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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入库] 鲁卫《翡翠天王》系列连载(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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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17 14:2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您的辛劳!看来与余破浪的小说很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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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8 00: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横行无忌与盲刀

  雪蝶走了。她说走便走,在此时此刻毫不眷恋地离开了地底迷城,离开了她的叶郎。
  铁艳初大是惊诧,急急追赶。他不单只是要追赶她,更要把她留下来。
    但高兴的声音,有如乌鸦般在他耳畔响起:“不要白费功夫了,望不上她,她也绝不能留下来。”
  铁艳初倏地回头,直勾勾地盯着老胖子的脸:“不能?什么意思?”
  高兴道:“可知道,这一颗‘地狱之火’价値若干?”
  铁艳初呆住。半晌后摇摇头:“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颗东西从何而来,又有什么样的用处。”
  高兴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道:“有人曾动用黄金十万两,美女三十名,再加上三把名刀宝剑,结果,连它是怎样的模样,也是缘悭一面。”
  铁艳初半信半疑。
  高兴冷冷一笑,道:“在魔域火山,有一条‘焜耀独角火龙’,每隔五十年吐出一颗‘火龙魔珠’,能治重病,足以起死回生。但在这三百年以来,只有一颗魔珠落入人们的手里,铁大侠,光凭这一点,你说它应该价値若干?”
    铁艳初傻住,无言以对。他只是心里在想:“这是无价之宝,雪蝶岂有本领要取便取?……她……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心里的疑问,没有人能回答。
  就连高兴也不能。
  但不管怎样,“地狱之火”已在这名鬼医手中……
  他是否应该立刻用这颗无价之宝来挽救叶璧天的性命?

    ※                        ※                                ※
  寒风如刀,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
  翡翠城东北六里,是一条荒凉的古道。据说,在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年代,这条古道曾爆发过好几次血腥的战争。
  当年,翡翠城虽然并未建立,但这古道早已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条重要的道路,就等於咽喉、命脉、血管!这种道理,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都不会有所改变。
  古道看来荒凉,但实则生机蓬勃。只是拥有大权的人,尽量刻意掩饰它的重要性。
  但这数百年来,谁是这附近一带拥有大权的人?要是逐一数算,恐怕是罄竹难书。
  若说到最近,自然是叶城主。
  然而,翡翠城又再经历一场钜变。有人说:“叶璧天已变成了地底下的一只老鼠。”
  如今,在城中操掌生杀大权的,有人以为是锺海啸。
  但实则不然。
  把叶璧天地位取而代之的,是——主上!
  主上!
  一个俨然以九五之尊自居,自称为“朕”的神秘人, 彻底地改写了翡翠城的历史。
  主上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是妖魔的化身?总是有人知道的。
  但这些人,在目前来说,必然只是属於极少数的。
  优秀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优秀仙子的本身,也是神秘莫测的。没有人能洞悉这个女人的一切。
  就连叶璧天也不能。

    ※                        ※                                ※
  寒风中,古道上蹄声骤响,来的只是一匹马,一个人。马是好马,龙马。鞍上人,更是一员猛将。
  宫本千军。
  古道侧,有一座高台。
  高台是在三日前盖搭而成的,但很坚固。
  不但坚固,而且佔地辽阔,可容五、六十名战士高居临下,视察远方形势。宫本千军的来临,当然早已落入驻守者眼中。
  驻守高台为首的战将,看来四十岁不到。
  但他已在上个月度过了六十岁的寿辰。
  他在武林中没有太大的名气。但这一点,和他的武功造诣高低完全无关。
    他没有名气,是因为他从来不愿意自己的名字会有家传户晓的一天。
    从十二岁开始,他已经是一个可怕的杀手。
  单就这一点而言,就已很値得他自豪了一辈子。
  ——叶璧天也是在十二岁那一年,成为江湖中备受瞩目的厉害杀手。
    但这人不要名气。他要的只是财帛。
  为了金子银子,他可以为任何人刺杀任何人,也可以为任何人挡住任何强敌的侵袭。
  他的名字经常改变。有时候姓吴、有时候姓穆、有时候姓上官……只有他的外号,从不改变。
  那是——定亲酒。
  没有人知道他怎会有一个这样的外号。有人问过他,他也没有细说原由,只是道:“要是你肯给我五千两银子,我一定会告诉你知道。”
  但又有谁会为了他这个外号而花掉五千两?只好当作一个神秘的笑话算了。
    定亲酒这个外号也许是可笑的,但这个人绝不可笑。有人甚至认为,主上已向他下了一道命令,要他出手刺杀叶璧天。
  当然,酬金极为可观。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是不是真的有这一回事?没有人能绝对肯定。再说,就算传闻属实,但又有谁能在这时候找到叶璧天?
  只是,定亲酒愿意为了主上而卖命,这是绝对不假的。
  据说,定亲酒有个姪儿,两个月前在山西大同府一间赌坊里,一口气输掉了二十五万两。
  定亲酒没有妻儿。
  他只有这么一个姪儿。
  人人都说,这个姪儿也就不啻是定亲酒的儿子。

  “什么人?”
  “东瀛人,宫本千军。”
  “可知道这条道路通往什么地方?”
  “翡翠城。”
  “翡翠城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不知道。我只想找一个人。”
  “谁?”
  “一个没有脸见人的魔王。”
  “什么意思?”
  “主上。”
  “大胆!”
  “尊驾怎样称呼?”
  “定亲酒。”
  “姓定?你们汉人有这样的一个姓氏吗?”
  “这是外号。”
  “为什么有这样的一个外号?”
  “我有一个兄长,他外号的第一个字,也是这么一个‘定’字,他叫‘定鼎公’。”
  “定鼎公?那个‘公’字的意思,我是懂得的,但为什么叫‘定鼎公’?”
    “你是异国之人,对咱们汉人的文化毫无认识,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明白。”
    “我不明白,你们的主上又怎么了?他会明白‘定鼎公’的意思吗?”
    “主上是人中龙凤,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天下万物万事,以至是千千万万豪傑,无不在主上指掌之中。”
  “你的外号很是怪异,但人却十分可怜。”宫本千军冷冷地盯着定亲酒的脸:“一个人,要是必须向主子陪尽笑脸,连在他看不见人影听不到说话的地方,都得向主子奴颜婢膝极尽巴结之能事,这人的处境就是世上最可怜的一种人。”
    这是充满不屑和嘲讽的说话。定亲酒听了,脸上没有变色,反而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确的。”
  这是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许是的。但定亲酒不在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对任何人的闲言闲语,绝不放在心上。
  不是表面上毫不在乎,就连心底里也绝不介意。一个人,要得到某些收获,必然就得出卖自己的某一部分。不是血汗,便是尊严。
  甚至有人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
  而且----
  不分男女。
  定亲酒很有自知之明。他在少年时候,就已很淸楚一件事:他的脸长得不好看。
    一个人的脸是否长得好看,不一定关乎美丑。有些人,分明是五官端正的,但眼耳口鼻凑在脸上,偏偏就会形成一张神憎鬼厌的样子。
  对於“色相”这种事,他早就把自己列为完全没有本钱的人。就算世上有好男色之徒,他也不会让那些花得起钱的大爷看中。
  男人看不上他,女人更看不上他。
  直至有一夜----
  他在一个不可能让自己发泄的女人身上,疯狂地抽插。在他眼前呈现的,全是刺目的血红……
  那是一个喜气洋洋的子夜。
  女人,是新娘子。但他并不是新郎官。新郎官醉了,在洞房花烛夜醉如烂泥,躺卧在床边像是死狗般动也不动。
  那是他的亲哥哥。
  但新娘子原本是属於他的。在他要和她喝定亲酒的时候,亲哥哥带了几十条大汉,把亲弟弟痛殴,骂他忘恩负义,抢走了兄长的红颜知己……
    其间的是非恩怨,旁人不会理会,也管不着。
  十个月之后,大嫂子生下了一个小娃娃。一个五官端正,但眼耳口鼻凑在脸上偏偏变得神憎鬼厌,难以形容地可恶……
  这就是定亲酒唯一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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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8 00: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                        ※                                ※
  宫本千军并不是定亲酒的仇人。
  定亲酒的仇人,永远都只有一个。在从前,他唯一的仇人是他的同胞兄长。
  在那洞房花烛夜之后,他的兄长虽然一直活着,但已不再是他的仇人。从那一晩之后开始,他的仇人已变成了他自己。
  要憎恨别人,是很容易的。要憎恨自己,同样不是什么难事。
  他要对付这个来自东瀛的陌生战将,绝不是因为仇恨,而是为了财富。为了财富,他有责任为主上挡驾一些不明来历的恶客。
  但他可以对付得了吗?
  在决战还没有爆发之前,没有人能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定亲酒不知道,宫本也不知道。但激战已爆发。最先动手的不是定亲酒,而是跟随着他的五十六名精锐杀手。
  宫本千军自龙马背上掠起,脚未触地,已有十一件沉重而锋利的武器向他狂袭而至。最先抢攻过来的,是一杆金光耀眼的长戟。
  长戟,在兵器中属於很霸道的一种,能够杀人及远,也可以锁住敌方的兵刃。
  但绝对锁不住宫本千军的长刀。
  长戟虽然霸道,但更霸道的却是宫本的刀。这一把刀,杀气肃然,曾在无数血腥战场上砍碎过敌人的脸门。
  这一次也不例外。
  长戟凶悍地搠击宫本胸膛,但与刀锋撞击之下,双方力道强弱立判。
  长戟沖天飞起。戟飞起,原本握着它的一双手也跟着飞起。
  血怒激。血雨在战场上,原本并不特别瞩目,但这是第一蓬洒出来的鲜血。立刻有人杀红了眼。
  战况在一瞬间更趋激烈。宫本的眼睛似是瞇成一线,但所有敌人任何细微的举止,都绝对逃不过他的视线。
  三个黑衣杀手,互相掩护,轮流向宫本施放见血封喉的淬毒暗器。这三人,是蜀中唐门旁支恶名昭彰的“无名三毒手”。
  这三位师兄弟杀人的手法虽然并不光明正大,但却绝对有效。
  定亲酒不喜欢这三个形态猥琐的小人,但却无法不予以重用。这一刻,正是三毒手可以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这东瀛战将再勇猛,也没法子可以闪开三毒手有如蝗虫般飞来的三十二种暗器。
  宫本也没有闪避。他不闪避, 并不是看不见这些歹毒暗器,而是因为听见了一个人冷冷淡淡的声音:“这三个人,让我来对付!”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妇。

  ※                        ※                                ※
  妇既已来,君子必至。君子妇,是永远形影不离的。
  虽然两位一体,但身法之快疾,却是天下罕见。
  君子永远在妇的背后。妇也同样永远都在君子的背后。但在出手对付敌人的时候,君子、妇并不是一先一后的。
  而是有如“无肠公子”——螃蟹。
  横行无忌!
  横行是杀着!武林中,本来就有一个门派的武功,其身形步法,便是以横为根本。
  横行是一种奇特的身法,既有这种奇特身法,也就有奇特的武功作为配套。
  一式“野渡无人舟自横”,君子出左掌,妇出的却是右拳。君子之掌,看似平平稳稳,但却阴郁迫人,有如乌云下暴雷的气势。
  但杀着还是在妇之拳。她的拳,显示出她是一个愤怒的人。但她究竟有几愤怒,又是为了谁而愤怒?“无名三毒手”不会知道。
  这三人只知道,他们在一眨眼间总共施射出三十二种暗器,若以件数计算,圾少超过八百枚,但却在这一对连体怪异男女手底之下,统统被强大的气劲震飞,有如泥牛入海。
  暗器手法未奏肤功,只好稳守门户,先求自保。
  一刀一斧一鞭,三件兵器在刹那间联成一气, 组成了小小的一个“三才阵”。
  三才阵法,以天、地、人为号,鞭主天、斧主地、刀主人。阵势急起,夺命鞭飞刺君子眉心、开山斧怒劈连体男女四条腿、还有一把九环震宇刀,刀势力发千钧,绝对足以一刀使这对怪异男女身首异处。
  这把刀,曾砍掉过无数武林好汉的脑袋。但这样的一对连体首级,却是从未遇过的奇怪遭遇。
  君子叹息:“好刀法。”
  妇在怒吼:“不知死活!”
  拳打握刀人。“轰”的一拳,恐怖绝伦地轰入握刀人的胸膛。
  拳一到,五指陡地箕张,化拳为爪。一爪捣入体内,抓住了握刀人的心脏。
  妇没有把他的心脏挖出,只是在他体内把这颗心脏抓碎。
  挥鞭的人,鞭梢力贯千钧,直刺君子眉心。这一击若能击中,鞭梢必然穿过君子的后脑。君子后脑之后,也就是妇的后脑。
  一旦余劲未消,绝对足以再由妇的后脑直穿出去,从妇的前额连脑浆带血汁射出!
  这是无情的一鞭,也是拚命的一鞭。战阵上,永远都是残酷无情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但君子之掌,竟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把这一条鞭子震碎!
  没有人能形容这是怎样的一掌!这是什么样的功力!
  君子不喜欢杀人,但不喜欢并不等於绝对不会大开杀戒。他这一掌,不但震碎这一根鞭子,也震碎这人的脸。
  “无名三毒手”尙余一人。此人使的是斧头。妇冷冷道:“要是斧霸琴琬也和你这种材料不相上下,那才教人说不出的失望。”蓦地扑向此人,一口咬断他的喉管,如同凶猛野兽扑杀一头小鹿。
  妇在吸吮鲜血。 君子怒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咱们究竟是人还是一对禽兽?”
  妇狞笑,每一颗牙齿都已染成血红。
  舌头更红。
  她道:“我是禽兽,你是君子。这样说,你可满意了吧?”
  君子无言。连叹气都省掉。他的眼神,无奈地专注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定亲酒。

  ※                        ※                                ※
  同根盟已有逾百名战士涌杀而至,但定亲酒却回到高台上,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人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动手。
  甚至有人认为他根本不会出手。
  君子妇武功路数诡异,出手之狠毒,更是远远出乎任何人想象之外,更尤其是妇。
  妇杀人,并不是杀了便算。她不但大开杀戒,更在残虐已败亡在她手底下的敌人。
  一条大汉,给她一爪插入小腹,五指竟然从这大汉的粪门爆破伸出!
  又有一人,头颅已给她一拳震碎,但她却还是把这人的眼珠子挖出、又把舌头以一枚铁钩硬生生地直扯出来。
  她以杀人为乐,而且杀得越残忍越快乐。
  宫本千军也在杀人。他杀人,并不是要自己感到愉快,而是急於要见一个人——主上。
  凡是中途阻挡的,只好杀无赦。
  定亲酒终於拔刀。他的刀,只有一尺二寸,刀锋很薄,但刀背部却比鬼头刀还更厚上几分。
  这是一把看来很是怪异的刀。但定亲酒的刀法,却是武林中一套非常正宗的刀法。
  刀法的名字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这是怎样的刀法。而这套刀法,曾经有过七八种名字,在不同年代,不同人物手中施展,几乎都有一个不相同的名字。
  但有一点很奇怪,原本非常正宗的刀法,定亲酒却是仰着首出刀的。他为什么要在出刀的时候仰着首?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深意?
  敌人就在眼前,并不在他头顶之上,他仰着首出刀,又有什么作用?
  刀势是旋转地,有如钻子般怒钻出去的。刀虽短小,但近种旋转的力星,看来十分可怕。
  定亲酒并不是攻向宫本,而是扑向很少人能看得透的君子妇。
  妇冷笑,她的眼神,彷彿盯着一只飞蛾。而她自己本身,便是一团烈焰。这人,确然是虽无过犯,但也是面目可憎的。
  妇的武器,可以是一双无坚不摧的手,也可以是一支锐利无比的匕首。
  她的匕首已掣在手中,一招六式,每一式都是极凌厉的杀着。在她眼中,定亲酒,非但面目可憎,仰着首出刀的姿态更是十分可笑。
  但君子不作如是观。他突然惊呼:“退!”只是叫出了一个字,已道出了敌人这一刀有多危险。
  君子要退,但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妇不退反进,君子非但退不了,更被逼一起住以横行之法向定亲酒直扑过去。
  妇狞笑,尖锐的匕首已插向定亲酒的咽喉。对妇而言,这是必胜必杀的招数。
  可是,定亲酒一直都是仰着首出刀的。妇这一击,出手的方位非要加以改变不可。当然,这种改变,也不会是太大的……但纵使只是一点点的改变,双方的距离,招数的拼搏方位,已产生了一种微妙但却说不出惊人的重大差异。
  也直到这一眨眼间,妇才赫然察觉,定亲酒不但仰着首出刀,而且双目都在紧紧的闭上。
  “盲刀!”妇忽然明白过来。
  但已太迟。
  刀锋已没入她的胸脯,这一刀,是钻动着戮入的, 杀伤力究竟有几大,恐怕是难以形容的。
  妇若是一般人,这一刀绝对足以把她当场击杀。但妇不单只是妇,在她的背后? 还有君子。
  君子远比她更冷静。而且,每当出现重大危机,他都一定比妇更早洞悉。
  定亲酒是仰首闭目出刀的。而君子妇,却是横行无忌。
  横行之所以“无忌”,那是因为单是这一个“横”字的本身,已属於不可理喻的一种姿态。
  别人要尽早避开这一刀,只有退。但只要一退,定亲酒的刀势必然会旋转得更快更急,最终还是能够彻底地钻过对方的身体。
  但君子妇是横行无忌的。
  不但横行,更是人世间最紧密最贴身的互相呼应。这种呼应,甚至比一个人的左手要保护自己的右手还更迅速、有效。
  这种怪异景况,也就只有领教过君子妇武功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
  妇有危难,君子急急出招化解。妇的兵刃是匕首,君子的武器是一支金笔。
  金笔不比匕首更长,但只要是在君子手里,便是一根枯枝也能伤人杀敌。
  在君子倾力掩护之下,定亲酒未能更进一步伤害妇。但妇已受伤。宫本千军在另一边早已杀红了眼,无论君子妇的情况怎样,都不足以阻挡他杀入翡翠城。
  他必须找寻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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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8 00: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杀戮方浓,血战并未因为君子妇受创撤退而中止。同根盟的战士,仍然继续咬牙苦拚。
  君子问妇:“伤势怎样?”
  妇冷笑:“你不是早就渴望我死在你背后吗?”
  君子眼神黯然,半晌居然不由自主地在点头:“你说的不错。咱们这样子活下去,无论对你也好对我也好,都是一种残酷的惩罚。”
  妇不以为然:“但这只是你这个伪君子的想法。对我来说,活得再痛苦,还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君子叹了口气:“看来,你是死不了的。”
  “当然死不了,”妇嘿嘿一笑:“你要是真的渴望我活不下去,下次就不要出手救我!”
  君子无言。
  就在这时候,高台下忽然悄悄地出现了一道窈窕动人的身影。
  妇虽受创,但眼睛还是和母鹰般锐利。她冷冷一笑:“君子兄弟,你的贱丫头来了。”
  君子倏地怒道:“别咒骂她。”
  妇阴恻恻地笑:“她真的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吗?就算是又怎样?你可知道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凭你这副德性,配和她站在一块吗?……虽然,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不要脸的贱丫头,但她是叶璧天的女人,除了叶天主,也许还有别的男人可以一亲芳泽。但却一定不会是你这个可怜的怪物!”
  她说的话,每个字都有如尖刀,一刀一刀狠狠地戮入君子的心房。
  君子的脸已垂下。
  他的脸垂下,她却莲步跚跚地走了过来。
  她是雪蝶,曾经是武林中轻功最出色的“千里蝴蝶”!
  她喜欢飞翔在名山大川之上,足底下轻功快如烟,去不留痕。
  她不喜欢涂抹脂粉。
  她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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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9 20: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地狱门主

  雪蝶来了,妇若然没有受创,也许会故意面对着她,把君子挡在自己的背后。
  但这一次,她宁愿落落大方地让君子面对着这个“贱丫头”。君子不愧是君子,当他可以在毫无阻挠情况下面对着雪蝶的时候,居然对妇心存感激。
  激动使人无法冷静。雪蝶静静地看着君子的脸……平情而论,君子的脸是很好看的,就算用“貌比潘安”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君子,你怎么了?”她的唇有一点点乾燥,但依然是很漂亮很迷人的唇。
  君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看见你能够自由地走动,我很高兴。”
  “你的事,我已跟高兴谈过。”雪蝶说的“高兴”,并不是君子说的“高兴”。
  君子说的是心境,雪蝶说的是鬼医。君子明白,因为他是同根盟的首领。
  而同根盟,本来就属於地狱门的一个帮派组织。
  君子似是倦意罩着全身,无奈地一笑:“我没有什么事情値得高兴花费脑筋。”
  雪蝶摇摇头:“不!天下间除了高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令君子妇分离,化作一男一女独自生活下去。”
  君子也在摇头:“我不相信高兴有这么大的本领。”
  妇一直都在沉默着,直至此刻,忽然冷冷一笑,道:“你不相信, 我相信。问题只在於有多少成把握!”
  雪蝶道:“不足三成。”
  妇冷笑:“两成把握左右?”
  雪蝶道:“大概两成半左右吧。而且,不能确保两个人都一定可以继续活下去……换句话说,也许一个可以活着,另一个会被牺牲……但要是上天特别眷顾,也许会有奇迹,那时候,君子便是君子,妇便是妇,你们可以面对面地谈话、喝酒、吃饭、练武、对奕……”
  妇听到这里,又再沉默下去。君子叹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高兴便是我俩唯一的机会。”
  雪蝶道:“你不敢冒这个险?”
  君子倒抽一口冷气,良久才道:“这件事,我无法单独作主。”
  妇的声音立刻冷冷地响起:“我已中了一刀,只要继续让伤势恶化下去,不到十二个时辰,无论你作出怎样的决定, 都不会有人在背后阻挠。”
  雪蝶黛眉一蹙:“妇,你的伤势怎样了?”
  妇冷笑:“只要到了高兴那里,便是再吃几刀,也不会在他老人家面前死掉。”
  君子一怔:“你愿意去找高兴?”
  妇道:“就算我很愿意,也不容易闯过这一关。”
  雪蝶道:“这定亲酒虽然在武林中没有太大的名气,但要把这人摆平,绝非易事。”
  君子道:“要不是妇受了伤,我倒很想放手与这人全力一搏。”
  妇闷哼一声:“你要拚命,只要你不死我不死,将来一定还大有机会。”
  这时,宫本千军握着长刀,准备火倂定亲酒。在这二人的四周,都是死人。
  经过一场混乱血腥的大廝杀,无论是同根盟的战士也好,是定亲酒的下属也好,还能存活下来的人已不太多。
  这种事,在武林局势陷於一片混乱的时候,可说是屡见不鲜的。
  定亲酒深深地瞧着宫本千军的脸:“为什么一定要闯过去?”
  宫本千军沉肃地回答:“我要见主上。”
  定亲酒道:“要见主上,除了硬闯过去,也可以用另一种方法。”
  宫本千军冷冷道:“我是不会从这里跪入翡翠城向他乞怜的。”
  定亲酒道:“主上并不是好惹的。就算你过得我这一关,就算你能够闯入翡翠城,结果都只会是——白白送命。”
  宫本千军的脸更严肃。双方都是刀已在手,在这种时候,任何谈判都是多余的。
  他终於挥出了可怕的一刀。

  ※                        ※                                ※
  刀光甫起,胜负顷俄之间已分。宫本一刀,绝不留情。在战场上,绝对容不下留有余地的刀招。
  但绝情的刀法,并不一定就是必胜必杀的招数。原因太简单,你绝情,但别人也同样绝情。
  能在最后一刹那分出胜负和生死的,仍然要看看武功的高下。
  宫本的刀法,十分勇猛。对於舍死忘生的决斗,在他的生命中早已习以为常。然而,他并不是定亲酒的对手。
  连妇都在定亲酒刀下吃了大亏,宫本千军又怎能闯过这一关?
  定亲酒的刀,已划入宫本的小腹。在那短短一眨眼间,宫本千军忽然想起了百合子。
  ——在那寺中的石室,她的脸又白又嫩,宛如深山幽谷里默默绽放的百合花。
  ——她的心本是属於宫本千军的,但却在命运摆佈之下,成为昭田右卫门的妻子。
  ——她只好切腹。
  宫本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情景。百合子切腹了,没有人能阻拦。
  切腹的痛楚,对百合子来说早已成为过去。但对宫本千军而言,却已变成了永难磨灭的噩梦。
  好一个定亲酒,他这一刀,彷彿和切腹毫无分别。宫本千军只是感到腹间一阵凉……这一刀,切入了腹部几分?是否足以致命?
  宫本不怕死。但要是在这时候死在翡翠城六里之外,却是一种遗憾。
  他要见主上!
  要是因为这一刀而死掉,这心愿就无法达成。可是,定亲酒是谁?怎么连这一关也闯不过?
  宫本千军虽不怕死,但却对自己的武功,感到很大的失望。要是他还能继续活下去,他决定要把刀法重新苦练……但是否已是为时已晩?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在他背后阴声细气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是你的朋友。”
  很尖细的声音,宛如女子。然后,宫本就看见一个人穿着色彩灿烂的长袍,把一根很美丽的羽毛刺入定亲酒左眼中。
  宫本千军甚至可以很淸楚地听见定亲酒那颗眼球被戮破时的恐怖声音。
  羽毛是有一条软管的,虽然看来不像是武器,但却绝对足以把一个人的眼睛戮瞎。
  定亲酒的左眼给毁了,剩下来的右眼瞪得很大,死命地盯着那人。是一个很白净,脸庞秀气得令人难以想像的年轻男子。
  定亲酒不认识这人。这人毁掉他一只眼睛, 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可是,他忽然右手一松,刀已松脱跌在地上。
  他不是不想还以颜色。但那一根羽毛,又岂仅只是戮瞎他的左眼而已?
  竟是直贯脑门的恐怖杀着!
  定亲酒颓然倒下,僵硬不动。宫本怔怔地瞧着这个出手惊人的年轻男子,嘴里迸出一句:“你怎会是我的朋友?”在此同时,君子妇已向这年轻男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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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9 20: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                        ※                                ※
  雪蝶神态冷冷冰冰,她靠在这年轻男子身边,彷彿已变成了一尊美丽的石雕像。
  这人背负着手,缓缓道:“我不喜欢随便交朋友。就算和别人交上朋友,也会随时随地把朋友当作雀鸟、山鸡般宰掉。”
  宫本千军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姓易,名春秋。地狱门主。”
  宫本没有骇然。但他中了一刀,鲜血早已染红了大半截衣衫。他缓缓地跌坐地上,额角冷汗如雨。
  易春秋倏地出手, 点了他几处穴道:“只要流少一些血,到了翡翠城的地底, 你就一定有救。”
  君子突然叫道:“门主,妇也受了伤。”
  易春秋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听说你看上了叶璧天的女人,是不是有这种事?”
  君子直认不讳:“回禀门主,确有此事。”
  易春秋道:“从前是从前,我不怪你。但从今天起,雪蝶已不再属於叶璧天,她已跟定了我。”
  君子咬了咬牙,不作声。易春秋瞇着眼睛,声音更尖细:“你敢和本门主争风吃醋吗?”
  君子还没开口,妇已抢先道:“门主恩恤属下,及早言明状况,属下等感激不尽。”
  易春秋笑了。
  他绕了一个圈子,向妇逼视。妇是骄傲、甚至是骄狂的,但在地狱门主面前,她噤若寒蝉。
  易春秋逼视妇良久,才慢慢的说道:“你勾引男人的本领,看来已是一年不如一年,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妇道:“年老色衰,吸引男人的本钱一年不如一年,这是属下最大的悲哀。”
  易春秋摇头:“我不同意这种见解。就连四十出头的女人,尙且不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人间尤物,你才三十岁,怎能算是年老色衰?”
  妇不敢反驳。易春秋忽然在君子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倒是你这个连体兄弟,才是你生命中最大的负累。”
  妇还是不敢开口。君子却大声道:“门主所言极是。我是她的负累,她也是我的负累。”
  易春秋“唔”的一声:“千里蝴蝶非但轻功卓绝能奔驰千里,她的眼光更是明见万里,每每一针见血。举世之间,除了高兴那个老胖儿,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俩分离。”
  君子道:“分离容易,能否再活下去,半由人力半由天。J
  易春秋道:“再严重的疑难杂症,只要落在老胖鬼手里,几乎可说都是人定胜天的。唯独你俩之事, 就连半由人力半由天也谈不上。”
  君子道:“千里蝴蝶已说得很淸楚,只有两成半左右把握。”
  易春秋道:“这句话,可不是雪蝶猜想出来的,而是出自老胖鬼的口中。还有,这是目前的成数,要是再过三五年,恐怕就连一成把握也谈不上。”
  君子道:“只是再老几岁,变化已是如斯巨大……”
  易春秋道:“老的并不只是你俩,更重要的,是高兴。”
  君子妇立时明白过来。
  这一战,妇受伤。
  妇受伤,也就等同君子受伤。
  此外,宫本千军也是受创不轻。但易春秋下令:“朝翡翠城出发!”
  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的活人,都必须跟着易春秋向前迈进。

  ※                        ※                                ※
  炉火熊熊,叶璧天全身赤裸,热汗淋漓。
  高兴的汗比他更多。
  为了要把地狱之火炼成药,高兴已三天三夜没睡了。
  虽然地底迷城是个不见天日的世界,但要计算日子还是有办法的。
  这一天,叶璧天的脸已有了血色,倒是高兴的脸,虽在火炉旁边,但仍然显得有点苍白。
  叶璧天歉然道:“是我害苦了你。”
  高兴哼一声:“废话!”
  叶璧天道:“就算是废话,却是真心说话。”
  高兴道:“人生在世,不是给别人害苦,便是害苦了别人。这种事,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件发生,根本不足挂齿。”
  叶璧天道:“你怎会在这地底之下?”
  高兴道:“这是你的城堡,我怎会在这里,你竟是懵然不知,岂不是太儿戏了?”
  叶璧天苦笑道:“在不久之前,人人都认为叶天王的翡翠城是铁桶江山,但如今怎样了?细看前尘,一切都似是个天大的笑话。”
  “笑话?”高兴冷冷一笑:“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叶璧天道:“就算真的很可笑,我也和前辈一样,没法子可以笑得出来。”
  高兴道:“哭丧着脸也不是办法。你的铁桶江山就在头顶之上,只要死不了,就有机会取回来。”
  叶璧天道:“但我最想念的,却是一个女人。”
  高兴碎了一口,骂道:“不爱江山爱美人,简直胸无大志!早知道你如此窝囊,那颗地狱之火乾脆抛入沟渠里算了,省的老子弄得筋疲力竭,连饭也不想吃。”
  叶璧天道:“要是前辈真的把地狱之火抛入沟渠里,在下固然是非死不可了,但你老人家将会后悔多久?”
  高兴道:“不知道。”
  叶璧天道:“怎会不知道?”
  高兴脸色一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不知道。”
  叶璧天叹一口气,道:“看来,你是个太老实的人。”
  高兴若把地狱之火抛掉,他会一辈子都后悔。他是鬼医,也是名医。身为一代医道大宗师,要是真的把地狱之火白白浪费,余下来的岁月又怎能不天天后悔噬脐莫及?
  高兴怔怔地看着叶璧天的身体,忽然道:“叶城主,你可以穿回衣服了。”
  叶璧天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高兴道:“你是否要问,为什么要脱光衣服才能为你治伤?”
  叶璧天点点头。
  高兴冷冷一笑,接道:“要是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女人,但却喜好男色,你会否相信?”
  叶璧天的脸居然红了。他想不到高兴会这么说。
  他不敢再问下去,匆匆穿回衣服。在他穿衣服的时候,高兴的眼睛还是暧昧地盯着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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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9 20:59:24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新月如钩,星寒云淡。
  在明珠殿中,主上的脸依然笼罩在黑面纱内。
  和她面对而坐的是优秀仙子。她的面颊,已因为喝了两杯美酒而渐渐酡红。
  主上的笑声,一贯地阴森:“你是朕最欣赏的女人,要是你想得到什么赏赐,直说无妨。”
  优秀玉指纤纤,笑魇荡人心魄:“要是我照实说了,主上也许会把我的脑袋砍掉:
  主上乾笑:“在你心目中,我是个专横暴戾的暴君吗?对付别人,朕也许真的很可怖,但对你,绝不一样。”
  优秀抿嘴一笑:“男人的话,又有谁是可靠的?”
  主上道:“就连朕也不相信吗?其实,你心里想得到的赏赐,朕早已为你想办法,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
  优秀把杯里的酒乾了,这一阵美姿,显得风韵自胜。她幽幽叹一口气:“千里鹅毛一点心,主上虽然还没把鹅毛送到我手上,优秀心里已很感激。”
  主上吸一口气,道:“名惊五湖四海,威震大江南北的叶璧天叶天王,怎么会变成了一根鹅毛?”
  优秀道:“主上意存体恤,难为有人以为主上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主上默然。
  优秀的眼睛又动了。这一动,波光瀬漾,教人目眩。她又挺了挺腰,胸脯有如一田双醉人的肉团,在主上面前幌动着。
  主上伸手抓过去。她立刻闪躲。
  这种闪躲是巧妙的,要是她任由主上随手可得,便是女人中的蠢材。
  身为女子,有时候不妨耍出一些撒泼的花样。任人鱼肉,那是下下之策。
  更尤其是在位高权重的主上面前,更不可凡事千依百顺。男人本来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越是难缠的女人,越能令男人心痒难熬。
  主上似是有些失悔着急。他居然低声下气起来:“是朕过分了些,你没生我的气吧?”
  “嘿!”优秀冷冷一笑:“是我故意在主上面前搔首弄姿的,就算主上立刻把我强奸掉,我也不敢生主上的气。”忽冷忽热,但更是魅魅令人难以抗拒。
  主上略微踌躇了一下:“朕曾杀人如麻,但从没勉强过任何女子。”
  优秀两手支颐,盯着主上的黑面纱:“今夜,你要不要试试看?”
  主上摇摇头:“不!绝不!你心里想的男人不是朕,而是叶璧天。要是朕强你之所难,又跟一条公狗有什么分别?”
  优秀把手背放入口里咬着。她脸上的表情,看来似是自觉没趣。但美丽的女子永远佔了便宜,分明是不太好看的嘴脸,落入男人眼中,居然又是另具一番难以言喻的美态。
  主上胸膛起伏,站了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他没有勉强她,但却敞开了自己的衣襟。
  优秀的神情彷彿有些不解。但她看不淸楚的是主上这个人?还是她自己的本身?……既然主上已说明不会把她强奸,今晚若要成其好事,便得双方合作。
  优秀是手腕灵活的。这种女人在男人面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在这转变之间,不会令人感到她的神态有异。
  她这张脸,总是令人不胜向往的,有如一张大有深意美不胜收的名画。有人说,温柔乡最容易消磨男人的志气。但她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能令小叶消磨志气的女人不是我,而是千里蝴蝶?”
  想及此,她背上淌出了一身细细的汗。
  但这一身细汗,却也同时孕育着女人动情时所散发的诱人香气。更要命的,是这种香气不但能诱惑男人,甚至连自己本身也会给诱惑着……
  主上是个怎样的男人,优秀是知道的。不但知道,更曾深切地体会过……诚然,她不喜欢主上,甚至是对这人有着难以言喻的憎恶,但在某一方面,他却又是她心底深处的一种渴求。
  能够和自己深爱的男人翻云覆雨,固然是生命中最完美的好事,但命运弄人,并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如愿以偿的。
  在无可选择景况之下,有人不再选择,独身终老。
  但也一定有人不甘寂寞。
  不甘寂寞,本来就是人类的一种天性。
  天性不可违。人间有艳史。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谁曰不宜?

  ※                        ※                                ※
  虽然优秀不再年轻,但她的胴体依然没有任何瑕疵,半点疤痕。
  有如她的两个女弟子。
  娓眉、小蓝。
  娓眉聪颖,小蓝活泼,都是正在怀春的多情少女。
  而且,都是练武的上佳材料。要不是这样,优秀也不肯在这一对小妮子的身上花费功夫。
  优秀再也不能在任何人身上白费精力。
  小叶辜负了她。
  虽然,他一直都很尊敬优秀大姐,但她需要的并不是尊敬。就算小叶把她当作神祗来膜拜,对她来说,等同一片空白。
  她已解开罗襦。她的乳房雪白而挺秀,展现出令人血脉贲张的颜色。
  眼前人,不是叶璧天。没有叶璧天这个人的存在,再也不会有郎情妾意。
  但却还是可以拥有鱼水欢愉。
  她的笑,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騒媚得令男人全身骨头酥软。
  男人都是需要宣泄的动物。在宣泄之前,总是很想和这样的女子纠缠在一起。
  她在殿内呻吟、浪笑。她的梦魂彷彿已飘向远方。在她脑海中,曾有太多太多和小叶有关的记忆。但如今,在她躯体上骋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她的十指依然有如春葱。春葱般的玉指,掀开了主上的面纱。
  主上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句:“你不害怕这张脸?”
  她咬着牙,把脸凑上去。
  那是一张有如焦炭般恐怖、说不出丑陋的脸。
  主上。
  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代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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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19 21: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                        ※                                ※
  明珠殿外,有两对闪亮的眼睛正在偷窥。
  那是优秀仙子的女弟子,娓眉和小蓝。
  小蓝兴奋,但却也有说不出的害怕。她小小的手,握着师姊的左臂,掐得好深、好深。娓眉没有甩开这一只小手,那是因为她比小蓝更害怕。
  小蓝悄悄地、压低着嗓子问姆眉:“师父是不是……疯了?她……怎会看上主上这恶魔的?……她……可曾向你说过些什么?……”
  娓眉摇摇头:“我……不是那些惯於偷欢的女子,这种事,师父就算要说,也只会说给你知道。”
  小蓝一怔,随即叫了一声“冤枉”,她道:“天地良心,我和你一样,都是冰淸玉洁的。”
  娓眉皱皱眉:“到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是担忧师父。”
  小蓝道:“你担忧什么?是不是害怕师父……她……她会招架不住?”
  娓眉没好气地;“这又不是比武决斗,什么叫招架不住?”
  小蓝道:“看他俩生死纠缠般的模样……跟比武决斗又有什么差别。一个弄不好?也许会弄出人命。”
  娓眉横了她一眼:“你平时胆大妄为,怎么到了这时候,却比老鼠的胆子还更不如?”
  小蓝道:“早知道你的胆子最大,你有种的,就冲去把师父救出来!”
  “救出来?”娓眉更没好气了:“师父并不是身在险境,难道你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有多愉快吗?”
  小蓝深深吸一口气:“这……这样子也算是愉快?”
  娓眉道:“你没嚐过这种滋味,怎知道这不是愉快?”
  小蓝道:“我没试过,师姊又试过几次了?对方是谁?是不是那个年轻和尙?”
  娓眉哼一声:“狗嘴长不出象牙,除了你这条不要脸的狐狸,谁会有兴趣动一个和尙的主意?”
  忽听背后响起一声佛号。
  才说和尙,和尙便到。
  更不是别的和尙,而是当日那个险些给小蓝活活弄死的年轻和尙——云烟。
  “是你?”小蓝吃了一惊,“怎么你还没死掉?不是说你回到寺院之后,便给人活活打死变成一团肉酱吗?”
  云烟和尙合什道:“一副皮囊, 是否已变成肉酱,那是并不重要的。”
  小蓝冷冷一笑:“你是个疯和尙、痴和尙,要是跟你这种和尙谈道理,每天最少吐血七八斤!”
  云烟和尙莫名其妙:“女施主好端端的怎会吐血?就算吐血,又怎能每天都吐出七八斤那么多?”
  小蓝两眼一翻,险些便要昏倒过去。
  娓眉比较冷静:“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云烟和尙道:“我不是来找你们的,只是躲藏得太久,憋住了一肚子乌气,因此走出来吹吹北风。”
  小蓝道:“躲藏在被窝暖烘烘的,正是人生最温暖的享受,为什么偏偏钻出来站在北风中挨冻?”
  云烟和尙摇头:“小僧并不是躲藏在被窝里。”
  小蓝嘿嘿一笑:“我明白了,你这个小淫僧原来是躲藏在女人的裙底下,怎么有无边艳福不好好享受?”
  云烟和尙急急合什:“罪过!罪过!”
  小蓝道:“躲藏在女人裙底下不见得便是罪过。男人好色,天公地道,难道和尙便不是个人?”
  娠眉脸色一凝:“小蓝!你太过分了!”
  小蓝道:“这淫僧贼眉贼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不小心提防,恐怕师姊日后悔之已晚。”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模样。
  云烟和尙的脸早已红得像个醉汉。
  他的脸在不红的时候,已很可爱。如此这般涨红之后,更是瞧得小蓝心痒痒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便把这可爱的年轻和尙吞掉。
  良久,云烟和尙才道:“小僧是躲在地底迷城的,要是两位女施主不肯相信,小僧愿意带两位到地底迷城里走一遭。”
  小蓝立刻拒绝:“不要在咱们面前耍花样,咱们不吃这一套。”
  云烟和尙一呆,道:“既然如此,小僧不敢勉强,告辞了……”
  但娓眉却忽然把他一手抓住。
  她这一抓,并不如何着力,但和尙却浑身猛然一震。
  ——和尙没有忘记,这少女曾把朱唇贴在自己的唇上,专注地一口气接一口气,把他从死亡边缘拯救过来。
  当日,他全身酥软,全身震颤。
  他心神惑乱,情难自己。而且,更要命的,是在以后无数个晩上,他眼前都不住地浮现出这绝色少女的动人倩影……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是个出家人,素来都很虔诚,但却从那二天开始,脑海里总是有着太多稀奇古怪的胡思乱想。
  他很想请教一些高僧,渴望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解决难题。但始终提不起勇气。
  “女施主——”他惶惑地看着娓眉的脸,但只是说出三个字,便再也接续不下去。
  “我愿意跟你走一遭。”娓眉轻轻的说,声音虽然细微,但每一个字都在和尙耳畔不住的在回响。
  小蓝听了并不着急,只是说:“地底迷城里有没有可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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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0 00: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明月照向地狱圆

  叶璧天在琴琬身边,神情凝重。琴琬不但是斧霸,也是叶天王最敬重的一位奇女子。
  琴琬躺在石床上,脸色比叶璧天差,身子看来还是十分虚弱。但高兴已再三肯定:“她死不了。”
  铁艳初不在这间石室中,他正在陪高兴下棋。
  高兴的棋艺,差之极矣。铁艳初毫不客气地指出:“要是你的医术就像是看棋艺,必然害人无数。”
  高兴道:“要是我会害人,将来第一个首先要害死的,便是你这个嘴巴比茅坑更臭的混蛋。”
  铁艳初只当作鬼医的说话是耳边风,轻描淡写地又赢了一局不知所谓的棋。
  “琴琬,是我害苦了你。”叶璧天紧皱着眉,想了好半天才又接道:“形势很伤脑筋,我是否早已大失方寸?”
  琴琬也想了很久,才谨慎地开口:“城主精明强悍,但天性却太敦厚,不够心狠手辣。”
  她说的话,在叶璧天心中,素来都很有份量,更尤其是在此时此地,叶璧天绝对不能再有半点轻忽。
  琴琬毫不掩饰,更进一步说道:“城主已错得太多、也太久,从这一刻开始,已不可能再走任何一着错误的棋子。”
  叶璧天脸上看似泰然无事,但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他的虚弱,在斧霸眼中完全无所遁形。
  “你认为我最错误的一着棋子,是否跟雪蝶有关?”他问。
  琴琬摇头:“我知道,海镜大师在这方面的看法,和我大大不同。但我认为,城主不惜一切护花,绝不是致命的大错。”
  叶璧天听了,长长地吁一口气。这是他很渴望听见的评语。但在海镜大师面前,他每次听见的话都和琴琬的见解截然不同。
  他长长吁一口气,心下释然、甚至是难掩心内愉悦之情。
  因为他知道,琴琬并不是那些诃谀奉承的人。她能够这样说,必然有她的一番道理。而且,更重要的,她是个女人。
  女人看另一个女人,必然远比男人去看一个女人更细微、更独到。
  只听见她躺在床上缓缓地接道:“男女两情相悦,不惜牺牲一切照顾对方的周全,要是这样也算是错,世上何来真情真义?城主虽然为千里蝴蝶付出重大代价,但最后事实证明,城主没有看错人。要是琴琬身为男子,便是为了这位红颜知己丧失所有,也不会后悔,更不会感到冤枉。”
  叶璧天叹一口气:“地狱之火的事,是艳初告诉你的?”
  “不错,艳初对我,知无不谈,言无不尽。”
  “艳初是个好男子,你不要错过。”
  “说他好,比他更好的男子大不乏人,但要是说他一文不値,却也不恰当。只熊说,在我的命运里,只配遇上了他。”
  “不满足吗?”
  “琴琬从来都不贪婪。”
  “知足常乐。再说?在你眼中马马虎虎的男人,在别的女子眼中,已是人中龙凤。”
  “城主取笑了。”
  “我也很想以后能够和三五知己,无拘无束地把酒谈天,说说笑,吟风弄月……只是,道路虽可由人选择,但要是不慎走入一条死胡同中,想要回头恐怕已是为时太晚。”
  “城主此言,属下不敢苟同。”琴琬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股倔强的神情:“我知道,你是个永不服输的人。”
  “我不服输?你又怎样?”叶璧天笑了。
  琴琬一本正经地:“要是我经不起挫折,又怎配成为三霸之一?”
  叶璧天叹息一声:“翡翠城再也没有三霸了。”
  “什么?”琴琬一震。
  “智霸已死。”叶璧天道:“在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三霸之中,最靠不住的是解蕊。”
  “她是个鬼灵精,但我敢用脑袋保证,她绝对不会背叛城主。”
  “你真的这样相信她?”
  “当然!”
  “凭什么?是否因为你和她之间情同亲姊妹,所以你对解蕊的信任有点过分?”叶璧天试探地问。
  琴琬从石床上坐了起来,大声道:“当然不是!她心里的秘密,你是不会知道的!”
  叶璧天陡地一呆:“秘密?她心里有什么秘密?”
  琴琬道:“我不能说,要是我说了,便是等於出卖了她。”
  “但要是你不说,也许我会认为你对我是不忠实的,甚至会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城主若然是一个这样小器的人,也不値得小蕊和我甘心为你卖命。”
  琴琬是斧霸,不是刀霸。
  但斧口也许比刀口还更锋利上一些。叶璧天无可奈何,只好耸肩苦笑:“很抱歉,是我失言了。求你能够原谅。”
  琴琬怔住,半晌道:“这算什么话?你是谁?是个普通人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翡翠城主?怎么居然向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下属道歉?还要说出一个‘求’字?”
  叶璧天道:“这是翡翠城的上面还是下面?”
  “上面又怎样?下面又怎样?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间的挫折,难道你真的经受不起吗?”琴琬怒叫起来:“不!我不相信你会一蹶不振!”
  “你不相信,我也同样不相信。”叶璧天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自暴自弃。”
  “你不骗我?”
  “我就算要骗女人,也只会骗骗那一只愚蠢的小蝴蝶……”说到这里,叶璧天长长的吐出口气,“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哄骗她的机会了。”
  琴琬不同意:“雪蝶不会负你。如今,虽然为了地狱之火而投向地狱门,但有朝一日,必然会再回来。”
  叶璧天叹道:“但愿如此。”
  琴琬正容地、蛮有信心地更正:“必然如此。”
  叶璧天盯着她的脸,不禁目露感激之色。琴琬给他看了大半天,忍不住道:“你的眼神好可怕,不但小蕊受够了,我也招架不住。”
  叶璧天奇道:“我的眼神怎样了?像利箭还是像火燄?真的很能伤害人吗?”
  “你自己当然不会知道……”琴琬轻轻叹一口气:“但要是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
  叶璧天忽然捉狭地说道:“要是我一直这样子盯着你,你会怎样?”
  琴琬怔呆了大半天,忽然吐出一口气:“那么,我只好把小蕊出卖掉算了。”
  叶璧天神情一振,立刻更进一步趋前,煞有其事地紧紧盯着琴琬的脸。
  琴琬叫了起来:“你是堂堂翡翠城的主人,怎可以这样无赖?”
  叶璧天眨了眨眼:“偶然耍一耍无赖手段,也是一种很不错的策略。”
  “算是我服了你啦……”
  “服了又怎样?要是你仍然守口如瓶,坚决不肯把解蕊的秘密说出,难道我还可以把你当作是馒头般一口吃掉吗?”
  “我若是个馒头,恐怕城主是很难嚥得下的,”斧霸叹了口气,“翡翠城中,谁不知道琴琬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女子?”
  叶璧天直勾勾地盯着琴琬:“求求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解蕊……她怎么了?”声音放软,已是迹近乎哀求。
  但无论如何,他是个好看的男人。要是非要作出比较不可,他必然是绝大多数女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在这方面,铁艳初比不上他。
  “小蕊心中只有一个男人。”琴琬终於说出了刀霸的秘密:“她心目中的男人,便是城主。”
  叶璧天听了,没有惊诧的样子。琴琬的说话,彷彿在他意料之中。他没有惊诧? 琴琬反而张大了嘴巴,无法合拢。
  叶璧天悠然一笑:“你怎么啦?你把小蕊心里的秘密说出,我是否应该大吃一惊才对?”
  琴琬细想片刻,忽地豁然明白:“是琴琬心眼太细了。城主并非愚昧之人,小蕊虽然一缕柔情只是暗系芳心,但又怎能瞒得过城主?城主早已心中有数,只要是在我口中更进一步印证而已。既然心里早已有了底,要是听见琴琬把小蕊的所谓秘密而表现得大为震惊, 反倒是矫情做作,而且也对属下不太老实。未知我这种想法,是否正确?”
  叶璧天颔首一笑:“论才智,世人皆以为三霸之中, 以智霸最是绝顶聪明,但如今看来,智霸不如刀霸,刀霸也不如斧霸。”
  琴琬道:“这是城主对属下的夸奖?还是故意取笑?”
  叶璧天道:“你认为我是怎样的意思便是怎样的意思,毋庸再添笔剧描叙。”琴琬听了,鼓腮住嘴。
  叶璧天走出石室,对铁艳初说道:“你的琴琬正在大发娇嗔,你怎么还在这里欺负老人家?”
  高兴勃然震怒:“俺只是输了八九局棋,岂知我不能连胜十局他妈的反败为胜?”
  叶璧天笑道:“前辈要过足棋瘾,在下来奉陪也是一样的。”
  高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懂得奕棋吗?”
  叶璧天道:“略懂一二吧!”
  高兴哼一声:“我老人家是略懂三四,比你的略懂一二高明得多,你一头栽进来,只会是他妈的送羊入虎口。”
  叶璧天“哦”的一声:“倘真如此,倒要领教领教。”
  高兴沉吟半晌,道:“要是不搞些彩头,光是赢棋又有什么鸟趣味?不如这样吧,每局棋赌一千两,可以赊欠,你怎么说?”
  叶璧天哂然一笑:“要是不准除欠,便是赌十两一局,在下如今也是筹措不来。”
  高兴瞇着眼桀桀一笑,道:“要是换上艳初那种臭小子,我是连一两银子也信不过他的。但叶天王是何等人样?便是一万八千两,也是信得过有余。”大言炎炎,彷彿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必胜无疑的模样。
  如此一来,叶璧天倒也不敢小觑这位老人家,以免阴沟里翻船,败在这位对奕棋之道“路僮三四”的老人家手里。
  棋局展开,一子白一子黑,叶璧天手拈白子,每一着都下得非常谨慎,下棋速度甚是缓慢。
  反观高兴,每走一着都似是信手拈来,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第一局棋,却是叶璧天输了。
  叶璧天甚为惊讶。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这一局棋会败阵下来。同样地,高兴脸上的表情看来也是莫名其妙,喃喃道:“怎会一下子便赢了叶城主一千两?”
  叶璧天道:“且慢高兴,这才是第一局。”
  高兴却忽然一手把棋子抛掉:“这是第一局,也是他妈的最后一局。”
  叶璧天眼色一变:“最后一局?什么意思?”
  高兴笑吟吟地:“最后一局的意思,便是我老人家已稳胜了叶城主一局,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对奕。至於那一千两,你什么时候方便,便什么时候给我,不必着急。”
  叶璧天瞪大了眼,高兴很高兴,但他却再也难以高兴起来。高兴高高兴兴地笑了一会,倏地脸色一沉,道:“要不要听听老人言?”
  叶璧天道:“你要是有话要说,我便是把一对耳朵割下来,也是没法子可以躲避的。”
  高兴冷哼一声,道:“我的第一句老实话是:就算你施展浑身解数功夫,在棋盘上也万万不是我老人家的对手。”
  叶璧天皱了皱眉,半晌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每下一着棋子都非常小心奕奕。”
  高兴脸色一寒:“城主把我当作什么人?我是鬼医,也是神医。要是连你这种欲盖弥彰的眼神都无法分辨,你和斧霸早已去见了阎王!”
  叶璧天楞住。高兴一拍石桌,怒声骂道:“你下棋并不是小心奕奕。你脸上装出那种深思熟虑的表情,在我眼中看来,简直可笑得教人喷饭!”
  叶璧天不期然地苦笑:“前辈法眼无差,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兴道:“你虽然是翡翠城主,但若论及气魄,既不如你的那个什么小蝴蝶,也比不上斧霸琴琬!男人大丈夫在这方面比女子还要输亏,将来又还有什么指望?”
  叶璧天深深地吸一口气,道:“你究竟还算不算是地狱门的人?”
  高兴道:“我的事,就连地狱门主都管不着,你少费心。”
  就在这时候,一道暗门被推开,露出了一块乌黑得发亮的铁令牌。高兴本来还要痛骂叶璧天一顿,倏地看见这一块铁令牌,不禁整个人为之傻住。
  铁令牌是握在一个年轻男人手里的。
  高兴从没见过这人。但这人手里既然持有这块铁令牌,便是地狱门主。
  高兴是鬼医,来自地狱门。对这一块只会属於地狱门主的铁令牌,可说地地狱门中最熟悉的人。
  每一次,地狱门主下令高兴出手治病疗伤救人,都会亮出铁令牌。
  但高兴私自逃离地狱门,隐身於翡翠城地底之下,却是因为地狱门主亮出铁令牌,要他去杀一个人!
  高兴没有遵命下手。因为地狱门主要他杀的,是一个地狱门的叛徒。
  她是一个年纪和高兴差不多的老妇,那是高兴绝对无法下手歼杀的同门师妹。
  终於,他也和师妹一样,背叛了地狱门主。但到了这一天,地狱门主的铁令牌又再一次在这名鬼医眼前出现。
  高兴又是无路可逃,只有跪下:“地狱门鬼医高兴叩见门主。”
  年轻男人把铁令牌更进一步递送到高兴眼前,沉声道:“高兴,你有淸楚了没有?这一块令牌是不是伪造的?”
  高兴又看了一眼,甚至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半晌才道:“这是真的地狱魔煞令,绝对假不了。”
  “何以见得?”
  “因为就连令牌上的血腥气味,也是一般无异!”高兴仍然跪倒地上,匍何不起:“门主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属下愿意领罪。”
  “领罪?领什么罪?快起来!”
  “属下罪孽深重,有负地狱门主厚望,愿乞伏法求死。”高兴是个十分骄傲的老人,但在地狱魔煞令之下,完全判若两人。
  “上一任的地狱门主是‘幽冥九指神魔’赫连鹏,你也许真的曾经辜负了赫连门主的厚爱与期望,但如今,地狱门主再也不是赫连鹏,而是在下——易春秋。”
  “易门主……”高兴仍然不敢站立。他从没见过这人,但他既然持有地狱魔煞令,在他心目中,易春秋便是不可冒犯的神祗。
  但他曾经背叛上一任的门主。易春秋忽然把令牌在高兴左边肩膊轻拍三卜,然后说出了一个字:“赦!”
  一个“赦”字,令高兴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颤声道:“谢——门——主!”
  易春秋道:“赦令已下,无论你以前犯过任何错失,本门主保证既往不究。”
  高兴深深吸一口气,道:“属下斗胆,敢问一句,门主更易,是在怎样的境况下发生的?”
  易春秋淡淡一笑:“问得好!也可见你的胆量,非其他人所能冀及。”
  高兴道:“属下胆大包天,倚仗的只是年纪老迈。人老了,反正行将就木,说话放肆一些,本来就是不足为奇之事。”
  易春秋哂然道:“高老先生胆色过人,曾为炼药而屡试奇毒,其时,你的年纪还不满三十岁,难道当年恃的也是年纪老迈不成?”
  高兴乍闻此语,比什么褒奖还更感激流涕:“门主谬讚了,属下当年,少不更事,更兼好胜好勇,始有种种令人难以想像之举。”
  易春秋道:“实不相瞒,赫连门主曾与在下公平比斗,结果我击败了他,赢取了他的一切。”
  高兴倒抽一口凉气:“包括赫连门主之性命?”
  易春秋道:“高老先生也许是武林中最瞭解赫连门主之人,赫连门主若然败在他人手里,你认为他还会苟且偷生下去吗?”
  高兴明白了。就算易春秋不说出来,他老人家其实早已心中有数。
  易春秋道:“本门的规矩,高老先生应该比谁都更淸楚。门主一职,虽然地位尊崇,权操生杀,但只要有人能把门主击败,便可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的门主。凡是本门中人,要是心中不服,也大可以向新任门主挑战一较高下,要是高老先生想试一试本门主的能耐,不妨开口直说。”
  高兴摇摇头,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道:“属下从没这份壮志雄心。门主幸勿取笑。”
  易春秋沉吟半晌,目光一转,盯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叶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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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20 00: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叶璧天虽然输了棋,但并没有输掉翡翠城主的尊严。
  虽然,这是翡翠城地底下的迷城,但对叶璧天而言,这里仍然是翡翠城的地方。毕竟是一方之雄,纵使曾经遭受挫折,只要还没有输掉性命,叶天主仍然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易春秋向他抱拳,道:“地狱门易春秋,见过叶城主了。”
  叶璧天道:“你怎知道我的来历?”
  易春秋道:“叶城主是武林中的大人物,在下早已心仪仰慕。”虽则语焉不祥含糊其辞,但武林中认识叶璧天之人又何止万千?
  叶璧天道:“翡翠城之风风雨雨,料想尊驾已略有所闻。叶某与地狱门虽无隙嫌,却也没有什么交情。此地本乃翡翠城下之重地,易门主不请自来,还望放一句明明白白的说话。”
  易春秋瞳孔收缩,声音更细更尖:“叶城主武功万世,在下是十分景仰的。只是,城主似乎抱恙在身,要是易某乘人之危,纵然把你击败,也不见得光彩。”
  叶璧天道:“要是没有地狱之火,叶某也许连站在这里跟易门主说话的气力也不怎么足够。然而,事隔两天,景况已是大大有所不同。”
  易春秋道:“要是叶城主再三追逼, 在下只好奉陪到底。只是,叶城主一旦能够完全康复,地狱之火的功效尙在其次,只怕高兴老先生悉心治疗的功劳,尤为不可抹杀。”
  不等叶璧天开口,高兴已然大声说道:“功劳不功劳,俺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叶城主欠我一千两银子,要是他要跟易门主决斗,必须先把一千两银子奉上。否则,一旦他死在门主手下,这笔债项又还能向谁讨回?”
  叶璧天叹了口气,道:“好一个高兴老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易春秋道:“翡翠城与本门素来都没有半点交情。看来,以后也是一样。”
  叶璧天吸一口气,道:“千里蝴蝶是否也在附近?”
  易春秋道:“她已答应,这一蜚子都会跟随在本门主左右,永远不离不弃。”
  叶璧天沉声道:“这便是她向易门主取得地狱之火的代价?”
  易春秋道:“不错C这是公平交易,谁也没有勉强对方。”
  叶璧天用力摇头:“我不同意。她是我的女人!”
  易春秋淡淡道:“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会有一双腿。女人的腿是用来走路的,要把女人管住,未免是太吃力太艰难的事。”
  叶璧天道:“雪蝶向易门主讨取地狱之火,此事在下事前毫不知情,你要怎样才肯把她放还!”
  易春秋道:“要谈此事,你不必对我说,找雪蝶吧。”
  暗门背后,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雪蝶来了。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忧郁。
  这也是叶璧天朝思暮想的美丽眼神。但高兴却不高兴看见,对这样的眼。虽然他老人家的脾气又臭又硬,但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在他眼中看来,雪蝶是个郁郁寡欢的女子。他不明白,叶璧天怎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子死心塌地。
  高兴不瞭解叶璧天,正如叶璧天也很难可以瞭解高兴这个人一样。
  要瞭解别人,往往和要瞭解自己同样困难。但这种道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
  叶璧天有话要对雪蝶说。他有万语千言,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但雪蝶却只有一句话要告诉叶璧天:“我已是易门主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做了一件很令人感到诧异的事。
  她用一块乌黑的布,把自己的脸蒙住。只是露出一对忧郁冷漠的眼睛。
  叶璧天不服气,突然闪电般出手,抓向雪蝶的右臂。
  这一抓之势迅逾流星,雪蝶虽然轻功卓绝天下知名,但在这地底迷城之中,她是万万闪避不开的。
  但她身边还有易春秋。
  易春秋的武功如何,天下间绝少人知道,更没有多少人有机缘目睹。但他能够成为地狱门主,并不是垂手可得,而是因为击败了赫连鹏之故。
  赫连鹏做了三十八年地狱门主,其间向他挑战的高手自是大不乏人。但真正可以击败赫连鹏的,就只有易春秋!
  能击败赫连鹏,当然并不等於足以视叶璧天如无物。然而,叶璧天重创初癒,能有几分功力可以恢复,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易春秋的武功是什么武功?
  叶璧天看不出,但却感到一股骇人的气劲,自易春秋袍袖之下汹涌地直压过来。
  叶璧天不怕这股气劲。但在这一瞬间,他看见雪蝶把绝艳的脸庞幽幽地叹着气,搁在易春秋的左肩膊上。
  她的眸子,只是瞧着易春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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