为了要寄放马匹，你就不承认我是你的什么人了？」
史剑英见她越说越伤心，不敢再顶撞她，陪笑道：「好了，算我说错了话，我向妳赔不是，如何？」
于家琪一披嘴：「不稀罕！」
史剑英笑道：「那妳要我怎么？」
于家琪道：「我要你发誓！」
史剑英道：「好，我史剑英若有一天移情别恋，叫我死在乱石之下！」
于家琪一呆道：「怎么叫『乱石』之下？」
史剑英擧手向上一指，笑道：「妳看，咱们现在走在这上为绝壁下临深渊的山径上，若是突然由绝壁上滚下大石，不被……」
一言未毕，绝壁上蓦然滚下三颗重逾千斤的巨石，沿着峭陡的山壁「轰隆！轰隆！」的飞滚下来！
史剑英大惊失色，拉起于家琪急喝道：「家琪，速退！」
于家琪反应亦极灵敏，在史剑英一拉之下，立即顿足倒纵而起。
但由绝壁上滚下的三颗巨石，落势有如电奔，就在他们倒纵出两丈开外，尙未在山径上拿桩站稳之际，巨石业已「轰！轰！轰」的击落山径，把一条宽不及四尺的山径击得坍塌十来丈长！
史剑英和于家琪落足之处，亦在坍塌之内，因此两人的脚尖才刚刚点落山径时，便随着坍塌的山径往深渊下跌了下去！
深渊深不见底，两人若这样跌下去，不摔成两堆血浆才怪！
就在这生死关头，史剑英和于家琪同时发出一声长啸，不约而同的翻腕撒出长剑，奋力向山壁刺入！
山壁几乎都是壁硬的岩石，可是两人奋力刺出的一剑，均深入山壁两尺之深，也就是这样，两人才逃过了一次可怕的刼数！
但这时，两人都悬挂在下临深渊的山壁，情形仍是危家万状，史剑英偶一抬头，忽然发现绝壁上探出三颗蒙面的人头，正俯瞰着目己两人，心中猛吃一惊，急道：「家琪，绝壁上有敌人，快跳上山径！」
话声中，左手运指抓住山壁，右手袖出插山壁上的长剑，脚尖用力一点山壁，身形便似怒矢一般，斜斜向一丈开外没有坍塌的山径拼去。
于家琪如法泡制，亦掠上了山径。
也就在她刚刚掠上山径的一刹那，绝壁上又已「轰隆轰隆」的滚下三颗巨石！
史剑英和于家琪急忙箭也似的向前窜去，那三颗巨石便在他们窜出数十丈时，又击落山径，又把山径击坍十来丈长，巨响震动山岳，势如山崩地裂！
这条山径，环绕着整座大山峯，史剑英忖度绝壁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巨石，故在奔出一段山径后，突地纵身疾起，往绝壁上飞登！

孤鶴

第三〇章　伦头勇士猎祭品



于家琪知道他要追击敌人，故也未加考虑，随即跟着飞登上去。这面绝壁，壁上遍布杂树，且又距绝壁顶端只有二十几丈，是以两人在杂树林的掩护下，很快便登上山壁顶端。
山壁之上，是一片怪石林立的峯头！
史剑英充满怒火的双目在峯头上迅扫一遍，却没发现那三个蒙面人的影踪，不禁怒吼一声道：「龟儿子，你们有种滚出来！」
他认定那三个蒙面人必然躱藏在那些怪石林中，但此刻的怪石林中，却静寂寂的不闻一点回音！
史剑英沉哼一声，决定进入怪石林中搜索，当下转向于家琪传音说道：「家琪，我刚才看见的是三个蒙面人，他们极可能是刼持我师兄之人，现在咱们进入怪石林搜找看，但要注意他们……」
于家琪也已被敌人的卑鄙手段激怒，未及听完史剑英的话，便已仗剑向怪石林飞扑过去。
史剑英怕她有失，连忙跟着扑去，由于怪石林中的石头参差不齐，有许多高过人头，极易藏俯身形，故两人进入石林中后，便以背对背，一个向前进，一个倒退走，开始在怪林中搜索起来。
这片怪石林，约有三十丈宽广，中间又有杂树和野草，因此进入其中，颇像进入一个迷魂阵！
史剑英步步为营，慢慢的搜向石林中央，于家琪则紧靠他背后，一步一步往后倒退，两人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聚精会神的搜索着。
但是，搜了一大半的怪石林，却未发现一点敌人的影子！
于家琪不禁起疑，低声道：「哼，莫非已经逃了？」
史剑英点点头，擧剑一指左边的石林道：「咱们搜这边看看！」
话声甫落，正欲移步走去，蓦地里，四下突然同时响起「蓬！」的一声爆炸巨响！
紧随巨响之后，由四面涌起海浪般的滚滚黄烟，往中间翻涌过来！
史剑英只叫得一声「不好！」，两人即被散发着醉人香味的黄烟「吞噬」了！
是的，这种黄色烟幕弹，对史剑英是太熟悉了，数月之前，他在制服形意门掌门人抓魂手闵云竹之后，三个黑衣蒙面人突然被门闯入地窖，打出烟幕弹迷倒地，刼走他师兄岳南锡及卡兰娜，其时对方所使的烟幕弹，即是现在这一种！
可惜的是，史剑英虽然在一瞬间明白眼下这三个蒙面人正是刼走师兄的敌人，却已在黄烟笼罩中昏迷倒地了！
于家琪，自然也难幸免！
静静的，弥漫于怪石林中的黄色烟云，慢慢在随风飘散，消失于空际。
过了一会后，黄烟全部消散，只见史剑英和于家琪双双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又一会之后，三个黑衣蒙面人分由三座石笋复缓缓现身，擧步走了出来。
他们在距离史剑英寻丈之处刹住脚步，其中两个略停片刻，便拟擧步再进，另一身材较高的黑衣蒙面摇手阻止人，发出低沉的声音道：「且慢，别上当！」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微微一震，目中露出诧异，同声道：「上当？」
那身材较高的蒙面人冷笑道：「不错，他们是假装昏迷的！」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浑身又是一震，立时拔出腰间的悬剑，蓄势欲刺。
身材较高的蒙面人向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开声道：「杀！」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冷「嘿！」一声，手中长剑一振，分向史剑英和于家琪刺去！
但史剑英和于家琪仍然静卧不动，分明是眞正昏迷过去了！
眼看双剑即将刺中他们，那身材较高的蒙面人适时又开声道：「停！」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应声撤回长剑，并将长剑纳回鞘中，其中之一开口笑道：「老大行事未免太谨愼，其实普天之下，有哪个能抗拒得了老大的拘魂弹？」
身材较高的蒙面人笑道：「话虽不错，但如他们停住呼吸，却可不被昏迷！」
微微一顿，又笑道：「好了，现在可以上前把他们身上的地图搜出来了！」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立即擧步上前，分别在史剑英和于家琪身边蹲下，他们见史剑英和于家琪手中紧握着长剑，心里有些警惕，故先伸手向长剑抓去，意欲拿开他们的长剑后，再搜取地图。
那知，就在他们手掌即将接触到剑扳之际，双剑突似活了起来，斗然向上冲起。
「啊！」
「啊唷！」
两声惨叫中，两个黑衣蒙面人已被长剑贯穿，剑锋由心窝刺入，由背部透出！
那身材较高的蒙面人大吃一惊，怪啸一声，身形往后疾纵，空中身形一转，脚尖一点怪石，疾如电闪而去。
史剑英和于家琪翻身急起，一脚踢开他们刺死的敌人，抽出长剑，口发暴喝飞步便起。
由于起步较迟，故两人开始追赶时，那身材较高的蒙面人已在四五丈之外！
史剑英知道对方是首脑人物，只要捉住他，即可救得师兄夫妇两人，是以立时发出全力追赶，一掠便是三丈有奇快逾电掣！
转眼之间，已追近对方身后两丈之处！
而这时，峯头已到尽处，再向前便是万丈深渊了！
史剑英心中大喜，暗忖道：「哼，除非你会飞，否则我看你往哪里逃？」
真的，峯头尽处不仅是万丈深渊，而且与对面一座绝峯也相距十几丈远，这等距离，即使是剑王和剑豪，也是无法一越而过的，所以在如此情况之下，除非对方会飞，否则只有束手就擒或负隅顽抗了。
诅料，就在这时，忽见那蒙面人俯身由地上抓起一条粗绳，像似秋千一般，斗然向峯头外飞荡出去。
原来，他早已预留退路之策，在两座峯头之间结连一条粗绳！
因而，史剑英追至峯边时，他已飞荡出五六丈，并且倏忽之间，业已到了对面那座绝峯上！
史剑英绝料不到对方会有一这一手，不禁气得破口大骂，随后追到的于家琪尙不明缘故，茫然问道：「怎的，他跳下万丈深渊了？」
史剑英怒声道：「不，那贼子在对面峯头结了一条绳子，我赶到时，他已飞荡过去了！」
于家琪瞪望对面绝峯，吃惊道：「哦！竟有这等事……」
史剑英见对方已隐没于对面那座峯林中，心知要在这辽濶的重峦叠嶂中找到他，无异是大海捞针，当下泄气的「嘿！」了一声，把剑纳入鞘中，挥挥手道：「走，咱们回去看那两个贼子！」
于家琪道：「他们已经死了！」
史剑英道：「我知道，但咱们也许可由他们的相貌而明白那漏网者是谁！」
两人回到怪石林中，只见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果然都已咽了气，静静的躺在血泊中，史剑英上前扯下他们的面巾一看，不禁脱口惊叫道：「天哪，竟是这两人！」
被扯下面巾的二位死者，年纪都在五旬左右，一个豹头圆目，一个长脸尖嘴，看模样均非善类！
于家琪急问道：「这两人是谁？」
史剑英惊疑不置，一指豹头圆目的老人道：「这个叫『老无赖戴郞』……」
又指那长脸尖嘴的老人道：「这个叫『吸血鬼胡光』，是个武林中败类，卑鄙下流，专干欺诈勒索的勾当！」
于家琪又问道：「你怎认识这两人？」
史剑英道：「这两人是『武林茶座』的常客，一天到晚坐在茶馆里穷泡，看见可欺骗的就欺骗，可勒索的就勒索，我在『武林茶座』充当茶房时，曾亲眼看见他们使诡计骗取一个老实人的财物！」
于家琪道：「那么，你知道逃走的那一个又是谁？」
史剑英摇头道：「不知道，使我深感不解的就是这一点，这两个武林败类一向很少离开武林茶座，照说逃去的那一个应该也是武林茶座的常客才对，可是经常泡在武林茶座的人，除了这两个败类之外，其余均是能够洁身自爱之人，我实在想不到那一个是谁，而且，我充当茶房之事，只有黄鹤老人一人知道，甚至我假装被『铁骨易远飞』的毒针打死之事，也只有黄鹤老人一人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竟会获知秘密，在我冒赛华佗随抓魂手三人去见我师兄后时，随便化装蒙面人去刼虏我师兄？」
于家琪道：「当然这两人必是获知秘密才会去刼虏令师兄的！」
史剑英沉思道：「但这两人由何人的嘴里获知我的秘密呢？」
于家琪道：「也许是那些茶房走漏了消息！」
史剑英道：「不，那些茶房也不知道我是剑豪乐正辉的徒弟，更不知我冒充赛华佗去救我师兄！」
于家琪道：「那么，会不会是黄鹤老人不愼泄漏了你的秘密？」
史剑英摇头道：「绝对不会！」
于家琪道：「赛华佗呢！」
史剑英又摇头道：「也不会，他不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
于家琪一耸肩道：「再不然，就是这两人发现你被毒针打死是伪装的，由于心中好奇，便暗中注意你的行动，终于发现你是史剑英，从而明白你要解救令师兄，故化装蒙面人刼去了令师兄夫妇！」
史剑英点头道：「只有这种推测较为合理，但那逃走的一个必然也是武林的常客，他会是谁呢？」
于家琪道：「你慢慢想看看，在武林茶座中，有谁比较和这两人谈得来的？」
史剑英道：「一个也没有，这两个是人人讨厌的人物，只有不认识他们的人才会跟他们交谈！」
于家琪皱眉道：「那么，这就奇了……」
史剑英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叹一声道：「再进一层推测，今天这三人突然在此布下陷阱，显然目地在于金城地图，这表示我师兄并未将金城的所在地告诉他们……」
于家琪笑道：「这很好呀！」
史剑英感然道：「可是，这也表示我师兄嫂两人一定已被他们杀害了！」
于家琪一想不错，忙的收歛笑容道：「嗯！可惜咱们刚才出手太重，应该留下一个活口拷问才对……」
史剑英道：「我原以为杀死这两个人后，咱们可以擒住那一个，却不料他竟已准备好逃走之策！」
于家琪安慰道：「不打紧，他这一次没抢到地图，必不肯就此罢手，今后咱们多加小心，一发现他在暗中跟踪，就想个法儿将他擒下来！」
史剑英觉得除此而外，也别无良策，当下起立道：「对，咱们下去吧！」
两人下了头，仍循着山径前进，山势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峻险，不时可见到野兽由附近走过，但令两人深感愉快的是，高山上的天气十分凉爽，连日来那恼人的炎热，业已解除了。
走了半天，于家琪忽然问道：「英哥，你说山中多瘴气，如今怎么不见呀？」
史剑英道：「这地方尙有山路可走，到了没有山路可走的地方，我想就有瘴气了！」
于家琪道：「你是说，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不会有瘴气是不？」
史剑英点头道：「是的，有谁敢居住在有瘴气的地方？」
于家琪放目四瞩，道：「可是，这附近并无人居住呀！」
史剑英笑道：「有的，如无人居住，就不会有山路，妳……咦，那是什么声音？」
一阵低沉的「咚咚」之声，突由远处的一片密林中传了过来！
于家琪愕然道：「听起来，很像是鼓声，是不是？」
史剑英侧耳凝听片刻，点点头道：「不错，是蛮人的战鼓！」
于家琪吃惊道：「何谓战鼓？」
史剑英面呈严肃道：「听赛华佗说，南荒这地方有一种族叫卡瓦，分驯卡与野卡，驯卡已渐被汉人同化，野卡则仍过着原始生活，他们虽亦知播种，但却喜用人头去祭神，每当他们要出来猎取人头时，就打起战鼓来……但不知现在这鼓声是不是卡瓦人打的？」
鼓声，越打越急，声音时高时低，充满着神秘气味，于家琪不觉害怕起来，道：「哼，你吓唬我吧？」
史剑英一怔道：「我吓唬你干么？」
于家琪道：「他们干么要用人头去祭神？」
史剑英道：「据说三国诸葛亮征蛮时，看到卡瓦人生活困苦，就敎他们种谷子，后来发现他们太凶悍残忍，叛服不定，便想了一个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方法，藉以消灭他们的种族，遂把惹熟了的谷种给他们，等到种子播下不发芽，他们来质问时，诸葛亮就说：『如用男人的头来祭祀，就可发芽。』
次年，易给与生谷种，同时敎他们在每个部落里割一个人头来祭谷，结果谷种发芽了，卡瓦人大喜，以后每年在谷种下地之前，总要割人头来祭祀，但这一来，族中的壮男渐见减少，他们感到不妙，就改杀他族或汉人的头去祭谷，结果发现一样有效，从那以后，每年的春耘秋收之时，他们就组织『偸头勇士』出来猎取人头了，这也是赛华佗告诉我的，是眞是假，我可不敢说……」
正说着，忽见对面山峯上，有个白夷装束的中年人，神色慌张的疾奔而来！
于家琪一见之下，玉容一变，叫道：「不好，卡瓦人来了！」
史剑英道：「不，那是白夷！」
那中年人的确是个白夷，他奔到史剑英两人面前，连连甩手大叫道：「快逃！快逃！偸勇士来了！」
于家琪听了抹抹头便要跟着逃命，史剑英一把拉住她，笑道：「别怕，家琪，咱们还怕什么呀？」
于家琪这才想起自己是个身怀绝艺之人，不应该惧怕那些身无武功的野人，当下转回身子羞笑道：「正是，从小听到野人就害怕，一时给唬倒了！」
史剑英笑道：「不过，咱们也不必跟他们动手，暂时躱避一下吧！」
他看见附近山腰上有一座形若巨风的巨石，于是拉着她向那座巨石纵去。
两人刚在巨石后躱好，远处的山径上已出现一羣卡瓦人，正冲锋一般疾奔过来。
那些卡瓦人，都是肌肉坚实的壮汉，除了下体围着一条布外，全身裸露着，每人手上均带着武器，有的是长刀，有的是弓箭，有的是长矛，样子异常凶猛！
于家琪又害怕又好奇，不住探头窥望，红着脸孔道：「不要脸，他们怎么都不穿衣服？」
史剑英轻笑道：「他们若懂得穿衣服，也就不成其为野人了！」
于家琪紧张地道：「不知他们会不会发现咱们？」
史剑英道：「大槪不会，不过万一被发现时，妳可要小心，他们的弩箭和长矛都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千万不能被他们伤着！」
这时，那羣数约百名的卡瓦人已经奔到近处，眼看即将由史剑英两人的下方奔过，为首一名卡瓦人忽然刹住脚步，举起手中长矛指向身后众人，同时抽动鼻子四下嗅着，嘴里「叽叽咕噜」的不知在说什么！
他身后的几个卡瓦人，也抽动鼻子朝四下嗅着，最后一致把眼睛集中到史剑英两人躱藏的那座巨石，兴奋的乱叫起来。
「敢情，他们的嗅觉特别灵敏，已经嗅出巨石后躱有生人了！」
史剑英和于家琪一听他们在山径上停住不走，便知行藏已败露，当即轻轻抽出长剑，准备应战。
于家琪传音道：「奇怪，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史剑英传音答道：「大槪是嗅出来的，妳听，他们已开始爬上来了！」
眞的，一百名卡瓦人，这时已在攀登山壁，悄悄的向巨石包围过来！
于家琪传音道：「英哥，咱们应如何应战？」
史剑英道：「等他们接近时，迅速冲入他们羣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宰掉他们几个，然后……哼，他们迫近了，咱们冲吧！」
语毕，身形一起，由巨石右方飞纵而出！
于家琪跟着由巨石左方纵出，两人甫」现身，迅疾冲入卡瓦人羣中，挥剑猛劈起来。
这一羣卡瓦人似乎想不到史剑英和于家琪有战鬪能力之人，冷不防之下，已有四人中剑倒下，一时为之大譁，纷纷往后倒退！
被杀死的四个卡瓦人，在中剑倒下后，身躯便像巨木般飞冲下去。
众卡瓦人一退之后，立时「淸醒」过来，当下发出一声呐喊，疯狂一般猛扑过去。
长矛和弯刀，密如骤雨疾攻而至！
史剑英长笑一声，身形微挫，长剑使了一式「夜战八方」，如飞攻到身边的数件兵器，再抢上一步，长剑横扫直劈，又杀死了三个。
于家琪也大展绝艺，劈倒了几个偸头勇士，两人都是剑无虚发，势如破竹。
原来，这些卡瓦人果然骁勇善战，但他们的「武技」都是极其简单的几个动作，对付其他种族的人还可以，对付身怀绝艺的人就完全行不通了，是以此刻前仆后继，却无法伤到史剑英两人。

孤鶴

第三一章　智救双鞭



史剑英不想多造孽，开声道：「家琪，咱们走吧！」
话声中，纵身拔起三丈多高，一掠便越出战圈！
于家琪随后飞出，两人施展飞纵术，沿着山腰向前急速奔逃。
那些卡瓦人立时掷出长矛和射出弩箭，这是他们的绝技，攻击普通人或猛兽可以百发百中，但这时的情形却是相反：他们的长矛和弩箭根本赶不上史剑英和于家琪！
转瞬间，史剑英中和于家琪已奔出数十丈，两人回头一看，不见卡瓦人追来，心头为之一宽，于家琪笑道：「英哥，原来野人这样脓包，以后我不怕野人了！」
史剑英笑笑道：「应付这一小队的野人，咱们当然游刃有余，但若一下来了上千人，那可也要命呢！」
于家琪一惊道：「哦，他们会发动那么多人来攻击咱们么？」
史剑英道：「这是必然的，因为咱们已杀了他们十多个！」
于家琪问道：「这可怎么办？」
史剑英笑道：「不要紧，他们要赶回寨子里召集全族的战士，还需一段时间，咱们只要赶快逃离他们的地区，就不怕了。」
于家琪又问道：「还要跑多远才能逃出他们的地区？」
史剑英道：「这却不知道，咱们尽力跑就是了。」
两人一口气飞奔五六十里路，越过了几重高山，渐渐又到了低洼地区，气候又热起来了！
而这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大片一望无涯的原始森林！
史剑英取出地图看了看，苦笑道：「家琪，从现在开始，咱们要进入丛林了！」
于家琪不知丛林之险恶，笑问道：「那又怎样？」
史剑英收起地图，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会怎样，我只想提醒妳，也许从现在起，才是眞正开始吃苦头的时候！」
于家琪含情而又略带俏皮的一笑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史剑英没有开腔，领路大步向丛林走去。
进入丛林，但见到处均是参天老树浓荫蔽日，不透一丝日光，因此整个丛林中阴森森的犹如恐怖世界！
各种古、木不仅高大得惊人，而且长得怪模怪样，形状实非笔墨所能描，有的树干斜出数十丈，状如苍龙欲飞，有的树身粗可数人合抱，自顶至踵，光秃秃如经砍削，突然旁伸一枝，绿叶丛生，宛似通天神猿伸出一臂，还有的几株连在一起，树枝互相蟠结，好像醉汉揪打扭作一团，更有许多树须在地上生根，由于树龄都在千年以上，是以树须也变得千奇百怪，有如五百罗汉耸立林中，眞是蔚为奇观！
此外，树上到处可见猴羣呼啸而过，地上蛇蝎纵横鼠窜；还有许多野兽的吼叫声远远传来……
于家琪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说道：「英哥，这发林中若没有蛇，倒是十分好玩呀！」
史剑英挥剑斩荆拔棘，领路直进，哈哈笑道：「怎的，妳以为这丛林中只有蛇最可怕么？」
于家琪道：「不，但是我只怕蛇，除了蛇外，我什么都不怕！」
史剑英大奇道：「这是为什么？」
于家琪道：「我也解释不来，总之我见了蛇浑身就发软，嘛死我了！」
两人一边讲话一边前进，深入约二三里，史剑英忽然住足道：「家琪，妳有没有感觉到？」
于家琪一呆道：「感觉到什么？」
史剑英道：「感觉到胸中有些不舒服？」
于家琪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正是，我还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史剑英连忙取出药瓶，倒出一粒递给她，道：「快呑下去！」
于家琪吃惊道：「咱们中了瘴气了？」
史剑英自取一粒呑下，点头答道：「不错，必是中了瘴气无疑！」
于家琪把药丸吞下，间道：「是什么瘴气？」
史剑英摇头道：「不知道，我虽知许多瘴气的名称，但却不能分辨，赛华佗只敎我不管中了何种瘴气，服下这种药丸即可无事！」
药丸服下不久，两人都觉胸中一片香凉，刚才的不舒服之感，业已消除，于是再度起步前进。
行未百步，史剑英忽又住足，目发神光向左方的密林里望去。
于家琪跟着停步问道：「怎么了？」
史剑英沉声道：「小心，我觉得那边……」
一语未毕，蓦闻「呼！」的一声，一只庞然巨物突由左方密林中飞扑而出！
原来，竟是一只猛虎！
于家琪大吃一惊，慌忙斜身一掠，纵出数丈开外。
史剑英却未跳开，容得那只猛虎扑至面前，猛可滑步蹲下，长剑往上刺去。
那只猛虎躱避不及，腹部登时裂开，发出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吼叫，便轰然跌地毙命！
于家琪一看他杀得干净俐落，不禁拍手喝采道：「好棒，英哥，你这一手啊哎！」
最后的一声惊叫，是因有一条碗口大的毒蟒，突由她头上的树枝垂下，一下缠住她纤腰之故！
这眞是惊心动魄的一幕，于家琪本就怕蛇，这下突然有一条巨蟒绕上身子，怎不令她魂飞胆裂？
好在她毕竟是身怀绝学的姑娘，一发觉毒蟒缠上，疾忙双掌齐出，扼住了蟒头，拚命在树身上磨擦着，一面颤声惊叫道：「英哥，快来救我！」
史剑英一瞥之下，那敢怠慢，立即一步跳过去，手起剑落，登时将蟒头斩下。
巨蟒虽死，身子仍紧紧缠绕着于家琪，史剑英替她拉开之后，于家琪方才呻吟一声，瘫痪的跌坐地上。
史剑英蹲身扶住她，问道：「有没有受伤？」
于家琪摇摇头，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叫道：「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我……」
史剑英忙道：「别哭，别哭，妳看我不是一剑就把弛杀了么？」
于家琪哭道：「不我刚吓得要死，我要哭个痛快！」
史剑英噗嗤一笑道：「妳再哭，只怕会引来许多巨蟒呢！」
于家琪吓了一跳，连忙停止哭泣，瞪他一眼道：「哼，你胡说！」
史剑英笑道：「眞的，蛇最喜欢听歌，妳这样哭泣，弛们会以为妳在唱歌……」
于家琪信以为眞，跳起来道：「别瞎说，咱们赶快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两人于是继续向丛林前进，走了一个多时辰，均未再遭遇野兽的袭击，只遭遇到一个「问题」……天，渐渐黑下来了！
而摆在眼前的丛林，却似永无止境，始终见不到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
史剑英一边走一边仰头看天色，说道：「家琪，咱们今晚恐怕要在这丛林中过夜了！」
于家琪发愁道：「这种地方怎么能过夜？」
史剑英道：「咱们再走一程看看，如不能找到山洞，只好爬上树睡觉！」
于家琪道：「我从未在树上睡过觉，你呢？」
史剑英道：「我也没有，但在这丛林中，爬到树上过夜总比较安全。」
于家琪叹道：「唉！我现在才知道，南荒丛林这种地方，果然不大好受……」
史剑英笑道：「妳后悔了吧！」
于家琪道：「不，我只是说这种地方果然不大好受，我不会后悔的！」
史剑英道：「这就好，到了这时候，我希望妳鼓起勇气跟我走到那座金城！」
天，更黑了！
丛林中已然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只得纵上一棵大树，在树干上坐下来。
入夜后的丛林，其恐怖的情形是难以形容的，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落，有一许多不知其何物的怪啸声，悽厉有如鬼嚎，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蚊子，成千成万的蚊子充满整个丛林，噏噏之声不绝于耳史剑英和于家琪不堪其扰，便取出衣服蒙在脸上，但饶是如此，仍有许多蚊子破衣攻入，把个于家琪叮得叫苦不已，道：「英哥，你想个办法把这些蚊子驱走吧，否则我受不了啦！」
史剑英苦笑道；「嘿，说得倒轻松，我要是有办法驱退蚊子，还用妳说么？」
于家琪悲声道：「要不，咱们找个没有蚊子的地方去睡，我想总有一些地方没有蚊子吧！」
史剑英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叫道：「对，咱们再往上爬，我想再高一点的树上一定没有蚊子！」
说罢，收起蒙在脸上的衣服，攀着树枝往上爬去。
于家琪随后跟上，两人爬到最高的树顶，果然没听到蚊子叫，于家琪高兴的叫道：「好极了，你怎么知道这上面没有蚊子？」
史剑英笑道：「猜想的，我想高处风大，蚊子一定不敢飞上来！」
于家琪道：「眞亏你想得出来，但是这树顶上虽然没有蚊子，也不能躺着睡觉呀！」
史剑英道：「那就坐到天亮吧，反正在下面一样睡不着……咦，那是什么东西？」
于家琪一惊道：「什么？」
史剑英拨开一枝树桠，遥指远处道：「妳看，那是灯火么？」
原来，约莫二里外的地方，有一片点点星光在闪跃跳动着！
于家琪一见大喜道：「那一定是蛮人的村落，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史剑英沉吟道：「好是好，就怕那是卡瓦人的寨子！」
于家琪道：「没关系，咱们偸偸掩过去，若是卡瓦人，咱们赶快退回来，若是和善的蛮族，咱们就进去借宿！」
史剑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妳能不能在树上飞行？」
于家琪道：「可以，轻功是我的看家本领！」
史剑英道：「那就随我来！」
话声中，纵身而起，施展绝顶轻功，脚踏树梢向那处灯光闪耀的地方奔去。
于家琪随后跟着，不消一会，两人已经奔近，这时一片笛啸歌唱的声音传入他们耳朶，同时他们已经看淸那正是蛮族的村落，好像蛮人正在欢庆什么，有几百个蛮人举着火把在广场上跳跃欢唱着！
再临近一瞧，两人均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点不错，那正是野蠹残忍的卡瓦人！
史剑英在距离寨子约十丈远的树上停住，回头对于家琪苦笑道：「妳看，正是卡瓦人！」
于家琪瞪大眼睛，惊讶道：「他们在干什么？」
史剑英道：「大槪猎取到人头，正在歌舞欢庆！」
于家琪道：「啊，不错，你看他们正把一颗人头抛来抛去呢！」
眞的，那几百个卡瓦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围着一支木杆载歌载舞，其中有少数正以抛掷一颗人头为戏，有的用肉饭塞入人头的口中，另一个卡瓦人接住人头时，竟捧着死人头频频亲吻，由于死人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因之张口欲裂，看起来就像在发笑，另一个卡瓦女人接住那颗人头时，亲热的抚摩其颊，吃吃尖笑，操着生硬的汉语道：「看你，笑的连嘴都合不拢啦！告诉你，你的家人正在挂念你哔，嘻嘻……也难怪，我们对你多么好呀！饭有得吃，肉有得吃，你当然高兴了！嘻嘻，你安心在这里过好日子吧」
于家琪看得直恶心，忙一拉史剑英道：「英哥，吓死人，咱们快走！」
史剑英眼睛盯着广场边上，道：「不，那边有三个汉人被绑在木杆上，妳看见没有？」
于家琪举目搜望，问道：「在那里？」
史剑英举手指向广场右方，于家琪循着望去，果见到三个相貌不凡的老人被绑在木杆上，不由吃惊道：「咦，看他们的装束，好像是武林人嘛！」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不但是武林人，而且名气还不小！」
于家琪一愕道：「你认识他们？」
史剑英冷笑道：「见过一面，他们是崆峒派的高手，当中那一个叫『一字剑』丘武平，左边那一个叫『阳鞭莫达』，右边那一个叫『阴鞭莫展』，这三人曾跟踪假离魂娘娘欲抢夺地图，后来假地图被鬼谷二无常夺去，这三人便随着，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人追下去」
声调一沉，又冷笑道：「他们来到这南荒丛林，本在我意料之中，可是以他们的身手，竟会落入卡瓦人的手中，这倒是非常奇怪之事！」
于家琪道：「这是野心的报应，他们落入卡瓦人的手中，正省得咱们多费手脚！」
史剑英道：「不，咱们去把他们救下来吧！」
于家琪一呆道：「你疯了，他们想抢夺金城，你还救他们干么？」
史剑英道：「他们虽然居心不善，但还不是十悪不赦之徒，所以……」
于家琪抢着道：「但你救了他们后，不怕他们恩将仇报动手抢你的金城地图？」
史剑英微笑道：「不是不怕，而是……」
于家琪困惑的一颦道：「而是什么？」
史剑英含笑道：「居于人道立场，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妳说是不是？」
于家琪道：「但他们眞要抢夺你的地图时，尔怎么办？」
史剑英缓缓道：「劝解不听，那时再下手除掉他们都可以！」
于家琪道：「你自信除得掉他们么？」
史剑英道：「大槪可以！」
于家琪轻叹一声道：「好吧，但是现在有那么多的卡瓦人在他们面前歌舞，你要怎么下手？」
史剑英道：「我有办法，妳在这树上看着就是！」
说罢，飘然跳落树下，弯身蛇行，往卡瓦人的寨子悄悄掩来。
他绕过几间卡瓦人的草屋，在距离广场约百步左右的一间草屋边蹲下，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草屋，立即纵入林中，往广场这边奔来。
草屋最易着火，他才奔出数步，草屋业已熊熊燃烧起来了。
大火一起，也立刻惊动了所有在广场上歌舞的卡瓦人！歌舞场面登时大乱，所有的卡瓦人乱乱哄哄的向那间失火的草屋奔去。
广场上，刹那间只剩下被绑在木杆上的一字剑丘武平，阳鞭莫达，阴鞭莫展三人，以及被挂在场中一支木杆上的那颗死人头颅。
史剑英等候的，就是这一刻！
他一个箭步跳到一字剑丘武平三人身后，只见他们三人均被牛筋牢牢绑住，除了一颗头可以稍微转动外，浑身丝毫不能动弹，当下迅速抽出长剑，先替当中的一字剑丘武平割断绑在身上的牛筋。
一字剑丘武平想都不敢想会有人前来救命，因之欣喜若狂，转头惊喜的望着史剑英，道：「多谢救命，小兄弟贵姓大名？」
史剑英冷冷道：「史剑英！」
一字剑丘武平神色一振，失声喜呼道：「啊，你是剑豪乐正辉的徒弟史剑英？」
史剑英沉默的点了点头，运剑将他身上的牛筋割断后，旋即转去割阳鞭莫达的牛筋。
一字剑丘武平身上牛筋一去，立时飞奔去附近一间草屋，冲入屋中取出一柄长剑和两支铁鞭，疾疾奔了回来。
但就在此时，突有一名卡瓦人奔入场中，他一眼瞥见史剑英在救人，面色大变，怪叫一声，急忙转向失火那边奔去，一面疾奔一面大叫！
这时，史剑英已将阴阳双鞭救下，他知道卡瓦人马上就会赶到，故急对一字剑丘武平三人道：「三位这次算是检到了一条命，以后不会再有这种好事情，若不欲葬身在这南荒丛林的话，请速回中原！」
说罢，纵身飞出广场，疾钻入林。
一字剑丘武平把武器抛给阴阳双鞭，起步便追，大声道：「史少侠请等一等！」
史剑英充耳不闻，一路疾钻到原来的丛林中，飞上树顶，向于家琪轻声道：「快跟我来！」
语毕，施展绝顶轻功，踏着树梢领路疾奔。
于家琪早已躱在树上看得明白，心知他要摆脱一字剑丘武平等三人，故不响一声，跟着史剑英便走。
两人身如飘风在树梢上飞奔了一程，估计距离卡瓦人的寨子已远，于是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停了下来。
于家琪喘息不定，立刻发问道：「他们有没有追来？」
史剑英点头道：「追来了，不过在这丛林中，他们大槪无法马上找到咱们！」
于家琪道：「那些卡瓦人呢？」
史剑英道：「他们发现俘掳被人救走，岂有不追赶之理？」
于家琪道：「还好这是黑夜，他们不可能找到咱们，是不是？」
史剑英点头一嗯，轻声道：「别再说话，咱们好好养神吧。」
于家琪刚才目睹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字剑丘武平三人救出，对他的机智越来越佩服，自然很乐意听他的话，闻言便把眼睛闭起来。
史剑英也闭上眼睛，以吐纳之术消除疲劳……
漫长的一夜，终于平静的度过了！
天刚破晓，就听得远处传来一片呼啸之声，似有一大羣人正向这边奔来，史创英一听就知卡瓦人追来了，忙与于家琪纵离大树，仍施展轻功一路踏着树梢飞奔。
这种飞纵之术，在轻功中是最耗体力的一种，故一般情形，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是不大肯施展的，昨天夜里，他们施展了一次，现在为了逃避卡瓦人，又不得不施展，但因他们都未好好进食，故奔行一二里后，已有不支之感。
于家琪叫道：「英哥，我肚子饿得发慌，再这样跑下去，我恐怕会掉到树下去！」

孤鶴

第三二章　恩将仇报



史剑英立即跳落林中，说道：「妳把干粮拿出来吃吧，咱们边吃边跑！」
于家琪道：「可是我口渴得厉害，吃不下干粮。」
史剑英道：「那么再跑一程，找到山泉再吃！」
两人穿林又奔跑了一程，果然找到山泉，进入丛林不过一天一夜，但这时见到了山泉，好比在沙漠见到了绿洲，两人立时扑下去，狠命喝了起来喝足了水，两人便取出噬粮，一边吃一边向前走！
又行约一里许，史剑英忽见前面林中的一棵树下躺着三个人，正是一字剑丘武平和阴阳双鞭，心中不由一惊，连忙拉住于家琪住声道：「妳看，他们倒在那边！」
于家琪也同时发现，急道：「快，乘着他们还在熟睡，咱们由旁边绕过去！」
史剑英道：「不，妳看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分明是中了瘴气，不是在睡觉！」
于家琪仔细望去，果然发现他们面呈紫色，不由吃惊道：「他们死了么？」
史剑英道：「没有，中了瘴毒，不会很快死去的……咱们过去看看。」
说着，举步走过去。
于家琪颦颦眉道：「你又想救他们了？」
史剑英点点头道：「是的，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他走到一字剑丘武平身边，见他们正陷于半昏迷状态，便取出三粒药丸，分别塞入他们口里。
于家琪问道：「他们要多久才能醒来？」
史剑英道：「快了，药丸溶化之后，即可苏醒！」
于家琪道：「那么，何不乘此时离开？」
史剑英摇头道：「不，我要问他们几句话！」
不久，一字剑丘武平三人悠悠苏醒，他们睁开眼睛，看见史剑英站在面前，不由惊喜的「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一齐抱拳道：「史少侠又救了我们兄弟一次，这等大恩大德，我们兄弟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史剑英微微一笑道：「三位若肯听小可的劝告即刻返回中原，这比报答更好！」
一字剑丘武平略现尴尬的笑了笑，转向于家琪看了亠眼，问道：「这位姑娘是史少侠的什么人？」
史剑英道：「她叫于家琪，是风云剑侠于克斌的爱女！」
一字剑丘武平轻「啊！」一声，忙向于家琪拱手笑道：「原来是于姑娘，久仰久仰！」
史剑英见其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声调一沉道：「丘大侠意下如何？」
一字剑丘武平笑笑道：「史少侠有所不知，我们兄弟现就是想回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了！」
史剑英注目问道：「这话怎么讲？」
一字剑丘武平道：「第一：眼下那些卡瓦人正在大举追杀我们三人，现在若转回去，无异是自投罗网；第二：这丛林瘴气遍布，我们三人今天幸蒙史少侠施药搭救，暂时逃过一死，史少侠若要我们回去，只怕难逃过瘴毒之害，所以………」
史剑英截道：「三位现在服下药丸，两天之内可不虑再中瘴毒，而两天的时间，三位必可退出丛林，至于那些卡瓦人，以三位的身手，绝无走不脱之理！」
一字剑丘武平苦笑一下道：「不，那些卡瓦人比瘴毒更厉害，史少侠，我们昨天被捕的情形，就知在下所言不虚……」
史剑英问道：「三位是怎么被他们捉去的？」
一字剑丘武平道：「昨天中午，我们三人正坐在林中歇息，忽然发觉有一大羣人由四面八方悄悄掩至，我们才想站起之际，已有五十支长矛射到身边，就像一个圆竹笼一样把我们困在当中，接着，数约三百的卡瓦人出现了，他们手中握着长矛和弩箭，有的在树上有的在树下，个个准备发射出长矛和弩箭，史少侠请想想看，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若想妄动，能够逃开那三百支长矛和弩箭的攻击么？」
史剑英道：「因此，你们便毫不抵抗的俯首就擒？」
一字剑丘武平点头道：「是的，我们毫无办法，这使我们领敎了卡瓦人的厉害，所以史少侠要我们回去，岂非等于要我们去送死？」
史剑英道：「卡瓦人虽然厉害，但你们现在转回去，不一定会碰上他们，何况你们还可以绕路而行，以三位的机智，相信不难避过卡瓦人的袭击！」
一字剑丘武平摇头道：「靠不住，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史剑英心中暗发冷笑，问道：「不然，三位打算永远不回中原了？」
一字剑丘武平笑道：「在下斗胆，想请问史少侠一件事……」
史剑英道：「丘大侠有话请说，不必客气！」
一字剑丘武平努力现出友善的笑容道：「在下想知道，史少侠是不是已经得到那张地图了？」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金城地图，正在小可身上！」
一字剑丘武平嘻嘻笑道：「那么，史少侠知不知此刻已有许多人进入这南荒丛林中？」
史剑英佯装不知，说道：「哦，有多少人进入这丛林之中？」
一字剑丘武平道：「我们三人不算，至少有二十多人已进入！」
史剑英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一字剑丘武平道：「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及各门派的高手！」
史剑英微一冷笑道：「都是跟踪小可来的？」
一字剑丘武平点头道：「是的，虽然他们都表示不敢侵犯史少侠，只想跟去金城分一杯羹，但人心叵测，安知他们中没有存心不良之辈？所以史少侠若不见弃，在下三人愿尽棉薄帮助史少侠安全到达金城，至于到了金城后，史少侠愿意分给在下三人多少，在下三人绝不计较！」
史剑英摇头道：「不，盛意心领，小可自觉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一字剑丘武平面孔一红，窘笑道：「史少侠剑术高强，也一许不需人帮助即可到达金城，但到了金城，但到了金城后，史少侠打算如何对付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人及各门派的高手？」
史剑英道：「那座金城，并非我之物，只要大家不侵犯我，他们的事我不管！」
一字剑丘武平目光一亮道：「史少侠的意思是说：只要不侵犯你，大家可自由夺取金城中的黄金？」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除了敝师兄藏放于城中的一株千年茯苓不准动之外，其余的东西大家可任行取去！」
一字剑丘武平大喜道：「既如此，在下三人……」
史剑英接口冷冷道：「三位自然也可以去取，唯有一点是不准跟踪小可，而被小可发现跟踪，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一字剑丘武平呆了呆，接着陪笑道：「是是，从今天开始，在下三人就自己去找，绝不敢跟踪史少侠！」
史剑英冷冷一笑，转对于家琪丁招手道；「家琪，咱们走吧！」
语毕，纵身而起。
两人如流星在丛林中穿飞了一程，忽然发现眼前的丛林灌木渐渐稀疏，而地上则积满汚浊之水，史剑英立刻停步道：「家琪，咱们好像走入沼泽来了！」
于家琪举目四望，不见有一块干土，不由发愁道：「这怎么办？」
史剑英道：「咱们再走一段看看，假如水不深，就涉水过去！」
于是两人复举步前进，但走了数十步，水深已然及膝，而且树木更少，无法施展轻功踏树飞行，两人只得退回，史剑英道：「这片沼泽，似乎十分辽濶，咱们想要渡过去，大槪只有一个办法了！」
于家琪问道：「什么办法？」
史剑英道：「划木造舟！」
于家琪颦眉道：「这岂不太费事？」
史剑英苦笑道：「除此而外，妳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家琪道：「咱们何不绕一段路看看，也许可以找到没有沼泽的地方！」
史剑英道：「就怕迷路，咱们现在是按照地图的路线在走，若是绕路而行，只怕会弄错。」
于家琪想想也是，乃问道：「造一只独木舟，要花多少时间？」
史剑英道：「咱们合力动手，大槪一天总够了！」
于家琪道：「可是这样一来，那些跟踪者岂不都追上来了？」
史剑英道：「不妨，他们大槪还不敢公然动手抢夺我身上的地图和药丸，而没有药丸，他们迟早死在瘴毒之下！」
于家琪立刻卸下背上的包袱，说道：「那么，这就动手吧！」
找到一棵寻丈口径的大树，两人拔出长剑，便动手砍了起来。
剑，本为轻兵器，现在用来当斧头，自然十分吃力，两人挥剑不停的砍了一个时辰，方将大树砍倒，而砍倒一棵树，对于制造一只独木舟来说，只不过完成了四分之一而已！
当夕阳即将西沉的时候，他们终于造好了一只粗陋的独木舟，而这时候，两人也已累得精疲力竭了！
不过，能够解决渡过沼泽的办法，却使他们非常兴奋，史剑英把包袱提入独木舟，说道：「来，咱们把独木舟推入沼泽！」
于家琪却浑身无力的在一旁坐下，呻吟一声道：「先歇吧，我累死了！」
史剑英亦感疲惫之至，但却觉得既已造好船只，应速离开为妥，乃道：「到了船上，一样可以休息，来吧！」
于家琪叹了一声，正欲站起，蓦问近处林中有人朗笑道：「于姑娘若感不支，老夫可以効劳！」
话声中，人影倏闪，现出三个人来！
这三人非别，正是一字剑丘武平和阴阳双鞭！
史剑英面色一变，怒笑道：「哼，三位已经忘记今早小可说的话了？」
一字剑丘武平此番现身，态度已判若两人，闻言眉手一扬，哈哈大笑道：「好说，在下三人并未跟踪史少侠，而走到这里凑巧遇上的！」
史剑英冷笑道：「那么，三位请便！」
一字剑丘武平笑道：「史少侠与于姑娘已疲倦不堪，在下三人确是诚心効劳，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说着，举步向史剑英走过来。
史剑英勃然大怒，撤出长剑喝道：「站住，再过来就别怪我的利剑认不得人！」
一字剑丘武平「嘿嘿」干笑两声，突然翻腕抽出背上佩剑，猛可一剑便向史劎英刺去。
与此同时，阴阳双鞭也举步向于家琪迫去，于家琪又惊又怒，拔剑准备应战，娇叱道：「好呀！你们这三个忘恩负义的狗贼，看本姑娘饶你们不……」
阴阳双鞭怪笑一声，同时挥鞭攻出，于家琪举剑相迎，以为像对方这等人物，几个照面便可将他们解决，那知第一招剑鞭相击之下，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已被阳鞭莫达的铁鞭磕飞！
原来，她累了一整天，早已无力与人拼鬪了！
她呆了下，也就在这时，阴鞭莫展的铁鞭业已点中她的麻穴！
史剑英的情形比她好不了多少，本来以他的一身武功，要打发一字剑丘武平可说轻而易举，但现在，由于体力尙未恢复，因此出手未及五招，他的长剑也被一字剑丘武平磕飞！
一字剑丘武平磕飞他的长剑后，并未乘机追击，反向后飘退笑道：「史少侠若不愿见于姑娘受到伤害，请就此罢手！」
史剑英愤怒欲狂，但是他知道在此无力制敌的情况之下，假如不隐忍一下，只怕连性命也不能保，当下极力按捺住胸中的怒火，冷笑道：「好，你们赢了，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一字剑丘武平笑笑道：「史少侠对在下三人有两次救命之恩，在下岂敢怎么样，只求史少侠把身上的地图和药丸相让，这就够了！」
史剑英恨得咬牙切齿，道：「丘大侠只要地图和药丸便够，眞是太客气了！」
一字剑丘武平脸不红气不喘的笑道：「是的，换在旁人，恐怕不只要这些呢！」
史剑英道：「假如我不给呢？」
一字剑丘武平干笑道：「那样的话，首先遭殃的，自然是于姑娘了！」
史剑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于家琪，心想对方三人利令智昏，说得出就做得到，不如且将地图和药丸给他，然后再设法夺回，当下便将一瓶药丸，向他抛去，道：「拿去吧！」
一字剑丘武平接住药丸，纳入怀中，笑道：「还有那张地图！」
史剑英冷冷道：「你叫他们离开于姑娘远一点，我就给！」
一字剑丘武平便转向阴阳双鞭说道：「二师弟，你们走开吧！」
阴阳双鞭依言退开，在两丈开外站住。
史剑英走到于家琪身边，这才取出地图，面将地图展开一面说道：「丘大侠得倒这张地图后，可得小心一点，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说到末了，突然将地图的一角撕下！
一字剑丘武平面色一变，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毁地图？」
手中长剑一振，便欲扑出。
史剑英静立不动，冷冷道：「别慌，我没有撕毁地图！」
一字剑丘武平刹住扑势，凶虎虎地道：「那你在撕什么？」
史剑英把撕下的一角地图扬了扬，道：「这一角，是我师兄另外写明藏放千年茯苓的几个字，你们要的是黄金而不是千年茯苓，所以我把这一角撕下来！」
说着，把撕下的一角再撕碎丢掉，然后把地图抛过去。
一字剑丘武平抢前一步接下地图，立刻向阴阳双鞭挥手道：「走！」
三人动作一致，飞步跳过去抬起独木舟，急急向沼泽奔去。
但他们才奔出四五步，蓦闻「嗖！嗖！嗖！」三响，由林中飞射出三条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三人，竟是华山派掌门人半知老人胡乐天，点苍派掌门人无须叟刘光亮，太极门掌门人乾坤邓浩！
一字剑丘武平三人大吃一惊，急将独木舟抛下，跃退数步，掣出兵器准备应战，丘武平嘿嘿冷笑道：「三位掌门人忽现侠驾，不知有何指敎？」
华山派掌门人半知老人拂须哈哈大笑道：「丘大侠何必明知故问，老朽三人来此，当然是为了那张地图啊！」
一字剑丘武平面孔一沉，冷声道：「哼，三位掌门人如此行径，不怕有失一派掌门的风度么？」
点苍派掌门人无须叟接口笑道：「老夫倒要请教，我们三人现身挡驾，哪一点有失风度？」
太极门掌门人乾坤手邓浩再接口笑道：「是啊，我们三人并未如丘大侠乘火打刼，何谓有失风度？」
一字剑丘武平脸上变颜变色，沉声道：「敝派与三位掌门人交情不恶，如今为了一张地图，三位掌门人就识不得朋友了么？」
无须叟道：「丘大侠若要谈交情，我们三人与丘大侠的交情，实在远不如丘大侠与史少侠之深厚！」
乾坤手笑道：「不错，史少侠曾两次救了你们三人的命，你们不知恩报答，反乘其疲困无力之时，下手夺其地图，这种卑鄙无耻的勾挡你们干得出来，还跟我们谈什么交情呀？」
一字剑丘武平满脸通红，怒道：「那么，三位掌门人竟欲如何？」
半知老人冷笑道：「卑鄙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话落，人起，台然一掌猛劈过去。
一字剑丘武平忖度自己绝非对方三人之敌，故一见半知老人「掌劈到，忙的往后倒纵，大声道：「且慢！」
半知老人收住攻势，笑问道：「丘大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字剑丘武平冷笑道：「三位掌门人要的是地图和药丸，在下不愿为此伤了和气，如今在下把地图和药丸相让便是！」
半知老人笑道：「既如此，就请抛过来吧！」
一字剑.丘武平便将地图和药丸取出，一起抛给半知老人，然后向阴阳双鞭一挥手道：「二师弟，咱们回去吧！」
那知半知老人却不肯让他们走掉，身形一下横飘，将一字剑丘武平挡住，笑嘻嘻道：「丘大侠敢情还没听懂老朽的话」
一字剑丘武平面色大变，急撒三步，拔出长剑怒喝道：「胡掌门人意欲何为？」
半知老人笑道：「刚才，老朽说的那句话并不假……卑鄙无耻者，人人得而诛之！」
一字剑丘武平又惊又怒道：「胡掌门人何不说要杀人灭口？」
半知老人哈哈大笑道：「丘大侠要这么说也可以，反正今天你们三人不能走了！」
话完，袍袖一扬，又一掌猛劈而出！
这二次，一字剑丘武平除了豁出性命一拼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刹那间，两人就在林中展开一场惨烈的搏鬪！
点苍掌门无须叟和太极掌门乾坤手也同时找上阴阳双鞭，六个人捉对儿拼起来。
这时候，史剑英已将于家琪受制的穴道解开，两人由于体力尙未完全恢复，是以只好坐在一旁观战，于家琪认为今天落到这步田地，全是史剑英心地太仁慈的结果，故不停的抱怨道：「你看，都是你为人太好，假如你不救他们三人，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史剑英苦笑道：「也许是的，好在报应就在眼前，他们三人今夜是逃不掉了！」
于家琪道：「但是你的地图和药丸呢？」
史剑英道：「等一下看看，也许那三位掌门人愿意还给我……」

孤鶴

第三三章　果报不爽



「啊唷！」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话！
阳鞭莫达被点苍掌门无须叟一剑刺中丹田，一声惨叫后，立时倒地气绝！
一字剑丘武平和阴鞭莫展心慌，抽身欲逃，结果空门大露，前者被半知老人一掌拍中背心灵台穴，登时内脏尽碎，后者被乾坤手打中后脑，脑袋开了花！
解决了一字剑丘武平三人，半知老人立刻转对史剑英笑道：「史少侠，老朽三人为你除去三个忘因宾义之徒，你该怎么感谢我们啊？」
史剑英起身拱手道：「胡掌门人如肯将地图和药丸赐还，在下自然没齿难忘！」
半知老人笑瞇了眼，道：「史少侠莫诺笑话，地图和药丸，老朽是抢自一字剑丘武平的呀！」
史剑英道：「但地图和药丸却是小可之物！」
半知老人笑道：「可是史少侠却无力由一字剑丘武平的手里抢回去！」
史剑英冷冷一笑道：「胡掌门人既如此说，那就不必再谈下去了！」
半知老人道：「不，老朽想和史少侠商量一件事！」
史剑英冷笑道：「是否要小可为你们三位保守秘密，不要把一字剑丘武平三人被你们杀死的事宣扬出去？」
半知老人颔首道：「正是，史少侠若肯答应，便可随同老朽三人前往金城！」
史剑英摇头道：「抱歉，小可对此交易不感兴趣！」
半知老人微讶道：「怎么，史少侠不想要那株千年茯苓？」
史剑英神色冷峻地道：「千年茯苓乃是小可此番前来蛮荒丛林的最大目的，怎说不要？」
半知老人面容微沉道：「这么说，史少侠是打算把老朽三人杀死一字剑丘武平三人的事宣扬出去？」
史剑英道：「小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半知老人惑然道：「那么，史少侠为何不愿随老朽三人去金城？」
史剑英道:「小可不愿与不喜欢的人走在一起！」
半知老人脸孔一红，干笑道：「嘿嘿，史少侠很有令师之风，老朽佩服之至，但你没有了地图和药丸，如何能找到金城呢？」
史剑英道：「此地距金城还有十天路程，在这十天当中，小可自信有办法夺回地图和药丸！」
半知老人哈哈笑了两声，转望无须叟和乾坤手笑道：「两位掌门人听到了没有，看来我们想和剑豪乐正辉师徒拉交情是不可能的了！」
无须叟轻咳一声，目注史剑英正色问道：「史少侠当眞不愿意随我们前往金城么？」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小可个性太强，不能随俗！」
无须叟道：「那么，我们双方须把话说淸楚，地图和药丸，我们是抢自一字剑丘武平之手，所以我们与史少侠可说毫无过节，这」点史少侠承认不承认？」
史剑英道：「可以承认！」
无须叟欣然道：「好，其次为，我们三人杀死了丘武平师兄弟，这可以说是替史少侠消去心头之恨，所以史少侠多少应该对我们表示感激，不应该把我们杀死一字剑丘武平三人的事泄露出去，对不对？」
史剑英道：「小可已说过，没有闲情逸致宣扬这件事情！」
无须叟笑道：「既如此！老夫三人很抱歉要先走一步了，史少侠若有自信能够夺回地图和药丸，只管追上便是！」
说罢，向半知老人和乾坤手挥挥手，举步向那只独木舟走去。
三人把独木舟抬入沼泽，坐了上去，摇动船浆，登时便向前划去，眨眼即消失于黑暗的夜色中！
目送他们乘舟而去，于家琪恨得直跺足，骂道：「哼，这三个老贼何尝不是乘火打刼？亏他们还是一派掌门人，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史剑英忙道：「别骂了，他们肯放过咱们两人，已算不错的了！」
于家琪重重一跺足，走去拾回长剑，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史剑英双手一摊，苦笑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家琪生气道：「你不是说有办法能够夺回地图和药丸？」
史剑英窘笑道：「那是……那只是一句场面话罢了……」
于家琪道：「既然没有办法夺回来，你刚才为何不肯同他们一起去？」
史剑英道：「我眞的不喜欢和他们那种老奸巨猾的人走在一起！」
于家琪走到他跟前，歪头打量他，不胜迷惑地道：「我眞弄不懂，你这人做事情怎么老是这样任性，毫不考虑得失的问题？」
史剑英微笑道：「率性是谓眞，我师父当初肯收我这个徒弟，就是看中了我这一点！」
于家琪轻哼一声道：「什么眞不眞，没有了地图便找不到金城，这才是眞的！」
史剑英双手搭上她香肩，含笑道：「妳别着急，老实告诉妳吧，那张地图的路线，我已全部记熟了！」
于家琪一愕道：「眞的？」
史剑英笑道：「是的，我早就防到地图可能会被人抢去，故已将全程的路线记得滚瓜烂熟！」
于家琪大喜道：「这么说，地图虽被抢去，咱们一样可以到达金城？」
史剑英点头笑道：「不错，只要再造一只独木舟，咱们即可出发！」
于家琪道：「但是没有药丸也不能去呀！」
史剑英一举左袖，轻笑道：「我袖中尙有十粒！」
于家琪喜得情不自禁一把将他抱住，道：「原来你都留了―手，倒害我伤心了一阵！」
史剑英笑道：「现在，咱们再上树去睡觉，明天再动手造一只独木舟吧！」
第二天，刚过正午，他们已造好第二只独木舟，为了怕有人再现身抢夺，两人忍着饥饿一，立刻把独木舟推入沼泽，上舟坐下，一齐划动了船浆，向前驶去。
进入沼泽，史剑英见于家琪花容憔悴，心甚不忍，便道：「家琪，把船浆给我，妳躺下歇息吧！
于家琪摇摇头道：「我不累，只是肚子饿得发慌！」
原来，两人带来的两袋干粮，昨天史剑英将它提上独木舟，后来被半知老人三人「顺手牵羊」带季。
史剑英闻言叹了口气，道：「那么忍耐一下，出了这沼泽后，咱们捕捉一些动物来充饥！」
于家琪也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不知这沼泽有多长，若是几天几夜走不完，咱们岂不要饿死在这独木舟上？」
史剑英安慰道：「不会的，我看最多……咦，那是什么东西？」
于家琪转头张望，问道：「什么东西？」
史剑英一指右边浮在水面上的一支黑木头道：「妳看那是不是一支木头？」
于家琪举目望去，发现那支黑木头正向独木舟游过来，不禁吃惊道：「木头怎会游水？只怕是什么怪物吧？」
这时，那支黑木头已游到近处，史剑英仔细一看，忽然大叫道：「不好，是鳄鱼！」
于家琪吓得面色发白，慌忙加速划动第板，叫道：「快！牠游过来了！」
两人拚命向前划，但速度总不及鳄鱼快，只一转眼间，鳄鱼业已追到独木舟之旁！
史剑英扬起桨板，奋力向鳄鱼头部击去，只听「蓬！」的一声，正中鳄鱼的头部，但鳄鱼似未受伤，只翻了一个身子，又向独木舟疾冲过来。
于家琪紧接着举第击出，也中了鳄鱼的头部，但仍无济于事，史剑英连忙撤出长剑说道：「家琪，妳再击弛一下！」
第板落处，鳄鱼又翻了个身子！
史剑英乘牠翻身之际，一剑向牠咽喉刺去，这下正击中鳄鱼的要害，只见弛庞大的身躯一阵翻滚，由咽喉伤口冒出一缕鲜血，便慢慢沉下去了！
于家琪透了一口大气道：「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鳄鱼！」
史剑英游目四顾，发现又有两只鳄鱼分由左右疾游过来，忙道：「小心，又来了两只！」
于家琪又惊叫道：「啊呀，这下完了！」
史剑英道：「别怕，快拔出妳的剑，照刚才的方法杀死牠！」
一语甫毕，两只鳄鱼业已游到舟旁！
史剑英右手握剑，左手举桨，对准鳄鱼的鼻子猛击下去，那知这只鳄鱼挨打后，并不翻身子，倏地潜入水中，在水底转了一圈，又向独木舟攻击过来。
牠的战略是要把独木舟撞翻，然后大啖人肉！
于家琪对付的一只也一样狡猾，始终不肯把弱点露给敌人，她一连猛击数下，见鳄鱼不翻身，登时没有主意，惊呼道：「英哥，我这一只不肯翻身，刺不到弛的咽喉，怎么办？」
史剑英急道：「暂时缠住弛，等我先解决了这一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桨板忽然被鳄鱼一咬住了！
不过，这倒是攻击鳄鱼弱点的好机会，他立刻运力把桨板往上一拉，那只鳄鱼舍不得放开奖板，整个上身便往上抬起，于是弛的咽喉终于暴露了。
史剑英一剑刺中弛的咽喉后，奋力抽回奖板，立时转向左边，向于家琪道：「别打牠，让弛咬住桨板！」
于家琪心慌意乱，没看见他用什么方法杀死属于他的那只鳄鱼，闻言愕然道：「让牠咬住桨板？这如何使得？弛会把我拖下水呢！」
说着，又拚命挥桨击出。
史剑英叫道：「不会，妳让弛咬住桨板，像钓鱼一样把牠拉起来！」
于家琪本极聪慧，一听便知史剑英的心意，当下依言将桨板向那只纠缠不休的鳄鱼伸过去，鳄鱼不知是计，果然一口将奖板咬住，于家琪立即把桨板往上一拉，史剑英乘机一剑刺去，正中鳄鱼的咽喉……
三只鳄鱼，终于都解决了。
但这时，两人也已疲惫不堪，于家琪放下长剑和桨板，长长呻吟一声道：「啊呀我的妈，若再来一两只，我可受不了啦！」
史剑英心知一定还有不少鳄鱼潜伏在附近，故不敢停留，立刻操桨继续向前驶去。
也许是运气好，没被其余的鳄鱼发现，此后的一段水路，居然安平渡过！
又一天的夜色来临时，他们驶到了沼泽的尽头！
在附近的岸上，他们找到了半知老人三人乘坐的独木舟，史剑英忖度他们已去远，不可能追上，当下向于家琪道：「妳在这里坐一下，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捉到一只野兔！」
于家琪道：「你不能走太远，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点害怕……」
史剑英道：「好的，我就在这周围百步之内找，万一有猛兽向妳袭击，妳开声呼叫，我立刻会赶回来！」
说罢，便向丛林里走去。
他在丛林转了一会，竟都没有找到一只可吃的动物，心知天黑后小动物都已躱入巢穴，不可能找到，于是转而寻觅树上的野菓。
但是，结果连野菓也没发现一个！
他废然一叹，只得转回原地，却发现于家琪已不在舟上，心中一惊，忙开声喊道：「家琪！家琪！妳在那里？」
四周静寂寂的，那有于家琪的回音！
史剑英登时浑身紧张起来，又大声道：「家琪！家琪！妳在那里呀？」
没有回答！
不，回答的是远处的一声虎吼！
史剑英心头一震，惊忖道：「天哪，莫非她被老虎啣去了？」
此念一生，更使他魂飞胆裂，他立刻撤出长剑，飞也似的冲入丛林，循着虎吼处奔去。
奔入数十步，蓦见有一只庞大的黑影迎面猛扑而至，他也不管是虎是豹，容得黑影扑到面前，倏地屈膝跪下，双手合握长剑，以一柱擎天之势，斗然向上刺去。
这只扑到的野兽，正是一只猛虎，由于史剑英突然屈膝跪下，牠收势不住，就在急急由史剑英头上越过之际，腹中已被长剑刺入，于是一声栖厉的吼叫之下，腹部业已整个裂开，砰然摔落史剑英身后的地上，四肢抖动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史剑英这时比任何野兽更凶，他立刻转身跳到虎尸前，扳开虎口运目一看，见虎牙上没有一丝血迹，便知于家琪不是为这只猛虎啣食，心头略宽，当即跳了起来，疯狂似的到处乱冲乱钻，一面搜索一面喊道：「家琪！家琪！妳在那里？妳在那里呀？」
足足找了半个时辰，踏遍了周围百丈之内的每一块土地，结果芳踪杳然，于家琪竟神秘失踪了！
这时史剑英的精神完全崩溃了，他拖着跄跄踉踉的步履回到沼泽边，跌坐于独木舟旁，神情惨然，两眼痴呆的瞪望着黑暗的天空，嘴里喃喃轻呼道：「家琪！家琪！妳那里去了？妳那里去了啊……」
泪水，不知不觉沿着面颊流下！
在如此可怕的丛林中，一个与他一相依为命的姑娘突然失踪，其下场自不难猜测，因此一向意志坚定的他，这时也把持不住了。
她是怎么失踪的呢？
是被野兽啣去了？
不，她本是个身怀绝技的姑娘，虽然正处于饥饿疲乏中，但即使来了一只猛虎，她也仍有余力对付，最低限度她也会呼救挣扎，可是自己并未离开她太远，假如她曾呼救，自己是不会听不到的！
那么，是不是她也入林去觅取食物了？
也不，她虽然身怀绝技，胆子却很小，在这黑暗的丛林中，她绝不敢独自入林，而且就算她是独身入林去觅取食物，刚才自己的一阵呼唤，她也会听到而赶回来才对！
莫非她被人刼掳去了？
史剑英一想到这个，不由精神一振，但转而一想，又颓丧的垂下头，因为他又觉得于家琪不可能为人所掳，理由是于家琪若是被人所掳，那人目的必在金城地图和药丸，而地图和药丸已被半知老人三人夺去，此事对方不致毫无所知，他还刼掳于家琪干什么？而且，若说对方不知地图和药丸已被半知老人等夺去，他既已刼持了于家琪，就该现身出来要胁自己交出地图和药丸才对，他为何不现身呢？
所以想来想去，他觉得于家琪被野兽啣走的可能性较大！
这时，使他为之心如刀割，痛苦得浑身发抖起来。
他慢慢的站起来，走去检了一些干草扎成一束，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干草，藉着火光在附近搜索起来。
这一次，他只注意地面，因为他认为于家琪如是被野兽啣去，地上应有血迹才对！
烧完了一束干草，仍然甚么也没有发现！
他仍不死心，接着再扎一束，如此一连烧掉五束干草后，他第二次踏遍了周围百丈内的一土地，但结果仍是徒劳！
他长长叹了口气，转回独木舟上，现在他已心力交瘁，他心中想，希望赶快天亮……
天，终于亮了！
他再度展开搜索，这次找得更仔细，由早上找到中午，范围广及两百丈，寻到一座山洞前，他忽然瞥见洞口人影一闪，心中大喜，立即发足奔去。
奔到山洞口，他停步喝问道：「谁躱在洞中？」
洞中没有人回答！
史剑英翻腕「刷！」的撤出长剑，举步直向内走入。
这是一座天然山洞，洞道迂回曲折，越入越宽敞，顶上垂满钟乳石，光线颇为黑暗，但史剑英浑身是胆，他仗剑大步而入，深入约十一二丈，眼前忽然出现一间大洞窟，四周岩石层层叠叠，有如高楼大厦，竟是一座奇特的大洞府！
史剑英绕着洞壁四下捜视，走到一面岩壁下，赫然发现一个少女蹲伏在那里！
这少女是个白夷，年约十七岁，容貌十分俏丽，此刻蹲伏在岩壁下，一副可怜兮兮之态！
史剑英虽在时刻提防，不免也吓了一跳，疾忙倒退一步，振剑喝问道：「喂，妳是何人？」
那白夷少女轻「嘘！」了一声，惊恐的低声急道：「别作声，他们会寻过来的！」
史剑英愕然道：「谁会寻过来？」
白夷少女道：「山头人！」
史剑英知道山头人是蛮荒的一族，性情比卡瓦人更凶残野蛮，闻言心头一栗，问道：「山头人要捉妳么？」
白夷少女点头道：「是，土司的儿子辛巴要抢我……」
史剑英惊疑的打量她，又问道：「妳是白夷姑娘？」
白夷少女又点头道：「是，我叫卡丽娜！」
史剑英一听她的名字和师兄的妻子「卡兰娜」有些相同，心中暗暗称奇，当下再问道：「山头人为什么要捉妳？」
卡丽娜道：「他们要抢我，不是要捉我！」
史剑英侧头不解地道：「抢和捉有何不同？」
卡丽娜道：「辛巴要抢我做妻子，你懂么？」
史剑英恍然一啊道：「原来如此，他为什么要用抢的？」
卡丽娜道：「起初他们去说亲，我父亲不喜欢我嫁给山头人，我也不喜欢辛巴，就回绝他了，辛巴很生气，声言要抢婚，我父亲就敎我躱起来，我已经在这里躱藏三天了！」

孤鶴

第三四章　前尘旧梦



史剑英道：「山头人竟然这么不讲理么？」
卡丽娜摇头道：「不，我们这地方是可以抢婚的，我若被辛巴抢去，就得乖乖做他的妻子！」
史剑英一哦道：「竟有这种事，他要抢的时候，你们不能抵抗？」
卡丽娜道：「可以抵抗，但我们打不过山头人，所以只好逃出来。」
史剑英点点头，问道：「这里距离妳家多远？」
卡丽娜道：「约五十多里。」
史剑英道：「这么说，辛巴可能随时会找到妳呢！」
卡丽娜道：「是呀，所以我叫你不要大声说话你是汉人么？」
史剑英点头道：「是的，我叫史剑英」
卡丽娜问道：「你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史剑英道：「采药……对了，妳可曾看见一个姑娘由此经过？」
卡丽娜惊讶道：「一个姑娘？」
史剑英道：「是的，她是跟我一起来的，昨天晚上突然失踪了！」
卡丽娜道：「我没看见，会不会是被老虎吃掉了？」
史剑英黯然道：「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我找了很久，并未发现一点血迹……」轻轻一叹，又道：「不知是不是被山头人虏去了？」
卡丽娜道：「不，山头人虽凶，但是他们不敢在夜里进入丛林！」
史剑英又叹了一声，颓然在她身边坐下来。
卡丽娜注目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史剑英垂头丧气道：「她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们已经私订终身，假如她不死，总有一天，她会嫁给我的……」
卡丽娜表示同情的「哦」了一声，安慰道：「也许她迷了路，你会找到她的。」
史剑英苦笑不语，心想除非于家琪被人虏去，否则自己是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现在，他多么希望于家琪是被人虏去，那样的话，她还有活命的希望，可是，她会是被人虏去的么？
山头人……眼前这个卡丽娜说他们不敢在夜里进入丛林，所以于家琪必非被山头人虏去！
而若说被企图抢夺金城的武林人虏去，这也讲不通，因为刼持于家琪的目的不外是要胁迫自己交出地图和药丸，现在于家琪已落入「他」手中，他为何还不现身与目己谈判呢？
卡丽娜见他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你们到这丛林来采什么药草？」
史剑英道：「千年茯苓！」
卡丽娜惊诧道：「啊，你们也要找千年茯苓？」
史剑英听出她语带惊诧，不由神情一振，抬目问道：「妳也知道千年茯苓这东西？」
卡丽娜点头道：「知道，以前有个汉人也曾来这里找千年茯苓……」
史剑英心头「怦」的一跳，急问道：「那人是谁？」
卡丽娜忽然感伤的叹息一声，道：「他叫岳锡南，现在算来是我的姊夫了！」
史剑英跳了起来，惊喜的叫道：「天啊，原来妳是卡兰娜的妹妹？」
卡丽娜陡地一呆，仰头吃惊地道：「你……认识我姊姊？」
史剑英连连点头道：「正是，岳锡南是我师兄，妳姊姊就是我嫂子！」
卡丽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站立起来，张口喃喃问道：「眞的？你眞是岳锡南的师弟？」
史剑英又点头道：「是的，我师兄奉家师之命来蛮荒找寻千年茯苓，后来他不知因何残废，把找到的千年茯苓放在金城，这次我就是欲赴金城取回那株千年茯苓！」
卡丽娜不胜惊异地道：「你既见过我姊姊，怎不知你师兄残废的原因？」
史剑英叹道：「我师兄回到中原后，我只在某地见过他们夫妇一面……唉，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冒充赛华佗找到师兄，以及如何遽遇变故，结果师兄两人又被人虏去的经过情形，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主丽娜听得泪流满面，掩脸低泣道：「我姊姊命眞苦，这都是辛巴害了她的……」
史剑英错愕道：「辛巴，妳是说那个要抢妳为妻的山头人么？」
卡丽娜点首道：「正是，他原来要抢我姊姊，我姊姊就逃入林中，情形就像我现在一样，那时你师兄脚上被毒蛇咬伤，他爬入一个山洞中，我姊姊正躱在那个山洞，于是我姊姊就替他吮吸伤口的毒液，后来他们便在那山洞内成亲，我父亲听说姊姊嫁了一个汉家郞，他也很高兴，但为了怕辛巴找麻烦，就叫他们暂时居住在山洞中，暗中派人带食物给他们，可是过了不久，辛巴不知怎么获知秘密，竟率领数百个山头战士去杀你师兄！」
她说到这里，举袖拭去泪水，接着又道：「你师兄很厉害，把那数百个山头战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后来不知何故，你师兄忽然倒了下去，被辛巴擒去了！」
史剑英惊疑道：「我师兄打不过他们？」
卡丽娜摇首道：「不是，后来你师兄说，他正在和山头战士激战的时候，忽然被一棵石子打中穴，他说山头人不谙武功，偸袭他的人可能是中原来的人！」
史剑英骇然道：「我师兄没看见那偸袭他的人？」
卡丽娜道：「是的，那时他正在奋战中，根本不知还有别人躱在近处！」
史剑英沉吟道：「奇怪，那时我师兄还没发现那座金城吧？」
卡丽娜道：「是的，他是在残废之后才到达那座金城的！」
史剑英道：「既如此，怎会有武林人在跟踪他呢？
卡丽娜道：「你师兄也想不通，所以他又想可能是在和山头战士激战时，那棵石子被撞击弹跳起来，碰巧打中了他的穴道……」
史剑英摇头道：「我不相信有这种巧事！」
卡丽娜叹道：「也许辛巴知道实情，你可以问问他……」
史剑英点头，问道：「后来，我师兄就被辛巴砍断了手脚？」
卡丽娜摇首道：「不，辛巴把他擒回寨子后，命他的部下抬了四颗巨石压在你师兄的手脚上，听说那巨石每颗有两百斤重……」
史剑英心想师兄若非穴道受制，别说每颗巨石只有两百斤？就是一颗一千斤也奈何不了他，但在穴道受制后，却足够把他的手脚压碎，故听了大为愤怒，咬牙切齿道：「哼，好残忍的辛巴，我非宰了他不可！」
卡丽娜继续道：「我父亲听说你师兄被辛巴擒去，就知要糟，立刻选派了千多个壮男，于当天晚上偸偸进入山头人的寨子，把你师兄救了出来，可是你师兄的手脚已经被压断了，他说如能在三天之内找到参王，何首乌或千年茯苓，或可治好他的手脚，于是我父亲便亲自带领十个壮男和我姊姊，抬着你师兄进入丛林找寻药物，走了两天，果然找到一株千年茯苓，但你师兄却又不肯把那株千年茯苓吃下去，他说还可再拖延一天，希望能够再找到一株，假如能再找到一株，他才肯吃下那株千年茯苓……」
史剑英心中明白师兄何以舍不得吃下那株千年茯苓，不禁热泪盈眶道：「后来有没有再找到？」
卡丽娜苦笑道：「没有，你以为千年茯苓是这么易得的么？」
史剑英轻叹一声道：「到了第三天，我师兄仍不肯吃下那株千年茯苓，是不是？」
卡丽娜点首道：「正是，恰在那一天，他们到达了那座金城……那座金城，我们早就知道了，可是自从我懂事以来，就没听说有人敢进入那座金城，因为听说那座金城，曾被魔鬼施过咒术，凡是走入城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史剑英惊问道：「那是眞的么？」
卡丽娜道：「我不知道，在这里，即使是最凶悍的山头人也不敢进入那城中，大家都把那座金城看作魔鬼的化身，据说那里面有许多可怕的东西！」
史剑英道：「那么，令尊怎敢带我师兄进去？」
卡丽娜道：「那是你师兄一再要求的，也许那是他的好奇心，但是他却说城中一定有千年茯苓或参王等稀世奇珍，我父亲和我姊姊为了希望他复元，也就冒险抬他入城，进入城中后，他要求大家分头去找寻千年茯苓，只留下一个人看顾他……」
「之后呢？」
「留下看顾他的人，是个头脑呆笨的人！」
「那人把我师兄看丢了？」
「不，那株千年茯苓原放在你师兄身上，他乘大家离开他去找寻千年茯苓的时候，竟敎看顾他那人把千年茯苓藏起来，后来我父亲等人在城中到处找不到千年茯苓等物，就回来劝你师兄吃下那株千年茯苓，你师兄不肯，我父亲决定强迫他吃下，但是已找不到那株千年茯苓，一问之下，方知你师兄已将它藏起来，那看顾他的人承认替他藏放千年茯苓，可是由于他头脑呆笨，已经记不起藏放在什么地方了！」
「咳，你可知道我师兄为什么不吃那株千年茯苓？」
「他说要拿它去医治一个丧失记忆的姑娘的病，眞的么？」
「眞的！那千年茯苓是稀世灵药，可遇而不可求，是以我师兄情愿自己变成残废也舍不得吃……」
「咦，你怎么哭了？」
「妳不觉得我师兄很伟大？」
「啊，是的，我姊姊说他为了救治别人，不惜牺牲自己，所以后来你师兄虽然踞掉了双手双脚，我姊姊却更爱他，情愿永远跟随服侍他！」
「后来我师兄为何不把那株千年茯苓带走？」
「我父亲为他锯掉双手双脚后，忽然听说辛巴带人追过来，连忙抬着你师兄匆匆离开金城，那时你师兄正在昏迷中，是以无法把那株千年茯苓带走。」
「令尊就一直把我师兄带出蛮荒丛林？」
「是的，我父亲认为只有把他们夫妇送回中原方能安全，否则辛巴会不断来找麻烦的。」
「唔，这里面有一点好像不大合理」
「哪一点？」
「妳说我师兄到达那座金城时，手脚已被压断，既然如此，他怎么能画出一张地图寄回中原呢？」
「哦，他曾画出一张地图寄回中原么？」
「不错，那张地图，的的确确是我师兄的笔迹！」
「这……我就不大了解了……」
「我想，一定是我师兄在遇见妳姊姊之前，就已经发现那座金城了！」
「哦！可能是如此。」
「他最后发出的一只信鸽，信中说已距死不远，可能他寄出地图，忽然被毒蛇咬伤，他因不知解毒之法，自以为要死了，故赶快发出最后的一只信鸽，但不想在他爬入山洞时，却遇见妳姊姊，为妳姊姊所救。」
「对，一定是如此！」
「妳知道此处距那座金城还有多远？」
「我不大淸楚，大槪还要走好几天吧。」
「我眞想立刻赶去金城，可是昨晚我那位朋友忽然失踪，这眞敎我不知如何是好？唉……」
「你身上有没有她的东西？」
「只有这一把剑！」
「给我闻看看！」
「闻看看？」
「是的，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找到她。」
史剑英一想她必有过人的嗅觉，心中一喜，即将长剑解下递给她，问道：「妳能嗅出她的气味而找到她么？」
卡丽娜接过长剑，展露一个迷人的微笑道：「我们蛮荒人都有这种本领，不过能不能找到她，我可不敢说……」
说着，拿起长剑在剑柄和剑穗上嗅了嗅，点了头笑道：「这剑柄和剑穗的气味不同，我想剑穗上的气味一定是她的……她任什么地方失踪的呢？」
史剑英道：「在距此约两百丈外的沼泽边！」
卡丽娜挪步向洞外走去，道：「那么，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史剑英领着她回到沼泽，手指岸上那一只独木舟说道：「昨晚她就是坐在这独木舟上，我去附近想取一些食物，回来时她就不见了！」
卡丽娜走近独木舟，俯身嗅了一下，然后绕着独木舟走了一圈，便转向丛林走去，但只走了三步，又停步俯身嗅了一阵，这才抬头道：「你那位朋友，大槪是被一个汉人带走了！」
史剑英又惊又喜：「啊，是么？」
卡丽娜微微点头道：「是的，因为我嗅到了另一个汉人的气味！」
史剑英心想于家琪既是被一个汉人刼走，那么她暂时应不致有性命之険，故听了心头大宽，喜问道：「他们是往那一方向走的？」
卡丽娜擧手向前一指，又挪步走去，走到一棵大树下，绕树走了两圈，脸现迷惑道：「奇怪，怎么气味到此忽然没有了？」
史剑英心弦一紧道：「一定是跳到树上去了！」
卡丽娜惊讶道：「你是说，那人也像你师兄弟一样会武功？」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否则我那位朋友怎会被他刼走！」
卡丽娜仰脸望望大树，嘟嘟嘴道：「这样高大的树，我可爬不上去！」
史剑英走到她面前，窘笑道：「我可以抱着妳跳上去，要是妳不介意的话……」
卡丽娜俏丽而雪白的面颊微泛红霞，低首羞笑道：「以前，我父亲曾聘请一位塾师敎我们姊妹读书，所以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不过，现在既是为了救人，也只好从权了！」
史剑英听了反觉不好「侵犯」她，乃肃容道：「惭愧，小可竟未想及此点，那么我们不上去就是了。」
卡丽娜一怔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史剑英点头道：「懂，但妳是一位姑娘，小可不能为了救我那位朋友而使妳受到屈辱！」
卡丽娜笑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快抱我上去吧！」
史剑英摇头道：「不，我想我那位朋友暂时不会有危险，不必马上去救她！」卡丽娜道：「你怎知道她没有危险？」
史剑英道：「那刼持她的人如想杀害她，就不必把她带走，既然把她带走，就表示不会杀害她！」
卡丽娜道：「但是，那人虽不杀害她，也许加诸在她身上的手段，比杀害她更使她受不了！」
史剑英闻言心头」震，暗忖道：「是呀，假如家琪是落入独臂神门下那几个淫贼的手里……」
他不敢再往下想，立刻抬目热切地道：「那么，妳眞不在乎……」
卡丽娜点头接口道：「抱我上去吧！」
史剑英于是不再迟疑，立即伸手将她抱起，不料正要纵身上树之际，蓦闻身后传来「呼！」的一声暗器破空的音响，心中大惊，疾忙将身一闪，转到大树后面。
「嗖！」
一支长矛，在他转到树后之时，射中前面树身！
卡丽娜一看是长矛，登时吓得面色苍白，惊叫道；「不好，是山头人来了！」
不错，她话声甫落，十多个山头人已出现在他们对面丈五之处！
这十多个山头人，个个全身赤裸，只在下体围着一块布，模样颇为狰狞可怖，为首一个体格异常健壮，是个二十岁的靑年，他面上充满愤怒之色，瞪视着树身后的史剑英和卡丽娜，嘴里「叽哩咕噜」的怪叫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话。
史剑英已约略猜出他是何人，当下把卡丽娜放落在地上，含笑问道：「他就是辛巴？」
卡丽娜颤栗着道：「正是，他很凶暴，你可要小心！」
史剑英点点头'又问道：「他在说什么？」
卡丽娜道：「他说我姊姊嫁给汉人，我也嫁给汉人，所以他要把我们捉去喂鳄鱼！」
史剑英笑了起来，道：「假如我将他杀死，会有什么后果？」
卡丽娜惊慌道：「这不行，他是土司的儿子，你杀了他，他们全族就会找我们白夷报仇！」
「假如只把他打伤呢？」
「这还可以……」
「那么，妳告诉他，说我要和他决鬪，谁赢了谁得到妳，败了的不准再来纠缠不休！」
「你自信打得赢么？」
「绝无问题！」
「好的，我跟他讲……」
卡丽娜说罢，便向对面那个辛巴讲了几句土话，那辛巴跳脚怪叫着，突然把手中柄弯刀抛落地上，卡丽娜即向史剑英道：「他说愿意，但不准使用武器，要徒手跟你决鬪！」
史剑英笑道：「再好不过，他大槪很怕我用剑，以为只要我不用剑，就可稳吃我，哈哈……」
卡丽娜于是又向辛巴说明史剑英答应与他徒手决鬪，那辛巴听了面色一喜，立即磨拳擦掌擧步走了过来。

孤鶴

第三五章　技鎮蛮夷



史剑英正欲跨出与他决鬪，卡丽娜忽然拉住他，低声叮咛道：「小心一点！」
史剑英笑道：「放心，像他这种人，在这蛮荒也许是个英雄，但在我们中原武林，他比一个王流脚色都不如！」
卡丽娜道：「我不是说他，而是希望你提防意外事故，我怕你像你师兄一様忽然被一颗石子打倒……」
史剑英道：「不会，我提防着就是了。」
说着，跨步朝辛巴迎去。
对于这野蛮的山头人，史剑英恨不得一掌就送他回老家去，替师兄报残废之恨，但是最现在却不敢杀死他，因为诚如卡丽娜所说，他辛巴是土司的儿子，他若死了，山头人必会把仇恨加在白夷族头上，这样一来，虽然泄了私恨，却给白夷族带来无穷的祸患，这不是史剑英所应为之事，故他决定只把对方痛殴一顿便算了。
但是辛巴却满面杀气，他看见史剑英走过来，登时像一只凶狠的鬪鸡，口里发出一声怪啸，纵身便扑，双手张如铁钳，又疾又猛的向史剑英的脖子抓过去。
这是野人惯用的杀手钢，他们在与入徒手搏鬪时，总喜欢把对方撞倒，然后压在对方身上，双手扼紧对方的脖子……
而这种战术，在武林人的心眼里是一种最笨拙的战术，这时史剑英若要制他于死命眞是易如反掌，只须轻轻点出一指便可，当然史剑英没有这様做，他等到辛巴即将撞上身之际，倏地往旁一闪，同时打横里飞起一脚，往他双膝扫去。
「砰！」的一声，辛巴登时跌了个狗吃尿！
辛巴狂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牛，翻身跳起来，又向史剑英猛撞过去。
又是「碎！」然一响，再度被史剑英一脚扫倒地上！
由于丛林地上舖着一层厚厚的枯树叶，是以他虽然两次摔倒，却未受到皮毛之伤，但他再由地上跳起后，已变得乖巧得多，不敢再盲冲瞎撞，只张开一双猿臂，目瞪如豆，慢慢向史剑英迫过来。
史剑英含笑挺立不动，静候他出手。
辛巴一步一步的迫到他跟前，见他始终不动弹，于是裂帛般怪叫一声，双手突探，猛向他胸襟抓去。
这一回，他没有落空，双手抓中史剑英的胸襟了！
他又发出一声怪叫，双手用力往前一送，意欲将史剑英推倒，那知一推之下，只觉史剑英的身躯像一座钉立在地上的铁人，竟是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本是头脑简单的山头人，一发觉推不倒史剑英，就以为史剑英身有魔术，因之大吃一惊，慌忙松手欲退……
「拍！拍！」两声脆响，他双颊各挨了一记耳光！
这两记耳光，史剑英出手极重，登时打得他牙齿松动，口角流血，身形左右晃了两下，再不由自主的旋转一圈，这才砰然摔倒地上！
那十多个山头人一看「首领」摔倒，一齐口发呐喊，擧起长矛便欲掷出，但再看史剑英并未继续动手，故亦未将长矛投掷出来。
史剑英一方面想痛殴他一顿，一方面也想挫挫他的锐气，而要挫其锐气，最好是在他每次出手攻击时，予以猛烈的还击，是故见他跌倒在地，并不继续出手，回对卡丽娜笑道：「卡姑娘，妳问他服不服输，如不……」
一语未毕，躺在地上的辛巴突然一窜而起，探掌向史剑英双脚抱去！
史剑英长笑一声，飘然跳起数尺高，容得辛巴窜到自己脚下，再疾降而落，一下将他背部踏个正着！
辛巴怒吼狂啸着，手脚乱抓乱踢，企图将史剑英摔掉，但是无论怎样挣扎，始终像一只被石头压住的乌龟，硬是挣不脱。
卡丽娜看见史剑英勇若神人，把这人人视为英雄人物的辛巴玩于股掌之上，芳心欣喜至极，这时忍不住开声喊道：「辛巴，你已经输了，还不投降么？」
她操的是土语，辛巴听了羞怒交迸，狂吼道：「大家动手，杀死这汉家小子！」
那十多个山头人立时大叫一声，猛然将手中的长矛投出，史剑英自然不惧这些长矛，但是就在他纵身欲起之际，蓦觉有一缕劲风由身后疾袭而至，他一听就知有人由身后打出暗器，心中大惊，不敢再往上跳，急忙身形一旋，快速的往岁翻开。
十多支长矛，以毫厘之差由他身边射过。
而由他身后打到的暗器，却打中一个山头人的眼睛，登时痛得那山头人倒在地上翻滚惨嚎！
史剑英这下终于明白以前师兄何以会被辛巴擒去的原因，原来在这蛮荒丛林中，一直躱藏着一个可怕的人物，这个人物显然不是那个漏网的黑衣蒙面人，也不是那些企图夺取金城的武林人，而是一个意图不明神秘莫测的武林高手，他可能在暗中协助辛巴，也可能与辛巴毫无关系，其目的只在阻挠师兄和自己达成任务……
史剑英没有继续往下想，他翻身跃开之后，即向发出暗器的方向大喝道：「朋友滚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东西！」
但整个林内，除了那个眼睛被打瞎的山头人在狂呼惨叫之外，并无人响应！
倒是辛巴，他呆了半晌后，即由地上跃起，检起一支长矛，疯狂似的朝史剑英猛刺过来。
史剑英既知林中隐伏着一个可怕的敌人，那敢再跟辛巴做耍，他一把扣住辛巴刺到的长矛，飞起一脚向他麻穴踢去。
辛巴躱闪不及，应声倒了下去。
那十多个山头人纷纷抽出腰上弯刀，挥舞着猛攻上来，史剑英一揄长矛，打掉迎面攻到的几把弯刀，再冲入阵中，指戳脚踢，没几个照面，已将十多个山头人制倒地上！
他制倒所有的山头人后，又向林中怒喝道：「朋友你出来呀！」
卡丽娜由树后转出，满脸惊疑的问道：「你在喊谁出来？」
史剑英冷笑道：「一个藏头露尾的东西，他刚才乘乱打出一颗石子，企图使我丧命在长矛下！」
卡丽娜惊「啊！」一声道：「他是谁？」
史剑英重重一哼道：「毫无疑问，他就是暗害我师兄之人！」
卡丽娜惶然道：「他……他为什么要暗害你们师兄弟？」
史剑英没有作答，突地飞身扑入林中，在四下搜索一遍，不见有敌人的踪迹，这才转回说道：「卡姑娘，妳问问这个辛巴，告诉他若不老实供出，我宰了他！」
卡丽娜便向辛巴问道：「喂！辛巴，帮助你的那人是谁？」
辛巴麻穴受制，嘴巴仍可说话，闻言怒声道：「你说什么，谁在帮助我？」
卡丽娜道：「刚才你的部下发出长矛时，有人乘乱打出一颗石子，想把他打伤，你不知道么？」
辛巴断然道：「我不知道！」
卡丽娜道：「你一定知道，以前那岳锡南所以被你擒住，也是有人打出石子帮助你的！」
辛巴面上略现惊异，道：「胡说，那汉人是我凭眞本领擒住的！」
卡丽娜一指史剑英道：「他是岳锡南的师弟，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他会杀死你！」
辛巴一听史剑英是岳锡南的师弟，面色微微一变，但仍怒声道：「我不怕，我说没有人帮助我，这是眞的！」
卡丽娜回对史剑英道：「他不承认有人帮助他呢！」
史剑英寒脸问道：「他会不会扯谎？」
卡丽娜再回望辛巴道：「辛巴，你敢不敢向诸葛丞相发誓说你没有受人帮助？」
辛巴道：「有何不敢？」
卡丽娜道：「好，你起誓！」
辛巴道：「我若有人帮助，诸葛丞相罚我被杀头！」
原来，蛮荒各族最尊敬和最信奉的就是三国诸葛亮，当年孔明南征时，曾敎以耕种，故视写神人，各地设有武侯祠，春秋两祭，奉行不衰，所以卡瓦人和山头人虽然野蛮凶悍，却甚畏惧孔明，因此他们说到要在诸葛丞相「神前」起誓时，谁也不敢说假话。
卡丽娜便问史剑英道：「他已起过誓，确实不知有人在帮助他！」
史剑英也觉他不大可能交上一个武林高手，当下点头道：「好吧，妳问他服不服，如肯答应不再来纠缠，我便放他回去！」
卡丽娜又回望辛巴道：「辛巴，他问你服不服，要是你答应不再纠缠，他便放你们回去，否则他要杀死你呢！」
辛巴含怒不语。
卡丽娜道：「刚才说好的，谁赢了就可娶我为妻，不是么？」
辛巴忽然面露悲伤道：「妳眞要嫁给他么？」
卡丽娜道：「当然，他已经打败你了！」
辛巴道：「妳应该嫁给我，我是这里的大英雄！」
卡丽娜噗嗤一笑道：「你若是英雄，为什么打不过他呀？」
辛巴怒道：「他有邪术，所以我才打不过！」
卡丽娜道：「瞎说，他那有什么邪术？」
辛巴道：「他有，你看我没有受伤，却不能活动，这是他唸动符咒之故！」
卡丽娜失笑道：「才不是，这是他们中原的武功，我知道的！」
辛巴道：「妳还是嫁给我吧，我常常猎到老虎，我是最有名的猎虎英雄，而且我将来要做土司，妳嫁给我一定会很快活！」
卡丽娜道：「不，我绝不嫁给你！」
辛巴面呈怨恨道：「那妳会后悔！」
卡丽娜道：「哼，你说你是英雄，怎么打输了还不服？」
辛巴默然不语。
卡丽娜一跺脚道：「你到底打算怎样？」
辛巴看了史剑英一眼，见他满脸杀气，心中也自吃惊便道：「好，我答应便了。」
卡丽娜道：「口说无凭，你还记得向诸葛丞相起誓才行！」
辛巴道：「不，我不起誓！」
卡丽娜道：「那就证明你没有眞心答应，这样的话，我只好叫他杀死你了！」
说着，转对史剑英道：「他不肯起誓，你抽出剑来吓唬吓唬他！」
史剑英依言慢慢撤出长剑，阴沉沉的凝注辛巴片刻，然后长剑一扬，斗然便向他咽喉刺去。
辛巴见他撤出长剑时，头上已冒出冷汗，及见那刺目的剑尖突然朝自己飞过来，不禁吓得狂叫一声！
史剑英剑尖刺至他咽喉上时，倏而勒住去势，威棱的一笑道：「你叫什么？」
卡丽娜道：「辛巴，你叫什么嘛？」
辛巴给吓破了胆，两眼瞪视着抵在咽喉的剑尖，惊恐地道：「好，我……我起誓便了！」
卡丽娜道：「那就说吧！」
辛巴道：「我……我若再侵犯你们，诸葛丞相也罚我被杀头！」
说罢，好像受到莫大的委屈，忽然嚎哭起来。
史剑英神色一怔，转望卡丽娜问道：「他怎么哭起来了？」
卡丽娜道：「他起了不情愿的誓言，因此伤心得哭了，不管他，他起誓过后便不敢再来纠缠，你可以放他回去了！」
史剑英收起长剑，骈指解开了他的麻穴，又走去为那十多个山头人解开穴道！辛巴发觉手脚已能活动，立刻跳起来，领着部下含羞而去。
卡丽娜见他们去后，很高兴的向史剑英笑道：「辛巴本是我们这里的英雄，你竟能打得他抬不起头来，眞了不起！」
史剑英淡淡一笑，徐徐转过身子，抬目望向丛林内，久久不发一语。
卡丽娜走到他身边，仰脸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史剑英缓缓答道：「想刚才那个人……」
卡丽娜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史剑英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暗害我们师兄弟！」
卡丽娜道：「为什么？」
史剑英面上微泛冷笑道：「他怕我们取到千年茯苓，带回中原去医治那个姑娘的病！」
卡丽娜不大明白，问道：「他为什么怕你们医好那个姑娘的病？」
史剑英轻轻叹了口气，面呈严肃道：「那个姑娘的父亲叫『无敌神鞭尹玉山』，是我们中原十八位武林高手之一，他们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忽然同时被人害死，那个尹姑娘，据我们猜想，可能她是看到『武林十八高手』遇害的情形，因惊恐过甚而致神智失常，丧失了记忆力，因此我师父就想，如能使她恢复记忆力，也许就可明白害死『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是谁，这就是我们师兄弟前来蛮荒觅取千年茯苓的原因一，那凶手获知我们的打算之后，自然很害怕，于是他暗中打伤我师兄，使我师兄落入辛巴之手而告残废，后来，他仍不放心，又偸偸赶去石楼山我们师徒居住的洞府，放出许多毒蛇，企图害死那位尹姑娘，幸亏我师父发觉得快，即时将尹姑娘带出石楼山……哼，那凶手因达不到杀人灭口的目的，所以又赶来蛮荒计算我，要阻挠我取到那株千年茯苓！」
卡丽娜点了点头，发出疑问道：「但是那人若要阻止你们医治尹姑娘，何不赶去金城窃走千年茯苓？」
史剑英微微一笑道：「妳能想到这一点，足见妳是个聪明的姑娘！」
卡丽娜羞笑一下道：「得了，你别夸奖我好不好！」
史剑英道：「眞的，妳虽是白夷族的姑娘，却有一副灵敏聪慧的头脑，眞不简单！」
卡丽娜道：「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人果真要阻止你们医治尹姑娘，大可去窃走千年茯苓而不必杀害你，因为杀害你不一定能成功，窃走千年茯苓却可轻易得手，是不是？」
史剑英点头道：「是，但问题在于他虽知千年茯苓放在金城，却不知放在何处？」
卡丽娜一呆，俏丽的脸上渐渐泛出羞涩的笑靥，道：「看来我并不聪明，这样简单的问题我都想不出来……」
史剑英笑道；「这与聪明或呆笨无关，因为妳是以为那人已知藏放千年茯苓之处！」
卡丽娜仰头望着刚才要跳上去的哪棵大树，笑道：「好了，我们继续追踪你那位朋友吧！」
史剑英道：「好，我相信刼持于家琪的，就是刚才那人，他刼持于家琪的目的，是要等到我取到千年茯苓时，以于家琪为人质，胁迫我交出千年茯苓……」
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将她抱起，顿足往树上纵去。
纵上一枝距地面约两丈多高的横桠，卡丽娜四下嗅了嗅，颦眉道：「气味越来越稀，你再往上跳一段看看！」
史剑英依言又跳上一枝横桠，卡丽娜又四下嗅了嗅，摇头道：「奇怪，气味已经没有了！」
史剑英道：「那人一定是施展绝顶轻功一路越树而去，是以未曾留下气味。」
卡丽娜道：「如是这样的话，我的嗅觉就不管用了！」
史剑英纵目四瞩，所看到的尽是起伏如浪的苍翠丛林，像茫茫大海」望无涯，心知要在这浩瀚的丛林中找到于家琪实非易事，当下抱着卡丽娜跳落树下，将她轻轻放落，说道：「找不到没关系，那人迟早会把于家琪带到我面前来的！」
卡丽娜道：「你是说当你取到那株千年茯苓的时候？」
史剑英点头道：「是的，所以在我尙未取得千年茯苓之前，于家琪大槪不会危险。」
卡丽娜道：「到了你取得茯苓时，那人若要你交出千年茯苓才肯释放于姑娘，你肯不肯把千年茯苓交给他？」
史剑英沉吟道：「为了救于家琪一命，我只好把千年茯苓交给他了。」
卡丽娜道：「但是那样亠来，你又如何去医治尹姑娘的病呢？」
史剑英耸肩一叹道：「我只好再找，我想在这辽濶的丛林中，不致于只有那一株千年茯苓吧？」
卡丽娜道：「我可以帮你找寻，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千年茯苓了！」
史剑英心中一惊，忙道：「不，我会自己找寻，妳应该回到妳父母的身边去！」
卡丽娜一怔道：「为什么？在这丛林中，也许我比你更知道什么地方才有千年茯苓！」
史剑英注目问道：「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千年茯苓？」
卡丽娜道：「大松树下，上次那一株，就是在一株老松树下，找到的！」
史剑英点点头，笑道：「不错，松脂入地千年化为茯苓，茯苓又千年化为琥珀，所以只有在松树下才能找到，但是妳看，这丛林中到处是松树，妳怎知那一株松树下有千年茯苓呢？」
卡丽娜羞笑道：「原来你比我更淸楚，我以为你不知道只有松树下才有千年茯苓！」
史剑英笑道：「所以，我不能接受妳的帮助，妳回家去吧！」
卡丽娜道：「不，我不回去！」
史剑英愕然道：「为何不回去？」
卡丽娜含情一笑道：「我要跟你去金城！」
史剑英摇头道：「不行，妳不谙武功，不能去！」
卡丽娜笑道：「我认为去金城不需要武功，只需要胆量，而一胆量我是有的！」
史剑英正色道：「错了，要到达那座金城，虽然不需要武功，但现在已有许多会武功的人赶到那里去，所以那地方已不是普通人可去之处！」
卡丽娜道：「但是你可以保护我[?][?]是么？」

孤鶴

第三六章　木泥无常



史剑英不禁苦笑道：「不，我即使愿意保护妳，也恐怕力不从心，妳想那位于姑娘是怎么失踪的呢？」
卡丽娜忽然眼眶一红，嘟嘟嘴道：「不管怎样，你是应该带我去的！」
史剑英惶然道：.「我应该带妳去？」
卡丽娜道：「是的，你应该带我去！」
史剑英惑然不解道：「理由是什么？」
卡丽娜垂首含羞道：「因为我已是你的妻子！」
史剑英骇了一大跳，张目失声道：「什么？妳已是……我的……妻子？」
卡丽娜羞答道：「是的，难道你已忘记刚才向辛巴说的话？」
史剑英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结结巴巴道：「妳误会了，我……我的意思是……是说……」
卡丽娜接口道：「你说谁赢了谁得到我，现在你打赢了辛巴，所以我已是你的妻子了！」
史剑英叫道：「不！我那样说，完全是为了要帮助妳摆脱辛巴的纠缠呀！」
卡丽娜慢慢抬起头，两颗晶莹的泪珠沿颊滚，凄然道：「这么说，你是在欺骗我了？」
史剑英一颗头摇如博浪鼓，道：「不不，这不能说是欺骗妳，而是在帮助妳！」
卡丽娜道：「但是在我们这里，却不能把这种决鬪当作帮助，假如你不要我，大家就会讥笑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姑娘，这一来我只好去投崖自杀了！」
史剑英听得汗流夹背，道：「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想到，我向妳道歉，我……」
卡丽娜截口苦笑道：「你师兄娶我姊姊为妻，你为什么不能娶我，我虽然不及我姊姊美丽，但是我愿意永远服侍你，我会把你当作王子一样的服侍你的！」
史剑英摇头道：「不，我觉得妳比妳姊姊更美丽，但我已经有了于家琪，我们已经订了婚约了！」
卡丽娜道：「她可以嫁给你，我也可以嫁给你呀！」
史剑英胆战心惊道：「这怎么行啊？我怎么可以一下子娶两个妻子？」
卡丽娜道：「在你们中原，不是有许多人置好几房妻妾么？」
史剑英呐呐道：「可是我不行，妳不知道，那于家琪好会吃醋，她绝不肯让我娶妳的！」
卡丽娜一披嘴道：「她做大的，我做小的，这有何不可？」
史剑英道：「不是大小的问题，而是她绝不肯把我分一半给旁人，她……」
卡丽娜倏地转身，掩面悲泣，向林中疾奔而去。
史剑英怕她去投崖，急忙纵身飘越过她头上，挡住她去路，惶声道：「卡姑娘，妳要到那里去？」
卡丽娜摔头转向旁边，哭泣道：「不用你管！」
史剑英诚恐的问道：「妳……妳是不是要去投崖自杀？」
卡丽娜哭道：「没人要的姑娘，不死留着干么？」
史剑英忙道：「你千万不能死，妳若死了，我可不好做人！」
卡丽娜不再开口，又转身奔去。
史剑英赶上，一步拉住她，说道：「别跑，我答应妳便是！」
卡丽娜徐徐转头，又羞又喜的问道：「眞的？你不骗我吧？」
史剑英红脸呐呐地道：「我答应带你去金城，至于……至于那个，慢慢再谈，好么？」
卡丽娜破涕而笑，点点头道：「好，只要你答应，我并不急……」
史剑英仰头看看天色，说道：「那么，咱们今天还得赶一段路，这就走吧！」
于是，两人并肩前进，在浓密的丛林中走了四五里路，史剑英正感饥饿难忍，忽见对面一株大树下，有一只野兔蹲在那里吃草，当即拉住卡丽娜，悄悄由地上拾起一粒石子，用打暗器的手法，抖手打过去。
「拍！」的一声，石子正中那只野兔的头额，只见牠身子一翻，四肢抖动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卡丽娜讶然道：「你打牠干么？」
史剑英如飞奔去拾起野兔，笑道：「我已两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饿扁了！」
说罢，抽出匕首，动手便要开剥。
卡丽娜走上前取过他手里的匕首，含笑道：「让我来，你去生火吧！」
史剑英知她一定会弄得比自己好，于是起身去捡了一些干树枝，取出火熠子，生起火来。
他生好一堆火，卡丽娜也已经把一只野兔剥得干干净净，用一支树枝穿过兔腹，就在火堆烘烤起来。
不久，野兔烤熟了。
卡丽娜割下一只腿，再由身上取出一小包盐巴，把盐巴抹在兔腿上，这才递给史剑英笑道：「好了，你吃吧！」
史剑英惊喜的问道：「妳那里来的盐巴？」
卡丽娜笑道：「家里带来的，要在这丛林中生活，盐巴是不可缺少之物！」
史剑英道：「本来我们也带了不少，前天晚上连同干粮一起被人抢去了！」
说着，埋头大吃起来。
卡丽娜也撕下一片儿肉吃着，一面吃一面笑间道：「你武功那么高，谁能抢走你的东西？」
史剑英道：「是华山，崆峒，点苍，太极四派掌门人，他们乘火打刼，在我和于家琪造好一只独木舟正疲倦不堪时，抢走了我们的地图和干粮！」
卡丽娜笑问道：「那于家琪很美丽？」
史剑英窘笑一下道：「是的，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卡丽娜道：「我想她一定比我漂亮得多！」
史剑英道：「不，妳们各有千秋。」
卡丽娜见他快要吃完，便又割下一只兔腿递给他，笑道：「在我们族中，大家都称赞我们姊妹很漂亮，可是我觉得我很丑！」
史剑英接过兔腿，正要回答，蓦闻身后林中有人开口笑道：「喂，史少侠，留一些给我们吃吃！」
声音，十分熟耳！
史剑英心头一震，急忙丢下兔腿，旋身拔剑，喝道：「是那位朋友？」
林中的两棵大树后，转出木雕，泥塑二无常！
史剑英暗吃一惊，脱口道：「啊，原来是你们两位！」
泥塑无常扭动矮胖的身躯走过来，笑嘻嘻道：「是啊，你感到很意外吧？」
史剑英力持鎮静的一笑道：「正是，小可以为两位已经返回中原了！」
泥塑无常在寻丈外站住，笑道：「老夫两人发觉上当时，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因此又来了！」
史剑英道：「两位把一张假地图送给小可，所以应该是小可上了两位的当才是啊！」
泥塑无常道：「不，上当的是老夫两人，因为在我们交出那张假地图时，眞地图已在你身上，是不是？」
木雕无常接口冷冷道：「老二，废话少说，动手才是正经！」
泥塑无常点点头，目注史剑英笑道：「怎么样？你要性命抑是要地图？」
史剑英看得出他虽然满面笑容，心中却充满杀机，心想自己的地图已失，犯不着跟他们拼命，当下笑了笑道：「小可要性命！」
泥塑无常笑道：「那么，把地图拿出来！」
史剑英含笑道：「两位来迟了一步，要是两位能在前天晚上赶到此处，地图一定是两位的了！」
泥塑无常一呆道：「你说什么？」
史剑英道：「地图已被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人抢去了！」
泥塑无常那肯相信，闻言冷笑道：「嘿嘿，那三个掌门人算得什么东西，他们也抢得了你史剑英的东西么？」
史剑英道：「论武功，他们自然别想抢到小可的东西，但他们是在小可无力动手的时候，乘火打刼抢走地图的！」
木雕无常不耐烦的一网眉，又冷冷道：「老二，别听他胡扯，动手干吧！」
泥塑无常轻「嗯」一声，卷起袖子道：「来吧，小子，老夫两人已在途中商量好，这一次绝不听信你小子的花言巧语，我们的决策是：拿出地图便罢，否则动手便打！」
史剑英道：「打，我不怕，问题是地图的确已不在我身上，我们双方何必浪费力气呢！」
泥塑无常嘿嘿冷笑两声，猛可一掌推出，凌厉的掌风卷起地上一大团树叶，他便乘着树叶飞扬之际，欺身直进，竖掌向史剑英疾劈过来。
史剑英揽起卡丽娜跃开数步，大声道：「老矮鬼，你要怎样才肯相信地图不在我身上？」
泥塑无常撑身又劈出一掌，怪笑道：「脱光衣服让老夫搜查，老夫才肯相信！」
史剑英勃然大怒，又揽着卡丽娜跳开，把她放下，立即振剑扑出。
于是，一老一少就在林中展开一场狠鬪！
鬼谷二无常，身手虽不及三味神翁之高超，但对于史剑英来说，这已是他出道以来最辛苦的一战了。
交手四五十招，史剑英已渐渐被泥塑雄浑异常的内功攻逼得步步后退，若非泥塑无常也相当顾忌他的「奔雷剑法」，早就支持不住了。
泥塑无常确实很顾忌他的「奔雷剑法」，因为他发觉史剑英发出的每一手剑招，都是攻守兼备的无上妙手，没有一招是他泥塑无常所能破解得了的，因此他只好老着脸皮以雄厚的功力对抗，而他的功力远在史剑英之上，劈出的掌风宛如奔腾怒浪，是以每次都把史剑英攻到的剑招震开，以此而占尽优势。
不过，他虽然占了上风，一时之间，也无足够能力将史剑英击败下来。
木雕无常看看泥塑无常无法马上取胜，便移步向卡丽娜走去，意欲刼持她迫使史剑英就范。
卡丽娜一见木雕无常朝自己走过来，因见他相貌如鬼，大为恐惧，不觉一步二步往后退，颤声道：「喂，你……你想怎样？」
木雕无常阴声一笑，突地右臂一探，往她手腕扣去。
以他的身手，别说是不谙武技的卡丽娜，即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照样手到擒来，那知就在他右掌即将扣上卡丽娜的玉腕之际，忽然卡丽娜娇躯一颤，像是被人由后面拉去似的，倏地往后闪退一步，竟避开了木雕无常的一抓！
木雕无常惊「咦！」一声，方欲再度出掌抓去，卡丽娜业已缩入一棵大树后，紧接着，眼前人影一幌，由大树后转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白发老人非别，竟是三味神翁百里彬！
木雕无常自然识得这位素有天下第五名高人的三味神翁，因之大吃一惊，怪叫一声，慌忙顿足暴退数丈，失声道：「百里兄，你也来了？」
三味神翁哈哈大笑道：「信不信由你，老夫此你们鬼谷二无常早到一刻！」
正在博鬪的泥塑无常和史剑英一听三味神翁的笑声，方知来了武林人物，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跃开，擧目循声望去。
这一望之下，暗暗叫苦的自然是史剑英！
腾冲那次骗局，三味神翁和老狐精诸葛松龄岂肯罢休，如今他们赶来了，结果如何不难想见！
这时，泥塑无常在看淸来者是三味神翁时，心中也暗暗吃了一惊，但他摆头张望不见有第二个人物现身，心里便踏实了些，暗忖凭自己两人之力，要打败三味神翁并非不可能，当下嘻嘻笑道：「百里兄，你的目的也是那座金城么？」
三味神翁颔首笑道：「不然，你以为老夫是来此干甚么的？」
泥塑无常笑道：「那么，百里兄何不多带几个帮手来？」
三味神翁哈哈笑道：「老夫一人，难道不够？」
泥塑无常发出不怀好意的笑置：「正是，此地非中原可比，百里兄单枪匹马便想前来争夺金城，实是不智之极！」
三味神翁脸上笑容如故，道：「你泥塑无常的意思老夫明白，说眞的，你们鬼谷二无常若联手起来，老夫确实无力取胜！」
泥塑无常怪春：「百里兄既有自知之明，这就好解决了！」
三味神翁歪头笑道：「两位打算联手对抗老夫？」
泥塑无常道：「这要看百里兄如何打算而定，要是百里兄一定要揷一手，那只好抱歉了！」
三味神翁笑道：「很好，但两位可别忘了老夫还有三个朋友！」
泥塑无常面色一变道：「哪三个朋友？
三味神翁一字一顿道：「香，臭，辣三种烟幕弹！」
泥塑无常听了面容一松，咧嘴嘻嘻笑道：「别人怕你的烟幕弹，我们鬼谷二无常可不怕，不信你打出来试试看！」
三味神翁佯作不安的绉了绉眉，沉吟道：「既然你们不怕老夫的烟幕弹，老夫只好抬出一位不是朋友的帮手了！」
泥塑无常笑道：「你指的是你手中的蛇头拐？」
三味神翁一擧蛇头拐，向对面林中一指，笑道：「不，老夫指的是他！」
泥塑无常掉头一望，发觉老狐精诸葛松龄由一棵树后缓缓转身，不由大吃一惊，立刻转望木雕无常苦笑道：「老大，你看如何！」
木雕无常耸耸肩道：「愚兄最佩服的人物便是老狐精诸葛松龄，如今诸葛兄既然也来了，咱们只好再等机会！」
语毕，抱拳向三味神翁和老狐精拱了拱，随即纵身掠上树梢，疾奔而去。
泥塑无常也一样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故随后纵起，眨眼消失于浓密的树林中。
这种结果，大出史剑英意料之外，他原以为鬼谷二无常和三味神翁两人必有一场恶战，而只要他们四人一动手，自己便有脱身的机会，现在二无常竟然不战而退，这对他来说，实是最恶劣的结局。
果然，三味神翁一看二无常去后，脸上笑容突歛，换上一副冷酷严峻的神色，抬目凝望史剑英，沉声冷冷道：「小子，你枉得我们好苦啊！」
史剑英鎮静的微微一笑道：「不枉，小可以为，那座金城，并非两位应得之物！」
三味神翁冷笑道：「你认为谁才应该得到那座金城？」
史剑英道：「离魂岛上那一千多个残废女子，他们没有谋生之力，只有她们才应该得到那座金城老狐精接口笑道：「这话听来十分感人，哈哈哈」
史剑英转望他正气凛凛地道：「不然，你认为谁才应该得到那座金城？」
老狐精笑道：「强者！」
史剑英卑视一笑道：「你以为你是强者？」
老狐精道：「差不多，你师父和剑王钟离震没有来，独臂神君不能来，丐帮帮主一席神丐始终未见踪迹，似是不感兴趣，所以剩下来的，只有百里兄和老夫两人了！」
史剑英觉得他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当下回对三味神翁问道：「那位卡丽娜姑娘是我刚认识的，她与我毫无关系，你把她怎样了？」
三味神翁道：「躺在树林中！」
史剑英又问道：「你想怎样？」
三味神翁道：「老夫原想老老实实与你合作，岂知你竟使诡计骗老夫两人跑了一趟磨盘山，足见你小子太不识抬擧，现在没的说，把地图和药丸拿出来吧！」
史剑英道：「地图和药丸已被半知老人夺去了！」
三味神翁冷笑道：「这老夫听过了！」
史剑英道：「你若不相信，我可以把身下的东西掏出来给你看。」
三味神翁摇摇头，转对老狐精道：「诸葛兄，你去将那个白夷姑娘带过来！」
老狐精应声擧步入林，抱出已被点了穴道的卡丽娜，三味神翁闪目一瞥卡丽娜，笑笑道：「这位姑娘很标致，是吧？」
史剑英怒道：「记住，你三味神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味神翁大笑道：「放心，只要你乖乖交出地图和药丸，老夫绝不伤害她！」
史剑英一哼道：「地图已被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人得去，你耳朵聋了么？」
三味神翁道：「那么，老夫要搜你身子！」
史剑英个性倔强，总觉被人搜身是一种侮辱，故然摇头道：「不，你有种就过来跟我打一架！」
三味神翁嘿嘿冷笑道：「你以为老夫制服不了你？」
史剑英道：「我看是如此，你三味神翁并不比鬼谷二无常高明多少，不信你过来试试！」
三味神翁敞声大笑道；「好！好！你小子既然如此目无长辈，老夫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孤鶴

第三七章　丛林之王



话落，蛇头相一举，便向史剑英直点过来。
史剑英心知这一仗有败无胜，故心中反而一点不紧张，当下长剑一横，于斜身躱避，施展一招「回龙点珠」反刺对方丹田。
三味神翁虽是天下有数高人之一，但他对于剑豪乐正辉的绝艺也一样不敢轻视，看见史剑英一剑刺到，立刻中途变招，身形一侧，手中蛇头相化点为扫，呼的一声，向史剑英的下盘攻来。
若以双方实力而论，史剑英顶多只能支持五十招，但剑柺翻飞，转眼过了七十招，史剑英竟无一丝败象！
这使得一旁观战的老狐精诸葛松龄也不禁暗暗惊奇起来。
原来，史剑英因知自己绝非三味神翁之敌，打到后来非败不可，故心中毫无患得患失之病，也因此而变得很冷静，攻拒之间，不仅妙手迭出，而且毫无破绽可寻，是以高手如三味神翁，一时也无法取胜。
三味神翁越打越不是味，心想自己若不能在百招之内将一个后生小子制服，传到江湖上去，必会被人笑掉大牙，故眼看九十招已过，突地手法一紧，眞力递加，施出快攻战术，一口气向史剑英攻出七柺！
这七相，每一招都挟带着雄浑无比的劲道，而且快得像天上掠下的七道闪电，条然同时罩向史剑英全身！
史剑英遭遇猛攻，鬪志更昂，口里发出一声长啸，长剑挑、挡、拦、托、冲、绞，倏忽之间，使出数种不同的剑式，挡开了三味神翁攻到的七柺。
但当挡开最后的一招时，由于再使用的剑招稍缺理想，因此肩上被三味神翁的蛇头柺扫了一下。
就这一下，使得他身躯微微一颤，往旁退出一步。
三味神翁乘虚而入，左手一骈二指，疾然向他腰上章门穴点去.。
史剑英闪避不及，闷哼一声，登时仰身摔倒！
三味神翁像似完成了一件艰巨的工作，不由长长透了一口气，转对老狐精苦笑道：「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难应付，剑豪门下，果然名不虚传！」
老狐精举步走过来，含笑道：「的确，此子不除，再过三五年，咱们就要被他压下去了！」
三味神翁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老狐精干笑道：「百里兄是聪明人，难道要留后患么？」
三味神翁默注史剑英半晌，摇头道：「不，老夫不做这种事！」
老狐精诡笑一下道：「百里兄不杀他的理由是甚么？」
三味神翁道：「没有深仇大恨！」
老狐精道：「但是这小子可能不这样想，而且这小子会把今天之事告诉他师父，以后乐正辉找到你时，你将如何向他解释？」
三味神翁皱眉沉吟道：「那时当然很麻烦，不过……管他的，到时再说吧！」
老狐精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百里兄最好不要错过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三味神翁忽然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来动手好了！」
老狐精面容一懔，接着窘笑道：「嘿嘿，由百里兄动手不也」様？」
三味神翁沉笑道：「是不一样，老夫若动手杀死这个史剑英，剑豪一定会知道，那时……嘿嘿，只怕老夫得到的半座金城，将会落入你诸葛松龄之手！」
老狐精怫然不悦道：「百里兄这么说，可是担心老夫会去向乐正辉告发？」
三味神翁颔首道：「不错，你老狐精的为人，老夫知之最深！」
老狐精摇头叹道：「你我现在生死与共，患难相同，不想百里兄还是这样信不过老夫，眞是遗憾之至！」
三味神翁冷笑道：「要老夫信任你不难，你现在就动手杀死这史剑英，今后老夫便完全信任你！」
老狐精摇头道：「不，既然百里兄不信任老夫，老夫也不能信任你了！」
三味神翁哈哈笑了两声，便蹲下去动手搜摸史剑英的身上，直到现在，他仍以为地图和药丸必在史剑英怀中，是以搜遍史剑英全身而不见地图和药丸，不禁面色大变，惊诧而失望地道：「咦，地图和药丸果然已不在这小子的身上了！」
老狐精也大感意外，愕然道：「哦，莫非眞被华山、点苍、太极三派掌门人抢去？」
三味神翁轻哼一声，目光移到附近地上的卡丽娜，问道：「你搜过她身上没有？」
老狐精道：「搜过了，没有！」
三味神翁甚怒，一把抓住史剑英胸襟，喝问道：「小子，你把地图和药丸藏到何处去了？」
史剑英章门穴受伤，浑身庆麻无力，但神智仍极深醒，闻言冷冷一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三味神翁怒声道：「胡说，那三位掌门人那有能力抢走你的地图和药丸？」
史剑英道：「这一点，我刚才也已经解释过了！」
三味神翁愤然地把他放下，问道：「他们何时抢走你的地图和药丸的？」
史剑英道：「前天夜里！」
三味神翁又问道：「你为何不追？」
史剑英道：「追不上，因为他们驶走了我造好的一只独木舟……」
三味神翁站了起来，默忖片刻，再问道：「原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于姑娘，她哪里去了？」
史剑英道：「昨天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刼去了。」
三味神翁微讶道：「何谓身份不明的人？」
史剑英道：「因为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刼持于姑娘的目的是甚么？」
三味神翁沉声道：「你是不是把地图和药丸交给于姑娘带走了？」
史剑英道：「你以为这是可能的么？」
三味神翁也觉不可能，因之立刻转对老狐精道：「走吧，咱们必须日夜赶程才有希望追上那三位堂门人！」
老狐精一指史剑英笑问道：「他怎么办？」
三味神翁道：「半个时辰后，即可自愈。」
语毕，纵身投入林中，疾奔而去。
老狐精亦随后疾追，眨眼隐没于林中深处。
史剑英听他们已去远，立即挣扎着翻转身子，向卡丽娜爬过去，一面爬行一面发问道；「卡姑娘，妳怎么样了？」
卡丽娜躺着答道：「我很好，只是全身不能动！」
史剑英爬到她身边，喘息着道：「他点了妳的麻穴，所以妳不能动……」
卡丽娜关切的问道：「你呢？」
史剑英道：「我章门穴被点伤，浑身庆痛无力，要过一会才能复元。」
卡丽娜道：「这还好，我眞怕他们杀死你……他们是谁？」
史剑英道：「一个叫三味神翁百里彬，一个叫老狐精诸葛松龄，都是邪道上的厉害高手！」
卡丽娜道：「你武功很高，为什么打不过他？」
史剑英苦笑道：「他们两人修为都在一甲子以上，是与家师齐名的绝顶高人，我今天能接他九十多招，已是很不错的了。」
卡丽娜道：「他们也要去抢夺那座金城么？」
史剑英道：「正是，他们本是中原武林中有名的武学宗师，一向自视甚高，可是由于那座金城的诱惑力太大，因此使得他们不顾一切了。」
说到此，努力举起右手，一拳向她腰上打去。
卡丽娜一呆，瞪大眼睛惊问道：「你怎么打我？」
史剑英微笑道：「不是打妳，我是想替你冲开麻穴！」
卡丽娜笑「哦」一声道：「那么，你再打！」
史剑英摇摇头道：「不行，我的力气还不够，要再等一会儿……」
卡丽娜问道：「要多久？」
史剑英道：「大槪还要两刻，我的体力才能恢复过来。」
卡丽娜发愁道：「但愿在你体力尙未恢复之前，不要有猛兽走过来才好……」
史剑英听得心头，一震，暗忖道：「是啊，在这时候，如有野兽经过此处，自己和她岂非完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浑身紧张起来。
而也就在这时候，蓦闻林中「沙！沙！沙！」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啊！野兽果然来了！
史剑英大惊失色，叫道：「不好，卡姑娘，有一只老虎走过来了！」
卡丽娜也听到了那「沙沙」的声音，因之惊得面如土色，流泪哭道：「天！想不到我们会死在野兽的口里」
「沙！沙！沙！沙！……」
沉重而缓慢的步声，渐渐近了！
史剑英抓起长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但是站虽站得起来，却无力举起手中之剑，他不禁长叹一声道：「卡姑娘，我很抱歉，假如刚才妳不跟我来到这里……」
他话才说到一半，那「沙沙」之声已响到对面三丈外的林中！
然后，一个靑衣蒙面人，由一棵树后转了出来！
史剑英一看来的并非老虎，而是一个蒙面人，不禁脱口惊啊一声！
但见来的这个靑衣蒙面人，浑身一色靑布衫，头上罩着一个靑布袋，只露出两个眼孔，身上未佩带任何武器，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或多大年纪，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只能说他像丛林中的一个幽灵不过，有一点史剑英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此刻现身的这个靑衣蒙面人，绝非那个刼持师兄的黑衣蒙面人！
也因此，史剑英立刻猜想到此人必是早先暗中打出石子企图击伤自己之人，故心中惊骇至极，心知来的虽不是一只老虎，但自己和卡丽娜依然不能活命！
他努力装出一副灵活的姿态，凝注靑衣蒙面人沉声道：「你是谁？」
靑衣蒙面人在他面前寻丈处立定脚步，吐出阴森森的声音道：「丛林之王！」
史剑英呆了一呆道：「丛林之王？」
靑衣蒙面人颔首道：「是的，统治整个蛮荒丛林，凡是未经本人同意而闯入丛林的人，都难逃一死！」
史剑英接口问道：「因此你打伤了我师兄，使他落入辛巴之手？」
靑衣蒙面人反问道：「你师兄叫什么？」
「岳锡南！」
「晤！是的，他的确是本人发石打中，而被辛巴擒去的！」
「昨天刼走于姑娘的就是你？」
「不错！」
「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刚才已说过，闘入丛林的人都难逃一死！」
「她死了？」
「还没有，不过已距死不远！」
「眼下还有许多人闯入这丛林中，你为何不去对付他们，而单单为难我们？」
「你们两人首先辟入丛林，因此必须先死！」
「你的目的是想独占那座金城？」
「不是独占，而是要保存它，我不准任何人破坏它！」
「可是我们只想去金城取回一株千年茯苓，并无破坏那座金城之意。」
「嘿嘿，关于这一点，你说干了口舌，我也不会相信的！」
「不信你可以随我去看，我要的只是那一株千年茯苓，另外那些人才是眞要夺取金城中的那些黄金。」
「不，我不会随你去的，我只想杀死你！」
靑衣蒙面人说到这里，举步便朝史剑英走过来。
史剑英暗暗一试力气，发觉自己仍无力气举起长剑，心中大为惊急，当下大喝一声道：「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靑衣蒙面人停住脚步问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史剑英道：「我要知道你是谁，你敢不敢报出姓名字号？」
靑衣蒙面人嚟磔狞笑道：「，本人无名无姓，字号便是丛林之王！」
「你这样说，是表示你是蛮荒人？」
「不错我是蛮荒人！」
「我却觉得你是汉人！」
「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没有，你为何要在这丛林中称王？」
「性之所喜而已！」
「哼，只怕不尽然吧！」
「你要怎么想都可以，反正你今天活不成了！」
「这样吧，你把那位于姑娘释放给我，我们立刻离开这地方，如何？」
「不！」
靑衣蒙面人又举步迫了上来。
史剑英开始感觉到对方必是个以杀人为乐趣的狂人，心中震骇到了极点，当下使尽全身之力将长剑举了起来，遥指对方心窝喝道：「站住！否则我一剑刺穿你的心！」
靑衣蒙面人似已知道他全身功力尽，因此不为所动失，迈着沉稳的步履走到他面前，右袖轻轻一挥，拂出一股劲风扫掉他的长剑，然后骈指如戟，慢慢向他咽喉天突穴点了过去。
史剑英长剑被扫掉时，人也跟着倒退三步，但一看对方的手指仍对准自己的咽喉点来，自分必死，不由暗叹一声，把眼睛闭了起来。
不料就在这时，忽听附近有人猛喝一声「照打！」，便有一阵劲风疾射至！
史剑英睁眼一看，正见一颗卵石由左边林中打到，直奔靑衣蒙面人的太阳穴，来势奇快绝伦！
靑衣蒙面人似未料到附近潜伏着敌人，一见石子打近。慌忙低头避过，同时双脚一顿，疾向右边林中低窜而去！
一瞬间，竟逃得无影无踪！
史剑英由刚才靑衣蒙面人所拂出的那一股劲力估计，对方功力之高，绝不在三味神翁之下，但现在一看有人打出一颗石子，靑衣蒙面人竟不敢应战而急急遁去，心里为之大惑不解，暗忖道：「奇怪，这靑衣蒙面人分明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无疑，可是他武功既如此之高，何以一发现有人来，便立刻掉头就跑？」
这疑问只由脑际一闪而过，他便转向左方开口发问道：「何方高人相救，请现身接受小可一拜！」
林中无人响应！
不，正当史剑英想再开口呼唤，突闻身后有粗犷的声音笑道：「老叫化在此！」
史剑英一听声音就在自己身后两步之处，不禁骇了一跑，只因他现在虽然他功力未复，耳目仍然灵敏，如有人欺到身后，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但现在来人欺近到身后两步之处，自己竟茫无所觉，显然来人必是一位罕见的武林高呼！
他霍然转身，退步定睛一望，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
老叫化年约七旬，头发有些斑白，身材硕长雄伟，相貌端正中带着几分粗犷，左腋下挟着一卷破蓆，当中揷着一支竹棒，外表虽极肮脏落魄，却有一股令人见面生畏的威严和豪迈之气！
史剑英一见之下，连忙倒身长拜道：「原来是洪帮主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之至！」
敢情，这个老叫化竟是丐帮帮主一蓆神丐洪伯高！
只见这位一蓆神丐仰头发出金钟也似的大笑道：「哈哈，别谢！别谢！你怎么还认得老叫化啊？」
史剑英恭敬的答道：「五年前洪帮主赴石楼山访问家师时，晚辈虽甫入门，然至今记忆犹新！」
一蓆神丐点头笑道：「不错，你只在五年前见过老叫化一面，至今仍然没有忘记，眞是好记性！」
史剑英笑了笑道：「洪帮主此番前来蛮荒，不知有何贵干？」一蓆神丐笑道：「当然是为了那座金城，你这孩子何以明知故问！」
史剑英「哦」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接嘴，心中暗自嗟叹不已，因为就他所知，这位一蓆神丐的为人是十分正派的，虽然他是个穷叫化的头儿，却有一副人穷志不穷的傲骨，素为天下武林所敬仰，如今连他这样的一位人物也来覩観金城，岂非自毁令誉，不智之甚？
一蓆神丐却似毫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何不对，接着笑问道：「百里彬点了你章门穴那一指，出手很重么？」
史剑英答道：「还好，晚辈再休息一会，大槪就可复元了。」
一蓆神丐道：「你坐下，老叫化替你推拿一下吧。」
史剑英道：「不，倒是这位卡姑娘，敢请洪帮主替她解开穴道。」
一蓆神丐点头一嗯，抽出揷在破草蓆中的九节竹棒，轻轻在卡丽娜身上点了一下，卡丽娜登时浑身皆活，翻身爬了起来。
她最关心的还是史剑英的伤势，故站起身后，立即趋至史剑英身边，扶着他问道：「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史剑英含笑道：「不要紧，这位洪帮主替妳解开穴道，妳该向他道谢！」
卡丽娜便向一蓆神丐点点首，表示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