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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掌门人传讯师妹
只见那白衣小婢满脸痛苦惊惧之色,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下,但却咬牙忍着痛苦,不肯说出那主使下毒之人。
杜月娟右手一扭,但闻格登一声,那白衣小婢左腕已被扭伤。
幽静的大厅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杜月娟迅快的动作,使那白衣小婢刚刚惨叫出口,娇躯己摔倒地上。
她在忿怒之下,出手极重,指袭之处,又是人身前胸处“神封”要穴,罗雁秋定神看时,那小婢已气绝而死,眼角间鲜血汩汩而出,他突然感觉到这位一向对自己和善的师嫂,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心机深沉无比,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把她一指戳死,如何追问幕后正凶的下落呢?”
杜月娟摇摇头道:“此时不是追问主谋正凶时机,眼下要紧之事,是先设法把饮入腹中药茶之毒运气迫聚一起,使毒性不能立时发作,以后再设法追查那主谋之人不晚。”说来神态庄肃,郑重其事,不由得人不听她的话。
罗雁秋道:“师嫂说的不错!”当先盘膝坐下,闭目运气行功。
杜月娟在他闭上双目之时,娇艳的粉脸上闪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紧依罗雁秋身侧坐下。
罗雁秋此时的内功,已较过去进境甚多,这一闭目行功,立觉丹田之中有一股热流直冲上来,全身血脉流动,也骤然加快了速度,真气流转全身经脉之间,通百穴直上十二重楼。运息一周,真气复归丹田,缓缓睁开眼睛瞧去,瞥见杜月娟粉脸上,容色鲜艳,耀目生光,不禁大感诧异。
杜月娟星目半启,轻轻喊了一声:“兄弟,你觉出哪里不舒服么?”音韵婉转,听来动人心弦。
罗雁秋经她一声低唤,实感心猿意马,血脉偾张,脸上登时泛上一片艳红之色,举手拍着顶门道:“我……我……”
杜月娟轻轻的嘤了一声,说道:“我也觉着难过的很,我的心快要被火烧焦了。”娇躯一侧,竟向罗雁秋身上偎去。
十五年前,杜月娟以一杯暗下迷药的香茗,征服了谈笑书生诸葛胆,使他背叛师门投身到雪山派中,为掌门师兄罗致了一代人才,把雪山派整治的有声有色,十五年后,她又重施故技,想以一杯药茶,让罗雁秋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罗雁秋虽然已为那饮下药茶中的药力,弄得理性灵智掩没,但见杜月娟向他偎来,仍本能的向侧面一让,杜月娟心中暗恨他不识趣,身躯跟着突然用力一冲,罗雁秋不敢用手推拒,只好上身后仰,希图避开,口中刚才说出:“师嫂,你听……”脚下被椅凳一绊,竟身不由主的仰面摔倒在地上。
杜月娟似已无法再克制住高涨的欲念,趁势上前俯下头去,伸出两片鲜艳的樱唇,向罗雁秋嘴边送去。
就在万分危急之时,罗雁秋突然觉着脸上一凉,原来他在摔倒以后,肩头正好压在背上白霜剑的弹簧机纽上,宝刃出鞘数寸,森森的寒锋剑气,一激之下,使他受药力所影响的神智,骤然恢复。
当他看清了身处危境之后,惊得大喝一声,再也顾不了许多,双臂奋力推开杜月娟,一跃而起,向室外的客厅之中,狂奔而去。
他因奔出之势异常匆急,撞在一只木椅上,带动了九宫变化,突觉厅中方位大变,他虽然听过大师伯慧觉说过九宫变化的破解之法,但他涉闻极浅,再者诸葛胆在房中布设这九宫阵图,耗费心机极大,九宫方位之中,又暗布了八卦奇门变化,罗雁秋纵然神智清醒之时,也难闯得出去,何况他又正值心悸头热之际,只见眼前景物一变,左奔右闯,始终无法奔出那丈余大小的方位阵图之中。
一阵急奔,使他周身的血脉,流动加速,心头愈来愈是难耐,因之他也愈跑愈快。
他虽是有着一身武功之人,但在药茶的支配之下,已难再运气行功,经过一阵奔走,竟累的精疲力尽,摔倒地上。
这时,突有一条人影,迅疾的闪入室中,穿过九宫阵图,直向杜月娟走去。
那人来势虽然迅快,但当走近杜月娟后,突然犹豫起来,两道娴炯炯的眼神,盯在杜月娟脸上瞧了良久,突然一咬牙,大上一步,伸手抱起娇喘在地上的杜月娟,直向她卧室之中走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罗雁秋才由晕迷之中醒来,睁眼一瞧,立时吓得魂飞天外,挺身坐起,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横卧在一张紫檀雕花的大木榻上,罗帐低垂,绣被覆体,邻榻还仰卧着杜月娟。
眼下情景,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惨重打击,只觉胸口热血上冲,羞忿欲死,暗自叹息一声,忖道:罗雁秋啊!罗雁秋,你做出这等有背伦常之事,还有何颜生在人世之上?有何面目去见恩师!想到忿恨之处,只觉除了一死之外,别无他法,探手帐外,抓起白霜剑,一按剑柄,呛的一声,宝刃出鞘,举剑就向自己颈边刎去。
冷森森的剑刃,使他迷乱的神志,骤然间为之一清,马上回忆起自己被杜月娟冲倒地上时,曾为剑气逼醒之事,那片刻的清醒,使他对这场事情的经过,心中生出了很大的怀疑。
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白霜剑,挺身坐起,穿好衣服,跃下木榻,低头瞧去,杜月娟仍然酣卧榻边,好梦正香。
忽然间,她睁开了紧闭的星目,瞧了雁秋一眼,笑道:“你几时醒的?为什么不再多睡一会?”突又转脸望着屋顶出神,似乎陡然间想起了一件什么重大之事……
她转动了一下仰卧的身躯,轻轻耸起两条柳眉,凝注在屋上的目光,也移投在罗雁秋的脸上,低沉沉的问道:“兄弟,我们做过了什么事吗?”她乃聪明绝世,心机深沉之人,再加丰富的阅历经验,使她能适当的控制自己的情感,说来娇柔中微泛着羞怩之态。
罗雁秋怔了一怔,他不能立时答覆这个问题,他记得自己陷入诸葛胆布设的阵图之中,左冲右突,但却终无法出来,最后他筋疲力尽的倒了下去……以后的事,经过如何?他做了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杜月娟看他呆呆的站在榻旁,低头沉思,但却答不出话,内心暗生惊骇,忖道:也许他怀疑到自己做出铸错千古的恨事,如若他确定了自己仍然是清白之身,他不但将拂袖而去,而且今后对自己定然恨入骨髓,白费一场心机,让别人捡得了便宜不算,还要受到雁秋的歧视,而最可怕的,是他把今宵之事坦然的去告诉诸葛胆。
她虽然自负机智绝人,但却很害怕谈笑书生,因为诸葛胆的才智,不但较她犹胜一筹,而且城府深沉,很难使人看出他真正的喜怒,他一旦知道了此事,必然要设法追查个水落石出,但在未弄清真相之前,决不肯现露出半点声色……她想到丈夫的才智、阴沉,不觉由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暗暗忖道:不管如何,此事非要强行按在罗雁秋头上不可,使他由愧生怯,不敢随便对人说起。
心念一转,婉然叹道:“可怪那随我多年的小婢,竟然甘心为人所用,在茶中暗下药物,造成这等千古大错,想来实叫人无颜偷生人世了,倒不如早些死去的好!”
罗雁秋对自已是否仍然清白一事,心中甚是怀疑,听她婉转一说,不禁心中动摇起来,暗暗道:“姑不论我们是否发生违背伦常的错事,单是和她隔榻而卧,已是死有余辜了,不过,她和我同时饮下药茶,此事似非出于她自己的安排,这么看来,倒非她有心陷害我了。”
念头一转,黯然说道:“师嫂不必太过为此伤心,小弟记忆所及,并无越轨行为,我师兄在厅中布下的奇门阵势,反而救了我们。”
杜月娟轻揭锦被一角,泣道:“孤男寡女,隔榻而卧,纵然确如兄弟所说,咱们没有越轨行为,但对方既存下陷害之心,必已早有准备,岂能不留证物?一旦传言开去,让我如何做人?你师兄是何等豪气之人,如被他知晓此事,非把我碎尸万段不可,早死晚死都是一样,与其被你师兄杀死,倒不如死在你的剑下。”
罗雁秋凄然一笑道:“师嫂暂请安心,我究竟做了什么事,一时间我也难以确定,如果我真有了不轨行为,别说师嫂要以死相谢师兄,就是小弟,也深觉唯有一死才能安心,容我多想上一阵工夫再说,当时我们虽然都被药茶麻醉,但总可稍有记忆之能。”
此时忽闻室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道:“禀告夫人,内三堂太白堂袁堂主和观音堂许堂主联袂相访,现在门外候谕,婢子不敢作主,特报请夫人定夺。”
杜月娟泪痕纵横的粉脸上,闪掠过一抹惊慌之色,但一瞬间又恢复了镇静,溜了雁秋一眼,道:“他们陷害于我之心,愈来愈明显啦!兄弟请躲入帐帏之后,我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罗雁秋道:“我如躲在帐帏后面,倘被他们瞧到,师嫂更是有口难辩,倒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见他们,光明正大。”
杜月娟撩开被子,挺身坐了起来,罗雁秋慌忙别过头去。
她迅速的穿好衣服,跳下床道:“你既然不怕和人见面,我还怕什么呢?反正师嫂也无颜再见你师兄之面了……”最后一句话,说的幽幽如诉,但却不肯说完,长长叹息一声,侧目凝注着雁秋。
罗雁秋皱一皱剑眉,说道:“你不要这般的瞧着我好么?假如小弟真的作出了乱……”
杜月娟黯然一叹,道:“别再往下说啦,我就是被你师兄碎尸万段,也决不会连累到你的身上,不过,你师兄在厅中布设的八卦九宫阵势,能够闯入之人,实在不多……”讲到此处,倏然住口,缓步向厅中走去,言下之意,无疑把一桩千古铸恨之事,赖到了雁秋身上。
罗雁秋呆了一呆,望着她姗姗而出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强烈的药茶,使他无法清晰肯定的记忆起昨宵经过之事,杜月娟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使他的心念更加动摇,怔怔出了一会神,也缓步向厅中走去。
抬头望去,只见杜月娟端坐在厅上一张太师椅上,一个身躯修伟、年约五旬以上的长衫老者,和一个身穿道装、发挽云髻、背插双剑、手执拂尘的中年女人,正并肩而入。
大厅上仍然一片零乱,昨宵被罗雁秋撞倒的东西,仍然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但那个被杜月娟点中要穴、当场气绝的小婢尸体,却已不知何时移走了。
杜月娟看两人联袂而入,微一欠身,待两人坐下之后,问道:“两位堂主移驾相访,不知有何见教?”
太白堂堂主袁广杰微微一笑,道:“无事怎敢惊动夫人,昨宵……”他望了随来的观音堂堂主许香萼一眼,讷讷的说不出口。
许香萼一皱眉头,接道:“敝堂主和袁堂主,今晨同时接到了逍遥山庄掌门师祖的手谕……”她似乎也有些说不下去。
原来杜月娟在雪山派中身份地位极高,又是掌门祖师紫虚道人的师妹,她又极得人缘,人人都对她敬畏几分,以袁广杰和许香萼在雪山派中地位之尊,对她也不敢稍有过分言词。
杜月娟淡淡一笑,道:“两位这般替我保存颜面,杜月娟心中十分感激,但我师兄既有手谕,自是怪不得两位,有什么事,尽管请说吧!”
许香萼缓缓道:“不知何人暗报掌门师祖,说夫人……”她微微一顿,又自接不下去。
杜月娟道:“他们暗报我通敌谋叛,私带强敌进入了十二连环峰禁地,是也不是?”
许香萼缓缓笑道:“掌门师祖手谕之上,只说要我们联袂相请夫人,和那随夫人同入十二连环峰的少年,一并到逍遥山庄,同谒掌门师祖。”
杜月娟微笑起身,道:“我师兄既有手谕,杜月娟怎敢反抗?两位且请稍坐片刻,容我去换件衣服。”说完欠身离座,转身步入内室,换了一身玄衣劲装,回头看到雁秋倚门而立,仰面沉思,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立时缓步走到他身侧,轻轻说道:“你不是想深入我们雪山派中禁地瞧瞧么?”
罗雁秋回头道:“我恍惚记得,自己陷身在厅中阵势之内,东突西撞,始终难以冲得出去,力尽摔倒之时,隐约瞧见一条人影,穿入厅中。”原来他正在用心想着昨夜之事,对杜月娟的话竟未听入耳中。
杜月娟微微一笑,道:“事已至此,不要再用心去想它啦!现下我掌门师兄已知道了我带你进入十二连环峰之事,手谕内三堂太白堂的袁堂主和观音堂的许堂主,请我到逍遥山庄一行,名义是派人请我,其实是押解我,你也在被请之列。”
罗雁秋道:“令师兄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但他的令谕只对雪山派下门徒有约束之力,对我罗雁秋却是毫无效用,要我去逍遥山庄不难,但要他们生擒我后,再把我送去。”
杜月娟微笑道:“不是师嫂泄你的气,以你之能,决非袁广杰或许香萼的敌手,听我的话决错不了,到了逍遥山庄,不但不会损伤你一寸衣角,而且师嫂保证待你如同上宾。”
罗雁秋略一犹豫,道:“这生死凶险之事,决不放在我心上,假如真以上宾之礼待我,那可使我大生为难之感。”
杜月娟轻轻一拉雁秋右手,无限温柔的说道:“走吧!你如真要反抗,不但于事无补,只怕真的要造成大错,而且还将连累于我。”
罗雁秋微微一叹,道:“好吧!不过,我如受到什么凌辱之时,可别怪我要拔剑出手了。”
杜月娟笑道:“真有这等事情,我决定保护住你就是。”
她理理鬓边散垂的秀发,接道:“我师兄虽然是天生霸才,神威慑人,约束属下严苛,但对待我却是十分仁慈,你尽管放心地跟我走吧!决不会使你受一点委屈。”
罗雁秋道:“我倒不是怕你师兄,他虽是贵派的掌门之尊,但对我罗雁秋却是毫无威风可言。”
杜月娟笑道:“你是宾客身份,我师兄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失礼之处。”因她聪明绝伦,心机深沉,字字言言,无不说的委婉动听,深深的打入了罗雁秋的心坎之中,说的罗雁秋默然无言。
她理理鬓边散垂的秀发,接道:“我师兄虽然是天生霸才,神威摄人,约束属下严苛,但我师兄对待我却是十分仁慈,你尽管放心的跟我走吧!决不会使你受一点委屈。”
罗雁秋道:“我倒不是怕你师兄,他虽是贵派的掌门之尊,但对我罗雁秋却是毫无威风可言。”
杜月娟笑道:“你是我宾客身份,我师兄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失礼之处。”
罗雁秋微一沉吟,道:“好吧!我就去见他一面,看看你那位名满江湖的师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转身直向大厅走去。
袁广杰、许香萼目睹罗雁秋由杜月娟闺房中走了出来,脸上毫无表情,似是这件事早在两人预料之中一般,既无惊愕之色,亦无忿怒之情。
杜月娟紧随罗雁秋身后,出了闺房,笑道:“两位既是奉了掌门师兄之命而来,杜月娟焉敢不遵掌门令谕,现下我立时随两位去见掌门师兄。”
袁广杰一笑起身,接道:“夫人肯这般委屈自己,实叫在下钦佩。”转身向厅外走去。
许香萼目光如电,冷冷的投给了雁秋一瞥,相随袁广杰身后而去。
杜月娟让罗雁秋跟在两人后面,自己却走在最后。
这十二连环峰的内三堂,戒备更是森严,但见山道两边,连续突起着密封的石碉,不知里面藏的什么东西。
左行约四五里山路,形势突然一变,宽阔的石道,到此处忽又狭窄起来,八九丈后,重现开阔。
越过狭窄的石道,触目横立着一座青石砌成的巍峨大厦,这座大厦刚好占据了所有空地,再想深入,势非由大厦中穿过不可。
杜月娟急抢两步,和雁秋并肩而行,笑道:“穿过这一座‘聚英殿’,就进入咱们逍遥山庄的禁地了。”
罗雁秋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红衣女飞卫司徒霜来,抬头瞧去,只见巍峨的大厦上,横挂着一块黑漆匾额,上面写着两尺见方的三个大金字“聚英殿”,不禁一阵惘然。
杜月娟目光何等锐利,罗雁秋神色变化,岂能逃过她的双目,只听她低沉的娇笑着道:“师弟神情不欢,可是想到了司徒姑娘么?她就是守卫‘聚英殿’的护持,片刻间,咱们就可以见到她了。”
罗雁秋淡淡一笑,也不辩驳,打量了一下眼前形势,问道:“除了眼前这大殿之外,两侧峭壁千寻,深壑万丈,不知咱们如何才能走得过去,难道要穿殿而过不成?”
杜月娟道:“除了由‘聚英殿’中穿过之外,再好的轻身功夫,也难飞渡这重险阻。”
两人谈话之间,袁广杰已登上殿前石级,直向“聚英殿”中走去。
大殿内两扇黑漆大门紧紧的闭着,袁广杰走近门边之后,举手在门上击了三掌,但闻一阵金属低沉的嗡嗡之声,绕耳不绝,敢情那两扇大门是钢铁铸成之物。除了两扇铁门之外,都是坚硬无比的青石砌成,屋顶高达五丈以上,非有绝世的轻功,难以飞跃得上。
忽见右面一扇铁门中间,现出一个尺许的方孔,探出一个满头秀发的女人头来,问道:“袁堂主可有掌门师祖的召见令牌么?”
袁广杰探怀摸出一枚铜钱大小,银光灿目的令牌,递入方孔。
那女人接过银牌,微微一笑,道:“诸位请稍候片刻,我就开门。”说完,缩回头去。
又等候了约一杯热茶的工夫之久,才听叭的一声,两扇紧闭的铁门缓缓打开,向两侧收缩,约有四尺左右,倏然而住。
袁广杰当先步入铁门,向里面走去。
罗雁秋随在许香萼身后,进门一瞧,只见一座可容数百人的广阔大厅,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那探头开门的女子,已不知哪里去了,只有袁广杰正举步向前走去。铺地青石,已经人工修磨得光滑如镜,打扫的纤尘不染,只是这等宽大的房子,门窗紧闭,全藉屋顶上几处通风孔透射入一点日光,看上去阴气森森。
穿过大厅,是一条两面石壁挟持的甬道,走完甬道,山势又呈开朗,放眼景物如画,不少翠羽文禽,翔飞于花树林中。
这地方一片清幽祥和,和十二连环峰其他各处戒备森严的景象大不相同。
最使罗雁秋感到奇怪的,就是那翔飞在花树林中的珍禽奇鸟,大半是罕得一见之物,而且见人之后,不知何故,竟然不肯飞逃。
杜月娟神色异常镇静,仍然满脸笑容,虽在袁广杰、许香萼监视之下,仍是毫无顾忌,遥指着花树林间的翠禽飞鸟,对雁秋笑道:“普天之下,也难寻找第二处逍遥山庄,这里的花树虽是经人工移植而来,但都经过培养,这一片花树,已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记得我年幼之时,经常在这花树林中追逐鸟儿玩耍,这些事已经快近二十年啦,回忆起来,却如同昨日一般。”
过了花树林,眼前是一片广大的草坪,翠竹苍松,环绕着一片山庄,袁广杰放快脚步,进入林中,只见一幢幢绿瓦粉墙的精舍,分列在青翠的松竹丛中,七星掌袁广杰回头瞧了雁秋一眼,说道:“现下已进入逍遥山庄,不远处那幢高大的精舍,就是本派掌门师祖养息之处,依照本派规矩,凡是晋谒本派掌门师祖之人,都得以下属之礼求见。”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在下并无求见贵派掌门师祖之心,是你们要请我见他,彼此门户不同,在下似无以下属之礼见他的必要。”他乃生性高傲之人,虽明知身处龙潭虎穴之中,但仍不肯示弱。
袁广杰身列雪山派内三堂堂主之尊,身份极是尊高,听得雁秋倨傲之言,不觉心头火起,正待发作,瞥见杜月娟两道清澈的星目,盯注在自己脸上,不觉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我如忍不下一时之气,动手惩戒于他,只怕杜月娟要挺身相护,引出一场无谓争执。心念一转,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大步向前面一处高大的精舍走去。
几人相距精舍还有两丈左右,忽见两扇篱门大开,四个年纪十三四岁,面貌端秀的青衣童子,鱼贯迎了出来,分列篱门两侧,躬身迎客。
罗雁秋抬头望去,只见那翠竹篱门之上,横写着三个大字:“逍遥庐”。
袁广杰低声问:“掌门师祖入定醒来了吗?”
左首当先一个童子答道:“掌门师祖已在客室等候了。”
袁广杰抱拳当胸,高声说道:“太白堂主袁广杰,观音堂堂主许香萼,覆命求见。”
只听一个低沉声音,遥遥飘入耳际,道:“免去常礼,你们进来吧!”声音虽然低沉有力,带有几分威严,但言词却甚和气。
袁广杰高声应道:“敬领口谕!”举步向里面走去。
罗雁秋打量院中景物,但见奇花遍植,幽香袭人,一道白色卵石铺的甬道,纵陈于奇花异草之间,几人顺着甬道,走到一座幽静雅室门前。
袁广杰抱拳过胸垂首而入,许香萼柳腰半躬,紧随他身后而进,罗雁秋却昂首挺胸,大迈一步跟了进去。杜月娟略一迟疑,也躬身跟了进去。
静室中间,端放着一座尺许高低的玉鼎,鼎中檀香高烧,香雾缭绕,靠壁放置一张松木云榻,其上盘膝坐着一个白髯垂胸,银发结髻的道装老人,两目半睁半闭,嘴角微现笑容,不待几人开口,抢先说道:“你们有话,先请坐下再说。”
云榻两边,放置两列铺着白缎垫子的木椅,袁广杰、许香萼在左边落座,杜月娟坐在右首,罗雁秋却挺身而立,不肯就座。
云榻上端坐的紫虚道人,蓦然睁开双目,两道冷电暴射似的神眼,投注在雁秋身上,笑道:“你就是诸葛胆的师弟,悟玄子门下的罗雁秋么?”
罗雁秋道:“不错。”
紫虚道人微微一笑,道:“果然是罕见的美质良才,难得,难得。”
罗雁秋只觉他言笑之间,有一种摄人的威严,竟是不敢出言顶撞,淡淡一笑,道:“多承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袁广杰眼瞧罗雁秋毫无恭敬神情,心中怒火又起,接口道:“这娃儿冷傲的很,该先让他受点教训,再问他的话。”
紫虚道人笑道:“年轻之人,难免有点火气,如何能够怪他。”
袁广杰碰了一个软钉子,默然垂头不言。
紫虚道人目光又缓缓投注在杜月娟的脸上,问道:“是你要他进我们十二连环峰的呢?还是他自己要来?”
杜月娟欠身答道:“是我带他进咱们十二连环峰的。”
紫虚道人毫无表情地缓缓转头,望着袁广杰、许香萼,道:“两位堂主,请回。”
七星掌袁广杰和千手菩萨许香萼,似乎很畏惧紫虚道人,双双行礼而退。
紫虚道人目光如电,扫掠了玄衣仙子杜月娟一眼,脸色微泛怒意。
虽是轻轻一瞥,但却如霜刃透胸,看透了杜月娟心中隐秘,只瞧的玄衣仙子心头一震,娇躯微微颤动。
紫虚道人瞧了杜月娟一眼之后,却回头望着罗雁秋笑道:“令师兄现为我雪山派中行令师爷,权位高过内外三堂……”
罗雁秋接道:“师兄之事,非我能管,最好咱们别谈。”
第七八章 蟒怒蛟腾
罗雁秋此言一出,杜月娟站在一侧脸色大变,担心激怒了掌门师兄。
哪知紫虚道人不但毫无怒意,而且微微一笑,道:“东海三侠,啸傲江湖,从不卷入武林是非恩怨之中,贫道对三位道兄早已心慕甚久了。”
罗雁秋暗自忖道:此人被誉为目前江湖上心地最阴险、手段最毒辣的一代枭雄霸主,如今却瞧不出一点阴鸷之气,言词和蔼,风度如苍松古月,令人油然生出敬仰之心。
只听紫虚道人低沉笑声,荡漾耳际,又道:“你到我十二连环峰来,可是探望令师兄么?”
罗雁秋暗道:我只身陷入龙潭虎穴,大师伯、红姊姊和吕老前辈,眼下都不知身在何处,他既对我这般的和蔼客气,倒不如和他虚与委蛇一阵,拖延时间。心念一转,微笑答道:“晚辈虽和师兄心志各异,但总算同出一师门下,彼此师兄弟间,情义仍然存在,不过.晚辈除了探望师兄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紫虚道人不待雁秋说完,抢先接道:“你可还要见见天南剑客散浮子么?”
罗雁秋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当真有点神通,我心中所想之事,竟被他一语说中。略一沉吟,答道:“老前辈料事如神,晚辈佩服至极!”
蓦闻钟声长鸣,遥遥传入耳际,紫虚道人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镇静,淡淡一笑道:“天南剑客散浮子,乃贫道知己之交;”突然提高声音,叫道:“松月何在?”
静室外应声跃入一男一女,拜伏地上,同声答道:“松风、月影叩见师尊。”
这两人也不知隐身何处,声出人到,来势疾如电奔,身法快速绝伦。
紫虚道人瞧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起来,带这位罗小侠去拜见天南剑客。”
罗雁秋侧脸望去,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并肩站在一起,男的身着青色道袍,发挽道髻,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俊美可比严燕儿,女的一身红衣劲装,双辫垂肩,颜润春花,色凝皓月,唇红齿白,艳丽如画里佳人,两人背后各背宝剑,四道眼神,也正凝注着罗雁秋。
那青袍道童瞧了罗雁秋一眼,合掌笑道:“罗小侠请恕我先走一步带路。”举步当先出室。
罗雁秋想不到紫虚道人竟然有这等浩大气度,让他轻轻易易的去见散浮子,反而心中有了怀疑,转眼青紫虚道人时,只见他已闭上双目而坐,神色庄严,凛然生威。杜月娟静静的站在身侧,垂首闭目,已不复见她嘴角间常现的笑容。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红衣少女已颦起两道柳眉,说道:“我师父已然入定,你还要噜𱓁什么?快些走吧!”
雁秋听她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地给了一个钉子,心中甚是忿怒,剑眉一扬,要待发作,忽然想到万一惹出麻烦,延误了拜见师祖散浮子的大事,那可太不划算,立时忍下胸中一口怨忿之气,大步走出静室。
那红衣少女紧随罗雁秋身后而出,前面由那青衣道童带路,后面有那位红衣少女紧随,把个罗雁秋挟持中间而行。
罗雁秋暗中留神,瞧那青衣道童,步履之间,轻灵异常,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但瞧去武功却是不弱。忖思之间,到了一片水潭前面。
那青衣道童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渡过这逍遥湖,就到散浮子老前辈养息之处了,不过此湖乃山底泉眼主流积成,表面上平静无波,但潭底却波急浪涌,如若不小心跌入湖中,不管有多好的水性之人,也难逃得性命。”
言下似是警告罗雁秋,不要妄图涉水渡潭。
罗雁秋抬头看去,只见水波荡漾,一片墨绿,两岸相距大约有五、六十丈,上游层山耸立,也不知这片水如何积成,下游曲入峰后,也不知流向何处;湖面除了山风吹起的微波荡漾之外,却是一片风平浪静,数百只各色水鸟,翔舞游戏水中,山光水色,翠羽文禽,风景幽绝,如登仙界。
忽见那青衣道童,仰脸一声清啸,啸声破空,震的满山回鸣不绝,罗雁秋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青衣道童中气这样充沛,看来倒是不可轻视的人物。啸声刚落,忽见对面山坳之中,摇荡出一叶小舟,裂波分水而来。
罗雁秋回头看了挡在身后的红衣少女一眼,那绝美女童,也正瞪着一双亮如秋水的眼睛在瞧他。
两人目光一接,那红衣女童突然一扬秀眉,冷哼一声,说道:“瞧什么?不懂规矩!”
罗雁秋看她年龄甚小,微微一笑,道:“我罗雁秋岂肯和你一个女孩子家计较高低?”
转脸凝目湖波,不再理会于她。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眼前红衣一闪,那垂着双辫的红衣少女,已然转到罗雁秋面前,问道:“你骂谁是孩子?”
罗雁秋笑道:“这孩子两字,难道也是骂人的么?”
红衣女童道:“如果不算骂人,那么我就说你两句吧!哼!没规没矩的孩子。”
这时,那一叶扁舟,已然靠岸,青衣道童首先一跃登舟,回头合掌肃客道:“罗小侠请上船吧!”
罗雁秋正在想着该不该教训眼前的红衣女童一顿,却听得青衣道童呼唤,心中暗自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如逞一时意气,和她冲突起来,势必闹出事情,倒不如忍下这口怨气算了。心念一转,纵身向小舟跃去。
红衣女童不知是有心和罗雁秋较量轻功,还是事情赶巧,就在罗雁秋跃上小舟,她也同时纵身而起,向舟中飞去。衣袂飘风声中,竟抢前了罗雁秋一步,落在小舟之上。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姑娘好快的身法,宝叫在下佩服。”
如在平时,罗雁秋决不会这般谦恭示弱,但目下情势不同,对方又是一个年轻好胜的小姑娘,虽被她抢得一点先去,也未放在心上。
红衣女童听得罗雁秋颂赞之言,心中似甚高兴,秀眉微扬,脸上欢容隐隐,口中却故意冷哼一声道:“谁要你巴结我?”
罗雁秋转头他顾,不再理她。
小舟划行极快,片刻之间已渡过湖面。
青衣道童当先跃下小舟,向前走去,罗雁秋仍然走在中间,红衣女童走在最后,鱼贯而行。
穿过了一片翠竹林后,到了一片广大的草坪之处。
这是一座很奇怪的建筑,六七亩方圆大小的一片空场中,孤零零地修建着三间瓦屋。
青衣道童提气一声清啸,说道:“松、月二童带客求见老前辈!”
那孤立的瓦屋,本来门窗紧闭,听得青衣道童大喝之后,紧闭的双门,忽然大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说道:“什么人?请进来吧!”
青衣道童回头对罗雁秋道:“散浮子老前辈就在那孤立的瓦屋之中,你自己去吧!”
说完话,也不待罗雁秋回答,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之后,那红衣女童突然回过头说道:“你进了那独立瓦屋……”
她还待说下去,却被那青衣道童拉住衣袖,倏的回身而去。
两人去势极快,转眼间走得踪迹全无。
罗雁秋怀疑那广大的草坪中,有什么机关埋伏,拔剑点地而行,哪知走了一阵,竟然毫无异状,不禁心中大感奇怪。
他这年余时间之中,连经大战凶险,阅历方面,增进不少,觉着这片广大的草坪十分怪异,遂不自觉的存了戒心,提聚丹田真气,准备随时应变,虽然深入数丈后仍然不见异状,但他并未因此而松懈戒备。
这一段转眼即到的距离,足足耗去了罗雁秋一盏热茶的工夫,才走到那瓦屋门外。
抬头看去,屋中空荡荡地,毫无布设,只在正中放着一个红光耀目的奇大石墩,散浮子盘膝坐在石墩之上。
这一段短短的时日中,他似乎苍老多了,双目微闭,合掌而坐,满脸深重的忧苦之色。
散浮子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步履之声,忽地睁开双目,惊叫一声:“是你……”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罗雁秋已纵身入室,扑跪散浮子身前,道:“师祖可是被紫虚道人囚困在瓦屋中么……”
忽然想到自己一路行来,毫无阻碍,四周又无可疑之物及防守之人,不禁左右顾盼,想看看这瓦屋中,有何可疑之处,竟能使武功高强的一代剑客散浮子,难离此室一步。
但见四面白壁如雪,地上纤尘不染,不但没有可疑之处,而且房内似还经常有人打扫,顿时疑窦大生,暗道:难道他们伤了师祖的身体,使他无能行动不成?
散浮子似已瞧出罗雁秋心中所想,长长叹息一声,道:“秋儿,你怀疑我为什么不离开,是么?”
罗雁秋点头道:“难道他们伤损了师祖的身体不成?”
散浮子道:“虽然没有伤害到我的身体,但却比伤害更为阴毒!”
罗雁秋奇道:“师祖请恕秋儿愚昧,不解话中含意。”
散浮子缓缓举起双臂,只见五条极细的金线,分缚着散浮子腰间、双手、双足,五条金线都直向石墩下面伸去,想是结在石墩之下。
罗雁秋暗忖道:这等细小绳索,纵然是金线发丝合成,也难困得住人。他心中虽是这般想法,但口中却不敢说出,皱皱眉头问道:“这绳索不知是何物制成……”
散浮子道:“这个紫虚道人阴险无比,酒中暗下迷魂之药,把我迷倒之后,就把我困禁此处,唉!这五条金线并非普通的绳索,而且每条金线之下,都系着一条毒物,只要我一有举动,离开石墩,牵动石墩下之毒物,这石墩上面的盖子,立时将被金线缚系的毒物冲开,五物齐出,纵然我手足自由,只怕也难制服,何况我手足尽为绳缚,势非伤在五毒攻袭之下不可!”
罗雁秋听得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散浮子道:“除了五种毒物之外,这石墩下面还暗藏一种极厉害的毒瘴,五毒冲开石盖后,毒瘴缓缓上升,纵有绝世武功,也难逃毒瘴侵伤之危。”
这等囚人之术,实是天下未闻未见之事,听得罗雁秋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散浮子黯然一叹,又道:“不仅如此,他们在我食物之中,还暗下了慢性的毒药,我虽无法判定是什么药物,但想来必是蛊虫一类之毒。”
罗雁秋反手拔出背上白霜剑道:“秋儿此剑削铁如泥,先把师祖身缚金线斩断,再筹逃走之法。”
说完,挥动宝剑劈去。
散浮子袍袖一拂,一股强劲潜力逼住剑势,摇摇头,道:“我曾暗用大力金刚指,想捏断此线,哪知空耗半日之力,此线仍然毫无损伤,只怕你那白霜剑也难断此金索;”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紫虚道人肯让你带剑而入,想必早已知这金索非剑所能斩断。”
罗雁秋道:“他虽知秋儿带剑,但却未必能知我宝剑削铁如泥。”
散浮子道:“你身负剑鞘和剑式,一见之下,即可辨知不是凡品,纵是平常武林之人,也不易欺瞒得过,何况紫虚道人。”
罗雁秋道:“师祖束手坐待,总不如让我试试的好,也许能够斩断。”
散浮子突然双目圆睁,道:“想试可以,但必须听我一句话!”
罗雁秋垂首答道:“别说一句,就是千句万句,秋儿也不敢不听。”
散浮子道:“不管你能否斩断我身缚金索,都可能惊动石墩之下的五毒,只要石墩一有动静,你必须立即离开此室。”
罗雁秋暗忖:我如不答应他,他决然不肯让我试斩金索。当下答道:“秋儿敬领师祖令谕。”翻腕拔出背上白霜剑,寒光闪动,冷气逼人。
散浮子目注宝刃,冷然道:“如有异状,你就立时将宝剑留此,奔到室外,须知你留室中,不但不能帮我,且将有碍我的手脚。”
罗雁秋道:“秋儿已记心中,请师祖放心。”暗中潜运真力,一剑劈下。散浮子盘膝而坐的巨石,应手而开,被切下尺许大小一块,但那极细的金色索绳,仍然完好如初,丝毫无损。
罗雁秋瞧的呆了一呆,心想我这宝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怎的连这极细的金索也斩不断?心中不服,第二剑紧随劈下,但闻嚓的一声轻响,坚硬的黑石又被宝剑劈下了一大块,但这细小的金索仍无破损,不觉火起,连连挥动宝剑,一连猛劈了十几剑。
只听那巨石之下,隆隆之声大作,他不禁心生惊骇,暗道:看来师祖之言不虚,这巨石下果然藏有怪物。心念初动,散浮子已挺身而起,右手伸缩之间,已夺过雁秋手中宝刃,厉声喝道:“快退出去!”
罗雁秋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银莲子,蓄势戒备。
散浮子怒道:“还不出去!”袍袖一甩,直拂过去。
罗雁秋突然觉到一股强大的推送之力,扑了过来,身不由已的腾空而起,直向室外飞去。
此时,罗雁秋的武功,已非小可,只因对方是长辈之尊,不敢运气抗拒,被那一甩之力,弹震出两三丈以外,直待力尽将落之际,才突然一挺蜂腰,脚下头上的站在地上。
定神看去,只见散浮子双目圆睁,挡在门口,望着自己,脸上已微现怒意,高声说道:“你还不退开去,站在这里干什么?”
罗雁秋道:“秋儿站在房外,用暗器相助师祖一臂之力。”
散浮子冷笑一声,道:“你这削铁如泥的宝剑,未必就能奏效,何况手中暗器!”
说至此处,突闻隆隆之声大作,一股浓重尘烟弥漫全室,散浮子立时陷入石沙之中。
罗雁秋大吃一惊,正待飞跃入室,忽见沙石弥漫的室中,闪起一道白虹,立时辨出正是自己的白霜剑光,心中暗自忖道:难道那巨石之下,金索之上,当真拴有什么毒物、怪兽不成?看剑光强烈,分明师祖散浮子已和怪兽、毒物之类动上了手,疾跃而起,直向室中奔去。
蓦闻衣袂飘风之声,起自身后,一只手迅快无伦的抓住了他的左臂。
他这一骇非同小可,赶忙潜运真力,猛然一甩。哪知对方抓住左臂之手,有如一道铁箍一般,劲道奇大无比,只觉左臂一麻,全身气血突然回攻内腑,劲力全失。
回头望去,只见那紧握自己左臂之人,正是叛离师门的大师兄诸葛胆,不禁看的一呆,还未来得及开口,诸葛胆已抢先笑道:“那室中都是千年以上的毒物,我也不敢招惹它们,你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罗雁秋脸色一整,大义凛然地说道;“师兄好意,我感激异常。不过,陷身室中之人,乃家父授业恩师,长辈身陷危境,做晚辈的岂能坐视不管!”说话之间,猛然用力一甩,挣脱了被诸葛胆握着的左臂,大步向那尘土沙石弥漫的室中走去。
诸葛胆骤不及防,被他挣脱,不禁微微一笑道:“师弟功力进境很快!”双臂一晃,疾逾飘风,抢在罗雁秋前面,回头拦住雁秋道:“看在你情面之上,我擅自作一次主……”
话至此处,仰面一声长啸,恍如龙吟,直冲霄汉,袅袅散入长空。
罗雁秋道:“师兄可是不忍对我下手,长啸召人来么?”
诸葛胆道:“召人倒是不错,不过受召之人,并非为了对付你,而是救人。”微微一顿,又道:“室中地下囚禁毒物,连我也不清楚是些什么怪兽,只知其中有一条千年毒蟒,能够口喷毒气伤人,这等毒物、怪兽,已有极久年月的道行,非武功所能对付得了,除去特制的药物和驯服它的人外,纵有绝世武功,也难制服它们,小兄此话,却非危言耸听。”
正说之间,忽闻有杂沓步履声,罗雁秋定神看去,只见两个装束怪异之人,急奔而来。
这两人的衣着,十分特殊,从头到脚,都是极厚的象皮衣服,双目也是用水晶石做成的薄片掩住,是以奔行起来,看来很笨。
两人一见诸葛胆,齐齐躬身说道:“师爷可是召唤我们吗?”
原来两人闻那隆隆巨震之后,已知出了事故,刚刚穿好衣服,又闻得诸葛胆长啸相召之声,故此急急奔来。
诸葛胆冷然对两人说道:“那石室下囚禁的毒物、毒兽,已撞开石盖,快些想法把它们制服!”
两人略一沉吟,左面一人答道:“毒蟒、角蛟,四五年来,都未发过野性,如非那囚禁石室之人惊扰于它,决不致陡然发起狂来,掌门师祖在囚扣他时,亦曾再三警告过他,不要惊动地下蛰藏的毒物。”
诸葛胆看室中沙石愈来愈浓,隆隆之声震耳不绝,一道白光疾转于沙石弥漫之中,立时辨出乃是剑光,知道那剑定非凡品,而且施剑的人,武功亦达出神入化之境,正以本身深厚的内力,身剑合一,封住了毒蟒、角蛟洞穴出口,于是急忙回头对两个身穿象皮衣服之人说道:“你们还不动手,如被洞穴中深藏的怪物冲了出来,岂止被囚的一人遭殃!”
两人齐声答道:“掌门师祖有令谕,囚禁之人如若惊了深藏地下的毒物,任他让毒物伤去,也不准下手解救。”
诸葛胆冷笑一声,道:“掌门师祖如若怪罪下来,由我承担,你们若是再延误时刻,可不要怪我出手惩罚你们了!”
两人果然不敢再事延抗,同时一抱拳,直向石室之中奔去。
诸葛胆侧脸对雁秋道:“你告诉他一声,这两人是去救他的,别要引出误会。”
罗雁秋高声叫道:“师祖不要惊慌,降伏毒物之人入室来救你了!”陡然一跃,紧随那两个身着象皮衣服之人进入石室;诸葛胆亦紧跟随雁秋身后纵入室中。
这时,室中的沙石尘土逐渐减少,景物已清晰可见。
凝神望去,只见石室正中约有两三尺方圆大小一个洞口,洞中伸出一颗笆斗大小的蛇头,散浮子手舞白霜剑,化成一片银虹,封住了洞口,剑光闪闪,寒芒电掣,幻出满室银光,森森剑气,逼得人顿生寒意。
但那巨蟒却灵敏无比,蟒头忽伸忽缩,竟然能适时地闪避那飞舞的剑光。那石洞似是积尘甚多,每当蟒头伸出之时,必然带出一片沙尘。
两个身着象皮衣服之人,奔入室中后,各从怀中取出两粒药丸,左面一人冷冷喝道:“那巨蟒腹中毒气浓重异常,逼得它性起时,喷出毒雾,纵然功力通神,也无能逃过劫难,还不快些停手!”
散浮子手脚之上,都为金色索绳所缚,运剑之间,并不灵活,听完倏然收剑而退。
剑光一住,蟒头忽然疾伸而上,咕的一大声,红舌伸出二尺余长,猛向散浮子停身处冲去。
两个身穿象皮衣服之人,同时发出一声极难听的怪叫,手腕一扬,四粒龙眼大小的丹丸,齐向巨蟒口中打去。
说也奇怪,那巨蟒听得两人怪叫之声后,忽然把巨口张开,四粒药丸齐齐飞入口中。药一入口,立时猛然一伸蛇颈,似是得到了极可口的美味,一下吞入腹中,两只碧光闪闪的怪目,首先闭了起来,身体紧接着向下缩去。
诸葛胆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一片黝黑,难以看到洞中景物,腥臭之气,强烈无比,触鼻欲呕,不禁一皱眉头,侧脸望着两个穿着象皮衣服之人,问道:“这毒蟒可是已被制服了吗?”
两人迅快地脱去了象皮衣服,左面一人躬身答道:“巨蟒一次吞下我特制的药丸四粒,三个月内,都在半眠状态之中……”
忽闻水声隆隆,从洞内直传出来。
罗雁秋看那脱去象皮衣服之人,一老一少,老者大约六旬开外,五短身材,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另一个年约二十四五,一身劲装,腰系药袋,黑面无须,除了身材稍显高大一点之外,面形轮廓和那老者极为相像,两人显然是父子之亲。
那老者侧耳听了一阵之后,脸色突然一变道:“角蛟亦被惊动,此物虽不似毒蟒,喷出毒雾伤人,但其凶残犹有过之,而且行动之间,带着波涛洪水……”
隆隆之声愈来愈响,一阵冷雾由洞中直喷上来,使人陡生寒意。
老者回头望了那少年一眼,道:“角蛟显然发动,这怪物如果冲了出来,必然要闹得天翻地覆,快些准备好对付它的药物。”
那少年探手药袋,摸出两粒其红似火的药丸,分扣两手之中,将头向下张望。
水雾连续喷出,愈来愈浓,逐渐变成一股水箭,直喷上来。全室中人的衣服,俱被那水柱溅起的水滴喷湿。
那个执药丸的少年,双目瞪得又圆又大,满脸虽被喷出的水柱打得通湿,但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始终不稍眨动一下。
罗雁秋凝神望去,看他身子已开始微微在抖动着,不禁暗感奇怪,忖道:此人手中既有降蛟药物,不知为什么还是这等害怕,难道那角蛟果真难降的很么?
一念及此,好奇之心大动,忍不住缓步向洞口走去。
只听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罗雁秋回头问道:“你说的哪个?”停住脚步,不再前进。
那老者怒道:“自然说的是你!”
罗雁秋道:“角蛟其物,在下从未见过,难道瞧瞧也不成么?”
老者道:“有什么好瞧的?”
诸葛胆微微一笑,急上两步,抓住罗雁秋的一只手臂,说道:“角蛟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咱们一齐上去看看吧!”
说话之间,人已举步向前行去。
那老人虽然气的满脸通红,但却不敢发作。
散浮子手中横握白霜宝剑,静站一侧,脸色庄肃,一语不发。
罗雁秋被师兄拉到洞口,探头向下一看,只见洞中白浪翻动,水声隆隆,濛濛水雾,笼罩全洞,两团碧光,在水雾中忽隐忽现。但见那水浪愈起愈高,水珠如雨,由洞中直翻上来,声势的确十分惊人。
蓦闻散浮子闷哼一声,似乎身不由主,直向洞口冲来。
罗雁秋回头望去,见散浮子手足上的金索,疾向洞中缩下,以他深厚的功力,竟然也无法稳住身躯。
幸好他身躯冲到洞口之时,那金索突然松了下来,散浮子站住身子,想是洞中各种毒物,吃那角蛟带动水势冲击所致,因而带动金索,把散浮子的身躯向前拖去。
罗雁秋忙低声问道:“师祖可受了伤……”
话还未完,忽见石洞中冒起一股水柱,粗如水桶,直射而上,卷护着一只满生鳞甲,似手非手的怪爪,直伸上来。
诸葛胆大喝一声,一掌劈去,但闻风声呼呼,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劲绝伦的劲道,横里直撞过去,击在那水柱之上,登时被击的化成一蓬水珠,四散飞开,溅得满室一片水雾。水柱虽散,但那满生鳞甲的怪爪,并未缩回,且直向洞外伸来。
那当口而立,手握药丸的大汉,惊骇得疾向旁侧横跨三步。
散浮子白霜剑一挥,银光闪动,劈在那怪爪之上,但闻咕嘟一声大吼,那怪爪陡然缩回石洞之中,三片手掌大小带有血迹的鳞甲,落在石洞之外。
一直站在数尺外冷眼旁观的老者,突然冷哼一声,大步疾上,由药袋摸出两粒红色药丸,分握双手,探头向洞中凝视,也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由他紧张的脸上,滚滚滴下。他虽比儿子勇敢许多,但那支撑身躯的双腿,仍然不停的抖动着,显然他也有着极大的惊震,也许是年龄大了些,虽无法按捺下惊惧之心,但还能沉着不乱。
大约过了一杯热茶工夫,石洞中重又射上来一道水柱,这次来势更加猛烈,不但水柱加粗了很多,而且也较上次凶恶了许多,激射在屋顶上,如溅珠喷玉,满室水珠横飞,打湿了室中所有之人的衣履,个个有似落汤鸡一般。
罗雁秋凝目望去,只见晶莹透明的水柱之中,有一颗笆斗大小的怪头,顶上生了一条独角,鳞甲倒竖,血口盆张,红信伸缩,看上去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狰狞可怖已极了。
只听那老者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直向水柱之中击去。砰的一声,水柱吃他双拳击裂,借势一伸手掌,把双手分握的药丸,投向那怪头盆张的血口之中。
这药丸投入那怪头口中之后,立见奇效,只见它盆张的血口一合,忽然向洞中缩去,水柱随消,那洞中翻动的波浪,也随着息止,一切均随着极快地恢复了平静,只余满地碎石,积水缓流。
那老者侧脸望了诸葛胆一眼,说道:“托仗行令堂堂主的洪福,总算把两个最为凶残的怪物制止住了。”
诸葛胆接道:“这角蛟如此凶猛,实是未闻未见的怪物,行动又能带动滔滔洪流,现在虽然稍敛野性,只怕它药性过后,野性重发。”
那老者笑道:“这个请堂主尽管放心,不是我吴大涛夸口,我这对付毒物怪兽的药丸,效力之强,敢说天下无双,角蛟虽然凶猛绝伦,但我手中之药,却是此物的克星,只要它吞入腹中一粒,即将眠息个四五十日难醒,现在它一口吞下二粒,至少要三四个月后,才能醒来。”
诸葛胆笑道:“当今武林之中,盛传你们父子降伏怪兽、毒物之能,今日一见,果是不错。不过,这等借助药物使怪兽、毒物失去抗拒之力,虽然独步武林,但总未免难算尽善尽美,如能借药物降伏之后,再能加以训练,使它为人所用,那就尽善尽美了。”
吴大涛微微一笑,道:“天下役使怪兽、毒物的能手,无人能出玄阴门苍老前辈之右,以他老人家的天生异禀,和深厚的功力,役使毒物怪兽,自是不必仰仗药物……我们父子当难及其万一……”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过,像这石洞潜伏的千年毒蟒和角蛟两种怪物,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蟒能喷毒伤人,蛟可掀水作怪,实非人力所能抗衡,纵然武功通玄,只怕也难降伏!”
诸葛胆聪明绝伦,微微一笑,接道:“这么说来,你们父子,也能役使各种毒物怪兽了。”
吴大涛道:“这个……”
他既不敢欺骗诸葛胆,又不能随便泄漏隐秘,过了半晌,才接道:“虽薄有小技,但比起苍老前辈,那就相差千里了。”
其实,诸葛胆早已知道他们父子有逐蛇役兽之能,雪山派中役逐蛇兽之人,都是吴氏父子一手训练而成,他这般故意相询,一则可使罗雁秋听得十二连环峰上,藏龙卧虎,各种奇人都有,二则他心中一直怀疑紫虚道人把吴氏父子留在“逍遥山庄”之中,定然有所作用,故此这样说法,想借机引他说出一点隐秘。
哪知吴大涛竟是守口如瓶,始终不肯以真相相告。诸葛胆也不再追问,微微一笑,道:“这石洞之中,除了那千年毒蟒和角蛟之外,还有什么毒物怪兽么?”
吴大涛道:“这石洞原来是角蛟之穴,数十年前逍遥湖畔,突然出现了一条毒蟒。这两个毒物,每隔一月左右,总要在逍遥湖畔附近大战一场,双方势均力敌,一斗就是几日几夜,难分胜败,直斗到彼此筋疲力尽之时,才停下休息,角蛟回到湖底养息,毒蟒就在附近搜捕鸟兽食用,这逍遥山庄附近的鸟兽,被它惊人的食量搜捕将尽。但却有一宗奇怪之事,就是毒蟒、角蛟二怪不管如何缠斗凶烈,但始终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不肯远离。因那巨蟒口中喷出的毒雾异常强烈,是以掌门师祖派去探看之人,无一生还,后来我被掌门师祖罗致上山,奉派对付两个毒物,仗恃家传药物,可避蟒毒,才敢接近两个怪物,一经接近,发觉这两个怪物身上,都被一条极细的金索所缚,那仅如烧香粗细的金索,竟能把这两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制住,如非亲见,实是叫人难以相信。”
他脸上闪掠过一抹笑容,似是对往事极感愉快,略一停后,接着道:“我费了两三天的时间,查出了这座石洞之处,依着金索寻找,又发觉这石洞之中,除了那毒蟒角蛟之外,还有另外三种毒物,不知道若干年前,已被人用天山蚕丝织成的金索,缚困在此处……”
诸葛胆听他滔滔不绝,尽泄逍遥山庄隐秘,越说越不对劲,赶忙摇手阻止他再说下去,接道:“好啦!毒蟒、角蛟既被你药物所制,想已不足为患,那三种毒物既无什么动静,想是没被惊动,今日之事,全是由我做主,如果掌门师祖怪罪下来,你就说我要你们做的就是。”
吴大涛抱拳一礼,向室外退去。
散浮子暗自一收捆缚在手脚之上的天蚕索,觉着松动了很多,忽的纵身一跃,迅捷无比的冲了上去,左手疾出,施个擒拿手法,抓住了吴大涛的左臂,右脚同时飞起,踢中了那年轻大汉穴道,手中白霜剑划起一片剑圈,护住身子,跃到石室壁角,说道:“这天蚕索如何才能断去?快说!”
他出手动作迅快无比,连武功高如诸葛胆,也抢救不及,他不禁一皱眉头,对罗雁秋说道:“我看在你的面上,召人相救于他,想不到他竟然突起发难,如我现在出手,你大概不会再怪师兄太过寡情了吧!”
说完一笑,急上两步,凝神而立,双目圆睁,神光湛湛的注视着散浮子。
散浮子冷笑一声,对诸葛胆道:“你如再擅进,我立刻把他劈死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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