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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完结] 秦红《戒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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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19:3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开霸王宴



晌午时分,客人陆续到达眞容院了!
首先到达的,是穷家帮帮主「打狗叟」强如龙!
他是个年已古稀的老叫化,身材又高又瘦,穿一袭百补鹑衣,手扶一支九节竹棒,虽然一身皮包骨,步履却是沉稳无比。
百步蛇魔含笑迎出,抱拳道:「强帮主,久违啦!」
打狗叟强如龙抱拳还礼,淡淡一笑道:「君山一别,忽忽二十载,故人无恙,老叫化不胜欣慰之至!」
百步蛇魔笑道:「时过境迁,但愿强帮主莫把以前的小小过节记在心里。」
打狗叟强如龙道:「尊驾要老叫化忘掉敝帮三位长老的惨死,那除非把老叫化杀了!」
百步蛇魔略现尴尬的笑道:「无论如何,今天请客的不是老夫,咱们暂时不谈私事,如何?」
打狗叟强如龙点头道:「可以,尊驾目前处境尴尬,老叫化十分了解,你放心好了!」
百步蛇魔听得出他话中带刺,心中虽甚恼火,却不敢发作坏了花皇大事,当下干笑一声拱手肃容道:「请进——老夫眞想不到强帮主会第一个先到!」
打狗叟强如龙大模大样的迈步入殿,一面笑道:「这何足奇怪?老叫化日常吃的是人家的残杯冷羹,鲜少有大鱼大肉可吃,听到有人请客,自然要立刻赶来了。」
百步蛇魔道:「你是一帮之主,何愁没有东西吃?」
打狗叟道:「一帮之主就不是叫化子么?」
百步蛇魔道:「老夫还没见一过比你更瘦的叫化子,你应该多吃一些!」
打狗叟道:「这恐怕办不到,老叫化虽然吃人家的残羹剩饭,却有拣食的毛病,你知道,有拣食毛病的人是永远胖不起来的,只有那些不分酸甜苦辣,有甚么吃甚么,看到甚么吃甚么的人才会发胖——就像你,你吃得愈来愈胖,眞使老叫化羡慕死了!」
他说到这里,住足左右张望,问道;「老叫化应该坐那个位置?」
百步蛇魔引导他进入左排第七席上坐下,笑道:「客人大槪都快到达,老夫必须去迎接来客,恕不奉陪了。」
打狗叟问道:「你家主人何时出来见客?」
他把「主人」两字说得特别重,百步蛇魔心中大恨,但仍陪笑道:「客人到齐后,花皇自会出来,强帮主请稍候片刻吧!」
说毕,一揖而去。
不久,又到了三位客人,他们是雄覇西方的『十字堡主石轩明』、『沙漠游侠甘露民』及『牧野奇翁张乐』,这三人都是闻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他们被迎入殿后,因都认识打狗叟强如龙,便在他身旁入座,双方寒暄了一阵,牧野奇翁张乐看见百步蛇魔又出殿迎客去了,便向打狗叟低声问道:「强帮主,你知不知花太监此次请客的目的是甚么?」
打狗叟摇头道:「不知道!」
牧野奇翁道:「你是叫化头儿,帮中弟子遍布天下,有甚么事瞒得过你?」
打狗叟道:「这次他瞒过了!」
牧野奇翁惊讶道:「当眞一点不知?」
打狗叟道:「只知他在神女峯招考武士,大事网罗黑道人物,之后第一步行动便是发帖请我们到此,敬备菲酌,恭候大驾光临,如此而已!」
牧野奇翁沉吟道:「看来绝非好事,不过老朽想不起曾于何时得罪过他……」
打狗叟冷笑道:「今天的客人中,老叫化相信没有一人得罪过花太监,老实说,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这五位顶尖人物,老叫化还只见过那位『锱铢侠商九』呢!」
十字堡主石轩明揷口道:「是啊,在下对花太监此人,也只是久闻其名,见都不曾见过,谈甚么得罪呢!」
牧野奇翁道:「但是他总不会无缘无故请我们来喝酒聊天吧?」
打狗叟道:「不错,他请客一定有目的,而且诚如张兄所说绝非好事,说不定他对我们有所要求……」
沙漠游侠甘露民微微一笑道:「如是要求我们承认他为天下第一,在下只好同意,因为他的武功是我们万难企及的!」
牧野奇翁道:「恐怕不是为了这个,如果他想登上『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应该去找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较量,只有打败他们四人才能算是天下第一。」
十字堡主石轩明道:「对,所以他请客的目的绝非为了要我们承认他为天下第一。」
牧野奇翁道:「然则,他的目的到底是甚么呢?」
打狗叟笑道:「张兄何必多猜疑,等下就可明白了!」
牧野奇翁凝容道:「貌在不猜,等到明白时,只怕来不及了。」
打狗叟道:「死在花太监手下,倒也不是一椿遗憾之事!」
牧野奇翁轻哼一声道:「是啊,你打狗叟死了,你那一羣叫化子仍然可以讨饭过活,可是老朽却有一大羣羊要饲养——咦,看那是谁来了!」
来的是长白派掌门人雪姥姥池六娘和铁心神尼。
后者是玉田大悲庵主,虽非一派掌门,武功名气却不在各派掌门人之下,而且庵中尼姑个个身怀绝技亦常行道武林,所以提起「大悲庵的尼姑」,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们是在醉娘子颜彩凤的引导下进入殿中的,颜彩凤把她们安排于右边的酒席上,自己就在她们旁边的座位坐下,跟她们闲聊起来。
铁心神尼似乎很瞧不起颜彩凤,见她喋喋不休的说这说那,突然截口问道:「女施主,妳今天喝了酒没有?」
醉娘子嫣然一笑道:「没有呀,不过奴家对庵主心仪已久,今番有幸相会,等了一定要好好敬庵主几杯!」
铁心神尼冷冷道:「谢谢,贫尼不会喝酒!」
醉娘子「格格」脆笑道:「庵主太客气了,古诗云:『优游面世界,烂漫酒神仙』,可见喝酒是人生一大乐趣,庵主怎可不喝一些?」
铁心神尼道:「贫尼只知酒能乱性,能断一切智慧种,尤其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会使人迷失本性,做出许多可耻之事!」
醉娘子峨眉一挺,笑道:「啊哟!庵主这话不会是在敎训奴家吧?」
铁心神尼道:「不敢说是敎训,只能说是规劝,贫尼听说女施主不喝酒时,行为还算端正,所以愿意规劝女施主几句,希望女施主善为自律,回头是岸。」
醉娘子含笑道:「多谢庵主敎诲,人各有所好,奴家这一生没有酒是不行的了,即使死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铁心神尼道:「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女施主请去迎接客人,贫尼要和池掌门人谈谈!」
醉娘子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这时,客人又到了五位,他们是少林掌门一心禅师、武当掌敎灵淸眞人、崆峒派掌门人满天星斗武古雄、黄山派掌门人铁指穿肠楚天流、华山派掌门人剪云叟东方白;这五位掌门人似在极力保持其一派之尊的身分和尊严,对迎接他们的十二护法表现得很是和颜悦色,入座之后,除与在座诸人略作寒暄客套之外亦不多说话,似乎他们也知道今天的酒宴不是好吃的,但是未到万不得已时,他们不想得罪花太监,阔出有失身分之事。
是以,场面看来十分和平,毫无肃杀之气。
但是,不久之后,身为护法之一的笑面人妖米喜年(司空淳),却迎接到一位「脾气暴躁」的客人。
说得正确一些,是碰上了一个仇人!
这人是渔翁打扮的老人,年在七旬之上,头戴一顶箸笠,肩荷一支钓杆,乃东海渔翁是也,他来到眞容院时,司空淳虽不知他是何许人,却知他必是前来赴宴的客人之一,故立即迎上去拱手肃容,笑道:「欢迎大驾光临,请!请!」
东海渔翁陡地面色一变,却步瞋目喝问道:「嘿!你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司空淳连连拱手陪笑道:「正是,老夫不走江湖已有十多年,尊驾眞好眼力——」
东海渔翁厉声道:「祢不认得我了?」
司空淳心头一紧,忙又拱手笑道:「那里,那里,老夫怎会不认得你呢!」
东海渔翁似是血液翻腾,脸上升起阵阵红光,激动而又愤怒地道:「那么,你还记得当年我说的那句话么?」
司空淳那里知道他当年向笑面人妖米喜年说了一句甚么话,但这时却不能表示不知道,当下连连点头笑道:「记得!记得的!」
东海渔翁道:「那好,你纳命来吧!」
话声未了,举起钓杆一挥,杆上丝线飞卷而出,锋利无比的鱼钩,有如一点寒星,直奔司空淳的颈脖勾到。
司空淳一闪避过,百步蛇魔忙来打圆场,说明今天是花皇请客,私人恩怨,日后有机会再解决不迟,一场小风波,才暂告平息,说好说歹将东海渔翁送入殿中后,百步蛇魔靠近司空淳身边,低声笑问道:「你是怎么跟滕太雄结仇的?」
司空淳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百步蛇魔轻笑道:「你我两人的仇家当眞不少,那打狗叟等下也打算找老夫算账呢!」
司空淳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已经好久没吃人血人心——啊,赫连兄,快看,又来了六位客人了!」
百步蛇魔举目一望,道:「那是昆仑、峨嵋、终南、靑城四派掌门人和孟氏双雄,咱们快上去迎接。」
午时正,花皇发帖邀请的三十八位客人,都到齐了!
三十八位贵宾分左右入席坐好,当中一排十七个座席还空着,那是花皇、四贵人及十二护法的座位。
当四名喽囉抬着两大缸酒进入殿中之时,花皇率同四贵人进入殿上来了。
不论花皇的为人是正是邪,人人都知道他是当今武林五位武功差世的武学宗师之一,除了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还能与他一争长短之外,就连向为武林泰斗的少林、武当两派掌敎亦难望其项背;而自古以来,武林中虽然不乏眞理和正义,但它同时也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所以武功高强的人,他的「地位」也就随之而高,也就使人产生敬畏之心,是以看见他入殿,大家便纷纷起立致敬。
「谢谢!谢谢!请坐!请坐……」
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靥,不停的向众人拱手,如果他身旁不是跟随着那四个「贵人」,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大色魔!
眞的,此刻的花太监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奸诈之色,那和善亲切的态度,就像是一位德行淸高为天下人所崇敬的人。
他向三十八位来自各地的武林名人拱了拱手,又趋前一一寒暄,然后才与四贵人入席坐下。
十二护法亦随后入席,于是酒宴开始了,一行十多个喽囉,每人各端着一盘菜,鱼贯的走入大殿,然篇们开始为客人斟酒,酒是当众由酒缸里舀出的,气味芬芳,显属上好佳酿。
花皇等到每一位宾客的面前都有了酒之后,便端起自己的一碗,起身含笑道:「诸位,老夫今天能够请得诸位掌门人及各方豪雄枉驾眞容院,衷心至感荣幸,现在老夫以最恭敬的心情,先敬诸位一碗!」
语至此,仰颈一飮而尽。
他喝下这一碗酒,眞正的用意是在告诉大家,酒中无毒,请放心飮用!
不过,与座三十八人,对他这一敬的反应并不热烈,只因大家都知道他是武林中闻名已久的一位大奸雄,在未明白他请客的目的之前,多半无心畅飮,是以除了打狗叟等几个生性豪爽而且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跟着他干下一碗之外,余者均是沾唇即止。
花皇自然看得出众人对自己深怀戒心,当下放下酒碗,接着笑道:「诸位一定知道,此番老夫邀请诸位到此,必非仅只为了酬酢,是的,老夫是有一件事情欲求诸位共襄盛举,但是这件事情,等下慢慢再谈不迟,现在老夫要先说明的一点是:摆在诸位面前的酒菜,诸位只管放心食用,老夫虽不敢以正人君子自居,但绝不会在酒菜中下毒,说得更垣白些,如果老夫要对诸位不利,老夫会摆明了动手,绝不会暗施鬼蜮伎俩的!」
打狗叟起立大笑道:「哈哈,花前辈快人快语,令人激赏,老叫化敬你一碗!」
说着,端起酒碗,一口飮下。
花皇与他干了一碗,便坐下招呼众人吃菜,他自己也举箸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东海渔翁见花皇一味跟着众人谈些不关痛获的事,心甚不耐,霍地站起说道:「花前辈刚才说有件事情要我们共襄盛举,现在就请明说如何?」
花皇微微一笑道:「滕大侠号称『渔翁』,老夫听说善钓者皆是有耐性之人,滕大侠何以如此急躁?」
东海渔翁哈哈笑道:「老朽虽然号称『渔翁』,但钓的都是人鱼,所以作风与钓鱼大不相同!」
花皇点头笑了笑,缓缓起立道:「好吧,老夫现在就来说明邀讲诸位到此的目的……」
百步蛇魔赫连飞、白发童子奚羽华、笑面人妖米喜年(司空淳)听到这里,随即悄悄退出酒席,由偏门走出,往后殿走来。
司空淳眞希望能在殿下多停留片刻,听听花皇到底要大家共襄何种盛举。但是花皇既然吩咐要在这个时候进入地下室将二帅父和陶时珍三人带出,而且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已然起身退出酒席,他自然无由再在殿上坐下去;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一点好奇,无论如何,救出二师父和陶时珍主仆才是当务之急,所以虽未能听到花皇的讲话,他并不感失望;他跟在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的身后走向后殿,一面低声问道:「赫连兄,花皇有没有将锁匙交给你?」
百步蛇魔点头道:「有的,在老夫身上!」
司空淳道:「咱们可要小心一些,他个三人虽然带着手铐脚疗,可是还能动手打人呢!」
百步蛇魔道:「不错,须得先制住他们的麻穴才可开锁。」
白发童子笑道:「点了他们的麻穴后,老夫要好好折辱陶时珍一番!」
司空淳笑问道:「奚兄打算如何折辱他?」
白发童子道:「那天他怎様折辱老夫,今天老夫就如法泡制,此之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空淳道:「好主意,可是你点了他的麻穴后,他就不能爬行了呀!」
白发童子笑道:「没关系,老夫还可以撒一泡尿给他吃!」
说话间三人已走入后殿,百步蛇魔伸手一按佛像肚脐,打开地道口,当先走下去。
白发童子和司空淳随后进灭,下了地道石级,司空淳伸手拉动吊灯,使地道口恢复封闭,百步蛇魔听到地道口封闭之声,回头道:「等下就要带他们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司空淳道:「万一发生意外,这样不是更安全些么?」
百步蛇魔一嗯,未再开口,举步向地道内走去,他对地道内的一切显然十分熟悉,走到第一道铁门前伸出食指,按下第一个按钮……
铁门一道一道打开,司空淳随后一一将之封闭,当最后的一道铁门打开时,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没有立刻跨入地下室,虽然地下室内的九公和陶时珍主仆均被沉重的手铐和脚镣扣住,但是他们就像落入陷阱的猛虎,尽管无法脱困,余威仍仕,特别是看见九公和陶时珍脸上都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似乎他们已有成竹在胸时,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九公和陶时珍幷肩倚坐于墙壁下,神熊悠闲的笑望着站在门外的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看见他们呆立不动,九公突然哈哈笑道:「赫连飞,是时候了么?」
百步蛇魔生硬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三人奉花皇之命,来请三位去殿上喝一杯水酒。」
九公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司空淳瞥了一眼,接着笑道:「那好啊!你快来替我老人家打开手铐脚镣吧!」
百步蛇魔强笑道:「商老前辈莫说笑话,打开了手铐脚镣,我们三人不立刻完蛋才怪!」
九公笑道:「不打开手铐脚镣,要我们如何出去喝酒呢?」
百步蛇魔道:「花皇吩咐我们先点三位的麻穴,然后只打开三位的脚镣,将三位抱出去。」
九公道:「既如此,你们还在等待甚么?」
百步蛇魔道:「等待三位答应不乘机攻击我们三人!」
九公道:「好,你们过来动手,我老人家若出手攻击你们,商九两字让你们倒写!」
百步蛇魔转望酒怪陶时珍问道:「陶岛主呢?」
陶时珍淡淡一笑道:「老夫已有好几天没喝酒,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所以只要眞有酒喝,老夫也愿意任你们摆布——眞有酒可喝么?」
百步蛇魔点头道:「有的!」
陶时珍两眼一闭道:「那好,你们过来吧!」
百步蛇魔回对司空淳说道:「米兄,陶岛主的仆人由你负责,老夫和奚兄——」
司空淳不待他说完,点头答道:「好,两位请先动手,那姓笪的容易发落!」
百步蛇魔于是向白发童子一使眼色,两人同时举步跨入地下室,分向九公和陶时珍走过去——不,他们才走入两步,脑后玉枕骨已同时挨了重重的一击,只听「砰!砰!」二响,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身子一软,登时一齐跌躺地上。
九公哈哈大笑道:「好徒弟,你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眞出为师意料之外!」
司空淳蹲身伸手入百步蛇魔的怀中摸索,一面笑道:「二师父认为弟子的易容术不够高明?」
九公笑道:「不,你的易容术十分高明,但是司空淳毕竟是司空淳啊!」
司空淳没有再接腔,因为这时他已由百步蛇魔的身上搜出一支锁匙,他拿着锁匙跳到九公身边,很快便将九公的脚镣打开了。
九公的脚镣「除,立畤跳了起来,急问道:「还有打开手铐的锁匙呢?」
司空淳道:「在花太监身上。」
说着,又跳去陶时珍和笪福身边,替他们主仆解除了脚镣。
九公又问道:「外面现在是甚么情形?」
司空淳道:「花太监邀请的三十八位贵宾此刻都在前殿酒席中,现在花太监正在说明邀请他们前来眞容院的目的……」
九公道:「他的目的是甚么?」
司空淳道:「弟子没听到,不过一定是一椿令人难以接受之事,因为花太监已在殿外四周按下埋伏,准备将三十八人生擒下来。」
九公皱了皱眉,抬抬手铐,苦笑道:「你打算这样带我们冲出去么?」
司空淳道:「这样冲出去很难逃脱得了,弟子打算去把花太监诱进来,夺取他身上的锁匙!」
九公眼睛一亮道:「就像对付这赫连飞和奚羽华一样么?」
司空淳点头笑道:「是的!」
九公大喜道:「好极了,你快去!」
司空淳于是走去点了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的哑穴,将他们拖到室中最里面,然后才退出地下室,按钮降下铁门,拔步往外奔去。
钻出地道口,来到前殿,只见殿上一片死静,三十八位贵宾仍坐在酒席上,有的面色铁靑,有的面含冷笑,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个个静坐不动,气氛十分肃杀诡谲!
司空淳一看众人的神色,就知花太监的「要求」已触怒了众人,一场厮杀已然迫在眉睫,心想自己若能将花太监诱入地下室予以制服,或能有助于三十八人的逃脱,当下急急的向花太监的座位走去。
那知就在此时,花皇突然起立,干笑一声道:「诸位对老夫的主张,意下如何?」
「俺第一个反对!」
大殿门口,人影一闪,二品武士神力无敌牛拔山突然跳入殿中,雷鸣也似的吼叫起来!
花皇面色一变,怒喝道:「牛拔山,你说甚么?」
牛拔山暴跳如雷地道:「俺不赞成你的主张!俺牛拔山杀人放火甚么坏事都干,就是不能干这件事!」
打狗雯强如龙跳了起来,纵声大笑道:「哈哈哈!妙啊!花胜魁,连你的部下都反对你的主张,可见你的主张是如何的卑鄙解龊了!」
花皇也万想不到第一个反对自己主张之人,竟是自己的」个部下,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抓起酒碗用力掷落殿地,厉声道:「仇护法下去宰了他!」
万年松仇高应声跳出,向牛拔山走了过去,冷冷道:「牛拔山,老夫听说你和陶时珍的孙女打赌赌输了,她罚你装哑巴,如今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牛拔山大声道:「不错!俺牛拔山未得陶姑娘允许之前,本来不可开口说话,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俺甯可受尽天下人的讥笑,也要一吐为快!」
万年松嘿嘿冷笑道:「好,但是今早花皇曾说如有人反对他将进行之事,可以退出,你为甚么不退出呢?」
牛拔山道:「俺只道他要进行的大不了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谁想到他要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万年松仇高阴恻恻地道:「现在你反对花皇的主张,可知会遭受到何种处罚么?」
牛拔山昂然道:「大不了一死,你动手吧!」
万年松仇高说了声:「好!」欺身直进,探掌向牛拔山胸口抓去。
他是个矮子,身高只有牛拔山的一半,可是谁都知道牛拔山绝非其敌,不出十招,牛拔山必将横尸殿上!
牛拔山是个粗人,虽知自己一定打不过护法级的人物,却不肯束手待毙,一见对方掌到,闪身错开一步,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来得好!」醋钵大的拳头疾吐,反向对方腹部击出。
拳风飒然,力道之雄浑,确然不愧「神力无厂」之誉!
可是,万年松仇高对牛拔山击到的一拳竟似视若无物,非但不避,反将自己的肚皮往上一挺,迎上了他的拳头,只听「噗!」的一声,万年松的肚皮下凹三、四寸。而再隆起时,牛拔山却被震退了四五步。
万年松有意当众卖弄本事,并不乘势追击,站着嘻嘻一笑道:「怎么様?」
牛拔山眨眨眼道:「不错,你很厉害!」
万年松笑道:「那还不乖乖受死么?」
牛拔山道:「你让俺再打一拳如何?」
万年松道:「要是打不倒老夫呢?」
牛拔山道:「俺任凭处置便了!」
万年松点头道:「好,你打吧!」
牛拔山深深吸了口气,提拳蓄势,然后吐气开声,又一拳对准对方腹部击去。
但是眼看拳头距离万年松的肚皮只有两寸,忽见他化拳为掌,五指一张一沉,抓向万年松的胯下!
万年松大惊失色,怪叫一声,身形倏地倒纵而起,同时双脚连环踢出。
他快了一步!
牛拔山一抓未中,反被踢中下巴,「砰!」然一响,仰身跌了下去。
万年松身形落处,一脚踩上牛拔山胸膛,由懐中抽出一柄短剑,悍笑道:「小子,老夫听说你性情憨直,从不阴手杀人,今天怎么也刁钻起来啦!」
牛拔山闭目未答,他的下颚骨已被踢碎,鲜血由嘴里流出,无力开口说话了。
万年松嘿嘿冷笑着,目光充满挑衅的左右瞟视众人一眼,手中短剑慢慢点上牛拔山的心口——
花皇厉喝道:「杀!」
「住手!」
一声喝叱,接着是「乒乓晔啦」之声大作,三张酒席被人一脚踢翻,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及铁心神尼同时电扑而出。
最先扑到的是打狗叟和铁心神尼,但是救下牛拔山一条命的却是东海渔翁,他人未扑到,钓杆业已挥出,那拖着钓丝的钓钩,发出「咻!」的一声呼啸,一下便钩住了万年松的右手袖子,拉住了他即将刺下的一剑!
万年松早就料到有人会出手抢救,他暗中蓄力以待,准备给出手抢救牛拔山的人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是他忘了把东海渔翁计算在内,没有想到东海渔翁的钓杆是救人的最佳武器,以致结果不但杀人未成,自己反而陷入险境。
就在他的右袖被东海渔翁的钓钩拉住之际,打狗叟和铁心神尼也已扑到他身边,前者打狗棒挟着凌厉无比的劲道扫向他踩在牛拔山胸上的右脚,后者一挥拂尘,打向他的面门。
好个万年松仇高,身手果然高强,只见他右手一挣,破袖挣脱了钓钩,身形一旋一挫,左掌猛抬,格挡铁心神尼打到的拂尘,右手短剑一式「廻龙点珠」,迎斩打狗叟的打狗棒,以一敌二,居然破解得十分美妙!
打狗叟目的只在抢救牛拔山,见万年松的右脚缩开,他是一帮之主,不愿与铁心神尼联手攻打敌人,当下打狗棒倏撤,避开万年松发到的一剑,再于次瞬之间,吐出打狗棒将牛拔山挑了起来,探掌抓住牛拔山倒纵寻丈,大笑道:「万年松,别怪老叫化出手救人,老叫化一生最佩服的就是有血性的男儿,所以不愿看见这个牛拔山被杀!」
铁心神尼一见打狗叟救下了牛拔山,也无意再和万年松打下去,顿足飘退俛首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是出家人,不能见死不救,仇施主请原谅!」
语毕,转回座椅坐下。
武林中,人人都知道铁心神尼是个嫉恶如仇而又最爱管闲事的尼姑,所以她这次出手抢救牛拔山,并不使人感到意外,使人感到意外倒是她对万年松态度之客气,这可说是她一生对付恶人绝无仅有的一次!
她忌惮万年松仇高的能耐么?
不,她忌惮的是花皇,因为花皇的武功实在太高强了,她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花皇之敌,所以在未到无可避免的地步之前,她不想把事情阔大。
花皇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阴森森注视了她和打狗叟、东海渔翁好一阵,突然奸笑一声道:「强帮主,你也反对老夫的主张么?」
打狗叟放下牛拔山,点头答道:「不错,老叫化人穷志不穷,性命可以不要,气节不能不保!」
花皇冷「哼」一声,转望东海演翁滕太雄问题:「滕大侠之意如何?」
东海渔翁「呸!」的吐下一口唾沫,沉声冷笑道:「你别做梦,要老朽的头颅容易,要老朽点头难!」
花皇强按怒火,再转望铁心神尼问道:「神尼呢?」
铁心神尼垂目冷冷道:「贫尼奉劝花施主勿做丧心病狂之事,写来世修点福!」
花皇陡地仰头狂笑,边笑边道:「好!好!老夫也知道你们这些自命淸高的人士必不肯赞同老夫的主张,但是老夫——」
司空淳忖度他讲完话后,可能就要下令围擒众人,故立即趋近他身边低声道:「启禀花皇,大事不好了!」
花皇话锋一顿,双目精光暴射,眉头皱了皱,传音问道:「怎么回事?」
司空淳也以传音答道:「赫连护法和奚护法在动手欲点商、陶两人的麻穴时,失手反被打伤了!」
花皇面色微变,又传音问道:「如今人呢?」
司空淳道:「在地下室中。」
花皇怒道:「又被他们擒住了?」
司空淳道:「是的,属下一看情势危急,为恐他们夺得锁匙打开脚镣冲出来,故立即退出地下室,降下铁门。」
花皇脸色变了又变,含怒道:「眞是笨得可以,他们带着手铐脚镣,居然还会被他们打伤——那支锁匙是落入他们手里了?」
司空淳道:「是的,好在他们还带着手铐,而且他们也不懂启开铁门之法」
花皇打岔道:「不,他们会胁迫赫连护法说出来的!」
司空淳故作惊慌道:「既如此,花皇最好赶快前往阻拦—否则一旦被他们冲出,事情就不妙了。」
花皇道:「老夫现在怎能离开?」,
司空淳道:「花皇可以暂缓发动围攻,等解决了商、陶两人,再来对付这些人。」
花皇道:「不行,老夫一离开,这些人准会跑掉!」
传音至此,随即转对身旁的路贵人和紫衣贵人传音吩咐了几句话。
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听了立刻离席而起,前者向司空淳一挥纤手道:「走!」
司空淳一心只希望能将花皇诱入地下室,因为打开手铐的锁匙就在他身上,现在见他派出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心中很是失望,不过事情发展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当下只得随着路贵人和紫衣贵人走出大殿,再往后殿而来。
步出前殿,只听殿上的花皇向众人说道:「诸位,有三位高人在老夫这眞容院中做客,适才据报他们不大安分,故老夫打算把他们请出来和诸位见见面……」
底下又说了些甚么,司空淳已听不淸楚了,他随着路贵人和紫衣贵人急匆匆来到后殿,心中乱到了极点,因为他必须再动手制服这两个贵人,这虽然不是甚么困难之事,但是问题在于:当花皇获悉二贵人也被商、陶两人「留下」之时,他对自己会毫无怀疑么?
花皇一旦心生疑窦,自己的奇击就不一定能奏効了,那一来……
「米护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路贵人的发问,打断了他的思维,他连忙恭声答道:「赫连护法和奚护法太大意了,他们两位以为商、陶二老贼带着手铐和脚镣,无论如何无法再动手,那知情形大谬不然……」
他描述完了揑造的经过情形,三人已进入地道,走过了第六道铁门。
紫衣贵人道:「香姊,他们三人一定已经除掉了脚镣,咱们要想点倒他们,只怕不容易呢!」路贵人道:「试试看,他们还带着手铐,身手施展不开,大槪不难对付。」
紫衣贵人道:「他们如果威胁要杀害赫连飞两人,那可怎么办?」
路贵人道:「不会的,他们都是武学大宗师,心性骄傲得紧,拿话来激激他们,他们就会跳起来动手的。」
紫衣贵人笑道:「不错,香姊打算对付哪一个?」
路贵人道:「我对付陶爵珍,妳对付商九,米护法对付笪福,谁先得手,就再转而帮助别人!」
紫衣贵人道:「香姊最得花皇宠爱,得了花皇不少秘技,小妹猜想最先得手的一定是香姊啦!」
路贵人啐了她一口,笑道:「去妳的,花皇从来也没有单独传我武功,妳瞎说甚么!」
两人一边谈笑一边走入,竟似不把商九和陶时珍放在心上!
司空淳还没见识过她们的身手,但是他知道她们的武功一定较百步蛇魔等人要强出许多,且定能够制服得了带着手铐的二师父和陶时珍,否则花皇绝不敢只派她们两人下来,故心中甚为紧张,暗忖道:「但愿老天帮忙,等下我若不能得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久来到了第九道铁门之前,路贵人侧耳凝听一阵,听不出地下室中有任何声响,便回头向紫衣贵人和司空淳传音说道:「小心,他们可能躱在门边伺机狙击,铁门升起时,不要立刻冲进去!」
紫衣贵人和司空淳点点头,表示理会,路贵人于是伸指按下按钮,看见铁门已在慢慢上升,连忙后退了两步,亮掌护胸,准备应付商九和陶时珍的攻击。
但是铁门上升一半时,她已看见商九、陶时珍和老仆笪福幷排倚坐于对面的墙壁下,故立即垂下左掌脆笑道:「三位好悠闲啊!」
商九、陶时珍等三人一见来的是两个贵人,神色均不禁一呆,九公接着转对身边的陶时珍讶笑道:「陶兄,花胜魁愈来愈妙了,居然命两个骚狐狸来侍候我们,哈哈哈……」
陶时珍淡淡一笑道:「哼,老夫对女人不感兴趣!」
九公笑道:「床榻上的事,我老人家也不感兴趣,不过她们若是来给我们搥背揑脚的,我老人家倒愿享受享受!」
陶时珍转望宣福道:「笪福,问问她们是来干甚么的,如果是来给我们搥背捏脚的,就叫她们进来便了!」
答福一笑,抬目注望路贵人道:「听到没有?我家老爷说妳们若是来搥背揑脚的,就请进来吧!」
路贵人冷冷一笑道:「奴家两人正是来给你们三人搥背揑脚的,只是奴家两人的手法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希望你们挨了不要鬼叫才好!」
九公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我老人家的骨头很硬,不管是甚么手法,都经受得起——妳们快进来吧!」
路贵人见他们一副好整以暇之态,不禁有些狐疑起来,不肯轻遽发难,闪动美目观察着整个地下室里的情形,看见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静卧地上,全身均无伤痕,便回对司空淳问道:「米护法,你说他们被打伤,伤在何处?」
司空淳一指头部道:「两位护法被他们用手铐打中头部……」
路贵人再问道:「是不是被打死了?」
司空淳摇头道:「这个属下不淸楚。」
路贵人回转螓首,目注九公问道:「你们把他们两人打死了?」
九公笑道:「没有,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戒杀之心,我老人家不杀人!」
路贵人笑道:「很好,现在奴家要动手了,希望你们不要反抗,须知反抗是无益的,你们是名震天下的高人,若在抗拒中被奴家制服,那会使你们丢丑的!」
九公连连点头笑道:「是!是!我老人家绝不反抗,妳只管进来吧!」
路贵人瞧不岀他们懐着甚么诡计,当下一拉紫衣贵人的衣角,两人同时移步跨了过去。
司空淳紧紧跟在她们身后,容得她们跨过地下室的门槛时,开口惊叫道:「小心头上!」
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吃了一惊,身形猛退,一齐撞上司空淳的胸怀,就在这时,她们才发觉敌人不是来自头上,而是来自身后的「笑面人妖米喜年」,但已经太迟了。
她们同时被司空淳点中了麻穴,一齐倒了下去。
路贵人自然不知道如今的「笑面人妖米喜年」是司空淳化身的,一时惊骇万分,厉声道:「米喜年,你反了?」
司空淳面上泛起笑容,正要回答,蓦闻身后第八道铁门响起了上升的「轧轧」之声,接着是毕贵人的声音道:「香姊,妳说谁反了?」
毕贵人竟会在这个时候「尾随」而至!
司空淳大吃一惊,迅捷的蹲身屈膝,双手骈指疾出,分别点中了路贵人和紫衣贵人的哑穴,然后转身向正在上升的第八道铁门窜去,一面急声道:「毕贵人快来!商、陶二老贼又把两位贵人打伤了!」
可是毕贵人显然已看见了一切,就在他快要扑近铁门之际,上升一半的铁门突然反向下降,并且很快的降到地面。
司空淳急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毕贵人快开门,商陶二老贼要杀我啊!」
一边叫喊,一边伸出手指往第八个按钮按下去。
但是没用,毕贵人已做了紧急措施,铁门升不起来了!
他立刻把双手伸入铁门底部,运力上抬,可是使尽了吃奶之力,铁门仍是分毫不动。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毕贵人会在这紧要关头尾随进入地道,如今不但救人不成,自己反成了瓮中之鼈,这实在是最意外最恶劣的结果!
他废然一叹,万分沮丧的低头走回地下室。
九公和陶时珍主仆原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现在见他身分败露,心情也很沉重,一齐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空淳一摊道:「完了,花太监原只派这两个贵人进来,谁知竟又随后来了一个毕贵人!」
九公道:「你不是说要诱花太监进来?」
司空淳道:「他说他不能离开宴席,因为当时宾主双方已到了创拔弓张的时候,他若离开,就无法控制大局。」
九公微惊道:「他们要动手了?」
司空淳道:「这会只怕已经动上手了!」
陶时珍接口问道:「花胜魁向他们要求甚么?」
司空淳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晚辈由此出去时,花太监已讲完了话,酒席上气氛很紧张沉闷,晚辈正要趋前通知他时,他突然站起来,问大家『意下如何』,就在那时,二品武士『神力无敌牛拔山』突然跳入殿中……」
当下,便将大殿上所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九公听了哈哈大笑道:「妙极!连他的部下都反对他的主张,可见得他的主张一定是极其狗屁不通的了!」
司空淳道:「他也知道大家不会答允,所以才准备擒人。」
陶时珍道:「花胜魁的武功虽然胜过各派掌门人多多,但是他也不是三头六臂,要想将三十八人一网打一尽,只怕也不可能吧?」
司空淳道:「这可难说,双方一旦动手,他本人至少可以擒下五、六个,那剩下的两个贵人,每人要擒下两个大槪也不困难,此外还有身手不在各派掌门人之下的百洞七怪等九个护法以及十八个一品武士,再加上两百名二、三品武士的围攻,只怕是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瘟神阴若虚」,不禁惊叫道:「不好!那佟翔鹏也要遭殃了!」
九公一怔道:「佟翔鹏?你是说抱龙老人佟焕堂的儿子?他也来了?」
司空淳着急道:「正是,他化名『瘟神阴若虚』,起初他不知道我是司空淳,我也不知道他是佟翔鹏,但是弟子诱擒笑面人妖的行动落入他眼里,昨天这百步蛇魔奉命淸查每个武士的眞伪时,他传音要弟子为他掩饰,弟子就称他是我的徒弟,百步蛇魔才没动手检查他,后来暗中交谈之下,才知他是佟翔鹏,现在他是我这个假笑面人妖的徒弟,我的身分既已败露,他当然也不保了!」
九公苦笑道:「好啊!这一来咱们四人算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啦!」
陶时珍移目注视被司空淳制住穴道的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冷冷一笑道:「未必,咱们现在还有跟花胜魁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对这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的性命,即使不重视,这两个贵人他总不忍心看她们死,对不对!」
九公叫道:「有道理!花胜魁嗜色如命!没有女人就吃不下饭——好徒弟,快拉她们进来,用这脚镣把她们锁起来!」
司空淳于是将路贵人和紫衣贵人拉入室中,用商、陶两人除下的脚镣将她们锁了起来。
脚镣上的铁链系在室中一支深埋地下的铁环上,所以这一来,即便活开她们的穴道,她们也飞不掉。
九公道:「再把铁门降下!」
陶时珍道:「且慢,那第八道铁门升不起了么?」
司空淳道:「正是,原来按第八个按钮即可升起,可是现在不灵了。」
陶时珍道:「咱们四人一起去试试!」
说着,步出地下室,向第八道铁门走来。
九公、司空淳和管一福一起跟去,前者说道:「咱们还带着这副手铐,即使出得地道,也不是花胜魁之敌啊!」
陶时珍笑道:「但是咱们还有这一双脚可以逃,可以找铁匠去解决!」
九公一想不错,便赶上一步,蹲到铁门下把十个手指揷入鐡门底部,陶时珍、司空淳和笪福也蹲了下去,各将双手揷入,九公叫了一声:「起!」四人同时用力猛往上抬。
但是,铁门像生了根似的,仍是分毫不动。
陶时珍叫道:「再试一次——起!」
四人合起来的力量,少说也可抬起五千斤重的东西,然而铁门像似有万斤之重,依然抬不动分寸。
九公废然起立,叹道:「这铁门一定有活扣扣住,算啦!」
陶时珍起身望着壁上的九个按钮问道:「原来是按第八个按钮么?」
司空淳点头道:「正是,九道铁门的次序是『一三五二四六九八七』,进出都是一様。」
陶时珍伸指一按第八个按钮,见无动静,又问道:「也许刚才那毕贵人已将次序改变,咱们逐一试试如何?」
司空淳道:「恐怕不行,据说按错了按钮,各道铁门会自动下降。」
陶时珍道:「现在已经下降了,还怕甚么?」
司空淳一指身后第九道铁门道:「但是那道铁门会下降,它一降下,咱们就要被困在这一段地道中了呀!」
陶时珍回头看了看,沉吟道:「每道铁门相隔仅十步,而铁门下降的速度并不太快,所以即使按错了也还来得及跑回地下室,是不是?」
九公道:「不错,你们都回地下室去,让我老人家来试试!」
司空淳道:「不,让弟子来吧,弟子没有手铐的束缚,行动要灵活些。」
九公考虑了一下,颔首道:「好,一听到声响,就赶快往后倒纵。」
说罢,招呼陶时珍主仆走回地下室。
司空淳等他们进入地下室后,便伸指按下第一个按钮,没有动静,再按第二个,仍无动静,按到第五个按钮时,声音来了!
声音来自第九道铁门。
九公急叫道:「快回来!」
司空淳双足疾顿,仰身倒縦,箭似的射向地下室。
那知,铁门下降之势竟是奇快异常,它像是一个万斤巨石由山顶滚下,轰然一响,已将通路堵死了!
不过,司空淳的速度也不慢,铁门是在他最后的一双脚缩入地下室一寸之际,才降到地面上的。
这就是说,他若迟缓一瞬的时间,他的一双脚便将被鐡门「斩」断!
九公一见徒弟差点被铁门压住,惊得面色苍白,不由得长长透了口气,眼瞪陶时珍,道:「好家伙!你这主意差点害死了我的徒弟!」
陶时珍一笑道:「总算没有死,大遅不死,必有后福……」
九公轻「哼」一声,耸耸肩道:「现在好,刚才咱们还有一段地道可以活动,现在眞成了笼中鸟了!」
笪福道:「奇怪,花太监必然已得到消息,他怎么还不来看看呢?」
司空淳道:「这表示双方已动上了手,他正在忙着擒人,没暇来处理我们。」
笪福叹道:「不错,他一定知道我们逃不出这地下室……」
老少四人相对沉默了半晌,司空淳走去察看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见他们似是陷于昏迷中,故问道:「二师父可是点了他们的昏穴?」
九公道:「嗯,让他们失去知觉,他们才不会运功冲穴。」
司空淳转望路贵人和紫衣贵人道:「弟子解开她们哑穴,问问她们如何?」
九公点头道:「也罢,问问她们,花胜魁到底在进行甚么阴谋!」
司空淳于是上前拍开了路贵人的哑穴,含笑道:「路贵人,妳肯回答我的问题么?」
路贵人刚才被点了麻哑二穴,只是不能活动和不能言语,神智一直在淸醒中,所以她已经知道眼前这位「笑面人妖」是司空淳化身的,而她虽然一直在怀疑司空淳没有死,可是现在证实司空淳果然没有死在朝天岭下时,却又感到万分惊奇,是以她心中的疑问,比司空淳还多,也迫切的想知道缘故,故开口道:「要想知道一切,你得先回答奴家几个问题!」
司空淳笑了笑道:「好,妳问吧!」
路贵人道:「奴家听说你被『玉箫秀士来无尘』刺中一刀,跌下朝天岭的栈道下,这是眞的么?」
司空淳反问道:「妳是听谁说的?」
路贵人玉容一冷道:「现在是奴家在问!」
「对——是眞的!」
「你何以能不死?」
「因为那不是我!」
「嘎,那不是你?」
「那是家师!」
「怎……怎会是你师父呢?」
「那天我骑马驰经朝天岭,在栈道上见到一个草人,我就把那草人绑上坐骑,然后飞登上岭,绕到前面的栈道,打算戏弄那来无尘,结果那来无尘果然现身挡住了我的坐骑,他要那草人自断手腕,那草人竟变为眞人,拒绝自断手腕,之后双方动手,那人被来无尘一刀刺中胸部,跌下深壑,我等到来无尘离开后才翻下深壑,找到了那人的尸体,始知他是家师……」
「原来如此,眞想不到……」
「妳还要问甚么?」
「之后你就化名『去无终』?」
「不错。」
「我们与你毫无纠葛,你为何一再混进来捣乱?」
「这问题应该由我来问!」
「甚么意思?」
「我认为『玉箫秀士来无一尘』四人就是——」
「且慢,我还要问一件事!」
「哼,甚么事?」
「那笑面人妖米喜年被你杀害了?」
「没有。」
「那么他在何处?」
「等我们离开此处后,我会放他回来。」
「哼,你们休想离开这儿!」
「你们四人呢?」
「花皇等下会来救我们出去。」
「好,我等着看他怎么救——现在妳还想问甚么?」
「没有了。」
「那么轮到我发问了,妳们四人为何要假扮『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袭击剑鎮和家师?」
「咦,你认为来无尘四人是我们化装的?」
「是的!」
「有何证据?」
「在白帝山上,来无尘的两个师弟——天孤星东门超和地隐星南门盛用以对付佟家兄弟的剑法,是花太监的『乱云十三剑』!」
「就因这一点,你就认定来无尘等是我们四人化装[??]?」
「不错,因为花太监一生未收男徒!」
「可是我们不是!」
「不要忘记刚才我曾老老实实回答妳的问题!」
「奴家是在老实回答呀!」
「那么,妳一定知道他们四人的来历!」
「不知道!」
「哼,那妳怎知我被来无尘杀死于朝天岭下?」
「听人说啲嘛。」
「听谁说的?」
「一个不知其姓氏的武林人,他在酒楼上飮酒,对人透露此事,恰巧被奴家听到[?]」
「来无尘四人深谙花太监的剑法,此点妳作何解释?」
「我们花皇几年前遗失了一部剑谱,那部剑谱便是『乱云十三剑』。」
「妳大概想吃点苦头才肯说实话!」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若动手侮辱奴家,你就不是人!」
「嘿,妳这骚狐狸眞会说话,我对女人向来是不客气的,妳不说实话,我就让妳吃些苦头!」
「你……竟骂奴家骚狐狸,你这没……没良心的东西!」
她说到此处,珠泪夺眶而出,好像司空淳是她的心爱郞君,听到他骂她骚狐狸,为之伤心欲绝!
司空淳素知她是四贵人中最「老练」的一个,今见她忽然哭了起来,不禁大为错愕,失笑道:「哈!我不是花太监,妳别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
陶时珍笑道:「司空淳,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位贵人有些喜欢你么?」
司空淳顿时阀得脸红耳热,好在他面上涂着易容膏,没有人看得出来,他转望陶时珍尴尬的笑道:「陶老前辈莫开玩俟……」
陶时珍半正经半诙谐地道;「老夫不喝酒的时候,没有心情开人玩笑!」
司空淳再回对路贵人,怒目沉声道:「妳到底说不说实话?」
路贵人流涙悲声道:「不说!你动手打死奴家好了,奴家能死在你的手中也是好的,鸣呜……」
司空淳愈听愈觉不像话,气得直跳脚,喝道:「小淫妇,妳再胡说八道,我……」
路贵人尖叫道:「奴家等着你!」
司空淳从来没有跟人家吵过,看见她气势汹汹而又透着楚楚可怜,不由气为之结,愤然道:「好,我再问妳一事,花皇向各帮派掌门人要求甚么?」
路贵人道:「不告诉你!」
司空淳怒道:「当眞不告诉我么?」
路贵人双目一闭,不加理睬了。
司空淳怒火难消,转对九公问道:「二师父,弟子可以惩治她一下吧?」
九公笑道:「可以,如果你当眞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话……」
司空淳抿了抿嘴道:「让弟子想个法儿,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陶时珍缓缓道:「老夫提供你一个法儿,保证可使她又哭又笑!」
司空淳一怔道:「甚么法儿?」
陶时珍道:「搔她的痒1」
司空淳立刻摇头道:「这不好,太那个了。」
陶时珍道:「搔她脚底!」
司空淳又是一怔,但立刻想到搔她脚底尙不失君子之风,因之大喜道:「对,搔她脚底!」
说着,抽出七首,走出割下百步蛇魔的一撮胡子,然后用七首拨下路贵人的一双绣花鞋。
路贵人穴道受制,只有任由司空淳摆布,但是她的一双绣花鞋被脱下后,她的粉颊上不禁泛起了两朶红霞,又羞又急道:「司空淳,你不要脸!你算得甚么名门正派的人物?」
司空淳把她的娇躯推倒,使她成平躺之式,冷冷道:「只要大节无亏,名门正派的人也可以逢场作戏一下啊!」
语毕,绕到她脚后蹲下,用百步蛇魔的一撮胡子,轻轻的搔起她的脚板来了。
她的脚板白晳细嫩,那经得起刺激性的东西,顿时痒得不能自已,又叫又笑地道:「不要脸!啊哟!嘻嘻……你这混蛋……嘻嘻……啊哟……」
九公哈哈大笑,道:「他妈的,原来女人这样好玩,早知如此,我老人家年轻时眞该娶个婆娘玩玩!」
陶时珍主仆亦大笑不止。
司空淳见她痒得眼泪直流,又哭又笑,心生不忍,住手道:「现在说不说实话?」
路贵人叱道:「不说!死也不啊哟!痒煞奴家也!嘻嘻……嘻嘻嘻……」
「说不说?」
「不,嘘——嘻嘻——啊哟!啊哟!花皇!救命哪!」
蓦地,紧闭的铁门动了一下,接着缓缓升起来了!
司空淳迅疾跳到她头部前,面对铁门,抽出七首抵上她的咽喉。
九公和陶时珍主仆也于同一时间,跳到紫衣贵人、百步蛇魔及白发童子身边,把厚重的手铐压在他们三人的头额上。
俄顷,铁门完全升起了。
出现于门口的,正是花皇、毕贵人及百洞七怪等人!
花皇脸寒如冰,凝视着司空淳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司空淳笑道:「你的十二护法之一——笑面人妖米喜年!」
花皇目光一凝,杀气大盛,道:「你若不想死得太快,最好实说!」
司空淳鎮静一笑道:「老是说实话,未免太吃亏了。」
花皇掀动嘴唇,发出阴森森的冷笑道:「你以为控制着她,老夫就不敢动手?」
司空淳道:「我不这样想!」
花皇道:「那么你不怕死?」
司空淳缓缓道:「命当该绝,怕也没用,但能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陪死,于愿足矣!」
花皇沉哼一声,转望九公问道:「商兄,他是谁?」
九公笑道:「我老人家愿意老老实实的答复你的问题,但在答复之前,我老人家先想知道几件事!」
花皇道:「那三十八位贵宾,只跑掉了六个,其余全被老夫擒生了——其次你想知道甚么?」
九公道:「你要他们干甚么事?」
花皇道:「要他们归顺老夫,接受老夫指挥!」
九公讶笑道:「可是你曾说对称覇武林不感兴趣,不是么?」
花皇道:「现在感兴趣了。」
九公冷笑道:「扯你娘的蛋,你到底要他们干甚么?」
花皇道:「老夫已经回答你了!」
九公忽然改换笑容,笑嘻嘻道:「好,轮到你发问了!」
花皇一指司空淳道:「他是谁?」
九公道:「笑面人妖米喜年!」
花皇气得额上靑筋暴现,厉声道:「姓商的,你也是个人物,何以说话像放屁一样!」
九公道:「人都免不了要放屁,但是我老人家的屁自觉比你香得多了!」
花皇怒冲冲道:「你刚才说要老老实实回答老夫的问题!」
九公点头笑道:「不错,我老人家原有这个打算,可是现在只好打消了,因为你没有老实回答我老人家的问题呀!」
花皇剧烈的喘息了一下,强遏胸中怒火道:「好,咱们谁也不必再回答问题,现在你们打算怎么样?」
九公道:「这要看你了,你若是要我们死,那就请动手,若是要我们活,就放我们出去。」
花皇一指路贵人等四人道:「这四个呢?」
九公道:「我们带着她们走出眞容院外时,自然会放开她们。」
花皇一哼道:「要是你食言呢?」
九公笑道:「你瞧,刚刚你还说我老人家是个人物,怎么一下子又瞧不起我老人家来了!」
花皇道:「这事老夫须得考虑考虑。」
九公道:「请便,多考虑几天也不妨,反正我老人家已渐渐习惯于住这间地下室了。」
花皇道:「在老夫未做决定之前,你们不得再为难她们两人!」
九公笑道:「可以,只要她们不吵不闹!」
花皇未再多说,退出地下室,降下铁门,率领众人走出地道去了。
司空淳十分高兴,道:「二师父,您看他会考虑多久?」
九公歛去笑1,凝容道:「他不是要考虑,而是要安排,当他安排好了的时候,他就会来!」
司空淳一怔道:「他要安排甚么?」
九公道:「当然是安排如何使我们上当,要不然,你以为他肯诚心诚意的让我们出去么?」
司空淳想到花太监还有两位贵人九位护法及十八位一品武士等三十个高手,他可以答应二师父提出的「交易」,然后等到自己四人走出眞容院放开路贵人等四人后,再发动部下围攻自己四人,二、三品武士可以不论,自己四人要想突破三十个高手的围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之又发起愁来,说道:「不错,他可以在我们放开这四人后,再发动部下围攻我们,二师父刚才不该答应在走出眞容院后就释放这四人,应该走远一点再放,至少应该走出五台山。」
九公道:「没用,他若决定动手,不论我们走到那里,他都一样可发动围攻的!」
司空淳道:「果眞如此,我们恐怕很难逃脱得了呢!」
陶时珍道:「不是恐怕,而是绝对逃脱不了,假如我是花胜魁,我可以单独对付令师一人,再派二贵人九护法对付老夫、,其余的一、二、三品武士围攻你和笪福,试想这样一来,我们能逃到那里去?」
司空淳道:「是啊!所以花胜魁若然同意我们的交易,到时只好食言一次,抓住这四人不放,一直走到有利于我们逃走的地方再放手。」
九公目注陶时珍微笑道:「陶兄,你愿不愿意这样做?」
陶时珍摇头道:「不,你呢?」
九公笑道:「一样!」
司空淳不解的问道:「为甚么?」
九公道:「因为为师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司空淳心知陶时珍和二师父都是「自视甚高,一诺千金」的人物,他们一旦说出了甚么话,是甯死也不肯更改的,所以他不敢再劝他们食言,只有暗暗叹息。
九公道:「不必沮丧,孩子,渔人在收起一网鱼的时候,总会溜掉几只,我们不见得都会死在花胜魁的手里的,何况——对了……」
说到此,改为传音问道:「被花胜魁没收去的那两把『戒刀』,你看见没有?」
司空淳点头传音答道:「看见了,就在花胜魁的寝室中。」
九公道:「好,花胜魁同意交易时,为师会把它要回来。」
司空淳怀疑道:「他肯还么?」
九公道:「肯的,他虽然老奸巨滑,毕竟也是心高气傲的人物。」
陶时珍见他们师徒在传一音交谈,忍不住插嘴传音问道:「你们在谈甚么?」
九公笑道:「谈我老人家的那两把戒刀!」
陶时珍一哦,注目问道:「你当眞已从那剃刀上创出了绝活儿?」
九公点头道:「不错,从今以后,我老人家要改行充当剃头匠了,陶兄以后若要剃头,敬请照顾指敎了!」
陶时珍虽然一向视商九为友,可是一谈到武功,可一些儿也不肯谦让,当下跃跃欲试地道:「你老市侩创出的绝活儿一定很有味道,咱们先来试试如何?」
九公失笑道:「怎么试?咱们还带着手铐,要用手比划么?」
陶时珍点头道:「正是,你只要用手势比划一番,老夫就可以领略出来了。」
九公摇头道:「不成,这一路『戒刀』是我老人家的压底箱,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售!」
陶时珍轻哼一声道:「好,只要能活着离开这儿,老夫总有办法逼你出手的!」
九公笑了笑,不再用传音说话,开声道:「闲话少说,陶兄,你看花胜魁同不同意咱们的交易?」
陶时珍耸耸肩道:「绝无问题,最迟今天夜里,他就会来了!」
结果,他没有料对!
这天入夜时,铁门是开了一次,但来的不是花皇,而是百洞七怪等九位护法,他们送入了许多饭菜,很快就退出地下室,降下了铁门……
司空淳苦笑道:「看来他还没安排好!」
陶时珍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譬如如何安置那擒到的三十二人!」
说着,走去那些饭菜前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商九、司空淳、笪福三人亦随后围上去吃,九公一边吃一边低声道:「孩子,你说的那个佟翔鹏怎么都没消息?」
司空淳喟然道:「不是已逃掉,就是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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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20: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误假为眞



翌日,一整天,花皇都没有再来地下室看一下,似乎他已把地下室的八个人忘了。
直到天将黑时,铁门才又徐徐升起。
老少四人以为又是百洞七怪等送饭来了,但铁门升到一半时,他们才看出来的正是花皇及其两个大贵人!
花皇看了看被脚镣系住的路贵入和紫衣贵人,再看看仍在昏迷中的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然后才开口冷冷道:「商兄,老夫同意你提出的条件!」
九公道:「好啊!」
花皇道:「你们可以带着他们四人走出来,但走出大殿时,你们就得放人!」
九公道:「就这么办,不过我老人家还有一项要求!」
花皇断然道:「不,就是这样,别的一槪免谈!」
九公微笑道:「连我老人家的东西也不能要回来么?」
花皇不由一忖道:「你是说那两把剃刀?」
九公道:「是啊!那是我老人家吃饭像伙,不拿冋来,你叫我老人家如何生活!」
花皇脸上升起一丝冷笑,道:「看来老夫所料不差,你在那大剃刀上创出了一些新花样,对不对?」
九公点头道:「对,你怕了么?」
花皇没有回答,转对毕贵人道:「妳去把那两把剃刀拿来!」
毕贵人应命而去。
不久,两把大剃刀拿来了。
花皇将它抛入地下室,再掏出一支锁匙掷出,说道:「这是打开手铐的锁匙!」
语毕,转身与二贵人急急而去。
九公哈哈大笑道:「别怕,花胜魁,我老人家不会在地道中剃度你的!」
司空淳捡起锁匙,担三人的手铐打开,然后用另一支锁匙打开了路贵人和紫衣贵人的脚镣。
九公和陶时珍主仆手铐一除,精神大振,陶时珍哈哈笑道:「好极了,能这样战死,也死而无怨!」
说罢,俯身揽起百步蛇魔。
九公捡起两把戒刀,把一柄递给司空淳,然后也揽起了白发童子,笑道:「孩子,这两个女的你和笪福负责——地道中除铁门之外,有无其他机关?」
司空淳道:「好像没有。」
九公道:「那么,咱们唯一要防备的是花胜魁会在地道中施放迷魂烟,所以走出地道之前,最好闭住气,不要呼吸!」
语毕,便与陶时珍幷肩步出地下室,朝地道中走去。
司空淳和笪福搀着二贵人随在后面,老少四人停止呼吸,快步而行,一路上只见各道钻门均已升起,到处通行无阻,没有一点凶险的様子。
因而转眼间,老少四人已走到了地道的出口——后殿金身佛像的座下。
金身佛像也已移开,不过老少四人不敢轻率的钻出去,九公开声道:「花胜魁,你的两个贵人将在最后出去,希望你别搞鬼!」
花皇的声音由殿门附近传了过来,冷笑道:「放心,老夫不作暗箭伤人之事!」
九公未容他说完,身形往上疾冲,像一支脱弦之矢,「呼!」的一声,纵出了地道出口!
目光瞥处,只见花皇和二贵人站在殿门口,此外阑无一人。
九公这才放了心,向尙在地道中的陶时珍等人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出来啦!」
陶时珍、司空淳、笪福三人揽着俘虏相继跳出后,站在殿外的花皇转身便走,说道:「跟老夫一起出去吧!」
走出后殿,老少四人摆头四望,只见各处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那九护法及一、二、三品武士都不知躱往那里去了。
九公凝神谛听,听不出一点异象,不由冷笑一声道:「嘿,很静呢!」
陶时珍颔首道:「是的,太静了!」
这种情形很不正常,因此老少四人更加相信,花胜魁已做了安排,一场殊死战将是不可避免的了。
但是九公和陶时珍毫无惧色,随在花皇身后走着,一路谈笑风生,九公笑道:「花胜魁,你原说要请我们喝酒,结果竟然食言,眞太小气了!」
陶时珍道:「老夫说要请人喝酒时,是从来不失信的,老花,若夫请你喝一杯如何?」
花皇诡笑道:「谢了,还是老夫请你吧!」
陶时珍道:「嘿,你又说请客,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花皇道:「这一次绝不失信,除非你无心飮酌,等下老夫可以请你喝个痛快!」
陶时珍笑道:「酒怪怎会无心飮酌?哈哈,老夫早就决定这一生要死在酒中,否则也不会叫笪福荷锄跟随了——对了,笪福的那把铁锄,请你归还如何?」
花皇道:「没问题,那铁锄就放在前殿,等下你可以拿回去。」
说话间,已然来到前殿。
前殿上的酒席,一大半倒翻在地下,跌碎的碗碟满地皆是,酒菜像一片泥泞,当中还渗着一滩一滩的黑血,毫无疑问,这是经过一场剧烈混战的结果!
花皇由殿门后取出铁锄,抛给笪福,随即步下殿阶,沉容道:「请注意,走出这殿前,你们就得放人了!」
老少四人擧目—望殿外,虽然夜色已滦,但殿外景物仍依稀可辨,只见殿外除了风吹树摇之外,依然看不见一个人,但是老少四人心知花皇的部下必然隐伏在殿外四周,一场惨烈的拼鬪就要开始了。
九公佯作不知,首先含笑走了出来。
陶时珍、司空淳、笪福三人随后而出,在殿阶下立定脚步。
花皇沉声道:「好了,放下他们四人!」
老少四人于是各将手里的俘虏掷到花皇跟前,九公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啦!花胜魁,你可以下令你的部下杀出来了!」
花皇俯身活开路贵人等四人的穴道,然后直起身躯,微微一笑道:「别多疑,老夫会让你们走的,除非你们愿意主动留下来!」
老少四人听了这话,均大感意外,只因他们都知道,花皇虽然是个邪道上的大枭雄,但他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物,一绝不肯出尔反尔做出有失身分之事,所以他现在说要让他们四人走,那就表示他绝不会发动部下围攻他们四人了。
他一怎肯轻易的放走他们四人呢?
放走司空淳和笪福,还可说他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但是九公和陶时珍却是他一生中处心积虑想剪除的大敌,如今他只要发动部下围攻,便极有可能的将九公和陶时珍除去,他为甚么要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呢?
老少四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能够安然无事的脱离险地,总是一件好事,故九公立即笑嘻嘻道:「花胜魁,你这次的作风,大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既然如此,我们可要走了!」
花皇一揖道:「请便,恕不相送!」
老少四人转身便走,但才走了几步,忽听花皇说道:「噢,对了,请问那位冒充笑面人妖的朋友,你这位徒弟要老夫怎么处置啊?」
敢情他到现在还不知冒充笑面人妖的是司空淳!
司空淳闻言心头一惊,转身问道:「你说甚么?」
就在他转身之际,便见由前殿走出三个人,那是五通敎主令狐衞南和醉娘子颜彩凤两位护法,他们挟持着佟翔鹏步下了殿阶。
佟翔鹏此刻已恢复本来面目,还光着上半身,胸膛和两条手臂鞭痕累累,显然挨了一顿拷打。
司空淳一直以为佟翔鹏业已逃掉或被杀,这时一见之下,登时心慌意乱,同时也立刻省悟到花皇并非眞有诚意要譲自己四人走路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手,怪不得他说「除非他们愿意主动留下来」,是的,看来自己是走不掉的了,他要利用佟翔鹏为人质,威胁杀害他,迫使自己留下来,而自己若然留下来,二帅父自然也不肯离去,好个花太监,果然是个老奸巨猾之辈!
九公和陶时珍也料不到花皇还有这么一手,一时均不禁呆了。
花皇双目精光闪闪,凝注司空淳悍笑道:「怎么样?朋友,你总不能不顾徒弟的性命,独自一走了之肥?」
司空淳沉默不语,因为他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要怎么才能将佟翔鹦救过来。
这时,被花皇活开麻哑二穴的路贵人接口道:「花皇,他是司空淳!」
花皇微微一怔,脸上接着泛起钦雇的笑容,点点头道:「原来你是司空淳,你的易容术眞高明啊!」
九公道:「花胜魁,他是佟焕堂的儿子,对你无足轻重,你难为他干么?」
花皇笑道:「对老夫虽然无足轻重,但对令徒可不然,老夫相信令徒绝不忍心看他死的!」
陶时珍骂道:「老花你眞不要脸!」
花皇笑道:「别骂人,老夫没有食言不放你们走,你们请便吧!」
司空淳忽然笑了起来,道;「花老贼,你想怎样?」
花皇嘿嘿笑道:「老夫想杀了这个佟翔鹏,要是你小子不关心他的死活,你也可以走!」
司空淳笑道:「好,不过在动手杀死佟二侠之前,你最好估计一下,看是杀死佟二侠有利还是牺牲一个护法有利!」
花皇目光一凝道:「甚么意思?」
司空淳导:「你手里有个佟翔鹏,我手里也有个笑面人妖米喜年!」
九公大喜道:「对!花胜魁,你的护法笑面人妖还没死呢!」
说罢,十分欣喜的看了司空淳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好徒弟,你眞不愧是我「锱铢侠」商九之徒,仅得「讨价还价」的三味了!
花皇不大肯相信笑面人妖还活着,冷冷一笑道:「得了,你们别以为老夫是好哄骗的!」
司空淳道:「不相信,你可以问问你的路贵人!」
花皇转望身边的路贵人问道:「眞的么?」
路贵人道:「他是这样说的,是眞是假,妾身不敢断定。」
花皇回望司空淳冷冷道:「你如何证明笑面人妖还活着?」
司空淳道:「放了佟二侠,我便说出藏匿笑面人妖的地点。」
花皇冷笑道:「这可不是一项保证!」
司空淳一指九公道:「我二师父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花皇素知商九为人正直,一向把信诺看得比性命更重要,故点头道:「商兄向来一言九鼎,他的话,老夫当然信得过。」
司空淳道:「那么我若欺骗你,我二师父会打死我!」
花皇移目转望九公问道:「商兄,是不是这样?」
九公点头道:「不错,此事我老人家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他说谎,我就打死他!」
花皇原是打算利用佟翔鹏牵制司空淳的,现在知道了司空淳的身份,并非眞的与佟翔鹏有师徒关系,顿对要挟之计失去信心,转而觉得救回笑面人妖比杀死佟翔鹏更为有利,因为佟翔鹏在他的心目中,毕竟是个无足轻重的脚色,而笑面人妖米喜年在九公和陶时珍面前虽然是个「不堪一击」的人物,在武林中确是个令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故他决定改变主意,以佟翔鹏交换米喜年,当下点头道:「好,你把藏匿米喜年的地点说出来!」
司空淳道:「不,你先放人!」
花皇一笑,回对五通敎主令狐衞南道:「令狐护法,放他过去!」
五通敎主令狐衞南当即拍开佟翔鹏的穴道,将他推了出去。
佟翔鹏穴道刚解,血气未通,被令狐衞南一推之下,登时跌了一交,司空淳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问道:「佟兄,你没事吧?」
佟翔鹏摇摇头,表示无碍。
司空淳便向花皇道:「笑面人妖在距此十几里外的淸凉寺中,你可以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语毕,扶着佟翔鹏走到九公面前,说道:「二师父,我们走吧!」
但是,老少五人再度转身欲行之际,花皇忽然诡笑道:「陶兄,老夫说要请你喝酒,你怎么要走了?」
陶时珍笑道:「要请老夫喝酒可以,但地点由老夫选择,咱们到山下再喝如何?」
花皇笑道:「老夫相信陶兄一定喜欢在此喝酒的,嘿嘿嘿……」
陶时珍听他笑声有异,不由面色一变道:「哼,你有甚么手段快使出来吧!」
花皇且不作答,向五通敎主吩咐道:「令狐护法,你去淸凉寺把米护法救回来!」
令狐衞南躬身应答,立即腾身而起,如飞而去花皇这才回望陶时珍笑道:「陶兄,今天早上,你的孙女陶秋燕找到这儿了!」
陶时珍心头猛烈一震,勃然道:「她在那里?」
花皇笑道:「当然在老夫这儿!」
他的话才落,百洞七怪倏然出现于殿门内,当中的天妙妖尼左手揽着一个绝色少女,右手按在那少女,的头额上。
她正是陶秋燕!
陶时珍顿时又惊又怒,暴吼一声,做势便欲扑上去。
花皇马步一沉,擧掌以待,干笑道:「别冲动,陶兄,你这样会害死令孙女的!」
陶时珍听了果然不敢妄动,只欺上一步,瞋目厉声道:「姓花的,你要不要脸!」
花皇气定神闲的笑道:「老夫要请你喝酒,至于如何释放令孙女,咱们在酒席上商谈便了!」
说到此,转望九公笑道:「商兄,老夫可没有请你们三人,你们可以走了!」
九公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这混蛋花样眞多,我老人家……」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咽住了底下的话,脸上现出一丝迷惑之色,闪目瞥见了身旁的司空淳一眼,接着耸耸肩,好像忽然间改变了心中的打算,幸幸的一顿脚道:「好吧,要是你当眞不请我们三人喝一杯,我们走便了!」
最后的「了」字一落,顺手揽起佟翔鹏,纵身便走。
司空淳随后奔去,师徒俩一眨眼便消失于对面的夜色中。
陶时珍一见他们师徒竟然罔顾义气,不肯出手帮忙,袖手扬长而去,心中十分不满,但他生性高傲,不愿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当下向花皇冷笑道:「走吧,你的酒席设在那里?」
花皇拱手肃容,含笑道:「就在地下室中,请!」
九公揽着佟翔鹏疾若流星的飞奔了百丈左右,陡地刹住脚步,向跟在身后的司空淳道:「好徒弟,咱们不能不顾陶时珍祖孙三人!」
司空淳道:「当然!」
九公不解的问道:「既如此,刚才你为何传音要为师赶快带着这佟翔鹏离开?」
司空淳趋近他身边,附耳向他说了几句话,九公听得面色一喜,立刻放下佟翔鹏,纵身疾起,一掠数丈,箭也似的投射入远处的山林中,瞬即不见!
佟翔鹏惊讶道:「令师何处去?」
司空淳不答,急急的反问道:「佟兄跑得动么?」
佟翔鹏点头道:「可以在下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痛,不碍事的。」
司空淳道:「那么,咱们快去淸凉寺走!」
话落,人起,朝淸凉寺的方向纵去。
佟翔鹏追随于后一面低声问道:「兄弟,你是打算抢回那笑面人妖?」
司空淳轻「嗯」一声,没正面作答。
佟翔鹏道:「那五通教主已先我们赶去,我们能赶过他么?」
司空淳道:「家师可以追上他!」
佟翔鹏一哦,笑道:「不错,以令师的脚力,要追上五通敎主绝无问题!」
司空淳问道:「佟兄是怎么被擒的?」
佟翔鹏苦笑一声道:「城门失火,我这个池鱼岂能不遭殃?」
司空淳笑道:「花太监说擒住了三十二人,逃掉了六人,是眞的?」
佟翔鹏道:「不假,逃掉的是少林、武当二派的掌门和打狗叟强如龙、东海鱼翁藤太雄,侏儒秀才魏通、哑侠寇南开。」
司空淳又道:「那被擒住的三十二人呢?」
佟翔鹏道:「被一、二、三品武士用马车载走了!」
司空淳道:「怪不得花太监没在殿外布下埋伏,他们把那三十二人载往何处?」
佟翔鹏道:「不知道……」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全力奔驰,不消顿饭工夫,已然奔到淸凉寺了。
司空淳住足道:「佟兄,你说把笑面人妖藏在寺中的甚么地方?」
佟翔鹏道:「一间堆存废物的库房里,你跟我来!」
说着,越前疾窜入寺。
由于寺中已无和尙,所以两人未掩蔽身形,佟翔鹏领着司空淳一路奔到寺后的一间库房。
佟翔鹏推门而入,一指房中的一大堆破旧桌椅道:「他就在那里面!」
司空淳立刻动手脱卸自己的衣裤(其实是笑面人妖的),一面急道:「快!把他拉出来!」
佟翔鹏见他在脱衣服,甚为迷惑,但没有发问,依言动手搬开废物,将躺在废物底下的笑面人妖米喜年拖了出来。
笑面人妖米喜年仍在昏迷中,他身上穿的是司空淳的衣服这是司空淳厚道之处,前天当他点了笑面人妖的昏穴,脱下他的全身装束后,他就把自己的衣服替对方穿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救出二师父和陶时珍,既然答应不杀死他,为了不使他受到伤寒或被蛇虫咬伤,便替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此刻,笑面人妖浑身布满灰尘和蜘蛛,形态十分肮脏得狼狠。
司空淳脱下了属于笑面人妖的衣服后,接着再脱笑面人妖身上的衣服穿回自己身上,然后弄些灰尘涂抹在脸上,一面低声问道:「佟兄,你看这样像不像眞的笑面人妖?」
佟翔鹏惊诧万分,问道:「你要再度冒充笑面人妖混入眞容院?」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救出陶时珍祖孙三人——你看像不像?」
佟翔鹏点了点头,道:「你的面部本来已可乱眞,现在穿上脏兮兮的衣服,自然更像了。」
司空淳道:「那好,你现在就请出手点上小弟的昏穴,将小弟藏入废物底下,然后带着这笑面人妖前往中台峯后与家师会合!」
佟翔鹏迟疑不决道:「你这样做,不觉得太冒险么?」
司空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佟兄请快动手吧,那五通敎主大槪快要到了!」
佟翔鹏听了不敢再迟疑,骈伸二指,点了司空淳的昏穴,将他抱入废物堆底下,搬下一张破桌盖在他身上,然后抱起笑面人妖,疾闪而出,奔离淸凉寺而去。
就在他离开淸凉寺不久,五通敎主令狐衞南果然赶到了。
这位纡尊降贵投入花皇麾下为护法的五通敎主,在由眞容院赶来淸凉寺的途中,显然遭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右腿上受了伤,故走入寺中步履踉跄,一拐一拐的活像是个腐子!
他只知笑面人妖被藏匿在这清凉寺中,却不知藏在寺中的甚么地方,故进入寺中后,便开始一间一间的逐一搜索起来。
搜索了大半天,才在库房中把「笑面人妖米喜年」拖了出来。
他摸摸「笑面人妖」的心口,觉出他的心还在跳动,知被点了昏穴,当即动手为他活穴,又替他推拿一番,才见他眼皮眨动,悠悠苏醒。
司空淳被佟翔鹏点了昏穴后,的确陷入昏迷中,所以此际之醒转,也不是假装的,只不过他神智一经淸醒,便知道自己必须演甚么角色了。
他徐徐张开眼睛,假装浑浑噩噩的问道:「你……令狐兄,有甚么事么?」
令狐衞南不禁「噗哧」笑道:「米兄,你睡糊涂了是不是?」
司空淳长吁一声道:「没有,老夫只觉睡了一场非常舒服的觉,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令狐衞南笑道:「你自己坐起来看看吧!」
司空淳一嗯,慢慢坐起,定睛「瞧,这才瞿然跳了起来,惊叫道:「啊呀!这是甚么地方?老夫怎会睡在这里?」
令狐衞南微笑道:「米兄果然睡糊涂了,你自己仔细的回想一下吧!」
司空淳张目愕然良久,才恍然大悟的叫道:「对了!老夫是上了那『鞭魂手沈兆祥』的恶当——不!他不是『鞭魂手沈兆祥』!他是那个『去无终』化身的!他刚才诱老夫到寺外——」
令狐衞南含笑打岔道:「不是刚才,是大前天!」
司空淳一呆,骇然道:「这么说,老夫已昏睡了三天了?」
令狐衞南手扶废桌慢慢站起,点头道:「不错,走吧,咱们回眞容院去!」
司空淳跟着站起,又惊问道:「令狐兄怎知老夫在此?」
令狐衞南转身走出,答道:「说来话长,路上再说吧。」
司空淳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的,知为二师父所伤,心中暗笑,又问道:「令狐兄的脚怎么了?」
令狐衞南道:「来此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
由于他的腿伤,不能奔跑,司空淳也因「昏睡」三天,身体「虚弱」,故两人相扶慢慢走出淸凉寺,一直到拂晓时分,才回到了眞容院。
一踏入前殿,百步蛇魔已由暗处里迎出,他看见令狐衞南腿上受伤,吃惊的问道:「发生了甚么意外么?」
令狐衞南摇头道:「没甚么,在赶去淸凉寺的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
百步蛇魔二哦,转望笑面人妖问道:「老米,你没有事吧?」
司空淳苦笑道:「还好,咳!……想不到老夫闯荡江湖一生,此番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那小子的手里……」
百步蛇魔笑道:「如今总算捡回一条命,可谓不幸中大幸——走,咱们到后殿去!」
司空淳随后跟去,说道:「刚才听令狐兄说,我们花皇留住了酒怪陶时珍,此刻情形怎么了?」
百步蛇魔道:「我们花皇正陪他在地下室飮酒!」
司空淳嘿然道:「飮酒?有这么好的事么?」
百步蛇魔笑道:「陶时珍飮的是苦酒啊!」
司空淳道:「我们花皇对他也未免太客气了,何不干干脆脆的将他除去?」
百步蛇魔道:「花皇大槪还想利用他……」
司空淳道:「他的那个孙女呢?」
百步蛇魔道:「被四贵人带走了!」
司空淳心中一惊,问道:「带往何处?」
百步蛇魔道:「不知道,花皇没有说。」
两人交谈至此,已来到后殿上。
殿士,百洞七怪及白发童子、醉娘子颜彩凤尽皆在座。他们看见令狐衞南救回了笑面人妖,纷纷起立询问经过,司空淳约略的把「自己」受骗的经过说了一番,最后问道:「我们花皇还在地下室与酒怪陶时珍飮酒么?」
万年松仇高答道:「正是,花皇曾有吩咐,说米兄回来时,立刻去见他。
司空淳点点头,擧步向殿中那尊金身佛像走去,一面现出苦笑之色道:「大槪免不了挨一顿责骂,咳咳……」
其实,他一听万年松之言,心中十分高兴,因为这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虽然陶秋燕已被四贵人带走,但是自己可在地下室中出其不意的将花皇制服,只要把花皇控制在手中,十个陶秋燕也不愁救不回来的。
那知,他才想伸指按金身佛的肚脐之际,金身佛却突然缓缓移开。
希望落空!
花皇出来了!
而更令他和百步蛇魔等人大感惊异的是,酒怪陶时珍主仆竟与花皇同时由地道内走了出来。
主仆俩没有带着手铐,好像他们眞是花皇的好友,两人在地下室中酒足饭饱,现在他们要「告辞」走了!
百步蛇魔等人也都以为花皇会把陶时珍留在地下室中,现在一看他主仆跟着花皇钻出地道口,不觉为之目瞪口呆,如堕五里雾中。
花皇在陶时珍主仆俩钻出地道口后,立刻拱手作相送之状,含笑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陶兄,老夫不再多说,只等你的好消息,」
陶时珍一言不发,大步向殿外走去。
笪福仍荷锄跟随,主仆俩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白濛濛的朝雾中了。
百步蛇魔等人看到这里,便一齐回望花皇,不胜惊奇的同声问道:「花皇为何放他们走?」
花皇微笑道:「老夫请他去擒住商九!」
百步蛇魔惑然道:「请他去擒商九?」
花皇道:「是的,老夫告诉他,只有擒到商九才能交换他孙女之命!」
百步蛇魔恍然道:「哦,他答应了?」
花皇颔首道:「不错!」
百步蛇魔怀疑道:「他和商九的交谊很好,只怕不肯眞的做这种事吧?」
花皇沉笑道:「他和商九交谊很好,那是昨晚以前的事。现在情况改变了!」
万年松仇高问道:「是不是昨晚商九不顾他们祖孙俩自行离去,使他深感不满?」
花皇道:「正是,他口里虽然不说,但老夫可看得出来。」
司空淳听得心中一懔,暗忖道:「不好,陶时珍果眞有此误会,那就不妙了。」
不过,他转而一想,又觉得陶时珍不致于如此糊涂,因为他和二师父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应知二师父绝不是那种薄义自私之人,他只要稍加思索,就会明白昨夜二师父与自己不顾他们三人而去,是另有一番打算的:何况他是一位天下闻名的高人,他总不致于为了要救自己的孙女,就不择手段的出卖老朋友而去自毁令誉,招致天下人的耻笑!
职是之故,他对花皇的安排并无多大的担忧。
万年松仇高接着又问道:「商九一身武学不输陶时珍,他即使有心把商九擒来,恐怕也不太容易吧。」
花皇道:「明着动手,当然不容易,但陶时珍是聪明人,他会出其不意的将商九制服的!」
白发童子道:「我瞧商九绝不是毫无义气之人,他不顾而去,可能另有打算,咱们可得防着点儿。」
花皇点点头,移目转注令狐卫南问道:「令狐护法的脚怎么了?」
令狐卫南腼腆地道:「在赶去淸凉寺的路上,不小心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花皇轻「唔」一声转对「笑面人妖」问道:「米护法是怎么被那小子制住的?」
司空淳低头惭愧地道:「歔下不知那『鞭魂手沈兆祥』是司空淳化装的,大前天晚间,他偸偸告诉属下说他在来此报到之时走错了路,误入淸凉寺,在寺中发现一个靑年幼士很像去无终——」
花皇听到这里,已知大槪,冷笑道:「你为甚么不通知老夫?」
司空淳道:「属下也打算要进来禀告,但那小子说他不敢断定是不是,若是禀告花皇而劳师动众的赶去抓人,一旦发现弄错了,他怕会受到花皇的处罚……」
花皇一哼道:「因此你就糊里糊涂的跟他去了,!」
司空淳垂头道:「属下一时懵昧,一尙乞花皇宽恕。」
花皇沉声道:「擅离职守,本该从严惩处,姑念初犯,罚你停领俸银一月!」
司空淳躬身道:「是,谢花皇恩典!」
花皇接着环望众护法道:「现在你们去把各人的东西收拾一下,一刻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
司空淳早已料到花皇将放弃这一座眞容院,因为被他擒获的三十二人和陶时珍已先后被带离此地,同时他也料到花皇要在今天离开此地,这正是他所迫切期待之事,他希望赶快救出陶秋燕,情况许可的话,他也准备救出那三十二人。
那三十二人,不是一帮一派之主便是雄踞一方的豪雄,如今忽然祓花皇擒住,如不赶紧设法将他们救出,势必造成一场混战,而且各帮派在失去了掌门人的情况下,是极容易被花皇逐一消灭的!
回到笑面人妖的房中,他匆匆换了一件衣服,把衣物打点好,便转入百步蛇魔的房内,说道:「赫连兄,上次在神女峯,咱们没工夫敍旧,这十多年你都躲到那里去了?」
百步蛇魔笑道:「说到敍旧,咱们已敍过一次了!」
司空淳苦笑道:「别取笑了,你是跟那小子敍的,不是我!」
百步蛇魔哈哈笑道:「不错,老夫做梦也想不到小子竟敢冒充你,大前天晚上见面时,老夫还拉着他去喝酒,还好他志不在我,要不老夫这条命只怕完啦!」
司空淳恨声道:「若有一天捉到他,老夫不挖出他的心来下酒才怪!」
百步蛇魔道:「他现在拜商九为师,以后咱们只怕打不过他了。」
司空淳道:「老夫不信收拾不了他,那天晚上,老夫是在全无防备之下着了他的道儿,若论眞功夫,哼,谅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百步蛇魔笑道:「你最好不要存轻敌心,商九的武学,你不是没领敎过,他活到九十多岁才收这小子为徒,可知这小子质慧必然不坏——」
司空淳皱眉道:「好了,别再提他们了,那小子使老夫失去了为花皇立功的好机会,眞使老夫愈想愈恨!」
百步蛇魔道:「可不是,前天的酒宴,米兄未能参加眞是太可惜了,后来的那一场混战,打得眞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司空淳道:「赫连兄擒了几个?」
百步蛇魔竖起三个手指笑道:「如此而已!」
司空淳降低声音道:「对了,我们花皇到底向他们要求甚么?」
百步蛇魔微怔道:「令狐衞南没告诉你?」
司空淳摇头道:「没有,老夫也忘了问他。」
百步蛇魔向房外瞥了「眼,低声道:「这件事,说来十分惊人,你听了如觉不以为然,最好不要表示反对,否则立遭杀身之祸!」
司空淳一颗心扑扑直跳,点头道:「不会的,咱们已誓死效忠花皇,再说花皇的武功亦非你我所能望其项背,老夫岂敢表示反对,你快说吧!」
百步蛇魔点点头道:「米兄明白利害便好,花皇是要求他们卜卜」
一语未毕,蓦闻房外有人叫道:「赫连兄打点好了没有?花皇已在殿上等候了呢!」
人随声现,来的是白发童子奚羽华。
百步蛇魔一听花皇已在殿外上等候,那敢怠慢,连忙措起包袱道:「走吧,有空再告诉你!」
说着,转身便走。
司空淳无奈,只得跟着他来到后殿上,只见花皇果然已在殿上,百洞七怪等均已打点停当,正在等候指示。
花皇见十二护法均已到齐,即起身道:「诸位,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地点是石鼓山,但诸位不能一起走,要一个一个单独前去。」
说到这里,由怀中掏出十二枚铜钱,分给每人一枚,又道:「那石鼓山的四周都有人把守,你们到达后,可以示铜钱,即可通行无阻,进入山中……」
话声微顿,面呈严峻再道:「老夫所以要你们一个个单独前往,乃是为了怕有人跟踪到那地方,因为单独行动才容易摆脱敌人的跟踪,当然,万一你们中有人不幸落入敌人之手,老夫希望他善尽职责,不要说出石鼓山这个地点,你们明白老夫的意思了么?」
十二护法一齐点头表示明白,万年松仇高接着发出景问道:「那三十二人是不是也去了石鼓山?」
花皇道:「不错。」
万年松道:「他们由两百多名一、二、三品武士解送,目标很大,花皇不怕他们的行动落入敌人的眼里?」花皇微笑道:「此事老夫已做了妥善的安排,除非敌人中特别精明者,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百步蛇魔接着问道:「前日脱逃的六人,花皇不打算把他们擒回来?」
花皇道:「要的,此事等大家到达石鼓山后再作计划,现在由你开始,每隔一刻时走一个,去吧!」
百步蛇魔躬身应是,当即步出殿外,由围结飞出下山而去。
一刻之后,是万年松仇高,再一刻时后,是白髪童子奚羽华……
司空淳是最后第十个离开的,他走出眞容院后,即悄悄的绕路往中台峯后奔来。
他曾与二师父约好,如自己再度冒充笑面人妖成功,佟翔鹏将带着笑面人妖赶往中台峯后与二师父会合,现在他想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那里,他希望他们还在那里,这様便可告诉他们花皇的下一个「据点」是石鼓山,因为他们将是自己前往石鼓山的后援。
一路穿林越岭,半个时辰后,来到中台峯后的密林中,他一边找一边轻声呼唤,那知走遍了峯后的一大片密林,竟无二师父和佟翔鹏的踪迹!
咦,他们那里去了?
是了,大槪二师父和佟翔鹏已安置好了笑面人妖,两人又赶回眞容院窥探动静,若然如此,他们定会发现花皇等人已离院而去,而且以时间推断,他们定会发现其中之一而予尾随跟踪,以二师父之能,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其中之一去到石鼓山绝非难事,我还是快些前往石鼓山设法救出陶秋燕的好!
主意一定,他立即放开脚步,直奔下山而来。
他是十二护法中第十个离开眞容院的,换句话说,现在在前往石鼓山的路上至少有九人走在他前面,他决定尽可能赶过他们,只有如此,才能轻易的将陶秋燕救出。
是以下了五台山后,他不走驿道,专拣荒僻的野地走,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南下。
五台距石鼓,约有七百里路程,他希望能以六天的时间走完。
可是,人总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这一天他一口气赶了七十余里,才到达阜平,那时天已然黑了下来了。
他感到饥火中烧,疲倦不堪,于是决定在城中歇脚进食,将息到子夜,再行赶路。
他投入城中一家客栈,命店伙把食物端入房中,吩咐道:「小二,老夫要在子夜时离开,到时来喊醒老夫,可别忘了。」
他怕一睡觉就到了天亮,耽误了行程,是以作此交代。
匆匆吃饱饭,他和衣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有个身子不及四尺,而作书生装束的人走入了司空淳打尖的这家客栈。
这个矮书生,相貌并不难看,可是由于他的年纪与身材太不相称,因此看来有些怪里怪气,他摇摇摆摆的走入客栈,向迎上来的一名店伙道:「我要一间上房!」
店伙道:「是的,请随小的来。」
矮书生随着店伙来到后院,忽然停步道:「对了,刚才有没有一位老丈投入你们这家客栈?」
店伙一楞道:「客官问的是那一位?」
矮书生低声道:「他姓米名喜年,大约有七十岁左右,身穿一袭米色长袍,面团团的,老是常带着笑容——」
店伙连忙点头道:「有!有!他刚到不久,此刻大槪睡着了,他嘱小的在子夜时喊醒他,就在那间上房,你客官要找他么?」
矮书生道:「是的,我们原是一道的,不过他既然睡着,就不要去吵他了,到了子夜时,由我去喊醒他好了,我们是要一起走的。」
店伙道:「好的,他左边还有一间空房,客官您就住那一间好不好?」
矮书生道:「好极了,不过我要让他惊喜一下,要是他提前醒来,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来了。」
店伙笑道:「当然!当然!」
说着,领他走到司空淳左边一间上房,打开房门让他进去。
矮书生跨入房后,头嘱咐道:「我不要茶水,也不要酒菜,你不必再来侍候了。」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矮书生掩上房门,推上门闩,随即一个轻跃,悄无声息的掩到与司空淳房间相隔的房壁下,贴耳凝听了一阵,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回床榻,也和衣上床躺下。
更鼓三通,子夜到了。
矮书生悄悄起床,开门走出,走到司空淳的房门前,举手敲门道:『老客官,子夜已到了,您该起床了!」
司空淳是练武之人,警觉性极高,敲门的声音一响,当即下床道:「来了。」
他整了整装束,便走去开门,而房门才开了一半,他的心口「巨阙穴」便被矮书生一指点中,登时仰身栽倒,昏迷不省人事!
矮书生迅捷的闪身入房,探臂揽起他,打开房中的后窗,一掠而出,有如一缕轻烟,越出客栈围墙,飞登民房,一路飞也似的奔向城外。
别看他身子矮小,此刻挟带着一个人,行动仍然奇快无比,不消义茶工夫,已经驰出了东城门外。
一出东城门,他脚下跑得更快,直奔大茂山而来。
天将破晓,他来到了大茂山一处山腰间的一座古刹前。
这座古刹,似因年久未修,已成一座废寺,不过寺左的一座七级宝塔,却还是好好的。
黑暗中,只听有人轻声发问道:「来者可是魏秀才么?」
矮书生揽着司空淳大歩入殿,一面答道:「正是,你们帮主回来了没有?」
一个中年叫化子由殿中供案后现身走出,答道:「还没有——魏秀才擒到的这人是谁呢?」
原来,这个被称为「魏秀才」的矮书生,乃是前在眞容院「漏网」的六人之一,当今武林,以机灵刁钻闻名的侏儒秀才魂通!
而中年叫化子,则是穷家帮驻关内一带的一个舵主,名号叫「不空手」武安。
侏儒秀才魏通把司空淳抛落地上,笑道:「你看吧!」
不空手武安俯身细视,忽然惊喜的叫道:「啊!这人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么?」
侏儒秀才魏通含笑道:「不错,是花太监在神女峯罗致的十二护法之一!」
不空手武安道:「这老魔头和百步蛇魔是武林中的一对凶神恶煞,一个喜食人心,一个喜飮人血,十多年前,我们穷家帮中的一位兄弟,就曾惨死于这老魔头之手!」
侏儒秀才魏通笑嘻嘻道:「那好呀!等你们帮主和哑侠回来,咱们就来挖他的心下酒?」
不空手武安抿了蔷,愤恨地道:「对!人心本来不能吃,但这笑面人妖的心却非吃他不可!」
侏儒秀才魏通道:「我是在阜平城中发现他的,他大槪赶路赶得累了,进入客横打尖,嘱店伙在半夜喊醒他,我便住入他隔壁房中,到了三更时分,我敲门喊醒他,趁他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一指点中他的巨阙穴。」
不空手武安低头又看了司空淳一眼,问道:「他伤得很重么?」
侏儒秀才魏通道:「不重,但也不轻,大槪少时就可醒来——哑侠有无消息?」
不空手武安道:「没有。」
侏儒秀才魏通问道:「东海渔翁也没有?」
不空手武安点头道:「是的,前天你们四位离开此地后,现在篦您魏秀才第一位回到此处。」
侏儒秀才魏通沉吟道:「他们三位想必也跟上了敌人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样好了,我再赶去附近几个城鄕看看,你且把这笑面人妖带上宝塔,好好看守着他,最好每隔半天点他一次穴道,千万要小心,别让他跑了。」
不空手武安道:「好的,您甚么时候回来?」
侏儒秀才魏通道:「我和强帮主等三位讲好最迟明天下午回到此处会合,如无收获,明天下午就会赶囘此处的。」
不空手道:「假定明天下午敝帮主及东海渔翁、哑侠三位均未回来,而您也因故不克返回,那时在下要如何处置此魔?」
侏儒秀才笑道:「你当然不便老是守着此魔,要是你对他的一显心眞有胃口的话,不妨把它挖出来吃掉!」
不空手笑道:「也好,用烤叫化鸡的方式来烤人心,也许是一道佳肴!」
侏儒秀才哈哈一笑,转身飘然出殿,一眨眼间,便没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不空手亦随之将司空淳抱起,走出佛殿,登上寺左的七级宝塔。
登上第六层塔时,他将司空淳抛下,听得司空淳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心中陡地一惊,骈指疾出,点中了司空淳的昏穴!
对他一个丐帮的小小航主来说,笑面人妖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他没胆气面对神智淸醒的笑面人妖,所以他不点司空淳的麻穴,而点司空淳的昏穴。
看见「笑面人妖」又陷入昏迷中,他才放心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久,天亮了。
这一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司空淳,而直到又[?]天的夜色降临时,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哑侠寇南开及侏儒秀才魏通四人,仍无一人回来。
他并不感到烦躁,因为打狗叟强如龙在离此之前曾与东海渔翁等人约好,最迟今天下午要囘到此处,而现在不过刚刚天黑,再过一会儿,他们四人一定都会回来的。
他凭倚塔窗向外眺望,看着暮烟渐浓,看着它渐成黯色,看着月亮升起……
奇怪,他们怎么都还没回来?
莫非都出了事了?
不会,帮主等人既然能够在花太监有计划的重围中脱逃,如今由明转暗前往眞容院窥探,绝不致失手被擒,也许诚如侏儒秀才所说,他们必是因跟踪敌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无暇回来会合,我且再等一个晚上看看,明早如再无人回来,再下手杀死这笑面人妖不遅……
他发现「笑面人妖」又有苏醒的様子,连忙又点他昏穴一次,然后就地躺倒,打算睡一觉。
或因太无聊之故,他很快便沉沉进入梦鄕中。
这一夜,又无事过了。
一翌日一早,不空手武安忍耐不住了,决定杀了笑面人妖,赶去眞容院一探究竟。
他拖着司空淳走下宝塔,一直拖到寺后的一堆断垣废墟中,抽出一柄锋利的七首,面呈杀气道:「米喜年,我叫化子现在没心情吃你的心,不过你的心却可以挖出来喂狗!」
语毕,蹲身解开司空淳的胸襟,把刀尖抵上司空淳的心上,刺了下去——
不,他才想刺下去之际,背后伸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空手武安吓了一大跳,掉头骇叫道:「是谁?」
是个年约五旬,模样落魄的人!
这人有一张端正的脸孔,但是不修边幅,身上穿的―件靑衫,也有些肮脏破烂,然而神态却显得十分傲然不群!
不空手武安看淸了来人之后,顿时转惊为喜,叫道:「原来是寇大侠,您老吓了我一跳!」
哑侠寇南开笑了笑,放开他的手,指了指地上的司空淳,做出询问的姿态,意思在问:「这笑面人妖是那里来的?」
不空手道:「是魏秀才昨天在阜平擒到的。」
敢情哑侠寇南开哑而不聋,他听了便在地上写道:「怎么擒到的?」
不空手便将侏儒秀才如何擒获「笑面人妖」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哑侠又写道:「如今魏通在何处?」
不空手道:「又走了,他见你们三位都未回来,就又出去,说要去附近的几个城鄕看看,原说昨天下午回来的,结果也没回来。」
哑侠点点头,皱眉作思索之状。
不空手接着问道:「寇大侠因何到现在才回来?」
哑侠写道:「追人追丢了。」
不空手又问道:「追谁?」
哑侠写道:「醉娘子颜彩凤。」
不空手「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详细情形,因为他知道哑侠武功绝不在醉娘子颜彩凤之下,而结果却把人追丢了,对他哑侠来说,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所以他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哑侠似知不空手的心意,微微一笑,运指写道:「我是在五台山下发现她的,那地方距眞容院甚近,故未现身与她动手,我悄悄尾随她到了龙泉关,见她进入一家酒馆……」
他写到这里.面前的地上业已写满,便将写出的字涂掉。
不空手笑道:「听说醉娘子酒量甚浅,每飮必醉,不知她何以还如此喜欢喝酒?」
哑侠继续写道:「我等她走出酒馆,只见她双颊红红,醉态可掬,一路轻哼歌曲,往南而去……」
不空手道:「寇大侠未再跟踪她?」
哑侠摇摇头,抹去地上的字,又写道:「跟了,跟到一处荒野上,我便现身挡住她,她因喝了酒,不胜酒力,只和我打了几招,就不支而逃,我又追上她,正打算将她擒下时,她忽然纵退几步,动手宽衣解带起来。」
不空手失笑道:「啊呀!那是甚么意思?」
哑侠写道:「她脱到只剩一件亵衣,问我『还走不走』?我不走,又发招攻出,她又纵退,竟将仅剩的一件亵衣褪下,成了赤裸裸一丝不挂……」
不空手叫道:「我的妈!她竟然如此放荡么?」
哑侠紧绷着面孔,又写道:「我一看之下,心中发慌,不觉连连后退,她一看我后退,竟反而追了上来,我掉头便跑,她发足疾追,还好我跑得快,没被她追上。」
不空手忍俊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哑侠眉头一皱,不悦的写道:「这有甚么好笑?」
不空手笑道:「她只不过把衣裳脱光,宼大侠何必如此怕她?」
哑侠写道:「她哪个様子,好像要把我吃掉,谁看了,谁都会害怕的。」
不空手道:「我猜寇大侠不是害怕她吃掉,而是怕沾汚了您的手,对不对?」
哑侠神色漠然,再写道:「没擒到一个贼子,我心有未甘,乃又折返五台山下狩猎,等了一天没再见一个贼子下来,我潜去值容院探视,原来那里已没有一个人了。」
不空手惊讶道:「花太监和他的部下都走了?」
哑侠点了点头。
不空手又问道:「被他们擒去的那三十二人呢?」
哑侠摇了摇头。
不空手思索道:「怪事,他们都到那里去了?」
哑侠一指地上的司空淳,写道:「你有没有问这笑面人妖?」
不空手摇头道:「没有,在下不知花太监和他的部下已全撤离眞容院,故未问他。」
哑侠趋前审视司空淳,知他被点了昏穴,这种穴道不是动手就能解开的,轻者只有等待他自然苏醒,重者需服药方才能痊愈,当下又写道:「你几时点他昏穴的?」
不空手道:「昨晚半夜点的,大槪快醒来了。」
哑侠写道:「那么,等他苏醒后,我们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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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21: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私仇国恨



约摸顿饭工夫之后,司空淳悠悠苏醒了。
哑侠随即点上他的麻穴,将他拉到一堵断垣下,让他倚坐着,然后示意不空手问他。
不空手踢了司空淳一下,喝道:「老贼,你醒了吧?」
司空淳只觉眼前有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而当模糊的人影转为淸晰时,他才眞正的淸醒过来。
他一时间还想不起在客栈中发生的事,是以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废墟中,且眼前站着两个—俗一丐的陌生人,心中不免一惊,连忙挣扎欲起,可是浑身又酸又麻,那里能动一下,情知麻穴受制,不由又是一惊,脱口问道:「你们是谁?」
不空手武安指着哑侠寇南开冷笑道:「你姓米的竟连这位大名鼎鼎的哑侠也不认识么?」
司空淳虽未见过哑侠,却也听过他的大名,同时也立刻记起对方是在眞容院「漏网」的六人之一,不禁「啊!」了一声道:「原来他就是哑侠寇南开……」
说着,转望不空手问道:「那么阁下又是谁?」
不空手一耸肩道:「我是个小人物,穷家帮驻关内的舵主,姓武,名安,匪号不空手!」
司空淳又一哦道:「我怎么在这里的?」
不空手冷笑道:「自己回想一下吧!」
司空淳回想自己下了五台山后的一切经过,立刻想到自己是在客栈冲被人暗算而失去知觉的,故回望哑侠问道:「是阁下暗算我的么?」
哑侠摇摇头,不空手代答道:「不是他,是侏儒秀才魏通!」
司空淳惊讶道:「哦,原来是他,他也是逃出眞容院的六人之一……」
不空手道:「不错,现在我来间你,花太监和他的部下,以及被你们所擒去的三十二人,都到那里去了?」
司空淳心知他们还不知他是假笑面人妖,当下定了定神道:「回答之前,我要先表明身分,我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不空手大笑道:「哈哈,你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那么你是笑面人妖米喜年的儿子?」
司空淳沉声道:『别笑,我眞的不是笑面人妖,我是司空淳!」
敢情不空手和哑侠对「司空淳」这个姓名都很陌生,因之不空导又哈哈大笑道:「姓米的,你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一生杀人无数,如今被我们擒到,就该爽爽快快的准备授首,何以竟作此小儿之态,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么?」
哑侠伸手拉开不空手,寒脸运指在司空淳面前写道:「花太监和被你们擒去的三十二人去了何处?」
司空淳知道他也不肯相信自己是假的笑面人妖,一旦自己回答了他的盘问,立刻就会被他一掌击毙,故不肯回答,又道:「听我说,我眞的不是笑面人妖,如果寇大侠不相信——
哑侠不等他说完,挥拳击出,「蓬!」的一声,正中司空淳的肚子,只打得司空淳腹痛如绞,一时那里说得出话来。
哑侠接着又写道:「最后一次问你,花太监和被你们擒住的三十二人去了何处?」
司空淳喘息了一阵,才答道:「寇大侠眞的弄错了,我是冒牌货,不信你可以——」
又是「蓬!」的一声,他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大拳,痛得他冷汗直冒。
他麻穴受制,不能运劲抗拒,是以此刻他就像普通人一样,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湼槃,痛得死去活来。
等到痛楚稍减,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臭哑巴!老混蛋!你为甚么不听我说完?你」
一见哑侠又挥拳击出,只急得大叫道:「打我脸上,打我脸上!」
他希望哑侠改打他的脸,因为只要哑侠的拳头击上他的脸孔,那么一切就可「眞相大白」了。
「蓬!」的一声,哑侠还是击在他的肚子上!
司空淳痛呼一声,差点昏死过去,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击碎了。
他只是喘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哑侠缓缓起立,向不空手比比手势,示意不空手照原来的打算行事——挖他的心!
不空手欣然点头,于是将司空淳拖倒,再度抽出七首,抵上司空淳的心口,笑道:「寇大侠,这老魔头吃过不少人心,咱们也来吃他的心如何?」
哑侠摇摇头,甩甩手,其意是说:「丢给狗吃吧!」
不空手哈哈一笑,随之面容一狞,握刀的五指一紧,便要给「篇人妖」来个开膛裂腹。
就在这千钧一发间,救星到了!
只听近处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道:「别动!武安!」
不空手一听喝道,立时住手,因为他听出是帮主打狗叟强如龙回来了。
一点不错,但回来的还不只打狗叟强如龙一人,还有佟翔鹏和被他揽在腋下的笑面人妖米喜年!
打狗叟其实还没看淸不空手所要杀的人是谁,所以当他和佟翔鹏奔入废墟中,一见躺在地下的人竟然是另一个笑面人妖时,神色不由大大一怔。
随之,佟翔鹏把眞的笑面人妖抛落地,哑侠和不空手一望之下,顿时也呆了。
打狗叟已由佟翔鹏的嘴里明白了司空淳冒充笑面人妖之事,是故看见司空淳险些死在不空手的刀下,心中惊悸不已,大大的透了口气道:「还好老叫化及时赶到,否则可要铸成大错了!」
哑侠和不空手惊异万分,一个比手划脚,一个开口问道:「帮主,怎么有两个笑面人妖啊?」
打狗叟一指司空淳道:「这一个是假的,他是神戟侠司空淳!」
不空手大诧道:「神戟侠司空淳?」
打狗叟道:「不错,他是太白神翁萧南溪的徒弟,现在是锱铢商九的传人!」
哑侠和不空手骇然失色,后者咋舌道:「我的妈,原来他是锱铢侠的传人,幸亏帮主及时赶回,要不然这个祸可闯大了!」
接着又急急的问道:「但是这位司空少侠何以冒充笑面人妖?」
打狗叟没有即刻作答,转望哑侠寇南开微笑道:「寇兄是怎么擒到他的?」
寇侠摇摇头,比了个「矮个子」的手式,意谓擒到司空淳的是侏儒秀才魏通。
打狗叟讶然道:「哦,是魏秀才擒到的?」
不空手接口答道:「是的,魏秀才在阜平发现他投入一家客栈……」
当下,便将侏儒秀才在阜平擒拿「笑面人妖」的经过说了出来。
这当儿,佟翔鹏已替司空淳活开麻穴,司空淳缓缓站起,用手揉着肚子,目注哑侠没好气的骂道:「臭哑巴,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哑侠面露窘笑,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打狗叟忙道:「司空少侠莫生气,糊涂的是武安,寇兄有口难言,不能怪他……」
司空淳怒未消的嚷道:「不,他不让小可把话说完,就一连的揍了小可三拳,要是他让小可把话说完,也不会……。」
说到此,摇摇头,叹道:「唉,算了,算我倒霉!」
转望佟翔鹏问道:「佟兄是怎么遇上强帮主的?」
佟翔鹏道:「那天晚上,在下带着这笑面人妖赶到中台峯后,与令师会合,后来令师嘱在下在林中等候,说要去眞容院看看你再度冒充笑面人妖是否已瞒过花太监一干人,结果令师一去未返,在下在树林中等候了一整天,才悄悄的转回眞容院,一看整个眞容院已没有「个人影,正在不得主意之际,就遇上了这位强帮主,他知道我是佟翔鹏后,便邀我来此。」
司空淳点点头道:「这么说,家师想必是跟踪花太监去了。」
打狗叟问道:「司空少侠冒充笑面人妖既然未被识破,想必知道花太监一干人的去处了?」
司空淳道:「是的,花太监的下一据点是石鼓山,小可此次离开眞容院,便是奉命前往石鼓山的。」
打狗叟又问道:「那被擒的三十二人也去了石鼓山?」
司空淳道:「正是!」
打狗叟皱眉道:「奇怪,我们六人逃出五台山后不久,就又折返五台山下窥探,怎未见他们把那三十二人带下山呢?」
司空淳问道:「强帮主逃下五台及再返五台,其间相隔多久?」
打狗叟道:「大约只有半天的时间。」
司空淳道:「那么,花太监必是在你们刚刚逃出眞容院后,即下令把那三十二人带下山的,换言之,你们再回到五台山时,他们已把人带走了。」
打狗叟道:「可是,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才是,一行两百多人一,怎么走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司空淳道:「小可听花太监说,那是经过他妥善安排的,只有特别精明的人才会发现——」
他才说到这里,打狗叟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对了!一定是那队金兵!」
司空淳色变道:「金兵?」
打狗叟断然道:「不错,我们回到五台山附近时,看见有一队金兵由山下经过,那二疋是花太监的部下,他们化装金兵把人带走了!」
司空淳惊讶道:「若然如此,确是出人意料,但他们不怕撞上眞的金兵么?」
打狗叟冷笑道:「花太监本来就是金兵的走狗,他此番擒拿各派掌门人等,就是在替女眞族效力,他怎么会怕撞上金兵呢!」
司空淳大愕道:「甚么?花太监是在为女眞族效力?这话当眞?」
打狗叟一怔道:「怎的,司空少侠难道还不知情?」
司空淳道:「不知道,小可甚至不知那天花太监在宴席上向你们说了些什么话,因为当时小可奉命去地下室带出家师及陶时珍主仆。」
打狗叟道:「这么说,司空少侠有一席话好听,咱们且到殿上去吧!」
当下,佟翔鹏又将笑面人妖抱起,一行五人进入古刹大雄宝殿中席地坐下,打狗叟这才说道:「那天花太监在酒过三巡之后,便表示要宣布一个惊人的消息,他说:『老夫今天请诸位来此,是要报告诸位一桩大事,这桩大事就是:不出一年,大宋江山就要不保了!』,当时我们听得大吃一惊,因为自从岳元帅不幸被奸臣秦桧害死后,宋朝群将已继起无人,所以我们知道花太监这话亦非空穴来风,故作耸人听闻之言……」
话声微顿,继道:「接着,他又详加解释,说这次金兵已作充分准备,一旦挥军南下,必然势如破竹等等,当时老叫化就起立,发问大宋朝廷是否知道这消息,他说不知,于是老叫化就说:『既如此,我们快去禀告朝廷,好让朝廷早作防备,筹划拒敌之策。』花太监听了竟然冷笑道:『强帮主此言差矣,宋兵一有准备,那就糟了!』,当时大家都不明他的意思,他接着又说:『自从岳元帅率兵抗金以来,连年兵灾,老百姓已不堪其苦,这次若再交兵,必然更加不可收拾,而据老夫观察硏判所得,大宋气数已尽,挽回无力了,所以老夫苦思许久,认为欲使百姓免于兵燹,消弭此一战祸,只有联台天下英雄豪杰,大家共同出力……』,少林掌敎听到这里,神色甚喜,起立道:『救民救火,能为国家出点力,原是我辈练武人份所当为之事,难得花老施主登高一呼,老衲不胜钦佩之至,如今就请老施主明示策略,老衲愿率门下弟子供老施主躯使,抵御金兵之侵犯!』……」
司空淳道:「看情形,少林掌敎也会错意了。」
打狗叟道:「正是,花太监听了却大笑道:『掌敎错了,老夫的意思是,咱们身为武林人,仅能做一些慈悲为怀之事,如今金国大军指日南下,宋朝若是不知利害,还想负嵎顽抗,双方交起兵来,遭殃的只是我们老百姓,谚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所以老夫此番邀请诸位来此,意在联合武林俊杰响应金兵,使大宋朝廷知难而罢,不战而降,如此方能避免生灵涂灰——』,此言一出,大家勃然色变,就在此时,埋伏在殿外的二品武士中,跳出了那个『神力无敌牛拔山』,那以后的一段情景,司空少侠也看见了……」
司空淳料不到花太监招考武士及宴请天下豪杰的目的,竟是要干此调国殃民之事,一时义愤塡膺,热血沸腾,大骂道:「好个老匹夫,竟想做此卖国求荣之事,一旦擒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打狗叟叹道:「当时谁都想干掉他,可是他的武功毕竟不是我们所能击败的,那一战他的二、三品武士虽然死伤不少,结果我们还是被他擒去了三十二人!」
司空淳问道:「那神力无敌牛拔山后来怎样?」
打狗叟道:「死于混战中!」
司空淳扼腕道:「那样有血性的汉子竟然惨死,实在可惜!」
打狗叟道:「可不是,当时老叫化是自顾不暇,无法带他逃走……」
司空淳恨声道:「花太监想必早知大家不会赞同他的主张,故早已安排擒人之计,此次他擒去了三十二人,必是企图迫使那三十二人的门下就范,达成他卖国求荣的目的!」
打狗叟颔首道:「是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设法救出那些人,否则情况就严重了。」
司空淳道:「少林、武当两位掌敎逃出眞容院后,未与强帮主等联络?」
打狗叟道:「有的,他们两个深怕花太监发动部属进攻少林武当两地,故赶回速通知门下戒备,不过他们已嘱老叫化探明情形后派人去通知他们,他们愿倾全派之力协助救人。」
司空淳道:「那好,现在已知那三十二人被带往石鼓山,可以派人去通知他们了。」
打狗叟道:「此事由老叫化来办,司空少侠已在此就搁了两天,最好即刻动身前去,咱们里应外合,发动少林、武当及老叫化的人一擧攻上石鼓山,也许可救出那三十二人,只要救出那三十二人就不怕花太监再兴风作浪了。」
司空淳点点头,转望地上的笑面人妖道:「这笑面人妖如何处置他才好?」
打狗叟道:「杀之可也!」
司空淳道:「不,当初小可答应不杀他的,我看还是毁去他一身武功,放他走算了。」
打狗叟点头道:「也罢,他武功一失,也就不敢再返花太监麾下了……」
大家商量好连络的方法,司空淳吃了打狗叟带在身上的少许凯粮,即辞别四人,取道南下。
为了避免再生意外,他雇车兼程疾赶,第七天的下午,终于赶到石鼓山附近了。
这座石鼓山,与湘中衡阳之石鼓山名同而地异,座落豫北临漳西北百里处,为俯瞰豫境的一处高峯,对偏安的南宋来说,是一处必争之地,而现在这个据点,却控制在金兵之手。
这是司空淳来到石鼓山下才发现的,他发现石鼓山四周金兵的营帐连绵如云,刁斗森严,杀气腾腾,纵目望去,简直把石鼓山围得水泄不通!
这又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一件事,他在离开眞容院前,曾听花太监说石鼓山下有许多人在把守,可是他万万想不到所谓许多人,竟是数以万计的金兵!
不,以他所看到的营帐估计,把守石鼓山的金兵,当不下于三万人之众!
他开始感到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局面。
少林、武当及穷家帮的弟子,虽然人人会武,但联合起来,绝不可能超过一千人而要以一千人的力量,突破数万大军的阵营,再由把守在山上的花太监,四贵人,十二护法,十八位一品武士及二、三品武士的手中抢救出那三十二人,根本不是一件可能之事!
怎么办呢?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不噤黯然长叹一声,忖道:「只有先上山再见机行事了!」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他迈开大步向山下的金兵营地奔去,距军营尙有一箭之地,便有两名金兵持枪吆喝着迎了上来。
「站住!你是何人?」
司空淳停住脚步,从容不迫的答道:「老夫是『笑面人妖米喜年』,花皇麾下十二护法之一!」
这两名金兵敢情已得上级的指示,闻言便道:「好,跟我们来!」
语毕,转身领路。
司空淳跟着他们进入军营中,来到一座较大的军帐前,其中一个入帐禀强,俄顷,一位似是统制的军官步出营帐,目注司空淳笑问道:「你就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一可空淳点头道:「老夫正是!」
那军官含笑道:「你是最后一个,请出示信物!」
一司空淳便将花太监给的一枚铜钱交出,那军官检视无讹,把铜钱交还,随即吩咐一名金兵道:「带一匹马来!」
「是!」
稍时,一匹健马牵到。
那军官笑道:「米护法请上马!」
司空淳抱拳一拱,一跃上马坐定,那军官接着把一支令箭交给那金兵,道:「带这位米护法上山!」
「是!」
于是,那金兵跑在前面领路,经过数不尽的营帐和几道关卡,才走上登山之路。
司空淳一路暗中观察,发现自己的估计并无错误,据守于石鼓山四周的金兵,确有数万之多,为欲明白确实数字,便向那领路的金兵发问道:「喂,据守本山的兄弟兵共有多少?」
那金兵道:「不知道!」
司空淳笑道:「咱们是自己人,用不着守秘啊!」
那金兵道:「我是眞的不知道!」
司空淳听了也就未再追问,他相信对方所言非虚,一个小小的兵士,除了服从之外,他是不会知道甚么的。
循着一条山径迤逦上山,来到半山一处「关卡」,守关的已非金兵而是几位三品武士。
这些三品武士自然都认识笑面人妖米喜年,一见他到,一齐上前施礼。
司空淳轻飘下马,将缰索交给那金兵,说道:「你可以回营去了!」
那金兵接过缰索,一跃上马,疾驰下山而去。
司空淳这才向那些三品武士问道:「还有多远?」
一名三品武士答道:「不远,米护法循着这条山径再走里许便可到达了。」
司空淳又问道:「花皇等人都到了么?」
那三品武士道:「是的,米护法是最后一位。」
司空淳道:「那天你们押解那三十二人到此,路上没发生事故吧?」
那三品武士道:「没有,一路平安。」
司空淳道:「那陶秋燕呢?」
那三品武士道:「此刻也在山上。」
司空淳点点头,擧步便向山上走去。
那三品武士忙道:「米护法请等一下!」
司空淳住足回头问道:「何事?」
那三品武士陪笑道:「我等奉花皇之命守于此处,奉论不论何人上山,一律翁检视信物,所以也请米护法出示信物,让我们过目如何?」
司空淳一哦,随将铜钱递出,笑道:「这都是老夫引起的,要不是那天老夫上了司空淳那小子的当,也不会有这些麻烦。」
那三品武士笑而不言,接遇铜钱仔细办认一番,随即交还,拱手道:「得罪,米护法请上山吧!」
司空淳收回铜钱,游印望望两边的山脉,说道:「如果有敌人想偸上山,他大槪不会蠢到走这条山径吧?」
那三品武士笑道:「是的,所以这儿只有我们四人把守,而布置于各处的暗卡才多着呢!」
司空淳笑了笑,大袖一挥,拔步便走,循着山径快步而上。行约半里,迎面又出现一道关卡,守关的是三名二品武士。
他们也向司空淳行礼,含笑道:「米护法来了。」
司空淳未再开口,将铜钱递出,让他们检视过后,复行上山。
又走了约半里,现身「挡驾」的是二位一品武士——雌丈夫孙之安和五毒爪乌印川!
司空淳又出示铜钱,然后问道:「到底还有多远?」
五毒爪乌印川一指山土一道向右拐的石级说道:「走上这石级就到了!」
司空淳点头一嗯,飞步登上石级,转瞬之间他已置身于一座大佛寺的山门前。
山门上雕刻着「石鼓禅院」四个大字,山门内,右方峭壁上刻有一个斗大的「心」字,心字少了中间的一点,两旁两行小字:左边一行是「放下全无事」,右边一行是「提起千万般」!
司空淳乍看之下,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稍加琢磨之后,登时恍然大悟,心中激赏不已,暗忖道:「是的,心字少了中间的『一颗心』,是叫人放下心中『一点事』,所以才有『放下全无事,提起千万般』的」对碣语,这碑坛上的字当眞发人深省,不知花太监能不能品味出来?」
擧目望去,石鼓禅院规模不及五台山那座眞容院,但亦建造得十分雄伟壮观,亦有前后二殿,禅舍不下三四十间之多!就只看不见一个和尙!司空淳暗叹道:「看起来,花太监一定对和尙有着极深的反感,所以才专找和尙的麻烦……」
他一边思忖一边走来,才到大雄宝殿的门外,连永亮已快步迎出笑道:「米护法怎么到这时才来?」
司空淳道:「路上出了一点事花皇他们呢?」
连永亮道:「就在后殿上,米护法请跟我来!」
来到后殿,只见花皇、四贵人及叶『护法正围坐在殿上,似在商量甚么,司空淳进入殿深施一礼道:「属下来迟,惭愧之至!」
花皇神色有些不悦,问道:「米护法是第十个离开眞容院的,照理应在前天抵达,何故到迟?」
司空淳佯作惶恐的躬身禀道:「属下下山不久,就碰上了打狗叟强如龙,为了摆脱他,属下跟他捉了两天的迷藏,是以到迟,尙乞花皇恕罪。」
花皇凝目一噢,道:「结果有没有将他摆脱?」
司空淳道:「当然,属下因怕就误行程,跟他打了一阵后,便进入山中躱避,躱了半天,以为他走了便取道南来,不料才到阜平,又被他发现,属下就在城中躱躱藏藏,一直到确定摆脱他时,才又动身赶来了。」
花皇皱眉道:「你的运气看来不大好,先是失手于司空淳那小子,这次你又碰上了打狗叟强如龙……」
司空淳无法替自己的「运气」辩解,只好低头不语。
花皇道:「坐下吧!」
司空淳恭声应是,坐入最末一张椅子敬陪末座。
花皇轻咳一声,缓缓道:「现在再从头说起,此次老夫邀请三十八人赴宴,结果擒到了三十二人,看来好像成功,一但其实只能说成功一半,因为被走脱的六人中,就有四个是主要人物,他们是少林、武当两个掌敎及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前两个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是领袖武林的两个大派,后两个一是穷家帮的帮主,你们都知道,丐帮是武林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帮派,其门下遍布天下,势力可说更在少林、武当之上,至于东海渔翁,他是海上的霸主,所有东海上的般只都由他发号施令,所以也是一个势力极大的人物,以上这四人不能擒到,就不能迫使其门下服从,我们想里应外合响应金兵南侵,就不可能成功……说到这里,你们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百步蛇魔及百洞七怪等一齐点头表示明白。
花皇接着又道:「所以,我们必须再设法擒到这四人,如何擒捕,你们可以发表意见!」
百步蛇魔道:「经过眞容院那一场后,他们四人必然已提高警觉,咱们若是明着攻上少林、武当,只怕不易擒到他们……」
花皇颔首道:「当然,现在老夫也不能派出很多人出去,因为山下金兵虽多,毕竟不能阻拦商九、陶时珍等一流高手,我们需要许多人守在这里。」
百步蛇魔道:「但如由属下等偸偸前去,得手的机会恐怕不大,别说打狗叟和东海渔翁行踪无定,就是少林、武当两派,他们必有严密防备,要想潜上山去擒人,绝难得手。」
花皇道:「所以,只有用计诱骗他们下山一途,但老夫一时还想不出要用甚么计策诱骗他们下山。」
九指无常毛鸣宇开口道:「属下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花皇转望他道:「毛护法说说看!」
九指芜常毛鸣宇道:「少林、武当两位掌敎及强如龙、滕太雄四人,对眼下被捕的三十二人,不知有无出手搭救的打算?」
花皇道:「应该有!」
九指无常笑道:「那么,就让他们来救好了,等他们来时,再动手擒人可也!」
花皇道:「眼下山下驻有数万金兵,他们即使获悉人在这儿,他们敢来么?」
九指无常道:「地点不在这儿!」
花皇乃是极其聪明之人,闻言便知九指无常的计策,不禁色喜道:「唔,这法儿颇可一一试,只是要如何让他们得知『那地点』呢?」
九指无常道:「这很简单,只要派出四个武士,伪装背叛,分头前往少林、武当,及穷家帮、东海泄漏消息就成了!」
司空淳揷口道:「这不妥!」
九指无常似乎有些瞧不起笑面人妖,闻言转望司空淳冷笑道:「米兄有何高见?」
司空淳道:「首先,米某十分赞成毛兄的计策,但说要派四个武士伪装背叛前去『泄漏』消息,此擧不大妥当,因为对方即使相信四个武士的话,他们会考虑到一件事……」
九指无常追问道:「何事?」
司空淳侃侃言道:「那四个武士的『背叛』,我们定会『发现』,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走漏』消息,这样一来,假定我们现在将三十二人藏在甲地,米某相信我们花皇一定会作迁离的打算。」
花皇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那样一来,老夫当然要迁往别处去!」
司空淳道:「因此当那四个武士告诉对方我们是在甲地时,对方一定会先派人前去窥探,一旦发现甲地果然有人时,他们就会明白那是我们的圈套了!」
九指无常也觉得有道理,不觉怏怏然道:「依米兄之见,应该用甚么方法透露我们的地点才能使他们深信不疑?」
司空淳道:「仍然派出四个人,但这四个人绝不是我们的一、二、三品武士,而是四个外人!」
九指无常又冷笑道:「四个外人怎会知道我们藏匿三十二人的地点呢?」
司空淳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武士中有人反对花皇的主张,可是却不敢公然反对,也不敢逃走怕被擒回处死,于是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朋友,就偸偸地把地点告诉那位朋友,嘱他火速赶去少林、武当等处通知他们前来救人!」
花皇果觉这様做才天衣无缝,点头欣然道:「对,应该如此,那么地点应在何处才好?」
司空淳道:「最好距此远些,王屋山或中条山均可。」
花皇道:「好,就是中条山,但应该去多少人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司空淳道:「他们四人若决定救人,势必带很多人去,咱们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自然应该多去一些人,属下以为:除花皇、四贵人及少数武士留守于此外,大家都到中条山去!」
花皇皱眉沉吟道:「晤,只留老夫、四贵人及少数武士留守于此么?」
司空淳道:「是的,属下不敢说此地万无一失,有花皇及四贵人坐鎮就行了!」
百步蛇魔揷嘴道:「对,他们并不知道被擒的三十二人在这石鼓山上,即使知道,山下有数万金兵驻守,他们也不敢攻上山来,所以这石鼓山大可唱空城计。」
花皇道:「可是,别忘了还有商九和陶时珍两人!」
百步蛇魔道:「陶时珍已答应擒商九交换其孙女,就算他改变心意,决心不顾其孙女之命而与商九攻上山救人,花皇与四贵人自可抵挡得了,若是花皇还有顾虑,我们十二人再留下两个好了。」
花皇转望四贵人笑道:「万」商九和陶时珍政上山,妳们四人有无把握敌住其中之一?」
路贵人抿唇一笑道:「取胜即使不能,保持不败应无问题!」
花皇道:「好,那么就由我们五人留守此山好了,其余的都倒中条山去!」
万年松仇高道:「一,二、三品武士,一个也不留下么?」
花皇道:「留下二十个三品武士负责守山及听候差遗便可。」
百步蛇魔道:「那四个伪挤去通风报信的人,该由谁去?」
司空淳道:「可派四个练过武功的金兵去。」
花皇点点头道:「可以,等下老夫找完颜丹将军去商量,要选出四个身有武功的金兵大槪不难。」
司空淳道:「我们何时出发?」
花皇思索了一下,道:「那四个前往少林、武当等处通风报信的人,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完成使命,你们一个月后再动身不迟。」
司空淳道:「恐怕太迟,据属下所知,穷家帮经常使用信鸽互通信讯,打狗叟一得到消息后,可能会飞鸽传书指派活动于中条山附近的帮中弟子就近查探虚实,所以我们最好是提前半个月动身为妙。」
花皇想想亦觉有理,便道:「也罢,半月之后,你们就动身前往中条山布置语至此,起身向左右的四贵入笑道:「走,咱们找完颜丹将军去!」
路贵人道:「天快黑了,明早再去也不迟呀?」
花皇道:「此处距完颜丹将军的虎帐不远,而且咱们今夜可在他们那里吃烤肉,老夫知道他今天宰了一只鹿……」
说着,已擧步出殿。
十二护法起立恭送,四贵人则随后跟去,百歩蛇魔一看花皇及四贵人的身形消失后,便走近司空淳一拍「老朋友」的肩头笑道:「老米,你到今天才到,老夫以为你又翻船了呢!」
司空淳一笑道:「要是经常翻船,老夫岂能活到今天?」
百步蛇魔拉起他的手向殿后走去,道:「走,咱们喝几杯去!」
司空淳道:「别忙,你该先带我去熟悉熟悉这石鼓禅院的环境才对!」
百步蛇魔住足道:「不错,你跟我来。」
两人步出后殿,百步蛇魔指点左右两排精舍道:「左边这九间,当中一间是花皇的寝房,左右四间是四贵人的,再左右四间是老夫,万年松、醉娘子、天妙妖尼的,右边九间,由左至右是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白髑髅裴仁裴义及五通敎主令狐卫南、百发童子奚羽华的房间,奚羽华隔壁那一间还空着,今晚你就睡那间好了。」
司空淳点点头,擧目四望道:「那三十二人和陶时珍的孙女被禁在何处?」
百歩蛇魔道:「在寺后的一座山洞中。」
司空淳道:「去看看如何?」
百步蛇魔头一点,便领着他往寺后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我们花皇因你被司空淳所擒及今番之迟到,对你很不高兴,但刚才你出的主意甚好,看来花皇对你的印象改变了!」
司空淳道:「但百洞七怪却没有改变!」
百步蛇魔道:「嗯,百洞七怪自命不凡,似乎有些瞧不起你和白发童子,其实……哼,他们最了不起的一件事,不过是有一次七人联合起来与『奇僧』打成平手而已,要是单打独鬪,他们也只有讨饶的份儿了!」
司空淳道:「总有一天,老夫会和他们中的一个较量较量,到时赫连兄瞧着好了。」
百步蛇魔道:「能忍就忍,目前花皇对他们七怪十分器重呢!」
司空淳冷笑道:「老夫火性来了,可管不了许多,至于说到他们受花皇的器重,嘿嘿,中条山回来之后,花皇就会明白谁行谁不行了!」
百步蛇魔一怔道:「米兄打算在中条山怎様?」
司空淳道:「找他们中的一个印证一下!」
百步蛇魔道:「何必呢?」
司空淳毅然道:「除非花皇不让老夫去中条山,否则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笑面人妖不是好轻视的!」
百步蛇魔道:「前几天,自发童子也曾向老夫说过百洞七怪瞧不起他,讥笑他被酒怪陶时珍当马骑,不过他倒很能忍耐,大丈夫能屈能伸——」
司空淳斩钉截铁地道:「白发童子是白发童子,我是我!」
百步蛇魔皱眉不语,似乎很不赞成他找百洞七怪较量,但未再开口规劝。
不久,两人已来到寺后的一座山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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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4 22: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意外难关



这座山洞,是石鼓禅院的一部份,因为在山洞两边,还有不少房子,换言之,山洞是在禅院的围墙之内,所以即使墙内外无人看守,外人也不容易接近山洞。
而现在,山洞口守立着两名二品武士,此外还有不少二品武士巡锣于寺中各处!
山洞口有一扇木栅门,开锁才能进入,百步蛇魔取出锁匙打开木栅门,当先走入。
洞道笔直,显系人工开凿的,司空淳随后走入,问道:「这山洞不是刚掘成的吧?」
百步蛇魔道:「不是,原是寺中和尙用来储存粮食的,不过金兵赶走了和尙后,已将洞中挖大一倍,并设置了四间大牢房。」
洞道拐向左方时,四间大牢门已出现在眼前了!
每间牢门,约有三丈宽濶,除对着洞道的一面是用铁栅隔着之外,牢房中的上下左右均是密不通风的铁壁,前面三间,每间关禁着九个人,他们都被异常坚固的脚镣系住,彼此只能面对面坐着,不能聚在一起。
这些掌门人或一方之雄,现在个个神丧气沮,形态可怜,与一般囚犯毫无二致。
最后一间,关禁的是五个女的,司空淳只认识其中三个,她们是长白派掌门人雪姥姥池六娘,铁心神尼及陶时珍的孙女陶秋燕!
陶秋燕的模样亦甚憔悻,不过「泼辣」一些未减,她看见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停在外面观看,杏目一瞪,娇叱道:「瞧什么?死相!」
司空淳直到现在仍然不明白那次她何以没有去鎮江找她舅舅替自已「圆谎」,但他知道她绝不会无故失信,一定是在途中发生事故就误了行程,所以他对她并无一丝不满,相反的,这时看她身陷魔窟,心中对她十分怜惜,但他现在是「笑面人妖米喜年」,自然不能对她表示关切,当下转望百步蛇魔哈哈笑道:「赫连兄,陶时珍这位孙女好凶啊!」
百步蛇魔笑道:「可不是,不过花一般的姑娘成了阶下囚,眞是我见犹嶙!」
司空淳笑道:「不知她爷爷何时才能擒到商九,换她出去?」
百步蛇魔道:「谁知道,我们花皇并未限定日期,他知道要擒得商九并非易事。」
陶秋燕冷笑道:「别做梦,我爷爷才不会擒拿商九公来交换我!」
司空淳接口笑道:「但是妳爷爷若不服从,妳就死定了!」
陶秋燕道:「我不怕死!」
司空淳道:「可是妳爷爷却很怕妳死呢!」
陶秋燕道:「告诉你,有人会来救我出去的!」
司空淳笑问道:「谁啊?」
陶秋燕一皱鼻子道:「不跟你讲!」
百步蛇魔笑道:「她说的是司空淳,她认为司空淳一定会来救她,哈哈……」
司空淳笑道:「是不是?陶姑娘?」
陶秋燕道:「是又怎样?老实告诉你,司空淳已经来了!」
司空淳假作失声一笑道:「哦,他在那里?」
陶秋燕一指他脸露讥笑道:「你——你就是司空淳的化身,不是么?」
司空淳一惊,赶忙转对百步蛇魔问道:「是谁告诉她的?」
百步蛇魔神色有点尴尬,耸肩一笑道:「是老夫说的,前几天她一再向老夫套问司空淳的消息,老夫一时兴起,就把米兄受骗被擒的事说了出来。」
司空淳大感「脸上挂不住」,掉头往外便走,道:「走一吧,咱们出去!」
出了山洞,百步蛇魔觉得自己不该把老友丢丑的事告诉陶秋燕,使得现在老友受她讥笑,故含歉道:「老米,那天老夫实在是出于无意,并非有意使你难堪……」
司空淳苦笑道:「算了,说不定是你见了标致的姑娘返老还童!」
百步蛇魔哈哈一笑,一推他肩膀道:「别发牢骚,咱们喝酒去吧!」
司空淳摇头道:「改天再喝,这几天赶路很疲困,想去睡一觉!」
百步蛇魔道:「不成,老夫早替你准备好一样下酒菜,就等着你回来「起受用,吃了再去睡觉!」
司空淳懒洋洋的问道:「是甚么样的下酒菜?」
百步蛇魔笑道:「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司空淳心头发毛,佯作诧异道:「人心?」
百步蛇魔点头笑道:「不错!」
司空淳那里敢吃人心,顿时浑身紧张起来了,又问道:「那来的人心?」
百步蛇魔道:「有个三品武士叫薛有光,他大槪不赞成我们花皇的主张,在途中偸逃,被老夫发现擒回,花皇知道老夫喜欢飮人血,就把他赏给老夫受用,老夫为了不想糟蹋那颗心,故而决定等你囘来再动手!」
司空淳愈听愈怕,却不得不假装欣喜的笑道:「好极了!说到吃人心,老夫便有精神了——他在那里呢?」
百步蛇魔道:「绑在老夫房中,这回是生吃或是油炒?」
司空淳道:「油炒吧!」
百步蛇魔道:「好,你在此等着,老夫去把他提出来,再一起到厨房去!」
说罢,拔歩奔入。
司空淳呆呆的站着,一颗心像井里的吊桶七上八下,吃人心?我的天!这如何是好?不吃?那怎行,笑面人妖不吃人心,那不立刻现出原形才怪,可是……
他急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他得了主意,游目四顾,见附近有一间单独的破旧房子,心中大喜,立即身形「晃,没入黑喑的角落里,矮身蛇行潜入屋中,做了些手脚,然后迅速退出,回到原处站立等候。
须臾,百步蛇魔挟着那三品武士薛有光奔来了!
他向司空淳一招手,转向厨房奔去,司空淳随后跟上,两人转眼奔到厨房,只见厨房里正有十来个喽囉在张罗晚膳,百步蛇魔放下薛有光,大声问道:「饭菜都烧好了没有?」
一名喽囉答道:「好了,这就要抬出去。」
亩步蛇魔道:「那么,快把饭菜抬出去,老夫和米护法要在这里吃人心人血!」
众喽囉听得面色苍白,慌忙将饭菜抬出,他们虽然都是经常为非作歹的坏胚子,可是一听到吃人心人血,也不禁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百歩蛇魔容得众人将饭菜抬出后,便走去取来一柄菜刀和一只海碗,笑道:「老米,你要吃油炒人心可得自己动手,老夫可不管你的!」
司空淳道:「当然,你先动手便了。」
百步蛇魔于是把那只海碗放在薛有光的脖子旁,然后一脚踩上薛有光的背脊,左手抓起他的头发,右手拿着菜刀,像杀鸡一般,便要割颈放血。
薛有光显然被点了穴道,挣扎不得,眼看着刀锋按上自己的脖子,只吓得惨叫一声,登时昏死过去。
司空淳不见自己做下的手脚传来情况,一看百步蛇魔要动手了,情急之下,脱口道:「等,下!」
百步蛇魔抬头问道:「怎么了?」
司空淳道:「你说这个人叫什么?」
百步蛇魔道:「薛有光!」
司空淳歪头作寻思之状,喃喃唸道:「薛有光?薛有光?这姓名好像有些耳熟……」
百步蛇魔笑道:「这家伙是豫北县上的小毛贼,无甚名气,米兄怎会听过他的姓名?」
司空淳攒眉苦思道:「不,老夫好像记得有个亲戚的儿子叫薛有光——对了,他是老夫一位表弟的儿子!」
百步蛇魔失笑道:「得了,老夫从没听你说过有位表弟!」
司空淳道:「老夫那位表弟不是武林中人,而且老夫鲜少与他往来,所以未曾与赫连兄提及……」
百步蛇魔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米兄不会认定这个薛有光就是你那表弟的儿子吧?」
司空淳道:「这可难说,最好问」
百步蛇魔怕喝不成人血,打岔道:「不管他是不是,反正他犯了天条大罪,横竖难逃一死,不吃未免可惜——宰!」
菜刀一沉,薛有光的脖子上登时血液飞溅!
即于此际,蓦闻寺中有人大呼大叫起来:「失火!失火!这儿失火!大家快逃……」
司空淳暗暗一叹,因为「情况」来得太迟,薛有光毕竟还是逃不过厄运。
他假作怔了怔,随即转头奔出,百步蛇魔也顾不得再放血,丢下菜刀奔出腐房,大声问道:「甚么地,甚么地方失火?」
司空淳纵身飞上屋顶,擧目四望,一指失火之处叫道:「就在那边,咱们快去!」
两人赶到失火的房子外面时,百洞七怪等人亦闻声赶到,大家一看失火的是间已弃置不用的破房子,均感奇怪,纷纷嚷道:「怪事,这间房子无人居住,怎会无缘无故烧起来?」
司空淳叫道:「只怕是敌人声东击西之计,大家快到山洞去!」
众人一闻此言,立即一齐奔向寺后的山洞,百步蛇魔大喝道:「一、二、三品武士别去,在此救火!」
许多一、二、三品武士立时住足,返身奔去取出脸盆水桶等物,打水救火。
十二护法奔到寺后山洞,一看山洞内外平静无事,大感诧异,万年松仇高讶然道:「咦,好像没甚么嘛!」
百步蛇魔道:「米、奚、颜、令狐四位与老夫在此防守,仇兄七位请分头搜索全寺看看!」
百洞七怪虽然自命不凡,但在花皇四贵人不在之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百步蛇魔有发号施令的资格,故七怪闻言之下,没有异议,各自腾身疾起,分头搜敌去了。
失火的房子,由于情况不严重,很快就被扑灭了,百步蛇魔闻报火已灭熄,心宽不少,接着又觉疑惑道:「奇怪,山下有数万金兵把守,敌人怎能潜上山来?」
司空淳道:「这火也可能不是敌人放的。」
百步蛇魔一愕道:「那么,难道是自己人放的?」
司空淳摇头道:「不,说不定是烟囱飞出的火星,坠入那间房子。」
白发童子不表同意,说道:「一点火星,也不可能引起大火呀!」
司空淳微笑道:「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这话奚兄没听说过么?」
白发童子道:「我总觉这把火来得蹊跷!」
司空淳道:「此事等下就可明白,如果百洞七怪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即可证明这场火是烟囱飞出的火星所引起的。」
醉娘子颜彩凤道:「但也可能是内奸纵火的!」
百步蛇魔道:「颜护法认为有内奸?」
醉娘子颜彩凤冷笑道:「你敢说没有?」
百步蛇魔沉吟道:「不错,一、二、三品武士中,也许有人还反对花皇的主张,但因惧怕被杀,故不敢明白表现出来……」
司空淳道:「这也不无可能,问题在于,他纵火的目的是甚么呢?」
白发童子道:「当然是企图救出洞中的三十二人!」
司空淳笑道:「奚兄,你是咱们十二护法之一,武功绝无问题在一、二、三品武士之上,请问假如你反对花皇的主张,你敢不敢单独做这种事?」
白发童子道:「也许反对的不只一人!」
司空淳道:「那么,但定眼下的十八位一品武士都反对而想救出洞中的三十二人,你认为他们能得手么?」
白发童子想想也觉不可能,不由窘笑道:「依米兄之见,这场火确是火星所引起的了?」
司空淳道:「老夫刚才已说过,要等百洞七怪搜索过后才能断定。」
正说着,百洞七怪已陆续回来,都道未发现敌人。
百步蛇魔道:「这么看来,这杨火准是厨房烟囱飞出的火星所引的了,等下花皇回来,老夫自会向他提出报告,诸位请去用饭吧!」
众人散去后,百步蛇魔又叮咛看守山洞的武士严密防备,便与司空淳再往厨房走来。
他知道人血喝不成了,恨得牙痒痒道:「他妈的,这场火早不发生迟不发生,偏偏在老夫割下头的时候发生,这会那薛有光的血只怕流尽了!」
司空淳道:「可不是,大槪是没有口福之故。」
两人快步来到厨房,进入一看,果然薛有光的血流满一地,溅在那只海碗中的,也只不过是一小杯而已—
百步蛇魔拿起海碗摇了摇,见碗中的少许鲜血已然凝成一块,愤然将海碗摔碎,道:「罢了,你把他的心挖出来吃吧!」
司空淳摇头道:「老夫也不吃了!」
百步蛇魔一怔道:「怎的,他刚死不久,这颗心还很新鲜呀!」
司空淳缓缓道:「老夫有两个理由不吃这颗人心,一、咱们一向是有福共享,这回你喝不成人血,老夫也无心独自享受;二、这薛有光可能是老夫那表弟的儿子,看在亲戚之情,老夫也不好意思吃了。」
百步蛇魔笑道:「头一个理由,你老米就不必客气了,第二个理由,老夫且问你,你那表弟住何处?」
司空淳道:「豫南薛家村。」
百步蛇魔道:「这薛有、光却是豫北县上活动的独行盗,可见绝不是你表弟的儿子!」
司空淳笑道:「赫连兄忘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百步蛇魔顿足便走,道:「那就到饭堂吃饭去吧!」
步出厨房,他吩咐一名喽囉把薛有光的尸体带出掩埋,即与司空淳去饭堂吃饭……
司空淳吃过晚膳后,便托词疲困欲眠,提早回房歇息,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只有在独自一个躱在房中的时候,他才不紧张,才有安全感。
想也觉好笑,今天,当他来到石鼓山下,发现山下驻守着数万金兵时,他以为救人是无望了。
可是没想到花皇表示要再设法活擒少林、武当两派掌敎及打狗叟、东海渔翁等人时,九指无常毛鸣宇竟会想出了那么一条计策,这对自己救人的打算可说是一项最有利的发展!
是的,打狗叟强如龙已知花皇把擒到的三十二人带来这石鼓山上。
当他接获消息说三十二人在中条山时,他是绝不会相信的,他并且会暗中通知少林、武当二派掌敎等不要上当,因此他们四人是绝对安全的。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将如何在此安全的混过半个月,然后在花皇下令众人前往中条山时,如何借故留下来——」
关于这一点,他颇有信心,因为他已经埋下「伏笔」,他向百步蛇魔强调自己将在中条山和百洞七怪较量。
百步蛇魔很可能为了要消弭此依「自相残杀」,会向花皇请求与自己留下来。
如果此计不售,到时自己还可伪装生病,促使花皇主动让自己取下来。
等到十个护法和众武士一去,自己便可开始行动了。
花皇和四贵人总不会亲自把守山洞,那时只要暗中制服百步蛇魔,抢得锁匙,即可救出洞中的三十二人。
山下金兵虽多,大家出其不意的冲下去,他们未必围堵得了,当然,一定有人会被花皇和四贵人擒囘,但那只是一小部份,无关大局的!
所以,现在只有两件事使他担忧,一是自己不愼败露身分,一是打狗叟等人被金兵发现,使得花皇取消在中条山布设陷阱……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忖道:「要是这一两天内,自己有机会下山去,那就好了,自己可设法通知打狗叟等人躱藏起来,不要为金兵所发现……」
这夜,无事过去。
翌晨,花皇宣称已派四名金兵化装「平民」,分头前往少林、武当等处「泄漏」消息去了。
之后一连三天,平静无波。
第四天淸晨,统帅数万大军的完颜丹将军突然上山「拜访」花皇。
花皇迎接他进入殿中坐下,为他介绍了十二护法后,含笑问道:「将军一大早便驾临此地,大槪有甚么事吧?」
完颜丹颔首道:「正是,昨晚山下营中的官兵发现有一夜行人潜近营地窥探,老夫猜想那夜行人可能是针对花大侠擒获的三十二人而来的,故来通知花大侠防范。」
这位完颜丹将军,年约六十多岁,仪表威武,声如洪钟,言语擧止,沉健轩昂,确有一股大将军的风度。
花皇听了面色微变,问道:「那夜行人后来走了?」
完颜丹道:「是的,他听到喝叱声,立即逸去,据称身手不错,行动十分敏捷。」
花皇沉吟有顷,回望身后的十二护法道:「看来我们要在中条山设阱是行不通了!」
九指无常毛鸣宇不甘自己的妙计落空,说道:「也许那夜行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此——」
花皇不待他说完,便打岔道:「既不知我们在此,那夜行人来窥探甚么呢?」
九指无常道:「这石鼓山突来数万大军,难免启人疑窦,可能那人只是出于好奇,或者是宋朝派来打探军情的人。」
花皇「唔」了一声道:「这种推测不无道理,但并不能证明那人不是少林、武当或穷家帮的人!」
司空淳道:「要证明那人的来历,其实十分简单……」
花皇转望他问道:「要如何证明?」
司空淳道:「花皇可派属下等下山搜杳一,如果那人是少林、武当等派来之人,此时必然还潜伏在山下附近,那是不难找出来的。」
花皇笑道:「万一你们的行踪先被他们发现,那不是明白告诉他们我们在此处?」
司空淳道:「所以人数不能多,最好只去一两个就行,而且可稍薇改变一下容貌!」
花皇点点头,似有同意之意了。
司空淳紧接着道:「属下自蒙花皇收纳以来,一直是有过无功,今愿向花皇讨取这份差使……」
花皇沉忖半晌,点头道:「好,你和颜护法即刻易容下山去,不管那人是何来历,都不可打草惊蛇,明日此时,探明来报!」
「是!」
司空淳和醉娘子颜彩凤应诺而退,各自回房打扮,司空淳化装成商贾模样,醉娘子化装成村妇,分由前后山下山而来。
早在大茂山的那座古刹中,司空淳便已和打狗叟等人商量好连络的方法和见面的地点。
原来连络的方法,是把各种「消息」写好藏于竹筒中,抛入一条由山中流出的溪水中。
但这种方法因山下驻军太多而行不通,另外又讲好的见面地点则是在距石鼓山约仅十几里路的西佐鎮上。
通过重重关卡,走出金兵营地,他一迳朝西佐鎮赶来,十几里路,转眼即到,他走到鎮中一家饭馆门口,看见有个腐腿窜年叫化子蹲在门侧晒太阳捉跳蚤,他便掏出一块碎银抛到中年叫化子的跟前。
那中年叫化子抬起头,向他点头一笑道:「谢大爷施舍!」
司空淳道:「不是给你的,是向你买一只叫化鸡!」
那中年叫化子一哦,拾起银子纳入懐中,起身便向街尾走去。
司空淳掉头后望,不见有人注意自己的行动,便擧步跟随在中年叫化子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相距数丈,慢慢的走出鎮甸,来到鎮外的一片坟场中。
中年叫化子四顾无人,才住足回头问道:「足下可是司空少侠?」
司空淳点点头,反问道:「贵帮主何在?」
中年叫化子遥指坟场中的一间百姓祠道:「就在那边,司空少侠请随小的来。」
说着,快步向那间百姓祠走去。
来到百姓祠门口,只见由祠中走出五人,他们正是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哑侠寇南开侏儒秀才魏通及佟翔鹏!
他们看见中年叫化子引来的是一个商贾打扮的老人,面上都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司空淳向他们抱拳一拱,笑声道:「有劳诸位相迎,小可愧不敢当!」
打狗叟强如龙认得是司空淳的声音,登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司空少侠,因何作此打扮?」
司空淳道:「大家入内再谈吧!」
于是,众人转身进入祠中,席地坐下,司空淳一指中年叫化子,向打狗叟问道:「这位是贵帮的舵主是么?」
打狗叟道:「是分舵主,叫苏三。」
司空淳便向苏三道:「苏兄可认识醉娘子颜彩凤?」
苏三答道:「几年前在关洛道上见过她一次,司空少侠何事见询?」
司空淳道:「她和小可同时下山,作村妇打扮,可能会找到这里来,苏兄请去祠外把风,发现她来,即发暗讯通知我们。」
苏三答应一声,起身而去。
司空淳接着环望众人问道:「诸位到达多久了?」
打狗叟道:「昨天早上到的。」
他说着一指东海渔翁和侏儒秀才笑道:「这两位,司空少侠那天在眞容院已见过面,不需老叫化再为你们双方引见了吧?」
司空淳含笑向他们点点头,道:「滕老前辈那天差点把小可的狐狸尾巴打出来,不知滕老前辈与笑面人妖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东海渔翁笑道:「那天老朽不知见到的笑面人妖是你司空少侠,十分抱歉,至于说到老朽与笑面人妖结仇的原因,那眞是一言难尽……」
打狗叟急欲知道石鼓山上的情形,忙这:「既是一言难尽,那就留到将来慢慢说,现在咱们先听司空少侠的吧!」
东海渔翁听了也就不再往下说,其余之人也静静的望着司空淳,等他敍述敌情。
司空淳道:「昨天夜里,是哪位前往山下刺探的?」
佟翔鹏道:「是我,我们五人昨天到达此地时,听说石鼓山下驻着数万金兵,均甚感意外,所以去看看,怎么了?」
司空淳笑道:「差点壊了大事!」
当下,便将石鼓山的情形,以及花太监准备在中条山设阱诱捕少林、武当派掌敎和打狗叟、东海渔翁等的计划说了出来。
侏儒秀才魏通「人小鬼大」,拍手笑道:「哈!花太监这计划对我们有利!」
打狗叟点头道:「不错,咱们等他的部下离开石鼓山后,就攻上山去救人!」
侏儒秀才摇头道:「不,不是这样!」
打狗叟二怔道:「那么,要怎么救人?」
侏儒秀才囘望司空淳笑道:「司空少侠届时可以借故留在山上,然后选择一个适当时候放出那三十二人,领着他们冲下山,我们则在山下响应,这样才是救人之道——司空少侠的打算是不是这样?」
司空淳点头道:「正是,但现在花太监只怕不肯依计行事了!」
侏儒秀才目光一注道:「是因为昨夜发现有人剌探军营,他怀疑我们跟踪已知道他在石鼓山之故?」
司空淳又点头道:「是的,还好九指无常力陈那夜行人可能是宋朝派来刺探军情之人,所以花太监还没决定要取消原定计划。」
佟翔鹏一敲自己的头,懊恼地道:「早知如此,昨夜眞不该去打草惊蛇!」
司空淳笑道:「佟兄又无未卜先知之能,换了小弟,也会前往窥探的,这不是佟兄之错。」
打狗叟问道:「那么,今天司空少侠下山来,是奉花太监之命下山来追查我们的了?」
司空淳道:「是的,这是小可主动向花太监讨的差使,小可向他说,要追究那夜行人的来历只有下山暗中侦查,花太监便派小可和醉娘子下来了。」
打狗叟道:「这么说,要诱使花太监照原定计划行事,我们就得躱藏起来了?」
司空淳道:「最好远离此地,强帮主如已派出眼线,也须即刻下令撤回。」
打狗叟点头道:「好,老叫化这就命苏三去通知所有眼线撤离。」
说毕,起身出去。
稍时,转回祠中道:「苏三已去了,他是个痛子,即使被醉娘子发现,谅不致引起她的注意……」
司空淳道:「但愿如此,强帮主也得再派两个人赶去通知少林、武当两派掌敎才行。」
打狗叟道:「好的,假如花太监照原定计划行事,司空少侠打算在那一天动手?」
司空淳道:「花太监半月之后才要大家去中条山,届时小可若能留在山上,就决定在第十七天的半夜动手好了。」
打狗叟道;「好,到时我们再悄悄回来,一旦救人成功,会合地点应该在何处?」
司空淳道:「此地距石鼓山太近,最好另外选个地点……」
侏儒秀才道:「中条山如何?」
打狗叟顿时会意,点头笑道:「对,救出那三十二人之后,大家立刻赶去中条山把花太监的那些部下打个落花流水!」
司空淳起立道:「就这么办,诸位请即远离此地,小可也要告辞了。」
佟翔鹏问道:「你这就要回石鼓山?」
司空淳道:「不,小弟去找醉娘子,看看她有没有发现甚么。」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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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5 02: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开诚相见



辞别了众人,驰向东北方,薄暮时分,来到邯郓县城,登上一家酒楼,意外的发现醉娘子也在酒楼上买醉!
地虽作村妇装束,仍掩不住娇丽的姿色,此刻独自坐在临街的一个座头上自酌自飮,看上去已有几分醉意。
一个女人单独上酒楼飮食,已很惹人注意,加上她姿色动人,因此这时整个酒楼上的食客,眼睛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司空淳正想上前招呼,忽见有个花花公子模样的人离座向她走过去,不觉脚下一顿,折身走去角落里的一个空座头坐下。
他想看看那花花公子模样的人是何角色,故临时改变主意,不想立刻上前和醉娘子相见。
只见那花花公子手摇折扇走到醉娘子座前,含笑一揖,搭讪道:「林嫂,还认得区区么?」
醉娘子双目徐抬,凝眸打量他半晌,浅浅一笑道:「奴家不认识你!」
那花花公子态度十分轻浮,仰脸哈哈笑道:「这也难怪,咱们已有三年多没见面了。」
醉娘子似乎明白对方的来意,展现出一副妩媚的姿态,微笑道:「三年前,我们见过面么?」
那花花公子浑身都酥了,趁势在她对面坐下,满脸堆笑道:「是啊!三年前,林嫂和我表兄拜堂完婚那天,区区也是贺客之一——哦,是了,那天贺客很多,林嫂自然记不得区区了——怎么样?我表兄最近过得可好?」
醉娘子含笑道:「奴家不姓林,公子认错人了!」
那花花公子两眼一张,佯作错愕道:「啊!妳不是林嫂?那……那……」
醉娘子接口笑道:「奴家虽然不是林嫂,但公子要把奴家当作林嫂也未尝不可以……」
那花花公子听了大是高兴,立刻压低声音笑道:「错认姑娘为林嫂,眞是抱歉,这样好了,姑娘这桌酒菜,等下由区区付账,如何?」
醉娘子笑道:「好啊,有人请客,不亦乐乎!」
那花花公子两眼色迷迷的盯着醉娘子直瞧,眉开眼笑地道:「姑娘贵姓芳名?」
醉娘子道:「奴家姓颜,贱名彩凤。」
那花花公子立刻点头称赞道:「好名字!姑娘人如其名,眞个美似彩凤,嘻嘻……」
醉娘子道:「公子贵姓大名?」
那花花公子道:「区区姓潘,名华,字子良,乳名喜儿,家父是本城最有名的讼师,姑娘大槪听说过家父的名字吧?」
醉娘子噗哧一笑道:「没听说过!」
潘华神色甚窘,笑了笑道:「那姑娘一定不是本地人,是吧?」
醉娘子微微点首道:「嗯,奴家是开封府人氏……」
潘华道:「这就是了,怪不得姑娘没听说过家父之名,开封府离此太远了。」
醉娘子笑道:「令尊既是本城有名的讼师,想必十分心黑手辣。」
潘华有些狼狈,窘笑道:「姑娘眞会说笑话,家父为人正直,古道热肠,替贫穷人写状子从来不要半个钱,绝非一般悪讼师之流可比哩!」
醉娘子举杯飮了一口酒道:「奴家用不着讼师,管他是好是悪!」
潘华咳了一声,涎脸笑问道:「对了,姑娘孤身一人老远来到邯郸,不知有何贵干?」
醉娘子道:「投亲。」
潘华追问道:「为甚么要投亲?」
醉娘子道:「当家的死了!」
潘华一啊道:「眞是不幸,姑娘年纪轻轻便遭丧夫之痛,那么姑娘要投靠的亲戚在那里?」
醉娘子道:「在桥头村,公子可知桥头村这个地方?」
潘华连连点头道:「知道!桥头村在城外十多里处,可是现在天已黑了,姑娘孤身一人,只怕不大安全吧?」
醉娘子发愁道:「可不是,奴家正为此事发愁呢。」
潘华献慇懃道:「这样好了,要是姑娘不见外,区区愿充护花使者,送姑娘去到桥头村,如何?」
醉娘子道:「好是好,只是萍水相逢,劳动公子,奴家心中十分不安。」
潘华笑道:「姑娘快不要这様说,区区能为姑娘效棉薄之力,可谓三生有幸,嘻嘻……」
醉娘子放下杯子,起身笑道:「既如此,咱们这就动身去吧!」
潘华好像发了横财,欣喜至极,连声称是,召来店伙付了酒账,便带着醉娘子下楼而去。
司空淳知道有戏可看,顾不得再吃,也即刻付账下楼,远远的尾随着。
出了邯郓县城,只见那潘华扶着醉娘子一路顺着驿道向北走去。
司空淳不想被醉娘子发觉,故远在二十来丈后面,但因道上容静,他们的交谈仍淸晰可闻。
「姑娘,妳年纪轻轻,投靠亲戚实非长久之计,依区区之见,莫如……」
「怎么样?」
「再醮多好?」
「嗯,可是奴家刚刚死了丈夫,总得守寡三年再说呀!」
「嘿,守寡三年?这个大可不必,人死了甚么也不知道,咱们活人何必为他受苦?再说妳们女人一生之中有几年靑春?若是为一个死人守寡三年,那岂非糟蹋?」
「说的也是,可是奴家是人家穿过的旧鞋子,谁还要我呢?」
「旧鞋子穿起来舒服,何况姑娘貌比天仙,要的人一定很多,区区就是一个!」
「好呀!你敢调戏奴家?」
「嘻嘻」
「啊哟!奴家走累了!」
「那么咱们到林子里去歇歇,走!走!」
一个强拉,一个半推半就,两人就走入道旁的树林中去了。
司空淳很想看看醉娘子如何惩治登徒子,当亦钻入树林,施展绝顶轻功,悄无声息的掩行过去。
只见潘华拉着醉娘子一直走到林中深处,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忽然一把将醉娘子搂抱起来。
醉娘子吃吃娇笑道:「公子,你眞想勾引奴家么?」
潘华抱着她往草地上一滚,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喘息着道:「正是,好姊姊,妳让我销魂则个……」
说着,动起手来。
醉娘子毫不抗拒,仍吃吃娇笑道:「别猴急,慢慢来……」
潘华那里沉得住气?
司空淳闭目不敢再看下去,他曾经听人说过醉娘子是个亦庄亦淫的女子,今天才相信传言果然不虚。
她不喝酒的时候,擧止娴雅高贵,可是喝了酒后,竟然变成一个淫荡无比的女人,这也可说是武林一「绝」了。
不过有一点使司空淳甚感不解,就是这醉娘子此番之投顺花太监,在这之前,她虽然有不少「韵事」为武林人所传道,可是大家还是把她看作一位「女侠」,因为她行走武林,所诛者皆为悪徒,从来没有杀过一个白道人士,而且经常有刼富济贫之擧,以此而观,她实在是个明辨是非的女子,何以此番竟肯自甘堕落投入花太监麾下,参与祸国殃民之事?
淫猥之声,阵阵传来,使他听得恶心已极,几欲扑出将他们一起宰了。
但他忍了下来,理由有二,第一、那是他们两相情愿之事,自己似乎无权干涉;第二、醉娘子身手不弱,自己不一定能杀得了她,而即使杀得了她,现在也不是时候!花太监一旦获悉醉娘子被杀,必然认定是打狗叟等人下的手,那一来他便会取消在中条山设阱的计划。
所以,他决定悄悄离开,不打扰醉娘子的「雅兴」,但正昼出时,忽听醉娘子嗔声道:「我问你,如今你怎么安置奴家?」
「娘子放心,区区带妳回城里去!」
「回城里去又怎様?」
「区区会赁屋安顿娘子。」
「你何不索性娶我?」
「这……这……」
「你已娶了妻室?」
「正是,我那母老虎好凶,若是带娘子回家,只怕娘子受不了。」
「可是咱们若赁屋而居,名不正言不顺,人家会非议的。」
「这个娘子只管放心,邯郸城中,还没有一人胆敢说我潘华一句!」
「对啦,你是悪讼师的儿子,谁敢得罪你,是不是?
「正是,不瞒娘子说,邯郸城中的人,见到我潘华,比见到王孙公子更害怕哩!」
「你们父子一定常常欺压百姓,所以大家才怕你。」
「那里的话,嘻嘻……」
「奴家最恨仗财仗势横行鄕里的纨袴子弟!」
「恨不得吃了他,是不是?嘻嘻……」
「恨不得杀了他!」
「嘻嘻,那,你就杀了我吧!」
「好!」
「啊……」
一声惨嚎拉得很长,司空淳睁眼看去,正见潘华双手掩着脸,指缝里溢出鲜血,倒在地上打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醉娘子好整以暇的拿起衣裳穿了起来,一面吃吃脆笑道:「你早就瞎了眼,不是现在才瞎的!」
潘华剧痛难当,—连翻滚惨叫之后,便静止不动,看情形已昏死过去了。
醉娘子视若无覩,穿戴已毕,盈盈起身道:「米护法,你瞧够了没有?」
司空淳不料她已发现自己,闻言悚然一惊,只得现身走出,干笑道:「颜护法好灵敏的听觉!」
醉娘子笑道:「我在酒楼上就看见你了,你存心瞧戏,我就让你瞧瞧!」
司空淳暗暗吸了口冷气,笑道:「颜护法既肯就敎于他,为何又把他杀了?」
醉娘子瞥了地上的潘华一眼,冷笑道:「这等纨袴子弟,玩弄他一下就该除掉,留他何用!」
司空淳失笑道:「哦,老夫听糊涂了,到底是他玩了妳,还是妳玩了他?」
醉娘子道:「他自以为玩我,我却认为是在玩他!」
司空淳笑道:「颜护法如此放荡形骸,眞是武林第一奇女子!」
醉娘子微微一笑道:「较之你和赫连护法的嗜食人心人血,奴家这一点算得了甚么!」
司空淳轻咳两声,移目转望潘华说道:「颜护法再不替他止血,他可要失血而死了。」
醉娘子笑道:「正要他这样死去,咱们走吧!」
说毕,挪步姗姗向林外走去。
司空淳只得擧步跟随,两人走出树林,醉娘子迎着夜风舒了口气,满面春风的笑问道:「米护法找了一天,可曾发现敌人?」
司空淳摇头道:「没有,妳呢?」
醉娘子道:「发现了几个叫化子。」
司空淳笑道:「哈哈,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叫化子,妳不会以为他们是穷家帮的人吧?」
醉娘子道:「但是你也不能认定他们不是,对不对!」
司空淳「唔」了一声道:「妳打算要把发现叫化子的事报告花皇?」
醉娘子点首道:「嗯,他派我们下山侦查,我们总不能毫无成绩呀!」
司空淳道:「最好不要报告!」
醉娘子讶道:「为甚么?」
司空淳道:「妳一报告上去,花皇便会取消原定计划,这对妳我都无益处。」
醉娘子迷惑的问道:「这话怎么解释?」
司空淳道:「老是呆在石鼓山上多没意思,若能下山走走,老夫可以多找几颗人心吃吃,妳也可以多找几个面首玩玩。」
醉娘子陡地驻足,寒脸冷声道:「米护法,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司空淳一怔道:「怎的,难道老夫说错了?」
醉娘子一派庄重的道:「不错,奴家从未主动找过人,你把奴家看作甚么样的女人了?」
司空淳失声笑道:「哈哈,颜护法自以为是甚么样的女人?」
醉娘子道:「奴家虽非淸白之身,但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司空淳道:「有人犯妳,妳就把他「玩弄」一下,然后将之格杀,是么?」
醉娘子道:「不错,所以你若把奴家看作淫妇,那就错了!」
司空淳颇感啼笑皆非,道:「这么说,老夫是把妳看错了,可是妳为甚么认为那様做是在『玩弄』男人?妳这种『玩弄』,不是自己吃了亏么?」
醉娘子展颜一笑道:「奴家问你,你玩女人有没有觉得吃亏?」
司空淳耸耸肩道:「男人玩女人,当然不算吃亏了!」
醉娘子道:「那么,为甚么男人玩女人不吃亏,而女人玩男人便算吃亏?」
司空淳一时有些答不上话,呐呐的笑道:「这个……咳咳,颜护法难道不知道女人自古以来,就要严守妇道?」
醉娘子冷笑道:「为甚么女人要守妇道,男人就不要守夫道?」
司空淳为之词穷,窘笑道:「老夫也不大明白,不过男女之间,一向就有这些分别的……」
醉娘子道:「奴家却不愿被这种分别所束缚!」
司空淳笑着道:「就因如此,颜护法才不愿出嫁么?」
醉娘子移步继续前行,缓缓道:「米护法怎知奴家没有出嫁?」
司空淳道:「老夫没听说过颜护法有夫家啊!」
醉娘子道:「奴家十多年前就已嫁人,拙夫姓白……」
司空淳听出她语声悽楚,暗感惊奇,问道:「后来因何仳离了?」
醉娘子道:「我们没有仳离,他一直在奴家身边,奴家每天晚上都梦见他!……」
司空淳满头雾水,道:「妳是说,妳丈夫不幸已经过世了?」
醉娘子点点螓首道:「是的,他是个书生,我们成亲后只过了两年的恩爱日子,他就离开奴家了。」
司空淳问道:「病死的?」
醉娘子道:「不,被人杀害的!」
司空淳惊啊一声道:「他与人有仇?」
「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成亲第三年,他上京赴考,结果一去不返,奴家几经打听探究,才知他是在途中被两个人杀害了。」
「那两个人是谁?」
「别打岔,静静听奴家说吧!」
「好!」
「奴家得知拙夫惨遭杀害的眞相后,便发誓要为他报仇,从那以后奴家便到处求人传授武功,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奴家终于练就了一身本事。」
「那妳可以报仇了?」
「是呀,可是当奴家想找他们报仇时,他们却早已销声匿迹了。」
「哦。」
「直到最近奴家才找到他们。」
「那妳报仇了?」
「没有。」
「为甚么?」
「因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怎么说?」
「他们武功高强,奴家与他们单打独鬪亦难有胜望,所以奴家必须等待有利机会才能动手。」
「老夫愿助颜护法一臂之力,他们是谁?」
醉娘子再度刹住脚,凝注他微笑道:「米护法当眞愿助奴家一臂之力么?」
司空淳点头道:「老夫确有这个诚意,不过颜护法请先说出他们的姓名称号,老夫才能作决定。」
醉娘子沉吟半晌,道:「奴家说出他们的姓名后,米护法若觉不便相助,可不许泄漏给他们知道。」
司空淳道:「这个当然,老夫若是不便帮忙,岂可反去破坏颜护法的计划,妳请放心好了!」
醉娘子摆头四下瞧瞧,见附近阑无人迹,便道:「那么,附耳过来!」
司空淳依言凑近过去,醉娘子附上他耳边,吹气如兰的低声道:「奴家那两个杀夫仇人,其中之一便是你!」
司空淳骇然一震,正欲踪身跃起,已然迟了一步,只觉腰上一痛,麻木迅速传遍了全身,仰身栽倒地上。
醉娘子俯身将他揽起,双足一顿,飞燕般的掠入道旁的树林中。
深入数十丈,她才将司空淳抛下,冷冷一笑道:「米喜年,你想不到奴家的杀夫仇人就是你吧?」
司空淳还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一切是眞的,故不敢即刻表明身份,当下佯惊道:「颜护法莫这样,老何何曾杀害过妳丈夫?」
醉娘子满脸流露悲愤之色,咬牙切齿道:「你和百步蛇魔一生杀人无数,奴家不说,你当然不记得了哼,奴家正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次神差鬼使,花皇正好派遣你我下山,今天奴家要挖出你的心奠祭亡夫!」
语毕,忽然朝南跪到,泪如雨下,祷告道:「夫君,自从你死了后,妾身为了替你报仇,流落江湖备尝痛苦,这中间妾身难耐寂寞,曾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妾身无时无刻不想念你,妾身的心随你而死了,这些年来,妾身所以忍辱偸生,完全是为了要替你报仇,今天妾身终于擒到了一个了,这个笑面人妖是当年挖掉你心的人,今天妾身就用他的心来奠祭你,你等着,等亲身再擒到那百步蛇魔赫涟飞后,妾身就会追随你而来了!」
她说到这里,转身由司空淳身上搜出一柄七首,接着动手解开司空淳的胸襟,要开膛挖心了!
司空淳为之毛骨悚然,忙道:「且慢,颜护法请听老夫一言!」
醉娘子满脸罩着杀气,冷冷道:「你想讨饶么?」
司空淳道:「不,看情形,妳丈夫当眞是被赫连飞和米喜年害死的,不过……」
醉娘子厉声道:「不过甚么?你若记不起来,奴家可以告诉你,那是在马鞍山附近,你们是在马鞍山附近杀害了我丈夫的,当时我丈夫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家仆,你们嫌他年纪太老,没有吃他,对不对?」
司空淳道:「不对!」
醉娘子气得脸色铁靑,尖叫道:「老妖魔,你还不承认!」
司空淳道:「我又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为甚么要承认?」
这句话,他是用自己的口音说出的。
醉娘子听他忽然吐出了与笑面人妖截然不同的声音,不禁变色道:「你说甚么?」
司空淳笑道:「颜姑娘不记得曾有人冒充过笑面人妖米喜年么?」
醉娘子顿时面色苍白,又惊又怒道:「你……你不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司空淳道:「口说无凭,颜姑娘可以动手把我的头发揭下来看看!」
醉娘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登时扯下一蓬假发,而假发下面,是一头被一种粘液压得平平的黑发!
她一看之下,容颜大变,伸手一阵乱抹,又将司空淳面上的易容膏抹掉,这时她已看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她发出了一声惊呼,道:「你是司空淳!」
司空淳含笑道:「是的,颜姑娘已在眞容院见过在下了!」
醉娘子大为失望,忽然纤手连扬,左右开弓,一连掴了司空淳十几记耳光。
司空淳被打得火星直冒,大叫道:「够了!我可不是颜姑娘的出气筒!」
醉娘子流泪气叫道:「你寻奴家开心,奴家揍死你!」
司空淳嚷道:「胡说,我何曾寻妳开心!」
醉娘子掩脸失声痛哭,道:「你这小子,为甚么老是要冒充笑面人妖?奴家好不容易得了这下手的机会,谁知捉到的竟是你这个冒牌货,气死我了……」
司空淳道:「在下使颜姑娘失望,十分抱歉,但这不是在下的错啊!」
醉娘子痛哭了一阵,才收泪悻悻地问道:「你是甚么时候又开始冒充笑面人奴的?」
司空淳道:「那天在眞容院,花皇派令狐衞南去淸凉寺救回笑面人妖时,在下赶在他面前,把笑面人妖带开,于是令狐衞南就把我这冒牌货救回去了。」
醉娘子听得忍俊不住,噗哧一笑道:「哼,你这小子眞是鬼计多端!」
司空淳见她破涕为笑,便道:「好了,颜姑娘可以解开在下的穴道了吧!」
醉娘子碎了一口道:「休想!奴家要带你回石鼓山交给花皇处置!」
司空淳哈哈笑道:「这样的话,颜姑娘就再也没有机会替妳亡夫报仇了。」
醉娘子一怔道:「你想通知百步蛇魔,说奴家要伺机杀他?」
司空淳道:「不错,一报还一报嘛!」
醉娘子冷笑道:「那么,奴家就在此把你杀了!」
司空淳道:「在下不相信颜姑娘做得出这种事……」
醉娘子道:「你以为奴家不敢杀你?」
司空淳道:「不是不敢,而是没有理由,请想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无缘无故杀害了妳丈夫,使妳痛不欲生,誓要杀他们报仇,现在妳若无缘无故杀死我,我的亲人会对妳怎样呢?」
醉娘子一想不错,巩眉沉吟道:「依你说,奴家是该放了你?」
司空淳道:「正是,妳投入花皇麾下的目的是为了要杀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在下冒充笑面人妖的目的是为了救人和消灭花太监一帮人,所以妳我可说殊途同归,妳应该让我继续冒充笑面人妖,我则替妳守秘,时机一到,还可助妳擒杀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这不是很好么?」
醉娘子不觉点了点头,道:「嗯,这主意当眞不坏……」
司空淳道:「岂只不坏而已!」
醉娘子问道:「那笑面人妖现在被你们关在何处?」
司空淳道:「这要问打狗叟才知道,大槪打狗叟已毁去他一身功力,将他放走了。」
醉娘子面色一变道:「这一来,奴家要到何处去找他?」
司空淳道:「不难,穷家帮的叫化子遍布天下,将来打狗叟只要发动帮中弟子四处出寻,很快就可找到他的。」
醉娘子道:「好,那么你要怎样帮助奴家擒杀百步蛇魔?」
司空淳道:「花太监打算派遣大家去中条山布设陷阱擒捕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及打狗叟等,届时在下将设法与百步蛇魔留在石鼓山上……」
当下便将自己救人的计划说了出来。
醉娘子道:「但是那时奴家已去了中条山,如何能亲手杀死百步蛇魔?」
司空淳道:「妳下了石鼓山后,可以躱藏起来,等着我把百步蛇魔带下来给妳。」
醉娘子点首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说着,动手拍开司空淳的麻穴。
司空淳等到全身血气畅通,立即取出易容用物,开始重新化装起来。
醉娘子静静的在旁观看,不知忽然想到了甚么,雪白的双颊泛起了红云,羞答答地道:「喂,你刚才可都看见了?」
司空淳一怔,抬头问道:「看见甚么?」
醉娘子羞不可抑,低垂螓首道:「哼,你装傻!」
司空淳恍然大悟,笑道:「没有,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下自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的。」
醉娘子道:「你一定认为奴家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是不?」
司空淳道:「不,颜姑娘虽非烈女,却是武林中少见的奇女子,世上有许多女子死了丈夫后,初则悲恸欲绝,可是不到几年就琵琶别抱弹别调去了,而颜姑娘却能眞情不渝,实属难得。」
醉娘子羞涩一笑道:「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一定讥笑奴家常常偸……偸……」
司空淳哈哈笑道:「那家烟囱不冒烟?那家的猫儿不吃鱼,这何足怪哉!」
醉娘子道:「刚才奴家其实没有那个意思,只因想诱你出城,所以才那样做的。」
司空淳想起她脱光衣服吓跑哑侠寇南开之事,不觉脱口道:「对付歹徒,颜姑娘玩而杀之没甚关系,不过下次再碰上哑侠寇南开,可别重施故技吓唬他,那次他被妳吓得魂不附体呢。」
醉娘子脸又一红,低首羞笑道:「那天奴家是逼不得已,你想奴家若被他擒住,那里还能找赫连飞和米喜年报仇?所以为了摆脱他,奴家只得使出了撒手钢,哑侠寇南开是正人君子,奴家知道他看了会跑开的。」
司空淳笑道:「可是听说妳还光着身子追了他一阵。」
醉娘子道:「也没追远,只追了他几步罢了。」
两人不停的交谈着,司空淳边谈边易容,醉娘子从旁指点他几处破绽,约摸过了个把时辰,笑面人妖的面貌才又在司空淳的脸上「复活」过来。
这时夜已三更,醉娘子起身道:「花皇嘱咱们天亮回到石鼓山现在该动身了吧?」
司空淳道:「好,咱们慢慢走回去。」
当东方出现鱼肚白时,两人回到石鼓山下,驻守山下的金兵认得他们两人,故未加阻拦,让他们一路通过营地,登上山径。
回到石鼓禅院,天已大亮,花皇一见他们回来,立刻召见问道:「怎样,有无发现?」
司空淳躬身禀道:「没有,周围五十里内,属下与颜护法都侦查过了,没有一个可疑人物。」
花皇道:「连一个叫化子也看不到?」
司空淳道:「叫化子是看到了几个,但经属下暗中观察,证明均是一般身无武功的叫化子,与穷家帮无关。」
花皇双目射出严厉的光芒,道:「你敢确定他们不是穷家帮的眼线?」
司空淳点头道:「属下所见到的几个叫化子,均经试探过,属下敢说他们绝非穷家帮派出的眼线!」
花皇转望醉娘子问道:「颜护法呢?」
醉娘子道:「奴家只遇见两个手脚残废的老叫化,也看不出他们有可疑之处。」
花皇「唔」了一声,缓缓道:「如此说来,那天晚上刺探军营的夜行人是何来历?」
司空淳道:「可以确定是宋廷派来刺探军情的人!」
花皇失笑道:「米护法说得如此肯定,万一猜测错误,中条山之行,必将反为敌人所趁,那时候你可敢负责?」
司空淳肃容道:「属下不敢负责,但该夜行人是那一方面的人,大槪不久也就可以明白了。」
花皇注目问道:「怎么说不久就可明白?」
司空淳道:「假如那夜行人是打狗叟一方之人,他们既知我们在此,绝不肯就此罢手,我们再等十几天看看,如无动静,即可断定那夜行人确是宋廷派来刺探军情之人,那时花皇就可照原定计策行事了。」
花皇觉得有理,不觉点头道;「唔,这倒是眞的,如果那夜行人是打狗叟等一方之人,他们一定还会再来刺探……好,你们下去休息吧!」
司空淳和醉娘子一齐施礼而退,各自回房歇息。
这一天,无事而过。
此后的五、六天,也平静无事,司空淳正在暗暗庆妙计得售之际,第七天的早上,忽有一名金兵来到石鼓禅院,向花皇跪禀道:「启禀花大侠,完颜将军请花大侠移驾山下一敍!」
花皇问道:「有甚么事么?」
那金兵答道:「数日前刺探军营的夜行人,昨夜擒到了!」
花皇「啊」了一声,急问道:「那夜行人是谁?」
那金兵道:「完颜将军没有说,小的不知道。」
花皇立即起身,携同四贵人乘上五匹骏马,匆匆下山而去。
司空淳凉了半截,计划多日希望顿成泡影,他感到万分的失望和愤怒,他实在想不通佟翔鹏还要来刺探个甚么名堂,自己明明关照他们必须远离石鼓山,不可再来打草惊蛇,而他竟然又来了,这一来,花太监毫无疑问是要取消原定计划了,他的部下不离开石鼓山自己怎能救出那三十二人逃下山呢?
「蠢!蠢!佟翔鹏你眞是蠢得可以!」
他暗暗怒骂着,恨不得把佟翔鹏抓来揍个痛快。
百步蛇魔见「老友」神色有异,开口笑道:「老米,看样子,你又要挨骂了。」
司空淳没精打釆地道:「可不是,那天老夫和颜护法踏遍了附近的每个村落,并未发现敌人的一点踪迹,谁知……唉……」
他假装懊恼的长叹一声,擧步踱出大殿,走向寺外而来。
百步蛇魔等人知他心情不佳,没再与他兜搭,仍像往常一样,下棋的下棋,赌钱的赌钱……
司空淳走出石鼓禅院,独自在寺前的几株松柏下踱歩徘徊,攒眉苦思着,他想的只有一个问题:「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如何在花太监两百多人的看守下救出山洞中的三十二人?又如何领着他们冲出驻守山下一望无涯的金兵营地?
他苦思良久,仍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不禁又长长叹了一声。
「光叹气有甚么用?」
蓦地,身后响起了醉娘子的声音!
司空淳吃了一惊,待听出是醉娘子,才吁了口气,转身笑道:「颜护法也别轻松,等下花皇回来,少不了妳的!」
醉娘子由一株古松后转出,含笑道:「得了,你当眞在为怕挨骂而发愁么?」
司空淳擧目四下望望,低声道:「小声一点,这儿距离大殿不远呢!」
醉娘子轻笑道:「放心,他们听不到的。」
司空淳面朝石鼓禅院,在树根上坐下,道:「妳有甚么话要说?」
醉娘子笑问道:「那夜行人是谁?」
司空淳道:「刚才那金兵说是上次刺探的那一个,那么他是佟翔鹏无疑了!」
醉娘子道:「他又来干甚么?」
司空淳恨恨地道:「谁知道,那天我说得很明白,叫他们立刻远离此地,不可再来打草惊蛇,那知他竟然又来了,哼!」
醉娘子道:「可能发生了甚么意外,使他不得不来。」
司空淳用力搓着手道:「我想不出有甚么意外事故发生。」
醉娘子道:「这下他被擒到,花皇定然会取消派大家去中条山布设陷阱的计划,也就是说你救人的计划落空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淳摇头道:「我不知道,看来只好慢慢再等机会了。」
醉娘子道:「情况不改变,恐怕永远没有机会呢?」司空淳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是的,花皇一日不离开石鼓禅院,金兵一日不离开石鼓山下,就永远没机会救人,这一点早已看得很淸楚,此亦就是他对佟翔鹏十分恼火的原因,因为他破坏了唯一可以救人的机会。
醉娘子道:「令师及酒怪陶时珍为何都没有消息?」
司空淳道:「谁知道……」
醉娘子道:「要是由他们两位率领一批武林高手攻上来,也许……」
司空淳摇头道:「不可能,陶秋燕还在花太监手里,陶时珍绝不敢明着动手,退一万步说,他即使决心不顾孙女的性命与家师带人攻上来,在突破金兵的阵地之后,必已杀得精疲力竭,那时再来和花太监一干人动手,如何能胜?」
醉娘子沉忖半晌,笑道:「那么,由咱们两人来动手如何?」
司空淳不解的问道:「如何动手?」
醉娘子道:「用暗杀的手法,在一夜之间将十个护法干掉,然后救出那三十二人,大家一鼓作气攻下山!」
司空淳沉吟道:「这太危险了,不过,嗯……既到了这地步,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醉娘子道:「就是今天晚上,你负责干掉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白发童子奚羽华五人,奴家负责干掉百步蛇魔赫连飞,五通敎主令狐衞南,黑白二髑髅及天妙妖尼几个。」
司空淳抬目凝望着她,微笑道:「万一失手,后果很惨,妳可得准备——!」
醉娘子平静一笑道:「也许会失手,但总不致于毫无斩获,奴家但能杀死赫连飞,于愿足矣!」
司空淳点头道:「好,今夜三更,咱们等他们入睡后,一个一个把他们喊醒,诱他们到寺外去下手,可是妳要记住,打开脚镇的锁匙在赫连飞身上……」
两人商量妥当后便回到寺中,与百步蛇魔等人厮混,司空淳加人赌钱,醉娘子看万年松和天妙妖尼弈棋。
晌午时分,花皇和四贵人回到山上来了。
众人都急欲知道那夜行人的来历而一见花皇囘来,立即围上纷纷发问,花皇神色欢悦地道:「诸位,我们可以依计行事一了!」
百步蛇魔问道:「花皇是说,我们仍然可以去中条山设阱擒人?」
花皇颔首笑道:「不错,事实证明,打狗叟等人并未发现我们在此!」
百步蛇魔色喜道:「那夜行人不是打狗叟一方之人?」
花皇道:「不是,那人确是宋廷派来刺探军情之人,刚才已被完颜将军处决了!」
百步蛇魔听了哈哈大笑,转对司空淳道:「老米这下你可以宽心了!」
花皇微诧道:「怎么回事?」
百步蛇魔笑道:「米护法以为那人是打狗叟一方之人,今早一直忐忑不安,怕受花皇责骂。」
花皇笑了,望着司空淳道:「老夫好像不曾责骂过你吧?」
司空淳窘笑笑道:「属下倒不是怕花皇责备,而是那天属下说得太肯定,要是昨夜擒到的人是打狗电一方之人,属下可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花皇笑了,环望众人说道:「再过四、五天,你们就可动身去中条山埋伏,此番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能一擧而将漏网的六人擒住,老夫自有重赏!」
说罢,与四贵人回房而去。
这时,午饭时间已到,众人齐往饭厅走去,司空淳向醉娘子打个眼色,故意落在最后,醉娘子会意容得百步蛇魔等人走出数步后,便靠近司空淳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传音说道:「现在你要取消今夜的行动了吧?」
司空淳传音答道:「正是,既然花皇要照原计划行事,咱们今夜就不必冒险了。」
醉娘子又传音道:「今天早上你说那夜行人是佟翔鹏,而怎么结果却会是一个宋廷派来刺探军情的人呢?」
司空淳道:「这是巧合,那些金兵没有看淸上次来的佟翔鹏,所以有此误会。」
醉娘子笑道:「倒害你穷紧张了一场,可是?」
司空淳一笑道:「可不是,世事如棋局,变化万端,原以为已经完了,结果竟是对我更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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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5 11: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如愿以偿



一转眼又过了四天,花皇算算那四个奉派前往少林、武当等处「泄漏」消息的金兵已去了十四天,于是便下令众人准备,要大家在这天晚上三更时候动身下山。
晚膳之后,司空淳踱入百步蛇魔的房中,笑道:「赫连兄,老夫期待已久的日子快要来临了!」
百步蛇魔正在打点行装,闻言神色一怔,道「你是说……」
司空淳故作诡笑道:「老夫是说,咱们今夜就可下山前往中条山了!」
说着,在一只鼓凳上坐下来。
百步蛇魔听出他话中有话,不觉停止打点,走到他面前,正色道:「老米,你仍决定在中条山找百洞七怪的碴儿?」
司空淳仰脸淡淡答道:「这是唯一能使他们瞧得起老夫的办法!」
百步蛇魔面呈严肃道:「你最好不要生气,须知……」
司空淳不待他说完,假装不高兴的拂袖而起,道;「赫连兄若不赞成,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语毕,大步而出。
百步蛇魔皱了皱眉,跟出房外一看,见司空淳已进入他自己的房中,便悄悄的走过天井,来到花皇的门口,擧手敲门。
「谁?」
「属下赫连飞。」
「哦!来。」
百步蛇魔推门而入,随手掩上房门,向花皇施了一礼道:「属下有件事情想和花皇谈谈。」
花皇点头道:「好,你说吧!」
百步蛇魔道:「花皇原来的意思,是打算只留下二十个武士在此是么?」
花皇道:「正是,怎么样?」
百步蛇魔道:「属下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我们走了后,这边万一有事,山下金兵虽多,他们不一定能阻拦得住武林人物,所以我们十二护法中最好也留下两人,以防不测事故。」
花皇沉吟道:「我们到此已有半个多月,并未发现有敌人跟到,足证敌人尙不知我们在此,你放心好了。」
百步蛇魔道:「中条山之行,要擒的只是当日漏网的六人,有十个护法和百多个武士也就够了,留下两个在此防备万一才是万全之策。」
花皇想了片刻,点头道:「也罢,你想要哪两位留下来?」
百步蛇魔道:「由属下和米护法留下来如何?」
花皇道:「你留下来,中条山之行将由谁发号施令?」
百步蛇魔道:「仇护法武功智计均不在属下之下,由他率领众人去便可。」
花皇点了点头,忽然双目一抬,凝注他笑道:「你的请求,老夫可以答应,不过你必须先说出慎正的理由才行!」
百步蛇魔陪笑道:「属下的理由已如上述,那还有甚么真正的理由?」
花皇道:「你别瞒我了,你和米护法想留下来,必然另有原因,你不老实说出来,老夫不答应你的要求!」
百步蛇魔素知眼前这位花皇精明过人,如今既已被他瞧出来,若再隐瞒,反会启他疑窦,当下只得笑道:「好的,属下可以把眞正的理由说出,但花皇听了后不要生气才好。」
花皇道:「老夫自然不会生气,你说吧!」
百步蛇魔回头瞧瞧,然后压低声音道:「事情是这样的,米护法自投入花皇麾下后,由于时运不济,受了些挫折,百洞七怪因此瞧不起他,而花皇好像也很器重百洞七怪,所以米护法心中很难过,他想在中条山找百洞七怪较量一下,挫挫他们的傲气,赢取花皇器重,属下却觉自家人不该伤了和气,不论哪一方落了下风,都不是一件好事,这就是属下想和米护法留下来的理由。」
花皇听完,怒形于色道:「哼!米护法何其不识趣至此?」
百步蛇魔忙道:「这也怪不得米护法,百洞七怪他们确实也太骄傲了一点,奚护法亦经常受到他们的奚落。」
花皇道:「你何不从中调解一下?」
百步蛇魔摇头道:「不行,不说还好,一说双方的磨擦就表面化了!」
花皇沉思半晌,道:「也罢,你和米护法可以留下不走,老夫等他们由中条山回来后,再向百洞七怪劝解一下。」
百步蛇魔道:「米护法若知这是属下向花皇提出的意见,他可能会不高兴,今夜大家要走时,花皇再当众命令属下和米护法留下来如何?」
花皇点头道:「好的,你做事仔细,老夫十分高兴,等灭了宋朝后,老夫会向金国推荐,封赐你一个官位。」
百步蛇魔躬身道:「谢花皇恩典!」
说毕,退了出去。
他自以为处理得当,殊不知他这样做,正是走入了司徒淳的圈套!
他走入花皇的房中,司空淳已在门缝里偸看到了,只不过司空淳听不见他们的交谈,还不知自己的「妙计」已经「得售」罢了。
为了证实是否已经到达目的,他看见百步蛇魔由花皇房中走出来,立即开门而出。
,他假装一.楞,然后沉下脸孔,站着等候百步蛇魔走回到这边厢房,才开口问道:「赫连兄到花皇的房中干甚么?」
百步蛇魔摇头道:「没甚么,是向他请示一个问题……」
说着,走回自己房中。
司空淳跟了进去,追问道:「请示甚么问题?」
百步蛇魔道:「是关于如何处置敌人的问题,咱们去中条山擒人,说不定可以擒到很多人,因此老夫去请示花皇,除少林、武当两派掌敎及打狗叟等人之外,如何处置多出来的俘虏。」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哼,赫连兄别哄我了,我知道你不是去向花皇请示甚么!」
百步蛇魔佯作一呆道:「那么,你认为老夫去花皇房中干甚么?」
司空淳干笑两声,道:「你向花皇透露老夫和百洞七怪较量之事,要花皇不让老夫去中条山,对不对呢?」
百步蛇魔急忙摇头道:「不!不!老夫说这些干么?你别多疑!」
司空淳道:「老夫刚离开你的房间,你就去找花皇了,若说不是为了老夫的事去,哼,老夫才不相信你!」
百步蛇魔道:「眞的不是,你不相信,可以去问花皇!」
司空淳冷笑道:「得子,这事怎好问得?」
百步蛇魔双手一摊,笑道:「你既不肯去问,又不肯相信老夫之言,这叫老夫如何是好?」
司空淳道:「咱们是亲如兄弟的老朋友,只要你没有骗我,那就好。」
百步蛇魔道:「废话少说,快去准备行装吧!」
司空淳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心中颇为失望,因为他觉得对方不像在说假话,若然他所说是眞,那么自己想留在石鼓禅院,只有装病一途了。
月到中天,子夜到了。
花皇集合十二护法及众武士于寺中的一个天井内,首先向百步蛇魔问道:「要留守此地的二十个二品武士,都已派定了?」
百步蛇魔答道:「是的。」
花皇点点头,后退一步,擧目环望众人说道:「诸位,你们此去中条山,由仇护法领导,至于如何擒人,老夫刚才已对仇护法指示过,你们唯一要遵守的是:由此出发,在离开石鼓山百里之后,才可结伴而行,到了中条山后,一切听仇护法的命令行事……」
众人一听要由万年松仇高领导,均感意外,只因大家都知道百步蛇魔是十二护法之首,除非他不去,否则都应由他领导才对。」
花皇见大家面有惊奇之色,微微一笑道:「你们若有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醉娘子开口问道:「赫连护法不去么?」
百步蛇魔抢着答道:「老夫当然也要去!」
花皇含笑道:「不,此番行动略有改变,赫连护法和米护法留下来!」
司空淳听了心中大喜,却佯作失望的脱口道:「花皇为何要属下和赫连护法留下来?」
花皇道:「两位另有事做,做甚么,等下再说。」
再环视众人问道:「还有无意见?」
没有人开口。
花皇道:「既无意见,诸位可以去了!」
于是,万年松仇高代表众人向花皇行了一礼,便领着众人走出石鼓禅院,下山而去。
花皇等众人走了后,才向司空淳笑道:「米护法未能参与,好像很失望?」
司空淳恭声道:「是的,属下原以为这是一次立功的机会。」
花皇笑道:「你有立功之心,老夫十分高兴,不过你和赫连护法留守此处,一样有立功的机会!」
司空淳唯唯诺诺,接着问道:「花皇要属下俩做甚么事?」
花皇道:「负责此处的安全!」
百步蛇魔怕「老友」知道是自己搞的鬼,便假意问道:「这里有花皇,四贵人、二十名二品武士及数万大军把守,有何不安全?」
花皇道:「山下的数万大军,只能吓阻一般武林人,如商九和陶时珍之辈,他们是不会把数万大军放在眼里的。」
百步蛇魔道:「商九和陶时珍好像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吧?」
花皇道:「是的,但不可不防。」
司空淳道:「那天花皇强迫陶时珍去擒商九来交换他孙女,他既不知道这地方,如何交换?」
花皇微笑道:「交换地点不在此处。」
司空淳一哦,问道:「地点在那里?」
花皇道:「在距此数十里外的一个地方,老夫已派人去那地方等候,陶时珍把商九擒到那地方时,他会赶回通知的。」
司空淳心知他不肯把那更换地点说出,当下不敢再追问,只垂手恭立着。
花皇又道:「也许过几天老夫就要带陶秋燕去和陶时珍交换俘虏,所以需要你们两位留守此处,以防万一,只要这里不出事,两位便算立下一功好,你们下去吧!」
百步蛇魔和司空淳应喏而退,各自回房卸下包袱。司空淳卸下包袱后,正想出房,百步蛇魔却已先走进来了,他笑着道:「老米,老夫没料到花皇竟要咱们两人留下来,你不会怀疑这是老夫搞的鬼吧?」
司空淳苦笑道:「即使是你搞的鬼,老夫对你又能,怎样?」
百步蛇魔笑道:「是啊!咱们情同手足,就算是老夫跟花皇说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轻「咳」一声,接着又道:「其实你若想挫挫百洞七怪的锐气,以后机会多得很……」
司空淳淡淡一笑道:「是么?」
百步蛇魔道:「是的,等他们由中条山回来后,老夫找个机会向花皇游说,请他擧行一扬友谊较技,那时你便可堂而皇之的向百洞七怪讨敎,当着花皇面前挫挫他们的锐气!」
司空淳点点头道:「唔,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知花皇肯不肯?」
百步蛇魔道:「友谊较技,等于彼此切磋武功,花皇绝无不肯之理。」
司空淳道:「那好,他们由中条山回来后,如擒到敌人,必有一番庆贺,那时你便趁机请花皇来个余兴节目,老夫可以向你保证,除万年松一人之外,其余六怪,老夫都有信心击败他们,出出他们的丑!」
百步蛇魔道:「好的,现在咱们谈别的,从今夜开始,咱们轮流负责寺中安全,你负责下半夜,老夫负责上半夜如何?」
司空淳点头道:「好,老夫现在就开始去巡视,赫连兄去歇息好了。」
百步蛇魔由身上掏出一支锁匙,递给他说道:「这是打开山洞门的锁匙,你拿着吧。」
司空淳接过收下,假装不经心的问题:「打开他们脚镣的锁匙呢?」
百步蛇魔道:「在花皇手里。」
司空淳一直以为打开脚铠的锁匙也在他身上,这时一听是在花皇手里,不由心头一沉,开始感到棘手了。
假如打开脚镣的锁匙是在眼前这个魔头身上,他可轻而易擧的拿到,但是在花皇的手里,那就非常困难了,因为要想由花皇的手里拿到锁匙,不外两种方法,一是动手抢夺,二是暗中窃取;而动手抢夺,危险性极大,且不易得手,就算侥幸得手,花皇一天之中很少离开过四贵人,可能自己还没进入山洞,四贵人就已发觉了;至于窃取,这更不可能,花皇功力盖世,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他的耳目,谁又能把他带在身上的锁匙窃取过来呢?除非是妙手空空之流——
他一想到「妙手空空」四个字,突然有了主意,当下向百步蛇魔摆摆手,便以巡视的姿态走了开去。
在寺中四处「巡视」一遍,斥责了几个偸懒在打瞌睡的二品武士,他便转向寺后的山洞走来。
山洞外,有两个二品武士在把守,他走到山洞前,开口问道:「里面的情形怎様?」
一名二品武士躬身答道:「回米护法,他们现在都睡着了。」
司空淳冷笑道:「你怎知他们都睡着了?」
那二品武士道:「因为洞中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司空淳轻「哼」一声道:「傻爪,老夫告诉你,愈是安静,愈表示潜伏着危险,知道吗?」
那二品武士一脸尴尬,躬身道:「米护法说得是,可是我们又无锁匙,不能进去察看……」
司空淳没再说甚么,取出锁匙打开门锁,开门走了进去,走到洞中深处的一间牢房,果见大家都躺在地上睡觉,只有少数几人没有睡着,倚坐在墙壁下闭目养神。
他最关心的是陶秋燕,而陶秋燕此刻睡得正甜,他于是转回第四间牢房,见倚坐于壁的三位「囚犯」中,有一位是华山派掌门人剪云叟东方白。
这位掌门人,司空淳是认识的,那是两年多前,他和师父太白神翁因事途经华山,剪云叟东方白得到消息,就下山力邀他们师徒上山款待,那时这位掌门人曾对司空淳的「骨根」称赞不已,司空淳相信他还记得自己,故决定与他谈谈。
他向洞口望望,忖度若开声与他攀谈,把守洞口的两名二品武士只怕听得见,乃以传音发话道:「东方白掌门人还没睡着?」
剪云叟东方白早已发现「笑面人妖」入洞巡视,这时听到细语传入耳朶,神色微怔,睁眼一瞥站在铁栅外的「笑面人妖」,面上随之露出卑视之色,复将双目阖上,不予理昧。
司空淳暗暗好笑,又传音道:「掌门人听了不要惊奇,亦请勿张声,在下不是笑面人妖,而是萧南溪的弟子——司空淳!」
剪云叟吃惊了,愕然张口,但立刻惊觉,便也以传音问道:「你是司空淳?」
司空淳仍传音道:「是的,掌门人可曾听说过有关小可之事?」
剪云叟坐直了身子,神色兴奋至极,传音道:「听说过的,他们说司空少侠在眞容院解救商、陶两位大侠时,失手被困于地下室,后来利用擒到的二贵人及百步蛇魔与花胜魁交换,始得脱雕险地,此番司空少侠又是怎样冒充笑面人妖混进来的?」
司空淳乃将再度冒充笑面人妖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此番小可再度冒充笑面人妖混进来,目的就在救诸位脱逃,如今花太监已派所有部下离开石鼓山,意欲在中条山布设陷阱擒捕少林、武当两派掌敎及打狗叟等人,眼下这石鼓禅院中,只有花太监、四贵人、百步蛇魔及二十名二品武士,所以——」
「等一下,花太监擒住我们却又不杀害我们,他的用心究竟何在?」
「他要利用诸位为人质,迫使诸位的门下弟子听他支使,在各地作乱困扰宋朝,响应金兵入犯。」
「哼,花胜魁这老色魔眞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他现在尙未开始行动,而将诸位秘密禁锢于此,是因眞容院那一役走脱了少林、武当两位掌敎及打狗叟、东海渔翁等人,他认为少林一心禅师和武当灵淸眞人是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的掌门人,而打狗叟则是中原第一大帮的帮主,这几人不捉到手,便不能收全面作乱之效,故要等到擒到他们几人之后,才开始行动。」
「现在司空淳少侠要怎样救我们出去?」
「掌门人可知山下驻守着数万金兵?」
「知道。」
「要是诸位逃下山,有无把握突围?」
「大槪不太困难。」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困难了。」
「甚么困难?」
「小可和百步蛇魔轮流负责守夜,明天晚上,小可可以动手制服百步蛇魔——」
「为何要等到明天晚上再动手?」
「理由有二,第一,迟一天动手,万年松仇高等人才不会得到消息,因为小可已与强帮主讲好,一旦救出诸位之后。大家立刻奔赴中条山,将计就计,一擧将万年松等人歼灭;第二,小可与强帮主约好在明天半夜动手,那时他们将在山下接应,扰乱金兵营地,协助诸位逃脱。」
「很好,那么司空少侠所说的困难是甚么?」
「锁匙!」
「打开这脚镣的锁匙?」
「是的,它在花太监身上!」
「唔,要由花太监身上夺取锁匙,的确不容易……」
「小可苦思良久,只有一个办法或可成功。」
「请道其详。」
「掌门人可知你们三十二人之中,有谁懂得扒窃之术的?」
「这个本人倒不大淸楚。」
「如有人懂得扒窃之术,他便可伪装生病,由小可设法带他出去,或者诱使花太监进来替他看病,于接近花太监之际,施展妙手将他身上的锁匙扒窃过来。」
「嗯,这要问问才知道。」
「小可不能在此停留太久,掌门人可悄悄通知大家,并探询有谁懂得扒窃之技,明天小可再进来听取回复。」
「好的,老夫等下就把司空少侠冒充笑面人妖的秘密通知大家,大槪总有人学过『妙手空空』的本事吧。」
「好,失陪了。」
走出山洞,锁好洞门,他翻墙跳出寺外,又去各处暗桩巡视,目的在了解各处暗椿的情形,以利届时众人的逃脱。
后半夜,就在巡顾中混过了。
天亮之后,由百步蛇魔接替,他把锁匙交给老魔,吃过早膳,便回房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他走去向百步蛇魔索取锁匙,说道:「赫连兄,又该轮到老夫了。」
百步蛇魔把锁匙交给他,道:「过一会,米兄得入洞看看,今早老夫曾入洞察看,发现有些异样。」
司空淳心中一惊,问道:「甚么异样?」
百步蛇魔道:「他们原来都很沮丧,可是今早老夫入洞时,发现他们个个精神欢悦,好像心里有甚么喜事似的。」
司空淳失笑道:「他们身陷囹圄,有的只是痛苦,哪会有甚么喜事?」
百步蛇魔色呈凝重道:「老夫在想,他们可能想到了逃脱之策!」
司空淳摇头笑道:「他们绝不可能逃脱,赫连兄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百步蛇魔正色道:「最好当心一点,须知万一出了事,可都是你我俩人的责任!」
司空淳道:「老夫就不相信他们没有锁匙能够打开脚镣,再说他们纵能打开脚镣,要想冲出数万大军的包围,谈何容易。」
百步蛇魔道:「上次你曾被司空小子用计擒住,在未被擒住之前,你有没有想到会发生那种事?」
司空淳耸耸肩道:「情形不同,不能一槪而论,不过……好啦,老夫瞧瞧吧。」
说罢,一迳往寺后走来。
来到山洞前,他先向把守洞口的两名二品武士问道:「没有甚么事吧?」
那两名二品武士同声答道:「没有,平静如故。」
司空淳开锁入洞,被禁锢在五间牢房中的三十二人,现在都已获悉他是司空淳,故一见他进来,个个面现兴奋之色,他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走近第四间牢房,向当中的华山派掌门人剪云叟东方白传音道:「有没有?」
剪云叟摇摇头,传音答道:「没有,没有一人懂得扒窃之术!」
司空淳颇为失望,却也不感意外,他知道眼前这三十二人,不是一帮一派一之主便是雄踞一方的豪杰,他们今天能够成为武林名人,自然不是由「扒窃」起家的,所以他们中没有一人懂得扒窃之术,自不足为奇。
他暗暗一叹,又传音道:「若然如此,那只好冒险一试了……」
剪云叟道:「司空少侠打算怎么行事?」
司空淳道:「今晚午夜时,小可先出手制服百步蛇魔,届时你们中要有―人伪装患急症,小[?]便去诱骗花太监进来,出其不意制倒他夺取他身上的锁匙。」
剪云手道:「这法子不一定能够成功吧?」
司空淳道:「是的,四贵人中只要跟来一个,事情就砸了。」
剪云手道:「所以昨夜我们研究出了一个法子,这法子既不危险,而且比较容易成功。」
司空淳大喜道:「好啊!是甚么法子?」
剪云手一指对面的一个瘦老人道:「这位枯竹叟管直,司空少侠认识吧?」
司空淳向那枯竹叟管直点头一笑道:「虽是初次识荆,但管老前辈的大名,小可闻之久矣。」
这话并非客套之词,枯竹叟管直在武林中确实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在金陵开设一家武馆,由于武功高绝,故从他练武的人甚多,门徒不下千人,在金陵蔚成一股雄厚的势力。
剪云手笑道:「司空少侠虽曾听过这位管大侠的大名,但对于他的出身,司空少侠只怕不淸楚吧?」
司空淳点点头,表示确实不清楚。
剪云手道:「他是铁匠出身的,对制造各种铁器有独到的功夫!」
司空淳又点点头,等他说下去。
剪云手道:「等下司空少侠出洞时,请去找一小块铁或铜,与一支锉刀来,然后去通知花太监说枯竹叟突患急症,当他入洞探视时,司空少侠可向他游说,请他将管大侠带出治疗,他若答应,自然会取出锁匙打开管大侠的脚镣,而管大侠只要看到那支锁匙的形状,就可仿制一支。」
司空淳心动道:「好办法,可是小可和强帮主等人,约好在今夜动手救人,管老前辈能在今夜仿制完成魔?」
剪云手道:「大槪可以,管大侠被带出山洞后,他的『急症』可以马上痊愈,那时花太监自然又会叫人把他带回来,他一回来,就可立刻动手仿制了!」
司空淳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小可现在就去找锉刀和铜铁!」
说毕,转身便往洞外走去。
「喂!笑面人妖,你过来!」
是陶秋燕的声音!
司空淳脚下一顿,他实在不想在这「一刻千金」的时候和她交谈,但又不好不理,只得转回走到第五间牢房,传音问道:「甚么事?」
陶秋燕凝望着他,不胜惊喜的传音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司空淳?」
司空淳道:「我能够进入这山洞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在未能救大家出去之前,不告诉妳比告诉妳要好些。」
陶秋燕噘唇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司空淳道:「妳未能及早赶去鎮江替我安排,想必有不得已的原因,我没有生妳的气。」
陶秋燕释然一笑道:「那就好,我正要告诉你,我未能及早赶去镇江见我舅舅的原因,那是因……」
司空淳打岔道:「等一下,现在时间宝贵,我要去准备救你们逃脱的事,妳等今夜逃下石鼓山后,再告诉我便了。」
说着,掉头便走。
那知才走到洞口,空见花皇和四贵人走过来,心中一惊,连忙施礼道:「花皇可是要入洞查视?」
花皇颔首一嗯,举步入洞,说道:「你把第五间牢房打开!」
司空淳恭声应是,心中疑窦丛生,不知他要干甚么,当下走回第五间牢房,取出锁匙,打开了贴栅上的门锁。
这门锁和山洞口的门锁属于同一型,故他现在拿着的锁匙,是可以打开五间牢房的门锁的。
花皇见他开了锁,便由怀中掏出一支形状不同的锁匙,递给他说道:「先点她的穴道,再解除她的脚镣!」
司空淳接过锁匙,愕然道:「花皇要放哪一个?」
花皇道:「陶秋燕!」
司空淳惊诧道:「为何要放她?」
花皇道:「刚才她祖父有消息来,说可保证在七天之内擒到商九,但要老夫不可虐待其孙女,所以老夫要带她出去,给她一间房间。」
司空淳道:「只怕不妥当,这丫头刁钻无比,万一被她逃掉了怎么办?」
花皇笑道:「不必担心,老夫有一种药可使她暂时失去功力,此外再派两名武士在房外日夜把守,就不怕她飞上天去了。」
司空淳「哦」了一声,未再多言,当即开锁进入牢房,向陶秋燕沉声道:「丫头,听到没有?我们花皇要优待妳,妳可不能打歪念头!」
陶秋燕笑嘻嘻道:「再派一个女侍听我使唤我就不逃啦!」
花皇哈哈笑道:「陶姑娘别不知足,老夫如此对待你们祖孙,可说是生平绝无仅有之事!」
司空淳上前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替她解除脚镣,将她拖出牢去,交给毕贵人抱着,最后谨愼的把铁栅门锁好,才将开脚锁之锁还给花皇。
花皇收下锁匙,环顾众俘虏一遍,接着回对司空淳道:「刚才老夫听赫连护法说,这些人神情有异,你可得小心看守,平时多进来看看,如发现有人图谋逃走,停伙三日以为处罚!」
司空淳躬身答道:「是的,属下会小心看守的,花皇但请放心就是。」
一行人走出了山洞,司空淳没有跟去观看他们要将陶秋燕关在哪间房间,因为他知道总是离不开这石鼓禅院之中,当时机一到,自己再去救她不迟,现在急需解决的是找一支锉刀和一块铜片。
结果如愿以偿,在厨房的一个抽屉中找到了一支锉刀和一块铜片。
他刚才已见过打开脚镇的锁匙的形状,知道找到的这块铜片可以制成锁匙。
而且,由于已知道锁匙的形状,他认为枯竹叟不须再伪装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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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5 21: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羣虎出闸



他回到自己房中,闩好门房,取出纸笔画出锁匙的图形,随即开门走出,复向寺后山洞走来。
把守山洞口的武士,已换了另外两个,司空淳又装模作样的查问几句,旋即开门而入。
枯竹叟管直看见他来了,便发出传音问道:「东西找到了没有?」
司空淳取出锉刀和铜片递入牢中,传音笑道:「找到了!并且管老前辈可以不必装病了!」
枯竹叟一楞道:「老朽不装病那能有机会看见那支锁匙?」
司空淳又将画好的图形递入,笑道:「适才替陶姑娘除去脚钻时,小可将锁匙的形状记住,管老前辈请看看。」
枯竹叟被击在牢房的内部,故司空淳递入的锉刀铜片,和图形均由靠近铁栅的人传递给他,他接过图样,看了看,抬头传音问道:「那支锁匙大小,与这图样相同?」
司空淳道:「是的,大槪相差无几。」
枯竹叟欣然道:「好,老朽这就动工,最迟天黑即可制成!」
司空淳道:「制成之后,不要马上打开脚锁,等今晚午夜再轮到小可守夜时,诸位再悄悄打开,等待小可的消息行动。」
枯竹叟道:「好的,等下老朽会转告众人。」
司空淳于是移步走去第五间牢房。
向牢房中的长白掌门人雪姥姥池六娘传音道:「池掌门人,小可有一事相求。」
雪姥姥传音答道:「司空少侠请说,老身力所能及,绝不敢辞。」
司空淳道:「陶姑娘刚才被花皇带走,池掌门人也看见了,花皇说有一种药可使陶姑娘暂时失去功力若然属实,陶姑娘就无法冲过山下数万金兵的包围了。」
雪姥姥道:「司空少侠要老身带着陶姑娘冲下山?」
司空淳道:「正是,这是相当困难之事,不过我们实在不能抛下她不管。」
雪姥姥点首慨然道:「没问题!这事由老身负责好了!」
司空淳道:「小可今夜再进来时,会把关禁陶姑娯的房间告诉池掌门人,在冲入房中救她时,可请铁心神尼协助制服把守房外的两名武士。」
雪姥姥道:「好的,司空少侠请放心,除非碰上花皇,否则老身保证分毫无伤的把陶姑娘带下山,不过将来司空少侠可别忘了请老身喝杯喜酒。」
司空淳窘笑道:「池掌门莫取笑,小可与陶姑娘并没有甚么。」
怕雪姥姥再调侃,语毕拱手一揖,转身便朝山洞外走去。
在寺中各处巡视一遍,发现原属醉娘子住用的那间禅房外,守立着一名二品武士,乃上前问道:「你在看守陶秋燕?」
那名二品武士答道:「是的。」
司空淳见房门下着锁,又问道:「锁匙在谁手里?」
那二品武士道:「在花皇手里。」
司空淳点点头,再问道:「只由你一人看守?」
那二品武士道:「不,禅房后面还有一个。」
司空淳缓步踱到译房后面一看,果见后窗下站着另一个二品武士,当下趋前摸摸后窗,然后向那二品武士嘱咐道:「这窗户不大坚固,你要小心看守。」
那二品武士道:「是的刚才花皇已给她呑下一颗药,她功力已失,纵能破窗而出,在下亦可将她擒住。」
司空淳轻「嗯」一声,移步走开,仍以「巡视」的姿态四处走动着。
到了这天黄昏,他又进入山洞,并把陶秋燕被软禁的房间位置详细告诉雪姥姥,然后转到第四间牢房向枯竹叟管直传音问道:「管老前辈锁匙制成了没有?」
枯竹叟取出一支锁匙扬了扬,含笑传音答道:「哪,这不是?」
司空淳喜道:「试过没有?」
枯竹叟道:「试过了,可以用,司空少侠要不要见识见识?」
司空淳笑道:「不必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轮到百步蛇魔当値,诸位务须小心,千万不要露出声色,等后半夜小可入洞时,才可开始行动。」
枯竹叟道:「当然,司空少侠请放心好了。」
司空淳接着把寺外各处暗卡的位置详细说明,嘱他悄悄转告众人,便出洞而来。
未几,天黑下来了。
他走去把锁匙交给百步蛇魔,笑道:「赫连兄,该轮到你了!」
百步蛇魔接过锁匙,问道:「洞内有无异状?」
司空淳道:「没有,今天老夫进去了三四次,甚么也没发现!」
百步蛇魔道:「很好,你去休息吧!」
司空淳自然想好好休息一阵,养精蓄锐以准备今夜的一番冲杀,他别过百步蛇魔,去厨房吃了些东西便回房上床躺下。
他抛开脑中杂念,凝神于一,很快就唾着了。
到半夜,他被一声轻微的推门音响惊醒,睁眼一瞧,见是百步蛇魔进来,乃起身问道:「又轮到老夫了?」
百步蛇魔笑道:「正是,现在是午夜子时过一刻,老夫多让你睡了一会。」
司空淳下床披上外衣,一面问道:「花皇和四贵人睡了没有?」
百步蛇魔道:「花皇和四贵人睡着了,其余三位贵人大槪在床上辗转反侧……」
司空淳笑道:「那么,赫连兄大可作入幕之宾!」
百步蛇魔掏出锁匙交给他,笑道:「老夫纵有这个胆量,那三位贵人也看不上老夫,她们要的是年轻力壮的小白脸!」
司空淳道:「花皇是年轻力壮的小白脸么?」
百步蛇魔笑了笑道:「他对那回事有浊到的功夫,据说一夜可御数女,咱们那能跟他相比啊!」
司空淳擧步作欲出乏状,问道:「山洞中的情形怎样?」
百步蛇魔道:「都寻周公去了!」
司空淳一指身后的房门道:「那人是谁?」
百步蛇魔掉头后望,司空淳一掌劈出,「砰!」的一声,正中他脑后玉枕骨,由于出手又快又重,百步蛇魔只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人便向前扑倒,昏厥过去了!
司空淳又点了他的昏穴,将他拖去门后放好,即擧步出房而来。
夜阑人静,月色昏暗,一切看来十分静谥,谁也不知道一场风雨就要来临了!
他随手掩上房门,来到软禁陶秋燕的禅房后面,向那个负责看守的二品武士问道:「你还要看守多久啊?」
那二品武士道:「还有两刻时左右。」
司空淳点点头,擧手一指后窗道:「你看那是甚么?」
那二品武士掉头后望时,后脑也挨了重重的一击,顿时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司空淳将他抱去暗处藏好,转回后窗伸手轻轻弹了两下,窗开了,出现在窗口的是陶秋燕!
她愁眉苦脸的低声道:「我功力已失,逃不出去了!」
司空淳传音道:「别愁,雪姥姥和铁心神尼等下会来救妳的。」
陶秋燕不悦道:「你不救我?」
司空淳道:「我答应醉娘子把百步蛇魔带下山,所以不能亲自带妳下山。」
陶秋燕道:「你把百步蛇魔制服了?」
司空淳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去山洞放人,妳把窗子掩上吧。」
他说罢立即移步走开,不料才转过屋角,忽见那个守前面房门的二品武士匆匆奔到,心中一惊,连忙沉下脸孔道:「甚么事慌慌张张?」
那二品武士脸带惊容道:「在下好像听到这屋后有声响……」
司空淳一指他身后道:「不错,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那二品武士不疑有他,就在回头张望之际,后脑也挨了一掌,倒下去了。
司空淳又把他抱去暗处藏好,而后快步往寺后走来。
那知才走出数步,蓦闻附近响起了花皇的声音:「关武士!关武士!」
司空淳听出花皇的声音是从陶秋燕的外房传来的,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转回遥遥答道:「禀花皇,关武士刚向属下报告说肚子痛,上厕去了。」
话落,人已来到陶秋燕的房外。
花皇沉容道;「为何不另派个人接替?」
司空淳道:「他说马上回来,要求属下代他看守一下,等一下,他回来时,若是腹痛未愈,属下就另派一个接替他便了。」
花皇没有再开口,擧步登上走廊,取出锁匙,开门一看,见陶秋燕躺在床上酣睡,于是复将门拉上,下了锁,才道:「好好看着,老夫到山洞去看看……」
司空淳暗吃一惊,忙道:「花皇不必去看了,属下刚在一刻时前入洞巡视过,他们都很安静的在睡觉了!」
花皇道:「老夫要亲自去察看一下,你把锁匙给我!」
司空淳不敢不给,但就在他探手入怀要掏出锁匙之际,突闻山下传来了一片震天价的呐喊之声!
那是数千人所发出的呐喊声音!
花皇面色一变,纵身飞登大雄宝殿的屋顶,擧目远眺,但见南面山下一片火光冲天,不禁大惊道:「不好!山下军营失火了!」
司空淳情知那是打狗叟等人的杰作,目的在扰乱金兵,帮助山上的三十二人逃脱,这原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一个步骤,而按照原来的计划,当山下的军营起火燃烧之时,他就必须放三十二人奔出山洞,可是由于花皇的突然在半夜出房巡视,阻碍了他的救人时刻,是以他救人的行动终于未能与打狗叟等人的行动配合一致。
这对三十二人的逃脱是十分不利的,因为山下的金兵在一阵慌曼后,很快就会采取应变的行动,而山上的情形亦然,花皇将立刻猜想到那不是平常的失火,他将会立刻下令众人集合于洞外,严防敌人上山救人。
果然,花皇叫出「军营失火」之后,立即挥手喝道:「米护法快集合众人把守山洞,这场大火来得很奇怪,可能有敌人要攻上山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响亮,是以话声未了,四贵人已闻声赶到了。
路贵人开口急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花皇道:「山下军营起火,可能是敌人放的,妳们四人也去守住山洞,待老夫下山看看!」
语音未落,腾身疾起,有如一缕黑烟,疾速的飘出寺外而去。
四贵人亦随纵身奔向寺后山洞,司空淳紧随其后,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现在无法出手同时制服四贵仁,而如不能将她们同时制服,等她们奔到山洞时,自己就不能开锁放出洞中的三十二人了。
本来,今夜救人不成,还有明夜,可是他已出手打昏了百步蛇魔和两个二品武士,当他们苏醒之后,他便无所遁形了。
怎么办呢?
对了,趁现在他们三人尙未苏醒之际,下手杀死他们,这样自己还可继续冒充笑面人妖米喜年!
他心念至此,正想转身,突闻山洞那边传来「轰!轰!轰!」数声巨响,接着是一名二品武士的惊呼声:「不好了!所有的俘虏破牢逃出来啦!」
四贵人听得一呆,不觉同时刹住脚步,面面相觑,路贵人失声道:「有这等事?」
司空淳也大感惊奇,他知道他们已有锁匙可打开脚镣,可是每间牢房的铁栅还下着锁,山洞口也还有一道门,他们如何冲得出来?
这一疑念才闪过脑际,他立刻找到了答案;因为那数声巨响已说明他们是怎么冲破牢房的……他们合力撞倒了铁栅!
是的!每间牢房有七、八个人,他们在除去脚镣之后,要合力撞倒铁栅,自然不是一件困难之事。
一瞬间,他的忧心如焚转为喜悦若狂!
而四贵人发呆片刻之后,立即向山洞扑去,路贵人一面急道:「米护法快去喊花皇回来!」
司空淳嘴里应了一声「是」,却仍紧跟在她们身后,因为他已看见那三十二人潮浪般奔过来了。
四贵人竟无惧色,娇叱一声,挥掌上前阻拦。
司空淳赶上一步,伸手拉住当中的毕贵人,低声道:「毕贵人请听属下一言!」
毕贵人玉脸,呆,问道:「甚么事?」
「事」字甫落,她的脸上又是一呆,施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这时,另外的三贵人已和众人动上手,以致他出手点倒毕贵人的擧动,未被三贵人发现。
三贵人的武功虽然高于三十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但因变起仓卒,她们不免有些慌乱,而三十二人一心只想突围下山,无心恋战,故几个照面之间,已有不少人越过她们的拦截,奔向寺外去。
司空淳看已差不多了,于是悄然转回自己房中,揽起百步蛇魔,往外便跑。
他因熟悉寺中环境,是以第一个奔出了石鼓禅院,他在寺外停了片刻,想看看雪姥姥是否已将陶秋燕救出,就在此时,蓦闻寺中响起了一阵急濠的钟声!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这是告急的钟响!
花皇听到警钟时,必会立刻赶回山上来!
不过,第一个赶上来的并非花皇,而是一个在寺外守卡的二品武士,他仗剑疾[?]而至,一眼瞥见笑面人妖揽着百步蛇魔站在寺外,急问道:「米护法,发生了甚么事?」
司空淳迎上一步道:「山洞中的俘虏破牢逃出来了,赫连护法阻敌受伤,你快带他逃下山去!」
说着,把手中的百步蛇魔交给他。
这名二品武士那知就里,连忙伸手抱过百步蛇魔,而就在他把百步蛇魔揽下之际,他的咽喉被司空淳猝然一掌劈中,叫都没叫一声,登时仰身栽倒!
司空淳重新揽起百步蛇魔,并捡起了对方的长剑,这个时候,已有十多人冲出寺外而来,当中有雪姥姥,她左手搅着陶秋燕。
司空淳擧剑一指西面,大声道:「咱们由此冲下去!」
南面山下失火,似应选择混乱的南面逃走才对,可是他却选择西面,原因是怕遇上花皇。
任何人遇上花皇,除非花皇手下留情,否则谁都别想逃得性命,而此时的情形,花皇是绝不肯手下留情的!
众人虽不知他何以要选择西面的路线逃走,但看见他已纵身掠去,于是一窝蜂似的随着他奔去。
西面的山腰,是一片嵯峨的怪石,并无一条山径可走,但此刻逃出石鼓禅院的人均非等闲之辈,他们跟随着司空淳一路飞纵于怪石林上,如履平地,丝毫不感困难!
司空淳掉头后望一眼,看出跟随自己的约有二十多人,便向紧随身后的黄山派掌门人铁指穿肠楚天流间道:「有没有人伤亡?」
铁指穿肠楚天流答道:「老夫只看见木剑客牟先泽伤在路贵人掌下,余者不大淸楚。」
剪云叟东方白赶上来问道:「司空少侠何以选择这条路?南面军营起火,咱们似应趁乱冲下去才对是吧?」
司空淳道:「不错,但花太监正在那一边,咱们若由那边冲下,一定会碰上他!」
一语甫落,对面不远的一座巨石后,蓦然冒起一条人影,大喝道:「来者何人?」
那是一个守暗卡的二品武士,敢情他还没看淸此刻奔过来的,原是被禁锢于山洞中的一群俘虏!
而当他看淸时,想逃命已来不及了,铁指穿肠楚天流一个纵扑,欺近他身前,左掌拍开他刺到的一刀右手食指疾点而出,正中他的心窝,像一把小刀戮入他的心房!
那二品武士发出一声惨厉的惨嚎,登时了账,心口血如泉涌!
剪云叟东方白赞道;「好快!铁指穿肠果然名不虚传!」
铁指穿肠楚天流哈哈大笑道:「东方掌门人谬奖了,收拾这等二品武士,算得了甚么呢!」
司空淳急道:「诸位请勿作声,快到山下了!」
众人听了便不敢再说话,默默的飞奔而下,不消盏茶工夫,已奔到山脚下,快接近金兵的帐幕了。
敢情,围守石鼓山的金兵已知有敌人要逃下山,故此刻营中灯火通明,数不尽的金兵各持兵器在营地前严阵以待,准备擒人。
枪戟如林,防线宽达半里不止!
众掌门人等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可是他们所经历的大多是单打独鬪,最多也是数十人在一起混战,可从未经历过这种冲锋陷阵的大场面。不过,众人均知金兵虽多,若论个人身手,实不堪一击,故没有一人露出畏惧之色。
铁指穿肠楚天流一「马」当先,大喝一声「冲」,纵身便朝金兵营阵扑去。
不料他身形刚起,金兵营前突然射出数百支羽箭,宛如一群流星,呼啸着向众人疾射过来!
铁指穿肠楚天流人在空中,又是赤手空拳,一见数百支羽箭天罗地网似的飞罩过来,不禁大吃一惊,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袍袖一挥,拂出一股劲风,拍开了迎面射到的几支羽箭,接着凭空一个鹤子翻身,窜入一座巨石后蹲下躱避。
其余众人亦纷纷躱入石后,但军营中射出的箭愈来愈多,简直就像下雨一般。
这情形,对众人而言,并非一场怎様可怕的凶险,因为他们都可将射到身前的箭打掉,不致于中箭受伤,但问题在于:他们也因此而无法冲入金兵营地。
双方僵持了一会,司空淳觉得老躱着不是办法,便向身边的剪云叟东方白说道:「咱们必须得赶快设法冲入营地,只要冲入营中,他们就不敢发射乱箭了。」
剪云叟道:「有道理,可是你看,他们攻射的范围广达数十丈,如何冲得进去呢?」
司空淳思忖有顷,道:「咱们用石头回敬他们一下,看能不能挫挫他们的攻势!」
说着,捡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运劲打出。
金兵营中,登时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立即纷起效尤,捡起就近的石头,不停的打了过去。
每一颗石头落处,就有一声惨叫传出,但仍然未能稍挫金兵的发射,羽箭仍像骤雨般射了过来。
双方互攻了一阵,金兵死伤已有一百多人,可是依然无济于事。
司空淳皱眉道:「不行,这样对峙下去,花太监迟早会追上来的!」
剪云叟也感无计可施,他摆头四下望了一下,忽然精神一振,伸手轻拍一下司空淳的肩膀,再一指身后两颗重逾数千斤的巨石道:「司空少侠请看那是什么?」
司空淳呆了一呆,道:「那是大石头啊!」
剪云叟笑道:「不错,而且是圆的!」
司空淳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大喜道:「那边还有三颗……咱们退到那石后去!」
一面说,一面捡起两支羽箭握在一起,一边打落射到的羽箭。一边揽着百步蛇魔往后退。
剪云叟如法泡制,两人很快便退入那两颗圆形巨石的后面,巨石后面躱着不少人,两人将计划通知众人,于是二十多人分成五组,分伏在五颗圆形巨石的后面,手掌一齐按上巨石。
剪云叟大喝道:「推!」
刹那间,五颗圆形巨石车轮般的朝山脚下滚去!
每颗巨石,均在三千斤以上,这下往山脚下滚落,登时地动山摇,发出震天价响的声音,势如山崩!
众人利用滚动的巨石作为掩护,矮身往下奔去。
「轰隆」的巨响,惊动了就近的营地金兵,他们一见滚下五颗巨石,登时吓得心胆皆裂,纷纷弃下弓箭,向左右退去。
但由于人数太多,无法很快退避,因此五颗巨石滚入营地时,一下子便压死了数十人!
被压死的金兵,成了一堆血肉糢糊的肉浆!
金兵更是大乱,在一片惊叫声中,仓皇四散逃奔。
征战的大军,最忌乱了阵脚,因为阵脚二乱,立刻会波及全军,此刻的情形便是如此,原在营中腹地的金兵看见大家在跑,也莫名其妙的跟着跑了起来。
于是,众人很顺利的冲入营中,各人夺了一把武器,势如破竹,向前直杀过去。
金兵的身法,本来就万万不是众掌门人之敌,现在军心一乱,更加抵挡不住,碰着便死,触着即亡,一时人头手臂纷纷落地,鲜血四溅,惨叫之声,响澈满山遍野!
众人杀开一条血路,眼看即将冲出金兵营地之际,突闻一人大叫道:「诸位小心,花太监来了!」
来的,还不只花太监一人,在花太监的身后,还跟着三个贵人。
他们四人在人山人海的金兵头上飞奔而来,好像飞跑于梅花桩上!
众掌门人等,手中凡握有矛枪的,立时一齐向他们四人投掷过去,企图阻挡他们的迫近。
花皇双袖连挥,拍掉掷到的矛枪,脚下毫不停顿的紧追过来。
崆峒派掌门人满天星斗武古雄和峨帽派掌门修圆大师立刻捡起两支钢刀,向前迎战。
他们两人均知凭一己之力,绝难敌住花皇,故两人联手攻向花皇,同时擧刀猛砍而出。
两人都是一派之长,武功自非庸俗,花皇身在乱军之中,腾挪不便,故也不敢轻敌,由两个金兵手中夺过两把钢刀,上下一舞,架开武古雄和修圆大师的钢刀,继之刀式一沉,左斩武古雄右劈修圆大师……
他是武林中五位天才横溢的武学宗师之一,胸中武学非但胜过各派掌门人多多,功力火候亦非各派掌门人所能企及,故几个照面之后,已然占了上风!
好在武古雄和修圆大师并无求胜之心,他们只想挡他一阵,让众人逃出金兵营地,故两人且战且走,慢慢往外退去。
这时,司空淳等人又已冲出一箭之地,而三贵人却紧追不舍,她们瞧见笑面人妖揽着百步蛇魔混迹于敌人之中,不禁大为错愕,路贵人尖叱道:「米护法!你在干甚么?」
她不敢相信如今这个笑面人妖又是司空淳冒充的,故启口发问。
司空淳闷声不响,一路挥舞长剑,领头向前猛冲。
另一贵人叫道:「他一定是司空淳!大家拦住他!拦住他!」
金兵挡者披靡,谁能拦得住他?
三贵人大怒,纵身疾扑过去。
铁心神尼和另外两个老婆子上前迎战,挡住了她们的进攻。
混战间,蓦闻几声遏云长啸由附近传来,接着有一人大声道:「诸位别慌,老叫化来也!」
人随声现,来者正是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侏儒秀才魏通、哑侠寇南开及少林、武当两派掌敎!
这六人一攻入金兵营地,有如生龙活虎,登时杀得金兵人仰马翻,血流遍地。
不多久,司空淳和雪姥姥在他们六人的掩护下,终于逃出了金兵营地!
打狗叟道:「司空少侠,咱们在预定地点会合,你们两位先去,老叫化等再去帮助其余之人!」
司空淳自然赞同,点头道:「好,但救人第一,不要贪战!」
说毕,领着雪姥姥向前疾奔。
两人在黑暗中奔驰了数里路,雪姥姥开口问道:「司空少侠,那地点还有多远?」
司空淳答道:「不远……就在前面……」
语方至此,突地住口,并且刹住了脚步。
因为,他瞧见前面的野地上,静静的站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脸上挂着一丝「和气」的微笑,可是司空淳和雪姥姥一见之下,却惊得面色大变。
他是花皇!
他竟然摆脱了崆峒、峨嵋两派掌门人的阻拦,赶到前面来「候驾」了!
司空淳吸了一口冷气,轻轻的将百步蛇魔放下,准备迎接一场有败无胜的拼鬪。
眞的,他和雪姥姥联手对抗花皇,是绝对无法取胜的。
雪姥姥也将陶秋燕放下,提聚眞气,蓄势以待。
花皇轻笑数声,缓缓道:「小子,你当眞有些神鬼莫测,是甚么时候又开始冒充米喜年的?」
司空淳见他不立刻动手,心中暗喜,决定跟他扯谈一番,拖延时间,好让打狗叟一干人赶来,当下微微一笑道:「猜猜看!」
花皇笑道:「是在米喜年离开眞容院之后?」
司空淳摇头笑道:「不,再猜!」
花皇凝目思忖半晌,面现恍悟之色道:「是了,数日前,老夫曾派米喜年和颜彩凤下山侦杳一,你是在那个爵候下手的?」
司空淳又摇头道:「不是!再猜!」
花皇一楞,道:「那么,你化装金兵偸偸上山,趁米喜年于夜间巡视寺中之时下手的?」
司空淳道:「也不是,再猜!」
「哼,除了这三种时机之外,你有甚么办法能够再冒充他?」
「有的,只不过你脑筋不够灵活,猜不着罢了!」
「嘿嘿,你小子大槪想拖延时间等援兵来,告诉你,纵使他们都赶来了,老夫也有把握将你擒下来!」
「既然如此,你何不再猜一猜我是怎样再度冒充米喜年的?」
「这已不重要!」
「哈哈,你猜不着就说不重要,还是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且慢,老夫猜到了!」
「嗯?」
「那天你小子说出藏匿米喜年的地点后,老夫派令狐护法前往救他,后来令狐护法救回米喜年时,腿上受伤,他说是不愼被藤葛绊倒的……」
「你怀疑他说慌?」
「他一定是在路上被你师父赶上,伤在你师父之手,因怕丢脸,故慌称跌伤!」
「是又怎样?」
「商老儿打伤他而不杀死他,目的在使你有时间先行赶到淸凉寺,带走米喜年,然后你小子便再度冒充他,让令狐护法把你救回眞容院?」
「也不是,再猜!」
「哼!不论你小子是怎样冒充米喜年的,老夫现在只要你明白一件事!」
「明白哪件事?」
「老夫要擒你回山凌迟处死!」
一语至此,身似闪电直欺而至,一掌向司空淳肩头猛抓过来。
他出手之快,无与伦比,可是司空淳早有准备,一见他身形晃动,立即运劲吐剑,直刺而出。
雪姥姥也同时发动攻势,手中矛枪一横,当作拐杖使用,「呼!」的一声,拦腰疾扫!
花皇一声沉笑,对司空淳攻来的一剑和雪姥姥扫到的一拐视若无物,身形仍是直欺猛进,只在雪姥姥的一拐即将扫中他腰上之际,左掌陡沉,拍开她的矛枪,而抓向司空淳的一掌更妙,掌至中途,手臂忽如水蛇一扭一摆,竟用肘节碰中司空淳的剑身,将长剑碰开两尺,他的手掌去势不停,仍是抓向司空淳的肩头!
司空淳大吃一惊,身形急挫,错步掠向左边,长剑一翻,作倒拖之式,割向他腹部。
雪姥姥也于同一时间变招再攻,借势掉转矛枪,戮其背心!
花皇又发出一声沉笑,右膝猛抬,用膝盖撞开司空淳的长剑,同时上身往旁一倾,只听「嗤!」的一声,雪姥姥的一枪已然戮歪,穿入他左腋下,他用力将矛枪紧紧夹住,再于一瞬之间,反手一掌扫出。
掌风如鹿,雪姥姥不敢硬对,只得放开矛枪,顿足飘退数丈。
花皇夺得矛枪,行动更为凶猛,擧枪疾刺司空淳的大腿,但是刺到一半,突然往后倒拖以枪柄戮向由身后再度攻到的雪姥姥。
这一变招,大出雪姥姥意料之外,以致闪避不及,胸下肋骨被欢个正着;虽然她内功深厚,未被枪柄戮入肚内,但肋骨仍断了一根!
她闷哼了一声,踉跄顚出三步。
司空淳怕他趁势进击,大喝一声,长剑倏出,疾使九公新创的「戒刀」招术,一式「普渡众生」削向他头额。
花皇正想趁势先将雪姥姥打倒,忽见司空淳攻到的一剑来势诡奇无比,全无破绽可寻,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再攻击雪姥姥,身子一闪,倏地退出数丈。
他脸上升起一片惊异之色,笑道:「好小子,这一手是令师新创的甚么『戒刀』招式么?」
司空淳不答腔,抢步欺上,挥剑猛攻,他是打算以攻为守,跟他缠鬪一番,希望打狗叟等人能在自己落败之前赶到,只要他们一到,人数一多,就不怕他了。
但他不敢把二师父的「戒刀」全部施展出来,怕被他摸熟了,将来二师父无法胜他,故每攻出五招才渗入一招「戒刀」的招式。
这一来,花皇虽然占尽优势,一时竟也收拾不了他,而雪姥姥肋骨虽然断了一根,由于伤势不重,略一歇息之后,随又加入战鬪,双方剑来掌往,打得难分难解!
搏鬪正剧,黑暗中蓦然飞来一条人影,来人发出淸脆悦耳的声音道:「花皇莫慌,属下来了!」
来的是三个贵人么?
不,竟是醉娘子颜彩凤!
花皇一见醉娘子突然赶到,大感诧异,失声道:「咦!颜护法怎么回来了?」
醉娘子欺近雪姥姥,发掌便攻,一面答道:「属下等人在路上发现有人跟踪,仇护法便下令折返,取消了中条山之行,可是刚才在淸漳河附近碰上了商九和陶时珍两人,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仇护法命属下赶回来报告花皇,请花皇火速驰援!」
花皇听了又惊又怒,道:「好!老夫擒下这小子后,立刻就去!」
话声中,掌法一变,势如蝴蝶上下翻飞,疾攻而上。
司空淳少了一个帮手,如何抵档得住,勉强拆了数招,已感不支,节节后退。
雪姥姥因肋骨断折,亦非醉娘子之敌,打了数招后,败象已露。
忽然,司空淳发出一声轻哼,砰然摔倒,原来已被花皇一指点中麻穴!
接着,雪姥姥亦告失手,被醉娘子一掌劈中颈部,倒了下去。
花皇大喜道:「妳快救醒赫连护法,然后带着这三人暂在附近藏匿,老夫去驰援仇护法等人!」
醉娘子道:「好的,地点在,三十多里外的地方!」
花皇一嗯,腾身疾起,迅若怒鹰,一眨眼便消失于远远的夜色中……
醉娘子目送他远去不见后,才俯身解开了司空淳的穴道,轻笑道:「你果然没失信!」
司空淳慢慢站了起来,拱手笑道:「我该向妳道谢,若非妳来了,我们只怕难逃一死啦!」
醉娘子微微一笑,走去雪姥姥身前,含笑问道:「池掌门人,奴家没打伤妳吧?」
雪姥姥满面惊愕,望望司空淳又望望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司空淳上前解释道:「这位颜姑娘投入花皇麾下,并非当眞的要助纣为孽,而是为了要替她丈夫报仇的……」
雪姥姥惊讶道:「替她丈夫报仇的?」
司空淳道:「颜姑娘的夫婿,十多年前死于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之手。」
雪姥姥「啊!」了一声,转望颜彩凤道:「原来如此,前此老身常听说颜姑娘不喝酒时,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女,此番颜姑娘投靠花太监,老身还以为传言不实,原来颜姑娘是为了要报杀夫之仇才假意投靠花太监的。」
说到此,擧手摸摸颈部,笑道:「颜姑娘这一掌打得眞好!」
醉娘子笑了一下,走去揽起百步蛇魔,道:「奴家要走了,你们最好也快些离开,三十多里路,花太监往返只需两刻时呢!」
语毕,揽着百步蛇魔姗姗而去。
司空淳脱口道:「颜姑娘何不跟我们一道走?」
醉娘子遥遥答道:「不啦!奴家要去找个淸静的地方,好好奠祭亡夫……」
说到末了,人已不见!
雪姥姥吃惊道:「她要如何奠祭她的丈夫?」
司空淳道:「赫连飞喝了她丈夫的血,所以她可能是要把赫连飞的血放掉,让他慢慢失血而死!」
雪姥姥道:「那么她若是捉到了笑面人妖,也要把笑面人妖的心挖出来了?」
司空淳点头道:「正是,前天小可和她奉命下山侦查时,她不知小可是冒牌货,突然点倒小可,把小可拖入树林中,要把小可的心挖出来,还好小可及时表明身份,才未作笑面人妖的替死鬼。」
雪姥姥捡起矛枪当作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道:「咱们也该走了吧?」
司空淳问道:「掌门人走得动吗?」
雪姥姥点首道:「还可以,只是这位陶姑娘要偏劳司空少侠了。」
司空淳于是走去抱起陶秋燕,含笑道:「妳的功力几时才能恢复?」
陶秋燕被他抱在怀中,很是害臊,闭着眼睛道:「花太监说要七天才能恢复。」
司空淳笑道:「还好,七天很快就会过去!池掌门人,咱们走吧!」
说罢,擧步前行。
雪姥姥柱杖随后跟着,两人快步走了十几里路,来到彭城鎮上,司空淳找到鎮上一家大宅院,越墙而入,雪姥姥虽是受伤,要跳过寻丈高的围墙并无困难,她跟着司空淳越入墙内后,见整个宅院中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不禁诧异道:「就是这里么?」
司空淳道:「是的,小可和强帮主约好在此会合的。」
雪姥姥问道:「这是谁的家?」
司空淳道:「鬼的家。」
陶秋燕吓了一跳,叫道:「你胡说!」
司空淳一怔,失笑道:「若是胡说,那是强帮主,不是我,他说这户人家经常闹鬼,没人敢住……」
陶秋燕尽管身怀绝技,听说闹鬼,竟是十分害怕,发慌道:「既是闹鬼,为何还到这儿来?」
司空淳道:「强帮主说在此会合较为安全,所以约好大家在此会合。」
陶秋燕紧紧的反抱着他,道:「岂有此理,闹鬼的屋子才不安全,咱们快出去!」
司空淳却擧步反向庭院走去,笑道:「别怕,正气可以驱邪,这屋中果眞有鬼,他才不敢惹我们呢!」
雪姥姥强笑道:「可不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一语甫毕,蓦地「飕!」的一响,由一间房子的纸窗上窜出一条黑影,一闪而没!
雪姥姥浑身一震,候地退出一大步,脸上一片死灰。
陶秋燕更是吓得全身哆嗦,惊叫道:「鬼!鬼!那是鬼!快……快逃!」
司空淳笑道:「别怕,那是一只猫!」
雪姥姥透了口气,道:「对!那是一只猫,别……别怕!」
陶秋燕骂道:「死猫,牠不去捉耗子,却来吓唬我们……」
司空淳暗暗发笑,忖道;「原来女人都怕鬼,连一派掌门人也不例外!」
他心中想着,嘴里笑道:「牠可能正在捉耗子,是我们吓了弛,不是弛在吓唬我们!」
走进一间蜘蛛网结尘埃满地的内厅,他将陶秋燕放下,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他们吧。」
陶秋燕紧紧依靠他身边,语带微颤道:「快点灯!黑漆漆的,叫人心惊肉跳。」
司空淳道:「这厅中只怕已没有灯可点,即使有,也不能点!」
陶秋燕道:「为甚么?」
司空淳道:「花太监会找到我们!」
敢情花太监三个字比鬼更具震慑的威力,陶秋燕听了默然未语。
司空淳搬过三张椅子,挥去灰尘,笑道:「来,大家坐下来吧!」
雪姥姥坐下之后,说道:「奇怪,他们怎么还没到,莫非被那三贵人拦住了?」
司空淳道:「三贵人武功虽高,要想拦下三十多人,我瞧她们还没这本事。」
雪姥姥道:「还有十多个二品武士呢!」
司空淳笑道:「二品武士在你们冲出山洞时,恐怕都已吓跑了。」
雪姥姥道:「那么,他们怎么还没到?刚才咱们被花太监拦阻了一阵,以时间推测,他们应该先咱们到达此地才是。」
司空淳笑道:「也许他们杀得性起,舍不得离开……」
「吱!」
突然,厅外传来一声鬼叫!
雪姥姥和陶秋燕同时跳了起来,顺手抓起椅子,作势欲掷出去。
司空淳连忙张臂拦住她们,大声道:「是强帮主么?」
厅外突地响起一片哈哈大笑,只听打狗叟笑道:「池掌门人莫打过来,装鬼叫的可不是老叫化!」
话声中,人影幢幢出现!
打狗叟首先走入厅中,其次是少林、武当两派掌敎,再次是东海渔翁、侏儒秀才、哑侠及由石鼓山逃下的一干人,共是三十四人!
原被花皇禁锢于石鼓山上的,除去陶秋燕不算,共有三十二人之多,现在跟随打狗叟来的却只有二十八人,这表示有四人没有逃出来。
司空淳正想发问未逃出的四人是谁,陶秋燕抢着问道:「刚才是谁装鬼叫?」
侏儒秀才嘻嘻直笑。
陶秋燕白了他一眼,道:「我爷爷说矮个子的总不是好东西,果然不错!」
侏儒秀才长长一揖道:「陶姑娘武艺超群,难道还怕鬼么?」
陶秋燕道:「谁说我怕鬼,我只是不喜欢听鬼叫而已,你下次再敢弄人,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侏儒秀才连连作揖道:「是,是,小生不敢了。」
司空淳这才向打狗叟问道:「好像有四位没有到,他们是谁?」
打狗叟歛去笑容,面呈凝重道:「他们是崆峒掌门满天星斗武古雄、峨嵋掌门修圆大师、女判官姚素文、红花婆韩瑛;前两位失手于花太监之手,后两位据说是栽在三贵人的手里……」
司空淳道:「是被擒回去还是……」
打狗叟摇头道:「不知道,铁心神尼看见女判官和红花婆被她们打倒了,她找到老叫化等人赶回去抢救时,已不见他们四位……唉!在乱军之中,他们一旦受伤倒地,即使不被杀死,也会被金兵们踩烂的!」
沙漠游侠甘露民道:「崆峒、峨嵋两派掌门被花太监打倒时,在下曾约略看见,当时在下曾想转回抢救,可是自忖不是花太监之敌,上去只有白白送死,所以……」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面露惭愧之色。
打狗叟道:「崆峒、峨嵋两派掌门联手都胜不了他,甘大侠一人自非其敌,这事甘大侠不必自责!」
枯竹叟道:「奇怪,花太监后来忽然不见踪迹,不知他跑到那里去了,他若是继续追击我们,只怕我们的死伤要更多呢。」
雪姥姥道:「花太监离开营地,是追拦我们三人!」
众人一齐向她和司空淳望过来,惊问道:「你们三位被他追上了?」
雪姥姥点首道:「是的,花太监在营地中已看出他的米护法是司空少侠冒充的,所以他动了眞怒,似乎甯愿放走众人,也不肯让司空少侠脱身……」
众人又急问道:「后来怎样?」
雪姥姥笑道:「后来我们被他擒住,可是就在那时,突然发生了一件很奇妙的事,诸位还是静听司空少侠细说吧!」
司空淳便将醉娘子颜彩凤为报杀夫之仇,假意投顺花皇伺机杀死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及刚才在路上出现骗走花皇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顿时对醉娘子的悪劣印象完全改观,铁心神尼合十低宣佛号,道:「原来颜女施主竟有这么一段伤心事,怪不得……唉!我们都把她看错了!」
她说到这里,转望雪姥姥问道:「池掌门人的伤势怎样?」
雪姥姥道:「只断了一根肋骨,死不了的!」
铁心神尼移步走过去道:「贫尼对接骨稍懂皮毛,咱们找个房间去,贫尼替池掌门人看看……」
两人离开内厅后,众人便在厅中席地坐下,打狗叟道:「咱们原打算趁机赶去中像山殖灭花太监的那些部下,但现在恐怕有些行不通了。」
少林掌敎一心禅师接口道:「不错,颜女施主诓骗花太监说百洞七怪等人业已中途折返,现在花太监必已发现受骗,这样一来,他一定会率领四贵人等赶去中条山。」
打狗叟点头道:「是啊!花太监到了中条山,咱们就无法如愿了。」
东海渔翁道:「可惜咱们不知销铢侠和陶岛一主刻下在何处,若能找到他们两位,就可按原计划一擧歼灭敌人了。」
打狗叟对陶秋燕问道:「陶姑娘可知令祖刻下在何处?」
陶秋燕摇首道:「我不知道,花太监强迫我爷爷去擒九公来交换我,他此刻大槪在到处找寻九公吧。」
打狗叟吃惊道:「令祖当眞要擒商老前辈以交换妳么?」
陶秋燕忙道:「我爷爷当然不会这样做,他找九公一定是要和九公商量如何救我!」
侏儒秀才笑道:「但愿如此!」
陶秋燕脸红了,瞪他一眼道:「难道你怀疑我爷爷当眞会出卖九公?」
侏儒秀才耸耸肩道:「是或不是,要时间来证明!」
陶秋燕叫道:「就算我爷爷眞有出卖九公之意,现在我已逃出来了,我爷爷一听到我逃出来,岂会再将九公擒去?」
侏儒秀才微微一笑道:「就怕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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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07:36: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怪老奇行



侏儒秀才料得对,事情眞是阴错阳差了!
正当大家在鬼屋中谈话的时候,酒怪陶时珍已经找到了锱铢侠商九!
地点是在石鼓山东方八十里外的马头鎮上。
酒怪陶时珍是经过数日的打听迫踪才找到九公的,他和荷锄跟随的笪福悄悄尾随九公进入马头鎮时,刚好是夜半三更的时候。
但是他不敢立刻上前动手,因为他发现九公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那是毒土司!
陶时珍弄不懂毒土司是怎么忽然来到中原,又是怎么和九公遇上的,只知道毒土司是个反复无常的人物,虽然此人和九公毫无交情,可是一旦他出手帮助九公时,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主仆二人远远的尾随九公和毒土司进入马头镇,看见他们两人进入一间土地庙,久久不见动静,陶时珍便向笪福低声吩咐道:「你在此等着,我去瞧瞧他们在干甚么!」
笪福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若跟上去,一定会被九公和毒土司发觉,当下点点头道:「好的,只是您……老爷您当眞要擒商兄去交换秋燕么?」
陶时珍道:「是的,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笪福道:「可是,老爷您和商兄一向是好朋友——」
陶时畛打断他的话道:「可是老夫只有一个孙女,老夫不能让她死在花胜魁之手,不过……等换回燕儿后,老夫会想办法把商九救出来的。」
他说罢,身形一矮,悄无声息的向那土地庙潜行过去。
欺近土地庙,他已听到庙中九公和毒土司的交谈,只听毒土司「呵呵」震笑道:「商兄,十多年不见面,想不到你愈老愈厉害了!」
九公懒洋洋地道:「好说,你毒土司也不错呀!」
「晚间那一架,老夫打得眞过瘾,咱们歇一会后,再来比划比划如何?」
「既已过瘾,何必再比划?」
「老夫晓得你老市侩还有绝活儿没使出来!」
「哼,我老人家那还有甚么绝活儿?」
「有的,你那两把大剃刀!老夫晓得你一定在那两把大剃刀上创出了绝活儿,否则你绝不会弃秤杆不用而拿着两把大剃刀!」
「唉,我老人家何曾创出甚么绝活儿?倒是花胜魁,他才眞创出许多绝活儿呢!」
「哦,他创出了甚么绝活儿?」
「你老母物想预作尅制之策?」
「好,你不说可以,但他人在那里,你总可告诉老夫吧?」
「他在石鼓山上,不过你去不成的!」
「为甚么?」
「他现在成了金国的走狗,此刻石鼓山下有数万金兵驻守,你想你能冲过数万金兵的包围么?」
「得了,你老市侩不必用激将之法,老夫才不相信你会把那些金兵放在眼里!」
「你不怕,你就去找他好了!」
「等咱们分出高下之后,老夫自然要去找他!」
「我老人家没心情跟你再打,你去吧!」
「不,咱们非分出高下不可!」
「你眞想再打一,那恐怕不只是分出高下了!」
「哈哈,分出生死也未尝不可!」
「老毒物,你何必老远跑来中原送死?」
「妙啊!你老市侩终于动了眞怒了,来!来!来!咱们再来比划比划,但是你一定要使用那两把大剃刀才行!」
「哼,既然如此,我老人家就先超度你!」
两人说到这里,一齐由土地庙里飞掠出来。
毒土司也有九旬以上的年纪了,身躯异常高大,双眉如帚,目如铜铃,狮鼻阔嘴,再配上一团乱稻草似的灰发,看上去确是个狰狞可怕的野人!
他掠出土地庙之后,立由腰间一抽出一柄眉月形的弯刀,呵呵笑道:「老市侩,快把你的大剃刀亮出来吧!」
九公放下份量较轻的一把「戒刀」,握着那把「大戒刀」朝毒土司迈上一步,笑道:「动手之前,我老人家得向你说明一下,这剃刀名叫『戒刀』,专为坏蛋剃度的『戒刀』!」
毒土司大笑道:「好极了!老夫是有名的大坏蛋,今夜就看你能不能剃度老夫!」
九公道:「大槪不难,我老人家——」
话到中途,忽然住口,目中射出精光,接着抑脸抽动着鼻子,嗅了嗅,道:「妙极!老毒物,你有没有嗅到一股味道?」
毒土司神色一怔,道:「甚么味道?」
九公笑道:「你嗅嗅看吧!」
毒土司乃是生长于蛮荒丛林的人,嗅觉自然也十分灵敏,他向四下嗅了嗅,立刻说道:「是一股酒臭的味道!」
九公哈哈笑道:「陶酒怪!你下次若是想偸看我和老毒物打架,最好不要喝酒!」
陶时珍听了暗暗后悔,不该在路上喝酒,当下只得现身走出,笑道:「商兄,老夫知道你无心打这一架,所以才把老夫拉出来!」
毒土司一见酒怪陶时珍出现,面色一变,嘿嘿怪笑道:「陶兄久违了!」
陶时珍生性高傲无比,他对自己所憎恶之人,即使对方武功再高,也不大肯理睬,故而对毒土司的寒暄,只轻轻「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九公「呸!」的一声,笑道:「既知我老人家无心打这一架,如今就由你来好了!」
陶时珍摇摇头道:「老夫更没心情打架!」
说着,走去一旁坐下,摆出一副「任老夫谈笑风月,看尔辈顚倒乾坤」之态。
毒土司素知他们两人交情甚笃,暗想,眼下自己若和商九再度动手,纵能获胜,那时自己必已精疲力竭,如何再能胜得陶时珍?
因之,他双睛一阵滚动之后,突然开口笑道:「商兄,老夫也不想打了!」
九公心知他是顾忌一旁的陶时珍,却故作不解的笑问道:「怎么啦!」
毒土司仰望夜空道:「你看今夜月色似水,景色如此悠美,你我若然在此大动干戈,岂非大杀风景,老夫还是找花胜魁去吧!」
语毕,身如鹰隼,振臂而起,一眨眼便去得无影无踪!
九公目送毒土司去后,转对陶时珍笑道:「陶兄这下来得正是时候,这老毒物眞是难缠,晚间我已和他足足打了两个时辰,他还不过瘾,一直缠着我不肯走……」
陶时珍伸了伸腿,淡淡一笑道:「你为甚么不用『戒刀』收拾他?」
九公耸肩一笑道:「毒土司虽是作恶多端,但他一向鲜少在中原为恶,而且,说眞的,要除去这个一人可不简单呢!」
陶时珍道:「你对你的『戒刀』没有信心?」
九公道:「不是,我老人家是顾忌他的蛊术,你知道他的蛊术很难对付。」
陶时珍扬了扬眉,道:「此番他跑来中原干嘛?」
九公道:「他说在蛮荒听到花胜魁在招考武士,所以赶来看看——对了,陶兄是否已救出令孙女?」
陶时珍道:「没有。」
九公道:「那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陶时珍冷笑道:「你以为没有你帮助,老夫就不能逃出来么?」
九公道:「陶兄那天看我们师徒不顾你们祖孙而去,心中一定很生气,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师徒俩匆匆离开眞容院,目的就在设法救你们祖孙脱险!」
陶时珍冷冷一哂,道:「是么?」
九公正色道:「是的,我们离开眞容院后,我立刻赶去拦截那令狐衞南,小徒则赶去淸凉寺带开那个笑面人妖,他再度冒充笑面人妖躺在寺中,让令狐衞南『救』他回院,打算救你们祖孙脱险!」
陶时珍神色一働,斜望他问道:「这么说,此刻在太监身边的笑面人妖,又是令徒冒充的了!」
「正是!」
「那他为何迟迟不动手救我孙女?」
九公道:「我想最大的困难是,他无法带着令孙女冲过山下驻守的数万金兵!」
陶时珍惊道:「你说甚么?」
「我说小徒无法带着令孙,冲过驻守山下的数万金兵,所以他大约是在等待机会。」
「你把老夫弄糊涂子,花胜魁与金兵有甚么相干?」
「陶兄莫非尙不知花胜魁已和金兵勾搭上了?」
「噢,在和金国勾搭?」
九公道:「不错,陶兄当眞不知道这件事么?」
陶时珍道:「眞的不知道,老夫离开眞容院后,就……就到处找寻你……」
九公道:「这么说,花胜魁此刻在何处,你也不知道了?」
陶时珍道:「是的,不过老夫若擒到你时,可以和他取得连络。」
「嘎!你要擒我老人家?」
「嗯,花胜魁要老夫擒你去交换我孙女回来!」
「如果你要擒我老人家的话,现在可以动手了!」
「老夫既然明说出来,就表示不想出卖你了,你慌个甚么劲!」
他说到此处,站了起来,大声道:「笪福,你过来。」
笪福应声而至,恭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陶时珍道:「你在此守望一下,老夫要和商兄到庙里去谈谈!」
说毕,擧步走入土地庙。
九公拾起另一把「戒刀」,跟着入庙,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如今你是想依花胜魁之言擒我老人家去交换令孙女?抑是要和我老人家商量救令孙女之策?」
陶时珍道:「当然是想和你商量解救我孙女之策!」
九公笑道:「眞的么?」
陶时珍不答,反问道:「花胜魅此刻人在何处?」
九公道:「石鼓山上!」
陶时珍微惊道:「原来是在石鼓山,那么你说他在和金国勾搭,那是怎么回事?」
九公道:「我离开眞容院后,迄今未再与小徒取得连络,所以花胜魁与金国勾搭何事,我也不淸楚,不过很可能是金国要他控制中原武林,强迫大家在各地作乱,响应金兵的南侵!」
陶时珍眉头一皱,道:「若是如此,花胜魁岂非成了卖国贼?」
九公道:「他本是从宫中被赶出来的一名太监,对朝廷积有怨恨,这种事他自然做得出来。」
陶时珍沉吟片刻,淡淡道:「大宋垮了与老夫无干,老夫现在只想救出孙女。」
九公冷笑道:「是极!是极!大宋垮你也一样有酒可喝!」
陶时珍微微一笑道:「老市桧,你几时对国家大事如此感兴趣?」
九公道:「我老人家感兴趣的是花胜魁那颗狗头!」
陶时珍嗤之以鼻道:「你现在根本杀不了他!」
九公道:「只要有人助我一臂之力,也许可以——我们一起攻上山去找他如何?」
陶时珍摇头道:「不行,老夫的孙女还在他手中!」
九公道:「那么咱们设法偸偸上山,先将令孙女及那些掌门人救出,然后再下手……」
陶时珍点头道:「这倒可以,但是你要怎样通过金兵营地而不被发现?」
九公皱眉道:「这就是困难所在,我老人家已在石鼓山四周走了两遍,发现不论从那一处上山,都要先通过半里宽的金兵营地……」
陶时珍道:「所以你想偷偷上山,根本行不通!」
九公想了一会,一拍膝叫道:「有了!」
陶时珍目光一凝道:「怎样?」
九公道:「你刚才说擒到我时,可与花胜魁连络,那是怎么个情形?」
陶时珍道:「他说擒到你时,可将你带去邯郓一家名叫『泉兴客栈』投宿,那样他就会接获消息,将于两天之内带老夫孙女前往『泉兴客栈』与老夫交换。」
九公道:「那么,咱们将计就计,你把我擒去泉兴客栈,等花胜恳带令孙女到达时,咱们出其不意的将他制服,此计如何?」
陶时珍听了心中暗喜,立刻点头道:「嗯,这法子当眞不错!」
九公笑道二「不过你可不能假戏眞作,当眞把我老人家出卖了!」
陶时珍摇头道:「不会!不会!只要老夫能救出孙女,有甚么理由要出卖你?」
九公道:「为求逼眞,你现在可以把我老人家绑起来,但是不能点我老人家的穴道。」
陶时珍连点头道:「当然!当然!见到花胜魁时,老夫伪称已点了你的穴道,然后等他放出老夫的孙女之后,你就可突然出手攻击他……」
一面说,一面探手由懐中取出一条卷好的索子。
九公见那索子是最坚韧的一种,不禁嘿然道:「妈的,原来你早就准备擒我老人家了!」
陶时珍窘笑道二「原来是眞的,但现在是假的了,你放心好了,老夫绝不会假戏眞做的!」
他开始动手継绑九公,把九公的双手双脚紧紧的绑住,问道:「这种索子虽甚坚韧,但商兄应该挣得断吧?」
九公道:「大槪还可以。」
陶时珍于是把宜幅喊进来,拿过他的铁锄,穿入索结,将九公抬了起来,笑道:「这样商兄有些不舒服吧?」
九公道:「我老人家看在小徒的面子上,吃些苦头也不妨……」
陶时珍一怔道:「这与令徒何干?」
九公、笑道:「我既觉得小徒与令孙女是理想的一对,所以救出令孙,等于替小徒找了一个老婆。」
陶时珍皱眉沉吟道:「那孩子配得上老夫的孙女么?」
九公道:「配得上之至!」
陶时珍道:「这事慢慢再谈,如今咱们动身赶去邯郓吧!」
他命管福拿起九公的两把「戒刀」,随即跨出土地庙,施展陆地飞行术,朝邯郸方向疾奔。
马头鎮距邯郸,仅二十里左右,是以天未破晓,业已抵达邯郸。
越过城墙,进入城中。找到泉兴客栈,陶时珍抬着九公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
在天亮之前投宿客栈,这种行径本就让人看了古怪,加上他铁锄上绑吊着一个人,自然更是使人吃惊了,是以店小二一见之下,不觉为之目瞪口呆,一时不敢上前招呼。
陶时珍沉声道:「小二,给老夫开一间止房!」
那店小二点点头,仍是满面惊奇的呆立不动。
陶时珍道:「这人是我家的仆人,他偸了我家的银子逃脱,刚刚被我擒到,我要带他回鄕管敎!」
那店小二「哦」了一声,这才堆出笑容,哈哈腰道:「是!是!您老随小的进来!」
进入一间上房,陶时珍把九公放下走出房外四下走动,因为他相信花胜魁的眼线必在客栈中,他希望让那眼线很快发现自己已将商九擒到,好让他快法报告花胜魁。
笪福随在他身后走着,走离房间数十步后,他忍不住开口道:「老爷……」
陶时珍住足回头问道:「何事?」
笪福道:「要是花胜魁不应约而来,老爷怎么办?」
陶时珍脸上升起一抹诡笑,缓缓道:「那老夫就把商九带上石鼓山去!」
口 口 口
这时,在彭城鎮上的「鬼屋」中,打狗叟等一干人仍在商量对付花皇之策,他们一致决心要将花皇等人消灭掉,可是却找不到一个能够对抗花皇的领导人物。
商九和陶时珍自然是大家心目中的领导人物,可是商九和陶时珍人在何处呢?
少林掌敎一心译师道:「这样好了,老衲相信商、陶两位老施主此刻亦在石鼓山附近走动,咱们出去几位找寻他们如何?」
打狗叟点赋道:「好,找到时,就请他们到这里来,大家再重新商量歼敌之策。」
少林掌敎举目环顾众人,问道:「有那几位愿意出去找寻商、陶两位老施主?」
侏儒秀才和东海渔翁首先站起道:「在下愿去。」
枯竹叟和十字堡主接着起立道:「在下也愿去!」
少林掌敎欣然道:「很好,有你们四位出去找寻就够了,但不管找到与否,三天之后一定要回来一两次,免得大家担心。」
东海渔翁等四人点头应是,随即离开鬼屋分头寻人去了。
陶秋燕不喜欢耽在鬼屋里,当下向司空淳低声道:「还有一个人也可以领导咱们对抗花皇!」
司空淳一怔道:「谁?」
陶秋燕道:「奇僧!」
司空淳心头一震,道:「妳知道奇僧在那里么?」
陶秋燕点首笑道:「知道!」
司空淳一直想找奇僧以证明「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的身份,闻言大是兴奋,急问道:「他现在在那里?」
陶秋燕微笑道:「那个地方很不好说,只有我带你去才能找得着。」
司空淳又问道:「妳见过他么?」
陶秋燕摇首道:「没有,但我知道他确实在那地方!」
司空淳道:「距此有多远?」
陶秋燕道:「不远,也不近,骑马大约要十几天的路程。」
司空淳沉思半晌,又道:「妳可否先把发现的详细情形告诉我?」
陶秋燕道:「你若决定去找他,路上再说也不迟。」
司空淳道:「但是妳现在功力未复,怎好长途跋涉?」
陶秋燕道:「骑马总可以!」
司空淳又沉思半晌,便向打狗叟等人说道:「诸位,刚才陶姑娘说在某地发现奇僧隐居之处,小可打算同陶姑娘前往敦请他出来帮助……」
众人一听「奇僧」二字,顿时都兴奋起来,同声急问道:「啊!奇僧隐居于何处?」
司空淳看了陶秋燕一眼,道:「陶姑娘也说不淸那个地方的名字,不过她说能够再找到那地方。」
少林掌敎一心禅师又急问道:「陶姑娘总知奇僧隐居之处距此有多远吧?」
司空淳道:「陶姑娘说骑马要十几天才能到达。」
少林掌敎略现失望道:「那一去一返,总要个把月的时间啊!」
司空淳道:「是的,所以诸位今后如何行动,如等不及小可回来,可将诸位的行踪写在这内厅中这样小可囘来时,仍可与诸位会合。」
少林掌敎点点头道:「好的,小施主见到那位奇僧时,请代老衲问他一句话……」
司空淳微诧道:「问他甚么?」
少林掌敎道:「问他年轻时的法号是否叫了因,如果他说是,那么再请告诉他说:敝派上下正以最诚恳的心等候他囘寺!」
司空淳登时满腹疑云,问道:「掌敎认为奇僧是贵派之人?」
少林掌敎长叹一声道:「是的,但也许不是,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如果他确是『了因』,那么以后,老衲再将详情奉告便了。」
司空淳见他那样说,亦不好再追问,当下起身向众人拱拱手道:「那么,小可就此告辞,一月后,再见!」
他与陶秋燕别过众人,走出鬼屋时,天已快亮,两人找到鎮中的一家马场,买了两匹马,立时取道迳向东南而去。
出了彭城鎮,司空淳立刻说道:「陶姑娘,妳身上有无银子?」
陶秋燕不答,恍如未闻。
司空淳呆了一下,又道:「陶姑娘,妳听见我的话没有?」
陶秋燕道:「没有!」
司空淳失声一笑道:「甚么意思啊!」
陶秋燕道:「我不喜欢人家喊我姑娘!」
司空淳笑了,道:「那么,妳喜欢人家喊妳甚么?」
陶秋燕道:「我有名字!」
司空淳脸上一热,呐呐地道:「妳……要我喊妳秋燕?」
陶秋燕道:「你不喊我的名字也可以,不过只有喊秋燕我才听得见!」
司空淳强笑道:「若是妳爷爷听见,只怕我要挨揍了。」
陶秋燕玉脸微红,娇嗔地道:「夜里你抱着人家,那时你有没有想到挨揍这个问题?」
司空淳道:「那是在逃命,情形不同呀!」
陶秋燕小嘴一嘟,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司空淳笑道:「好啦,妳喜欢我喊妳秋燕,我就喊妳秋燕我说秋燕,妳身上可有银子?」
陶秋燕这才转嗔为喜,噗哧一笑道:「我恻从石鼓山逃下来,身上那有银子!」
司空淳道:「这可惨了,刚才买了这两匹马,我身上的银子已所剩无几,不够咱们三天之用了。」
陶秋燕道:「不必发愁,咱们可在路上做一票!」
司空淳吃了一惊,苦笑道:「妳是说抢刼?」
陶秋燕点首道:「正是,对咱们来说,这是轻而易擧之事,不是么?」
司空淳摇首道:「我不抢刼!」
陶秋燕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大侠士,是正人君子,所以甯愿饿死也不抢刼,对不?」
司空淳笑道:「不错,而妳卿本佳人,因何要作贼?」
陶秋燕道:「我觉得黑吃黑无伤大雅!」
司空淳心头一动道:「哦,到那里去黑吃黑?」
陶秋燕道:「此去有十多天的路程,路上总可以找到那些占山为主的强盗!」
司空淳喜道:「好主意,我倒没想到这一点——那位奇僧隐居之处,到底在甚么地方?」
「皖境的八公山!」
「哦,刚才在鬼屋中,妳怎说不清楚?」
「我知道那位奇僧不喜见人,若是当众说出,消息一传开,可能有许纱人会去找他,这一来那位奇僧岂非不胜其烦?」
「嗯,有道理,那么妳是怎么发现他的?」
「说来话长,那天我们在神女峯分别后,我一路往皖境直奔,那一天跑到皖境八公山下,时当深夜,因知附近没有城镇,我便决定上山找个山洞歇息,结果却在山中找到一座古庙,我在庙中睡了一觉,醒过来人已大亮,正想下山继续赶路,忽然发现远处的一座山峯有一幕奇景……」
「甚么奇景?」
「我看见环绕山峯的白云,一簇一簇的往下沉,那情景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把天上的白云抓了下去似的。」
「啊!那一定是奇僧错不了!」
「你怎知道?」
「要解释这一点,话得从头说起……」
「好,你先说来听听!」
「记得四贵人在神女峯招考武士之前,我曾告诉你我去了一趟靑城金鞭崖……」
「我去靑城金鞭崖,是根据玉箫秀土来无尘的一句话,据抱龙老人的首徒鬼见愁钮景山称那来无尘四人在出手攻击抱龙老人之前,曾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抱龙老人,还记得二十年前靑城山外金鞭崖的事么?』,我根据这句话,觉得要查出来无尘四人的来历,去一趟靑城金鞭崖或许会有收获的,于是我就去了。」
「到了靑城山,我先去上淸宫打听,得不到一点眉目,第二天,我便请宫中一位道士领我去金鞭崖游赏,那金鞭崖上有一座山洞,那道士告诉我说,十多年前,那山洞中曾有『神蹟』出现,所谓『神蹟』,便是像你刚才所说,环绕在山洞外的白云,一簇一簇的飞入山洞,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将白云抓了进去似的!」
「当时你听了认为那眞是『神蹟』么?」
「是的,因为就我所知,武功再怎样高绝的人,他们的掌力只能向外推,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往内吸的!」
「这表示你孤陋寡闻!」
「哦,难道妳知道有人练成可以向内吸的掌力?」
「有的,我爷爷说数百年前,有一位武林高人练成了一门神奇的掌法,其名叫『橐籥掌』,这门掌法的劲道就可推可收!」
「橐籥掌?」
「橐籥,犹今之风箱也!」
「啊啊,原来如此,风箱为鼓风之器,推之有风出,收之有风入,怪不得叫橐籥掌……」
「跟你实说不妨,我父亲就因潜硏这门掌法心力交瘁而死的!」
「啊,令尊可是得了橐籥掌的秘谱?」
「没有,橐籥掌早已失传,我父亲听我爷爷说以前有这么一门奇学,.他就想凭其智慧研究出来,而结果……结果……」
「别哭!别哭!」
「好啦,该你说了!」
「嗯,当时我听了那位道士的描述后,心里虽然不大相信『神蹟』之说,可是我又觉得人不可能练成出那样神奇的功夫,所以就在那天半夜,我偸偸飞登金鞭崖,进入那山洞勘察,结果只在那洞中找到一只蒲团,证明那山洞早年曾有一位和尙隐居过。」
「你是说后来在洞中见到了抱龙老人?」
「是呀!那是在我正想出洞之前,他突然出现,那时他曾经易容,所以我不知他是抱龙老人,他也不知我是司空淳,而更有趣的:是他竟误认我是来无尘四人中的一个,要我带他去见『我』帅父——就那个和尙!」
「眞奇怪,那来无尘四人分明是四贵人化装的,他为甚么认定他们是奇僧的徒弟?」
「抱龙老人到现在还不知那位和尙就是奇僧,不过来无尘四人一是不是四置人一化一装的,这还要一等我见到奇僧才能确定。」
「一定是的,否则来无尘四人为何这么久均未再在人前出现?」
「晤,现在妳先把见到奇僧的情形告诉我吧。」
「我发现白云一簇一簇的沉下那座山峯,立刻就想到『橐籥掌』,因此我便向那山峯奔去。唉……,那座山峯四面都是峭壁,我费了半天的工夫才登上峯顶,累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拣重要的说吧!」
「哼,你只关心奇僧,一些也不关心我!」
「哈哈,妳累得喘不过气来,那是已成过去之事,现在妳已经不累了啊!」
「我不说了!」
「怎地?」
「我现在也很累又很饿!」
她说到此处,索性勒停坐骑,不走了。
司空淳颇感啼笑皆非,跟着停马道:「纵然妳眞的又累又饿,也得再赶一程,这儿荒无人烟,如何才能弄到吃的?」
眞的,他们现在置身之处,是一望「无屋」的荒野上,而且接近天亮还有一段时光,四周黑漆漆的实在不是可以歇脚的时地。
陶秋燕却似发了小姐脾气,听若未闻,自行下马走到一株大树下坐下来。
司空淳只得跟了过去,下马在她身旁坐落,笑道:「秋燕,妳好像在发脾气?」
陶秋燕小嘴一噘道:「你又不是我甚么人,我那敢发你脾气!」
司空淳约略猜出她发脾气的原因,不由触动心事,轻轻叹了一声。
陶秋燕白他一眼道:「你叹甚么气!」
司空淳道:「每个人的心中,多多少少总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妳说是不是?」
陶秋燕登时听出兴趣来了,略略靠近他道:「你心中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我好么?」
司空淳道:「好的,不过妳得先说妳为甚么发脾气。」
陶秋燕俏丽的脸儿忽然泛起一层红晕,忸呢地道:「我根本没发脾气嘛!」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也不告诉妳我心中的秘密!」
陶秋燕急了,道:「我眞的没有发脾气,我只是又饿又累……」
司空淳笑道:「我不信!」
陶秋燕更急,道:「好,我告诉你,我是有些气你……不关心我……」
司空淳道:「我若不关心妳,也不会去石鼓山救妳了。」
陶秋燕道:「你不是去救我,你是去救那三十二掌门人等!」
司空淳道:「不,我虽然也打算救他们,但我第一个想救的是妳。」
陶秋燕趁机追问道:「你为甚么第一个想救我?」
司空淳笑了笑道:「这有甚么好解释的?」
陶秋燕不依,连连催他道:「你说!你说!」
司空淳歛去笑容,又轻叹一声道:「好吧,我现在就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妳。」
陶秋燕道:「不,你先说你为甚么第一个想救的是我,你说嘛!」
她其实早已「猜到」司空淳第一个想救自己的原因,她如此锲而不舍的追问,只是希望司空淳亲口向她说「我喜欢妳而已!」
司空淳却不肯说,苦然一笑:「妳听完了我要告诉妳的秘密,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陶秋燕呆了呆,一道:「好,你说!」
司空淳擧目遥望远方,缓缓道:「我想,妳到现在为止,只知道我是太白神翁的徒弟,至于我拜太白神翁为师之前的一切,妳一定不知道……」
陶秋燕道:「是呀!我早想问你,总是找不到机会,你快告诉我家住何处,还有你的父母兄弟等等,好么?」
司空淳道:「我的老家在长安,父亲是开书馆的,只生我一个儿子,我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半夜,家中忽然失火,全家除我之外,都葬身火窟……」
陶秋燕惊啊一声道:「是谁纵的火?」
司空淳苦笑道:「我父亲是有名的老实人,据说他一生未与人结仇,那火是因火烛不小心引起的。」
陶秋燕不禁对他投以怜悯的眼光,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司空淳道:「我的奶妈将我救出的,她把我放在一只水桶中,抱着我冲出火窟,而逃到街上时,地就因全身被火灼伤,也倒地不起了,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孤儿。起初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收留我,可是那位父执的季自己生了七个晏,对于收养一个孤儿,深感不胜痛苦,于是有一天,我不告而别,到处流浪,由于年幼不会谋生,我变成一个小叫化……」
陶秋燕愈听愈是惊奇,因为她很不相信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意中人小时候曾是个小叫化,她忍不住脱口问道:「眞的么?」
司空淳点头道:「眞的,我做了半年的小叫化,后来流浪到一处名叫茅坪的村落,村里看我可怜,便收留我,叫我替他放牛,把我安顿在田里的一间茅屋中。」
陶秋燕道:「那位村长倒是不错。」
司空淳道:「是的,不过对我最好的还是住在邻近的一个小姑娘,她叫吴玉娇,年纪比我大一岁,她时常送东西给我吃,还替我洗衣服,我们成了两小无猜的朋友……」
陶秋燕听得面色一懔,开始明白他为甚么不大「关心」自己的原因了。
司空淳没有发现她神色有异,继续说道:「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有时候,她见我喜欢看书,就叫我留在茅屋里看书,她便替我去放牛。」
陶秋燕强笑道:「她对你眞好!」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那时候我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一点男女之情,有一天,我对她说:『玉娇,我长大的时候,要娶妳为妻!』
陶秋燕有些紧张的问道:「她怎么回答?」
司空淳脸上泛起愉快的微笑,道:「她说:『好的,但我不嫁给一个放牛的。』,我说:『我不会老是放牛的,我要努力读书,将来考得一官半职,再来娶妳。』她听了十分高兴,连连的点头,她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目光中流露着喜悦的光采,那是眞诚的企望!」
陶秋燕道:「我有点不明白,那时你是怎么识得字的?」
司空淳笑道:「我四岁的时候,先父就敎我读书,六岁的时候,四书五经就已能够朗朗上口了。」
陶秋燕道:「原来如此,后来呢?」
司空淳道:「我替村长放了两年牛,有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忽然有一位老人闯入我的茅屋中,我一见他全身被雨水打湿,冷得直发抖,我便烧开水给他喝,还替他烘干衣服,第二天早上,他走了,可是走不多久,他忽然和村长来到我的茅屋中,村长问我说:『淳儿,你想不想出人头地?』,我一时有些弄不懂,呆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
村长便指着那位老人说:『这位老先生认为你是可造之材,想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我听了仍还是有些迷糊,那位老人忽然笑着说:『你想读书,老夫敎你读书,你想练武,老夫教你武功!』,那时我对『武功』这两个字眼虽然很陌生,可是听了后突然福至心灵,立刻向老人拜倒……」
陶秋燕问道:「那位老人即是太白神翁?」
司空淳道:「正是!」
陶秋燕诧异道:「他武功不弱,怎会被雨水淋得发抖呢?」
司空淳道:「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假装来试探我的,他已经暗中观察我很久了。」
陶秋燕点点首,微笑道:「那么,你舍得离开那个吴玉娇么?」
司空淳道:「我去向她道别,我要她等我,等我回去娶她,她答应了!」
陶秋燕道:「于是你就随太白神翁离开茅坪,前往太白山?」
司空淳点头道:「正是,先师武功虽非天下之最,却是胸罗万有的饱学之士,他敎我学问和武功,一幌过了七年,我已经十七岁了,只因很想念她,我便请求先师准许我返回茅坪看她,先师亦认为我艺事已成,可以下山行道一,于是我拜别先师,三个月后,终于囘到茅坪村,我匆匆赶到她家,可是……」
陶秋燕凝眸问道:「她不在了?」
司空淳黯然神伤的点头道;「是的,不在了……」
陶秋燕又问道:「她已嫁人?」
司空淳摇头道:「不是……」
「那么,是……病故?」
「也不是。」
「搬家?」
「不。」
「到底是怎么嘛?」
「被强盗刼走了!」
「嘎?」
「我回迟了一个月,在我回到茅坪村的一个月前,有一群强盗一路刼掠经过那里,据说其中一个强盗见她长得美貌,就将她刼去了!」
「那强盗是谁?」
「不知道,她母亲说那强盗还不太坏,因见他们贫穷,临走时,居然还抛下十两银子……」
「竟有这等事么!」
「从那天开始,我便到处打听,还挑翻了几处山寨,可是都找不到她……」
「也许她不肯屈就那强盗,已经被那强盗杀害了。」
「是的,但我二疋要找到那强盗,不找到她,誓不甘休!」
「你又不知那强盗的姓名字号,人海茫茫,要怎样找法呢?」
「我可以继续打听,总有一天会叫我打听出来的!」
「要是找到了那强盗,而吴玉娇还活着,你打算怎样?」
「杀死那强盗,娶她为妻!」
「若是她已成了那强盗的妻子呢?
「一样!」
陶秋燕没有再发问,她沉默了一会后,忽然起身笑道:「咱们该走了!」
司空淳也未再开口,默默的扶她上马,两人继续前进,默默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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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08:5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奈何寂寂心



第七天的黄昏,陶秋燕的功力恢复了,于是两人加快的赶路。
又过数日,司空淳的盘费已罄,由于找不到黑吃黑的门路,两人只得将坐骑卖掉,徒步而行。
半月之后,卖掉马匹所得的银两又用完了,两人陷于挨饿的境地。
陶秋燕发愁道:「眞是岂有此理,怎么一路上连个剪径的贼也碰不上?这下子咱们当眞要行乞啦!」
司空淳叹道:「可惜不顺路,否则可以找『恶屠夫毛逵』去讨债……」
陶秋燕一呆道:「谁是『恶屠夫毛达』?」
司空淳道:「一个曾经准备前往神女峯应考的老匪徒,他欠了我十九万二千两银子,可惜他的山寨是在太行山。」
陶秋燕瞪大两眼,惊问道:「他因何欠你十九万二千两银子?」
司空淳笑道:「我卖给了他一颗人头!」
陶秋燕更为迷惑道:「你卖给了他一颗人头?」
「是的,换句话说他买回了他的首级!」
「是怎么回事儿?」
「那次,我由白帝山去神女峯的途中,碰到了他,他以为我是三脚猫,把我骗入树林中,打算拿我的头前往神女峯报考,结果他反被我制服,我也打算去神女峯报考,所以要砍下他的脑袋,他吓慌了,直要求我饶恕他,我说:不行,你想想看,我若带着你的头去应试,争个一品武士绝无问题,而一品武士每个月可领一千六百两俸银,一年下来就有一万九千二百两,要是那一品武士的差事不苦,我干它个十年,那就有十九万二千两银子了,结果他为了活命,只得答应用十九万二千两银子买囘他的头,要我跟他去太行山的山寨拿,我因急着想去神女峯,没跟他去,嘱他把银子准备好,下次路过太行山,再去向他提取,后因种种原因无法抽空去讨债―直拖到现在。」
「哈,你倒有些滑头!」
「对付歹徒,我是蛮有办法的。」
「你想他眞愿付给你那么多的银子么?」
「他不给,我就砍下他的头!」
「嗯,十九万二千两银子是一笔财产,你若拿到手,就成富翁了。」
「可不是,但我现在却穷得一文不名,唉……」
两人正在边走边谈,蓦地,一声呼啸破空而来,赫然有一,支响箭射落在他们面前!
这是强盗命令行人止步的信号!
他们当眞遇上要买路钱的强盗了!
陶秋燕一见大喜,脱口叫道:「哈!眞是天无绝人之路,果然有买卖来了!」
司空淳连忙低声道:「不要笑,要装出骇怕的样子,否则他们会知难而退的!」
陶秋燕一想不错,立刻装出害怕的模样,惊叫道:「不好!强盗来了!咱们快逃!」
话声甫落,近处的树林中响起了一片大笑,随着笑声,跳出四个手执单刀的彪形大汉,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站在前而道上的两个,其中一个相貌异常凶恶,断肩虎目,满面于思,他一擧单刀,恶声喝叱道:「吠!你们小俩口留下买路钱来,否则老子一刀送你们回老家去!」
司空淳装出畏惧之态,一手拉住陶秋燕,浑身哆嗦道:「这位壮土请您行行好,我们是贫穷夫妻,身上没带多少银子的。」
断眉大汉嘿嘿大笑道:「他妈的,你们这些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说着,大步向司空淳和陶秋燕走过来。
身后一个大汉开声道:「老宋,那小娘子长得蛮漂亮,留着献给我们大王吧!」
断眉大汉说声『好」,抢前一步,一刀便向司空淳猛劈过来。
司空淳「啊呀!」惊叫一声,抱头往旁疾躱,却在对方刀势劈到之际,左脚倏扬,向对方腹部分水穴踢去。
从表面看来,他踢出的这一脚像是不谙武功之人临危拚命之举。
断眉大汉一则身手不高,一则大意轻敌,因之分水穴被踢个正着,登时仰身栽倒。
站在前面的另一匪徒神色一呆,继而勃然大怒,立即挥刀攻出,大喝道:「好小子,原来你也有两下子……看刀!」
一刀砍向司空淳的左肩,刀至中途,忽然改为平削,要「抹」司空淳的脖子。
司空淳又「哎呀!」叫了一声,上身前倾,一头向他腹部撞去。
「蓬!」然一响,撞得对方整个人离地飞起,跌出两丈开外,落地之后,只有躺着喘气的份儿!
站在后面的两个匪徒一看苗头不对,掉头撒腿便跑,陶秋燕娇躯一闪,欺至他们身后,双掌齐出,抓住了他们的后领,给他们一下头碰头,于是两个匪徒像是喝醛了酒,身形振顚了一下,双双倒地不起!
司空淳问道:「死了?」
陶秋燕笑道:「没有,贝是晕过去了。」
司空淳于是上前一把抓起那个被他一头撞中腹部的匪徒,笑问道:「你还能讲话吧?」
那匪徒面如死灰,口吃着道:「是……是……您这位朋友请……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
司空淳笑道:「要哦饶你,就得好好回话!」
那匪徒连声道:「是……是……小的姓孙,名五福,只因……」
司空淳打岔道:「这地方叫甚么?」
那匪徒话声一顿,喘了口气,才道:「这地方叫虎头坡。」
司空淳道:「你们的山寨在何处?」
那匪徒手指远处一片密林的山坡道:「在那……上面,我们寨主叫『无毛虎柴全寿』,小的只是一名喽囉,一名小喽囉而已!」
司空淳一掌将他推出去,道:「带我们上山我要见你们寨主!」
那匪徒顚出数步才勉强站稳,只见他吓得跟甚么似的,连连摇手道:「不!不!不!小的不能带两位上去,若是带两位上去,我们寨主就会要我的命!」
司空淳笑道:「别怕,我先要了他的命,他就无法要你的命了!」
那匪徒又连连摇手道:「不行,眞的不行,我们寨主很厉害,他……」
陶秋燕娇叱道:「你不带路,本姑娘就宰了你!」
语毕,拾起一把单刀,对准他脖子削去。
那匪徒大叫一声「饶命!」往后跌坐下去,顺势翻了一个觔斗。
可是一个觔斗刚翻完,赫然发现刀口已按在自己的咽喉上,这下惊得他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颤声道:「姑娘刀……刀下留情,小的带路便了!」
陶秋燕一笑,撤回单刀叱道:「那就快起来!」
那匪徒不敢怠慢,起身垂头丧气的向林中走去,司空淳和陶秋燕也不管另外三个匪徒的死活,当即跟着他入林,三人在树林中走了一程,地势渐高,而树木也更密,阴森森的犹如走入蛮荒的原始森林。
司空淳一边跟随一边问道:「你们山寨中共有多少人?」
那匪徒道:「很多,有九百多人呢!」
司空淳听出他有恐吓的意味,不由朗笑道:「这也不算多,我曾经挑翻过几处人数多达千余人的山寨呢!」
那匪徒又道:「我们还有一位寨主,他叫『人头蛇卜靑山』,武功不在大寨主之下!」
司空淳笑道:「你听过『神戟侠司空淳』这个名字没有?」
那匪徒浑身一震,停步转身,骇然道:「您……您就是那神戟侠司空淳!」
司空淳点头笑道:「正是区区在下!」
那匪徒再无话说,转身乖乖的领路走去。
陶秋燕碰了司空淳一下,笑道:「你的名气当眞不小啊!」
司空淳含笑道:「对占山为寨和四处刼掠的强盗来说,的确是的!」
陶秋燕道:「也许你可以在这座山寨中找到她!」
司空淳心头一动,便向那领路的匪徒道:「喂,我问你一件事!」
那匪徒忙道:「是,司空少侠请说!」
司空淳道:「大约是三年前,你们这帮人可曾刼掠过晋境一处名叫茅坪的村落?」
那匪徒道:「没有,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虎头坡这个地方。」
司空淳转向陶秋燕苦笑了一下,道:「妳听,不会有这么巧的!」
三人走了一程,来到山坡腹地的一条石级前,忽听树林中有人高声道:「孙五福,那是甚么人?」
孙五福高声答道:「是我们寨主的朋友。」
说着,擧步登上石级。
司空淳随后跟上,笑道:「你怎说我是你们寨主的朋友?」
孙五福道:「小的若不这么回答,他们就要发箭,左右树林中潜伏着百名弓箭手呢!」
司空淳道:「既是如此,这是攻击我们两人的好机会,你为甚么不利用?」
孙五福苦笑道:「司空少侠别说笑话,你们两位躱得过乱箭飞射,小的可躱不过!」
司空淳笑哦一声道:「原来你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不怕被你们寨主处罚了么?」
孙五福道:「不怕了,我们大寨主和二寨主合起来也不是您司空少侠之敌,您可以在擧手投足之间杀死他们两人的。」
说话间,石级转向左方的高坡,这段石级很长,笔直而上,约有三百级之多,而石级的两旁仍是浓密得可以蔽天的树林。
三人登上石级顶端,便看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寨,想必山寨里已得到通知,此刻在山寨入口处,站立着数十个人。
当中并排站着八人,两边燕翅般排立着手抱单刀的喽囉,气派颇为威严。
站在最中央的两个,很容易看出他们便是大寨主无毛虎柴全寿和二寨主人头蛇卜靑山,其余六人显系头目人物。
无毛虎柴全寿年约四旬,体形高大,虎头环目,腰悬一口长剑,他的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那大槪就是他「无毛虎」匪号的由来。
人头蛇卜靑山也是四旬左右的年纪,面貌瘦削而苍白,有点书生气质,给人的印象是阴险、刻薄、心黑手辣!
他们显然都不认识司空淳,因之神色均呈错愕,注目向司空淳和陶秋燕打量了一番,无毛虎柴全寿转目去看孙五福,目露询问之色,意思在问:「这是哪一门子的『朋友』?」
孙五福会意,神色惶恐的施礼道:「禀大寨主,这位是神戟侠司空淳司空少侠,他……他要来拜访大寨主……」
无毛虎柴全寿等人自然听过「神戟侠司空淳」的大名,知道他是专找各地山寨的麻烦人物,故闻言之下,登时面包大变,六个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二步,手探兵器,准备拚命了。
司空淳笑道:「柴寨主莫慌,刚才贵部属虽然向在下要买路钱,但在下此番来此,并无意找柴寨主的碴儿!」
无毛虎柴全寿听了心头稍宽,抱拳一拱,强笑道:「既如此,司空少侠驾临敝寨,未知有何指敎?」
司空淳道:「在下路过贵地,适逢盘费用罄,故不揣冒昧,意欲向柴寨主借一些使用。」
无毛虎眼睛闪动了几下,试探的问道:「司空少侠要多少?」
司空淳道:「不多,五百两就够了。」
无毛虎原以为司空淳会狮子大开口,一听只要五百两,大大的放心了,当下表现出豪爽之态,点头道:「没问题,一句话。」
转对身边一名头目道:「快去取五百两纹银出来!」
那名头目应命欲去之际,二寨主人头蛇卜靑山突然开声冷冷道:「且慢!」
无毛虎面色微变,看着他以责备的语气道:「兄弟,你是怎么了?」
人头蛇卜靑山冷冷一笑道:「大哥,你也太怕事了,想想看,咱们所听到的『神戟侠司空淳』是怎么个样子?」无毛虎呆了一下,望望司空淳,又回望他道:「有何不对?」
人头蛇冷笑道:「神戟侠而未带他那一对神戟,未免叫人生疑!」
无毛虎一看司空淳果然未带着他的成名武器,登时也懐疑起来,沉下脸孔道:「阁下自称『神戟侠司空淳』,因何未带那对短戟?」
司空淳含笑道:「就因在下未带那对短戟,两位寨主便不相信在下是司空淳么?」
人头蛇接口冷冷道:「是的,假如阁下当眞是司空淳,别说要五百两银子,就是要一千两,咱们兄弟也愿意给,但若是讹名行骗,那情形可就完全两样了!」
司空淳哈哈笑道:「两位不相信在下是司空淳,那也没关系,只是有一点要请两位注意,也许在下较之司空淳更为厉害呢!」
人头蛇道:「这要请阁下露一手了!」
司空淳仰头望望天空,笑道:「天快黑了,在下还打算在贵寨作客一夜,所以不打算与两位伤了和气这様好了……」
说到这里,擧手一指附近一颗巨石道:「这颗巨石不知有多重?」
那颗石重逾千斤!
人头蛇面色一变,道:「不管多重,阁下若擧得起来,即令阁下不是司空淳,五百两纹银照送!」
司空淳笑道:「不,我现在要.一千两了!」
人头蛇开始现出不安之色,勉强点头道:「好吧,阁下擧得起那颗巨石,就给一千两!」
空淳于是擧步过去,双手一抱巨石,很轻松的将巨石擧起来。
他擧着巨石走了一圈,正要放下时,蓦闻暗器破空之声,呼啸而至!
那是一支三菱镖!
而打出三菱镖的,正是人头蛇卜靑山,他看见司空淳轻易的擧起千斤巨石,惊急之下,恶念陡生,悄悄摸出一支三菱镖抖手打出,企图趁司空淳擧着巨石不便闪避之时,将他收拾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司空淳一听暗器声起,迅疾错开一步,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陡然将巨石抛起七八尺高,紧接着身形」冲而起,由巨石上方翻过,像鹤子翻身一般,飞快的掠回地面,再伸双手接住了由空中掉下的巨石。
这一番卖弄,不仅充份表现出他的神力,而且表现出他惊人的身法和速度。
肃立两旁的那些喽囉,那曾见到如此超绝的身法,不觉忘形的大声喝采起来。
而在喝釆一声中,却有一人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身子跳起数尺,再由空中摔下,手脚抽动了一阵,死了。
他是人头蛇卜靑山,他的心口深深揷着一支三菱镖。
那是陶秋燕回敬给他的,她恨他心肠狠毒,故抢前接住三菱镖,回敬了过去。
无毛虎一见二寨主被打死,勃然变色,右手一翻,拔出了长剑。
司空淳将巨石抛下,沉声道:「柴寨主,你不想当寨主了?」
无毛虎被他冷峻的声色鎮慑住了,没有发剑攻击,只对陶秋燕怒目而视道:「这位姑娘出手未免太狠了吧?」
司空淳道:「她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柴寨主听过酒怪陶时珍这个人么?」
无毛虎自然听过酒怪陶时珍之名,因之原先鼓起的勇气,登时化为乌有,尽管他想力持鎮静,脸上还是现出了惊骇之色。
要知陶秋燕这名字在武林中虽然远不及司空淳的名字之普遍为人所知,但是人人都知道酒怪陶时珍的武功较之太白神翁萧南溪不知要强出多少倍,是以无毛虎一听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是陶时珍的孙女时,他对陶秋燕所产生的恐惧,可说比司空淳更甚。
他惊望陶秋燕好一阵,才一脸尴尬的把长剑纳回鞘中,强笑道:「原来姑娘是陶岛主的孙女。嘿嘿,姑娘何不早说,在下对令祖的绝世武功,一向是崇敬仰慕之至的……」
陶秋燕冷笑道:「你只管动手,不必顾忌我爷爷!」
无毛虎低头顾左右而言他道:「其实这也怪不得陶姑娘,刚才二寨主不该出手暗算司空少侠,这是他咎由自取,死得活该……」
陶秋燕咄咄逼人地道:「既如此,你刚才怎说本姑娘出手太狠?」
无毛虎忍气呑声,呐呐地道:「陶姑娘莫怪,在下与这卜靑山结义已有十多年,今日遽然见他死亡,情緖不免激动了些……」
轻咳一声立刻又向那头目吩附道:「你快去取一千两纹银来,快去!」
他对司空淳和陶秋燕已骇怕到了极点,希望能尽快的破财消灾,将他们打发走。
司空淳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柴寨主没听到在下刚才说的话?」
无毛虎心头直跳,佯作诧异道:「哦,司空少侠刚才说了甚么?」
司空淳道:「我说天快黑了,意欲在贵寨打扰一夜!」
无毛虎又「哦」了一声,只得硬着头皮陪笑道:「是!是!两位肯在敝寨留宿,是敝寨无上的光荣!请!请!」
说着,连连拱手肃容,状至恭敬。
司空淳和陶秋燕从容擧步入寨,无毛虎毕恭毕敬的迎着他们进入寨里的一间大厅堂,命人端来茶水,又吩咐摆酒设席,犹如招待上上贵宾。
司空淳大模大样的居中而坐,端茶轻啜,笑道:「柴寨主,我们两人当眞只想在贵寨留宿一夜,绝无其他歹意,希望你也别起歪念头,自讨苦吃!」
无毛虎唯唯喏喏道:「不敢!不敢!两位敬请放心便了!」
司空淳道:「还有,顺便向你打听一事,三年前,曾有一群线上朋友在晋境四处刼掠烧杀,后来曾由一处名叫茅坪的村庄经过,柴寨主可知那些朋友是哪条线上的?」
无毛虎道:「司空少侠打厅这事干嘛?」
司空淳不答,追问道:「柴寨主知不知道?」
无毛虎摇头道:「抱歉,这事在下毫无所悉……」
不久,酒菜上桌,无毛虎恭请他们入席,陪客的还有六个头目,司空淳自从爱侣被刼失踪,对这些强盗均甚痛恶,故虽在酒席上,态度仍倨傲而不客气,不大理昧无毛虎和六个头目的殷勤招待。
无毛虎亦不在乎,他只希望司空淳和陶秋燕不要再找自己的麻烦,别的那敢计较?
酒过三巡,忽然有个年仅二岁,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蹒跚的走入厅中,趋至无毛虎身侧,抱住无毛虎的大腿叫道:「爹,我要吃鸡腿!」
无毛虎面色一变,呵叱道:「嗨!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小女孩连连跺脚吵叫道:「我要吃鸡腿!我要吃鸡腿嘛!」
无毛虎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忙向一名头目道:「老周,你抱她回她娘那边去!」
那周姓头目应声欲起时,陶秋燕已将那少女孩抱到自己膝上,笑道:「这女孩好可爱,是柴寨主的千金吧?」
无毛虎好像怕陶秋燕会对女儿不利,神色紧张地道:「是的,小孩子不懂事,陶姑娘莫见怪……」
陶秋燕笑道:「她说要吃鸡腿,你没听见么?」
说着,拿起一只鸡腿,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笑问道:「告诉我,妳的名字叫甚么?」
那小女孩道:「我叫柴小英!」
陶秋燕又问道:「今年几岁?」
柴小英伸出两只小指头道:「两岁!」
陶秋燕便把鸡腿递到她手中,道:「好,给妳鸡腿吃!」
柴小英拿过鸡腿,好不高兴就坐在陶秋燕的膝上啃吃了起来。
无毛虎眉头一皱道:「好了,小英,快下来,回妳娘那边去!」
柴小英撒娇道:「我不,我要在这里!」
无毛虎眼睛一瞪,喝道:「妳不乖,爹揍妳了!」
柴小英敢情从未挨揍,故不知揍之可怕,竟向她爹扮了个天眞的鬼脸,得意洋洋的继续吃着鸡腿。
无毛虎莫可奈何,只得又向周姓头目道:「老周,快抱她回去!」
柴小英大叫道:「我不要他抱!我要阿姨抱!我要阿姨抱回去!」
无毛虎怒了,厉声道:「不行!」
这一声,如雷响动,登时把个柴小英吓呆了,她呆了片刻之后,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陶秋燕觉得无毛虎实在不该如此声色俱厉的喝叱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不由颦眉道:「柴寨主,你这是怎么了?」
无毛虎道:「陶姑娘是客人,这小丫头不太知好歹,眞是气死我了!」
陶秋燕道:「就因她年纪小不知好歹,所以柴寨主才更不该如此斥责她!」
语毕,起身离席,抱着柴小英哄道:「别哭!别哭!阿姨抱妳回去。」
一边哄着,一边抱着她走向厅外。
无毛虎大为惶恐,连忙离席抢前拦住,伸手欲抱小英,陪笑道:「不敢劳动陶姑娘,还是让在下抱她回去吧!」
柴小英不肯,紧紧抱着陶秋燕哭叫道:「我不要爹抱!我不要爹抱!……」
无毛虎正要硬行「抢」过柴小英,忽听门口有个淸悦的女人声音道:「小英,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娘回房去!」
无毛虎一听到这声音,面色突然苍白了!
走入厅中的,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美丽少妇,一柳眉杏目,唇红齿白,衣衫朴素,而气质却十分高雅!
司空淳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瞪视着她,脸上起了激动的痉挛,颤声道:「玉娇!」
那少妇神情微微一震,却又恍似没有听见司空淳的呼喊,神色冷漠的走去由陶秋燕的手里接过女儿,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司空淳纵身飞起,一掠越过她头上,挡住她的去路,又惊又喜地道:「玉娇!妳是玉娇!」
那少妇停住脚步,冷静的淡淡道:「这位壮士,你认错人了!」
说着,擧步欲由他身边穿过去。
司空淳横跨一步,又拦住了她,并且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万分激动地道:「不!妳是玉娇!妳是玉娇不错!妳……妳可知道,这些年来,我到处在找寻妳,我找得妳好苦啊!」
那少妇冷冷道:「你确实认错了,我不是甚么玉娇,我是柴寨主的妻子!」
司空淳面上抽搐着,急喘着道:「不!妳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妳是吴玉娇!妳是吴玉娇!」
那少妇挣扎着欲脱出他的掌握,可是挣不开,于是突然间,她的「冷静」崩溃了,她突然声泪俱下,哭叫道:「我不是!我不是!吴玉娇早就死了!」
司空淳面色阵阵发红,道:「没有!妳没有死!死的是他!」
他说到这里,忽然身形一闪,疾如风飘欺到无毛虎身前,一掌向他抓去!
无毛虎大惊失暂,顿足暴退,手探悬剑,「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准备迎战。
可是,他的长剑刚刚脱鞘,司空淳业已如影随形的猱升欺上,一指点中了他的麻穴!
无毛虎手中长剑「当!」然落地,人也随着倒了下去。
司空淳俯身拾起他的长剑,一剑便向他心口刺落……
「住手!」
吴玉娇发出了一声哀叫!
司空淳陡地收住剑势,但仍将剑尖点在无毛虎的心口上,然后徐徐掉头,瞪望着吴玉娇。
吴玉娇哭道:「他已是我的丈夫,你怎可杀我的丈夫?」
司空淳心如刀割,痛苦地道:「玉娇,妳……妳不恨他?」
吴玉娇泪如雨下道:「无论如何,他对我不坏,请依……请你忘掉过去的一切吧!」
司空淳面色阵阵发白,心中阵阵发寒,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结果,过去的三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童年的爱侣,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够找到她,而现在找到了,可是情形完全出他意料之外,他憧憬了许多年的美梦,完全破碎幻灭了……
他不相信她已变了心,因之激动了一阵后,脱口道:「玉娇,我仍然喜欢妳!我要娶妳为妻的!」
吴玉娇垂下了头,泫然道:「不,你不能把小时候的话当眞,我……我现在很快乐,我要继续做柴寨主的妻子……」
司空淳登时冷了半截,黯然道:「妳这是真的?」
吴玉娇点首道:「眞的!」
司空淳抛下长剑,向陶秋燕一招手,往外走去,走出厅外,他突然发狂似的拔步疾奔,箭一般朝寨外面奔去。
他一口气奔到山下的道路上,才发觉陶秋燕没有跟来,他也不想返回探究,浑身瘫痪的在路旁坐下,把头拦在膝盖上,默默的垂泪……
以前的一切,像烟云般在他脑海中浮起。他想起自己在茅坪村长放牛的情景,有一天下午,一个小女孩的头在自己所住的茅屋门外出现,她怯生生的向自己窥视着……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自己的游伴,她经常把好吃的东西送到茅屋来,后来她又替自己洗衣,替自己放牛。
「玉娇,妳眞好,我将来要娶妳做妻子!」
「好的,但是我不嫁给放牛的人!」
「我会努力读书的,过几年,等我长大的时候,我要去赴考,我考得一官半职后,就会回来聚妳……」
然后,忽然有一天,那位后来成为自己的师父的太白神翁出现了!
「玉娇,我要走了,妳愿意等我回来么?」
「愿意的,我会一直等到你向来!」
七年后,自己回到了茅坪村,却发现她不在,她被强盗刼去了。
「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在这人世上,只有她才是我的妻子!」
因此,鬼见愁钮景山有意为自己作媒想要自己娶抱龙老人的孙女为妻,自己借词婉却了,而后来邂逅的陶秋燕,自己也努力压抑着感情,只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
现在,自己终于找到她了,可是她已嫁作他人妇,她还说:「你不能把小时候的话当眞」……
这就是女人!
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为她牵肠挂肚的吴玉娇所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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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09: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苦心忏旧情



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是陶秋燕!
司空淳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一下道:「妳刚才那里去了?」
陶秋燕提起一只沉甸甸的包袱,含笑竟:「我向柴寨主要了这东西!」
司空淳骇然一震道:「妳杀了他?」
他以为包袱中是无毛虎的头颅。
陶秋燕笑道:「不,这是一千两纹银,你不要吴玉娇,这一千两银子却不能不要!」
司空淳默默无言,起身道:「走吧!」
陶秋燕跟着起立道:「夜已深,咱们不如在此坐到天亮……」
司空淳断然道:「不,咱们走到天亮!」
说毕,大步走去。
陶秋燕只得举步跟随,两人默默的走了一程,她忽然举手一指夜空上的眉月道:「嗅,你看那眉月美么?」
司空淳那有心情欣赏月亮美不美,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陶秋燕道:「我听人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是你看,今夜之月虽是缺的,却也缺得美丽,它细细的,弯弯的,像一把银弓!」
司空淳喃喃道:「它缺得美丽么?」
陶秋燕道:「是的,虽然它本来是圆的,可是现在缺的时候,也有它的另一种美姿。」
司空淳道:「妳是说她嫁给柴寨主十分适合?」
陶秋燕道:「不,但既然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而且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柴寨主看来又对她不坏,你凭甚么要去拆散他们?」
司空淳抿了抿嘴唇道:「可是她说的话太使我伤心了,她竟然说不能把小时候的话当眞!」
陶秋燕道:「那是她故意说的,她不希望你再想念她,为她受苦。」
司空淳摇头道:「我不懂!」
陶秋燕道:「简而言之,她认为她已不配再作你的妻子,所以她决心将错就错,与柴寨主白头到老。」
司空淳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她道:「妳是说:她心里还是喜欢我?」
陶秋燕点头道:「是的,但她希望你忘掉她,只有忘掉才是最好的办法!」
司空淳默默的又擧步前进,走了几十步后,才长叹一声道:「我一直想找到她,现在才知道,相见莫如不见」
陶秋燕也有所感触,叹道:「是的,相见不如不见好……」
两人默默无言的走了几里路,看见道旁有一个可供人歇脚的凉亭,陶秋燕住足道:「咱们在此歇歇如何?」
司空淳道:「我倒喜欢继续走。」
陶秋燕忽然笑道:「要是你肯在此歇歇,我就把遇见奇僧的经过告诉你!」
原来,那天她听到司空淳有个靑梅竹马的情侣后,芳心闷闷不乐,未继续说出遇见奇僧的经过,现在她为了使他心情开朗,故意提出了这个令他兴奋的话题。
司空淳听了果然欢喜,点头道:「好,这次妳可不能再发脾气啊!」
两人走上凉亭坐下,陶秋燕故意逗他,打了个哈欠道:「喷,眞爱困……」
司空淳着慌道:「不行,要睡觉,等说完了再睡不迟!」
陶秋燕瞅着他笑道:「你不想吴玉娇了?」
司空淳苦笑道:「刚才妳说的,忘掉是最好的办法!」
陶秋燕道:「你忘得掉么?」
司空淳道:「忘不掉又有甚么办法?」
陶秋燕笑道:「你记得也好,最好是忘掉!」
司空淳略现烦燥地道:「好了,妳快说吧!」
「上次我说到那儿?」
「妳说费了好大的劲才攀登上那座山峯,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嗯,我歇了一会后,就开始在峯顶四处找寻,最后在一处濒临峭壁的峯边上找到一个石洞……」
「那位奇僧就在石洞中?」
「别打岔好不好?」
「是!是!妳快说!」
「我发现那个石洞,心知那位奇僧一定在洞中,可是那时候还不敢断定他是奇僧,所以我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挨近洞口,探头往洞内窥望……啊哟!」
「怎么啦?」
「那洞中好黑,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一般的山洞,若无灯火,自然都很黑暗,这有甚么可怕的!」
「我就是怕黑嘛!」
「好了,快说下去吧!」
「当时我不敢进去,可是心想费了好大的劲才攀登上来,若不进入一探究竟,总是有些不甘心,于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那石洞前面很狭窄,里面则很宽大,是一座天然洞府,洞顶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钟乳地面上也有许多怪石,要是在洞中躱迷藏,倒是蛮好玩的。」
「那位奇僧到底在不在洞中?」
「你听我慢慢说吧。我提心吊胆的走入洞中约有七八丈深,突然,后的一块怪石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脉门!」
「这一下想必把妳嘛呆了?」
「我惊叫了一声,便听有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妳能登上此峯身手必然不俗,何以胆量却如此之小呢?』我转头一看,只见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我身边,我吓得要死,左掌猛探,向他腰上打去,那一掌我是使尽了全身之力,那知打中他腰上时,却像打在一块铁柱上,痛得甚么似的。」
「那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吧?」
「正是,我正在叫痛的时候,那人却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妳是陶时珍的孙女吧?』,我听了颇为诧异,反问道:『你怎知道?』那人笑道:『贫僧扣住妳的脉门,而妳还能发掌攻人,当今天下,只有陶时珍的武学才克臻此!』,我一听他自称贫僧,就知他八成是奇僧,因而问道:『您是奇僧对不对?』
他听了又哈哈笑道:『不错,妳爷爷可是在洞外?』,我说:「没有,我是一个人来的。』……
『哦,妳来此为何?」
『放开我的手,我就告诉您!』
『哈哈,好好,我们到洞内去谈吧。』
『不,到洞外去!』
『怎地?』
『洞内太黑!』
『哦,妳怕黑?』
『不,我想瞧瞧您这位奇僧的相貌!』
『晤,也罢,贫僧已十多年未曾与人见面,妳慨是陶时珍的孙女,贫僧不妨破例一次!』
「于是他拉着我走出洞外,那时我才瞧淸他的面貌,他的模样简直不像和尙,头髪长长的披在肩上,身上一袭僧袍破烂不堪,若非他的面貌长得十分和善,看上去就像野人!」
她说到此处,斜眼瞅望司空淳微笑道:「你听得有趣么?」
司空淳点头道:「说下去吧!」
陶秋燕笑了笑,又问道:「你还想不想吴玉娇?」
司空淳有些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别再提起吴玉娇,妳快说下去吧!」
陶秋燕这才感到满意,含笑道:「我们在洞外席地坐下,他问我说:『小姑娘,妳到这儿来干甚么?』
『我路经此山,昨夜在山中过夜,今早发现这山峯上的白云被人一簇一簇吸下来,知道这峯上必有武林高人隐居,故上来看看。』
『贫僧已许久未再见到妳爷爷,他现在还好么?』
『托福粗安。』
『酒量有没有减少?』
『一切如昔。』
『唉,令祖当眞是个酒怪!』
『我爷爷怪而不奇,您是奇而不怪!』
『嗯?』
『您为甚么老是躱着不见人?』
『贫僧一定要告诉妳么?』
『您不想告诉我,是不?』
『是的!』
『但是有一件事,您应该可以告诉我。』
『甚么事?』
『您有没有收过徒弟?』
『没有。』
『眞的没有?』
『眞的没有!』
『您听说过玉箫秀士来无尘、天孤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这四人的名号么?』
『没听说过,他们是谁?』
『四个武功很高的神秘靑年,有人说他们是您的徒弟!』
『阿弥陀佛,贫僧一生未收传人,此事令祖应该很淸楚——是谁说的?』
『抱龙老人!』
『啊,原来是他……』
『您认识抱龙老人吧?』
『不认识,但贫僧知道武林中有这位人物,听说他人很正派……』
『还有一位太白神翁您也知道吧?』
『知道,据说他和抱龙老人一样,很受武林人的敬仰……』
『可是他们两位被玉箫秀士来无尘等四人杀害了!』
『啊,那是怎么囘事?』
「于是,我就把一切经过情形告诉他,他听了后,半天不说话,最后才缓缓道:『奇怪,抱龙老人怎会错认他们四人是贫僧的徒弟?』」
司空淳听到这里,不由眉头一皱道:「这些事情,妳为何不早告诉我?」
陶秋燕道:「现在告诉你不也一样?」
司空淳道:「不一样,如果妳早告诉我,我们就不必离开打狗叟等人而走这趟远迢迢而毫无意义的路了!」
陶秋燕歪头微笑道:「是么?」
司空淳正色道:「是的!我想找到奇僧,目的在探究来无尘四人的来历,既然妳已问过他,而他也已否认来无尘等四人是他的徒弟,这已证明来无尘四人确是四贵人化装的无疑,这様妳还一带我去瓦奇僧干什么?」
陶秋燕笑道:「我们央求他下山帮忙,消灭花太监一帮人呀!」
司空淳摇头道:「这根本不可能,奇僧绝不会答应下山帮忙的!」
陶秋燕笑问道:「何以见得?」
司空淳道:「他若是喜欢涉足人间是非,就不会老是躱在深山隐居不出了,而且……总而言之,即令他愿意下山协助,妳这算盘也打错了!」
陶秋燕又微笑道:「是么?」
司空淳道:「想想看,我们由彭城鎮到八公山,往返需时一月,而如果我们在石鼓山附近找寻令祖与家师,顶多花几天功夫就可以找到,只要找到他们两位老人家,还怕消灭不了花太监?」
陶秋燕道:「有道理!」
司空淳道:「所以,我决定不再去八公山,天亮之后,咱们就动身赶囘彭城鎮!」
陶秋燕歪头笑道:「听我说完,再作决定如何?」
司空淳一怔道:「还没完么?」
陶秋燕不答,继续说道:「之后,我便将你四处追踪来无尘等四人,意欲探明他们的身份来歴等等之事,一股脑儿的告诉他,接着又将花太监招考武士,企图响应金兵南侵的阴谋说出,他听了又陷入沉思之中,最后忽然问我:『妳和那司空淳是否相识?』
『相识。』
『能否找到他?』
『可以,眼下他化名「鞭魂手沈兆祥」混在花太监的麾下。』
『那么,妳去请他来见贫僧!』
『干甚么?』
『贫僧要指点他迷津!』
『指点他甚么迷津?』
『这事妳不必知道。』
『您不能把话告诉我,由我转告他?』
『不能,贫僧要他亲自来此。』
她说到此处,耸耸肩,又打了个呵欠道:「好啦!我的故事说完了,你若决定返囘彭城鎮,咱们天亮就动身囘去便了!」
语毕,就在石板凳上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司空淳默默的坐着,思考着奇僧所要指点自己的「迷津」,最后他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个所谓的「迷津」,必然与师父及抱龙老人有关!
换句话说,奇僧一定知道师父和抱龙老人被来无尘四人伤害而不愿报仇的原因!
所以,他决定前往八公山聡听奇僧的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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