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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傀儡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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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31 23: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九章 意图实难猜



衞志涛一定知道皇甫坚白的图谋,但他为了不使「秘密」外泄,已迫不及待的逼令皇甫坚白自杀了。
现在,只有封梦麟一人有可能知道皇甫坚白的图谋,而傀儡主人对衞志涛的图谋,极可能与皇甫坚白相同,所以若能再擒获封梦麟,说不定就可明白自己将来将奉命在百剑堡中进行何种「阴谋」的了。
因此,他非常希望再将封梦麟擒囘来。
转眼来到桃花院门口,狄腾下马进入,直趋内院,找到了贾姨,寒着脸问道:「妳们把他藏在何处?」
贾姨已知早上发生的事这时一见狄腾满脸「杀气」的走了进来,吓得直发抖,道:「没……没有,我们没有藏着封相公」
狄腾厉声道:「胡说!」
贾姨几欲跪下,颤声道:「眞的,封相公自今早被您相公追出后,就……就没再囘来,不信您可以搜搜搜看。」
狄腾早知封梦麟绝不敢再囘到桃花院来,他来桃花院的目的,只想探听一下封梦麟的行踪而已,当下沉哼一声道:「那么,老老实实囘答我,他在本城除了章文彪之外,还有些甚么朋友?」
贾姨摇首道:「没有,封相公只结识那位章公子,没有第二个朋友。」
狄腾问道:「章文彪的家在那里?」
贾姨道:「在靠近北城门那里,狄相公一到那边,随便一打听,就可问出来的。」
狄腾冷笑道:「我看,妳要祈求神明让我顺利的擒到他了,否则,哼哼……」
贾姨胆战心惊道:「是是,狄相公本事高强,一定会擒到他的。」
狄腾道:「我眞想不到妳胆量这么大,竟敢和百剑堡作对!」
贾姨急急摇首道:「不不,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百剑堡作对,狄相公您知道,他封相公狠得不得了,那天我们娘儿俩去百剑堡,实是被他所迫的,他说若不依他话做,就要放一把火把我们桃花院烧光,所以我们娘儿俩只好去了。」
狄腾道:「下次他再到桃花院来,妳必须立刻派人去百剑堡通知我,知道么?」
贾姨连连点头道:「是是,知道!知道!」
狄腾这才转身走出,复上坐骑朝北城门驰去。
来到北城门附近,果然很容易就问出章文彪的家,到得章府门口,见有一个仆人在那里,乃上前问道:「喂,你们公子在不在?」
那仆人眼睛一瞪道:「你喊谁?」
狄腾手抚腰上的剑柄,冷冷道:「喊你!」
那仆人吃软不吃硬,看见狄腾那动作,连忙陪下笑脸,道:「对了,尊驾必是我家公子的朋友,请问贵姓?」
狄腾道:「姓狄!」
那仆人笑道:「哦哦,原来是狄公子,眞不巧,我家公子正在峨嵋楼与人飮酒,狄公子您先请进来坐,待小的去找他囘来。」
狄腾见他不似说谎,便道:「不必,我自己去找他!」
说毕,拨转马头,向峨嵋楼而来。
峨嵋楼,即是他头一次见到封梦麟的那家酒楼他驰到峨嵋楼下,立刻有一名伙计上来招呼,狄腾下马问道:「章公子在不在楼上?」
伙计道:「在,公子请把马交给小的吧!」
狄腾道:「我找章公子谈几句话,马上就要走的。」
说着,把疆绳交给伙计,走了进去。
登上二楼,一眼瞥见那峨嵋之鼠章文彪正与两个同类「飮酒」,章文彪背对楼梯,是以没见到狄腾上来,只见他正比手划脚的向那两个「同类」说道:「就是这样,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只听『蓬』的一声,他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一个面貌瘦削的靑年道:「好厉害,后来呢?」
章文彪道:「后来,咳咳!别提了,他妈的那小子,竟然也敢对我章文彪动粗,拿了一只酒杯打中我的头,后来……后来他知道我是甚么人后,就一迭的向我赔不是,还请大名鼎鼎的百劎堡主出面向家父道歉!」
另一个胖猪般的靑年嘻嘻憨笑道:「你扯谎吧?大家惧怕令尊,我想百剑堡主才不怕,人家是来无踪去无影的人物,他要杀人,只出一个小指头儿就行,那怕得罪你们父子?」
章文彪不悦道:「你要是不信,下次碰上那小子的时候,我可以当着你们面前问他,看他有没有央求百剑堡主出面向家父道歉!」
狄腾擧步走了过去,笑道:「那小子来了!」
章文彪闻声掉头,一看是狄腾,登时面色大变,呆了半晌后,才忙不迭的起身招呼道:「啊啊,原来是狄兄!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狄腾不理他,向那两个靑年问道:「他刚才说的那小子,是不是叫狄腾?」
那两个靑年不知他就是狄腾,一齐点头道:「正是,你是何人?」
狄腾含笑道:「在下便是狄腾。」
那胖猪般的靑年「哈!」的一笑,伸手拍拍章文彪的肩头,说道:「好了,现在人家来了,你问给我们听听吧!」
章文彪面色阵阵发白,牙齿「格格」打架,道:「狄……狄兄,小弟是……是说着玩的,你千万不要见怪,来来来!小弟敬狄兄一杯!」
一边说,一边搬坐椅,接着去桌上酌酒。
狄腾道:「跪下!」
章文彪浑身一震,继之哭丧着脸道:「狄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呢?」
狄腾道:「跪下!」
章文彪见他杀机腾腾,不敢违拗,双脚一屈,跪了下去。
狄腾道:「磕三个头!」
章文彪依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狄腾冷笑一声道:「我那天在桃花院,有没有向你赔不是?」
章文彪吐出近乎哭泣的声音道:「没有……」
狄腾又间道:「有没有央求卫堡主出面向你父亲道歉?」
章文彪垂头道:「也没有。」
狄腾道:「好现在告诉我你把他藏在何处?」
章文彪抬头发楞道:「你说我把谁……藏在何处?」
狄腾双目一瞪道:「你再装蒜,我一剑砍下你的小狗头!」
章文彪惊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道:「狄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小弟不曾藏着谁啊.」
狄腾道:「你小子以为我不敢杀你?」
章文彪眞的要哭了,沙声道:「小弟眞的不知道狄兄说的甚么事,若是指那位柳姑娘,她此刻还好好的在桃花院中呀!」
狄腾道:「我问的是封梦麟!」
章文彪一啊道:「他怎样?」
狄腾道:「我听说他躲藏在你家里!」
章文彪登时现出满脸「寃枉」之色,叫道:「谁说的?打从上次小弟由百剑堡囘来后,就一直没再和他碰头,谁说他躲在我家里?」
狄腾道:「有的话,就老实说出来,否则一经被我查出你在说谎,我会把你小子的筋一条一条抽出来!」
章文彪道:「眞的没有,狄兄若是不信,小弟这就带狄兄到舍下去找!」
狄腾看出他确实不知情,便一笑道:「好,你站起来!」
章文彪站起身子,神色尴尬的向那个靑年道:「两位且请稍候,待小弟带这位——」
狄腾截口笑道:「我不去找了,你给我坐下来吧!」
章文彪一楞道:「狄兄不去么?」
狄腾道:「我相信你没有藏匿他。」
章文彪透了口气,但仍不敢坐下去。
狄腾一拍他的肩头,笑道:「坐下,继续吹牛,但不准拿卫堡主和我来吹!」
章文彪如逢大赦;连连哈腰道:「是是,小弟不敢不敢,刚才小弟只是跟这两位好友开开玩笑。咳咳,狄兄不坐下来喝一杯么?」
狄腾不答,转身下楼,跨上坐骑,直驰出城。
未能找到封梦麟,他心中颇为失望,但他决定不再亲自去找,决定先囘百剑堡再作打算。
囘到百剑堡时,暮色已浓,衞志涛和衞莲云见他空手囘来,甚为诧异,急忙同声询问道:「那个小子呢?」
狄腾苦笑道:「被他逃了。」
衞莲云一跺足道:「我知道,一定是你故意让他逃走的!」
狄腾道:「不是,他是从少林十八罗汉的手中逃走的……」
当下,遂将封梦麟在光华禅院使计逃脱的情形说出来。
衞志涛神色严峻地道:「不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非将他寻到不可!」
狄腾道:「圆光大师已向晚辈保证负责将他擒囘。」
衞志涛道:「过几天看看,要是十八罗汉不能擒他囘来,老夫就亲自去找。」
狄腾道:「下个月,地狐闻人珠的约怎办?」
衞志涛道:「老夫可顺道前去。」
狄腾道:「地狐闻人珠还约了晚辈呢。」
衞志涛道:「到时候,总敎头可由此直接前往,然后咱们在金顶山下会合。」
衞莲云道:「爹,女儿也要去。」
衞志涛沉思片刻,道:「这几天,本堡红剑士如能陆续赶囘,届时妳可随总敎头一道去,否则妳必须留下来看家。」
说到此,站起道:「咱们去吃饭吧!」
老少三人到了饭桌上,衞志涛仍是紧绳着面孔,也不知是因师弟皇甫坚白之死而在感伤,或者是因未能擒囘封梦麟而在愤怒,一直默默的吃着,始终不发一语。
狄腾打破沉寂,问道:「堡主,副堡主的丧事还没办?」
衞志涛缓缓答道:「办了,已掩埋好了!」
狄腾叹道:「晚辈实在想不通,为甚么他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衞志涛轻哼一声道:「只有两个字:胡涂!」
狄腾道:「也许他和封梦麟勾搭是另有目的,并非完全出于疼爱或同情。」
衞志涛似不愿谈下去,淡淡道:「如果是的话,老夫也想不出他的目的是甚么!」
狄腾故意说道:「封梦麟一定知道,少林十八罗汉若能将他擒囘,咱们就可从他嘴里问出来。」
衞志涛神色微变,忽然放下碗筷,起身离席,道:「你们吃吧,老夫要囘书房去歇一歇。」
说毕,负手踱了出去。
衞莲云目送父亲走出饭堂后,向狄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悄声道:「你认为副堡主和封梦麟勾结的目的是甚么?」
狄腾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皇甫副堡主和你们父女相处数十年,而我只不过才认识他两个月而已……」
衞莲云道:「让我们再来硏究一下,副堡主暗中和封梦麟勾结的第一步行动是刼掳我,然后约你单独去梵净山,要你说出令师的名号,录出你的一身所学,自断一臂,再替他送一样东西给令师,所以他的对象应该是你而不是我,你说是不是呢?」
狄腾又摇头道:「我想不是,他提出的四个条件中,只有录出武功及送一样东西交给家师较为具体,而要我录出武功一节,也有说不通之点,因为我已答应在贵堡担任总敎头,虽然他是副堡主,不便跟我练习,但既然是一堡之人,且常耳濡目染总会得到一些益处,所以他要我录出武功,可能只是一种掩饰其眞正目的烟幕,其次说到要我送一样东西给家师,其目的大槪只想杀害家师——」
衞莲云揷口问道:「为了甚么,要杀害令师呢?」
狄腾道:「要解释这一点,得先说到他提出的第三个条件——要我自断一臂,他要我自断一臂可能是因见我武功不俗,是个可怕的对手,希望断了我一臂之后,使我的身手大打折扣,不致再对他构成威胁;而他要我送一样东西给家师,其意亦相同,那东西可能是一种会致人于死的东西,当家师收到那东西之后,可能会立刻死亡,这是他一箭双雕之计,因为师父的武功总比徒弟高强,除去了徒弟,不除去师父,祸害更大!」
衞莲云道:「说来说去,他的目的是要除去你,不是么?」
狄腾点头道:「不错,但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我们可以断出他和封梦麟勾结,绝非出于对封梦麟的爱护,既然不是出于爱护,那么他就没有理要杀害我,我以他之想剪除我,必是为了消除对他的阻碍。也就是说,他计划对你们父女进行某种图谋,而由于我的突然进入贵堡,他怕我会妨碍他的行动,因此要将我除掉!」
衞莲云听得不住点头,道:「你的解释十分合理,但他计划对我们父女进行甚么图谋呢?」
狄腾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刚才我已说过,你们父女和他相处了数十年,而我才认识他两个月而已!」
衞莲云颦眉咬唇道:「就我所知,我爹对他很好,虽然我爹是堡主,他是副堡主,但我爹一直把他视为亲兄弟,从来不计较甚么,说得明白一点,这堡中的一草一木,是我爹的,也是他的,他还有甚么不满足的呢?」
狄腾道:「或许呃,这话,我实是不该说的」
衞莲云道:「你想到甚么,只管说出来,即使对我们父女有所侮辱,我也不怪你,因为我们现在是在硏究问题。」
狄腾轻咳一声,道:「唔,我是在想,妳说这堡中的一草一木是令尊的,也是他的,这话,或许不确,因为,他在这堡中,好像也有某些事物不能接近……」
衞莲云面容一动道:「你说的是我爹那座藏书楼?」
狄腾点了点头。
衞莲云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么,副堡主的目的可能就在我爹的那座藏书楼了……」
狄腾又点头道:「很有可能!因为他身为副堡主,竟不能参与令尊的秘密,难免使他生出好奇和不满。」
「总敎头所言甚是,不过老夫那座藏书楼并无任何秘密可言!」衞志涛的声音,陡然在饭堂的门口响起来!
狄腾料不到衞志涛「去而复返」闻言吃了一惊,连忙起立,转向饭堂门口道:「堡主请恕晚辈肆言无忌。」
衞志涛擧步而入,含笑道:「不妨,你说的确是有道理!」
狄腾垂手恭立,神色颇窘。
衞志涛负手在饭堂上踱了几步后,才又说道:「其实,说老夫那座藏书楼无任何秘密,也是不对的,只是那种秘密,实在与任何人无关,也不是收藏着甚么价値连城的宝物——现在,你们跟老夫来吧!」
语至此,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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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09: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〇章 藏书楼之密



狄腾和衞莲云一厅就知他要领自己两人进入藏书楼观看,不由心头一震,登时都兴奋了起来。
对衞莲云,对狄腾,这都是一件梦寐以求的愿望,尤其是狄腾,他自从知道衞志涛有那么一座连自己的女儿和师弟也不准进入的藏书楼后,就断定傀儡主人指使自己混入百剑堡,目的一定是在藏书楼中的某种东西,是以他非常希望知道那东西是甚么,希望明白自己将来的「行动」将造成「善」的结果,或者是「恶」的结果。
而现在,卫志涛保守了数十年的秘密,突然愿意公开了,实在是一件令人料想不到之事。
衞莲云兴奋得脸上泛出阵阵红光,立时放下碗筷,疾步跟了出去。
老少三人来到藏书楼外,衞志涛掏出一支形式古怪的锁匙,去开藏书楼的门锁。
把守在藏书楼外的几个黑剑士,看见堡主要领狄腾和衞莲云入楼,面上都露出无比惊愕之色,只因他们轮値把守藏书楼已经有好几年了,他们都知道堡主一向严禁任何人进入楼中,而今天晚上,堡主竟突然要带狄腾和女儿入楼,确令他们大惑不解了。
衞志涛打开门锁,回对狄腾和衞莲云说道:「你们站一下,老夫先进去把各处机关封闭后,你们再进来。」
说毕,推门而入。
藏书楼的楼下一间,陈设毫无奇特之处,是一间小客厅,在衞志涛推门走入后,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布置颇雅致,但因几十年没有打扫洗刷过,所有的家俱都显得十分陈旧,而且各处墙角上,布满蜘蛛网,情形颇为阴森恐怖,很像一间鬼屋!
衞志涛走入小客厅后,一转身便消失不见,过了片刻,突见厅上大放光明,衞志涛手擎一盏琉璃灯出现在狄腾和卫莲云面前,说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他的面部,在灯光照射上,泛着异样的光彩!
狄腾和衞莲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擧步跨了进去。
他们跨进小客厅后,就像跨入一个神秘而恐怖的世界,浑身有一种冷悚悚的感觉,面色都有一点苍白。
在小客厅的右边,有一个楼梯,曲折伸上二楼;衞志涛手擎琉璃灯领头登上楼梯,说道:「来,你们上来……」
狄腾第二个走上楼梯,他的脚踏上每一级楼梯,都有一种轻微的浮沉之感,因此他立刻相信这座藏书楼确实布设有机关,而且还知道机关绝不止布设在楼梯上,因为他发现小客厅的面积,比从外面看藏书楼的面积要小上一倍多,从外面看,藏书楼约有七丈宽濶,而小客厅却只有三丈寛濶,这就是说:在藏书楼内部的四边墙壁中,都布设有各种厉害的机关!
曲折的楼梯,共是十八级,登上最后一级,眼前便呈现一间书房。
这间书房的四面,都摆着高大的书架,其上陈列着数以千计的书籍,除了书籍之外,可说没有其他东西!
这就是神秘莫测的藏书楼中的情形!
衞莲云不禁发出一声充满惊疑的长噢,喃喃道:「没有甚么嘛!」
衞志涛把琉璃灯放到一张书桌上,微微一笑道:「没有甚么?哼!为父这间书楼中的藏书,收藏着历代名家的手稿和名画,有许多都是外面无法买到的,若论价値,至少在百万两银子以上!」
衞莲云道:「可是,这些书画对武林人来说,却是一文不値呀!」
衞志涛道:「是的,但为父就有这种癖好,为父从小就喜欢看书,也喜欢收藏各种书画,在为父的心目中,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衞莲云道:「为了收藏这些书画,爹就在楼中布设机关,防止所有的人进入么?」
衞志涛摇头道:「不,为父布设机关,不是防止这些书画被窃,为父所要防止的是另一个秘密。」
衞莲云问道:「甚么秘密?」
衞志涛没有立刻作答,他目中闪动精眸交替的看着狄腾和女儿,面上现出无比严肃之色,说道:「在为父揭开这个秘密之前,先要问问妳——云儿,妳相信不相信为父所说的每一句话?」
衞莲云点头道:「女儿愿意相信。」
卫志涛转望狄腾问道:「总敎头呢?」
狄腾肃容答道:「堡主一生正直,言行有矩,晚辈岂敢不信。」
衞志涛欣然道:「那好,老夫现在将在你们面前揭开的一个秘密,以及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眞实的,绝无一句虚言……」
语毕,走到南面的一座书架前,移开一册书籍,伸手探入书架后,不知怎样弄了一下,随即移步后退。
那座书架后,立时响起「轧轧」之声,像一扇门慢慢向右开去。
书架后面,是一堵木壁,壁上挂着一面布幕,幕旁垂着两条丝绳,显见布幕是可以拉卷上去的。
衞志涛似乎有些舍不得把秘密公开,神色显得很感伤,也很激动。
衞莲云冲口问道:「爹,那布幕后面是甚么东西?」
衞志涛沉默了一会,才道:「妳猜猜看。」
衞莲云道:「是一间密室的入口?」
衞志涛摇头道:「不是……」
衞莲云道:「是一个秘橱?」
衞志涛又摇头道:「也不是……」
狄腾道:「是一幅画吧?」
衞志涛颔首道:「对了,正是一幅画!」
说毕,上前拉动丝绳,将布幕卷了起来。
但见布幕之后,果然是一幅画,一幅绝色美人的画像!
狄腾不禁吸了一口气,暗忖道:「我的天!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女人么?」
是的,画上的美女,的确美得出奇,但绝不是属于妖艶的美,而是纯洁的,淸丽脱俗的,毫无瑕疵的美!
衞莲云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道:「好漂亮!爹,这女子是谁?」
衞志涛道:「她姓舒!名胜美。」
衞莲云显然没听过「舒胜美」这个姓名,闻言呆了呆,又问道:「她是谁?」
衞志涛道:「她家在姑苏护龙街……」
衞莲云又是一呆,道:「啊,她是爹的同鄕?」
衞志涛点了点头,满脸感伤地道:「是的,为父小时候,和她是邻居……」
衞莲云面色微变道:「你们是……靑梅竹马?」
卫志涛又点点头,道:「为父和她的关系,可以用李白的『长干行』来形容——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郞骑竹马来,绕牀弄靑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灩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衰,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吟毕,目中泪光盈盈!
衞莲云不胜骇异地道:「爹是说曾经和这舒胜美结过夫妻?」
衞志涛黯然神伤的答道:「不错,为父和妳娘结合之前,和这舒胜美是夫妻!」
衞莲云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突然眼泪夺眶而出,悲声道:「爹,妳竟欺骗我娘?」
衞志涛点头道:「是的,为父欺骗了妳娘,为父和妳娘作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可是从来没有眞正爱过她,因为……为父忘不了这个舒胜美!」
衞莲云目中涌现一丝怒恨,瞪望那舒胜美的画像道:「这个女人,现在人在何处?」
衞志涛缓缓道:「在寒山寺附近的一座坟墓中。」
衞莲云神色大愕道:「哦,她死了?」
衞志涛道:「是的,她十七岁就死了,也就是说,她是在嫁给为父的第三年死去的。」
衞莲云抹掉脸上的泪痕,问道:「怎么死的?」
衞志涛道:「思念为父成疾!」
衞莲云惊讶道:「那是说:爹和她成亲后,因故离开了她?
衞志涛道:「正是,她嫁给为父的第二年,为父因喜习武,就离家遍访名师,原打算最多半年便要回家与她团聚,可是,在为父离家的第三个月,忽然在铜山遇见一位武林异人,他就是妳的师祖『铁剑翁司马松』,他见为父可以造就,便收为父为传人,授为父绝世剑术,为父因专心硏习剑术,竟忘了回家看她,一晃便过了一年……」
轻轻一叹,又道:「一年后,为父才想到要回家看她,不料就在那时,妳师祖忽然病倒了,那时他已年高九十八,忽然病倒,没人在旁照料是不行的,因此为父终止了返家之念,一心在病榻旁照料他。半年之后,妳师祖终于与世长辞,为父为他收殓完毕,才匆匆赶回饴州,可是回抵家门,才知她已死了半年,她是因思念为父过度而病逝的。」
语至此,又深深长叹了一声,显然内心有着难以消除的愧疚!
衞莲云默默无言。
狄腾也默默无言,不过他心中除了被这段「哀艳」的故事所感染而深受感动之外,还有一种意外之感,他万料不到这座神秘莫测的藏书楼所包藏的秘密,竟不是甚么令人垂涎的宝物,而只是「收藏」着一段私人的感情而已。
衞志涛望定女儿好一会,才问道:「云儿,妳恨她么?」
衞莲云摇摇头道:「不了。」
衞志涛又问道:「那么,妳恨为父么?」
衞莲云又摇头道:「也不……」
衞志涛喟然道:「她的死,使为父深为愧作痛苦,只因我们原是深深相爱的一对,却因为父的糊涂而断送了她的性命,为父每一想起,就心如刀割,痛苦不堪。」
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为父悲痛之余,便浪迹天涯,希望能在行道江湖中多做一些事排遣痛苦,可是没有用,她的倩影,时时刻刻都浮现于为父的脑中。后来……唔,那是她死后的第八年,为父才认识了妳娘,关于为父和妳娘结合的原因,妳大槪知道一些吧?」
衞莲云轻轻点头道:「知道,我娘一家人,在我外公辞官归乡的途中遇刼,我外公外婆惨遭刼匪杀死,那些刼匪正要汚辱我娘时,爹刚好由那里经过,就将刼匪诛死,救了我娘,因此我娘便嫁给爹,是这样么?
衞志涛道:「正是,为父本无意娶妳娘,但那时妳娘擧目无亲,而且妳娘一再暗示愿以身相报,要是为父不能收留她,她只好一死了之,所以为父只好答应下来。但是,为父虽然努力想去爱妳娘,却总是忘不了这舒胜美,有时候,明明是妳娘站在为父面前,然而为父看到的却是舒胜美,有一天,为父忍不住偸偸的画出了这幅像,为了怕被妳娘发现,就建了这座藏书楼,把她的画像挂在这楼上,每当图她,就进来看她半天……」
衞莲云叹道:「爹要是早把这件事说出来,也许心里会好过一些。」
卫志涛道:「不,为父不能伤了妳娘的心,妳娘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一生对为父百依百顺,她全心全意爱着为父,要是她知道为父的一颗心已被别的女人占去,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话声一落又起,说道:「所以,几十年来,为父不让任何人进入这座藏书楼,包括妳和妳皇甫叔,因为为父怕你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会传入妳娘的耳朶里。」
说到这里,移目转望狄腾,又道:「总敎头刚才在饭堂上认为副堡主和那孽徒暗中勾结,是要谋夺这藏书楼中的东西,也许是对的,因为他们见老夫严禁任何人进入这藏书楼,必是认定这里面收藏着极有价値的宝物,唉,说起来,这是老夫之错,在拙荆逝世之后,老夫就应将这秘密公开,可是老夫又怕伤了小女之心,因此迟迟未决,想不到因此害死了老夫一个数十年情同手足的师弟!」
衞莲云一指舒胜美的画像问道:「她,算起来已经死了四十多年,是不是?」
衞志涛道:「是的,四十二年了。」
衞莲云道:「时隔这么久,爹何必一直为此自苦?」
衞志涛黯然道:「虽然她已死了四十二年,可是为父仍觉那仿佛是昨天的事!」
衞莲云叹了口气道:「今后爹还要继续想着她么?」
衞志涛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衞莲云脱口道:「爹您太痴了!」
衞志涛苦笑道:「妳不是为父,自然无法了解为父的心境,我们从小在一起,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她常常偸偸的向为父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是为父那时竟忍心离开她,妳说为父怎么不抱憾终生呢!」
衞莲云愀然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您这样痴痴想念着她又有甚么用呢?」
衞志涛默不作声,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衞莲云道:「从今以后,爹别再想念她了,好么?」
衞志涛摇摇头,苦笑一下道:「为父也曾试着忘记她,但总是不能……」
衞莲云道:「女儿有个好办法,只不知爹肯不肯这样做。」
衞志涛道:「甚么办法?」
衞莲云目注舒胜美的画像道:「把这幅画烧了!」
衞志涛登时面有愠色,沉声道:「不要胡说,云儿!」
衞莲云嘟嘟嘴道:「女儿这主意,可不是仇视她之意,而是……」
衞志涛截口道:「不要再说了!」
衞莲云道:「那么,今后女儿可不可以常来这藏书楼中?」
衞志涛道:「妳来此干甚么?」
衞莲云道:「看书,这里面收藏着这么多的书,不看太可惜了。」
衞志涛摇头道:「妳一向就不大喜欢看书,眞要看的话,为父书房中也有很多可看。」
衞莲云道:「爹不肯让女儿再进到这藏书楼来?」
衞志涛颔首道:「是的,为父不愿有人来打扰她!」
衞莲云道:「这只是二幅画,不是眞人呀!」
衞志溶道:「但是数十年来,为父总觉她活在这藏书楼中似的,时时感到有一个生命存在于此,所以为父不要有人打扰她,惊走了她!」
衞莲云深深注视着父亲,面现忧郁道:「爹再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会……会……」
她终于忍住,没有把「发疯」两字说出口。
衞志涛走去放下布帛,按动机关使书架退回原位,然后拿起书桌上的琉璃灯,说道:「我们出去吧!」
老少三人下了楼,步出楼下的小客厅,衞志涛仔细的锁好门,仰头望望夜空,道:「夜已深,你们该回房歇息了。」
语毕,负手踱去。
狄腾和衞莲云默然相对片刻,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苦笑,两人都觉无话可说,遂各自回房。
狄腾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在床边坐下,默默的思索着;他在想着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他想自己原以为傀儡主人的目的,是要谋夺衞志涛收藏于藏书楼中的某种东西,可是根据刚才所见,衞志涛收藏于藏书楼中的,只是他私人的一段情而已,既然如此,傀儡主人要自己混入百剑堡,娶衞莲云为妻,其最终目的,到底是甚么呢?
难道说,傀儡主人也以为衞志涛收藏着某种宝物,因此要自己将来以女婿的身份,进入藏书楼一探究竟?
不,傀儡主人要自己作他的傀儡,是一项有计划的行动,如果他不确知藏书楼中藏着甚么宝物,绝不会如此煞费心机小题大作的!
但,刚才衞志涛那样眞情流露,其所说的一切,显然并非向壁虚构的啊。
莫非傀儡主人的目的不是在那座藏书楼?
他又一次堕入五里雾中!
「总敎头,您喝茶。」
老解端着一壶热茶入房,倒了一杯,端到狄腾面前,亲切的说着。
狄腾接过茶,轻啜着,仍在寻思。
老解搓搓手含笑,低声道:「总敎头……」
狄腾双目一抬,问道:「甚么事?」
老解窘笑笑,又搓搓手,才道:「老奴刚才听他们说,堡主带小姐和您进入那座藏书楼?」
狄腾点头道:「不错!」
老解道:「眞奇怪,堡主怎么忽然愿意让人进入他的藏书楼呢?」
狄腾缓缓道:「为了叫人明白他的藏书楼中并无任何寳物。」
老解道:「既无宝物,何以一直不准别人进去?」
狄腾道:「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堡主藏在藏书楼的,不是甚么东西,而只是属于他私人的一段故事而已。」
老解惑然道:「属于他私人的一段故事?」
狄腾道:「是的。」
老解追问道:「一段甚么故事?」
狄腾微微一笑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若要知道详情,应该去问小姐!」
老解搔搔头道:「小姐才不肯告诉老奴,她常常斥责老奴多嘴。」
狄腾笑道:「你是有点多嘴。」
老解道‘:「可是老奴是出于对我们堡主的关怀,您知道,老奴跟随堡主已经有几十年了,他的一切……」
狄腾,打岔笑道:「好了,你们堡主没有甚么隐忧,你不必替他操心,睡觉去吧!」
老解连声称是,退了出去。
狄腾跟上闩上房门,拿起房中的琉璃灯,想去窗前发出信号,但想了想又把灯放回原处,他想傀儡主人必已获知自己已回到百剑堡,而在自己尙未成为衞莲云的丈夫之前,他绝不肯透露他的图谋,故懒得再约他交谈,当即解衣上床躺下。
他已有两夜没睡觉,精神确甚疲倦,故躺下不久,便沉沉进入梦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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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09:3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一章 误会尽冰消



狄腾不知睡了多久,突地惊醒过来。
睁眼一看,赫然发现「金傀儡」正巍立在床边!
他不禁叹了口气,不胜其烦的传音埋怨道:「我已好几夜没睡,你为甚么不让我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傀儡主人的声音,又由天窗上传下来,只听他传音冷冷道:「我有话和你说。」
狄腾撑起身子,怏怏然道:「明天晚上不行么?」
傀儡主人的声音有点怒意,道:「小子,你别不耐烦,你是我的傀儡,我不让你睡觉,你就只好醒着!」
狄腾道:「要是你的傀儡累死了呢?」
傀儡主人冷笑道:「你不会累死的,像你这様的年纪'十天不睡觉也累不死!」
狄腾道:「我一怒之下,来个自行了结!」
傀儡主人道:「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自杀,因为你还有你自己的私事须要去完成!」
狄腾轻哼一声道:「好了,有话快说吧!」
傀儡主人语气转为喜悦,道:「首先,我要向你表示嘉许,因为你终于不负我的期望,又回到百
剑堡来了。」
狄腾淡淡道:「我知道你很高兴!」
傀儡主人笑道:「不过,这不完全是你的功劳,如果天狗地狐不来寻衅的话,卫志涛也不会这样快就改变主意,挽留你继续担任总敎头。」
狄腾道:「仙掌崖上那一场又该怎么说?」
傀儡主人道:「不错,你料敌机先,替百剑堡消弭了一场浩刼,但你那样做,是在解决你惹来的祸根,绝不是为了要返回百剑堡而采取的行动,对不对?」
狄腾道:「你要怎么说都可以。」
傀儡主人道:「昨夜我正准备进入皇甫坚白的房中,却发现衞莲云正由皇甫坚白的房中出来,我知道她已采取行动,故未亲自下手,那丫头虽然对你生了误会,倒还肯听从你的意见行事,可见她对你已经有情了。」
狄腾默不作声。
傀儡主人道:「我想下个月天地宫之约完了后,衞志涛一定会决定把那丫头许配给你。」
狄腾仍是默不作声。
傀儡主人道:「到了天地宫,你可要小心一些,地狐闻人珠预料将邀人助战,明着动手,你和衞志涛自不致败,但天地宫也像衞志涛的藏书楼一样,布设有重重机关,你们能够不进入,最好不要进入,否则万一你把小命丢了,我可划不来。」
狄腾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如果你的目的是在藏书楼中的某种东西,那么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因为晚间卫志涛已带他女儿和我进入藏书楼中看过,那里面除了许多书画之外,并无任何宝物!」
傀儡主人似甚惊讶,道:「噢,衞志涛竟然带你们进入他的藏书楼中了?」
狄腾道:「不错,这事你应该知道才对吧?」
傀儡主人道:「我潜伏在这百剑堡中,总要等到半夜才好出来,所以有许多事情无法立刻知道——你说那藏书楼中除了书画之外,当眞没有其他东西么?」
狄腾道:「正是。」
傀儡主人道:「既是如此,他为何不准别人进去?又为何要在楼中布设机关?」
狄腾道:「他在里面藏着一项私人的秘密。」
傀儡主人道:「甚么秘密?」
狄腾道:「属于情爱方面的秘密。」
傀儡主人催问道:「快说吧!」
狄腾道:「他所以不让人进入藏书楼的原因,是因他在里面藏着一幅他前妻舒胜美的画像,原来他在和衞莲云的母亲结合之前,已娶了一房妻子……」
当下,详细的把所见到和所听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他所以愿意把衞志涛的秘密说给对方,自然是希望对方(如果对方企图夺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宝物的话)在明白衞志涛并无任何宝物之后,赶快打消窃取的念头,并解除自己傀儡的身份。
谁知傀儡主人听完了他的描述后,立刻笑道:「你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么?」
狄腾道:「相信!因为他说得眞情流露,而且合情合理!」
傀儡主人冷笑道:「我却不相信!」
狄腾道:「如果当时你在场,你就会相信。」
傀儡主人道:「不,我绝对不相信!」
狄腾问道:「你有甚么理由不相信呢?」
傀儡主人道:「当今武林,没有一人比我更淸楚他的身世,他并没有一个前妻叫甚么舒胜美,那都是他编造出来哄骗你们的!」
狄腾暗感惊奇,道:「是么?」
傀儡主人道:「是的!如果你有机会走一趟苏州,去他故里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他晚间说的一切,全是胡说八道之言!」
狄腾不由激动了起来,道:「那么,他编造这些来哄骗我和他女儿,是一种障眼法了?」
傀儡主人道:「一点都不错!」
狄腾道:「他的眞正的秘密,到底是甚么呢?」
傀儡主人道:「目前我不能告诉你。」
狄腾道:「他一定是收藏着某种宝物,你想利用我将那宝物窃出给你,对不对?」
傀儡主人道:「不对!」
狄腾道:「你说谎!」
傀儡主人诡笑一声道:「像我这样的人,天下任何名贵的宝贝,也不会使我动心,所以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要窃取衞志涛的任何宝物!」
话声微顿,继又笑道:「如果我要财宝之物,天地宫多得很呢!」
狄腾想想亦觉有理,暗忖对方如是要窃夺财宝,天地宫才是对象;但对方既非为了窃取财宝,也非为了谋害衞志涛(对方曾保证不伤害百剑堡中的任何人)那么,他要自己混入百剑堡设法娶衞志涛的女儿为妻,究竟为的是甚么呀?
傀儡主人似知他心中在想着甚么,当下又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着许多疑惑,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要是你急欲明白,那就赶快运用一切手段,把衞莲云那丫头娶到手!」
狄腾道:「衞志涛已知道我就是那个『吕公子』,所以他知道我不怀好意,只怕不肯把女儿许配给我了。」
傀儡主人道:「不,你曾两度救他女儿之命,昨夜又替他们全堡消弭一场灾难,所以我相信他心中对你十分感激,今后只要不再出纸漏,他迟早会把衞莲云嫁给你的。」
狄腾懒洋洋道:「嗯,你还有别的指示没有?要是没有,我要睡觉了。」
傀儡主人道:「还有一件事,记得那个红剑士『摘星剑客』冯堃么?」
狄腾道:「就是上次跟随衞志涛声言前往追踪封梦麟的那一位?」
傀儡主人道:「对了,那次衞志涛带着冯堃伪称前往追踪封梦麟,其实他本人于当晚偸偸潜回堡中,躱入藏书楼中等着你去上钩,而那冯堃则奉命前往长安查究那个吕公子,那冯堃大约快回来了。」
狄腾道:「那又怎样?」
傀儡主人道:「当时我为了替你掩饰,曾央人冒充那吕公子在冯堃面前出现,使冯堃误认『吕公子』确曾去过桃花院,如今衞志涛已认定你是那吕公子,而你又曾坦率的承认吕公子是你冒充的,过两天那冯堃回堡向衞志涛报告曾见过那吕公子,证明那吕公子身怀绝技,确曾在桃花院打昏封梦麟,那样一来,岂非前后矛盾?」
狄腾道:「那岂不正好洗淸我的嫌疑?」
傀儡主人道:「可是你已承认在桃花院打昏封梦麟的吕公子是你了呀!」
狄腾微笑道:「衞志涛如果问我为何要承认,我自有办法作答!」
傀儡主人问道:「你如何作答?」
狄腾道:「我可以答称我狄腾本不该被人猜疑,所以当有人懐疑我是那吕公子时,我心中十分愤慨,因此就承认了,反正我知道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看这样回答妙不妙?」
傀儡主人甚喜,道:「妙极了!这与你刚毅不屈的个性十分相合,眞亏你想得出来!」
狄腾道:「现在你肯不肯让我好好睡一觉?」
傀儡主人欣然道:「好,你睡吧!」
口口口
百剑堡的红剑士,陆续的从各地回来了。
是狄腾进入藏书楼后的第三天晌午时分,奉命前往长安查究「吕公子」的摘星剑客冯堃也回到了堡中,卫志涛在书房中召见他,问道:「有没有找到那个吕公子?」
摘星剑客冯堃答道:「有的,弟子才到长安的头一天,就在一家酒楼上意外的见到了他。」
衞志涛道:「他的相貌怎样?」
摘星剑客道:「长得很像狄总敎头!」
卫志溶面容一动道:「你怎知所见到的叭便是吕可铉的儿子?」
摘星剑客道:「弟子初时亦不知,后来听见几个和他一道喝酒的花花公子都称呼他为吕兄,对他十分奉承,弟子便向堂倌探问,才知他就是吕公子。」
衞志涛微笑道:「于是你假发酒疯,与他发生冲突,对不对?」
摘星剑客一呆道:「哦,原来师父当时也在场……」
衞志涛摇头笑道:「不,为师不在那里!」
摘星剑客惊讶道:「不然,师父怎知弟子假发酒疯与他发生冲突之事?」
衞志涛笑道:「猜的!在那样的场合,你要试探他是否身怀武功,只有假发酒疯一途!」
语声微顿,又道:「为师并且还知道你试探的结果——他不谙武功,对不对?」
摘星剑客道:「不对,他武功颇为不俗,弟子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制服下来。」
衞志涛神色大愕,失声道:「嘎,眞的么?」
摘星剑客点头道:「眞的,他的武功略逊本堡的红剑士,但比白剑士高出很多!」
衞志涛不胜惊异地道:「竟有这等事,后来怎样?」
摘星剑客道:「弟子制服他后,就问他一个多月前可曾来过峨嵋,在桃花院打伤一个百剑堡的红剑士?他起初不承认,后经弟子一再逼问,才承认了,他还说得出被他打昏的是云中龙封梦麟呢!」
衞志涛霍地站起,双目精光迸射,凝望摘星剑客沉声问道:「你不是扯谎吧?」
摘星剑客肃容道:「此等大事,弟子岂敢凭空揑造!」
衞志涛似甚困惑,眉头皱了又皱,在书房中来回踱了好一会后,才道:「好,去请总敎头和小姐到我书房来!」
摘星剑客恭应一声,施礼退出,来到练武场上,向狄腾和正在练剑的衞莲云说道:「总敎头,小姐,堡主请你们去他书房说话。」
狄腾已知是甚么事,当即与衞莲云来到衞志涛的书房,行礼道:「堡主召唤晚辈,不知有何吩咐?」
衞志涛道:「总敎头请坐。」
狄腾道谢坐下。
衞志#含笑注视他良久,才说道:「总敎头的脾气,以后要改一改!」
狄腾一怔道:「甚么事?」
衞志涛笑道:「那天,你为甚么要承认你是那个吕公子?」
狄腾哑笑道:「原来堡主说的是这个,堡主现在已知晚辈不是那吕公子么?」
衞志涛颔首道:「不错,老夫今天才确知总敎头不是那个吕公子,可是你既然不是他,那天为甚么要承认呢?」
狄腾故意反问道:「堡主何以确知晚辈不是?」
衞志涛道:「实不相瞒,老夫曾派一位红剑士赴长安调查,那位红剑士已查出那次在桃花院打昏封梦麟的吕公子的的确确是吕公子,并非总敎头冒充的。」
狄腾笑了笑道:「很好,晚辈早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衞志涛又问道:「那天老夫问你时,你为甚么要承认呢?」
狄腾道:「贾姨和柳守贞一口咬定晚辈是那个吕公子,堡主又似相信了她们的话,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晚辈即使否认了,堡主就肯相信么?」
衞志涛面上略现惭愧之色,道:「那时老夫的确相信了她们的话,但是你却不该承认,你应该为自己分辩才是啊!」
狄腾道:「老实说,晚辈并无非留此不可的理由,故懒得分辩。」
衞志涛道:「所以老夫说你的脾气要改一改,刚毅不屈的性子,有时候会为自己招来无妄的祸害。」
狄腾道:「是的,多谢堡主敎诲。」
衞志涛转望衞莲云笑道:「云儿,总敎头实在是个完美无缺的靑年,那天我们太对不起他了,妳说是不是?」
衞莲云原亦认定「吕公子」即是狄腾,但因狄腾两次把她从「虎口」里救出来,那天又替百剑堡消弭了一场灾难,因此她对狄腾已无疑心,认为狄腾之冒充吕公子,全是为了喜欢她之故,现在明白了狄腾不是吕公子,芳心之中,对狄腾「完美」的人格虽甚欢喜,却多少有些失望,一听老父之言,直带笑的低下了头。
衞志涛轻咳一声,接着笑道:「本堡红剑士已回来不少,所以老夫吨今天就走!」
狄腾道:「去找封梦麟?」
衞志涛神色一严道:「是的,老夫门规极严,对那卑鄙下溢之徒,断不容其继续生存!」
衞莲云揷口道:「爹又不知他藏匿何处,决要到何处找他?」
衞志涛道:「为父随便到处找找,然后就要转赴天地宫践约。」
衞莲云道:「既是如此,总敎头和女儿随爹一道去不好么?」
卫志涛摇头道:「不,我们三人一道走目标太大,容易被那小子听到消息!」
卫莲云道:「可是总敎头和女儿也要去天地宫呀!」
卫志涛道:「你们两人过两天由另一条路出发,这样找到那小子的机会也较多。」
微微一顿,面呈冷峻又道:「要是你们找到了他,不必费事押他回堡,也不必问他甚么,就地处死他便了。」
卫莲云瞅了狄腾一眼,微笑道:「听到没有?」
狄腾耸耸肩,微笑不语,心中暗暗说道:「才不呢!要是拣到他,我要先问个清楚」
衞志涛站了起来,道:「云儿,替为父打点一下行装,为父去召集红剑士交代一番,然后就要走了。」
一边说,一边擧步而出。
狄腾起身跟出,衞莲云则留在书房中,替父亲打点行装……
一个时辰后,衞志涛在狄腾、衞莲云及十几位红剑士的恭送下,离堡而去。
衞莲云对父亲之外出,有一种无比轻松之感,她向狄腾含情脉脉的一笑道:「咱们甚么时候走?」
狄腾道:「令尊要咱们过两天再走,咱们就决定大后天出发好了。」
衞莲云道:「我爹不知怎么搞的,其实咱们跟他一道去不是很好么?」
狄腾笑了笑,没有接腔,他知道衞志涛为甚么要单独走,衞志涛要单独走的原因,绝不是要给他和衞莲云相处的机会,他是想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擒到封梦麟,将封梦麟处死,使他的「秘密」不致外泄。
但这件事,狄腾是不便向衞莲云解释的。
衞莲云见他微笑不语,玉脸微微一红,道:「你说话呀!」
狄腾道:「妳要我说甚么?」
衞莲云道:「说我爹为甚么不带咱们一道去。」
狄腾道:「令尊不是说过了么?大家分两路走,找到封梦麟的机会较多。」
衞莲云一撅唇道:「你认为只有这个理由么?」
狄腾笑道:「大槪是吧。」
衞莲云娇嗔的瞪他一眼道:「哼,你这个人就是会装蒜!」
狄腾心知她喜欢听到一句话,便道:「也许还有一个理由,但是我若说出来,只怕会挨打……」
卫莲云道:「谁会打你?」
狄腾含笑道:「我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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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 00:05: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二章 巧遇无耻徒



衞莲云噗哧一笑道:「我干么要打你?你说吧,我不打你就是。」
狄腾道:「好,我说,令尊不让咱们跟他一道走的另一原因,可能是怕干扰了咱们两人。」
卫莲云脸已经红了,却道:「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狄腾笑道:「说话露骨一点,令尊是要给咱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衞莲云又羞又喜,轻轻推了他一下,飞也似的跑回房里去了。
翌日,天刚破晓,她就来到狄腾的房中,说道:「喂,咱们今天就动身如何?」
狄腾打了个呵欠道:「令尊要咱们过两天,现在才只过了一天啊。」
衞莲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走或明天走并无不同。」
狄腾道:「既无不同,那就明天走好了。」
衞莲云道:「不,我要今天走!」
狄腾大笑道:「何必急急乃尔?」
衞莲云一跺足道;「你不走,我自个去!」
语毕,转身欲行。
狄腾一把拉住她的玉腕,笑道:「别慌,要走也得等我打点打点啊!」
衞莲云一笑道:「好,你快准备,我去通知红剑士们一声……」
不久,两人各乘一骑,驰出了百剑堡。
衞莲云十分高兴,笑道:「金佛山距此约有千里之遥,咱们一天走个两百里,五天就可到了!」
狄腾道:「妳打算去天地宫作客么?」
衞莲云一怔道:「怎说是作客?」
狄腾笑道:「地狐闻人珠之约还有二十几天,咱们若是提前半个月赶到那里,那除非是去天地宫作客!」
衞莲云脸色一红道:「不错,我倒忘了还有二十二天才到践约之期……」
狄腾道:「所以咱们不必急,慢慢走可也!」
衞莲云道:「一天走五十里?」
狄腾笑道:「这样走的话,只怕马匹会不耐烦。」
衞莲云道:「快也不好,慢也不行,那你要怎样走嘛?」
狄腾道:「找个地方玩玩去!」
衞莲云大喜道:「好呀!你说到甚么地方玩的好?」
狄腾道:「金顶山如何?」
卫莲云笑容陡然凝固,惊声道:「金顶山么?」
狄腾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对?」
衞莲云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金顶山是『不动翁盖公明』隐居之处哩!」
狄腾道:「那又怎样?」
衞莲云凝望他问道:「你想去金顶山,是否另有用意?」
狄腾摇头道:「没有,我俺得金顶山风景不错,想去玩玩而已。」
狄腾点头道:「认识,不过我并不打算去找他,咱们到了金顶山,只要不接近他隐居之处,管他甚么动翁不动翁!」
衞莲云释然一哦道:「这就好,我听说不动翁盖公明这个人脾气古怪,咱们少去惹他为妙。」
狄腾道:「妳听谁说不动翁盖公明牌气古怪?」
衞莲云道:「听我爹说的,我爹说不动翁盖公明人虽正派,但个性孤傲,不是一位和气可亲之人。」
狄腾道:「令尊对他的批评完全正确,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衞莲云道:「听说他隐居于金顶山绝顶,一天到晚坐着不动,是不是?」
狄腾道:「不错,所以大家便给他一个『不动翁』的绰号。」
衞莲云道:「他为甚么要那样呢?」
狄腾道:「谁知道,也许诚如令尊所言,个性孤傲之故吧。」
衞莲云道:「有人说他的武功比我爹还高,你看是不是?」
狄腾道:「我也听到好多人这样说,实际情形如何,我不知道。」
衞莲云道:「就算他的武功确实比我爹高,但我爹却是武林中最受尊敬之人!」
狄腾道:「这话对极了,武功第一没有甚么了不起,品格第一才是了不起。」
衞莲云笑道;「你看我爹的品格如何?」
狄腾道:「那是没话说的!」
衞莲云吃吃脆笑道:「我爹是一位侠王,也是一位情圣,这话你赞成么?」
狄腾点头道:「完全赞成!」
卫莲云道:「那天,当我知道我爹娶我娘之前已有过一门妻室时,心中着实十分伤心,后来知道那舒胜美已死了四十多年时,就不怪我爹了……」
狄腾道:「是啊!令尊娶令堂是续弦,不是置妾,因此妳没有伤心的理由。」
衞莲云道:「可是我爹竟对一个已死了四十多年的前妻如此念念不忘,眞也太痴了!」
狄腾道:「可不是,像令尊这等痴情之人,世上可眞不多呢。」
衞莲云笑道:「所以想来想去,我不但不怪我爹,而且更敬爱他,因为这世上的男人大都喜新厌旧,像我爹这样情有独钟,实是万不得一。」
狄腾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卫莲云忽又吃吃笑道:「而你大槪就是属于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中的一个!」
狄腾哑笑道:「妳怎知我是喜新厌旧之人?」
卫莲云道:「看得出来嘛!」
狄腾耸耸肩道:「我这个人恐怕不像令尊那般痴情,但自信亦非喜新厌旧之徒!」
衞莲云羞笑道:「这要时间来证明!」
狄腾道:「是的,时间是一面镜子,能使人无所遁形。」
衞莲云转头望向别处,问道:「告诉我,要是我爹忽然……忽然愿意……你打算怎样?」
狄腾故作不解道:「忽然愿意什么?」
衞莲云猛可转回螓首,含羞带嗔的瞪他一眼,道:「你装糊涂,我不跟你谈了!」
说毕,一抖缰绳,催骑向前疾驰。
两人一路取道东南行,沿途打听封梦麟的行踪,均无所获,晓行夜宿走了九天,来到了金顶山麓。
金顶山,距天地宫所在地的金佛山约仅三百余里,山中虽无金佛山之胜,但风景亦甚幽美,可游赏的地方亦颇不少。
两人把马匹寄存于山下农家,即相偕上山游览:衞莲云游过了几处名胜之后,不禁颦眉道:「这座金顶山比起我们峨嵋山可差得太远了!」
狄腾笑道:「无一,是处么?」
衞莲云道:「只有一样比峨嵋山好——没有游山的人!」
狄腾哈哈笑道:「这是说:妳喜爱安静?」
衞莲云点头道:「正是,这山中没有人盯着咱们两人看个不瞬!」
狄腾擧手一指前方道:「那边有一株千年巨树,树下有个洞,我带妳去玩玩……」
两人看过了树洞,就在树下并肩坐下歇息,衞莲云显然不是眞正喜爱安静,坐了一会后,忽然问道:「那不动翁盖公明隐居之处,距此有多远?」
狄腾道:「不太远,离此约仅十来里,妳问他干么?」
衞莲云道:「没甚么,我在想,他一个人天天在山洞中闷坐,岂不太无聊?」
狄腾道:「他身边有个书僮,可以解闷。」
衞莲云道:「他若见到外人,是不是很生气?」
狄腾道:「这倒不会,妳若不去打扰他,即使由他面前经过,他也对妳视若未见。」
衞莲云道:「既是如此,咱们去看看他如何?」
狄腾笑道:「妳不是说少惹他为妙?」
衞莲云道:「咱们不要惹他,只由他洞前走过去就行了,我还没见过这位天下第一高人的庐山面目呢。」
狄腾道:「他和一般人一样,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
衞莲云恼笑道:「谁没有眼睛鼻子嘴巴?我只想看看他的相貌罢了!」
狄腾站起道:「好,我带妳去。」
于是,两人继续向山中前进。
翻山越岭走了十来里,眼前来到一座雄奇的山峯之前,狄腾一指山峯道:「他就在这峯上,上去么?」
衞莲云道:「上去!」
这座山峯虽甚雄奇,却不难攀登,两人展动身形,冉冉而上,不消顿饭工夫,已登上峯顶。
峯顶树木稀少,视界极宽,两人才一登上峯顶,便看见不动翁盖公明隐居的那座洞府,而且还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个靑年,此刻正面朝洞府跪着!
由于距离尙远两人都看不见洞中的不动翁盖公明,也看不淸跪在洞外的靑年是何许人。
衞莲云一见有个靑年跪在不动翁盖公明隐居的洞府外面,不由大为惊诧,低声道:「奇怪,那人是不是他的书僮?」
狄腾面呈严肃道:「不是,他的书僮我见过,不是这个样子……」
衞莲云道:「不然,那人是谁?他怎么跪在不动翁盖公明的洞府外?」
狄腾想起去年自己向不动翁盖公明要求收录的情形,心中颇为激动,轻哼一声道:「我想那人必是想拜盖公明为师,哼,眞傻……」
衞莲云惊讶道:「你怎知那人是想拜盖公明为师?」
狄腾道:「只有想拜他为师的人才会这样诚恳的久跪不动!」
衞莲云问道:「你又怎知那人已跪了很久?」
狄腾道:「妳看那人的背上落着一片树叶,而现在峯上没有风,树枝也未摇动,所以我猜那人已跪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衞莲云点点头,道:「如果那人眞是拜师来的,盖公明也太无情了。」
狄腾冷笑道:「他号称不动翁,除了形容他喜爱静坐不动之外,还显示他有一副铁石心肠!」
衞莲云道:「他若不答允收录,何不明白的告诉人家,一却要人家那样长跪不起?」
狄腾道:「以前,我也曾经来要求他收录,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瞑目端坐不动。」
衞莲云睁大眼睛道:「哦,你……也曾想拜他为师么?」
狄腾点头道:「是的。」
衞莲云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狄腾含糊道:「以前。」
衞莲云道:「从无名老人学艺之前?」
狄腾「唔」了一声,不再开口,他不愿说出那是去年的事情,因为若说是去年的事,就与他编造的「身世」发生矛盾了。
衞莲云见他不肯详细说明,以为他不愿提起当年的烦恼事,故不再追问,轻轻一扯他的袖子道:「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狄腾道:「好,如果那人当眞想拜盖公明为师,我要劝他赶快打消念头!」
说着,擧步向那洞府走过去。
两人走到那靑年的身后约八、九丈处已看见了洞中的不动翁盖公明!
而就在这时,洞中的不动翁盖公明突然睁开眼睛,冷冷道:「你还没走么?」
他年约九旬,发须如银,面如古铜,既刻板又冷峻,身穿一袭单薄的靑衫,也许长年久坐之故,身上布满灰尘,形如老叫化!
跪在洞外的靑年一听不动翁盖公明开了口,浑身震动了一下,立时磕头哀声道:「小可只求您老人家收录,今生一今世,愿为犬马报答您老人家的!」
果然是拜师来的!
狄腾和卫莲云不觉一齐停下脚步,他们听见不动翁盖公明开口说话,都觉那靑年有一丝希望了,故不欲去打扰。
只见不动翁盖公明白眉微微一耸,沉声缓缓道:「你再跪一百年也没用,老夫早已发誓此生不再收徒!」
那靑年磕头不已,道:「小可身负血海深仇,您老人家若不收录小可,小可便永无报仇之日……」
不动翁盖公明冷漠地道:「那不干老夫之事!」
那靑年哽咽起来,道:「小可请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心肠,要是……要是您老一定不收录小可,那……那小可只好死……在……这里……」
不动翁盖公明道:「每一个来向老夫请求收录之人都说他身负血海深仇,这话老夫听烦了!」
那靑年痛哭流涕道:「小可所说句句是实,您老人家要是不信,可以……可以去查。」
不动翁盖公明道:「不必查,老夫绝对不相信百剑堡主卫志溶会做出那种丧天害理之事!」
衞莲云一听话题忽然扯到父亲身上,浑身为之一震,立时便欲上前问个明白;狄腾连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传音道:「别冲动,再听看看!」
那靑年显然没发觉身后来了狄腾和衞莲云两人,只见他神情激动的指天发誓道:「小可若有半句虚言,天叫我不得好死,衞志涛那老贼的确杀害了我父母,夺走了我们传家之宝——湛卢宝剑!」
他说话时,抬起了头,因此狄腾和衞莲云便看到了他脸部的侧面,而一看到他脸部的侧面,两人立刻就认出他是谁了。
他是云中龙封梦麟!
他竟跑到金顶山来向不动翁盖公明胡说八道!
衞莲云又惊又怒又喜,那里还按捺得住,一声娇叱,翻腕撤出背上长剑,飞身扑了过去。
封梦麟一见衞莲云和狄腾大惊,便向峯缘奔去,一跃往峯下跳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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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 00:2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三章 黄土埋淫贼



狄腾不知峯缘外的情形,一见他往峯下跳,也紧随其后跳下,而当他的身子跳离峯缘,一眼瞥见峯缘外的情形时,不禁吸了一口冷气,惊忖道:「好小子,你是不要命了!」
原来,峯缘下是一面峭壁,距离可立足的峯腰约有二十多丈,中间没有一株树可以「缓冲」下降之势,因此遽然往下跳,不啻于自杀!
而封梦麟此刻的情形,正如一颗殒星,垂直的往峯腰上堕去!
狄腾方惊忖间,只见正在疾速下堕的封梦麟忽然一翻手腕,拔出了他的长剑,而就在他拔出长剑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距峯腰已不及一丈——
「叮!」
一声剑尖触地之声过后,接着是「蓬!」的一声巨响,只见封梦麟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峯腰上!
也许就因他先用剑触地,卸去了不少下堕的力道,故没有受到重伤,他只在地上躺了一眨眼之久,立即翻身一滚,又向峯下跳落。
狄腾如法泡制,亦抽出宝剑,以凌空下刺之式,刺上峯腰上的地面,卸去下堕的力道,滚倒一旁。
探头下望,却见封梦麟又已跳下数丈深,由于峯腰以下的峯壁上生长着密密的小树,可以施展轻功一段一段往下飘,故情况已不怎样危险。
衞莲云站在峯顶上不敢跳下来,急得大叫道:「快追!快追!他要跑了!」
狄腌一翻身,跳了下去。
封梦麟似乎打定主意宁愿摔死也不愿被狄腾擒住故一路疾疾往下飘落。
狄腾紧追直下,一段一段纵跳下去。
转眼间,两人已飘落到峯脚下,封梦麟先一步落地,身形即又纵起,掠向附近一片茂密的树林。
但一到地面上,狄腾的速度就比他快了许多,只两个起落间,已追到他身后寻丈之处。
封梦麟忖度逃不脱,猛然一旋身,吐剑点出。
狄腾挥剑架开,顺势攻出三剑,节节进逼,一下就将封梦麟攻得手忙脚乱。
封梦麟勉强化解了数招后,似是自知难逃,忽然惨笑道:「狄腾,你抢了我的未婚妻,如今又要杀我,你的良心何在?」
狄腾沉笑道:「我本无意杀你,可是你心肠太坏了!」
封梦麟道:「我只想拜不动翁作师父,并无别意。」
狄腾道:「那你为甚么要说衞堡主杀害了你父母,夺走了你们的传家之宝?」
封梦麟道:「那是我一时口快胡诌的,这次你若肯放过我,我发誓从此改过向善便了。」
狄腾乘他说话分神,一剑点上他的心窝,将他逼到一株树身前,让他背身贴树而立,喝道:「把剑放下!」
封梦麟依言抛下长剑,苦笑道:「你若杀了我,只怕要一辈子内疚神明!」
狄腾冷笑道:「现在我问你一件事,你能答得使我满意,我便放你逃生!」
封梦麟色喜道:「好,你问吧!」
狄腾道:「副堡主和你勾结刼掳卫姑娘的目的是甚么?」
封梦麟道:「他同情我。」
狄腾剑眉一扬,冷笑道:「衞姑娘快要赶下来了,她一赶到,我对你便爱莫能助,所以你最好快说实话!」
封梦麟迟疑了一下,道:「好吧,实际情形是这样的:有人向副堡主行贿,答允给他十万两银子,条件是要他窃取藏书楼的一件东西……」
狄腾问道:「行贿人是谁?」
封梦麟道:「他是」
「拍!」的一声,他的头额上突然绽开了一朶红花!
那是一块石子,它击中了他的头额,由于打到的石子力道极强,因此石子深深嵌入他的头额内,鲜红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狄腾大吃一惊,急忙撤剑旋身,电射而出,大喝道:「何方鼠辈,滚出来!」
石子是由他身后打到的,因此他立刻转身扑出,以他的身法和速度来说,在他转身扑出时,距封梦麟被石子打中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久,可是他扑上空中,运目四望,却已不见那施暗算的人的一点踪影!
狄腾又惊又怒,正想向前追搜,一眼瞥见对面的峯脚林中纵出了两条人影——不动翁盖公明和衞莲云,当即开声问道:「衞姑娘,妳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刚由这里逃去?」
衞莲云疾奔而至,一面答道:「没有,又被他逃了不成?」
狄腾焦燥地道:「我说的不是封梦麟,是另一个人,他刚刚发出暗器把封梦麟打死了!」
衞莲云脸色遽变,骇然道:「有这等事他是甚么人?」
狄腾道:「我就是没看见才问妳,我一转身,他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衞莲云惊骇不置,转望不动翁盖公明问道:「盖老前辈,您有没有看见?」
不动翁盖公明摇头答道:「没有,老夫是跟妳一起下来的,妳没看见,老夫自然也不会看见!」
他说话时,神情仍极冷漠,一派事不关己之态。
狄腾顿足道:「可恶!我非将他找出来不可!」
话声中,纵身掠起,向前直追。
他断定那人就是向副堡主行贿之人,对方下手打死封梦麟,便是在杀人灭口,故决意要将对方寻出。
衞莲云见他追出,便向不动翁盖公明说道:「盖老前辈,您也帮我们找一找好么?」
不动翁盖公明站着不动,淡淡道:「老夫无意卷入是非,妳自己去找吧!」
衞莲云甚是不悦,重重一踩足,由另一方向掠了出去。
不动翁等她走了后,才移动脚步,慢慢走到业已倒地气绝的封梦麟身前,默望片刻,摇摇头道:「你这小子心地眞坏,死了活该……」
狄腾施展绝顶轻功,风驰电掣的在附近山林上搜索了好一阵,看看已不可能找到对方,只得悻悻然转了回来。
他回到原处,见不动翁站在封梦麟的尸身前,便上前施礼道:「盖老前辈,还认得小可么?」
不动翁眼皮一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就是去年来求老夫收录的黑衣侠狄腾?」
狄腾道:「是的,别提去年的事了!」
不动翁微微一笑道:「刚才看你的身法,显然比去年高明了数倍,是那位武林高人造就你的?」
狄腾道:「恕难奉告。」
不动翁竟无不快之色,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可是在生老夫的气?」
狄腾道:「没有。」
不动翁道:「那就好,并非老夫瞧不起你,而是老夫早就发誓此生不再收徒。」
狄腾道:「晚辈知道您老人家早年收了一个徒弟,后因令徒恃技为非作歹,您老人家一怒之下把他杀了,所以您老人家不再收徒是有理由的。」
不动翁道:「正是,所以老夫宁可不要传人,也不愿再杀第二个徒弟。」
狄腾擧目四顾道:「衞姑娘呢?」
不动翁道:「她追寻那人去了。」
狄腾趋至封梦麟身边,蹲下仔细察看他头额上的伤口,见那块石子打入约一寸深,不由心头一懔道:「这人的功力极高啊!」
不动翁点了点头,不说话。
狄腾一指封梦麟道:「老前辈知道他是谁了吧?」
不动翁道:「刚才听衞姑娘说了。」
狄腾道:「老前辈不会相信他的话吧?」
不动翁道:「他若说到别人,老夫也许会相信,说衞志涛杀害他父母,老夫却绝对不相信!」
狄腾欣然道:「这就好,其实他的父母……」
刚说到这里,只听头上树枝响动,旋见衞莲云由树梢上跳了下来。
狄腾忙问道:「有无发现?」
衞莲云道:「没有,鬼也没见到一个!」
狄腾恨声道:「哼,我一定要设法把他查出来,他逃不了的!」
衞莲云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狄腾便将经过说出,最后说道:「当今武林,能付出十万两银子的人并不多,根据这一点,一定可查出他是何许人!」
不动翁道:「天狗地狐很有钱,他们付得出的。」
狄腾摇头道:「绝对不是天狗公孙尧干的!」
不动翁一哦道:「你凭什么作此断言?」
狄腾道:「因为天狗公孙尧已被晚辈杀死了。」
不动翁神色一动道:「原来如此,你杀得了天狗公孙尧,想来武功必然很高了。」
狄腾没接腔,转对衞莲云道:「咱们把他埋了如何?」
衞莲云憎恨的一瞥封梦麟的尸身,道:「这恶贼不念我爹敎养之恩,竟含血喷人,诬峨我爹杀害了他父母,这样狼心狗肺之徒,还埋他干么!」
狄腾道:「反正他已死了,何必计较?」
衞莲云撅唇道:「要埋,你去埋,我不干!」
狄腾于是抽出宝剑,就地挖了个坑,把封梦麟掩埋起来。
不动翁向衞莲云问道:「衞姑娘,令尊最近可好?」
衞莲云二幅道:「托福粗安。」
不动翁道:「老夫已两年多没见过令尊了,见到令尊时,代老夫问候他一声。」
衞莲云恭声道:「好的,多谢老前辈关怀。」
不动翁道:「老夫要回洞去了,你们要不要到老夫洞中坐坐?」
衞莲云道:「不了,不敢打扰老前辈的淸修。」
不动翁笑了笑,健步如飞而去。
这时,狄腾已掩埋完毕,他直起腰干,目送不动翁身如飞鸟冉冉上峯,不禁喃喃道:「这老家伙似正似邪,眞叫人摸不透!」
卫莲云道:「无论如何,他不作坏事,是个独善其身的人物。」
狄腾把剑擦拭干净,纳入鞘中,问道:「他刚才怎肯跟妳下来?」
衞莲云道:「他听到我是百剑堡主的女儿,态度立变,他说绝不相信封梦麟那番话,并表示要帮我将封梦麟擒回来。」
狄腾笑道:「看来这世上他只看得起令尊一人!」
衞莲云也笑道:「这表示他还不是一个十分孤僻无情之人。」
狄腾道:「咱们走吧!」
衞莲云点头一嗯,遂与他并肩而行,缓步下山而去。
狄腾一边走一边寻思道:「我想不出武林中除了天狗公孙尧之外,还有谁是很有钱的,妳想得出来么?」
衞莲云道:「你别太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他是胡扯的!」
狄腾道:「不,我相信他绝非胡扯,妳想他若是在胡说八道,为何有人会在他即将说出行贿人的姓名时,突然下手打死他呢?」
衞莲云道:「可是,那天我爹已带咱们进入藏书楼看过,那里面除了有许多书画和属于我爹私人的一段秘密之外,并无别物呀!」
狄腾笑笑不语。
衞莲云转头凝望着他,道:「难道你认为我爹还瞒着咱们甚么秘密?」
狄腾道:「不是秘密,是一件东西!」
衞莲云道:「我爹一向视金银如粪土,他绝不会收藏着甚么价値连城的宝物!」
狄腾不愿太使她不快,便转话道:「唔,也许那行贿之人知道令尊有那么一座神秘莫测的藏书楼,认定那里面一定藏着甚么宝物,因此起了夺取之意,便以十万两银子为代价,贿赂副堡主入楼窃取吧?」
衞莲云点头表示同意他这个看法,说道:「奇怪的是,副堡主竟会答应外人作出那种对不起我爹之事……」
狄腾笑道:「十万两银子,对任何人都是一个不易拒绝的诱惑!」
卫莲云道:「而那行贿之人既不确知我爹的藏书楼中藏着甚么东西,竟肯花十万两银子——噫!莫非是他?!」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陡地刹住脚步,满脸流露惊疑之色。
狄腾一看她的神情,便知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是行贿的人物,心中大喜,忙问道:「是谁?」
衞莲云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作出这种事情的!」
狄腾催问道:「妳想到的是谁?」
衞莲云道:「县太爷卓一贤!」
狄腾眼睛一亮道:「不错,武林中,除天狗地狐之外,要算县太爷卓一贤最富有了!」
衞莲云道:「但是,我敢说他绝对不是那行贿之人!」
狄腾想了想,点头道:「嗯,县太爷卓一贤是享誉武林已久的一位老侠客,以他平日的为人来说,的确不致于干出这种事情……」
原来,提起「县太爷卓一贤」,武林中人人皆知,他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物,早年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外放知县,可是只干了一年就唱归去来兮,原因是他在审理几件命案时,明知某人是凶手,但因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拿那些人治罪,深觉做官远不如当侠客之快意恩仇,于是辞官回家,然后以侠客的姿态行道江湖,因祖上留下一笔巨大的财产,故生活濶绰,优哉游哉,武林人便仍戏呼他为「县太爷」而不名。
换言之,他是一位性耿介而嫉患如仇之人,这样的一位人物,自不可能向皇甫坚白行贿,企图窃取衞志涛的甚么东西了。
「不过……」狄腾沉吟着道:「除他之外,还有谁出得起十万两银子呢?」
衞莲云道:「也许那行贿之人并非武林人物。」
狄腾微笑道:「妳这样说,是不同意我的推断了?」
衞莲云一怔道:「你推断甚么?」
狄腾道:「我断定刚才打死封梦麟那人,就是向副堡主行贿之人!」
衞莲云道:「但是他的武功既然不弱,如想窃取我爹的甚么东西,何不亲自动手呢?」
狄腾道:「原因可能很多,现在我只知道一个原因,即是他探悉藏书楼布置着厉害的机关,忖度无法得手,故向副堡主行贿!」
衞莲云不由点头道:「嗯,还有一个原因,是那行贿之人与副堡主甚有交情,所以副堡主才肯答应他……」
说到此,脸上微露惊疑之色,又道:「如此说来,那县太爷卓一贤当眞是个嫌疑人物了!」
狄腾注目问道:「卓一贤与副堡主很好么?」
衞莲云道:「正是,他们是一对好朋友!」
狄腾道:「那么,咱们可以去找卓一贤谈谈了。」
衞莲云道:「他家在重庆府,此去要三天才能到达。」
狄腾道:「地狐闻人珠之约还有十二天,来得及的。」
衞莲云道:「那就走吧!」
两人下了金顶山,去农家要回马匹,即动身向蜀境连程疾进。
三天之后,来到了重庆府。
这是午后不久的时刻,两人先在城中饭馆塡饱了肚子,问明卓一贤的住址,便策骑往卓一贤的家中而来。
衞莲云问道:「等一会见了面,咱们要怎様证明他是不是行贿之人?」
狄腾道:「首先告诉他,咱们是从金顶山来的,如果他是行贿之人,听了咱们这样说,面色一定会变,那就差不多可以确定封梦麟是他杀的了。」
衞莲云道:「要是他面不改色呢?」
狄腾道:「那么再告诉他,副堡主已然事败自杀,令尊命咱们两人前来拜访他,有事请敎,这样一说,如果他是行贿之人,神色自然无法鎮静下去了。」
衞莲云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说话间,不觉已到卓一贤的家门口。
这是一座规模甚大的宅第,朱漆双门,石阶井然,一看即知是富豪人家。
两人才在门口下马,就有一名老仆人迎了出来,含笑拱手道:「两位找谁?」
狄腾故作冷傲之态道:「找你们家老爷!」
那老仆人笑哦一声,又问道:「请问公子贵姓大名?」
狄腾道:「在下狄腾,这位是衞姑娘,百剑堡主的掌珠,我们来拜访你家老爷。」
那老仆人一听之下,态度更亲切,连连拱手笑道:「原来是百剑堡来的,快请入内奉茶。」
说毕,侧身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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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 01: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四章 暗访行贿人



狄腾问道:「你家老爷在家么?」
那老仆人道:「刚出门去了,不过人就在城中,两位先请入内坐坐,老汉马上派人去找他回来。」
狄腾点点头,遂与衞莲云擧步跨入大门。
那老仆人一路领着他们经过正厅,大厅,茶厅,最后转过一道轩廊,才进入一间精致的小客厅里。
老仆人招呼他们坐下,说道:「我家老爷一向喜欢在这小客厅接见贵实,两位莫见怪。」
一面说,一面倒了两杯香茗端给狄腾和衞莲云,接着道:「两位请稍坐片刻,待老汉派个人去找我们老爷回来。」说罢,施礼而去。
衞莲云见老仆人走了之后,便靠近狄腾低声道:「我觉得……咱们也许弄错了。」
狄腾微笑道:「怎么了?」
衞莲云道:「你看人家富而不骄,待人如此亲切,怎会是个坏人?」
狄腾道:「人心隔肚皮,这世上挂着伪善面具的人多得很呢!」
衞莲云颦颦眉道:「可是,我总觉卓一贤不会是这种人……」
狄腾道:「我也不敢断定他就是那个行贿者,但咱,们总得查探一下。」
衞莲云道:「等下见到他,说话要技巧一些,莫得罪了人家才好。」
狄腾道:「我知道,妳放心好了。」
衞莲云轻啜了一口茶,赞道:「这茶好香,不知是甚么茶叶冲的?」
狄腾也啜了一口道:「这是上等雨前,我喝过。」
衞莲云问道:「甚么叫雨前?」
狄腾道:「就是在谷雨前采下的茶,这种茶叶用沸水冲泡后,向阳光照视,水中会出现一种银色茸毛,入口无草味,甘而不涩,味道隽永,十分名贵。」
衞莲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抿唇一笑道:「你倒懂得不少!」
狄腾笑道:「这算不了甚么啊!」
衞莲云道:「卓一贤这么富有,怪不得他不愿做官,你看他这座住宅,只怕有一两百间的房子吧?」
狄腾道:「不错,重庆府这一地,大槪是无出其右了。」
正说着,只见刚才那老仆人同着一个华服老人走进小客厅来了。狄腾以为华服老人便是县太爷卓一贤,立时站了起来。
老仆人连忙笑道:「这位是我们的吴管家,我家老爷过一会便会回来的。」
狄腾一哦,向吴管家抱拳道:「幸会。」
吴管家还礼不迭,笑瞇瞇道:「狄少侠请坐,家主人适逢外出,简慢之至!」
狄腾略与谦逊,复行落坐。
吴管家在他们对面坐下,眼睛望向衞莲云,笑问道:「这位姑娘就是衞堡主的掌上明珠?」
衞莲云略现羞涩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吴管家继又回对狄腾笑道:「听说狄少侠受聘为百剑堡的总敎头?」
狄腾答道:「是的。」
吴管家恭维道:「眞是英雄出少年!百剑堡的红剑士本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狄少侠年纪轻轻便能脱颖而出,一跃而在红剑士之上,委实不可思议之至!」
狄腾淡淡一笑道:「多谢吴管家夸奖,小可愧不敢当。」
吴管家客气的问道:「狄少侠和衞姑娘今日驾临敝处,不知有何贵事?」
狄腾道:「专程前来拜谒贵主人。」
吴管家笑道:「那眞不敢当了……呃,听说百剑堡最近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狄腾道:「吴管家听到甚么传言?」
吴管家瞥了衞莲云一眼,笑笑道:「是有关封少侠与衞姑娘之事……」
衞莲云道:「一点不假,都是事实!」
吴管家搓搓手,嗟叹道:「眞是想不到,封少侠那样的人,竟然自甘堕落,太可惜了!」
衞莲云道:「封梦麟已经死了!」
吴管家惊愕了一下,道:「哦,是……是令尊把他处死的么?」
衞莲云道:「不是!」
吴管家惊诧道:「那……他是怎样死的?」
狄腾突然揷口道:「你家主人甚么时候回来?」
吴管家神色一怔,立刻明白狄腾不喜欢自己多问,连忙堆下笑脸道:「快了,快了,家主人去找一位朋友聊天,大槪马上就可回来,狄少侠是不是有甚么急事?」
狄腾道:「没甚么急事,只想请敎他一件事情。」
吴管家问道:「但不知是甚么事情?」
狄腾道:「这件事,还是与贵主人当面谈的好。」
吴管家尴尬一笑道:「是是,那就请两位少候片刻——对了,两位吃过饭没有?」
狄腾道:「吃过饭了。」
吴管家道:「要是还没吃,两位就别客气——啊,家主人回来了!」
狄腾和衞莲云转头向厅外望去,果见一位靑衫老人正快步朝小客厅走来。
老人年在八旬以上,发须斑白,双眉长长的倒垂在眼角下,蝌蚪眼蒜头鼻,满面泛着红光,一团和气,风度淸逸,颇有出尘之相。
衞莲云曾见过县太爷卓一贤,一见来的果是卓一贤,立即起身相迎。
狄腾亦随之站了起来。
县太爷卓一贤快步走入小客厅,向衞莲云哈哈笑道:「丫头,甚么风把妳吹来的?」
衞莲云一福道:「莲云拜见卓老前辈。」
县太爷卓一贤笑道:「哈哈几年不见,妳长高啦!」
衞莲云羞笑一下,没再接腔。
卓一贤随即转望狄腾笑问道:「这位便是贵堡总敎头黑衣侠狄腾?」
狄腾抱拳答道:「晚辈参见卓老前辈,冒昧造访,抱歉之至。」卓一贤笑吟吟道:「不用客气,快请坐下说话!」
吴管家告退后,老少三人敍礼落坐,便卓一贤首先问道:「令尊有没有来?」
衞莲云道:「没有。」
卓一贤道:「好几年没去百剑堡作客了,令尊和副堡主都好吧?」
衞莲云看了狄腾一眼,没有回答。
卓一贤见他们神色有异,不由愕然道:「怎么回事?」
狄腾两眼直直的凝望着他,缓缓道:「说来话长,衞姑娘和晚辈这次是特地从金顶山前来拜访老前辈的!」
卓一贤听了似有满头雾水之感,眨了眨眼道:「你们从金顶山来的?这话甚么意思?」
脸上的表情,只有惊讶,没有疑惧。
狄腾仍然一眼不瞬的凝望着他,又道:「是的,我们是从金顶山来的,来拜访老前辈!」
卓一贤皱了皱眉额,不解地道:「这是说,你们去金顶山拜访不动翁盖公明,然后到老夫这儿来?这……有何贵事?」
狄腾看不出一点端猊,不由有些发窘,当下又道:「老前辈难道还不知副堡主已自杀了?」
卓一贤面色大变,霍地站起,骇然道:「甚么?皇甫坚白自杀了?他为何自杀的?」
这次,他的面色虽然变了,却变得十分眞实,不是狄腾所想像的那一种。
狄腾觉得对方若是向皇甫坚白行贿及打死封梦麟之人,绝不可能表现得这么逼眞,因之对对方的怀疑开始动摇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这正是衞堡主想要明白的一点,衞堡主命令晚辈等前来请敎老前辈,因为……因为老前辈和副堡主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也许老前辈会知道副堡主是为甚么自杀的。」
卓一贤不胜惊奇地道:「老夫已有两三年没见过副堡主,他——咳!你们先把经过情形详细说给老夫听听如何?」
狄腾默然有顷,点头道:「好的,这事先要由衞堡主废除封梦麟与衞姑娘的婚约说起,关于这件事,老前辈大槪听人说过了吧?」
卓一贤道:「是的,略有耳闻。」
狄腾道:「有一天晚上,晚辈与副堡主奕棋至深夜,丫鬟忽然来报这位卫姑娘失踪了,副堡主与晚辈赶去房中一看,根据现场的情形,断定衞姑娘是被封梦麟刼走的,于是副堡主立即下令全堡剑士四出追寻——」
卓一贤揷口问道:「那时衞堡主不在堡中么?」
狄腾道:「正是,衞堡主与一位红剑士因事出堡,不过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衞堡主回堡之后,再度发动全堡剑士四出追寻,副堡主与晚辈亦于第三天早上离开百剑堡!……」
当下,便将自己接到藏头鬼的约柬,如何在梵净山伤了藏头鬼一块头皮,救回了衞莲云,又如何发现藏头鬼竟是皇甫坚白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卓一贤听得惊骇万分,问道:「他被你们揭穿之后,就自杀了?」
狄腾点头道:「正是!」
卓一贤又问道:「自杀之前,没有说出他为何要和封梦麟勾结刼掳衞姑娘的原因么?」
狄腾扯谎道:「有的,他说是接受了某一位人物的贿赂,那人愿付给他十万两银子,条件是要他窃取衞堡主收藏于藏书楼中的某种东西!」
卓一贤神色不变,只急急问道:「向副堡主行贿的人是谁?」
狄腾没有立刻回答,他注视对方半晌,见对方面不改色,确定对方显然不是行贿之人,才答道:「副堡主只透露有人付十万两银子向他行贿,他一时财迷心窍答应下来,至于行贿之人是谁,他就不肯说了。」
略一停顿,继道:「衞堡主因知老前辈与副堡主相交多年,也许会知道一些内情,故命晚辈等前来向老前辈请敎。」
卓一贤紧皱眉额道:「副堡主一向为人正直,何以竟会干出这种事情,眞太出人意外了——狄少侠刚才说是从金顶山来的,这话又是甚么意思?」
狄腾道:「衞姑娘和晚辈奉命离堡后,在路上听到某一位武林朋友说曾在金顶山附近见到封梦麟,因此晚辈两人便转道赶往金顶山,希望能擒到他……」
卓一贤点点头道:「不错,如能擒到封梦麟,就可问出那行贿之人是谁了,结果有没有擒到?」
狄腾道:「晚辈两人到了金顶山,正好发现封梦麟跪在不动翁盖公明的洞府外,他在哀求不动翁收录,希望找一个靠山。」
卓一贤道:「不动翁曾发誓不收徒,恐怕不会答应收录他吧?」
狄腾道:「是的,他一见晚辈两人出现,落荒急逃,但逃到峯下时,就被晚辈截住,晚辈逼他说出那行贿人的姓名,他正要说出之际,突然有人打出一颗石子击中他的头额,把他打死了!」
卓一贤一惊道:「哦,那人是谁?」
狄腾道:「自然就是向副堡主行贿之人,他打死封梦麟意在杀人灭口!」
卓一贤注目问道:「他是何人?」
狄腾见他始终毫无疑惧之色,认定他确非行贿之人,乃据实答道:「遗隐的是,晚辈没有见到他,他发出石子之后,立刻逃开,晚辈没有追上他。」
卓一贤扼腕道:「眞可惜!」
狄腾道:「可不是,不过晚辈自信迟早会把他找出来的,因为武林中付得起十万两银子的人并不多!」
卓一贤闻言面色一变,双目陡露精芒,逼视狄腾好一阵后,面上渐渐浮起一丝冷笑,说道:「老夫明白了,原来你们怀疑老夫是向副堡主行贿之人!」
狄腾拱手道:「不敢,老前辈误会了。」
卓一贤冷然道:「老夫是武林中付得起十万两银子的少数人之一,且又是副堡主的朋友,不是么?」
狄腾道:「老前辈侠名满天下,晚辈两人岂敢懐疑,晚辈今日之来,只希望老前辈能提供给我们一些线索,并无他意。」
卓一贤又注视他片刻,始露出一个不大愉快的微笑道:「你这话如果属实,老夫抱歉帮不上忙,因为老夫想不出谁是嫌疑人物。」
衞莲云道:「当今武林,除老前辈和天狗地狐之外,再下来谁最富有?」
卓一贤摇头道:「老夫不知道,你们若是认为谁富有谁便是嫌疑人物,未免太幼稚了!」
衞莲云道:「但这是有道理的呀!」
卓一贤又冷笑道:「那么,老夫是唯一的嫌疑人物了!你们可以去城中打听,最近两个月,老夫未曾离开重庆府一步,城中的人天天都曾见到老夫的!」
衞莲云道:「老前辈不要生气,我们确实没有怀疑到您,我们只是来向您请敎,希望由您这儿获得一些端倪而已。」
卓一贤道:「你们若未怀疑老夫,为何第一句话就说你们是从金顶山来的?这分明表示你们认定老夫是在金顶山打死封梦麟之人,你们这样说,目的是在察看老夫的神色!」
衞莲云红脸笑道:「就算是吧,但是现在我们已相信您老不是那个行贿的人了。」
卓一贤满脸不高兴的问道:「令尊此刻何在?」
衞莲云道:「过几天,他会到天地宫践约。」
卓一贤道:「你们也要去天地宫吧?」
衞莲云道:「是的。」
卓一贤道:「那老夫同你们一道去,老夫要和令尊当面谈谈!」衞莲云忙道:「不,不必如此。」
卓一贤道:「为甚么?难道老夫不该找令尊谈个明白么?」
衞莲云支吾道:「不是的,我们去天地宫,是要和地狐闻人珠做个了断,您老若同我们前去,地狐闻人珠一定会误会您老是助阵去的,您老何必惹这个麻烦?」
卓一贤道:「届时老夫袖手旁观便了。」
衞莲云道:「可是……」
卓一贤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夫完全明白了,你们今天来找老夫,并非令尊之意,对不对?」
衞莲云玉脸一红道:「正是,要是我爹知道我们曾来找您,他一定会骂我的……」
卓一贤拂须大笑道:「好!好!你们来找老夫,既然不是出自令尊授意,老夫念你们年幼无知,不跟你们计较就是了!」
卫莲云喜道:「这是说,您老不同我们去天地宫了?」
卓一贤颔首道:「不去了!」
衞莲云这才放心,含羞一笑道:「姪女等愚昧无知,得罪您老,十分抱歉。」
卓一贤笑道:「不妨!这事其实也难怪你们会怀疑,老夫不错是很有钱,而且与副堡主又是多年知交,要是老夫要求他窃取令尊的某种东西,他确实很难拒绝。」
语声微顿,又笑道:「不过,你们该想想看,老夫的财产虽不敢说富可敌国,这一生绝对用之不尽,老夫要甚么就有甚么,何必去窃取令尊的甚么东西呢?」
狄腾站起身子,抱拳道:「老前辈说得是,得罪之处,谨此致歉,告辞了。」
卓一贤一怔道:「何必如此匆忙?」
狄腾道:「天地宫之约,已剩下没有几天,必须立刻动身才能赶上。」
卓一贤起身道:「既如此,老夫也不挽留你们了,下次路过此地,千万要到老夫这儿来盘桓几天,老夫虽届就木之年,却也很喜欢与年靑朋友结交。」
狄腾唯唯应允,遂与衞莲云辞别而出。
卓一贤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外,双方才再拜而别,狄腾与衞莲云乘上坐骑,往城中街上驰来。
衞莲云叹了口气道:「你看,我早就说他绝不可能是那行贿之人!」
狄腾道:「但是若不来证实一下,岂能确定他不是呢!」
衞莲云道:「还好他不再坚持要同我们去见我爹,否则我爹准会把我臭骂一顿。」
狄腾道:「我们怀疑他是行贿之人,并非全无道理,令尊不会生很大的气的。」
衞莲云道:「我们的懐疑虽有道埋,但是他的活更有道理,他那么富有,要甚么就有甚么,何必窃取我爹的甚么东西?」
狄腾道:「也许令尊那件东西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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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 01:44: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五章 借宿遭暗算



衞莲云道:「你这样说,是表示对他还有一点怀疑?」
狄腾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有钱人仍然有理由会偸窃别人的东西。」
衞莲云幽幽一叹道:「只不知我爹收藏在藏书楼的那件东西,是甚么宝物?」
狄腾道:「见到令尊时,最好不要问起。」
衞莲云道:「为甚么?」
狄腾道:「副堡主自杀之前,一定曾向令尊供述过,而令尊既然不愿让我们知道,必有其必须隐瞒、的理由,我们不该使令尊为难。」
衞莲云道:「不,这事非问淸楚不可!」
狄腾笑道:「妳想问淸楚,令尊不一定肯告诉妳呀!」
衞莲云嘟嘟嘴道:「我不相信我爹还有甚么秘密是不可告诉女儿的!」
狄腾道:「也许有一天令尊会自动告诉妳,但是现在,我认为不是盘究根底的时候。」
衞莲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爹收藏的那件东西,与我爹的私德有关?」
狄腾摇头道:「不是,如与令尊的私德有关,那么企图窃取之人便是正派人物,但是向副堡主行贿之人用的手段并不正派!」
卫莲云道:「既然与我爹的私德无干,有甚么不可盘究的呢?」狄腾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但总归一句话,令尊既不让你知道,必有其道理。」
衞莲云又叹了一声道:「好吧,我暂时加装不知道就是,如今我们就去天地宫么?」
狄腾道:「要在这城中过一天也可以,就怕卓一贤知道了会不高兴。」
衞莲云道:「那么,我们出城去吧。」
两人策骑徐徐出了重庆府,一路取道南下,走了二十多里路,来到一处鎮甸,天已渐渐黑下来了。
狄腾道:「今天到此为止如何?」
衞莲云笑道:「好嘛,老话一句,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狄腾也笑道:「就怕这鎮上没有客栈。」
衞莲云道:「那就找寺院借宿去。」
不出所料,他们走遍全鎮均找不到一家客横,却在鎮外找到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名日上淸宫,规模虽不大,环境却极淸幽,于是两人决定入观借宿。
出来接待的是一位道敝岸然的老道人,狄腾说明来意之后,老道人欣然首肯,道:「好的,两位不嫌敝观简陋,便请住下。」
狄腾道谢不已,接着问道:「敢问道长道号如何称呼?」
老道人道:「贫道一淸,是敝观知客。」
狄腾自我介绍道:「小可狄腾,身边这位姑娘是百剑堡主的女儿。」
一淸道人敢情不是武林人物,闻言面无惊色,只笑哦两声道:「幸会幸会。」
茶敍一毕,一淸道人即起身领着他们到观中的两间静室,接待他们在房中歇下,最后问道:「两位施主尙未用过晚膳吧?」
狄腾道:「是的,不过小可带有干粮可以充饥,道长不须——」
一淸道人截口笑道:「干粮是路上吃的,施主既到敝观,就不必客气,请稍候片刻,待贫道命人送饭来。」
语毕,施礼而去。
不久,一道中年道士端着一盘饭菜入房,他把饭菜一一端上桌,然后向狄腾施礼道:「施主请用膳,若还需要甚么,只管吩咐。」
狄腾拱手不迭,道:「多谢招待,小可等不需要甚么了。」
中年道士离去之后,狄腾便与衞莲云相对坐下,盛饭吃了起来,衞莲云一边吃一边说道:「这道观的道士待人不错,明早动身时,多给他们几两银子。」
狄腾道:「好的,我也觉得这些道士很和气,确有出家人的风度。」
衞莲云道:「有时候,能在这种淸静的地方住几天,对身心定有益处。」
狄腾笑道:「对,住几天可以,久居则不宜,会把人闷坏……」
两人在闲聊中吃过了晚膳,中年道士适时端入一壶热茶,把桌上收拾干净,即行退出。
狄腾道:「现在距地狐闻人珠的约期尙有八天,而我们后天即可抵达天地宫,妳看这几天如何打发?」
衞莲云道:「就在这道观住几天如何?」
狄腾摇头道:「不好,还是找个地方玩玩较佳。」
衞莲云道:「不知道这一带有甚么风景名胜?」
狄腾道:「明早问道士便可知道,现在妳回房去歇息吧。」
衞莲云走去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把一杯递给他,挤眼一笑道:「我还不想睡!我们再聊聊!」
狄腾接过茶,轻啜了两口,笑道:「我们聊天的时间多得很呢!」
衞莲云也啜了两口,道:「你若是厌烦跟我在一起,我立刻就走。」
狄腾笑道:「言重!言重!」
衞莲云把茶杯放下,直趋到他跟前,低首含羞道:「你老老实实说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狄腾不料她会突然单刀直入问出这一句话,一时颇感窘迫的,呐呐地道:「当然……当然喜欢!」
卫莲云抬脸瞥了他一眼,面带幽怨道:「但我感觉得出你并不喜欢我,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装蒜!」
狄腾放下茶杯,双手搭上她肩胛,轻叹一声道:「不错,我一直在逃避,这是因为……我自觉不配与妳相爱」
衞莲云乘势靠上他胸怀,眼泪滚了下来,道:「你胡说!如果你不配,谁才配呢?」
狄腾轻抚她的秀发,低声道:「任何人都配,只有我不配。」
衞莲云猛可仰起粉脸,略现惊怒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狄腾忙道:「没甚么,我只觉得我没有地位,没有金钱,而妳——」
卫莲云伸手掩住他的嘴唇,嗔道:「谁要你的地位?谁要你的金钱?你为甚么有这些可笑的顾虑?」
说到这里,双手由狄腾的上身滑落,整个娇躯突然瘫痪般的蹲了下去。
狄腾见她昏厥过去,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拉起,急问道:「莲云,妳怎么了?」
卫莲云双目紧闭,浑身软绵绵的,果然是昏厥过去了!
狄腾想不通她何以突然昏迷不省人事,一时心慌意乱,当即将她抱起,向床榻走去。
但是,只走出两步,他忽然「咚」的一声屈膝跪下,跟着上身前倾,倒落地上。
他也昏厥过去了!
口口口
首先苏醒的是狄腾,他像是睡了极酣的一觉,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淸了周遭的一切情景时,他不禁「啊哎!」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不是睡在上淸宫的静房中,而是置身于一间极之阴冷湿湿的地窖!
这间地窖,约有丈五宽濶,四面均是潮湿的土壁,在他对面的一堵土壁下,有一道石级向上伸,石级上是一扇铁门,门侧的壁上挂着一盏油灯,此外没有别的东西。
狄腾仿佛身在噩梦中,惊愕了好一阵后,才抬脚向那道石级冲去。
但只冲出三尺,只听「铮!」的一响,他的身子陡地停住,无法再前进。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腰上系着一条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是系在他身后的一支深埋于地下的铁桩上。
就在他看到身后的铁桩的时候,他同时也看到了衞莲云,她也被一条铁链系住,正躺在后面的土壁下!
狄腾立即返身跳到衞莲云的身边,蹲下急喊道:「莲云!莲云!妳快醒来!」
衞莲云仍然「酣睡」不醒。
狄腾伸手轻拍她的云颊,又喊道:「莲云!妳醒醒!妳醒醒!」
衞莲云嘤咛一声,徐徐睁开眼睛,娇慵地喃喃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会——」
语至此,猛然坐起,神色大愕道:「咦,这是甚么地方?」
狄腾苦笑一下道:「是一间地窖!」
衞莲云惊跳起来,叫道:「地窖?是那里的地窖?我们怎会在此?」
狄腾道:「大槪是上淸宫的地窖?哼!我们还说他们待客亲切,原来是碰上了贼道!」
衞莲云骇然道:「可是——我们是怎么被他们擒下来的?」
狄腾道:「我们喝了那杯茶不久就不省人事,准是他们在茶中放了迷药!」
衞莲云惊怒交迸,翻腕欲拔背上的剑,却抓了个空,不禁变色道:「哼,他们把我们的剑收去了!」
狄腾一指她腰上的铁链,苦涩的笑了笑道:「还在我们身上系了一条铁链!」
衞莲云双手一把抓住铁链,双目迸射怒火,问道:「能不能挣断?」
狄腾道:「我来试试。」
他转身对着铁桩,双手握住铁链,运力拉了几下,结果既未能挣断铁链,也未能拉动铁桩,不由嗒然道:「不行,这东西需要有削铁如泥的宝剑才行!」
衞莲云也使尽力气拉扯了一阵,见确实无法挣断铁链,才废然罢手,咬牙切齿道:「好贼道,他们把我们禁锢在此是何意思?」
狄腾不答,眼睛盯着那支铁桩,道:「不知能不能把那支铁桩拔出来?」
衞莲云立刻说道:「我们一起来试试看!」
于是,两人趋近铁桩,四只手一齐抱上桩身,喝了一声「起!」,往上猛拔。
那知使尽全身力气,一连拔了几次,铁椿仍是毫厘未动,像在地下生了根似的!
卫莲云大奇道:「怪事,我们两人合力施为,大树也可拔起,何以拔不起这支铁桩?」
狄腾道:「原因只有一个,这支铁桩的下端接连有横桩,如有四支横桩深埋地下,再有两个人也拔它不起。」
衞莲云不由发怒道:「这可怎么办?」
狄腾叹道:「坐下来等待吧!」
说着,倚壁坐下。
衞莲云恨恨的一跺脚,旋即在他身旁坐下,道:「眞奇怪,我看那知客道人根本不像是个身怀武功之人,你看他的样子是个会家子么?」
狄腾摇摇头道:「不是。」
衞莲云恨声道:「我们竟栽在一个不谙武功的贼道手里,岂不寃枉!」
狄腾苦笑道:「这上淸宫中并不只他一个知客道人,他不谙武功,别的道士可会啊!」
衞莲云伸手入怀摸了摸,道:「哼,身上的银子都被他们搜去了,你的呢?」
狄腾也伸手入怀摸索,道:「都被搜光了——咦,不对,还有这个!」
说着,摸出一纸银票。
原来,这纸银票是上次他从淫贼「玉面郞君朱怀儒」的手中接收过来的,银票是长安银记钱庄的,上开十五万两银子,当时「玉面郞君朱怀儒」被他擒住后,曾要求以这纸银票赎命,他认为这笔钱财是对方刼夺得来的,故未答应对方的哀求,仍将对方处死,打算找机会赴长安领出银子救济穷人却因种种缘故,一直未克成行,却想不到这纸银票居然未被上淸宫的贼道搜去。
衞莲云讶然道:「怪事,这张银票可领十五万两银子,他们为何不要?」
狄腾轻「嘘」一声,把银票纳入怀中,低声道:「这是他们的疏忽,妳不要大声叫,免得被他们听去。」
卫莲云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他们把我们禁锢在此,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狄腾道:「希望不是割我们的肉去做包子卖?」
衞莲云吓了一跳道:「你别胡说,他们又不是开黑店,那会割我们的肉去做包子卖?」
狄腾道:「除此而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一般情形,谋财总要害命才算干净。」
衞莲云道:「而他们既未立刻杀害我们,想来必有用意……」
狄腾道:「绝不可能是还想利用我们作人质,去向令尊勒索。」
衞莲云道:「你怎知不是?」
狄腾道:「我相信观中道士必有身怀武功之人,而我们入观借宿时曾自报姓名,他们既知妳是百剑堡主的女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向令尊勒索。」
卫莲云深觉有理,不由点头道:「不错,因此他们只有一条路走,即是下手杀害我们,可是他们却未杀害我们啊!」
狄腾皱眉道:「可不是,我也想不通——哼,我想起来了,这上淸宫的道士一定是天狗地狐的部属!」
衞莲云面色一变道:「你凭甚么断定他们是天狗地狐的部属?」狄腾道:「天狗地狐的部属极多,各类人物都有,而且此地离天地宫不远,故这座上淸宫里的道士必是天狗地狐的部属,他们知道地狐闻人珠与令尊有一场约鬪,所以把我们擒住,企图迫使令尊臣服!」
衞莲云脸色一阵苍白,忧急地道:「果眞如此,那我们必须赶快设法逃走!」
狄腾点点头,忽然传音急道:「有人下来了,我们快躺下假装昏迷未醒,然后出其不意的制服来人!」
语毕,照原来的姿式躺了下去。
衞莲云亦急忙躺下。
她刚躺下的瞬那间,石级上的铁门「呀」的一声长响,有个黑衣蒙面人端着一盘食物走下来了!
这个黑衣蒙面人,浑身皆黑,除了可由其身材看出是个男人之外,其年龄相貌,一些也看不出来。
他走下石级,在距离狄腾四尺之处站住,默望地上的狄腾和衞莲云片刻后,口中忽然发出极之阴沉的冷笑道:「嘿嘿嘿,你们当眞还昏迷未醒么?」
说了这句话后,他弯身把食物放落地上,转身便欲离去。
狄腾猛然跳起,右臂暴探,向他腰上抓去,这一掌去势快如闪电,但是眼看还差五、六寸便可抓中对方时,他的身子却已不能再进,被铁链拉住了。
黑衣蒙面人似知狄腾抓不着他,故并不闪避,他甚至站着不动,回头嘿嘿怪笑道:「好掌法!这下若被你抓中,一定会被你抓去一块肉!」
狄腾怒极,右掌一撤,改用脚攻,纵身抬脚,奋力向对方的膝盖踢去。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略退半步,便已避过狄腾踢出的双足,道:「这一脚也不坏,可惜鞭长莫及,哈哈哈……」
笑声中,擧步登上石级,要走了。
狄腾喝道:「站住!」
黑衣蒙面人不理昧,继续拾级而上。
狄腾怒吼道:「你是甚么人?为何擒住我们?」
黑衣蒙面人依然不理昧,登上石级,跨过铁门,「砰!」的一声把铁门关上,下了铁锁,走了!
狄腾气炸了肺,怒骂道:「混蛋!免崽子!你为甚么不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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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 02: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六章 双双遭囚禁



衞莲云坐起身子,道:「别骂了,我看他们准是天狗地狐的人不错!」
狄腾恨恨地道:「若能逃出,我非宰了他不可!」
衞莲云道:「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道士呢。」
狄腾默默的坐回原处,生了一阵闷气,才说道:「这地方,可能已不是上淸宫……」
卫莲云一惊道:「哦,这间地窖,不是上清宫的地窖么?」
狄腾道:「只怕我们已置身于天地宫了!」
衞莲云又是一惊道:「不会吧?我们好像没有昏迷多久呀!」
狄腾道:「妳怎知没有昏迷多久?也许我们昏迷了好几天,已被他们从上淸宫带到天地宫来了!」
说到此,擧手一指地上那盘食物,又道:「妳看,那些食具比我们在上淸宫见到的要漂亮得多,由此判断,这地方分明不是上淸宫了。」
衞莲云惊疑道:「如是天地宫,刚才那人何必蒙着面孔?地狐闻人珠又为何不下来和我们相见?」
狄腾道:「她在故作神秘,打算折磨我们!」
衞莲云道:「看这情形,我们想逃脱只怕很难呢。」
狄腾道:「下次他再送饭来,我一定要想办法擒住他!」
衞莲云苦笑道:「他不走近我们面前,有甚么办法能擒住他呢?」狄腾道:「我有办法,现在我们先吃饭。」
他起身走去把那盘食物端到卫莲云面前放下,见食物颇丰美,忽然展颜笑道:「妳看,这些食物也比我们在上淸宫吃的要好得多,我敢跟妳打赌,这儿一定不是我们被迷倒的上淸宫!」
衞莲云无心飮食,忧悒地道:「你有甚么办法可以擒住那蒙面人?」
狄腾端起一碗饭,笑道:「先吃饭,吃饱了再告诉妳!」
衞莲云道:「我吃不下。」
狄腾道:「不吃饱,那有力气擒拿敌人?快吃!快吃!」
衞莲云一想不错,只得勉强端起饭吃了起来。
狄腾因想到了擒敌之策,故心情很愉快,一大碗饭,没几下便吃光了。
卫莲云见他吃得有味,便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饭递到他面前,说道:「我吃不了一碗,这些给你。」
狄腾摇头道:「妳不把这碗饭吃下,我就不告诉妳擒拿敌人的办法!」
衞莲云道:「我真的吃不下嘛。」
狄腾道:「非吃不可!」
衞莲云恼笑道:「哼,你有点强横覇道!」
狄腾笑道:「妳现在才看出来么?」
衞莲云心知他怕自己受饿,故非强迫自己吃饭,芳心大悦,胃口突然大开,于是剩下的半碗饭,不消片刻也就吃光了。
她急想知道狄腾擒人的办法,抹了抹嘴,立刻问道:「好了,快告诉我,你要用甚么方法擒下那个蒙面人?」
狄腾笑道:「使用长鞭!」
衞莲云愕然道:「你那里来的长鞭?」
狄腾解下腰带,握住腰带的一端,甩手一抖,腰带便如飞龙卷了出去,笑道:「这便是长鞭!那家伙说我鞭长莫及,现在鞭长可及了!」
衞莲云一见大喜,道:「这是地狐闻人珠的独门绝技,你也会么?」
狄腾再一次抖出腰带,答道:「以前没练过,不过出其不意的发出,大槪可以得手。」
衞莲云兴奋地道:「好极了!你挥出腰带卷住他的双脚时,我立刻给他一摩!」
狄腾点头笑道:「对!我们必须配合行动,现在妳站过去,让我试一下看看。」
衞莲云依言起立,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方,说道:「你要练到一发便能卷住我的双脚,再把我整个人拉回去才行」
「行」字甫落,眼前一花,继之腰上一紧,好像被一条蛇缠上身子,整个娇躯立刻离地而起,飞向狄腾!
狄腾迅捷的抛下腰带,伸出双手接住她的娇躯,把她拥入怀中,乘机在她玉颊上亲了一下,轻笑道:「是这样么?」
衞莲云羞得满面通红,一颗螓首往狄腾的怀里直钻,同时揑拳轻轻搥打狄腾的身子,吃吃笑道:「你坏,我不来了!」
狄腾紧紧拥抱着她,笑道:「我早就说过我比封梦麟更坏!」
衞莲云拧了他一把,嗔道:「你再提起他,我就不理你了。」
狄腾仰起头,转话道:「现在不知是甚么时候?」
衞莲云道:「大槪是夜间吧。」
狄腾道:「那么,还要等候几个时辰,那家伙才会下来。」
衞莲云道:「要是地狐闻人珠忽然走进来,你打算怎样?」
狄腾道:「那要看她如何对付我们,要是她有下手杀死我们之意,我就出手一拼,否则便按兵不动。」
衞莲云道:「若能擒住她,岂不很好,为何按兵不动呢?」
狄腾道:「地狐闻人珠的身手,妳不是没见过,要想用这条腰带擒拿她,谈何容易!」
衞莲云道:「但是那蒙面人如是一名不太重要的脚色,擒到他又有何用?」
狄腾道:「我看那蒙面人绝不是一名小脚色,如是小脚色,就不必蒙着面孔了。」
衞莲云道:「还有,他身上若无打开这铁链的锁匙呢?」
狄腾道:「那么,地狐闻人珠若想救他一命,就得把锁匙丢给我们。」
衞莲云道:「地狐闻人珠岂肯为了救一名部下而放我们走?」
狄腾耸耸肩,嗒然道:「是的,她绝不肯为了救一名部下而释放我们,但是,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我们除了这样试一下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办法呢?」
衞莲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因之轻叹一声,垂首默默无言。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之后,狄腾等待的情况来了,他听到铁门外面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立时向衞莲云使了个眼色,双手往胸前一抱,右手暗暗伸入胸怀内,抓住藏在里面的腰带,准备采取行动。
衞莲云也立时移身向前,在狄腾的右前方坐下,准备在狄腾发出腰带卷住来人之后,随即出手制住来人的穴道。
就在两人准备妥当之后,铁门开了,进来的仍是早先那个黑衣蒙面人。
他手上提着一个大木桶,那显然是送给狄腾两人解手用的!他走下石级,放下木桶,先由木桶里端出两碗饭,送到狄腾两人探手可及之处,接着把原先的两只空碗收回,然后再把木桶推向前,行动异常谨愼,似乎也在提防狄腾再度出手突击。
狄腾见他很机警,颇觉不易得手,心中暗暗着急,当下开口笑道:「尊驾一直不肯说明擒禁我们的理由,想来必有原因,但有一个问题尊驾应可放心回答——现在是甚么时候?」
黑衣蒙面人拿起两只空碗,阴侧恻的笑道:「你问这干么?」
狄腾道:「想知道我们被擒禁到现在,已过多久了。」
黑衣蒙面人道:「现在是掌灯时分,你们自昏迷至今,已过一天一夜了。」
狄腾一哦道:「原来已过一天一夜,那么尊驾仍不愿说明擒禁我们的理由么?」
黑衣蒙面人道:「还不到时候。」
狄腾道:「我知道了,你们在等候衞堡主前来践约时,才要处置我们,对不对?」
黑衣蒙面人诡然一笑道:「你猜对了!」
狄腾问道:「地狐闻人珠在不在此?」
黑衣蒙面人道:「在!」
狄腾道:「她为甚么不下来见见我们?」
黑衣蒙面人道:「你们要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当她下来看你们时,就是你们投胎转世的日子了!」
狄腾笑道:「我知道她很恨我,因为我杀了她的丈夫……」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转身走去。
狄腾右手一扬,藏在胸怀中的腰带,顿像出洞怪蟒,疾速的吐了出去。
「拍!」的一声,腰带的末端,一下便卷住黑衣蒙面人的腰身!
黑衣蒙面人大吃一惊,方待挣脱,整个身子已被拉得离地飞起,飞向狄腾这边!
衞莲云立即一跳而起,骈指点出,正中其背心灵台穴,因之黑衣蒙面人跌落地上时,已然无力爬起来。
原来,灵台穴虽是可致人死命的穴道之一,但只要出手不重,便不致于死,衞莲云还想利用他为人质,要胁地狐释放她和狄腾,是故当然不肯将他点死。
狄腾紧接着又一指点出,点中了他的麻穴,如获至宝似的,一把将他拖到身边。
衞莲云低声道:「快搜他身上!」
狄腾急急伸手入他怀中摸索,可是摸了半天,却甚么也没找到,不由大为失望道:「哼,果然未带锁匙进来!」
衞莲云揭开黑衣蒙面人的面巾一看,只见对方是个五旬上下的人,相貌虽非端正,倒也没有凶悪之相,不禁一怔道:「这人我不认识,你认识么?」
狄腾摇头道:「我也不认识,眞是奇怪……」
衞莲云满脸疑惑道:「是呀!他既然不是我们认识之人,何必蒙着面孔?」
狄腾咬着嘴唇道:「我现在有一种感觉,也许这人不是地狐闻人珠的部下!」
衞莲云一呆道:「哦,怎说不是呢?」
狄腾道:「第一,这人如是地狐闻人珠的部下,实无蒙面的必要,第二,他头一次下来时,对我的问话,一句也不肯回答,但这次下来时,却很爽快的承认是地狐闻人珠的部下,这分明是他见我们错认他是地狐之人,为了掩饰其眞正的身份来历,因此就承认了。」
卫莲云惊奇道:「如果这人不是地狐闻人珠的部下,那么他是谁?擒禁我们的目的何在?」
狄腾道:「我们快把他弄醒,逼他说出来!」
但是,他们刚刚把黑衣蒙面人的身子翻转,欲弄醒他之际,那石级的铁门口,突然无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黑衣蒙面人?
这两个黑衣蒙面人,手上各执一副弓箭,并肩站在石级上,神态阴沉沉的,有如两个厉鬼。
狄腾一见之下,面色微变,连忙抱起地上的黑衣蒙面人,闪身挡到卫莲云之前,用黑衣蒙面人的身躯作挡箭牌,冷笑道:「你们若敢发射,先死的是他!」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一齐慢慢的取箭搭起,其中之一冷峻的道:「放不放人?」
狄腾道:「先放我们走,我们便释放他!」
发话的黑衣蒙面人「嘿嘿」冷笑两声,说道:「要不呢?」
狄腾道:「要不他得陪我们一起死!」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们不会被处死的,只要你们放开他,安安静静的在这地窖中等待……」
狄腾问道:「等待甚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等待某项交易成功的时候,你们便可重获自由!」
狄腾道:「你们不是地狐闻人珠的部下吧?」
那黑衣蒙面人道:「是或不是,你们现在都不必知道!」
狄腾道:「我要知道!」
那黑衣蒙面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可是谁肯告诉你呢?」
狄腾一指抱在身前的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这一个会告诉我!」
那黑衣蒙面人笑声突住,沉声一字一字道:「你再不放他,你们将受到另一种招待,你估量着吧!」
狄腾面含冷笑问道:「另一种甚么样的招待呢?」
那黑衣蒙面人道:「没有饭吃的招待!」
狄腾仰头哈哈笑道:「但是,我们两人如饿死了,你们还拿甚么去和衞堡主进行交易?」
那黑衣蒙面人道:「衞志涛不久即可接到消息,我们和他交易,可在五天之内完成,你们五天不吃饭,绝对饿不死,只不过很痛苦宠了,你们何必尝这个痛苦呢?」
狄腾道:「你们要和衞堡主进行甚么交易?」
那黑衣蒙面人道:「等着去问衞志涛好了!」
狄腾耸耸肩道:「好,要是你们这同伴不肯说,我只好等着去问衞堡主了。」
那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你决定不放他么?」
狄腾断然道:「不放!」
那黑衣蒙面人怒道:「你小子不怕挨饿,但是你当眞忍心看衞姑娘受饥火的煎熬么?」
衞莲云接口冷冷道:「承你关怀,你家姑娘也不怕挨饿!」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们反正逃不掉,何必自找罪受呢?」
狄腾指了指揽在身前的黑衣蒙面人道:「你们这个同伴也逃不出我的手掌,难道你们不想救他一命?」
那黑衣蒙面人双目迸射凶光,狠狠地道:「你小子永远别想由他嘴里问出甚么的!」
狄腾笑了笑道:「你又不是他,怎知他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那黑衣蒙面人不再接腔,转脸向身边的同伴一使眼色,两人同时拉满弓弦,对准被狄腾揽在身前的黑衣蒙面人的心窝,发箭射出!
相距不过五丈,因此射出的两支箭,去势有如奔电!
狄腾万料不到对方两人竟忍心杀害自己的同伴,一见两支利箭疾射而至,颇想将黑衣蒙面人带开,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抱着黑衣蒙面人跳开,身后的衞莲云只怕要遭殃,故尔在这一瞬间,他犹豫着没有动。
而两支利箭的来势,也是一瞬间之事,他还在犹豫不决间,但闻「噗!噗!」两响,两支利箭业已射中黑衣蒙面人的心窝!
狄腾大怒道:「悪贼!你们心太狠毒了!」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怪笑道:「现在你已不能逼他说出甚么了,把他的尸体抛还给我们如何?」
狄腾生怕把尸体抛给他们后,他们将发箭攻击自己两人,故不肯丢弃「挡箭牌」,仍将黑衣蒙面人的尸体紧紧揽在身前。
那黑衣蒙面人见他不肯抛出尸体,仰头大笑道:「也罢!你们如果对死人肉有胃口,就留给你们受用便了!」
语毕,转身一拉身边的同伴,走了出去。
他们把铁门关上,下了锁,旋闻脚步声渐渐远去,当眞走了!
狄腾发了一阵呆后,才将尸体放下,叹道:「我猜的不错,他们绝非地狐闻人珠的部下。」
衞莲云挪身趋向他身边,吃惊的望着地上的尸体,道:「眞绝!他们为了保守秘密,竟不惜射死一个同伴,世上竟有这种毫无人性之人!」
狄腾面呈忧虑道:「由此可知,他们不惜牺牲一切要达到目的——要胁令尊!」
衞莲云道:「但不知他们要我爹答应甚么?」
狄腾道:「一定是要令尊交出那件东西——对了!这次把我们擒禁于此的首脑人物,一定就是那个向副堡主行贿之人!」
卫莲云变色道:「不错,一定是他!而这些黑衣蒙面人,全是他的部下!」
她站了起来,急得团团转,忧心忡忡地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狄腾道:「要是令尊答应交出那件东西,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可是……」
衞莲云道:「你想我爹肯交出那件东西么?」
狄腾道:「为了救我们的性命,他也许肯的,可是我们岂可如此连累令尊?」
衞莲云道:「但我们逃不出去呀!」
狄腾默默的瞪视着地上那具尸体,突似想到甚么,忽然伸手拔出尸身上的那两支利箭,目放精光道:「这两支箭,这两支箭也许可助我们逃脱……」
衞莲云精神一握道:「对了!我们利用这两支箭作为暗器,射死他们!」
狄腾道:「不,射死他们后,我们仍然逃不出去!」
卫莲云一呆道:「不然,你打算怎么办?」
狄腾压低声道:「我们用这两支箭,把地下的铁桩挖出来!」
衞莲云怀疑道:「挖得出来么?」
狄腾道:「应该可以挖出来!」
卫莲云道:「可是,我们在挖掘的时候,他们如走进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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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 08:43: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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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发表于 2024-8-4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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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4 09:2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七章 被困农舍中



狄腾打岔道:「不会,刚才他们说不送饭给我们吃,所以一两天之内,他们大槪不会下来。」
衞莲云眼睛亮了起来,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开始挖吧!但不知要挖多久才能将铁桩挖出?」
狄腾道:「铁桩的底部如有横桩,只怕最快也要一天的时间才能挖出。」
衞莲云立刻由狄腾的手里拿去一支箭,转身蹲在铁桩下,动手挖掘了起来。
狄腾亦趋前挖掘,低声道:「小心一些,莫把箭折断了。」
当下,两人箭如雨下,急急的挖掘着,由于箭头太小,进展不快,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才挖下两尺多深。
不过,他们愈挖愈有精神,因为地下的泥土并不坚硬,狄腾索性弃箭不用,一掌揷入,便可掏出一块泥土。
看看挖掘了三尺深的时候,他们的箭和手同时碰到了坚硬的东西,衞莲云轻叫一声道:「石头!」
狄腾喜道:「不错,是石头!」
衞莲云惑然道:「怎么你反高兴起来了?」
狄腾取过箭,把其中一颗石头的四边泥土挖出,然后一掌揷入石头边缘,将斗大的一颗石头扳出,笑道:「这样一颗一颗挖出,不比挖土快么?」
衞莲云一看不错,大喜道:「好极了!这样看来,更可很快将铁桩挖出了!」
狄腾把石头推去一边,又俯身去挖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又一个时辰后,他们已在铁桩四周的一块五尺宽濶的面积内,挖了五、六尺深,挖出了三十多颗斗大的石头。
衞莲云道:「这支铁桩好长,怎么还不见底部?」
狄腾道:「大概差不多了。」由于系在他们身上的铁链只有三尺长,因此他们不得不以「倒栽葱」之式往下挖,又挖掘了一尺多深,果然挖到了铁椿的底端,而果然不出狄腾所料,铁桩的底端啣接着四支横铁桩,这四支横桩,有剑身大小,每一支的长度都超过三尺,平伸于四面地下,却不知到底有多长。
狄腾抱住铁桩用力摇撼几下,铁桩仅能微微松动,他不禁皱眉道:「不成,面积还要挖宽「些才能挖出这四支横桩。」
衞莲云发愁道:「若是如此,恐怕还要挖掘一天才能脱身了。」
狄腾道:「我们才挖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大槪是午夜时分,再继续挖掘,天亮之时,也许可整个挖出的,快动手吧!」
于是,两人又继续挖掘,由每一支横桩挖入,狄腾挖其中的一支,向前挖出三尺后还没挖到横桩的末端,而这时他已无法再向前挖了,因为铁链系住了他的身子!
这是最严重的问题,系在他们身上的铁链只有三尺长,加上臂长,他们的双手只能达到五尺外的地方,再向前,就只能望土兴叹了。
衞莲云挖得较慢,但是当她看到了狄腾无法再向前挖掘的情形时,不由废然停手,叹道:「这怎么办?」
狄腾双目迸射出锐利而愤怒的光芒,抛下长箭,退到铁桩边,上身倒垂而下,双手抓住横桩,运出全身之力,猛然往上一扳,只听「拍!」的一声,横桩自中间折断了!
衞莲云一见大喜,道:「好神力!再来试试我这一支看看!」
狄腾转去扳她挖掘的那一支,一连扳了三次,才又「拍!」的一声,扳断了。
衞莲云兴奋万分,连声道:「再折断一支就行了!再折断一支就行了!」
狄腾气喘如牛,道:「不行,让我歇一歇,我已经把吃奶之力都使出来了。」
衞莲云道:「我来扳扳看!」
她也立刻倒转身子,头下脚上的垂到坑地上,双手握住一支横桩,奋力往上扳起。
但是,任她使尽力气,却只能将横桩微微扳弯!
狄腾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合力试试看。」
说着,再度垂下身子,伸手握上那支横桩,两人同时用力,果然又将第三支横椿扳断了。
剩下的一支横桩,已不须耗费力气去扳断它,两人抱住铁桩,轻轻用力一抽,便将它抽了出来!
他们终于掘出了铁桩!
可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脱离了困境,因为他们的身上还系着铁链,而铁链也还牢牢系在铁桩上,他们若欲逃出地窖,还得撞破铁门,而且即使撞破了铁门,他们也必须带着一支笨重的铁桩出去,铁桩重达两百斤,如果外面敌人很多,他们在拖着铁桩的情形下,是很难逃脱的。
两人爬上坑外,坐着歇息了片刻,衞莲云跃跃欲试地道:「我们这就用铁桩撞开铁门如何?」
狄腾摇头道:「不,等一等……」
衞莲云问道:「还等甚么?」
狄腾道:「先塡饱肚子再作道理!」
他起身走去端过晚间黑衣蒙面人送来的两碗饭,把一碗递给衞莲云,笑道:「要拼命,也得先吃饱,妳说是不是?」
衞莲云粲然一笑,接过那一碗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两人食毕之后,一齐站起,狄腾笑道:「好了,现在妳大叫一声!」
衞莲云一怔道:「干么?」
狄腾道:「与其用铁桩撞破铁门,倒不如引诱他们前来开门!」
衞莲云一想不错,色喜道:「好,我来叫嚷——嗯,等一等……」
狄腾道:「有何不妥?」
衞莲云忽然娇厉发红,垂首含羞答答道:「没有甚么不妥,我是想……想……」
狄腾愕然道:「妳想到了甚么事情?」
衞莲云发急似的一跺足,又羞又嗔道:「我不是想到了甚么事情,我是想……想要……」
狄腾见她吞呑吐吐,不禁噗哧一笑道:「想要甚么就赶快说出来,何必客气呢?」
衞莲云羞不可抑,道:「你……你面向那边给我站着,不许动,不许回头看,懂不懂?」
狄腾恍然大悟,连忙转身背对着她,肃立不动,说道:「好了,妳请方便吧!」
衞莲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你可不许偸看,否则……否则我要打你了!」
狄腾笑道:「遵命!遵命!妳快些吧!」
衞莲云这才宽衣解带,蹲下去解决私事,一会之后,起身不胜尴尬地道:「行了,现在我开始叫嚷么?」
狄腾道:「好,妳叫!」
衞莲云道:「要怎么叫?」
狄腾道:「怎么叫都行,只要能把他们引下来。」
卫莲云道:「我惨叫一声如何?」
狄腾笑道:「好啊!」
衞莲云于是拉高嗓门,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那声音,充满恐布与痛苦,好像被魔鬼咬去一口肉。
狄腾随即捡起折断的两支横铁桩,把一支递给她,说道:「带着这个,等下可当作长剑使用。」
衞莲云接过揷在腰上,然后同他合力抱起铁桩,准备铁门一开,便将乘机冲出。
她凝神静听片刻,听不到有人下来之声,发疑道:「怎么还不下来?」
狄腾低声道:「不要说话!」
衞莲云道:「我再叫一声如何?」
狄腾道:「不必,他们一定会下来的。」
果然,他话声甫落,铁门外面,已有两个人的步声由远而近!
然后,是开锁之声。
狄腾抱住铁桩的前部,他向衞莲云一摆头,提轻脚步走上石级,屛息以待。
「呀!」然一响铁门开了。
出现于眼前的,仍是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一眼瞥见狄腾和衞莲云抱住那支粗重的铁桩,赫然站立在石级上,均为之骇了一大跳,其中之一立时伸手拉住门柄,意欲将铁门拉回去。
但是,他的手刚刚抓上门柄,狄腾和卫莲云已然发出了一声呐喊,抱着铁桩冲了上去。
铁椿重达两百斤以上,加上他们使出的力气,足可撞破一座城门,人若被它撞中,不当场毙命才怪,因此那黑衣蒙面人不敢攫其锋芒,慌忙缩手暴退。
另外那个蒙面人也吓得纵身倒退出去。
于是,狄腾和衞莲云就如冲锋陷阵似的,抱着铁桩冲过铁门,直冲而出!
铁门外面,是一间土屋,里,面堆放着许多耕田的农具,一看即知是一般农家储放粮食和工具的屋子。
狄腾和衞莲云一看周遭的情景,均不禁一楞,但他们没有停下,看见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已跳到屋外,他们也立刻冲了出去。
这时,是接近破晓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但他们冲出土屋时,仍然一眼就看出是在一家农家的晒谷场上。
他们被禁锢在地窖中时,脑中一直在想像着被擒禁的这地方是何处,最初他们以为是天地宫的地窖,后来知道不是,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竟是在一家农庄上。
怎么会是在一家农庄呢?
两人正感惊异间,蓦闻「嗖!嗖!」二响,已有两支箭由暗处射了过来。
一支射向狄腾,一支射向衞莲云!
狄腾身形倏沉,右手撤出横桩,迎着射到的长箭打去,口中同时急喝道:「莲云,小心!」
衞莲云亦迅捷的撤出横桩,打下射到的长箭,叫道:「快退回屋内去!」
一语方毕,又有两支箭呼啸而至!
他们又将射到的箭打下,狄腾大声道:「他们在对面屋角下,我们攻上去!」
衞莲云急道:「不,退回屋内,先找一把斧头把铁链砍断!」
狄腾一想有理,于是与她急急退回土屋中,把门关上,放下铁桩,在一堆器具中找寻起来。
可是找遍整间土屋,却未找到斧头,只找到一把锄头,狄腾拿起锄头,说道:「妳蹲下,我来试试!」
卫莲云依言蹲下,使铁链着地,狄腾擧起锄头,猛砍下去,但听「铮!」然一声锐响,火星四迸,锄头的切口弯卷了,铁链却毫无损伤。
狄腾扔下锄头,道:「没用,锄头砍不断它。」
衞莲云生气道:「岂有此理,这么多器具中竟然没有一把斧头!」
狄腾道:「准是被他们收藏起来了,我们再冲出去,到别的屋里找找看如何?」
衞莲云道:「他们躱在暗处发箭,防不胜防,依我看,倒不如暂时守在这屋中,等天亮再出去。」
狄腾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他们好像只有两个人,等天亮后再出去收拾他们亦不为迟。」
蓦地,「轰!」的一声,土屋的木门上,似被巨石击中,发出一声巨响,震动了一下。
狄腾「哼」的冷笑一声道:「妳看,他们居然反攻上来了!」
衞莲云道:「他们身手似乎不怎么可怕,若敢破门攻进来,我们就先堵住出路,关起门来捉贼!」
狄腾笑道:「有道理!」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木门被击裂了!
狄腾低声道:「来,我们把铁桩摆在门槛下,看见他们攻进来时,立刻将铁桩抬起,绊他们一跤。」
衞莲云大喜道:「好主意!」
于是,两人「左一若趋近木门的两边蹲下,把铁桩横摆在门槛下,静静等待着。
又一颗巨石击中木门,震断了里面的门问,两扇木门登时被撞开了。
旋闻黑衣蒙面人之一怪声怪气的狞笑道:「小子,快出来乖乖俯首就擒,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狄腾哈哈大笑道:「你们有甚么手段只管施展出来,我等着领敎就是!」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小子若想活命,就快给我滚出来!」
狄腾朗笑道:「我不想活了,你们进来吧!」
那黑衣蒙面人嘿嘿怪笑道:「你们当眞决定死在那屋里么?」
狄腾道:「正是!」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好,老子成全你们!」
话声中,突有一大团黑忽忽的东西飞入土屋中来了!
那是一大捆干草!
紧随干草之后,「呼!」的一声,射入一支火箭,射中那捆干草,敢情干草上还浇了油,因之被射中的刹那间,立时燃烧了起来!
原来,他们打算把狄腾两人烧死在土屋中!
狄腾倒没料到对方有此一着,一看干草熊熊燃烧起来,大吃一惊,疾忙一步跳出,横起一脚,把燃焼的干草踢了出去。
他踢得极快,故脚上未被灼伤。
那知屋外的两个黑衣蒙面人见他踢出干草,立即四掌齐扬,推出一股掌风,又把燃焼得像一团火草球的干草推入屋中!
狄腾身被铁链系住,行动极不方便,无法发掌将干草推出,当即抓起扔在地上的锄头,迎着干草挥出。
这一挥击,竟将干草击散,跌落门槛上,散落的干草登时猛烈的燃烧起来了!
衞莲云连忙由壁上扯下一只麻袋,急急拍打扑灭地上的火焰。
但刚刚扑灭完毕,又有一捆干草和一支火箭飞射而入,又在屋中烧了起来!
狄腾一挥锄头,轻轻将它打出,骂道:「狗娘养的,莲云,我们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衞莲云叫道:「好呀!出去宰了他们!」
于是,两人各用左手抱起铁桩,右手持横桩,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一见他们冲去,同时射出一支箭,然后仰身倒纵,又躱入黑暗处去了。
一瞬间,又有两支箭由东北两个方向射出,向狄腾和衞莲云电奔而至!
原来,他们不敢正面与狄腾两人交手,只想利用狄腾两人拖着笨重的铁桩行动不便的弱点,发箭攻击。
狄腾怒吼一声,忽然抛下手中那条横桩,扬手接住射到的箭,擧起一甩,把它当作暗器使用,反投过去。
衞莲云如法泡制,可惜两人都看不见对方藏身的位置,故投出的箭,均未射中对方。
狄腾迅速拾起抛在地上的那条横桩,喝道:「先宰东边这一个,走!」
两人抱着铁桩,拔步朝东边的屋角疾速冲去,但冲到屋角一看,却已不见敌人,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箭响,有两支箭由他们身后射了过来。
两人返身打落射到的箭,擧目一望,只见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正高高站在两间屋顶上!
狄腾怒喝道:「有种的下来,大家在兵器上眞个高下!」
黑衣蒙面人之一哈哈大笑道:「别急,猫在吃老鼠之前,总要先玩弄弛一留的!」
狄腾俯身拾起一支箭,运劲猛投上去,厉声道:「滚下来!」
那支箭,去势比由弓上发出的还快,但那黑衣蒙面人一见狄腾扬手投出,立时往旁横飘数尺,故很轻易的就避开了。
另一黑衣蒙面人立还颜色,也向狄腾一箭射来,双方箭来箭往的互攻了一阵后,衞莲云忽然低声道:「不要再投出去了!」
狄腾接住一支箭,正要回敬上去,闻言一怔道:「怎的?」
衞莲云极力压低声音道:「他们背上的箭筒存箭已经不多,我们只收不发,他们射完之后,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狄腾笑道:「对,我们还不妨走上几步,引诱他们发箭!」
两人走上几步,在晒谷场的边上站住。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见他们居然敢不找掩蔽处,反而现身而出,立即取箭,不停的射下。
狄腾和衞莲云从容闪身躱避,虽然手上必须抱着铁桩,但仍然没有一支箭能射中他们!
一会之后,两个黑衣蒙面人的箭筒中,已剩下没有几支了。
狄腾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你们的箭根本奈何不了我们,我看还是下来打一架吧。」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不答话,互觑一眼,忽然同时—仰身,倒纵过屋脊,一齐消失不见!
衞莲云一呆道:「哼,不知他们又要施出甚么鬼蚁伎俩?」
狄腾道:「不怕他,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天快亮了,天一亮,就甚么都不怕了。」
衞莲云道:「这附近好像没有第二家农庄,不知这儿是甚么地方?」
狄腾正要回答,蓦觉身后劲风袭至,疾忙一挫身形,手中横桩,猛然反手扫出。
「当!」的一声,正与一件兵器碰个正着!
原来,两个黑衣蒙面人已然悄悄掩到他们身后,这一次他们手上各持一把鬼头刀,看样子决心与狄腾两人一较长短了。
狄腾一招封开对方的鬼头刀后,身形倏转,手中横桩猛吐,反向另外那个正要偸袭衞莲云的黑衣蒙面人刺去。
他出手之快,无以伦比,可惜左手抱着铁桩,而且身边的衞莲云未能及时配合行动,故刺出的一招落了空,攻不到敌人身上。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怪笑一声,一左一右,挥刀攻上,但都不敢与狄腾正面对拆,每一刀都由狄腾最不易招架的部位攻入。
狄腾原以为对方只要肯上来动手,自己便可凭一身绝艺击毙他们,但现在动手攻拒了几招之后,方知情形不如想像之易,他见衞莲云被攻得险象环生,忙道:「莲云,放下铁桩,坐下来!」
衞莲云一听即知狄腾准备以静制动,当即放下铁桩,就地坐下。
狄腾跟着坐下,两人背贴背坐着,挥舞手中一条横桩,只守不攻,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两个黑衣蒙面人又猛攻了一阵,见无法伤得狄腾两人,其中之一打了个手式,两人又一齐纵退,
没入黑暗的屋后去。。
狄腾冷笑道:「大槪又要射箭了,我们且退到土屋的墙壁下去,免得背腹受敌!」
一于是,两人抱起铁桩,退到土屋墙下,背部贴墙而立,准备迎接敌人的另一次攻击。那知等候了足有一刻时之久,却不见有一点动静!
衞莲云发疑道:「奇怪,莫非他们已知难而退了?」
狄腾道:「恐怕不是,他们绝不肯就此退却的,必是在布置某种攻势。」
衞莲云冷哼一声道:「我就不相信他们还有甚么手段可施!」
狄腾道:「我只知道他们绝不肯就此罢手,他们为了隐蔽身份——」
一语未毕,农庄的四周,蓦然「荒!」的一声,冲起一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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