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续

土人老梦

×
傍晚的时候，马车终于在一个镇子停了下来。
这个镇子名叫后港镇，镇子并不大，从头走到尾，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镇子上不但有客栈，还有妓院，也有赌场。
马车来到一间客栈门口。这个客栈很大，也很古老，应该开了不少年头。
客栈门口挂着长长的风马灯，灯上写着几个大字：“莫再来客栈”。
无忌从马车里跳下来，抚掌大笑起来：“莫再来，莫再来，下次我偏偏还要来。”
客栈里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像你这样不要命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
客栈里走出一个人来，五短身材，偏偏又生得十分肥胖，一件宝蓝的大褂，紧紧勒着突出的肚皮。
这个人五十岁上下，脸上也是一堆肥肉。
整个一个肉团子。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富态的老板。
无忌奇道：“难道住你的店，会死人的？”
店老板冷笑道：“每年都会死好多不知死活的人。”
唐文并不理他，牵了马车径直进了客栈，高声叫道：“韩胖子，一切照旧啊！”
自己拴了马，抱了草料，倒了盆水刷起马来。
韩胖子就是店老板。
韩胖子见到唐文，似乎很不高兴，即使无忌丢过来一锭银子，仍旧没有停止嘀咕，不过还是安排了两间天字号上房。
和银子过不去的人，天底下还没几个。

×
上房在后院。
颠簸了一天，无忌已经一身臭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洗个大澡，然后把肚子填饱。
房间里已经摆上了一个大桶，桶里面也装满了清凉的冷水。
现在能洗上一个凉水澡，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
无忌已经脱光了衣服，蹲进了水桶。
不会有人闯进来。有人闯进来也不怕。
可是偏偏有人不希望他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
只听“夺”的一声，一直羽箭破空而来，穿破了窗纸，钉在床架上，箭尾尤在抖动，箭杆上包覆一张布条。
无忌没有动，也动不了。
光溜溜地追出去，实在不体面，也没这个必要。所以无忌打算洗完澡后再去看那张布条。
可是外面射箭的人似乎不能容忍无忌洗澡。
“夺”，又一箭射进来，目标却是木桶。木桶上多了一个洞，水从洞里哗哗流出。
无忌喃喃道：“什么人这么缺德，连个澡也不让洗。”
剩下的水虽然不多，好在可以擦擦身子。
布条上的字也不多：留下银子，走人。
下面画了一个骷髅头。
无忌笑了。
小毛贼才喜欢使用这样的手段。
无忌并不想理会，可是这时候屋顶上却有声音传下来，看来这个人不仅缺德，而且还不想走。
无忌摇了摇头，穿好了衣服，来到院子里。
屋顶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现在夜幕已临，但这个人一身银衣，银色的长袍，银色的腰带，银色的裤子，甚至连靴子都是银色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
所以在暮色里，这身装扮很显眼。他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这个小毛贼的样子，实在是帅极了。
无忌笑道：“屋顶风寒，朋友不妨下来，陪在下喝上几杯。”
屋顶上的人冷冷道：“我从来不和死人喝酒。”
无忌看了看周围，道：“这里有死人么？”
屋顶上的人道：“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无忌道：“哦？”
屋顶上的人道：“你若是不走，就是个死人。”
无忌道：“难道你想杀了我。”
屋顶上的人道：“不错。”
无忌道：“在我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屋顶上的人道：“什么要求？”
无忌道：“看看你的样子。”
他的话刚说完，身子已经飞起来。
屋顶上的人没有动。无忌的手已经抓向他的面具，他的手指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面具上冰凉的温度，银衣人突然动了。
无忌不得不缩回手，因为银衣人的手已经到了他的肋下。
他快，银衣人更快。
转瞬间，无忌已经攻出数招。
明明每次都要抓到这个银衣人的面具，可是每次都在最后时刻被躲了过去。
银衣人的反应看起来很慢，但动起来却很快。
无忌鼻尖开始冒汗了。
他突然停止了进攻。
打不赢的架，就不要再打，只要这架并不是非要打不可。这是无忌总结出来的经验。
银衣人也停了下来。
无忌看着他，似乎想通过他的面具看透这个人的心里去，可惜他连这个人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无忌笑道：“你不让我看，是不是因为你是个丑八怪？”
银衣人道：“你若是想激我，那就大大的错了。”
无忌道：“或者我认识你，而你并不想让我认出来。”
银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若是时实务，尽快消失，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了，即使我不杀你，能杀你的人也很多。”
他落下屋顶，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人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
更为奇怪的是，无忌觉得这个人自己应该见过，但总想不起来会是谁。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先不想。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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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客栈的饭堂很大，只摆了七八张桌子。
现在每张桌子都是空的，无忌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每个进来吃饭的人，他都可以看到。
点完菜后，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首先走进来是两个人，男的瘦长，一张比马脸还长的脸上，生着巴掌般大小的一块青记，女的比他好看不了多少，一脸的麻子，而且至少比男的矮了两个脑袋。
然后又来了一个道士，眉目清硕，颌下一缕半尺长的胡须，手持一把长剑。
接着陆陆续续又进来一些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
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望一望无忌这边。
他们看的都不是无忌，而是唐文。
他们看的都不是唐文的脸，而是他腰间挂着的鹿皮革囊和鹿皮手套。
很显然，他们都是冲着唐家而来，冲着那批金子而来。
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无忌看着他们，突然对唐文说道：“那批金子，现在还安全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听到。
有人偷偷往这边瞄了几眼，有人索性直直地看着他们，不管是谁，耳朵都已经张得很大了。
唐文瞟了瞟周围道：“起码明天之前，还没人敢偷。”
无忌道：“为什么？”
唐文哼了一下道：“因为虽然那些想偷东西的人的胆子都很大，但明天之前，这金子还属于另外一个人，他们害怕那个人，就像老鼠怕猫一样。”
周围的人，居然有的脸都红了。
无忌道：“难道他们不怕你？”
唐文道：“他们不怕我，我却是怕他们，怕得要命。”
无忌道：“为什么？”
唐文道：“我这人生平最怕的就是小毛贼，有一次，我的裤子都被他们偷走了，害得我不得不光着屁股出门。”
无忌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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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人，国字脸，身材高大，腰间斜挂着一把大刀。
他右边的衣袖却是空的，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右手。
杀气！
他一出现在门口，无忌就感觉到了迫人的杀气。
他一进来就直直地朝无忌他们走了过来。
无忌知道找麻烦的人又来了。
这个人站到了桌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无忌两人。
被人俯视的感觉不太好，所以无忌也站了起来。
这个人瞪着无忌道：“在下彭天龙。”
无忌也瞪着他道：“五虎断门刀的彭天龙？”
彭天龙道：“不错。”
无忌道：“你也是为了那批金子而来？”
彭天龙道：“不错。”
无忌道：“你已经来迟了。”
彭天龙道：“哦？”
无忌道：“因为已经有十几二十个人比你先到，先来先得，我一向很公平。”
彭天龙冷哼道：“那我就杀了他们。”
他明知道无忌在挑拨，依旧毫不在意。
无忌冷笑道：“你若是以为别人都是任你宰割小鸡，那就错了。”
彭天龙道：“他们虽然不是小鸡，我的刀却是牛刀。”
彭家的五虎断门刀，江湖上没有人敢看不起。
但彭家的刀法虽然很好，却从来没有诞生过一流的刀客。
他实在是太狂妄了，旁边有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阁下的刀，虽然很好看，可惜未必好用，杀杀刚出生的小鸡或许可以。”
彭天龙看过去，说话的是长着马脸的瘦长男人。
彭天龙冷冷地看着他，道：“你难道看不起我的刀？”
马脸男人道：“不错。”
彭天龙讥笑道：“那我就用你这只小鸡试一试。”
旁边的人们都不禁大笑起来。
马脸男人霍的站起身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人嘲笑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马脸男人猛起一掌，拍碎了桌子，怒道：“大爷我做了你！”
彭天龙道：“可惜我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鸡。你没有兵器？”
马脸男人缓缓地伸出了藏在衣袖里的右手，道：“就是我的兵器。”
他的手异常粗大，比常人的人要大上至少三成。
这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个手套。
手套泛着青色的光，邪恶无比。
彭天龙的瞳孔在收缩。
“青魔手！”
“不错。”
青魔手，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九，后来落入林仙儿之手，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出现在这个小镇上。
彭天龙点了点头，道：“很好！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和青魔手一战。”
马脸男人道：“能死在青魔手之下，是你的福气。”
彭天龙道：“我的刀下，从来没有无名之鬼。”
马脸男人道：“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因为不会再有人死在你的刀下。”
有人要打架，旁边的人纷纷离座，只有那个长须道人动也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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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天龙的左手慢慢拔出了刀，刀尖斜斜向下。
马脸的右手也慢慢抬了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青，青魔手上也渐渐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青色的雾气。
这两个人都紧盯着对方，却没有再动一下。
他们都再寻找对方的弱点。
半柱香过去了，彭天龙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马脸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水，汗水凝成水珠，慢慢地流下来，流过眉毛，流到眼窝。
无忌摇了摇头，他知道马脸的形势不太妙了。
马脸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这时，彭天龙动了。
刀光包围住他，朝马脸冲了过去。只是一刹那后，白色的刀光与青色的雾影旋即分开。
交手只是一瞬。
一道青光直飞向屋顶，夺的一声，钉入到了横梁上。
彭天龙没有倒下，马脸也没有倒下。
彭天龙冷冷道：“我说过，我的刀下，从来没有无名之鬼，你既然不说出名字，我自然也懒得杀你。”
青魔手是被五虎断门刀的刀背敲下来的，无忌看得很清楚。
马脸脸色苍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满怀信心而来，没想到竟然败在五虎断门刀下。
一旁的长须道长突然自言自语道：“败并不可耻，更不可怕，如果没有败，哪里来的胜呢？”
众人视之，那道长旁若无人，仍旧自斟自饮。
那道长道：“青魔手毕竟邪门歪道，切不可再用，否则引火自焚。”
他端起一杯酒，轻轻一挥，杯中酒化作一道白线，直射横梁，击中青魔手，青魔手瞬间化为一团麻花。
众人不禁脸色大变，那道长的功力竟如此之深，马脸男人更是面如死灰，朝同来的矮女人一招手，两人走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彭天龙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根本不配使用青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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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天龙已经瞪着长须道长了。
无忌已经看出来，他的刀法虽然很不错，但如果想挑战长须道长，就大大地错了。
这个道长的武功，丝毫不会弱于地藏和萧东楼。
地藏可以轻松地把金器捏成一条棍子，而这个道长，也可以用水酒击碎玄铁打制的青魔手。
无忌已经隐隐猜出这个道长是谁了。
这个道长的兵器是一把剑，他的内力如此精深，可想而知，剑法绝对一流。
能同时兼顾内力与剑法的门派实在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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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天龙如果想挑战长须道长，必败无疑，但无忌并不想这样。
他认为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来解决。
无忌慢慢走到彭天龙面前，挡在他和长须道长之间。
无忌道：“你想要的是金子。”
彭天龙道：“不错。”
无忌道：“金子是我的。”
彭天龙道：“很快就会是我的。”
无忌道：“你若能杀了我，金子就是你的。”
彭天龙道：“很好。”
无忌道：“我叫李玉堂。木子李，宝玉的玉，厅堂的堂。”
彭天龙道：“好。”
无忌道：“所以你不必手下留情。当然，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彭天龙点点头道：“你既然留了名，我就可以安心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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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的心热了起来，手心也开始冒汗。他现在很兴奋。
这几个月来，他并没有遇到真正强大的对手。与唐缺唐傲，都没有交过手。
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如果是在一年前，他肯定不是彭天龙的对手，但现在，他很有信心。
客栈的院子很宽敞，现在也点上了一些火把。
无忌拔出了剑，剑尖向上。
彭天龙的瞳孔迅速收缩，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奔涌。
无忌摆开的姿势，他再熟悉不过了。二十年前，他就见过这个姿势。
当年他为了出名，找到了名声如日中天的叶重山。可是叶重山偏偏不理他，所以他就逼着叶重山出手。
他的右臂，就是断在叶重山的剑下，这二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但一直没有叶重山的消息。
但就在十几天前，他却听说到了关于这个仇人的消息。
现在与自己交手的年轻人，竟然是叶重山的传人！
他的血液虽然在奔涌，心却慢慢往下沉。
虽然他现在的左手刀已经比当年右手用刀更加灵活，但他仍旧没有信心破解叶重山的剑法。
叶重山的剑法，就是叶孤城的剑法。
现在对面这个年轻人，使用的就是叶孤城的剑法。
或许这个年轻人的剑法并没有达到当年叶重山的境界，彭天龙在想。
他已经不能退缩，他必须全力一博。
无忌的眸子越来越亮了，他已经从彭天龙的目光中看出了怯意。
所以他的剑出手了。
彭天龙也动了。
剑风卷起，吹灭了周围的火把，突然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有人倒下，空气中弥散开血腥味。
火光重新亮起，彭天龙仰面倒在地上，眉心一道血痕。
无忌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杀你的，可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剑。”
他环顾四周的人，道：“各位还有谁要金子的？”
没有人应答。
无忌微笑道：“看来各位不太想与我正面争夺，不过大家还是有机会的，明争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来点暗的。”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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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散，连那个道长也不见了。
无忌问唐文，“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那批金子？”
唐文吐了一口气道：“我也想看看那批金子还在不在。今年的小偷，比往年的小毛贼厉害多了，要不去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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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放在一个很坚固的地方。
这个普普通通的客栈里，竟然隐藏了一个金库。
金库在莫再来客栈的地下，韩胖子带他们进来的。
很显然，韩胖子也是唐家的人。
地上是一间普通的偏房。偏房的屋顶和墙壁，竟然都包了一层铁皮。
尽管看不到守卫，但无忌相信，要是真有人敢硬闯，一定有飞雨一样的暗器招呼过来。
进入到地下金库的铁门也有好几道。
金库并不大，里面只排放十几口箱子。
无忌打开了一口，果然是金子，不仅有金元宝，还有金叶子，成色十足的新。
这些金叶子很明显是最近才打造出来的。
无忌望着韩胖子，问道：“每年都是金子么？”
韩胖子道：“每年端午前后，都会有一个神秘的人安排送来这些金子。”
无忌道：“你还记得送这些金子过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么？”
韩胖子道：“每年送金子过来的人都不同。这次过来的一个个子非常高的人。至少比我高两三个脑袋。”
金子，以及很高的人。
无忌道：“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韩胖子道：“已经走了。”
无忌不禁有点失望，韩胖子接着补充道：“不过或许能在赌场里找到他。”
无忌道：“为什么？”
韩胖子笑了。
“这个人在吃中饭的时候，竟然还会拿出几个骰子放在碗里玩，所以他绝对是一个赌徒。”
一个赌徒，见到有赌场的地方，一定忍不住要进去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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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打开了那颗白色的蜡丸。
里面有张小纸条，纸条上的内容是：“去发财赌场，赢所有的人后，有人会带你见蚂蚁。”
唐缺竟然让他去赌博。
无忌不禁冷笑。
唐缺让他赌博，无非是验证他就是赵无忌。
只要唐缺知道他能连续掷出几把“豹子”，就会确认他就是赵无忌。
如果无忌不掷出“豹子”，就很可能赢不了对手，也就见不到“蚂蚁”。
唐缺料定，如果李玉堂就是赵无忌，就一定会掷出“豹子”。
那么，同时就可以确定，上官刃也是内奸。


第十九章 又是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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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财赌场离莫再来客栈并不远。
现在正是小镇沉睡的时候，却也是赌场生意最兴隆的时候。
这个时候，也是赌徒们的血液沸腾的时候。
孔老大全身的血也在沸腾。
孔老大是这个镇子里赌徒中的赌技最好的人，也是看场子的打手的老大。
放在平时，孔老大都会泡在春香楼里，他的血液，也只是局部沸腾而已。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刚入夜，他刚刚点了一个新来的姑娘红红，正在享受被红红的小嘴喂酒的甜蜜滋味，包房的门就被小六子给敲开了。
小六子是赌场里身手最差的打手，所以就做了孔老大的小跟班。
孔老大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妈了个巴子，敲门也不看看时候。”
小六子陪着笑脸道：“对不起啊爷，来了个踢场子的。”
孔老大怒道：“哪天没有踢场子的！非得烦劳老子。”
小六子道：“可是今天的这个很厉害，已经赢了十万两银子了。”
孔老大赶到赌场的时候，这个挑场子的人已经赢了十二万三千四百五十两银子了。
赌场里的每个人都红了眼，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银子落入了别人的腰包。
他们都再等孔老大过来。
只要孔老大一来，什么问题都会解决。
踢场子的人立马就会被放倒，他们就可以趁乱抢回自己输的钱，甚至还可以多捞一点。
孔老大身高九尺，胳膊比春香楼的任何一个姑娘的大腿还要粗。
这个踢场子的人的个子看起来比孔老大还要高，满头乱发。
可是孔老大并不害怕，他相信自己的拳头，他的拳头可以打死一头牛。
这个踢场子的人的拳头虽然也不小，但比孔老大的拳头还是小了点。
踢场子的人又掷出了骰子，四五六。
这个点数虽然不大，但已经比场面上其他人的大了。
小六子对孔老大说道：“这个人从一进来，每把都是四五六。”
孔老大愉快地笑了，“他若是只有这个水平，今天就死定了。”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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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大站到了踢场子的人的面前。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
孔老大瞪着踢场子的人，面无表情说道：“我叫孔老大。这个场子，是我罩着的。”
踢场子的人也瞪着孔老大，他看起来开心极了。
“我叫轩辕一光，今天我手气很不错。”
“轩辕一光？”
“不错。”轩辕一光笑道:“因为我只要输一次，就会全部输光。”
孔老大道：“我想和你赌一赌。”
轩辕一光道：“很好。”
孔老大道：“你每次都是押上所有的银子？”
轩辕一光道：“不错。”
孔老大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上一把？”
轩辕一光笑道：“为什么不敢？可是你拿什么跟我赌？”
孔老大拍了拍手，旁边的小六子送上一叠银票。
孔老大道：“这是二十万两，够不够？”
轩辕一光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哈哈笑道：“只赌一把，你不要后悔。”
孔老大道：“你的赌本呢？”
轩辕一光道：“这里总共有十二多万两，够不够？”
孔老大道：“不够。”
轩辕一光嗔目道：“我只不过比你少七八万两而已。”
孔老大道：“如果加上你的一只手，也许够了。”
轩辕一光跳起来，吃惊地喊道：“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要砍下我的手！”
孔老大冷冷说道：“你若是不敢，就把所有的银子留下，然后从这里爬出去。”
轩辕一光喃喃道：“这样实在是太不公平！”
孔老大道：“你要如何公平？”
轩辕一光道：“你用你的双手做赌本，我用这十二万两银子，再加上我的双手。”
孔老大盯着轩辕一光，他觉得这个人才是个疯子。
孔老大笑了。
他自然听说过轩辕一光，而且还知道，这个轩辕一光最好的水平，也就是掷出四五六。
轩辕一光也笑了。
他们彼此盯着对方，都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猎物，跑不了的猎物。
孔老大道：“可以。谁先？”
轩辕一光道：“你是庄家，自然是你先。”
孔老大很轻松地拿起骰子，随便抛了下去。
骰子在碗中打了几个滚，两个六，一个五。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孔老大对自己很有信心。
轩辕一光如果要想赢他，只能抛出三个六，豹子。
轩辕一光的脸色变了，他喃喃道：“怎么偏偏这么巧？”
孔老大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不过，你必须从所有人的胯下爬出去。”
他露出讥讽的神情。
轩辕一光道：“我从来不后悔。”
他慢慢拿起了骰子，他的动作显得很沉重，似乎也很稳重。
很慢，很慢，好像在拿着一件容易破碎的玻璃杯。
他把骰子抛了下去。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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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盯着那三颗骰子。
骰子在碗里滚动。
第一颗停了下来，是个六。
众人的呼吸急迫起来。
第二颗也停了下来，也是个六。
众人的呼吸几乎要停顿了。
第三颗继续翻转了几下，终于也停了下来，竟然还是个六。
豹子！
这个只会掷出四五六的人，竟然抛了个豹子出来！
空气似乎凝滞了。
孔老大瞳孔在收缩，脸色也变成了铁青。
他瞪着轩辕一光，眼珠子都变成了红色，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使诈！”
轩辕一光哈哈大笑道：“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抛出一个豹子来。”
他有抓起骰子，随手一抛，果然是三个六。
再抓起，再一抛，还是三个六。
他盯着孔老大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把双手砍下来给我了？”
孔老大面如死灰，嘶声道：“我在赌场上，从不食言。”
他缓缓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桌子上，望向轩辕一光。
“我只能砍下自己的左手，麻烦你帮我砍下右手。”
他举起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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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以为孔老大的手马上就要被砍下来。
小六子甚至已经别过脸去。
只听一个人的声音淡淡说道：“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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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一个脸瘦瘦的年轻人。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没有人知道。
轩辕一光看见这个人，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可是表面上仍旧紧绷着脸。
这个人自然就是无忌。
孔老大看着无忌，就像看见救星一样。
有人出头了，说明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无忌对轩辕一光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次？”
轩辕一光板着脸道：“不愿意。”
无忌道：“为什么？”
轩辕一光道：“因为我还没看到你拿什么和我赌。”
无忌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来几张。
无忌道：“这里是二十五万两银票。”
轩辕一光道：“怎么赌？”
无忌道：“如果你赢了，银票归你。”
轩辕一光道：“如果我输了呢？”
无忌道：“把孔老大交给我处理。”
轩辕一光笑了。
“这的确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我若是拒绝，绝对是个笨蛋。”
他望着无忌，笑道：“你和我赌，只是为了救他？”
无忌道：“不错。”
轩辕一光道：“他是你朋友？”
无忌道：“不是。”
轩辕一光道：“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无忌道：“我出手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轩辕一光道：“你有把握能赢我？难道你没看到我随时可以掷出豹子？”
无忌道：“若是没有把握，我何必白送你二十五万两银子！”
轩辕一光盯着无忌看了很久，点头道：“很好！”
他伸出手掌道：“我让你一下，这次你坐庄。”
无忌道：“不必，还是你坐庄。”
轩辕一光的脸色变了，孔老大的脸色更是惨白。
要是无忌做庄，先抛出豹子，便可以赢了轩辕一光，偏偏他不愿意坐庄。
轩辕一光一出手，肯定是豹子，所以无忌输定了。
轩辕一光拿起了骰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的手。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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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突然说道：“等等。”
轩辕一光道：“等什么？”
无忌道：“抛出豹子并不困难，是不是？”
轩辕一光跳起来叫道：“并不困难？你知不知道，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碰到过。”
无忌道：“那些能抛出豹子的，要不掌握了技巧，要不会用一些特制的骰子。”
轩辕一光道：“不错。”
无忌道：“你能抛出豹子，并不是你用了特制的骰子，而是你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
轩辕一光道：“不错。”
无忌道：“掌握这种技巧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对不对？”
轩辕一光道：“不错，我也遇到过很多。”
无忌道：“我自然也可以抛出豹子。”
周围的人开始私语起来。有的人羡慕，有的人不信。
轩辕一光道：“你既然可以抛出豹子，为什么不愿意坐庄赢我？”
无忌道：“要是这样就赢了你，岂非太简单了点！”
轩辕一光的目光开始炙热起来，他当然知道，无忌若是坐庄，绝对可以赢他，但无忌既然放弃坐庄，按道理绝无赢他的可能。
轩辕一光是个狂热的赌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和无忌再较高低的机会。
轩辕一光道：“那打算怎样赢我？”
无忌道：“比小。”
轩辕一光道：“比小？”
无忌道：“我掷出的点数，只比你的少一点，算我赢。少两点或者更多，就算我输了。”
周围的人都躁动起来，这种比法，还真没见过。
轩辕一光道：“若是我抛出三点呢？”
无忌微笑道：“那么我就抛出两点。”
轩辕一光盯着无忌，缓缓道：“好。我比。”
无忌道：“你可以选择赌一把，也可以多赌几把。”
轩辕一光道：“我只赌一把。”
无忌微笑道：“那么，请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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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一光迟疑了一下，随即马上拿起骰子，随便抛了下去。
三个骰子分别是一二三，总共六点。
这个点数已经很小了。
孔老大的心又沉了下去。
无忌仍旧是淡淡的微笑。
他拿起了骰子，让骰子在掌心中滚动了几下，然后捏起每一颗骰子，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然后，他把骰子投进了碗里。
一二二，果然只有五点。
他贏了。
他赢得太轻松了。
轩辕一光的眼睛现在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他实在搞不懂这个无忌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人的手似乎是万能的，想要几点就是几点。
无忌微笑着问他：“你服不服气？”
轩辕一光的脑袋点得像吃米的公鸡一样。
他现在是彻底地服了无忌，不过，他还有个小小的疑问：“我如果掷出三点，你是不是真能掷出两点？”
无忌神秘笑道：“你说呢？”
轩辕一光哈哈笑道：“很好，等我能掷出三个一，我一定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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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大恨不得跪在无忌面前磕一百个响头，可是喉咙偏偏发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无忌望着他，像一个慈祥的父亲望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孔老大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无忌道：“我已经说过，我能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孔老大道：“但对我来说，却是再造之恩。”
他的双手要是真的被砍下来，无异于是个废人。
无忌道：“你现在是不是认为我无论如何都可以赢他？”
孔老大道：“难道不是？”
无忌笑了。
“当然不是！”
“为什么？”
无忌伸出手来，慢慢打开。
他的手心里竟然还有三颗骰子，和碗里的一模一样。
无忌眨了眨眼，“我能赢他，是因为我使诈了。”
孔老大目瞪口呆。
如果是平时，孔老大一定会把出老千的人的手指剁掉，然后仍进阴沟里，但是今天，救他的人若不是出老千，他自己的双手就会被剁下。
无忌赢得虽然不光彩，但很有效。
不管怎样，无忌毕竟救下了他的双手，所以孔老大打算好好地报答一下他。
无忌也没有拒绝，他很奇怪，像孔老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剁下自己的双手。
所以他决定跟着孔老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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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大竟然带着他来到了春香楼。
孔老大来到一间屋子面前，轻轻地敲着门，一长两短。
“进来吧。”屋子里传来很动听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
孔老大推开了门，然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香，醉人的香。
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桌子旁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露在外面的眼睛像弯月一样。
白衣女子轻轻问道：“李玉堂李公子？”
无忌道：“是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白衣女子吃吃笑道。
无忌道：“我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道：“这里是春香楼，你来这里，居然不知道来做什么？”
无忌摸了摸鼻子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会不知道我来的目的？”
白衣女子道：“这里是妓院，你当然是来找姑娘的。”
无忌突然伸手，把白衣女子搂在怀里，在她的胳肢窝里搔了几下，笑道：“你说的很对，我找的就是你。”
白衣女子身子瘫软在无忌怀里，轻咬着无忌的耳朵道：“你这个冤家，大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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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纱已经摘下，竟然是唐娟娟！
唐娟娟道：“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对不对？”
无忌道：“你一开口说话，我就听出来是你了。”
唐娟娟道：“你一定想不出来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
无忌点了点头。
唐娟娟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无忌道：“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唐娟娟道：“我当然知道。唐缺那个死胖子，怎么能够瞒住我呢！”
无忌道：“所以你就替换了这间屋子的主人？”
唐娟娟道：“不错。”
无忌道：“孔老大自然也是唐家的人。”
唐娟娟道：“他虽然不是姓唐，但也在为唐家做事。”
无忌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带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唐娟娟道：“带你见蚂蚁。”
无忌道：“可是你并不是蚂蚁。”
唐娟娟道：“我虽然不是蚂蚁，但我可以让你去见他。”
无忌道：“你认识他？”
唐娟娟摇头道：“我从没有见过他。”
无忌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跟过来？”
唐娟娟道：“唐缺让你来押镖，一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无忌明白，她之所以跟过来，是担心唐缺对他不利。
无忌紧紧握住了唐娟娟的小手。
唐娟娟对他用情很深，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无忌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无忌柔声道：“唐缺并没有对我怎样，你不用太担心。”
唐娟娟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哥哥，疑心太重，做事也心狠手辣。这次你出来，他也在试探你，你若是被他抓到把柄，恐怕就会凶多吉少了。”
无忌道：“你放心，我做事稳妥得很。”
刚才在赌场，他已经很成功地拆解了唐缺的进攻。
唐娟娟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件事情或许会影响到你。”
无忌道：“什么事情？”
唐娟娟道：“上官刃被老祖宗关起来了。”
这个消息的确很让无忌吃惊，但唐娟娟从无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吃惊的表情。
无忌只是淡淡问道：“他不是很被信任么？”
唐娟娟道：“老祖宗若是真的信任他，又怎么会把他关起来！”
无忌道：“难道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唐娟娟道：“如果不是很大的错过，老祖宗肯定不会这样处理的。”
看来上官刃已经被怀疑了，甚至已经在被调查。
唐娟娟继续说道：“可能与两个调查组的人手被杀有关。”
无忌道：“调查组的人？”
唐娟娟道：“不错。你刚进入唐家的时候，他们就调查过你。”
无忌道：“你们怀疑他们被人灭了口？”
唐娟娟道：“他们被灭口，很明显是欲盖弥彰的事情。”
唐家无疑已经在调查这个事情，而且，很可能会查出此事与上官刃的关系。
如此看来，上官刃已经处于暴露的边缘了。
唐娟娟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无忌道：“什么事？”
唐娟娟道：“如果哪天你和我的两个哥哥交手，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也许也做过一些坏事，但毕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就好像你，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无忌望着唐娟娟，沉默了片刻，道：“我答应你。”
无忌感觉嘴里满是苦味。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大风堂与唐门，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他们本可以相安无事的。
唐娟娟很开心，她的眼睛眯起来，像弯月一样。
唐娟娟道：“他们如果也想伤害你，我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无忌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蚂蚁了？”

土人老梦

第二十章  蚂蚁

床铺底下有一条地道。
地道的墙壁上，每间隔几步，就有一盏油灯。
地下也很干燥，看得出来经常有人走过的痕迹。
地道并不长，地道的尽头在附近另一所房子的地下。无忌推开地道上的盖板，爬了上去。
一盏油灯，微弱昏黄，灯下独坐着一个人。
黑衣人。
他的头上戴着一定帽子，帽子很大，帽沿上垂下来一圈黑纱。
无忌道：“蚂蚁？”
黑衣人道：“不错。李玉堂？”
无忌道：“不错。”
黑衣人道：“东西带来了没有？”
无忌紧盯着黑衣人，“你可不可以摘下帽子，让我看看你？”
黑衣人道：“不可以。”
无忌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我并不好看。”
无忌道：“你不让我看，是不是怕我认出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莫要忘记，你是一个潜伏者，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忌道：“可是我实在想看看你，否则，我又怎能确定你是不是蚂蚁。”
黑衣人道：“我如果不是蚂蚁，又怎么会在这里等你？”
无忌道：“既然你是蚂蚁，那么我就把东西交给你，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黑色的蜡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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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捏破了蜡丸，拿出了里面的纸条。
他扭头看着无忌，声音冰冷：“你知不知道纸条上的内容？”
无忌道：“什么内容？”
黑衣人道：“纸条上的内容是，立刻诛杀樊云山。”
无忌怔住了。
他想不到这个“蚂蚁”会告诉他纸条上的内容，更加没有料到，纸条上的内容竟然是“诛杀樊云山”。
黑衣人道：“你应该知道，樊云山是我们的人。”
无忌现在明白，唐缺又布置了一个圈套。
无忌还没想好说什么，这个黑衣人又说道：“原来你真的已经背叛了我们。”
无忌长吐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黑衣人道：“明白什么？”
无忌道：“你不是蚂蚁。”
黑衣人冷哼道：“我当然不是蚂蚁。”
无忌继续道：“你是大风堂的人。”
黑衣人怒道：“我当然是大风堂的人。你难道以为我是其他什么人？”
无忌道：“我说你是大风堂的人，是说你并不是唐门隐藏在大风堂的奸细。”
黑衣人道：“奸细？你竟然以为我是唐门的奸细？”
无忌道：“不错。”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怒。
“你背叛了大风堂，竟然还以为我是奸细。”
无忌道：“你以为我是大风堂的人？”
黑衣人道：“难道不是？”
无忌道：“很多人都希望我是，可惜我不是。”
黑衣人喃喃道：“难道他骗了我？”
无忌道：“他是谁？”
黑衣人道：“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了下去。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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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摘下了黑衣人的帽子。
这个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边的眼角一直斜斜拉到嘴角。他的脸已经变成灰色，很显然，他已经中毒了。
无忌认出来，他是大风堂的一个副舵主，大风堂的人，都称他“刀疤老吴”。
无忌抓住刀疤老吴的手看了看，老吴的手指也已经变得乌黑。
蜡丸！
刀疤老吴一定是捏破蜡丸的时候，蜡丸里面的毒渗进了他的皮肤。
唐缺竟然在蜡丸里下了毒。
无忌迅速掏出一个陶瓶，倒出几粒药丸塞在了刀疤老吴的嘴里。
这个陶瓶，是在唐家堡的两个唐家子弟的身上搜出来的，另外一个瓶子给了蜜姬。
无忌一开始就知道，唐缺不会让他见到真正的“蚂蚁”。
“蚂蚁”一定是安排刀疤老吴过来赴约，并且告诉刀疤老吴，来的人是大风堂潜伏在唐门的卧底，而且，这个卧底很可能背叛了大风堂。
蜡丸里是什么内容，并不重要，甚至根本不必放任何纸条进去。
如果无忌是奸细，那么，他就很可能提前打开蜡丸，死的人就会是无忌；如果无忌没有提前打开蜡丸，他也可能会杀了刀疤老吴后打开蜡丸，那么，死的就是两个大风堂的人。
即使无忌不是奸细，刀疤老吴也必死无疑，要么被蜡丸毒死，要么被“蚂蚁”灭口。
不管结局如何，对唐缺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刀疤老吴不能死，他若死了，无忌就无法找出真正的“蚂蚁”。
解药已经服下去，但能不能救活刀疤老吴，还存在疑问。
无忌的解药似乎并没有太大效果，唐缺的毒药，显然比平常唐家弟子的等级更高，普通的解药，药力有限，根本不能起到奇效。
他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唐娟娟！
她就在春香楼，身上一定也带有解药，而且很可能可以解救刀疤老吴。
无忌不再停留，飞快地窜入地道。
香气还在，但唐娟娟已经不在了。
他不能把刀疤老吴搁下不管而去找唐娟娟。
还有一个人或许能救刀疤老吴，那就是轩辕一光。
可是当无忌返回那间屋子时，躺在地上的刀疤老吴却不见了！
无忌开始冒汗了。
刀疤老吴不可能自己离开。
他一去一来，也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难道有人在他离开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带走了刀疤老吴？
这个人若是要杀死刀疤老吴，就不必带走他，若是带走他，就可能能救他。
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是轩辕一光？
无忌满腹狐疑的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一点声音。
砖头敲击的声音。
无忌窜了出去。
满天的星光，一弯新月。
围墙上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朝无忌招了招手。
轩辕一光！
只有轩辕一光一个人。
轩辕一光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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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
无忌突然失踪了，他被孔老大带进春香楼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这个人好像从空气中消失了。
唐文知道，孔老大绝对不是邀请无忌去逛窑子的。
唐文自然也不会去找孔老大要人。无忌的有无，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大早，莫再来客栈的老板韩胖子就觉得很晦气。
刚刚过了端午，客栈里就死了很多人，死的都是昨天才住进店里的那些人。
这些人既不是被刀剑砍死的，也不是被人大力扭断了脖子，而是被毒死的。
他们是为了唐门的金子而来，现在全部被毒死了，所以，人们会很自然地推测，是唐门下的毒。
唐文正在查看这些尸体，他对韩胖子说道：“很明显，有人想嫁祸我们唐家。”
韩胖子道：“据你推测，可能会是谁呢？”
唐文道：“自然是我们的仇家。”
韩胖子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仇家，是不是就是大风堂？”
唐文道：“你认为是大风堂？”
韩胖子道：“我想不出其他的人。”
唐文道：“如果有人希望我们与大风堂火拼，是不是也可以下手？”
韩胖子道：“当然也有这个可能。”
唐文道：“可是我也想不出，这个幕后的人会是谁。”
韩胖子道：“这个法子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唐文道：“幸好我们的金子还在，若是金子也丢了，只怕大倌饶不了我。”
韩胖子道：“有唐二先生在，金子自然丢不了。”
唐文微笑道：“是的。没有人能从唐二先生那里抢走任何东西。”
唐家自然不会把押运金子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唐文这样的弟子来完成，也不可能依靠无忌。
他们并没有看见唐二先生，但相信唐二先生一定在该在的地方。
韩胖子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起运那批金子了？”
唐文道：“当然可以。”
韩胖子道：“你不等等那个李玉堂？”
唐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或许昨天晚上，他就已经死了。”
韩胖子吃惊问道：“怎么可能呢？他的剑法很不错的。”
唐文道：“这些人可以被毒死，李玉堂也可以被毒死。”
韩胖子叹了一口气道：“他若被毒死，岂非可惜得很。”
旁边一个人突然说道：“他这人命硬得很，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