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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完结] 秦红《戒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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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09: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情天生变



第十六天的淸晨,他和陶秋燕已然置身于峯峦起伏的八公山中了。
他们天未亮即首途入山,目的是想顺便观赏奇僧「抓云」的绝技。
两人在山中翻山越岭的飞奔数十里,最后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峯下,陶秋燕一指绝峯说道:「就是这座山峯!」
绝峯宛似一枝笔直的仙人掌,四面均是峻拔如削的峭壁,别说是普通人,纵是擅长攀登的猿猴,也只有望峯兴叹的份儿!
司空淳仰望绝峯道:「这座山峯确实不容易攀登,若是失足摔下来,只怕要摔个稀烂。」
陶秋燕道:「上次我是利用一柄匕首攀登上去的。」
司空淳问道:「他是不是每天早晨都在硏练『橐籥掌』?」
陶秋燕道:「这我可不知道,上次我也是这个时候来到此处的,看见白云一朶一朶的被抓下去,咱们等一会看看吧。」
两人一则想观赏奇僧的绝技。一则也想歇息一会,故就在峯脚一颗巨石上坐下来。
那知足足等待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一幕「抓云」的奇景并未出现。
陶秋燕忍耐不住了,起身道:「大槪他今天不练了,咱们还是上去吧!」
司空淳点头道:「好,见到他咱们也可以请他表演一番,让咱们开开眼界。」
于是两人开始登峯,由于峭壁上可供攀援的地方不多,故两人均利用七首揷入峭壁中,一段一段的慢慢往上攀登。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不要命的行动,但他们艺高胆大,丝毫不惧。
足足攀登了两刻时之久,两人终于登上峯顶,一齐跌坐于地,气喘如牛。
陶秋燕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是不是?我说累得要命是不是?」
司空淳挥去头上的汗水,笑道:「虽然很累,但很有意思!」
陶秋燕道:「要是摔下去,那就更有意思了!」
司空淳站立起来,摆头四望,问道:「他隐居的石洞在何处?」
陶秋燕指了指前方,起身领路走去。
峯顶上,怪石遍布,野草丛生,景色并不美,但是环望四周的山峦,那景色就非常之美了。
陶秋燕快步领路来到一座濒临峯缘的石洞外,大叫道:「喂!奇僧,我把司空淳带来了!」
石洞中,没有人囘话。
陶秋燕呆了一下,又叫道:「奇僧!听见没有?我带司空淳来见您啦!」
话声落后,却仍听不到奇僧的囘答。
陶秋燕大为错愕,转对司空淳道:「奇怪,他怎么不理人?」
司空淳道:「是不是下山去了?」
陶秋燕道:「不会,他讲好要在此等到你来的!」
司空淳探头望向洞中,只见洞内黑漆漆的,三丈之内甚么也看不见,当下又道:「我是说,他可能下山买东西去了。」
陶秋燕道:「绝无此事,他说已有十多年未见生人,至于日常食物,吃的是山中的野生水果,是由一白猴供应的!」
司空淳听了亦感奇怪,皱眉沉忖片刻,忽然点头道:「是了!」
陶秋燕急问道:「你想到甚么?」
司空淳含笑伸手拉开她,整理一下衣衫,然后走上前面对石洞,肃容下拜道:「小可司空淳,特应命前来叩谒大师,敬请大师显现法驾,为小可指点迷津。」
他以为奇僧怪陶秋燕不礼貌,故恭恭敬敬的现身拜谒,那知仍是徒然,仍是听不见奇僧的囘答。
陶秋燕道:「我看一定有缘故,咱们入洞去看看吧?」
司空淳见自己的礼貌仍收不到效果,就知必有意外事故,当下点头称好,当先擧步入洞。
石洞中的情形,果如陶秋燕形容的一般,洞道由狭窄而渐渐宽大,顶上垂满钟乳石,因是一座天然洞府,故洞道曲曲折折,四下遍布着嵯峨怪石,整个看来,就像一幅缩小的天地。
陶秋燕紧紧随在司空淳的身后,说道:「我上次就走到这里为止,好像看见那边放着一盏油灯,你过去看看,有的话就把它点燃起来。」
司空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一支石笋上找到一盏油灯,他取出火折子,点起油灯,整个洞中的情形,顿时明晰了许多。
他们首先看到的情形是:奇僧不在洞中。
随后,他们同时发现了几様东西——一座形如莲花的圆石上,放着一只木盒,而木盒之上,又放着一封白色的书函。
司空淳擎着油灯走过去,这才看淸信封上的几个字,那是『司空淳小施主亲启』八字。
看到这八个字,两人均不禁微微一震,陶秋燕脱口道:「原来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司空淳放下油灯,拿起那封书函拆开,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如下数行字:
『司空淳小施主惠鉴:顷闻陶姑娘述及令师及抱龙老人不幸遇害事,贫僧曾苦思良久,略有所悟,原拟候驾奉告,因有事未克久候,歉甚。
玆有恳者,木盒中有三册武学,为贫僧穷数十年潜硏所得,烦请小施主携往嵩山少林寺,面交一心掌敎,再请于中秋之夜移驾天井关,贫僧当于该地恭候大驾。
见面详谈                奇僧拜』
陶秋燕靠在他身边读完了奇僧的信,立刻捧起木盒,高兴地道:「原来这木盒中放着三册武学,咱们打开来看看!」
司空淳忙道:「不行!」
陶秋燕一怔道;「看看有甚么关系?」
司空淳正色道:「不是给咱们的东西,咱们不能看!」
陶秋燕道:「可是,这木盒里的三册武学中,可能有『橐籥掌』呢!」
司空淳道:「即令有可以使人成仙得道的书,咱们也不能看!」
陶秋燕嘟嘟嘴道:「你不知道,我爹为潜硏『橐籥掌』心力交瘁而死,如今『橐籥掌』就在咱们手上了,我若不看,未免太对不起我爹了!」
司空淳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不是咱们的东西!」
陶秋燕道:「我只看一遍,发誓不练它,如何?」
司空淳摇头道:「不好!」
陶秋燕火了,眼睛一瞪道:「我偏要看,你敢把我怎样?」
司空淳指着她的鼻尖笑道:「请注意,妳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妳若偸看了奇僧的武学,妳爷爷第一个就不饶妳!」
陶秋燕道:「我爷爷最疼我,他才不会打骂我,何况『橐籥掌』是他一生想练成的武功,他若听到我得到了『橐籥掌』,一定会非常高兴!」
司空淳伸手道:「别胡说,快把木盒给我,咱们带去少林寺交给一心掌敎吧!」
陶秋燕退出一步,紧紧抱住木盒道:「我不!」
司空淳板下面孔,沉声道:「妳敢打开木盒,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陶秋燕冷笑道:「你本来就不喜欢我,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我才不稀罕!」
司空淳欺上一步,怒道:「妳是要迫我动手?」
陶秋燕点首道:「来嘛,我可不怕你!」
司空淳怒目注视她一阵,忽然长叹一声,就在附近处的一颗圆石上坐下,招招手道:「来吧!我打开给妳看,但是要照妳刚才说的,只能看不能练!」
陶秋燕其实也很舍不得与他一刀两断,见他让步,也就转嗔为喜,道:「你可不许骗我!」
司空淳故作一怔道:「我怎会骗妳?」
陶秋燕于是把木盒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来。
那知她刚刚坐下,司空淳就已抱着木盒顿足跳开,飞也似的向洞外奔去。
陶秋燕跳起直追,破口大骂道:「司空淳!你不要脸!原来你想独吞……」
司空淳充耳不闻,一路疾疾奔出洞外,跳上一面形若屛风的岩石上,这才转身笑道:「我不想独呑,只想把这个带去交给一心掌敎,妳若答应不看,咱们仍可一道前去!」
陶秋燕捡起一颗石子,运劲向他打去,骂道:「臭小子我看你往那里跑!」
石子去势如箭,破空生啸。
司空淳飞身掠上另一面岩石,大声道:「听我说,妳本是个好姑娘——」
一语未毕,又有一颗石子电奔而至。
但这颗石子失了准头,由他身左一尺外飞过去。
司空淳知道她有一手「追魂飞钹」的绝技,打出的飞钹会旋转囘来,由敌人的身后袭至,但此刻他却毫无所惧,因为他知道只有飞钹才会旋转囘来,而石子无论如何是不会旋转囘来的,故看见石子由自己身左飞过去,仍站着不动,又道:「妳不该为了一部武学秘笈而——」
「拍!」的一声,他的后脑被一颗石子击中,登时眼前金星飞舞,由岩石上倒栽下来。
原来,他低估了陶秋燕的能耐,以为石子绝不会旋转囘来,却没有想到石子打中岩石后,会反弹囘来的,而这正是陶秋燕的绝技之一,她自小居于城隍岛上,平日无事,就在岛上丢石子玩耍,日子一久,居然被她丢出一门独特的暗器手法,那就是她打出的石子,能够使石子在飞行中向右或向左旋转,于是当石子打中某种坚硬的物体后,立刻会产生反弹作用,而由后面击中敌人。
这说来似甚简单,但要练到能够随心所欲的击中敌人的那一部位,却是非常困难之事,而陶秋燕却已练到百发百中的地步!
她一见司空淳被自己发出的石子打中,由岩石上跌下,心冲大大一喜。
但是,一股喜悦才涌上心头,随之却有亠幕情景使她惊得魂飞魄散,尖声骇叫起来。
那幕情景是司空淳跌出峯下去了!
原来,他所站立的岩石,距峯缘只有四尺之近,而岩石下是一片平滑的斜坡,如果陶秋燕不是打中他的脑部,惨剧或许不致发生,偏偏石子打中了他的后脑,使他突然之间失去了知觉,因之他跌下岩石后,便顺着斜坡滚去,终于跌出峯缘,坠向峯下!
峯顶距峯脚,少说也有七十丈的高度,而峭壁又是垂直的,所以她知道司空淳这一跌下去,是万无生理的了!
她骇叫一声之后,疾忙纵身扑出,企图拉住司空淳,可是等到她扑至峯缘时,只见司空淳已坠下五、六丈,正以殡星般的速度直坠下去。
她不敢再看,扑在峯边上,掩脸痛哭起来。
她眞的哭得肝肠寸断,因为她现在已悔悟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生贪念,想看木盒中的秘笈,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就不会害死他……
我该死!
我对不起他!
我……
她突然抬起泪脸,哭着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所以如此自问,乃因她实在很爱司空淳,而现在司空淳却被她害死了,她悔恨交加,悲痛逾恒,是以急欲求得一个解脱痛苦的办法。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身旁的一株苍松枝干上,于是她听到了自己发自心中的声音,「死了吧!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他!」
于是她站了起来,解下腰带,打了个活结,然后把另一端系在苍松的枝干上,随即把头揷进活结里去了——
「秋燕!秋燕!妳在哪里?」
蓦地,峯下传上来司空淳的呼唤之声!
陶秋燕呆了呆,喃喃道:「别叫,我马上就会和你相见得……」
「秋燕!秋燕!妳在哪里呀?」
司空淳的声音,又遥遥传上来!
这次,她有些吃惊了,不觉把头缩囘,趋近峯边探头下望,大声道:「司空淳,是你在喊我么?」
她看不见司空淳在何处,却听见他的答话道:「是呀!妳怎么还不下来?」
「你在那里?」
「我在这里啊!」
「你是说……你在阴间叫我?」
「妳说甚么?」
「你要我随你去么?」
「是呀!妳快下来!咱们一道去吧!」
「你……你是要我跳下去?」
「不,妳慢慢下来!」
「慢慢下去,怎么摔得死?」
「妳说甚么呀?」
「我是说,我若慢慢的下去,怎能捧得死?」
「妳为甚么要捧死?」
「我不死,怎能跟你一道去?」
「嗨!妳到底在说甚么呀?」
「我告诉你,我心里是很喜欢你的,我很后悔不该心生贪念,害死了你,一我……我会跟你一道去的,咱们到阴间去结成夫妻,你说好么?」
「…………」
「喂,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可是我听不僮妳在说甚么!」
「我说要和你到阴间去结成夫妻,你愿意不愿意?」
「为甚么要到阴间去结成夫妻?」
「咱们只有到阴间去才能结成夫妻呀!」
「胡说,咱们在这世上也可结成夫妻!」
「可是你已经死了!」
「谁说我死了?」
「你……你没有摔死?」
「没有,我好好的在这里!」
「你在那里?」
「在这里!」
「我看不见呀!」
「距离太远,妳当然看不见了,我也一样看不见妳。」
「你当眞没有摔死?」
「没有!」
「你为甚么没有摔死?」
「我不知道……」
「浑蛋!你既然没有摔死,为甚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害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现在又是高兴又是害羞,她急匆匆的觅「路」下峯,一面施展壁虎功,一面利用匕首稳住身子,好像一只蜥蜴,慢慢的扭动着游下去。
下到距峯脚约三十丈时,她已看见司空淳站在一块巨石上向她挥手,下到距峯脚七、八丈处,她忽然假装失手,让自己直玺下去。
司空淳不知是计,惊叫一声,飞扑上前,张臂接住了她的娇躯,连叫道:「好险!好险!差点摔伤了啊。」
陶秋燕没开口,这是她第二次被司空淳抱在懐里,而这一次的味道,较之上一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她不愿离开他的懐抱,她把玉脸埋入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那股其实是汗臭,而却使她陶醉的味道。
司空淳也是爱她的,但是在未见到吴玉娇之前,他始终把喜爱深埋心中,现在他埋不住了,他紧紧搂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秋燕,妳闭着眼睛,我要告诉妳一件事。」
陶秋燕抬起红红的玉脸,紧闭着眼睛道:「好,你说——」
「说」字甫出,她的两片樱唇已被另外的两片热唇堵住了!
莉那间,她浑身骨头均酥了,仿佛身在云端,轻飘飘,恍恍惚惚……。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司空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秋燕,妳知道我一直很喜欢妳,只是我自觉不能负了吴玉娇,所以在那之前,我不敢说出来」
「我也是很……喜欢你……刚才我实在不该……你还生我的气么?」
「不,只要妳不再坚持要看盒中的武功秘笈……」
「不看了,你把它扔掉吧!」
「扔掉?」
「是的,它害得咱们差点完蛋!」
「不,我要把它带去少林寺交给一心掌敎!」
「好吧,从今天起,我甚么都依你,只要你……贝要你永远喜欢我。」
「嗯,除非妳爷爷不答应,我要娶妳的。」
司空淳说至此,轻轻将她放下来。
陶秋燕仔细的瞧了他一阵,羞笑道:「你怎么没摔死?」
司空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被妳的石子打中之后,我就失去知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那边……」
他擧手一指峯下一片草地上。
陶秋燕望望那片草地,再仰脸望望绝峯,脸露惊奇道:「眞奇怪,按理从那么高的山顶摔下来,一定是有死无生……」
司空淳道:「我也是这么想,但事实上我非但没有死,而且没有受到一点轻伤。」
陶秋燕靠上他身子,又把蝶首埋入他的胸懐中,轻轻的笑道:「一定是神明救了你!」
司空淳笑道:「我虽然不大信神,但如今也只好这样想了。」
陶秋燕道:「你说要将木盒送去少林寺交给一心掌敎,但一心掌敎此刻并不在少林寺中,他大槪还跟打狗叟等人在一起呢。」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不过他也可能已囘了少林寺,反正是顺路,咱们先去少林寺看看,若是他不在寺中,咱们就去彭城鎮打探消息。」
陶秋燕道:「咱们离开少林寺后,可以先去天井关会晤奇僧,然后再去彭城鎮。」
司空淳道:「这要看情形而定,假如一心掌敎已囘寺,咱们把木盒交给他后,就可直接前往天井关,若是一心掌敎不在寺中,咱们还是先去彭城鎮找一心掌敎才好,反正距中秋尙有一个多月,来得及的。」
陶秋燕点点头,又道:「我眞想不通,奇僧为何要将他辛苦练成的绝学,送给一心掌敎?」
司空淳道:「咱们那晚离开彭城鎮时,妳有没有听见一心掌敎托付我的那几句话?」
陶秋燕道:「我没有注意听,他托付你甚么?」
司空淳道:「他要我见到奇僧时,问奇僧年轻时候的法号是否叫『了因』,如果是的话,他要我转告奇僧说:他们少林派上下众人正以最诚恳的心等待他囘寺——由这一句话,再参证奇僧托我将这木盒送去少林寺,似乎可以证明一件事。」
陶秋燕接口道:「奇僧原是少林和尙?」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
陶秋燕惊奇道:「他若是少林和尙,因何离开少林而一直不囘去?」
司空淳道:「这当然有某种缘故,也许他和少林寺的某些人闹翻了。」
陶秋燕道:「如果他是少林和尙,他应该可以当上掌敎!」
司空淳轻唔一声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咱们最好不要过问——走,咱们下山去吧!」
口 口 口
走出八公山,他们立即取道北上,两人由于经过了一场「患难」,故两颗心已打成一片,一路上说不尽的两情缱绻,情甜意蜜,犹如一对恩爱得不得了的小夫妻。
这样的情形之下,赶起路来自然觉得路太短了,第十一天的午后,他们已然踏入嵩山,走上通往少室北麓少林寺的山路。
薄暮时分,抵达少林寺。
两人都是首次来到少林寺,看见少林寺雄伟无匹的殿宇屹立于景色幽美的丛林中,心中均不禁肃然起敬,俗念全消,觉得少林派在武林各门派中始终能居于领袖地位,实在是十分够资格的。
走过山门,已有一位中年和尙迎上前来,俛首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参谒佛祖来的?」
司空淳拱手还礼,答道:「小可司空淳,身边这位是陶时珍的孙女秋燕姑娘,小可两人今日专程登山拜谒贵寺掌敎,未知贵寺掌敎囘来了没有。」
中年和尙一听他报的姓名,才知来了非同小可的人物,神色甚是惊奇,连忙再合十道:「原来是司空淳施主和陶女施主驾到,敝寺未得信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司空淳含笑道:「不必客气,贵掌敎尙未返寺吧?」
中年和尙神色恭谨的答道:「是的,现由一意师伯代理掌敎,两位施主请稍片刻,容小僧入内禀报。」
话毕,匆匆入内而去。
陶秋燕问道:「代理掌敎的一意是何许人?」
司空淳道:「听说是一心禅师的师弟,职司监寺,我也没见过。」
陶秋燕道:「你打算把那东西交给他?」
司空淳道:「不,奇僧嘱我们面交一心禅师,我们应该遵照他的话带去交给一心禅师为佳。」
陶秋燕道:「既如此,咱们不需在此停留吧?」
司空淳道:「正是,见过一意禅师之后,我们立刻下山,继续赶路。」
正说着,已见有数名老僧由大雄宝殿走出,快步走了过来。
当中一位,年约六旬,慈眉善目,手持禅杖,身披架裟,显然就是代理掌敎的一意禅师。
他领着数名老僧来到司空淳和陶秋燕面前,俛首合十道:「贫僧一意,欢迎两位施主侠驾光临!」
司空淳和陶秋燕连忙还礼道:「不敢,大师太客气了。」
一意禅师侧身肃客道:「请入寺奉茶。」
双方客套一番,进入客堂坐下,一名小沙弥献上香茗后,一意禅师才问道:「听说施主由石鼓山救出那三十二人后,即与陶女施主前往某处谒见奇僧,今日两位驾临敝寺,未知有何指敎?」
司空淳微微一怔道:「大师从何得知小可与陶姑娘谒见奇僧之事?」
一意禅师含笑道:「数日前,敝派掌敎曾差人带囘一函,函中提及此事。」
司空淳一哦道:「那么,一心掌敎及强帮主一干人此刻是否尙在彭城鎮?」
一意禅师摇头道:「此事贫僧不大淸楚,敝派掌敎写那封信时,距今已将近一月,嗣后未再来信——施主离开彭城鎮时,未与他们约好会合地点么?」
司空淳道:「有的,会合地点仍在彭城鎮,小可因恐一心掌敎已返寺,故顺便上山看看……」
一意禅师问道:「施主已见过奇僧了?」
司空淳道:「没有,小可俩抵达八公山时,奇僧已因事离山他去,不过,他在山洞中留给小可一封书信……」
当下,便将奇僧托自己带下三部武功秘笈面交一心禅师之事说出,最后说道:「奇僧既嘱小可将木盒面交一心掌敎,小可意欲遵嘱亲交」心掌敎面收,希望大师不要见怪才好。」
一意禅师忙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双方又谈了一阵话,司空淳正要起身告辞,一意禅师忽然注目问道:「施主今番打算如何救出令师?」
司空淳一呆道:「大师说的是小可的二师父锱铢侠商九?」
一意禅师道:「正是。」
司空淳心头一震,急问道:「我二师父有何不对了?」
一意禅师诧异道:「施主莫非尙不知令师已落入花太监之手?」
司空淳变色道:「不知道,大师是听谁说的?」
一意禅师面露惊讶道:「这消息是敝派掌敎来信说的,贫僧以为施主早已获悉,故刚才未曾述及,原来施主还不知道……」
司空淳想都没有想到二师父会再度被花太监擒去,登时忧心忡忡,又急问道:「一心掌敎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一意禅师看了陶秋燕一眼,道:「据敝掌敎来信称:令师并非失手为花太监所擒,而是被陶岛主用计擒去的,陶岛主不知施主已将陶姑娘救出」
陶秋燕一听是爷爷出卖了九公,顿时面色苍白,脱口叫道:「你胡说!」
一意禅师勃然色变,但他毕竟是佛门高僧,涵养极好,脸上的怒容很快消褪,歛目低宣一声佛号,然后转对在座的一位老和尙道:「善因,去我房中把掌敎的那封信取来!」
被称为「善因」的老和尙应声起身而去,不久便取来一封书函,递给一意禅师,后者抽出信笺再递给陶秋燕,神色平和地道:「女施主请观阅,这是敝掌敎的亲笔函,如果没有这囘事,那么胡说的是敝掌敎而不是贫僧!」
陶秋燕没有伸手去接,她已没有阅信的勇气,她已经惊呆了。
司空淳从旁接过信笺,展阅一番,随将信线递还给一意禅师,起身一揖道:「多谢大师通知,小可告辞了!」
一意禅师跟着站起道:「施主何必如此匆迫,石鼓山距此尙远,非一日可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时司空淳已然转身往客堂外走了。
陶秋燕泣然泪下,起身匆匆跟去。
一意禅师等人心知司空淳正在气头上,故未再开口挽留,只有跟着走出客堂,送到山门口。
司空淳转身又向一意禅师拱手作揖,说声:「大师请留步。」
立即迈开大步,朝山下奔去。
陶秋燕见他不理睬自己,更加伤心,但她也了解他此刻的心情,故忍气呑声的跟随着。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的疾行了一程,陶秋燕忍耐不住了,突然停止,哭泣道:「司空淳!你站住!」
司空淳又向前走了几步,才住足转身,紧绷着脸孔冷冷道:「妳还有什么话说?」
陶秋燕抹去眼泪,眼睛一瞪道:「我问你!你到底是在生谁的气?若是生我的气,你来打我、骂我好了!」
司空淳冷笑道:「生谁的气?哼!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祖孙俩都不是好东西!」
陶秋燕气得眼泪又流下来,尖叫道:「那是我爷爷一时糊涂,与我何干?」
司空淳道:「是啊!那是与妳无干,可是妳不是我什么人,我现在决定不再和妳来往,这总没有犯法吧?」
陶秋燕自小娇生惯养,受尽奉承,几曾遭人如此逼迫过?一时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踩足大叫道:「好!要绝交就绝交,我才不稀罕呢!」
司空淳冷笑一声,掉头便走,毫不囘顾,一迳朝山下飞奔而去。
陶秋燕怒火难消,跳入一片树林中,拳打脚踢,把林中树木打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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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0:4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凶恶毕现



次日黄昏,司空淳渡过黄河,在一处名叫忠义的鎮上投入客栈,歇了下来。
他已奔驰了一天一夜,身心皆疲,故决定好好停歇一个晚上,明早再缝续赶路。
吃过店小二送来的食物,他便上床躺下,一觉睡到三更左右,忽然祓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坐起看看窗外的夜色,眉头一皱道:「是谁?」
房门外有个低沉的声音答道:「我!」
司空淳听出声音很陌生,顿时心生警惕,又问道:「你是谁?」
「只听房外那人反问道:「足下可是神戟侠司空淳?」
司空淳迅速穿上鞋子,答道:「在下正是司空淳,朋友是何来路?」
那人道:「在下奉奇僧之命,送来一物面呈司空少侠——请开门!」
司空淳一听是奇僧派来的人,心中虽甚惊奇,却未怀疑,当即走去打开房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是个头戴草笠,面罩黑巾,身穿一袭黑衫的神秘人物,不禁神色一愕,退后一步道:「阁下是谁?」
黑衣蒙面人态度异常沉着,缓缓答道:「在下若愿对足下通名报姓,就不必蒙着面孔来见足下了!」
司空淳惊疑的打量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衣蒙面人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十分精美的小木盒,向前递出道:「这是奇僧给你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封信,你可以打开来看,在下等着你的囘话!」
司空淳接过小木盒,沉思有顷,且不立刻打开小木盒,抬目凝注对方问道:「阁下如何知道小可在此呢?」
黑衣蒙面人语声冷峻地道:「这不重要!」
司空淳道:「今早奇僧现身与小可相见时,为何不顺便把盒子交给小可?」
黑衣蒙面人道:「今早他碰未决定把这盒子交给你!」
司空淳恍然一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一面说,一面动手揭开盒盖,那知才揭开一条缝隙,盒中陡然冒出一股白烟。
一股气味与蒙汗药相同的白烟!
司空淳惊啊一声,浑身陡地一僵,捧在手中的盒子「拍」的一声掉落地上,人也随之慢慢仰身倒下。
这一切变化,显然早在黑衣蒙面人意料之中,他的态度十分鎮静,轻轻一脚将尙在冒烟的盒子踢开,等到飘浮在面前的白烟消散后,才跨入一步,俯身把手伸入司空淳怀中搜摸起来。
这时候的司空淳,神智已陷入昏迷中,躺在地上任由黑衣蒙面人掏摸着,动也没动一下。
黑衣蒙面人摸出他全身携带的东西,一一检视,似未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于是缓缓抬头擧目四望,最后视线停注在床榻上的枕头下。
枕头下,压着一只木盒!
司空淳由八公山上带下来的木盒!
黑衣蒙面人目中陡露喜色,立时直起腰干,由司空淳身上跨过,向床榻走去。
司空淳突然睁开眼睛,笑道:「对!就在那枕头底下!」
黑衣蒙面人浑身一震,顿时僵住了,不过他只僵立一下随即反手一掌猛扫而出,同时顿足疾起,箭也似的掠向房右的一个纸窗。
司空淳大笑一声,双掌在地上一按,身子猛然跃起,双脚一蹬,踢中了黑衣蒙面人的背部!
这两脚力道极强,足可踢倒一堵厚墙,但黑衣蒙面人显然有一身登峯造极的硬功,只见他悬空的身躯一翻,碎然捧跌于房壁下,而于转瞬之间,又灵若蚊龙般跳起来,一一头撞破纸窗,逃出房外去了。
司空淳满以为对方背部挨了两脚后,一定无力立刻爬起,这畤一见对方分毫无伤,且于转瞬之间便窜出一房外,不由呆了呆,暗忖道:「嘿!原来竟是一个武林高手……」
思忖间,手脚可未停顿,跳去床前,拿起压在枕头下的木盒塞入怀中,一縦身亦由窗口掠出!
前后不过一眨眼光景,等到他飞出房外时,竟已失去黑衣蒙面人的踪迹。
他接着翻上屋顶,运目四望,只见四下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黑衣蒙面人分明已经远飏了。
因不知黑衣蒙面人逃去的方向,他在屋顶上眺望了一会,便废然跳下,转囘房中。
这时,一名店小二匆匆赶到,神色惊恐的奔入他房中问道:「客官,刚才是……怎么囘事儿?」
司空淳淡淡答道:「没甚么,有个小偸钻入房中想窃取东西,被我吓跑了。」
那店小二惊疑道:「没有丢东西吧?」
司空淳摇头道:「没有。」
那店小二道:「奇怪,我们这儿从来不闹小偸的,那小偸是个甚么样子?」
司空淳道:「我没有看淸楚,反正没丢东西,我也不想追究,你去吧!」
那店小二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听了心宽不少,连连称是,施礼而退。
司空淳关好房门和纸窗,复上床躺下,闭目静静的思索着:那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何许人?他怎知自己携带着奇僧的三部武学秘笈?
他愈想愈惊奇,因为他想出两个「结论」来了。
第一个结论是:那黑衣蒙面人必是自己认识之人,否则也就不必蒙着面孔!
第二个结论:那黑衣蒙面人极可能是少林和尙,因为到目前为止,知道自己身上携带着奇僧的三部武学秘笈的人,只有陶秋燕和少林和尙!
陶秋燕正在怨恨交加,应该没有心情,也没有机会唆使这么一个武林高手来抢夺秘笈。
所以,唯一的「可能」人物,就是少林和尙了!
但是,少林和尙竟敢做出这种事么?
他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他觉得这种「结论」对少林和尙是个莫大的侮辱!
不久,天破晓了。
他结帐离店,继续动身北上。
由于有了昨夜的事故,他心中已有警戒,一路上很小心的提防着,但这一天平安无事,也未发现有人跟踪。
又一天的黄昏降临时,他来到一个小鎮上,在鎮上饱食一顿,打听得距彭城鎮已只有一百多里,于是决定连夜赶路,打算在第二天早上赶抵彭城鎮。
走离小鎮约一里许,忽见对面一条河桥上,有个衣衫槛褛的老人在桥边低头哭泣着!
司空淳一看那情景,就知那老人有投河轻生之意,心中一惊,连忙疾步奔上桥,一把抓住老人的臂膀道:「老丈何事伤心在此哭泣?」
他问出这话之后,猛然想到对方可能就是图谋抢夺秘笈的黑衣蒙面人,因之心头一慎,急忙松手退出一大步。
老人像是不明白司空淳突然松手后退的缘故,他扬起了满布皱纹的脸,瞪大两颗雾翳的眼珠,神情错愕地望了司空淳半晌,好像已看出司空淳不能解决他的困难,于是又低头「呜呜」哭着,哭得很伤心。
司空淳看到老人那张脸孔后,已知老人非但不是黑衣蒙面人,甚至亦非武林人物,故警戒之心立去,乃又踏上一步道:「老丈因何在此痛哭,可愿向小可一述?」
老人一边痛哭一边答道:「我儿子要逼死我,我把他们养大成人,又替他们娶了媳妇,他们今天……竟……把我……赶出门……」
司空淳动容道:「哦,竟有这等逆子,老丈共有几个儿子?」
老人哭道:「三个,本来是老大养着我,可是他那媳妇成天叽叽咕咕,埋怨我光吃他们的,我一气之下,就去老二那里,谁知不到一个月,老二也讲话了,他问我是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我没辨法,只好去依靠老三,想不到老三更不孝,他竟说老大分得的田地比他多,要我去依靠老大过活……」
司空淳皱眉道:「唔,你一人吃他一个月不好么?」
老人道:「我是这样说的,可是他们理都不理睬,你有甚么办法?」
司空淳想了想问道:「老丈家住何处?」
老人道:「就在前面不远的高家村。」
司空淳道:「这样好了,小可带老丈囘家去,替老丈敎训他们一顿,如何?」
老人摇头道:「不,我不囘去了,我要死给他们看!」
一言方罢,突然翻身一滚,投下河中去了!
司空淳一拉没拉着,眼看着老人「扑通」一声跌入河中,不禁大惊失色,连忙脱下外衣并取出木盒放在桥上,是怕河水浸入损坏了盒中的秘笈之故。
河水约有七、八尺深,而且水流湍急,他跳入河中时,老人已被河水卷出二、三丈,只露出一个头和一双手,正载沉载浮的向下游飘去。
司空淳划动双臂顺流疾泅,不一会便赶上老人,伸手拉住他一条手臂,慢慢的靠向河岸。
老人挣扎叫道:「别救我!你让我死!我要死给他们看……」
司空淳笑道:「老丈错了,你的儿媳妇们现在不在这里,他们看不见的!」
老人叫道:「死了他们就看得见!」
司空淳不答,伸手一把抓住河岸边的草,靠近岸边,先把人抛上河岸,自己随后跳上去。
老人做势又要跳下,道:「我要死,我要死!我非死不可——」
这次,司空淳没有让他得逞,他强拉着老人走离河岸数步,才放开老人的手,笑道:「老丈眞要死的话,就不该在小可面前死,你想小可怎能见死不救呢!」
老人没说话,又低头痛哭起来。
司空淳怕放在桥上的小盒子有失,便道:「老丈在此等着,小可去把衣物取来,就带你囘家去。」
说罢,拔脚向桥上奔去。
奔到桥上,一望之下,他呆住了。
原来,他的外衣还在桥上,而木盒业已不翼而飞,被人偸走了!
他这才猛悟中了黑衣蒙面人的诡计,顿足叫道:「我好糊涂!」
但是,正当他转身欲待追截那老人时,却发现那老人并未逃去,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他呆了呆暗忖道:「奇怪,他为何不逃?」
在他的想像中,老人一定是黑衣蒙面人的同伙,黑衣蒙面人为了要夺取木盒,便敎唆老人假意投河轻生,他则趁自己跳入河中救人之际,偸去了才盒……那么,黑衣蒙面人既已得手,老人为何不逃?
正迷惑不解之间,忽然瞥见数丈外的道旁一株老榕树下,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背对着他,但是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前夜在客栈中出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
司空淳料不到对方在夺得木盒之后,竟有胆量站着不走,心中大喜,立即顿足飞扑遇去。
那黑衣蒙面人也不知是未听见到,或者是根本不把司空淳放在眼里,在司空淳扑到他身后时仍然静立不动,也不把身子转过来!
司空淳不敢大意,在距离对方寻丈之处刹住扑势,开口冷笑道:「朋友,你的胆量不小啊!」
黑衣蒙面人不答,也仍然不把身子转过来。
司空淳沉脸一哼道:「把那木盒还给我!」
黑衣蒙面人恍如未闻,依然不言不动。
司空淳气大了,冷笑道:「好!朋友大槪是想见识一下,那你就接招吧!」
话声中,抢前一步,挥掌劈出!
他料定对方必会还手,故劈出的一掌蔵有变化,可实可虚。
那知手掌眼看即将劈中对方的后脑玉枕骨之际,却见对方依然纹风不动的站着!
他情知有异,立时撤招飘身,转到黑衣蒙面人的前面,沉声问道:「朋友怎么了?」
只见黑衣蒙面人的打扮仍与前夜一样,脸上罩着一块黑布,但此刻两眼呆滞不动,双手捧着窃取到手的木盒,呆如木鸡的站立着,像是一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司空淳看出来了!原来,黑衣蒙面人是被人点了穴道!
出手点他穴道之人,还用炭笔在木盒上写了十几个字!
司空淳吃惊的趋前一看,只见木盒上这样一写着:「此人已被贫僧一制住穴一道,一个时辰之后可以自解,请勿揭去他的面巾,贪婪之念,人皆难免,给他一条悔悟改过之路吧!」
是奇僧的笔迹!
司空淳不禁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间,他省悟了许多事情,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生起偸看秘笈之心,否则此刻的自己,只怕已身败名裂了。
敢情那天奇僧并未离山他去,他托自己将木盒带去面交一心掌教,实是故意安排来试探自己的心胸,所以那天自己由绝峯上坠下时,竟得不死,那当然是奇僧出手相救的结果,他一直在暗中尾随着自己!
但是,他为甚么要安排这个「饵」来试探自己呢?
司空淳只有这点想不通,但他没有多想,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僵立在眼前的这个黑衣蒙面人,他相信这个黑衣蒙面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之一,现在只要伸手揭开他面上的黑布,就可以看出他是何许人了。
一股好奇之心,使他几次想伸出手去,但他终于忍了下来,他决定遵从奇僧的话——贪婪之念,人皆难免,一个人在犯下第一次过错时,眞的应该给他一条自新之路,而不该把他逼得无地自容!
他轻轻的把黑衣蒙面人捧在手里的木盒取下,耸耸肩道:「阁下可以活下去,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人知道你是谁!」
说毕,走入道旁树林中,脱下湿衣服撑干,然后又穿上,转囘桥上拿起外衣挂在腕上,迈步便走。
那个投河「自尽」的老人,此刻仍坐在原地,姿式没有改变,分明也被奇僧点了穴道!
司空淳不想去看个淸楚,也不想去盘问老人的底细,他认为既然决定不追究黑衣蒙面人,也就不应去追究老人,一切让它成为过去吧!
夜色渐浓,他的身形一眨眼便消失于黑暗中……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时,他终于赶抵彭城鎮中的「鬼屋」了!
他由后面翻墙而入,疾疾的奔入一间厅堂。
这间厅堂,是他和打狗叟等人约好会晤的地点,但是现在,他奔入一看,却发现厅中阑无一人!
晤,他们必是已经离开彭城鎮了。
他心里想着,擧步走近堂上供桌,伸手移开桌上的香炉——这也是他和打狗叟约好的,他要打狗叟在离开彭城鎮时,把行踪写出,压在香炉底下——那知移开香炉一看,香炉下亦无片纸只字!
咦,这是怎么囘事?
时隔一月余,敌我双方的行踪难免有所变动,他们离开彭城鎮原不足为奇,可是打狗叟何以不把行踪写出,与自己保持连络呢?
他百思不解,心慌意乱了。
在少林寺获悉二师父落入花太监之手后,他就恨不得立刻赶来彭城鎮,因为他知道花太监在擒二师父后,必不肯再在石鼓山停留,仓会率领他的部下暂避他处,而能够侦查出他的行踪的人,只有打狗叟等一干人,自己要想救出二师父,非先找到打狗叟一干人不可,然而现在,他们离开彭城鎮了,却未在这「鬼屋」中留下一个字!
莫非发生了紧急变故,使得他们不暇留字于此,即匆匆离去?
但是,包括由石鼓山上救出的人在内!他们也有三十余人之多,为甚么不能留下一个在此等候自己囘来呢?
他正在苦思不得其解之际,蓦听得厅堂右边的一间房室中,传出了一个人的呵欠声。
啊!原来有人在隔壁的房中睡觉。
司空淳心中一喜,立即走去推开房门,只见房中光线阴暗,一时看不见房中人是谁,便开口发问道:「是那一位?」
房中人咳嗽一声,吐了一口痰,没有立刻囘答,似是刚刚睡醒,神智尙有些迷糊。
过了片刻,才听他反问道:「你可是司空淳?」
司空淳答道:「是的,阁下是那一位?」
一语甫毕,房中人倏忽在他面前出现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怪老人!
司空淳一见是个陌生人,不由吃了一惊,机警的退后一大步,暗中运力戒备着,问道:「老丈何人?」
怪老人又打了个呵欠,缓步而出,在房门口倚立着,而带一丝诡谲的微笑道:「你猜猜看!」
他年纪似在九旬以上,身躯颀长伟岸,头上长着一团蓬乱的灰发,满脸横肉,双眉短而浓密,一对精眸圆如铜铃,模样极为狞狞可怕,很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野人!
司空淳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可怕之人,不禁吸了一口冷气,脱口道:「老丈不是中原人吧?」
老人颔首笑道:「猜对了!」
司空淳只知他不是中原人,却猜不出他是何许人,因而又问道:「尊姓大名?」
老人「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猜不出老丈是谁么?」
司空淳歉然一笑道:「小可眼拙识浅,十分抱歉……」
老人笑道:「老夫毒土司是也!」
司空淳心头猛然一震,张目失声道:「啊!你就是毒土司?」
毒土司咧嘴露出两排白齿,嘿嘿怪笑道:「不错,如假包换!」
司空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凶名远播的毒土司,不览浑身紧张起来,问道:「老前辈因何在此?」
毒土司笑道:「老夫喜欢在甚么地方出现,就在甚么地方出现!」
司空淳仔细打量他一番,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甚么敌意,因之心下稍宽,又问道:「那么,老前辈何以知道小可是司空淳?」
毒土司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司空淳不敢拒绝,另一方面也想了解一些事情,乃点头道:「好,小可很荣幸能见到老前辈……」
说着,与他同时在厅上坐下。
毒土司坐定之后,侧目注视他半晌,含笑道:「有许多后生小子一听到老夫的名号,都被吓得浑身发抖,你为何不怕?」
司空淳力持鎮静地道:「那大槪是那些后生小子都把老前辈视为杀人如麻的魔头之故吧。」
毒土司歪头笑问道:「而你视老夫为何种人?」
司空淳道:「小可视老前辈为一个人。」
毒土司狞笑道:「你不相信老夫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司空淳道:「小可尙未亲眼看见。」
毒土司浓眉一扬,耸耸肩道:「怪不得商九肯收你为徒,你小子的胆识确然高于一般后生小子……」
司空淳笑道:「看样子,老前辈好像已知道了很多事情?」
毒土司道:「不错,老夫已知道花胜魁在干甚么勾当,也知道令师正在花胜魁手中,更知道你今天来这鬼屋的目的!」
司空淳连忙问道:「老前辈站在哪一方?」
毒土司似未听懂,一怔道:「你说甚么?」
司空淳道:「老前辈是站在花胜魁那一边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
毒土司一哦,嘿嘿大笑道:「老夫站在自己这一边!」
司空淳暗暗透了口气,道:「老前辈是说不帮助花胜魁,也不帮助我们?」一毒土司点头笑道:「正是,老夫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司空淳欣慰的笑了笑道:「这样最好……」
毒土司道:「你且别高兴,老夫喜欢做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构成对你们的不利呢!」
司空淳一呆道:「老前辈想做甚么事情?」
毒土司笑道:「找人比武!老夫已多年未履足中原,很想知道昔日的几位老朋友的近况。数月前,老夫听到传闻,说花胜魁在神女峯招考武士,于是决定重临中原一游,赶到巫女峯时,招考武士早已结束,老夫便一路打听找寻,上月中旬,与令师在这附近不期而遇……」
司空淳一听他遇见二师父,心中一懔,忍不住打岔道:「是我二师父落入花胜魁之手以前的事吧?」
毒土司道:「是的,老夫看见令师已改换兵器,就缠着他较技,令师太小气,始终不肯使出他新创的绝艺,结果打了一天一夜不分胜负……」
司空淳一笑道:「我二师父若然使出新创的绝艺,老前辈只怕不容易抵挡得了吧!」
毒土司诡笑道:「哼!那司不一定,他有新玩艺儿,老夫也有新玩艺儿!」
司空淳对他的新玩艺儿不感兴趣,追问道:「后来怎样?」
毒土司道:「我们打了一天一夜不分胜负,令师不肯再打下去,说有事要走了,老夫却不肯放过他,一路跟着他走,后来令师沉不住气,决心与老夫拼个死活,那知我们正要再度动手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人。」
司空淳道:「可是酒怪陶时珍?」
毒土司微诧道:「正是,你怎知道?」
司空淳冷哼一声道:「那姓陶的有个孙女被花胜魁掳去,花胜魁要他擒我二师父去换囘他孙女,所以他之突然出现,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毒土司不胜懊悔的扼腕道:「可惜当时老夫不知陶时珍的心意,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必……不必离开了!」
司空淳问道:「你一见陶时珍出现,立刻就离开了?」
毒土司叹道:「是啊!老夫素知令师与陶时珍交情不恶,所以老夫不敢动手,怕陶时珍会出手帮助令师。你大槪知道我们『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五人的武功向来难分轩軽,但若是二打一,那落单的一个一定非败不可!」
司空淳笑道:「陶时珍为人虽然怪气,但小可相信他还不敢厚颜到敢和我二师父联手打你一个,你何必顾虑那么多?」
毒土司沉下脸色道:「就算他不会与令师联手玖打老夫一个,但当老夫与令师鬪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也一定会趁机出手的!」
司空淳点头笑道:「那倒颇有可能。」
毒土司道:「所以老夫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先去石鼓山找花胜魁较量一番。」
他重重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接着道:「当天晚上,老夫赶到石鼓山下,看见山下驻扎着许多金兵,而营中一片紊乱,地上且堆着不少尸体,老夫知道一定发生了事故,……嗯,你就是在那天晚上救出那些掌门人的吧?」
司空淳道:「不错,那天晚上,我们杀了不少金兵,那是小可唯一杀人而深感痛快的一次。」
毒土司道:「当时老夫只知发生了事故,却不知袭击金兵的人是谁,反正老夫只想找花胜魁较技,别的一槪无兴趣探究。
但当老夫走入营中时,那些不知死活的金兵竟纷纷围攻上来,于是老夫只好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在冲上石鼓山的一段路中,大约被老夫杀死了三百多人的样子。」
司空淳笑道:「你杀人的动机虽与我们不同,但重创了金兵,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毒土司嘿然道:「倒霉的是,老夫并未找到花胜魁,那石鼓山上早已没有一个人影!」
司空淳没有接腔,暗忖道:「眞可惜,这毒土司听说也是无恶不作之人,要是让他找到花胜魁,让他们以毒攻毒该多好!」
毒土司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找不到花胜魁,老夫就在那寺庙中睡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午后,老夫下山一看,山下的金兵竟已全部撤离,逃得一个不留,老夫只得随处游荡,三天之后,走到这彭城鎮,忽然看见有许多人聚集在街上的一堵墙前围观一张布告,老夫趋前一看,原来是花胜魁写给你的一张公开信!」
司空淳一惊道:「写给我的一张公开信?」
毒土司笑道:「一点不错,花胜魁因不知你的下落,故在石鼓山附近的每个城鎮留字……」
司空淳急问道:「那信上怎么说?」
毒土司道:「他限令你在十天之内前往太原城中一家名叫『山海楼』的酒馆见他,逾期不到,即下手杀死令师!」
司空淳一想到十日期限早已过了很多天,登时震骇欲绝,霍然站起,厉色道:「这是眞的么?」
毒土司眉头一皱道:「老夫难道还会骗你?」
司空淳浑身阵阵发寒,面色亦阵阵发白,呆楞楞的说不话来。
毒土司一笑道:「不过,你小子还不必太过忧急,十日期限虽已过去了很久,但直到现在,老夫还没听说令师业已遇害的消息。」
司空淳注目问道:「你是说我二师父还活着?」
毒土司道:「如果令师已经死了,花胜魁似无对外隐瞒的必要,因为商九的死讯,对你们这些人的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花胜魁何必秘而不宣呢?」
司空淳想想亦觉有理,故心中稍安,当下问道:「你看到那张公开信后,为何不赶去太原找找看?」
毒土司道:『你听老夫说吧。当时老夫看完那张信后,发现有个老叫化匆匆地离开人羣,老夫心中起疑,忖度那老叫化必与你有关系,乃悄悄尾随——」
司空淳截口问道:「那老叫化手里是不是拿着一支九节竹棒?」
毒土司点头道:「正是,他是何许人?」
司空淳道:「穷家帮的帮主,打狗叟强如龙!」
毒土司哦了一声道:「原来他就是打狗叟强如龙,我看他的身手也只平平而已嘛。」
司空淳一惊道:「你和强帮主动手了?」
毒土司摇头道:「没有,老夫只看他走路的样子,就知他武功不会很高。」
司空淳道:「比起你们『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五人,他当然不算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了,后来怎样?」
毒土司道:「老夫一直尾随他来到这鬼屋,发现这厅堂中坐着许多人,老夫便躱在屋顶上偸听,从他们的谈话中,老夫才知道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的知名人物,也才知道有关你的一切事情。」
「他们现在都赶到太原去了?」
「嗯,他们一致决议赶去太原抢救令师,但第一个赶到太原的却是老夫——」
「有没有找到花胜魁?」
「没有。」
「为甚么?」
「因为花胜魁未在山海楼上!」
「他变卦了?」
「不,他可能是派人守在山海楼上等候你,如果你去了,那人就会现身带你去见他,这就是说,只有你亲自去山海楼,才能见到他,别的人去了没用!」
「以你的眼力,要找出那个奉命守在山海楼等候小可之人,应该不难吧?」
「很难!」
「是么?」
「那山海楼规模颇大,每天进出的酒客总有数百人之多,而且花胜魁显然不只派出一个人,他可能派了好多人每天轮流上山海楼喝酒等候你去,所以老夫无法把他找出来。」
「你在那山海楼上待了多久?」
「三天。后来强如龙等人也到了,但他们也一样寻不着人,老夫于是决定囘到此处等候你,只有与你小子一道去,才能找到花胜魁。」
「你怎知小可会囘到此处?」
「强如龙曾在那香炉下留字,嘱你囘到此处后,立刻赶去太原山海楼,因此老夫知道你迟早会来到此处。」
「强帮主的留字呢?」
「被老夫取出扔掉了,因为老夫不能一天到晚守在这鬼屋中,要是你囘来的时候,老夫刚好外出进食去,那么你在看到强如龙的留字后,就会立刻离开,那样一来,老夫就错过机会了。」
「老前辈不惜往返跋涉,当眞只是为了想和花胜魁较技而已么?」
「不错,老夫听说花胜魁也创出了一门非常厉害的剑法,故决心找他一较高低。」
「这一段日子,老前辈有没有再见到陶时珍?」
「没有——对了,听说你和陶时珍的孙女去某处谒见奇僧,结果有没有见到他?」
「没有,我们到达那地方时,奇僧已经迁往别处去了。」
「陶时珍的孙女呢?」
「小可已和她绝交了!」
「就为了她祖父擒拿令师交给花胜魁之故?」
「正是,小可出生入死将他孙女救出来,而他却不道义二擒我二师父去给花胜魁,你看这像话么?」
「果然不像话,下次见到他,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将他收拾下来!」
司空淳不语,来囘踱着,暗忖道:「久闻这毒土司是个非常凶暴毒辣的人物,他今番对我如此友善,必有目的,我可得小心提防才行……」
毒土司站了起来,笑道:「如何,咱们这就动身赶去太原山应吧?」
司空淳又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咱们不能一道前去!」
毒土司不悦道:「为甚么?」
司空淳道:「花胜魁目的在擒杀小可,他若看见老前辈与小可在一起,必然不敢现身。」
毒土司笑道:「说得是,花胜魁一向最忌惮老夫,他若获悉老夫与你一道在山海楼上出现,必不敢现身与你相见,但这是就到达山海楼而言,在未到达太原之前,咱们一道走不妨。」
司空淳道:「就怕他在各处布有眼线,是则咱们尙未抵达太原前,他就会知道了。」
毒土司皱眉啧了一声道:「他控制着令师,算准你一定会去,何必在路上布设眼线?」
司空淳道:「这样好了,你我分道而行,抵达山海楼时,你也不必上楼,只在楼下等候,看见有人带领小可离开,你即暗中尾随,如此定可找到花胜魁,如何?」
毒土司摇头道:「不,老夫喜欢跟你一道走!」
司空淳注目笑问道:「为甚么啊?」
毒土司道:「不为甚么,只是喜欢而已!」
司空淳渐渐对他的「热忱」生起懐疑,当下神色不露的点头道:「也罢,不过在动身之前,小可对老前辈有一个要求……」
毒土司道:「你说说看,老夫力所能及,一定答应!」
司空淳伸手笑道:「小可不要求别的,只请老前辈将强帮主的留字让小可看看!」
毒土司面色微变,叫道:「好小子,你以为老夫在哄骗你么?」
司空淳笑道:「老前辈既非哄骗小可,就让小可看看强帮主的留字又有何妨?」
毒土司道:「可是那字柬老夫早就扔掉啦!」
司空淳问道:「扔在何处?」
毒土司道:「街上。」
司空淳立刻移步往外走去,说道:「那么,咱们去把它捡囘来。」
毒土司跟着走出,道:「扔掉已经十多天了,那里还找得囘来?」
司空淳一哦,住足道:「这么说,那当眞是找不囘来了?」
毒土司丧声道:「小子,老夫是何等人物,你若是不相信老夫之言,等于是在悔辱老夫!」
司空淳笑道:「老前辈莫生气,小可相信就是啦!」
毒土司登时转怒为喜道:「这就好,事不宜迟,咱们快动身去吧!」
于是,老少俩由后墙越出,转到街上,经过一家饭馆,毒土司进去买了一包食物两人即离开彭城鎮,取道西,行。
走了一程,毒土司忽然问道:「小子,你跟随商九练了几年的功夫?」
司空淳道:「那有几年,三个月罢了。」
毒土司一怔道:「嘎,只跟他练了三个月?」
司空淳道:「是的,不多不少,只有三个月。」
毒土司笑道:「胡说!老夫看得出你小子身手不俗,比强如龙等人还要高出不少,若说只跟商九练了三个月,那能有此成就!」
司空淳道:「小可是带艺拜师的,原来的师父是太白神翁……」
毒土司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称商九为二师父——那么,你跟商九练了三个月,想必学到不少绝顶技艺了?」
司空淳道:「限于天份,也没学到甚么!」
毒土司笑道:「哼,你小子天份如何,老夫还看得出来!」
司空淳笑笑不语。
毒土司道:「说眞的,商九有没有将他新创的绝艺传授给你?」
司空淳微笑道:「小可若说有,老前辈是否打算逼小可使出来给你看?」
毒土司哈哈笑道:「老夫若说是,你小子就肯使出来么?」
司空淳道:「肯的。」
毒土司颇感意外的楞了一下,继又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你就使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吧!」
司空淳摇头道:「不行!」
毒土司一怔道:「你不是说肯么?」
司空淳笑道:「问题在于,小可没有学到那门绝艺!」
毒土司登时面红耳赤,大怒道:「好小子,你敢寻老夫开心?」
司空淳平静一笑道:「别生气,老前辈是当今武林五位武学大宗师之一,难道眞想由小可身上逼出我二师父新创的那门绝艺?」
毒土司沉脸一哼道:「当然不是,老夫若由你身上逼出那门绝艺,将来即使能击败令师,也是胜之不武!」
司空淳笑道:「老前辈能明白这个道理,使小可不胜钦佩之至!」
毒土司默默的发了一阵闷气后,忽又笑道:「不过,老夫可也不是正人君子,你小子最好小心一点的好……」
司空淳笑问道:「老前辈要小可小心那一方面?」
毒土司笑道:「不论那一方面都要小心,老夫是喜怒无常之人,也许,也许老夫会突然动手擒住你,带去送给花胜魁哩!」
司空淳道:「这一点小可不怕!」
毒土司嘿嘿狞笑道:「当眞不怕?」
司空淳点头道:「不错,小可此番前往太原,本就是要去见花胜魁的,老前辈若有意擒小可前去,那倒省得小可劳动这一双脚了!」
毒土司听了有些气苦,又狞笑道:「也或许,老夫会当眞逼你使出令师新创的那门绝学!」
司空淳笑道:「老前辈敢情有健忘病,小可已说过没学到那门绝学!」
毒土司道:「但老夫不相信!」
司空淳道:「那么,老前辈不妨逼着试试,小可的身手虽然万万不及你老,但在意志方面,倒相当有自信。」
毒土司道:「好,总有一天,老夫会考验你小子的意志,看你能忍受到何种程度!」
谈话到此结束,两人并肩默默的疾步而行,走了四十多里路,天黑下来了。
毒土司驻足问道:「哈们今晚要在何处投宿?」
司空淳道:「要是老前辈不累,小可倒想继续走下去,好像这附近也没有城鎮可过夜……」
毒土司道:「好,不睡觉可以,但肚子总要塡饱啊!」
司空淳道:「离开彭城鎮时,老前辈不是买了一包食物么?」
毒土司一摸胸怀中的食物,笑道:「不错,老夫倒忘了。」
说着,取出食物,就在道旁坐下来。
他解开纸包,拿起一个肉包子,抬目注视司空淳笑道:「你怕不怕老夫毒死你?」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以老前辈之能耐,若要杀小可,只需一擧手便成,何必下毒?」
毒土司便递出肉包子道:「那就拿去吃吧!」
司空淳早知他是用毒的大行家,但却断定他绝不致对自己下毒,故欣然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了肉包。
毒土司接着拿起另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大口,咀嚼着道:「味道还不错……老夫每次到中原来,就不大想囘去……」
司空淳拿起肉包子要吃,问道:「蛮荒之地也没有好东西吃么?」
毒土司道:「不,是味道不好,同样一种东西,在中原——」
他刚说到此处,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拍!」的一声轻响,好像有甚么东西落到地上。
毒土司面容一动,立刻转头望去。
而就在他掉头后望的一瞬间,司空淳手里的那个肉包子,突然由他手中飞起,飞到他身后去了。
是被一股吸力摄去的!
司空淳大吃一惊,但他很快便明白是怎么一囘事了,他赶忙伸手拿起另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一面问道:「甚么事?」
毒土司又起身张望一番,才转囘头,面呈狐疑道:「奇怪,你有没有听到?」
司空淳边吃边答道:「有的,那是甚么声音?」
毒土司重新坐下,道:「谁知道,这附近好像没有人……」
司空淳笑道:「即使有人,当今天下,除了奇僧异俗酒怪色魔之外,还有谁敢来捋你老的虎须呢?」
毒土司又擧目四下搜望,微微冷笑道:「说不定正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个……」
司空淳道:「咱们到四下去瞧瞧如何?」
毒土司看着他把肉包子一口一口吃下,目中掠过一丝喜色,摇头道:「不必了,那声音定是野鼠或野兔弄出来的,用不着大惊小怪——吃!吃!」
说着,把手中的半个肉包子塞入嘴里吃了起来。
司空淳道:「老前辈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只怕当眞是有人来了呢!」
毒土司咧嘴一笑道:「正如你小子所说:谁还敢来捋老夫虎须?」
司空淳道:「奇僧,酒怪,或色魔!」
毒土司笑道:「就算他们来了,老夫也不怕!」
司空淳道:「但他们也一样不怕你呀!」
毒土司诡笑一下道:「这可难说,令师没有告诉你,老夫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是任何武器所不能抵抗的么?」
司空淳道:「没有,不过小可听说你老很会用毒。」
毒土司摇头笑道:「不是用毒,奇僧异俗酒怪色魔都已修练到金刚不坏之身,他们早已不怕任何毒药了!」
司空淳不由好奇起来,追问道:「除了用毒之外,还有甚么武功不能抵抗的?」
毒土司道:「蛊!」
司空淳想到刚刚被人隔空摄去的那个肉包子,登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失声道:「啊——是蛊?」
毒土司颔首笑道:「不错,老夫会放蛊。这种东西,就连奇僧异俗酒怪色魔四人,听到了也会心惊肉跳的!」
司空淳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你曾经对他们四人施放过么?」
毒土司道:「没有,老夫十分爱惜他们四人的武功,因此不忍杀害他们。」
司空淳道:「蛊是如何施放的?」
毒土司道:「最普通的一种方法是放在食物里,让对方吃下,然后老夫便可指挥驰在对方的肚子里作怪!」
司空淳一指肉包子道:「但愿你没有在肉包子里放蛊啊!」
毒土司笑道:「不幸的是,老夫放了!」
司空淳已在吃第二个肉包子,闻言慌忙扔下,骇然道:「你哄我的吧?」
毒土司哈哈狂笑道:「别紧张,你现在吃的这个没有蛊!」
司空淳佯惊道:「那一个才有?」
毒土司笑声一歛,脸上现出一片得意的狞笑,缓缓道:「刚才那个!刚才老夫拿给你吃的那一个!」
司空淳强笑道:「你老开玩笑的吧?」
毒土司沉笑道:「一点也不!你腹中此刻已有一只蛊——一只麒麟蛊!」
司空淳问道:「何谓麒麟蛊?」
毒土司道:「形态与麒麟相似,是靑蛙,老蚌等短体爬虫所变成的。」
司空淳忽然耸肩一笑道:「可惜小可不是女子,若是女子,倒可生个麒麟子!」
毒土司冷笑道:「瞧你小子的样子,好像不相信已中了蛊,是么?」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因为小可想不出你老要向小可下蛊的理由。」
毒土司道:「理由就是,要考验你小子的意志!」
司空淳笑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你老到底要干甚么?」
毒土司笑道:「无他,就是要你使出令师新创的那门绝学!」
司空淳道:「小可已说过未曾学到那门绝艺呀!」
毒土司面含狞笑一字一字道:「上次老夫与令师较量的时候,曾见他带着两把大剃刀,老夫相信其中的一把是你小子的!」
司空淳叹道:「老前辈,你太靠近剃刀边缘了!」
毒土司摸了一把胡须,大笑道:「哈哈哈,老夫正要瞧瞧你小子的剃刀能不能剃掉老夫的胡子!」
司空淳摇摇头道:「小可现在没带着剃刀。」
毒土司道:「随便找一支树枝也行,你只要施展出它的招式,老夫便知其奥妙。」
司空淳道:「刚才你老还说若由小可身上逼出我二师父的绝艺,将来即使能击败我二师父,也是胜之不武,言犹在耳,何以就忘了?」
毒土司笑道:「老夫号称毒土司,手毒心亦毒,你小子这话问得太多余了!」
司空淳忽然一个翻身纵退出两丈开外,站定身子,摇头笑道:「很抱歉,你老的图谋大槪要落空啦!」
毒土司端坐不动,哈哈笑道:「你跑吧,老夫的蛊术无远弗届,看你能跑多远!」
司空淳笑道:「小可果眞中了你老施放的蛊,那确是不必跑了……」
毒土司面容一沉,阴笑道:「你小子还不相信么?」
司空淳道:「正是,你那只麒麟蛊果眞在小可的腹中,也一定被小可消化掉了!」
毒土司道:「好,老夫现在就命令弛在你心上咬一口!」
说毕,阖上双目,掀动嘴唇,唸唸有词起来,司空淳含笑静立不动。
毒土司唸了一遍,睁目而视,见司空淳面不改色,毫无痛苦之状,不禁面色一变,脱口道:「咦!你小子当眞不怕蛊?」
司空淳拍拍肚子笑道:「不瞒你说,小可有降蛊之术,此刻你的麒麟蛊正在小可的肚子里睡觉!」
毒土司自觉蛊术天下无双,那肯相信他的话,当下又闭上眼睛,认眞的再度唸起咒语起来。
唸了一遍,再睁目一看,只见司空淳仍笑嘻嘻的站在原地,登时面如土色,跳起身子怪叫道:「好小子!你当眞懂得降蛊之术么?」
司空淳冷冷一笑道:「不错,你毒土司自以为蛊术厉害,却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今天碰上小可,该你倒霉!」
毒土司慌了,瞪大眼睛惊问道:「你……你那里学来的降蛊术?」
司空淳笑道:「恕难奉告!」
毒土司脸上惊疑不定,又问道:「是不是从『丽江巫婆』那里学来的?」
司空淳摇头笑道:「不,小可不认识甚么『丽江巫婆』!」
毒土司充满不安的眼睛闪动了一阵,忽然强作鎮静的笑道:「好了,既然你也懂得蛊术,咱们算是同道中人,现在请将麒麟蛊还给老夫,今后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而且……为了向你表示歉意,老夫愿助你救出令师,如何?」
司空淳又摇头笑道:「不,你老的性命已操在小可手中,小可何必领你的情?」
毒土司神色大变,一时作声不得了。
原来,养蛊的人最帕自己放出的蛊被人收去,因为一旦被人收去后,对方只须将蛊处死,养蛊的人也会跟着死去,所以毒土司一听司空淳之言,更加相信他是行家,因此也知道自己已处于「任人宰割」的险境了。
他面色苍白,僵立了好半天之后,才颤声道:「那么,你想怎样?」
司空淳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使唤,我命令你做甚么,你就得做甚么!」
毒土司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只要你把牠还给老夫,你要老夫做甚么,老夫都答应你!」
司空淳冷笑一声道:「也许有一天小可会还给你,但绝不是现在!」
毒土司像一只鬪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道:「好吧,你要老夫为你做甚么事?」
司空淳道:「先做我的仆人再说吧!」
毒土司乃是武林中一位盖世枭雄,跺跺脚即可使天地变色,一生之中何曾受过半点屈辱,这时一听要自己做仆人,不禁怒从心上起,瞋目暴吼道:「混蛋,老夫是何等人,你——」
才说到「你」字,脸上突然起了痛苦的痉挛,接着倒地翻滚起来,惨叫道:「啊哟!痛煞老夫了!你你……你……你快不要伤害牠!老夫——啊哟!老夫答应你便了!」
司空淳情知是收去他的麒麟蛊的那个人,他相信必是奇僧,在作弄他,看见他痛苦得倒在地上翻滚,亦心惊不已,当下顺口道:「好,这次略施薄惩,今后你若不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也奇怪,他话才说完,毒土司的痛苦果然霍然而愈,立时由地上跳了起来。
司空淳忍不住转头四望,想看看奇僧藏匿何处,但这时夜色已浓,四下一片黑暗,甚么也看不见。
毒土司见他无端的四下张望,心中生疑,问道:「你在看甚么?」
司空淳冷冷道:「你管我看甚么!你现在已是我的仆人,仆人是不能过问主人之事的!」
毒土司不敢再吭气,垂头无语。
司空淳暗暗发笑,又道:「从今天起,你要改口称呼我为少爷,懂不懂?」
毒土司怕再吃苦头,只得忍气呑声的点头道:「懂,懂……」
司空淳道:「现在告诉我,花胜魁当眞留字要我去太原山海楼么?」
毒土司迟疑了一下,才呐呐的答道:「不,不是的……」
司空淳沉声道:「这么说,你早先的话,都是一派胡诌的了。」
毒土司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是的,都是……胡诌的……」
司空淳大怒道:「那么,一切从实招来!」
毒土司神丧气沮地道:「实情是这样的,那天老夫与令师——」
司空淳眼睛一瞪喝叱道:「狗奴才!你还敢自称老夫?」
毒土司浑身一震忙道:「是!是!那天老奴与令师较量过后,就一路赶去石鼓山,到达石鼓山时,花胜魁已经不在,老夫——噢不,老奴捉到一个名叫完颜丹的金国将军盘问,得知花胜魁已去中条山,老——老奴于是动身追去,三天后,终于追上花胜魁和他的四贵人,但花胜魁说甚么也不肯与老——奴动手,他还要求老奴助他一臂之力,老奴初时不肯,后来他说只要能把你擒去卖给他,他愿付老奴十万两白银,老奴觉得十万两白银能赚到手倒也不坏,就答应了他……」
司空淳问道:「其时陶时珍是否已将我二师父交给他了?」
毒土司道:「是的。」
司空淳又问道:「陶时珍既未见到他孙女,何以肯将我二师父交出?」
毒土司道:「此事老……老奴不大淸楚。」
司空淳道:『好,继续说下去!」
毒土司呑了一下口水,又道:「当时老奴问你在何处,他说大槪尙在石鼓山附近,老奴随即返囘石鼓山附近搜索,找了几天毫无所获,后来灵机一动,就以花胜魁的名义,在附近的村鎮上张贴写给你的公开信,然后暗中观察每个观阅者的行动,果然就在彭城鎮上发现了那个强如龙,以后的事,日间已经说过了。」
司空淳冷笑道:「你在肉包子里放蛊,就是打算逼我使出我二师父的新创绝学,然后再带我去卖给花胜魁?」
毒土司窘迫地道:「是的,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学得降蛊之术。唉!老夫一生纵横无忌,想不到今番竟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你少爷的手里!」
说到此,用力搓着手,似是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去。
司空淳神色冷峻地道:「花胜魁要你把我擒去何处卖给他?」
毒土司低头答道:「山西太岳蝙蝠洞。」
司空淳道:「他们一帮人都在那里?」
毒土司道:「大槪是的。」
司空淳道:「好,你就把我带到那里去吧!」
毒土司不解,抬头讶然道:「把你……带到那里去?」
司空淳点头道:「不错,把我卖给花胜魁!」
毒土司苦笑一声道:「得了,老奴的生死虽已操在你手里,但好歹我也是与令师齐名的人物,你难道不能饶我一些儿?」
司空淳正色道:「我是说正经的,我要你把我带去卖给花胜魁!」
毒土司眨了眨眼,问道:「你是要假装中了老夫——老奴的蛊,跟老奴去蝙蝠洞,伺机救出令师?」
司空淳点头道:「不错,这样将计就计,不是很妙么?」
毒土司沉吟道:「好是好,不过……花胜魁对你似已痛恨入骨,当他看见老奴带你到达蝙蝠洞时,可能会立刻下手处死你。」
司空淳道:「那様的话,你就得设法救我,须知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毒土司皱眉道:「花胜魁有四个贵人身手十分不俗,再加上十名护法及那些武士,一旦动起手来,只怕——」
司空淳截口道:「我不是要你出手救我,而是要你设法阻止花胜魁杀我!」
毒土司颇感困难地道:「花胜魁决心杀你的时候,谁能阻止得了呢?」
司空淳道:「你在把我交给他时,可一先一和一他谈条件,就说你一愿少收他五万两银子,而要和我再相处数一日……」
毒土司一楞道:「理由是甚么?」
司空淳微笑道:「要逼我使出我二师父的新创绝艺——大戒刀法!」
毒土司长长一叹,道:「令师新创的那门绝艺,眞的名叫大戒刀法么?」
司空淳道:「正是!」
毒土司道:「但他拿的是剃刀而非戒刀呀!」
司空淳道:「我二师父新创的那门绝艺,是专为恶人『剃度』而创的,故取名戒刀。」
毒土司一哦道:「好吧,一切依你,但救出令师之后,你可得还我那只麒麟蛊。」
司空淳道:「在某种情况下,我会还给你的。」
毒土司问道:「何谓某种情况?」
司空淳道:「返囘蛮荒,永不得再履足中原!」
毒土司现在是性命要紧,那敢说个「不」字,立刻点头道:「好,依你!依你!」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那么,咱们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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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1: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苦肉计



这天夜里,他们走了将近百里路,天亮之后,他们继续前进,一直走到又一个夜色降临时,才在一个大鎮上歇下来。
此后一路上,司空淳完全把毒土司当作仆人看待,颐指气使的使唤他做这做那,稍不如意,即予严厉斥责。
这不是他存心戏弄毒土司,而是觉得只有对他不客气才能使他认定自己确实控制着他的麒麟蛊,才能使他死心塌地的接受自己的指挥。
果然,司空淳愈是疾颜厉色,毒土司愈是顺服,他心中虽然恨不得一掌将司空淳击毙,但因认定司空淳的「法力」比自己高强,故在尙未收囘麒麟蛊之前,他是一点也不敢反抗。
不过,他心中也有一些疑窦,他是养蛊之人,能够感觉出自己的蛊被收伏的情形,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出自己的蛊是被收伏在一个「密不通风」的物体中,而这个「密不通风」的物体,照说当然是司空淳的「肚子」了,可是他又感觉出自己的蛊距离自己有「时近时远」的现象,因此他暗暗纳罕:如果他的蛊是在司空淳的腹中,是不应有这种现象的,因为打从那晚起,自己就一直跟随在他身侧,从未离开过百步远以上的距离……
由于有了这个疑窦,这一天走在路上时,他忽然心生一计,佯作疲倦力竭,仆倒地上!
司空淳一见他突然倒地不起,不禁「惊道:「咦,你怎么啦?」
毒土司呻吟着道:「少爷既谙降蛊之术,应该明白缘故的……」
司空淳对蛊术其宾所知无几,只知一旦收伏了对方的蛊后,任凭对方有多大的武功,也将与蛊同生同死,这时听他这么说,顿感迷惑起来,暗忖道:「莫非奇僧正在伤害他的蛊?不会吧,奇僧应知自己要利用他去救二师父,他怎会无端伤害那只麒麟蛊呢?」
思忖电转之下,陡地沉容喝道:「起来!别装病!你敢是想吃苦头了?」
毒土司挣扎欲起,却又假装无力地扑倒下去,惨笑道:「不成,少爷若再不拿人血喂牠,老……老奴就将跟着牠死去了!」
司空淳一怔道:「哦,你的麒麟蛊需要吃人血么?」
毒土司喘着气道:「正是,弛每隔三天就要吃一次人血,不吃就会饿死,牠一死,老奴也……活不成了。」
司空淳登时大感为难,皱眉道:「这话当眞么?」
毒土司道:「眞的!不骗你,不论那一种蛊都要吃东西,这事少爷应该知道才是啊!」
司空淳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大相信『每隔三天就要吃一次人血』这句话,我知道你养的蛊比别人厉害,不需每隔三天吃一次吧?」
毒土司痛苦地道:「老……老奴这只麒麟蛊刚养成不久,所以需要每隔三天吃一次,少爷要是不信,可以把牠放出来——」
司空淳冷笑道:「不,我不准弛去害人!」
毒土司道:「少爷不让牠吃人血也可以,你命令眺吃牲畜的血便了。
司空淳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一片慌乱,暗忖道:「要是他所说属实,眼下麒麟蛊在奇僧手中,他是出家人,即使听到了这话。只怕他也不肯放出麒麟蛊去伤害牲畜的,这可如何是好?」
毒土司见他不说话,便又哀求道:「少爷你蛊术比老奴高强,难道还怕放出后收不囘来么?」
司空淳道:「我怕被你暗中先下手收囘去!」
毒土司面上陡露疑色,注目说道:「少爷这话不像是行家之言吧?」
司空淳不知「毛病」出在那一点,心中一惊,忙道:「这样好了,我先试验一下,如果情形属实,我便放牠出去觅食。」
毒土司愕然道:「试验甚么?」
司空淳微微一笑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被我收伏的麒麟蛊已快要饿死了,是不是?」
毒土司点头道:「是啊!」
司空淳耸耸肩道:「那么,我命令牠活动一下,要是弛不能活动,就表示牠的确是饿了。」
毒土司面色微变,问道:「你要牠如何活动?」
司空淳笑道:「我命令牠翻跟斗——这对你没有甚么影响吧?」
毒土司道:「老奴虽不敢跟着驰翻跟斗,但如施翻得太猛烈,老奴也会感到浑身不舒服……」
司空淳道:「好,我这就命令牠翻跟斗!」
说罢,阖上双目,掀动嘴唇,煞有介事的唸起「眞言咒语」来。
他心中十分紧张,因为他不知奇僧此刻是否躱在近处,是否听见自己的一番话,以及是否能配合自己的心意摆布那只麒麟蛊。
默默低唸一阵,睁眼一看,只见毒土司眉头直皱,身上好像有跳蚤在咬他,慢慢扭动着身子,又是痒又是痛的样子。
他一见大喜,问道:「你感觉出来了吧?」
毒土司愁眉苦脸道:「是的,牠在翻跟斗,不过……牠的确是饿了!」
司空淳陡地面色一沉,大喝道:「胡说!牠若是觎了,那会翻跟斗?」
毒土司吓了一跳,忙道:「少爷别生气,你……你当眞把那只吨麟蛊收伏在肚子里么?」
司空淳一拍肚子,冷笑道:「不错,就在这儿!」
毒土司忽然一改惊惶疲倦之态,生龙活虎似的一跃而起,仰天哈哈大笑道:「他妈的,原来老夫上了你小子的当!」
司空淳一见他态度转变,情知露出马脚了,心中大大一惊,疾忙纵退数步远,怒斥道:「大胆奴才,你在说甚么?」
毒土司凶态毕露,一步一步向他追去,募笑道:「老实告诉你,凰才老夫并未感觉出那只麒麟蛊在翻跟斗,那是老夫假装出来的,而你小子却以为牠在翻跟斗,由此可见牠并未被你收伏在腹中!嘿嘿嘿,你小子把老夫耍得可以啊!」
司空淳闻言之后,立知奇僧必是未在近处,是以有此差错,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知道万万不能再露出惊慌之色,当下厉声道:「你弄错了!那麒麟蛊如未被我收伏,你为何收不囘去?」
毒土司悍笑道:「这表示收伏弛的是另有其人,不是你小子!」
司空淳见他步步迫近,心头怦怦直跳,但仍不敢示弱后退,怒哼一声,冷笑道:「那天你亲手把放有麒麟蛊的包子拿给我吃,当时并无第三者在场,如果你的蛊不是被我收伏的,还会有谁?」
毒土司笑道:「怎说没有第三者在场?那天你正要吃下那个包子时,老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现在想来,那必是有人暗中帮助你,他故意弄出一点声音,然后趁老夫囘头张望之际,取走了你手中那个包子,对不对?」
司空淳自觉无勇气再保持鎮静了,不觉移步后退,一面又道:「就算你说对了,但那人既有助我之意思,此刻你的蛊还在他手中,你敢对我怎様?」
毒土司凝目而笑道:「老夫敢杀死你!因为那人现在不在此处,老夫杀了你后,再去找他——」
「他」字甫落,猛可抢步欺上,擧起毛茸茸的巨掌,对准司空淳的胸口猛劈而出!
他一连数日受尽了司空淳的折磨,此刻倾「愤」而发,其势眞如簿虎扑羊,锐不可当。
司空淳自知功力差他太远,那敢出手硬挡,一见他肩头晃动,疾忙顿足纵退。
毒土司一击未中,陡地腾身跃起三丈多高,好似一道闪电,倏忽飞临司空淳头顶上方,右掌一翻,猛柏而下!
拍出的掌风,强如半空泻下的瀑布,而身躯下降之势,却是极为缓慢轻妙,好像飘荡在空中的一片鸿毛。
这等情景,看得司空淳登时面色苍白,喑叫道:「完了!这老毒物使出撒手锏来了!」
原来,毒土司此刻施展的这一攻势,是一般武林高手所无法抵挡或躱避的,其厉害之处,便是他藉掌力的反震和本身的罡气,使身幅可以在空中停留较久的时间,这样一来,他便可在居高临下的优势下,连绩在空中变化身形追击敌人。
换句话说,一般人凌空下撃只能施展一次,而他却能施展好几次,敌人不论往哪一方向躱避,他都能,在空中飞掠追击,使敌人无所遁形!
要对抗这一攻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发掌硬拼,但司空淳心中十分明白,自己若发掌硬拼,定非死即伤了!
所以,他一见毒土司使出这一攻势,就知要糟。不过,他当然不肯闭目等死,他虽然知道躱避没用,仍然立即斜身滑步,迅速横飘一丈七八开外。
果然,他才飘开一旁,毒土司又已如影随形飞临到他头上,又一掌拍了下来!
司空淳为之心胆皆裂,但正当准备再度窜开之际,蓦闻空中的毒土司发出「啊哟!」的一声惨叫,然后,就在他再度窜开寻丈外时,毒土司已然「蓬!」的一声,坠跌于地,又像头一天的情形一样,在地上打滚惨叫起来。
他一边打滚,一边哀叫道:「天啊!不要伤害牠!不要……不要伤害牠……」
司空淳情知他的麒麟蛊又在受到伤害,这表示收伏他麒麟蛊的奇僧仍在近处,心中大喜过望,忍不住欢叫道:「好了!看你还敢撒野不?」
毒土司好像在受煎熬的苦刑,不停的翻滚哀号着,一会之后,似是再也忍不住痛苦了,忽然向司空淳跪下,痛哭流涕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伤害牠!我愿意……愿意终生奉侍你为主人,以后再也不敢敢……不敢冒犯了!」
司空淳见他那副痛苦之状,心中亦觉不忍,当下说道:「你的麒麟蛊不是我收伏的,你求我也没用。」
毒土司连连磕头道:「不!不!我现在相信了!完全相信了!只求你再饶恕我一次,今后我决不敢再心生二意了。」
司空淳仍想利用他救出二师父,乃问道:「你这话当眞么?」
毒土司又连连磕头道:「眞的!眞的!若有半句虚言,叫我痛苦至死。」
司空淳道:「好,我不再处罚你,你起来吧!」
一语甫毕,灵如圣谕,毒土司的痛苦,果然立刻又消失了。
他透出一口大气,慢慢站立起来,但一颗头低低的垂着,显然痛苦虽去,刚才的一番现眼丢丑,却使他深感羞愧。
司空淳心中对奇僧感激不已,当下恢复「少爷」的气派,冷冷道:「老实说,我并不想永远控制着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带我去见花胜魁,助我救出我二师父,我便立刻还你麒麟蛊!」
毒土司已然死心塌地,闻言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司空淳道:「但你若敢再生歹念,那我只好照你的誓言处罚,叫你痛苦至死了!」
毒土司诚惶诚恐的答道:「是的,老——老奴再也不敢了。」
司空淳道:「要不要我放出你的麒麟蛊,让驰去觅食?」
毒土司连忙摇头道:「不要了!不要了!弛……弛还可支持十多天……」
司空淳道:「那么继续赶路吧!」
毒土司恭声应是,拔步便走,领路向前疾行……
又三天后,他们已赶抵天下闻名的太岳山下,司空淳驻足问道:「蝙蝠洞在山中何处?」
毒土司道:「花胜魁说在太岳山主峯下,咱们若找到那主峯,大槪不难找到那蝙蝠洞。」
司空淳点点头道:「我知道那主峯的地点,它距此尙有十多里路。」
毒土司道:「那好,就请少爷带路吧。」
司空淳道:「我在前面领路可以,但从现在开始,我要假装中了你的蛊,受你控制着,你也要装出凶暴野变的様子,懂么?」
毒土司点头道:「好的。」
司空淳又道:「看见我不大肯走,你就要喝叱怒骂,或者假意指挥你的麒麟蛊折磨我,这样花胜魁派在山中守望的部下看了才会相信。」
毒土司又点头道:「好的,我知道……」
司空淳取出懐中的木盒递给他,道:「这只木盒你暂时替我保管着。」
毒土司接过木盒,一面打量一面问道:「这里面放着甚么东西?」
司空淳道:「你剧管,那上面有封条,你不许打开来看,以后还给我时,若发现你打开过,定不饶了你!」
他所以决定把奇僧托他交给少林掌敎的这个木盒暂时交给毒土司保管,乃因想到自己此番将以俘虏的身份上山见花太监,而既然自己是个「俘虏」,身上的东西就有被花太监没收之虑,但若暂时交给毒土司收着,可就安全多了。以目前的情况,毒土司是决不敢起覩觑之心的,因为他现在只想收囘麒麟蛊救囘自己一条命,而且他也不知道木盒中放的是奇僧的三部武功秘笈。
果然,毒土司听了连声称是,不敢再问,把木盒纳入懐中。
司空淳笑道:「我再说一次,你能不能收同麒麟蛊,要看你能不能帮助我救出我二师父而定,如果我们师徒死在花太监的手里,你也别想活了!」
毒土司神色惶恐的答道:「是的,是的,老奴一定尽力而为!」
司空淳看他神色,已知他不敢违抗或使诈,于是动手将自己的头发弄散,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使自己的形态变成受尽折磨的样子,然后擧步朝山中走去,说道:「走吧,别忘记把你的『狰狞面目』表现出来!」
于是乎,毒土司就以「胜利者」的姿态「赶」着他上山,一路喝叱怒骂着,果然表演得淋漓尽致。
走了十来里路,看看距太岳峯已然不远,司空淳付度附近必有花太监的部下潜伏着,便开始步履踉跄起来,走着走着,就「疲困力竭」的跌坐下去。
毒土司大喝道:「小子,快走!」
司空淳呻吟着道:「我走不动了……」
毒土司怒骂道:「混蛋!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断了腿,怎说走不动?」
司空淳有气无力地道:「我已走了七八天,你也该让我歇息呀。」
毒土司道:「不行,到了蝙蝠洞,才给你歇息!」
司空淳坐着不动,喘气不已,道:「我歇一会儿就哇,反正——啊哟!痛死我也!」
惨叫一起,人也随之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像是一条被火灼伤的毛虫,拚命的扭转翻滚着,」面哀叫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我……我……我受不了啦!」
毒土司狞笑道:「你走不走?」
司空淳叫道:「走!走!我走便了!」
毒土司道:「好,下次再敢赖着不动,老夫就再命麒麟蛊靖掉你的心!」
语毕,阖目唸起咒语来。
一转眼,司空淳假装痛苦尽消的长长透了一口气,垂头沮丧地道:「你是武功盖世的人物,为甚么不凭武力制服我,而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毒害我?」
毒土司哈哈大笑道:「老夫若用武力,你小子就能获胜么?」
司空淳悲叹一声道:「纵不能胜,败了也甘心些……」
毒土司笑道工「老实告诉你吧,老夫所以对你施放蛊毒,乃是准备把你卖给花胜魁!」
司空淳佯作浑身一震,睁目骇然道;「你说甚么?」
毒土司道:「老夫要把你卖给花胜魁,如此而已!」
司空淳惊道:「花太监就在这山中?」
毒土司颔首笑道:「不错,他说老夫若能擒住你小子,愿意付我十万两银子!」
司空淳道:「花太监是何等人物,你毒土司竟然相信他的话?」
毒土司又颔首道:「老夫不怕他反悔!」
司空淳道:「他有四贵人,十二护法和两百个武士,一旦反悔不认账,你又能把他怎样?」
毒土司又哈哈大笑道:「花胜魁纵然有千军万马,老夫也不怕他!」
司空淳叹道:「咱们来谈谈条件吧,你不要把我带去卖给花太监,我也付给你十万两银子如何?」
毒土司冷笑道:「哼,你小子那来的十万两银子?」
司空淳道:「小可有把握能在一个月之内等到十万两银子。」
毒土司道:「老夫眼前就可拿到十万两银子,何必等你一个月?快起来走路,再不走,老夫就再命麒麟蛊咬你的心肝!」
司空淳装出害怕的模样惶然「呀」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起身,向前走去。
又走了四,五里,已到摩云插天的太岳主峯下,司空淳又假装走不动,双脚一软,跪跌下来。毒土司喝道:「嘿!你又来了?」
司空淳悲声道:「我眞的走不动了,你让我歇一会吧?只歇一会儿就行,我——」
毒土司吼叫道:「不行!蝙蝠洞快到了,要歇息等到了蝙蝠洞再歇息不迟!」
司空淳垂头不语。
毒土司怒道:「怎的?你又想吃苦头了?老夫那只麒麟蛊正等着啃你的心呢!」
司空淳慢慢抬起头,问道:「此地距蝙蝠洞到底还有多远?」
毒土司道:「花胜魁说就在这主峯下,咱们去找找看吧!」
司空淳叹道:「你当眞要把我卖给花胜魁么?」
毒土司道:「当然是眞的,老夫要赚他十万两银子!」
司空淳愤恨地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放一只蛊到我肚子里就等于操纵了我的生命,有朝一日,你毒土司」
他才说倒此处,忽然顿住,神色大变。
原来,就在这时,有一条人影,由对面的树林中掠了出来!
他,是花太监的十二护法之一——白发童子奚羽华!
毒土司身形一闪,抢先挡立于司空淳身前,沉声发问道:「你是何人?」
白发童子奚羽华奔到他面前站住,神色恭敬的抱拳道:「在下奚羽华,是花皇的十二护法之一,请问前辈可是毒……毒……」
他似乎觉得当面称呼「毒土司」太不礼貌,是以期期艾艾说不出来。
毒土司傲然道:「老夫正是毒土司!」
白发童子「哦」得一声,连忙陪笑道:「久仰!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今日得瞻前辈风仪,可谓三生有幸。」
毒土司道:「别噜苏,花胜魁在那里?」
白发童子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大窘,红着脸道:「是是,是是——」
毒土司喝叱道:「甚么是是?老夫问你花胜魁在那里!」
白发童子忙道:「我们花皇不在此处,他命在下在此恭候前辈大驾——」
毒土司登时暴跳起来,大骂道:「混蛋的花胜魁,他明明和老夫约好在此等候,怎么失信了!」
司空淳一听花皇不在此山,亦颇感意外,不过,他稍一思索之后,就知花皇所以「失信」的原因了。
是的,花皇虽想利用毒土司擒捕自己,但他也不敢信任毒土司的承诺,因此他不愿把眞正藏身之地告诉毒土司,只随便说了个太岳山蝙蝠洞的地址,然后派白发童子来此等候,这様毒土司果眞擒获自己时,白发童子自可带领毒土司和自己去见他,如此他的行一踪便不致会被毒土司寻到——他对毒土司也是相当忌惮的!
白发童子见毒土司发怒,忙的连连作揖道:「抱歉!抱歉!我们花皇原打算在此恭候前辈的,但因发现此处不大理想,因此临时决定迁往别处,事非得已,尙盼前辈不要见怪。」
说罢,又连连作揖。
毒土司沉哼一声道:「如今他在何处?」
白发童子道:「也在此山中,只是距此尙有四十多里远。」
毒士司眨了眨眼,又问道:「你们一帮人都在那里?」
白发童子道:「是的,都在。」
毒土司道:「商九呢?」
白发童子看了司空淳一眼,笑道:「商九和陶时珍也在那里!」
毒土司一愕道:「陶时珍也被花胜魁擒住了?」
白发童子点头笑道:「正是,陶时珍是后来擒到的,他打算救走商九,结果反被我们花皇擒住!」
毒土司冷笑道:「花胜魁一人绝对擒不了陶时珍,他一定是在寡不敌众之下才被捕的,是不是?」
白发童子嘻嘻而笑,道:「是的,我们花皇联合四贵人围攻他,打了半天就将他擒下来了。」
司空淳脱口问道:「你说陶时珍打算救我二师父,此话当眞?」
白发童子转对他诡笑一下道:「不错,他把你二师父交给我们花皇后,方知他孙女已被你小子救走,当时他气得要和我们花皇拚命,却因见四贵人和我们十位护法都在场,只得悻悻而去,过了三,四天,他偸偸的潜来蝙蝠洞,打算救走你二师父,结果被我们花皇发觉……」
司空淳暗忖道:「哼,这么看来,陶时珍倒还有一点良心。」
白发童子囘答了司空淳的问题后,随又囘对毒土司笑道:「在下这就带前辈去见我们花皇如何?」
毒土司颔首道:「好,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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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1:5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爱之害之



白发童子于是转身前行领路,在崇山峻岭间走了个把时辰,最后进入一片黑森林,又走了数百步,便到一座形势异常隐僻的石洞前。
敢情花皇已得到报告,此刻正率领他的四贵人,八护法站在洞外列队迎候。
八护一法一是直洞七怪一的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髑髅裴仁,白髑髅裴义,天妙妖尼及五毒敎主令狐衞南。
包括白发童子奚羽华在内,花皇的十二护法现在只剩九个了。
花皇一见毒土司押着司空淳来到,立时满脸堆笑的迎出,抱拳笑道:「意外!意外!想不到你老兄当眞擒到了这小子!」
毒土司一一手拉住司空淳,哈哈笑道:「老夫决定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花皇侧身拱手肃客,笑道:「来,请入洞奉茶再作长敍。」
毒土司摇头苦笑道:「不,先讲好再入洞不迟!」
花皇微微一怔道:「你怕老夫不给银子?」
毒土司笑道:「量你也不敢不给!」
花皇讶笑道:「那么,你怕甚么?」
毒土司道:「老夫甚么都不怕,只想跟你先谈谈条件。」
花皇眉头一皱道:「十万两银子不少了,你老兄莫非还想涨价?」
毒土司道:「不涨价,而是愿自动减价!」
花皇又是一怔,哑笑道:「嘿,你毒土司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毒土司笑道:「老夫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司空淳?」
花皇轻咳一声,注目观察毒土司的神色,含笑道:「你毒土司何必明知故问?」
毒土司道:「何时动手?」
花皇道:「这小子前在眞容院曾被老夫捕获,当时老夫若杀了他,就不会有石鼓山之败,所以老夫决定今天就动手!」
毒土司又问道:「商九和陶时珍呢?」
花皇道:「同时发落!」
毒土司笑道:「花兄,你好聪明啊!」
花皇一呆道:「怎么了?」
毒土司沉笑道:「老夫知道商九新创了一门绝艺名叫『大戒刀法』,猜想你已得到了它,对不对?」
花皇愕然道:「那有此事?」
毒土司道:「得了,你花胜魁的为人行事,老夫十分淸楚,商九落入你手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你迟迟不杀他,定是在逼他录出『大戒刀法』,如今你必然已经得手,所以才要杀他!」
花皇闻言怫然作色,道:「老毒物,你太小看老夫了吧!」
毒土司嘿嘿冷笑道:「你不承认?」
花皇愠声道:「商九的脾气,你不是不淸楚,纵使老夫有意逼他录出『大戒刀法』,你以为他就肯乖乖录出么?」
毒土司转头一望身边的司空淳,笑道:「利用这小子威胁他,相信他不敢拒绝!」
花皇怒道:「老夫没做那种事情!」
毒土司笑道:「老夫却相信有!」
花皇大怒道:「就算有,你又能把老夫怎样?」
毒土司仰头哈哈大笑道:「别发火,咱们『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五人,一向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今天商九和陶时珍若死了,尔后武林就成为你我和奇僧的天下,但是你若得到了商九的新创绝艺,只怕老夫就不是你的对手了,为了保护老夫的地位,所以老夫也想得到它!」
花皇这才恍然明白他的心意,不禁失笑道:「嘿,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想夺取商九的那门绝艺!」
毒土司点头道:「不错,老夫想得到它!」
花皇一指司空淳笑道:「这小子也练成了『大戒刀法』,你何不叫他传授与你?」
毒土司笑了笑道:「老夫觉得由商九亲手录出的才是眞货!」
花皇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到底想怎样?」
毒土司一字一字道:「老夫减价一半,只收你五万两银子,你则须延缓杀人,给老夫十天的时间!」
花皇摇头断然道:「不!夜长梦多,延缓十天,说不定又生变化!」
毒土司道:「有老夫在此助你看守,你还怕甚么?」
花皇凝望司空淳说道:「老夫听说这小子去某处竭见奇僧,只怕奇僧会随后而至!」
毒土司道:「放心,老夫是在彭城鎮擒到这小子的,要是奇僧有意出手,他也不会让老夫把这小子押到这里来了。」
花皇微微一笑道:「你放了一只麒麟蛊在这小子的腹中,是不?」
毒土司一怔道:「你怎么知晓?」
花皇又微微一笑道:「老夫派出许多武士在山中守望,你们入山后的一擧一动,老夫都得到报告。」
毒土司道:「原来如此……」
花皇笑道:「你放了一只蛊在这小子的腹中,而奇僧又不谙蛊术,所以他自然不敢出手救人,他要等到你收囘那只蛊后,才会动手。」
略一停顿,面现冷笑又道:「如老夫猜测不错,奇僧已尾随你来到此处了!」
毒土司不觉摆头四望,一面喃喃说道:「不可能吧?奇僧若答应下山帮助这小子,他就会跟这小子去到彭城鎮才对……」
说到此,囘对司空淳沉声问道:「小子,奇僧是否答应帮助你?」
司空淳答道:「不错,他已跟踪到这儿来了!」
毒土司呆了呆,继之仰天哈哈狂笑,道:「花兄你听,奇僧果眞跟踪到此,这小子的囘答该不是这样子,他一定会答称没有,而他现在这样囘答,正表示奇僧根本未来!」
花皇冷笑道:「这小子鬼计多端,他这样囘答,说不定正是要你产生这种错觉。」
毒土司笑道:「就算奇僧当眞跟来了,但有你我两人在此,还怕他怎的?」
看见花皇仍无应允之色,不由面容一沉道:「听着,老夫不想管你的事,也不想跟你一争雄雌,老夫所以要得到商九的『大戒刀法』,只不过希望维持老夫的地位,不愿被你压倒而已。
你若答应,十天之期一到,不论老夫有没有得到『大戒刀法』,老夫拿着你的五万两银子掉头就走,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但你若是不答应,嘿嘿嘿……」
花皇一笑道:「怎样?」
毒土司一撇嘴道:「这小子眼下还在老夫手里!」
花皇指了指四贵人和九个护法道:「一,二,三品武士不说,老夫这儿共有十四人!」
毒土司面色微变,接着张口大笑道:「不错,你可抢去这小子,但是你却不一定能留下老夫;而且,这小子的腹中有一只麒麟蛊,当你杀死了这小子后,老夫可以在很远的地方指挥麒麟蛊在此作祟,要是你一不小心,弛可能也会钻入你的腹中哩!」
花皇似乎眞被他唬住了,目光闪了闪,笑道:「也罢,老夫答应你便是。」
毒土司一听他答应,欣然道:「很好,老夫说一句算一句,十日一到,不管有没有得手,老夫掉头便走,但也希望你不要搞鬼,老夫今番前来中原,可不只带了一只麒麟蛊而已呢!」
花皇笑道:「好,现在可以入洞奉茶了吧?」
毒土司颔首一嗯,拉着司空淳擧步入洞。
这座石洞,敢情十分之大,进入数步,是一座宽大的洞窟,而洞窟的内部,又有三条洞道,黑沉沉的不知有多深。
洞窟中,已经过人工整理,故可坐可卧,花皇迎领毒土司在洞中的几块石头上坐下,一名三品武士奉过茶后,花皇便笑道:「这石洞中有可供囚禁人的地方,让老夫的属下先把这小子带入收禁如何?」
毒土司道:「你把商九和陶时珍关在何处?」
花皇擧手一指中间的那条洞道,说道:「在那边洞中,老夫派人在洞中建了一间水牢!」
毒土司道:「去看看如何?」
花皇颔首而起道:「好,请随老夫来!」
毒土司拉着司空淳起身跟去,发觉四贵人和九护法紧紧随在票后,心中甚不自在,住足道:「花兄,你撒泡尿这些人也跟着你么?」
花皇知他害怕被围攻,当下向四贵人和九护法挥挥手道:「你们在此等候,不必跟进来。」
四贵人和九护法亦会意,含笑而退。
花皇复擧步走向中间那条洞道,一面发问道:「小子,愿意囘答老夫一个问题么?」
司空淳冷漠地道:「那要看你问的是甚么!」
花皇道:「关于醉娘子颜彩凤的行径,老夫想不通她为甚么要帮助你……」
司空淳道:「她报名投考,目的在报杀夫之仇。」
花皇掉头讶然道:「谁杀了她丈夫?」
司空淳道:「百步蛇魔和笑面人妖!」
花皇一哦,又诧声道:「没听说过她有丈夫呀。」
司空淳道:「她丈夫是个文人,十多年前上京师赶考时,在途中被赫连飞和米喜年杀害。」
花皇不解的问道:「她告诉你的?」
司空淳道:「,正是。」
花皇道:「在石鼓山以前的那段日子,你一直冒充笑面人妖,她——」
「她不知道我是假的,直到那天你派我和她下山侦査敌踪,她在麻上突然出手点倒我,准备挖掉我的心时,才知道我是假的。」
「哼,她是否已经杀了赫连飞?」
「大槪是吧。」
「米喜年呢?」
「不淸楚。」
「她要为夫报仇,老夫不怪她,但她不该假意投归老夫,所以老夫要按背叛之罪处罚她!」
「这话你去告诉她好了。」
「你等着瞧,老夫迟早会捉到她的。」
交谈至此,已进入洞道数十步,只见洞中一片漆黑,看不见五尺外的情景,毒土司生怕遇伏,说道:「花兄,你不能点一盏油灯么?」
花皇笑道:「别慌,就要有灯光了。」
司空淳运目一望之下,登时情緖激动起来。
原来,在那一盏灯火的照耀下,他已看见了那间水牢,并且看见二师父和酒怪陶时珍了。
那是一间简陋的水牢,地点就在洞道的尽头,水深及胸,并排插着三支木桩,锱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被绑在左右两支木桩上,也许是因浸在水中太久之故,两人的面孔都有了浮肿之象,看上去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司空淳心中十分悲痛,忍不住开口喊道:「二师父……」
为了不让敌人看了取笑,他咬紧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锱铢侠商九恍似听到一声打在身边的响雷,全身震动了一下,他睁大了双目,努力的把业已走到近处的司空淳端详了一番,才说道:「好徒弟,是你么?」
距离不过五,六尺,他竟然已看不淸司空淳的面孔了!
司空淳更是心如刀割,点头道:「是的,二师父,是我来了!」
商九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道:「知道你迟早会来,如今咱们师徒俩可以死在一块啦!」
司空淳心知他是在为自己之被擒而伤心绝望,因花太监就在身后,一时不便说出眞情,乃道:「弟子一时不愼,中了毒土司的蛊,因此被迫来此的……」
商九面色一变,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瞪望着站在司空淳身后的毒土司道:「站在你身后的那人,就是毒土司么?」
毒土司接口嘿嘿笑道:「不错,正是老夫,商兄的眼睛怎么啦?」
商九道:「我老人家已有一个多月没睡觉,所以视力有些不济了。」
面容一沉,又道:「我徒弟与你有何仇恨,你竟放蛊毒害他,擒他来此?」
毒土司笑道:「没有仇恨,老夫只是想赚取花胜魁的十万两银子罢了。」
商九一呆道:「甚么玩意儿?」
毒土司道:「花胜魁悬赏十万两银子擒拿你徒弟,老夫觉得价钱不低,因此就干了。」
商九脸上登时升起了愤怒之色,但没有发作出来,很快又收歛怒色,长叹一声道:「眞想不到你老毒物的人格只値十万两银子,早知如此,我老人家一定先把你买下来!」
毒土司哈哈一笑,转对花皇道:「花兄,他说的不错,你给老夫的价钱似乎太低了吧?」
花皇略略后退半步,笑道:「不低了,而且你所要的『大戒刀法』又是无价之宝!」
商九一听他提起自己的「大戒刀法」,不禁又变色道:「你说甚么?」
花皇笑道:「老夫要给他十万,他自动减为五万,条件是要在老夫这儿盘桓十日,逼商兄录出『大戒刀法』!」
商九好像听到十分有趣之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我老人家能收你老毒物为徒,死亦无憾矣!」
毒土司狞笑道:「你必须在十天之内录出『大戒刀法』,否则你的徒弟将尝尽痛苦而死!」
商九笑声渐歛,改为冷笑道:「录出『大戒刀法』给你,他就能不死么?」
毒土司道:「是的!」
商九道:「花胜魁,是这样的么?」
花皇道:「不!」
毒土司转望他不悦地道:「花兄,你何以苦苦要处死司空淳这个小子?」
花皇道:「他破坏了老夫的图谋,使得老夫的一番心血落了空!」
毒土司道:「你可以重来啊!」
花皇道:「当然!但这小子不死,他还会来捣乱的!」
毒土司道:「他若失去了武功,就不会再跟你捣乱了,你说是不是?」
花皇沉吟道:「你是说毁去他一身武功?」
毒土司颔首道:「正是,花兄若肯答应,老夫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花皇又沉吟着,似在衡量利害得失。
毒土司笑道:「花兄若是不答应,那你得设法把老夫收拾下来!」
司空淳忽然开口冷冷道:「不论你们打算怎样,现在请暂时出去一会,让我们师徒谈谈如何?」
他原打算见到二师父时,立刻动手抢救,但这时看到二师父的模样,就知他已无力厮杀,故决定改变计划,先设法使二师父恢复体力,然后再伺机杀出去。
毒土司看出不可能立刻动手救人,当下接口道:「也罢,花兄,咱们出去好好商量二下,也让他们师徒俩谈谈心!」
花皇眉头一皱道:「就这样让他自由自在的在这里活动么?」
毒土司道:「[??]腹中有老夫的一只蛊,你还怕他会趁机救人?」
花皇道:「正是,他腹中有一只蛊,商九和陶时珍的腹中可没有蛊!」
毒土司向商九和陶时珍瞥了一眼,笑道:「我瞧他们两个已被你折磨得站不住了。」
花皇道:「话虽如此——」
毒土司「啧!」了一声,岔口笑道:「花兄,你当眞如此忌惮这小子么?」
花皇一笑道:「好,咱们出去吧!」
语毕,转身走去。
毒土司指了指司空淳的鼻尖,沉脸吓唬道:「小子,你若怕吃苦头,可得老实一点,不要说那只麒麟蛊在你腹中,这石洞中还有花兄、四贵人和九个护法在哩!」
说毕,亦转身而去。
司空淳听他们去远之后,才转身低声问道:「二师父,您现在能不能动手?」
商九摇摇头道:「不成,毒土司说得不错,我们两个现在连站都站不住了!」
司空淳看也不看陶时珍一眼,又问道:「花太监用甚么东西绑住二师父?」
水牢中一灯如豆,光线极弱,因此他看不淸楚绑住九公的是绳子还是别物。
商九道:「生牛筋!」
司空淳知道生牛筋最难挣断,但若使用刀子,却很容易割断,因再问道:「割断之后,二师父要多久才能恢复体力?」
商九苦笑一下道:「好好调养,恐怕也要三五天,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问这些干嘛?」
司空淳一听要三五天才能复元,顿感棘手,不由軽叹一声道:「二师父今番若能死里逃生,以后可不能再交朋友了!」
商九斜目一瞥陶时珍,微微一笑道:「他总算还有一点义气,肯来陪为师一起死!」
陶时珍一直闭目不语,这时才徐徐睁目道:「小子,老夫孙女怎么样了?」
司空淳冷笑道:「放心,小可还不致卑鄙到擒她来交换我二师父出去!」
陶时珍听他一再冷嘲热讽,登时大怒,喝道:「小混蛋,老夫原打算把秋燕许配给你,这下你别想了啊!」
司空淳「哼哼」的冷笑着,缓缓道:「只有瞎了眼的人才会娶你孙女为妻,告诉你,小可早就跟你那宝贝孙女绝交了!」
陶时珍气得浑身颤抖,吼叫道:「好!好!你这小子!老夫若能逃得性命,非得把你痛揍一顿不可!」
商九笑道:「得了,你姓陶的还想活着离开这儿么?」
陶时珍「哼!」了一声,闭目说道:「不错,老夫还有一线生机!」
商九道:「你想到了甚么逃脱之计!」
陶时珍道:「也许笪福会来救我!」
商九失笑道:「别做梦了,笪福的身手还抵不上花胜魁的一个一品武士,他能有何作为!」
司空淳做了个手势,传音道:「二师父,只要您老人家答应录出『大戒刀法』给毒土司,就有逃生之望!」
商九微微一怔,接着摇摇头道:「不,为师甯死也不——」
司空淳摇手制止他说下去,又传音说道:「您老人家请听弟子细说,弟子并未中了毒土司之蛊,实际情形是弟子在控制着他!」
商九呆了,脸上渐渐升起惊疑之色,低声问道:「好徒弟,你到底在说甚么呀?」
司空淳道:「毒土司曾向弟子放蛊,但却被奇僧暗中收去了,毒土司不知情,以为是弟子收伏了他的麒麟蛊,因此——」
商九又惊又喜,忍不住打岔道:「等一下,你见过奇僧么?」
他已无力凝气传音,是以只有将「奇僧」两字说得很轻。
司空淳掉头望望洞道,不见有人窃听,便又传音道:「没有,但弟子确知收伏毒土司的麒麟蛊的人是奇僧……」
「怎么说?」
「要解释这一点,话得从头说起。」
「你说吧!」
「上个月,弟子在石鼓山策划救出那三十二人后,陶秋燕那小丫头才告诉弟子一个消息,她说她在前往鎮江的途中,意外的在八公山上发现了奇僧隐居之处,也见到了隐居于山洞中的奇僧,说起『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袭击抱龙老人及先师之事,奇僧称略知他们四人的来历,属那丫头转告弟子,要弟子去八公山见他,弟子一方面也想敦请他下山协助破敌,乃与那丫头兼程赶去,到了八公山那座山洞时,却发现他已不在洞中,他在洞中留下一封书简,托弟子将他盛放于一个木盒中的三部武学秘笈转交给少林掌敎一心禅师……」
接着,他又将与陶秋燕下了八公山后的经过说出,一直说到遇见毒土司,如此这般的才把他收为仆人为止。
商九听得惊奇不置,道:「如此说来,毒土司现在是任你摆布了?」
司空淳点头笑道:「正是,所以您老人家只要答应录出『大戒刀法』,就可有逃出的希望!」
商九道:「花太监不会懐疑么?」
司空淳道:「他再怎样怀疑,也不会想到毒土司的生死正操在弟子手中。」
商九点了点头,欣喜地道:「对!为师可以假意答应他录出『大戒刀法』——」
司空淳忙道:『不能答应得太快,至少要等见到弟子吃过一次蛊咬之苦后,才可答应他,这样花太监才不会生疑。」
商九笑道:「当然!当然!」
司空淳正要再说,忽听洞道上响起了脚步声,乃立刻改口说道:「二师父,生死一条命,算不了甚么的,您千万不要为了想救弟子而把『大戒刀法』录给他。」
商九亦知花皇和毒土司进来了,便也改变声调长叹一声道:「为师倒觉得一路『大戒刀法』算不了甚么,要是他们眞肯放你一条生路……」
他说到此处,便垂头默默不语,因为花皇和毒土司已经走到水牢前了。
毒土司笑道:「商兄,花兄已答应了老夫的要求,只要你愿意录出『大戒刀法』,让老夫见识见识,你们师徒均可不死,你考虑一下吧!」
商九冷冷一笑道:「就算你所说是眞,但那时我们师徒俩活着可比死更痛苦了!」
毒土司道:「失去一身功力,自然很不是味道,但常言道『好死不如恶活』,你们师徒只要打消争强好胜之心,日子也就过得了啦!」
商九道:「唔,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毒土司喜道:「你答应了?」
商九摇头道:「不!」
毒土司面色一沉,怒道:「姓商的,你敢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商九淡淡道:「刚才我徒弟说得不错,生死一条命,人总免不了一死,早些死与晚些死实在没有甚么差别!」
毒土司狞笑道:「当眞是如此么?」
商九道:「是的!」
毒土司说了声「好」,双目一阖,微微掀个嘴唇,唸起「咒语」来了。
司空淳全身猛然一震,好像心房挨了一刀,登时抚胸惨叫起来。
他惨叫两声后,便似剧痛难当,整个人陡地滚入水牢内,像一条阑海蛟龙,拚命的在水中翻转着,一边翻转一边哀叫不已!
毒土司睁目笑道:「商兄你瞧有没有差别?」
商九目眦欲裂,厉声道:「老毒物,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做出这种下五门的手段,你……你…你……」
他像是当眞怒不可遏,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毒土司嘿嘿笑道:「老夫号称毒土司,玩弄下五门手段正是老夫之本色啊!」
花皇看见司空淳在水中痛苦挣扎之状,心中暗暗惊懔,问道:「他能支持多久?」
毒土司道:「老夫若不要他死,他可以支持三天,但这三天可比在地狱中度过三百年更难挨!」
花皇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干笑道:「这小子顽劣不驯,是该让他吃吃苦头!」
商九大喝道:「老毒物!你还不歇手?」
毒土司笑道:「等你答应录出『大戒刀法』时,老夫便会歇手!」
商九怒目瞪望他一阵后,忽然垂头叹道:「罢了!罢了!我老人家答应你便了!」
毒土司闻言脸色一喜,立时又阖目低唸起来。
片刻间,司空淳「痛苦」尽消,停止挣扎惨叫,踉一跄的靠上水牢边栏,气喘如牛。
毒土司旋又睁目笑道:「你何时动笔录出『大戒刀法』?」
商九悻悻道:「我老人家被绑在这儿已有一个多月,手脚均已麻木不仁,要想立刻动笔就能立刻动笔么?」
毒土司道:「说得是,刚才老夫已和花兄商量过,他答应不再把商兄绑在这儿,如今老夫就解开你的束缚,让你好好调养一天——」
商九摇头道:「一天不够!」
毒土司一顿道:「那么要几天?」
商九道:「我老人家最少要大睡三天才能复元!」
毒土司问道:「那一路『大戒刀法』要几天才能全部录出?」
商九道:「两天就够了。」
毒土司道:「唔,三天加两天,没有超过十日期限。好!就让你憩息三天,不过,为了怕你趁机逃走老夫已答应花兄一个条件……」
商九叹道:「姓花的提出的条件,一定很够瞧的!」
毒土司笑道:「不错,花兄要老夫也放一只蛊到你腹中!」
商九面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是好主意!」
花皇接口笑道:「若不如此,老夫怎能放心让你自由活动?」
毒土司又道:「不过你放心,你录出『大戒刀法』之后?老夫便会收囘!」
花皇忙道:「不,要先毁去他们师徒的一身功力之后,你才能收囘。」
毒土司道:「当然,花兄会有时间动手的。」
说到此,探手入怀,取出司空淳托他保管的木盒,转对花皇笑道:「花兄请暂时廻避一下如何?」
花皇笑道:「怎的,你放蛊怕人看见?」
毒土司点头道:「正是,这东西外人不能看!」
花皇并不立刻退出,一指他手中的木盒笑道:「那盒中还有几只蛊?」
毒土司道:「还有五只,两只麒麟蛊,三只龙蛊。」
花皇面色微微一懔,干笑道:「你老毒物今番带六只蛊进入中原,不知是何居心?」
毒土司笑道:「不管是何居心,一句话,人不伤我,我不害人!」
花皇点点头,道:「这句话如是针对老夫而发,你老毒物只管放心,咱们已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老夫决不会和你伤了和气的。」
毒土司道:「但愿如此现在请廻避一下吧!」
花皇一指司空淳道:「这小子呢?」
毒土司道:「他可以留下!」
花皇未再开口,转身走出洞道而去。
毒土司听他去远后,立刻传音问道:「我的少爷,你们师徒谈明白了没有?」
司空淳传音答道:「谈明白了。」
毒土司道:「那么,令师何以说要调养三天?」
司空淳道:「我二师父确实需要调养三天才能恢复元气。」
毒土司道:「既如此,咱们最好在第四天动手,因为花胜魁并不眞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他准备在令师录出『大戒刀法』后,立刻动手杀害你们呢!」
司空淳道:「那就决定在第四天动手便了!」
毒土司点点#,转对九公耸肩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声道:「商兄,老夫这些蛊都是混入食物中让人不知不觉吃下的,如今要你张口把抛呑下,只怕有些困难,不过,你只须闭上眼睛,就不会觉得太难过了。」
商九苦笑道:「花胜魁小气得要死,他每天只给我们一个饭团吃,现在我老人家正饿得发慌,但愿你的蛊像老母鸡那么大,也好让我老人家压压饥火!」
毒土司笑道:「商兄果然是个人物,到了这时,居然还有心情说笑话。」
商九道:「眞的,慌不择路,饥不择食,我老人家现在只要有东西吃,决不计较味道之好坏。」
毒土司大笑道:「这岂不等于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鸠毒?」
商九道:「但强于变成饿死鬼啊!」
毒土司笑声一住,说道:「可惜老夫这些蛊体形不大,你看,这两只是觑麟蛊,小得像一只壁虎,而这三只龙蛊更小……」
商九打岔道:「那就统统给我老人家吃下好了!」
毒土司狞笑道:「别说笑话,你可知老夫花了多少心血才养成这几只蛊?统统给你吃下?嘿嘿,你有这种胆量,老夫可没有如此慷慨!」
商九叹气道:「看来你也小气得紧!」
毒土司声调一沉道:「废话少说,现在你是要自己呑下,抑是要老夫用强?」
商九道:「横竖非吃不可,就让老人家细嚼慢吞尝尝蛊的滋味好啦!」
毒土司道:「好吧,嘴张开!」
商九依言张嘴,然后假作已呑下一只蛊,怪叫一声道:「啊哎!你……你的蛊会飞?」
毒土司手掌在木盒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不错,味道如何?」
商九叫道:「直娘贼!我老人家还没咬弛一下,牠就钻下去了!」
毒土司笑道:「你咬不着他,牠却咬得着你,现在老夫命牠咬你一口,让你体验体验!」
说着,闭目唸唸有词。
商九脸上登时起了痉挛,大叫道:「啊哎!你他妈的老毒物——啊嗜!啊唷……」
有如万蚁啮心,「痛苦」得浑身颤抖起来。
即于此际,人影一晃,花皇由洞道中疾窜而至,而露惊喜道:「成了么?」
毒土司把木盒纳入懐中,点头笑道:「成了,现在即使让他逃到天边,老夫也有办法叫他乖乖的囘来呢!」
花皇一指陶时珍笑道:「那么,也放给陶岛主一只如何?」
毒土司神色一怔道:「哦,他么?」
花皇笑道:「正是,给他下一只蛊,就不必老是把他绑在这里了!」
毒土司沉吟不语,他不知道司空淳心意如何,故不敢轻率答应。
商九喘了口气道:「对!也给他姓陶的吃一只才算公平!」
陶时珍刚才没听到司空淳的传音敍述,而由于他的视力也像九公一样减退到了模糊不淸的地步,因此他眞以为九公中了一只蛊,这时一听花皇和九公之言,不觉心惊肉跳起来,面色发白道:「姓花的,你何不卖个人情,给老夫一个痛快?」
花皇现出一片冷酷的笑容道:「等你孙女来了的时候,老夫会给侬一个痛快的!」
陶时珍怒道:「那丫头只是太调皮了一点,她并非有意和你过不去!」
花皇诡笑道:「这个老夫明白,问题是老夫已对她生起兴趣了……」
陶时珍一听就知他的「兴趣」是甚么,登时神情大变,瞋目厉嶋道:「老色魔!祢胆敢伤她一根寒毛的话,老夫——」
他突然住口,因为他说到一半时,才想起自己早已是任人宰割之身,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了——要是对方果眞伤害了自己的孙女,自己又能怎样?
花皇见他住口不说下去,不由嘿嘿冷笑道:「怎么样?说下去呀!」
陶时珍面上满布愤怒,不停的抽搐着,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睛死瞪着花皇,似是恨不得一口将他生呑入腹。
花皇耸了耸肩,囘望毒土司笑道:「如何,也给他受用一只吧?」
毒土司闪目一瞥司空淳,沉吟道:「唔,老夫为了一路『大戒刀法』,才不惜得罪商九,但是他陶时珍……老夫又不欲由他身上夺取甚么,何必平白得罪他呢?」
花皇道:「就算帮老夫一个忙嘛。」
毒土司道:「帮你一个忙,老夫却结了一个仇,这可有些划不来呢!」
花皇向他使了个眼色,笑道:「不用担心,老夫保证他不会找你算账!」
毒土司仍作犹豫不决之状,道:「嗯,让老夫考虑一下……」
他其实不是在考虑,而是在等候司空淳的指示,他知道司空淳对陶时珍甚为不满,要是自己答应放一只蛊(自然是假的)到陶时珍腹中,就等于也救了陶时珍一命,但司空淳若因此不高兴,自己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而这时,司空淳却在做审愼的考虑,他并非不愿救陶时珍,而是他看出陶时珍尙不知一切眞相,当毒土司「放一只蛊到他腹中」后,要是他不能配合毒土司的「咒语」而佯作痛苦,岂不坏了大事?
是以,他迟迟未给毒土司一个可否的暗示。
商九却似没有顾虑这么多,他见毒土司迟疑不决,便道:「老毒物,我老火家今天被花胜魁弄得这么惨兮兮,完全是拜受他陶时珍之赐,要是他不能与我老人家『享受』同等待遇,那可太不公平了!」
毒土司听了心中暗忖道:「嗯,这老市侩现在是司空淳的师父,他既賛成救陶时珍,司空淳这小子即使不乐意他也不能怪到老夫身上来。罢!罢!我毒土司就索性再做个好人算了。」
思忖电转之下,乃颔首欣然道:「也罢,本来老夫这四只蛊另有用途,既然你们两位都希望老夫帮忙老夫只有义不容辞了。」
说着,又取出木盒,囘对花皇道:「花兄,请再廻避一下如何?」
花白奏道:「老夫不碍你的事,你只管施放便了。」
毒土司眉头一绉道:「这不是碍事与不碍事之事,而是老夫不喜欢被你看到!」
花皇一怔道:「你怕甚么?」
毒土司道:「这是老夫赖以反败为胜的秘着,不能轻易示人!」
花皇「哦」了一声,随即含笑退入洞道中。
毒土司看着他退入转弯的洞道中后,立刻囘对陶时珍传音说道:「陶兄,你大槪还不知情,老夫此番之来,其实是应司空淳之邀前来救你们两位的,现在老夫假装放一只蛊到你腹中,等下你见老夫闭目唸动咒语时,就得假作痛苦哀叫,懂不懂?」
陶时珍闻言之下,神色大愕,不胜惊疑的呆望了他一阵,接着移目转望司空淳,因为他实在不相信司空淳能请到这位无恶不作的毒土司来帮忙。
司空淳知他心中的惊疑,怕他脱口发问,忙的点头传音道:「陶岛主可以相信他的话,理由容后再奉告!」
陶时珍这下相信了,他向毒土司点了点头,表示会照他的嘱咐行事。
毒土司于是开声笑道:「陶兄,你刚才都听见了,老夫本无意得罪你,实因花兄和商兄的一再怂恿恳求,情面难却,因此——」
陶时珍截口冷冷道:「不必多说废话,把你的蛊放过来便了!」
毒土司大笑道:「哈哈,陶兄果然爽快,好!就请张开尊口!」
陶时珍张开了口,然后也像商九一样,假装已呑下一只蛊,喉咙里发出一下作呕之声,接着连声道:「可惜,可惜……」
毒土司笑问道:「何事可惜?」
陶时珍道:「差点咬断了弛的尾巴!」
毒土司又哈哈大笑道:「陶兄大槪不相信弛的能耐,现在老夫命弛在你心上咬一下,让你知道弛的厉害!」
陶时珍面色一懔,忙道:「何必,老夫知道弛很厉害就是了。」
洞道中,花皇的声音由远而近,朗笑道:「不,还是试验一下的好!」
话声甫落,人又出现在水牢前了。
毒土司又把木盒纳入怀中,然后闭上眼睛,默唸咒语起来。
陶时珍立刻装出被咬痛之状,浑身猛烈一震,大叫道:「啊唷!痛杀我也!」
毒土司一笑而止,囘望花皇道:「花兄,现在可以放开他们了!」
花皇抬脚踢了司空淳一下,沉声道:「小子,过去解开他们的绳子!」
司空淳佯作忍气吞声!走到二师父身后把绑住商九手脚的牛筋解开,扶着他走出水牢。
商九当眞已浑身无力,被扶出水牢后,就在洞道上坐下,软若无骨。
司空淳接着又下水去解开陶时珍,因不满意他的为人,故不肯轻手轻脚的才扶他,拉着他一只手,把他拖了出来。
陶时珍气叫道:「小子,你若对老夫客气一点,倒还有机会!」
司空淳冷冷道:「你说甚么?」
陶时珍道:「说我孙女!」
司空淳面露不屑之色,冷笑道:「哼!你以为小可除了你孙女外,就再也讨不到老婆么?」
陶时珍气得瞪眼吹胡子,戟指着他骂道:「臭小子!老夫孙女有哪一点不好,你竟如此瞧不起她?」
司空淳道:「有甚么样的祖父,就有甚么样的孙女!」
陶时珍暴喝道:「胡说!老夫孙女冰淸玉洁,天眞无邪,你敢侮辱她,看老夫不揍死你才怪!」
司空淳想起陶秋燕在八公山上抢夺木盒之事,心中更是有气,道:「你孙女是不是冰淸玉洁,是不是天眞无邪,我看你最好亲自去问她个清楚,否则以后她听到你这样称赞她,只怕会感到脸红呢!」
陶时珍听他话中有话,不由二呆道:「她有甚么不对?」
司空淳道:「这话你留着去问她吧!」
陶时珍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心慌了起来,追问道:「她做了甚么对不起你的事?」
司空淳不再理昧他,转对花皇道:「现在我可以扶我二师父出去了吧?」
花皇摇头道:「不,你们三人仍留在这条洞道中,不许出去!」
司空淳道:「我们三人都中了蛊,不论逃往何处都逃不过毒土司的咒语,你还怕甚么?」
毒土司接口道:「是啊!、花兄,他们三人纵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已逃不出老夫的手掌,你放心好了啦!」
花皇又摇头道:「不,为防意外,还是把他们关禁在这洞中的好!」
毒土司不悦道:「你可是还不相信老夫能操縦他们的生死?」
花皇笑了笑道:「老夫绝对相信!」
毒土司道:「既如此,你还担心甚么呢?」
花皇道:「担心他们突然出手伤害老夫的部属,你的蛊术虽然厉害,但如他们突然动手,你也是阻止不及的,是不是?」
毒土司一哦道:「话是不错,但老夫相信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花皇笑道:「这表示你对他们的个性认识不淸……」
轻咳一声,又道:「总而言之,你要的『大戒刀法』,老夫一定帮你弄到手,等商兄能够动笔的时候老夫立刻派人送文房四宝进来,现在咱们出去喝一杯吧!」
毒土司不敢再坚持已见,只得随着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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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2:2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弄巧反拙



两人走出洞道,来到宽大的洞窟中,只见当中一面平坦的岩石上,已摆着一席丰美的酒菜。
毒土司一见之下,食指大动,笑道:「好极了,花兄,你我相交数十年,可还不曾同桌飮过酒!」
花皇含笑请他入席,接着向侍立一旁的四贵人说道:「妳们四人过来作陪吧!」
四贵人盈盈二幅,上前在左右两边坐下来,轻舒玉手提壶为毒土司及花皇酌酒。
毒土司笑道:「花兄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令人羡煞!」
花皇淡淡一笑道:「这等享受,对你毒土司来说并不稀奇。」
毒土司望望四贵人,又笑道:「不,老夫对女色原无多大兴趣,但看了你这四个貌比西施姿赛王嫱的美人儿,亦不禁怦然心动呢!」
花皇笑道:「你若有兴,老夫命她们当中的两个侍候你!」
毒土司忙的摇头道:「不敢!不敢!老夫只是说说而已,你花胜魁宠爱的人儿,老夫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胡来。」
花皇哈哈笑道:「是老夫情愿相让,你不用顾忌。」
毒土司仍摇头道:「不,花兄为人习性,老夫最淸楚,这个险冒不得!」
花皇道:「眞的,只要你答应协助老夫完成大事,老夫愿意把她们中的两个送给你!」
毒土司见他说得正经,不由心动,问道:「协助你完成甚么大事?」
花皇道:「擒捕当今各帮派掌门人及各方豪雄。」
毒土司沉忖有顷,摇头道:「算了,你我还是维持原议的好……」
花皇一笑,擧杯道:「那么,咱们喝酒吧!」
两人干下一杯,擧箸吃了几口菜,毒土司轻轻摇着头道:「说眞的,你花胜魁今番的作为,很令老夫迷惑不解……」
花皇含笑问道:「哪一点不解?」
毒土司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金国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使你肯这样替他们卖命?」
花皇微笑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毒土司一耸肩道:「是不是金国答应你灭了宋朝后,让你做皇帝?」
花皇但笑不语。
毒土司又道:「除此而外,老夫不相信还有甚么能使你心动的了!」
花皇不答,又擧杯笑道:「来,咱们今天只喝酒,不谈别事。」
毒土司甚觉无味,说道:「要是老夫答应协助你,你肯说么?」
花皇道:「老夫只能答应酬谢你,至于老夫的目的,不便奉告。」
毒土司飮下手中的一杯酒,笑道:「所谓酬谢,就是送给老夫两个贵人?」
花皇道:「事成之后,再酬谢你十万两银子!」
毒土司道:「怎样才算事成?」
花皇道:「你负责擒拿十个掌门人交给老夫即可。」
毒土司沉吟道:「唔,这倒不太困难,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花皇道:「要活的,死的不算。」
毒土司不解道:「你的目的就在控制整个武林,既然如此,把他们一一杀掉不更干净?」
花皇道:「不,杀掉一个掌门人,马上会有第二个掌门人出现,而且会引起众多的仇恨,这不是控制武林的好办法!」
毒土司道:「假如老夫接受你的请托,你要老夫擒捕哪十个掌门人?」
花皇道:「少林、武当、华山、长白、昆仑、终南、黄山、靑城及穷家、海洋二帮帮主。」
毒土司哈哈笑道:「若论这十个掌门人的武功,老夫自可手到擒来,但要走遍十个地方,只怕要花几年的工夫,这太划不来了,不干!不干!」
花皇笑道:「老夫可以向你保证,你不需走遍十个地方便可将他们擒来!」
毒土司注目问道:「他们现在正相处一起?」
花皇颔首笑道:「正是!」
毒土司故作兴奋之色道:「在何处?」
花皇摇头道:「不知道。」
毒土司一愕道:「花兄既不知他们在何处,怎知他们正相处一起?」
花皇微微一笑道:「老夫是根据情理推断的,并且相信这个推断一定不错——他们此刻一定相处在一起!」
毒土司问道:「花兄的根据是甚么?」
花皇道:「司空淳那小子冒死将他们救出,现在他们知道他师父销铢侠商九落入老夫之手,为江湖义气,为报答救命之恩,他们决不会袖手旁观。」
毒土司点了点头道:「嗯,这确是有道理……」
花皇道:「司空淳那小子可能知道他们的行踪,你不妨逼他说出来。」
毒土司其实已知那些掌门人正在太原山海楼,但不敢说出,当下摇头道:「不,他不知道,老夫早就问过他了,打狗叟强如龙等人原约好在彭城铠等候他囘来,但那天老夫在彭城鎮擒到他时,并未见到强如龙等人现身,大槪他们正在到处搜寻花兄的行踪。」
花皇笑道:「那么,现在事情十分好办,老夫派个人放出谣言,就说老夫已擒到司空淳,把他关禁在某处,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定会赶去施救,你我便可赶去那里等候擒人!」
毒土司笑道:「这计策甚佳,不须老夫协助你也能够得手啊!」
花皇道:「但有你协助,更可保万无一失!」
毒土司眼睛转动了一阵,笑道:「要是老夫说一声好,马上就可获得两个美人儿,是么?」
花皇点头道:「不假!」
毒土司又望望陪坐于左右的四个贵人,似是愈看愈心痒,欣然道:「好,老夫答应协助花兄擒人,但须等商九录出『大戒刀法』之后!」
花皇擧杯道:「一言为定,干一杯!」
两人又对飮一杯后,花皇接着大声道;「仇护法何在!」
只听洞外有人应了一声,旋见万年松仇高匆匆走入,躬身问道:「花皇招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花皇道:「你派几个人四出散播谣言,就说老夫已擒到司空淳,把他囚在太行山中,打算利用他和商九为饵,诱擒各派掌门人!」
万年松仇高发楞道:「花皇如何安排——」
花皇截口道:「目的就在诱捕那些掌门人!」
万年松仇高「哦」了一声道:「太行山绵延千里,若要诱捕他们,似乎还要把地点说得详细一点吧?」
花皇一嗯道:「那天我们在山上发现的那座山寨,它是属于太行山的何处?」
万年松答道:「太行山有八堞,那座山寨位在飞狐堞东方四、五里处,名叫『飞狐山寨』。」
花皇道:「那就说在『飞狐山寨』好了!」
万年松道:「是的,要不要再派人去『飞狐山寨』布置一下?」
花皇沉思了片刻,道:「过几天再说吧!」
万年松又应了声「是」,随朗施礼退出洞差遣去了。
毒土司道:「老夫尙未拿到『大戒刀法』,花兄就派人去散播谣言,不觉太操之过急么?」
花皇笑道:「不会,不论那些掌门人此刻在何处,他们最快也要半月后才能去到那儿,而商九说五天之后即可录出『大戒刀法』,因此咱们一定可在他们之前赶到那儿的!」
毒土司道:「好吧!反正老夫已说得很明白,未取得『大戒刀法』之前,决不离开此处。」
说至此,干笑数声,转望四贵人道:「花兄打算把哪两位贵人送给老夫受用?」
花皇笑道:「任凭选择便了!」
毒土司几杯老酒下肚,当眞有些「动火」了,一指左边坐着的一个贵人笑道:「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花皇道:「她姓毕,名兰心。」
毒土司再指右边一个问道:「这一位呢?」
花皇道:「她姓柳,名明珠。」
毒土司嘻嘻笑道:「不知这两位贵人肯不肯跟随老夫?」
花皇立刻向毕兰心和柳明珠说道:「兰心、明珠,妳们好造化,还不快叩谢!」
毕、柳二贵人神色有些羞涩,伏地叩拜道:「妾身蒲柳之姿,承蒙老前辈垂爱,既感且愧,今后敢不奉侍箕帚,以报老前辈眷爱之万一。」
毒土司听得浑身淘淘,笑得合不摆嘴,道:「好!好!起来!起来!老夫虽不如妳们花皇之解风情,但还懂得一些怜香惜玉,妳们跟随老夫过日子,绝对不会受苦的,哈哈,哈哈哈……」
毕、柳二贵人又羞又喜,挪动娇躯靠近他身边,一个替他斟酒,一个替他夹菜,情意款款大施媚术。
毒土司越发乐了,情不自禁将她们左拥右抱起来,哈哈笑道:「花兄,怪不得你一生喜爱沉湎于温柔鄕,敢情这些娘儿们当眞能令人骨酥魂销呀!」
花皇微微一笑道:「温柔鄕是英雄冢,你毒土司最好当心一些。」
毒土司反把毕、柳二贵人搂得更紧,肆无忌惮的亲着她们的雪颊,笑道:「不怕!不怕!得此二姝,吾愿终老是鄕矣!」
说着,嘴如雨下,把二二人亲个不停。
花皇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但脸上仍挂着笑容道:「老毒物你醉了,就叫她们扶你去歇息好了。」
毒土司的确有意眞个销魂,但却很害怕司空淳会伤害麒麟蛊折磨自己,他含笑沉吟有顷,忽然得了主意,便道:「好,老夫就去歇歇……」
撑身欲起,忽然装出想起了某一件事,说道:「对了,花兄,老夫还有一事相求,请立刻送些酒菜去给他们三人食用如何?」
花皇道:「商九和陶时珍今天已经吃过了。」
毒土司道:「还请再送一次,并且从明天起,一日三餐不可少,食物要拣最好的给他们吃!」
他认为在商九未恢复元气之前,司空淳决不敢采取行动,如今只要设法让他们吃得饱睡得好,自己就可安心享乐一番了。
花皇讶然道:「你老毒物今番何以大发慈悲之心?」
毒土司笑道:「商九已被你折磨得奄奄一息,若不多给他一些好的吃,怎能使他恢复体力?」
花皇亠想有理,颔首道:「好,老夫马上派人送去便了。」
毒土司这才站了起来,把两条手臂搭在毕、柳二贵人的肩上,笑道:「走啊!小娘儿们,带妳老公到温柔鄕去吧!」
于是,毕、柳二贵人扰扶着他走入另一条洞道中去了。
花皇继续与另二贵人吃喝着,只是三人的神情已变得异常凝重,似乎怀着甚么心事,默默的吃了一会后,路贵人忍不住低声说道:「花皇,您看她们能得手么?」
花皇也低声道:「很难说,这毒土司也是个精明无比的老狐狸……」
路贵人道:「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被她们迷住了呢!」
花皇面上微现冷笑,道:「不论他怎样着迷,他对老夫决不会消除戒心的。」
路贵人道:「我看他好像有点眞心要协助咱们擒拿那些掌门人……」
花皇断然道:「不,他不是可以合作之人,早年老夫也曾数度与他合作,结果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路贵人轻叹一声道:「如果不是怕他放蛊,咱们今天很可联手将他收拾下来。」
花皇道:「是的,他的蛊术十分厉害,非武功所能抗拒……」
诡然一笑,又道:「不过,只要她们中的一个能将他那只木盒抢过来,就不怕他了!」
另一潘姓贵人接口问道:「他那只木盒中还有几只蛊?」
花皇道:「好像还有三只吧。」
潘贵人含笑道:「但愿毕、柳二位姊姊能同时得手,一个抢他的木盒,一个制住他的穴道!」
路贵人目注花皇问道:「万一失手,花皇准备怎样对付他?」
花皇道:「照原定计划行事。」
路贵人道:「何不干脆联手突袭,将他摆平?」
花皇摇头道:「那太危险,他会放蛊伤人,老夫刚才已说过,他的蛊术十分厉害,不是任何武功所能抵御的,动手中万一有人中了他的蛊,那就——不好,好像是他走出来了!」
路、潘二贵人也听到有脚步声由洞道中响来,她们早先已得了花皇的指示,知道怎么应付尴尬的局面当下坐着不动,各自擧杯轻啜,装出若无其事之态。
花皇开声道:「对了,咱们只顾喝酒,竟忘了毒土司的交代——来人哪!」
「有!」
一名二品武士疾奔入洞。
花皇道:「拿个盘子来,把这上面的酒菜分一些去给商九他们三人吃!」
那二品武士恭声应是,转身拿盘子去了。
就在此际,只见毒土司左手揽着毕兰心,右手揽着柳明珠,面带狞笑走出来了!
被他搅着的毕、柳二贵人娇躯软绵绵的,未有挣扎擧动,分明是被他点了穴道。
花皇情知事败,当下佯作惊骇的跳了起来,叫道:「啊!怎么囘事?」
毒土司在洞道口刹住脚,嘿嘿冷笑道:「花兄,你太不高明了,怎么叫唆这两个小娘们来暗算老夫?」
花皇神色一楞道:「哦,她们暗算你?」
毒土司沉脸道:「得了,老夫可没有色迷心窍,你姓花的还装甚么糊涂!」
花皇仍装出满脸错愕道:「到底是怎么啦?」
毒土司双臂陡扬,将毕、柳二贵人抛出,道:「你若要装糊涂,那就亲自问问她们好了!」
毕、柳二贵人登时身如怒矢,向三丈开外的花皇疾飞过去。
花皇不料他在盛怒之下竟肯释放二贵人,心中一喜,连忙纵起将二贵人抓住,轻轻放落地上,挥掌拍开她们被制住的穴道,佯怒道:「小贱婢,妳们做了甚么事?」
毕、柳二贵人像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掩面「嘤嘤」飮泣着,只是不说话。
花皇喝道:「快说!妳们做了甚么事?」
柳明珠忽然抬起泪颜,叫道:「花皇,你处死我们好了!」
花皇一怔道:「妳们……可是不喜欢他?」
柳明珠又掩面悲泣,不答话。
花皇转望毕兰心道:「兰心,妳说,妳们可是不喜欢跟随他?」
毕兰心一面哭泣一面答道:「是的,妾身等只望能终生依靠花皇,不想……花皇竟不……念旧情,说一声送,就……就不要我们……。」
花皇恍然长「噢」一声,哑笑道:「妳们既然不愿离开老夫,刚才为何不说?」
毕兰心泪如雨下道:「花皇的命令,妾身答岂敢反抗?所以……我们才想……才想杀了他……」
花皇惊「啊!」一声道:「好大胆,竟敢背着老夫做出这等对不起朋友的事,眞是气死我了!」
毕兰心哭道:「花皇要妾身等跟随一个化外野人,这岂是妾身等所能忍受之事,生不如死,因此——」
花皇连连顿足道:「胡说!胡说!他毒土司亦是一位胸罗万有的武学大宗师,妳们先学了老夫的功夫如今再去追随他,正是妳们的造化,怎可反说这种话!」
毒土司狞笑道:「好了,花兄,不用再演戏啦!」
花皇作色道:「你这是甚么话?」
毒土司笑道:「老夫不喜欢瞧戏!」
花皇怒道:「你认为她们暗算你,是老夫指使的?」
毒土司面带冷笑道:「是或不是,你心里明白!」
花皇冷哼一声道:「老夫若想除掉你,有种种手段可施,用不着叫她们去冒险!」
毒土司道:「手段虽多,却只有这一种才能抢到老夫的蛊!」
花皇眉头一皱,囘望毕、棚二贵人问道:「妳们还动手抢夺他的蛊么?」
毕、柳二贵人抽泣不止,没有囘答。
毒土司笑道:「还是让老夫来说吧!刚才她们扶老夫进入洞中后,立刻动手为老夫脱衣,嘿嘿!这擧动对她们来说是太过大胆了,因此老夫起了疑心,暗中运行眞气布满全身,一面假意跟她们调笑,她们脱下老夫的上衣后,其中那位柳明珠忽然倒入老夫怀中撒娇,而那位毕兰心则趁机出手,一指点中老夫麻穴老夫倒下后,她立刻捧起木盒要跑,嘿嘿嘿,可惜她们动作不够快,终于没有跑掉。」
花皇听得满脸怒容,瞪望毕兰心问道:「妳抢他木盒何为?」
毕兰心哭哭啼啼道:「妾身抢他木盒,是想……想重获花皇的欢心……」
花皇喝道:「呸!眞是不知好歹的小贱婢,那木盒也是妳们碰得的么?里面的蛊只听一他一人的命令,在他未死之前,谁也不能碰它——唉唉,眞是气死我了!」
他说着,双手十指用力曲张着,发出「必卜」声响,似是打算将她们一掌击毙。
但他终于「强忍」了下来,转对毒土司苦笑道:「老毒物,此事确非老夫指使的,但你若一定要诬指老夫指使的,那也没关系,你划下道儿来吧!」
毒土司笑道:「划下甚么道儿?」
花皇神色一呆道:「难道你肯就此罢休?」
毒土司道:「若不肯罢休,老夫早就把她们宰了。」
花皇不解的凝目注视他半晌,一笑道:「眞想不到你老毒物今番竟然如此好讲话!」
毒土司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老夫若跟你扯破了脸,那『大戒刀法』和五万赏银就得不到了啊。」
花皇暗暗透了口气,含笑道:「这倒是实情,不过你不怕老夫再指使她们去暗算你么?」
毒土司摇头道:「不怕了!」
花皇耸耸肩道:「很好,咱们维持原议,你拿到『大戒刀法』之后,帮助老夫去太行山飞狐山寨擒人老夫付你十万两银子!」
毒土司道:「不,老夫要涨价了!」
花皇一愕道:「涨价?」
毒土司点点头道:「刚才咱们谈的条件是,你先送两个贵人给老夫享乐,等擒到那十个掌门人后,再付老夫十万两银子,但现在这两个贵人已不肯跟随老夫,因此非把酬银抬高一些不可。」
花皇笑哦一声道:「言之有理,你要抬高多少?」
毒土司一指毕、柳二贵人笑道:「你认为她们两人应値多少银子?」
花皇道:「你说好了。」
毒土司道:「看在你我数十年的交情,老夫也不好意思漫天要价,就折算五万两银子便了。」
花皇失惊的一笑道:「好贵!」
毒土司道:「人命无价,你花五万银子救囘她们两条性命,实在一点也不算贵!」
花皇道:「她们现在已囘到老夫身边,老夫还要『救』她们?」
毒土司诡笑道:「不错,她们虽然已囘到你身边,可是命却操在老夫手里!」
花皇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毒土司拍拍怀中的木盒,笑道:「老夫这盒中原来还有三只龙蛊,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花皇大惊失色,囘望毕、柳二贵人急问道:「妳们已中了他的蛊?」
毕兰心泣然道:「是的,他点了妾身两人的穴道后,就蒙住我们的眼睛,把……把蛊塞入我们的嘴里去……」
花皇面色一阵苍白,怒目瞪视毒土司沉声道:「怪不得你说不怕她们暗算,原来你竟对她们下了蛊!」
他这下动了眞怒,脸上杀气陡现,不觉移步向毒土司欺去。
与此同时,那出口的洞道上,人影幢幢出现,走进了九护法——万年松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汪以德、无影鬼手巫旭、黑髑髅裴仁、白髑髅裴义、天妙妖尼、白发童子奚羽华、五毒敎主令狐衞南。
他们九人走入洞窟后,就在洞道口站住,堵死了出路,摆出围攻的姿态。
毒土司刚才在洞中塞给毕、柳二贵人呑下的,其实是两块泥巴,因此他并非当眞有恃无恐,现在一见花皇擧步迫来,再见九护法现身堵住出路,不禁心中大骇,但是他极力控制着不安的情緖,仰头哈哈大笑道:「花兄,老夫早知你有足够的力量把老夫打杀于此,但你当眞不怜惜毕、柳二贵人之命么?」
花皇刹住脚,冷冷道:「她们若死了,你老毒物也别想活了!」
毒土司看出他并无动手之决心,心中稍稍一宽,笑道:「不错,但陪老夫死的决不止她们两人,你着九个护法也要折损几个的!」
花皇亦知他一旦拼起命来,自己的部下绝难避免伤亡,因之更加犹豫不决起来了。
毒土司接着又笑道:「其实老夫并无伤害她们之意,一等你我的交易完成,老夫一定收囘她们腹中的两只龙蛊。」
花皇冷冷一哼道:「要是到时候你不肯收囘去呢?」
毒土司道:「放心,老夫还不想结上你这个仇家。」
花皇想了想,点头道:「好,你擒到了那十,个掌门人,老夫把十五万两银子——」
毒土司打岔道:「不对,连擒到司空淳所应得的五万两,一共是二十万!」
花皇道:「给你的同时,你须得收囘她们腹中的两只蛊!」
毒土司笑道:「当然,那两只蛊老夫另有用途,岂可不收囘来。」
花皇便向九护法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没有事了!」
九护法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花皇转囘酒席坐下,悻悻地道:「来吧!要是你还有酒兴,不妨再坐下来喝几杯!」
毒土司果眞上前入座,自行斟了一杯酒喝下,笑望毕、柳二贵人说道:「别害怕,小娘儿们,没有老夫的命令,那两只蛊决不会伤害妳们的!」
柳明珠想到自己的腹中潜伏着一只蛊,就不由恶心欲吐,连连吐口水,愀然道:「你的蛊怎么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毒土司暗暗窃笑,答道:「老夫的蛊都是在地下养大的,自然有泥土的味道了。」
说毕,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啃食起来。
花皇纵横江湖六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玩于股掌之上,心中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在没有把握制敌人于死命之前,决不肯把心中的怨恨表现出来,当下故示豪爽的笑道:「老毒物,你为甚么如此喜爱玩蛊?须知玩火自焚,善泅者溺于水,也许有一天,你会被你自己的蛊害死呢!」
毒土司想到自己的老命正操在司空淳的手中,不由变色道:「哼,你懂得甚么?蛊是不会伤害主人的啊……」
花皇发现他神色有异,心中暗暗诧异,乃又笑道:「老夫对这门邪术的确懂得很少,但老夫听说养蛊的人会与他的蛊同生死,当他放出的蛊被人收去后,他也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毒土司强作鎮静道:「不假,但当今天下,有谁能收伏老夫的蛊呢!」
花皇道:「这可难说,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蛊术不见得是天一卜最厉害的吧?」
毒土司道:「老夫在蛮荒生活了数十年,还没碰到一个蛊术比老夫高强之人。」
花皇微微一笑道:「可是就老夫所知,丽江巫婆阎小蝶的蛊术似不在你之下!」
毒土司面色一变,强笑道:「阎小蝶的蛊术确然很高强,但也没高过老夫,我们两人可说在伯仲之间的。」
花皇道:「既然是在伯仲之间,她应该有能力可收伏你的蛊吧?」
毒土司笑道:「她决不敢收伏老夫的蛊,大凡功力相当之人,总是彼此心怀戒惧的!」
花皇点点头道:「唔,这话倒是不假……」
毒土司又飮了一杯酒,咧嘴笑道:「花兄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去请她来试试!」
花皇摇头笑道:「不,别说丽江远在万里之外,即近在咫尺,老夫也不会请她来跟你作对,咱们总不好伤了和气,你说是不?」
毒土司道:「可不是,老夫早知花兄是最注重和气之人,非到有绝对把握时,是不肯与人伤了和气。」
花皇哈哈一笑,擧起满满的一杯酒道:「来,再干一杯!」
毒土司似已无兴飮食,顾左右问道:「给他们三人吃的酒菜送去了没有?」
花皇一哦,摆头张望道:「奇怪老夫刚才曾命一名武士去取盘子,怎么这许久还不来?」
「属下在此。」
原来,那二品武士早已拿来一个盘子,只因见花皇与毒土司剑拔弩张,不敢过来,一直远远站在一旁这时听见花皇发问,连忙应声走了过来。
花皇发怒道:「你干么老站在那边发呆?」
那二品武士神色惶恐的答道:「属下该死,刚才因见花皇与……与……」
花皇喝道:「少废话,快把酒菜送去!」
那二品武士惶声应是,趋近酒席边,把每样菜肴分一些到盘中,又取了一壶酒和三个酒杯,转身便欲退去。
毒土司忽然站起说道:「由老夫送去吧,老夫想顺便看看他们三人的情形。」
说着,伸手接过那盘酒菜,迈步朝中间那条道洞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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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2:5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不可一世



三天之后,锱铢侠商九和酒怪陶时珍复元了。
第四天早上,花皇、毒土司和两个抬着桌椅的二品武士,鱼贯的走入软禁商九等三人的洞中。
商九看了笑道:「老毒物,我老人家的『大戒刀法』乃是不传之秘,如今录给你可以,但你总得行个拜师之礼吧?」
毒土司佯怒道:「你再出言不逊,老夫就命麒麟蛊啃掉你的心!」
商九耸耸肩笑道:「那样的话,我老人家还能录出『大戒刀法』么?」
毒土司不答,看见那两个二品武士已摆好桌椅并取出了笔墨纸砚,才又道:「现在你开始动笔,到明天日落之时,若不把『大戒刀法』录出,老夫就叫你们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商九笑道:「是,我的好徒弟!」
毒土司不理他的讥诮,沉声道:「还有,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录出,若是少写一个字或多写二个字,都要你的老命!」
商九道:「你若怕我老人家做手脚,不妨向我们的花老爷索取戒刀,边看边练。」
毒土司立刻转对花皇道:「不错,花兄,请将他那两把戒刀交给老夫如何?」
花皇微微一笑道:「你当眞要一边看一边练么?」
毒土司泰然道:「有何不可?」
花皇思忖有顷,才颔首道:「好,等下老夫命人送来。」
语毕,转身而去。
毒土司望着他和那两个二品武士走出洞道后,随即向商九等人传音说道:「等下戒刀送到,咱们就可开始行动了吧?」
商九传音答道:「别忙,你先告诉我,眼下花胜魁共有多少部下在那里?」
毒土司道:「四贵人、九护法、十五个一品武士、七十多个二品武士。」
商九沉吟着道:「唔,人数虽多,但大槪也拦不住咱们四人……」
毒土司道:「正是,咱们出其不意的冲杀出去,定可逃脱。」
商九冷笑道:「可是,我老人家却不想立刻逃开……」
毒土司一呆道:「商兄打算怎样?」
商九道:「我老人家已许久未杀人,今天很想大开杀戒!」
陶时珍附和道:「对,咱们被花胜魁折磨得险些丢了老命,今番不杀他个落花流水,难消心头之恨!」
商九道:「我老人家想杀人倒不是为了报仇雪耻,而是觉得花胜魁这批人应该除去。」
陶时珍不由脸上一热,点头又道:「不错,花胜魁身为中原人却为金国帮凶,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毒土司道:「商兄打算趁此一擧消灭他们?」
商九点头道:「正是!」
毒土司道:「可是,咱们有四个人,人数悬殊,只怕不易取胜吧?」
商九道:「先设法擒下花胜魁,其余的就不难对付了。」
毒土司面色一懔道:「要怎样擒下花胜魁?」
商九凝目一笑道:「由你动手!」
毒土司摇头道:「不成,花胜魁的能耐你不是不知,老夫没有生擒他的本事。」
商九道:「明着动手,谁也无此能力,但若采用偸袭的手法,似乎不难。」
陶时珍道:「不错,你可以诱他进入此洞,出其不意点他穴道!」
商九摇头道:「不是诱他进来,而是等他自动进来査看的时候!」
陶时珍微诧道:「这有何不同?」
商九道:「花胜魁性多疑而机警,不论你用任何方法诱他进来,他都会心存戒备,只有在他自动进来的时候,才有得手之望。」
陶时珍道:「他还会进来么?」
商九道:「会的!今天不再进来,明天也一定会进来,他会来观看我老人家笔录『大戒刀法』的情形的。」
语至此,转望毒土司道:「当他进来的时候,你就拿揑时机出手!」
毒土司道:「要是失败了呢?」
商九笑道:「有陶酒怪和我老人家在此,你还怕甚么?」
毒土司耸耸肩道:「也罢,反正得罪花胜魁已成定局,若不索性将他除去,往后老夫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一语甫毕,洞道中响来了脚步声。
商九连忙坐落桌前,提笔蘸墨,装模作样的写了起来。
步声渐近,一个人影由模糊而淸晰,来的不是花皇,而是娇艳如花的路贵人!
她手上捧着两把定名为「戒刀」的大剃刀。
毒土司立即上前接下,笑道:「代老夫向你们花皇致谢,说老夫很感激他的协助。」
路贵人浅浅一笑道:「我们花皇说,前辈要出去时,不能把这两把剃刀留在此处。」
毒土司道:「当然,老夫会随时带在身上的。」
路贵人裣袵一福,转身欲去。
司空淳忽然开声道:「等一下!」
路贵人一顿,转囘身子笑道:「有何指敎?」
司空淳转望毒土司说道:「我想问她几句话,行么?」
毒土司问道:「问她甚么?」
司空淳道:「与你毫不相干的事!」
毒土司点头道:「好,你问吧。」
司空淳这才囘对路贵人,面露一丝苦笑道:「我像有种预感,我可以活的日子大槪不多了,不知妳可肯满足我一些好奇?」
路贵人含笑道:「你想明白甚么?」
司空淳轻叹一声道:「妳一直不承认『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是妳们四贵人化装的,但我觉得那四人毫无疑问是妳们四人化装的……」
他忽然提出这个老问题,乃是担心一旦动手之后,便再无追究眞相的机会,虽然以后或可由奇僧的嘴里获知一些因果,但总不如由「凶手」亲口说出来得详切。
路贵人似未料到他会在此时此地提出这个问题,神情微微一呆,才抿嘴笑道:「你既认定那四人是我们四贵人化装的,那又何必再问?」
司空淳道:「我要妳亲口说出来!」
路贵人吃吃脆笑起来,道:「当奴家向你承认了之后,你又能把奴家怎样?」
司空淳垂目淡淡道:「我只想明白眞相,至于报仇,那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路贵人笑得更悦耳了,道:「不错,明天日落之时,你们三人均将失去功力,你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啦!」
司空淳道:「是的,我们失去功力之后,将含恨以终,因此我希望明白眞相,死了也可瞑目……」
路贵人道:「你未能替师复仇,怎能死得瞑目呀?」
司空淳道:「总比完全不明白要好。」
路贵人微点螓首笑道:「也罢,奴家可以告诉你,所谓『玉箫秀士来无尘』、『天狐星东门超』、『地隐星南门盛』、『人僻星西门兴』,正是我们四贵人化装的,而奴家便是那个『玉箫秀士来无尘』!」
司空淳早就断定是她们四人,故听了并不激动,淡淡问道:「妳们伤害抱龙老人及先师的目的是甚么呢?」
路贵人道:「为淸除阻碍,当时我们花皇没想到『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这四位高人还健在人间,以为除掉令师『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之后,莽莽江湖便可任由我们予取予求,未料到……」
说到此,向商九和陶时珍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司空淳道:「那个化名『神行判官李俊』,使诡计托我带那只有毒的『白蟾蛛』去交给抱龙老人的是谁?」
路贵人笑道:「是你经常看见的人!」
司空淳心头一动,注目问道:「连永亮?」
路贵人颔首道:「不错,他外号叫『鬼精灵』,是奴家的表兄。」
司空淳登时下定决心要将连永亮杀死,当下神色不动地道:「最后一个问题,抱龙老人和先师被妳们砍断一臂之后,何以都不肯报仇?」
路贵人美眸滚动了几下,挑眉一笑道:「大槪他们自知远非我们之敌,为不愿见你们白白送死,因此才严嘱你们不得报仇吧?」
司空淳道:「不,这一点应该与抱龙老人误认妳们是奇僧的徒弟有关!」
路贵人讶然道:「哦,抱龙老人说我们是奇僧的徒弟么?」
司空淳道:「妳何必装蒜!」
路贵人笑道:「奴家的确不知他误认我们四人是奇僧的徒弟,他凭甚么误认我们四人是奇僧的徒弟?」
司空淳冷笑道:「妳不敢据实说出,可是害怕奇僧来找妳们花皇算账?」
路贵人摇首笑道:「不,我们花皇并不怕奇僧,正如不怕商、陶两位一样!」
司空淳道:「那么,妳们在出手伤害抱龙老人之时,所说的那句话是甚么意思?」
路贵人佯作一愕道:「是那一句话?」
司空淳道:「妳们曾说:『抱龙老人,还记得二十五年前靑城山金鞭崖那件事否?』,这话是甚么意思?」
路贵人笑哦一声道:「原来你是问这个,这是一个秘密……」
司空淳道:「二十多年前,奇僧曾在金鞭崖上隐居,所以我相信妳们说的这句话,定与奇僧有关!」
路贵人沉忖了片刻,含笑反问道:「既是如此,你何不去问奇僧?」
司空淳道:「我找不到他。」
路贵人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他的。」
司空淳绉眉道:「妳不肯说出来?」
路贵人点首笑道:「不!」
娇躯一旋,飘然而去。
毒土司故意哈哈笑道:「小子,你问了半天,结果还是甚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路贵人走出洞道,来到洞窟中,只见白发童子奚羽华正在向花皇附耳低语,因见花皇面有惊喜之色,便趋前问道:「甚么事?」
花皇见她囘来,反问道:「怎么这许久才出来?」
路贵人道:「那小子向妾身问起伤害他师父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之事。」
花皇目光一凝道:「妳都告诉他了?」
路贵人摇头笑道:「没有,只向他承认『玉箫秀士来无尘』四人是我们四人化装的。」
花皇道:「没有说出有关奇僧那方面的吧?」
路贵人道:「没有。」
花皇道:「这就好,目前我们树敌太多,不能再惹怒那老秃驴了。」
接着面现笑靥道:「妳去喊她们三人到洞外来,老夫有好消息宣布!」
说毕,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路贵人便走入另一条洞道,唤出在洞中的三个贵人,一起来到山洞外。
花皇端坐在靠近洞口的一块石头上,身侧侍立着九护法,他看见四贵人出来,便向站在附近的一个一品武士说道:「你到洞窟里去,看见毒土司出来,就咳嗽一声,懂不懂?」
那一品武士躬身应是,急急入洞而去。
花皇这才拉过毕、柳二贵人,笑道:「兰心、明珠,妳们可知刚才奚护法端去给妳们吃的是甚么东西么?」
毕、柳二贵人好像有些恶心,颦眉答道:「奚护法说是鳗血,可是妾身觉得味道不对……」
花皇哈哈一笑,拍拍她们的肩膀道:「现在可以告诉妳们了,那的确不是鳗血,而是人血!」
毕、柳二贵人玉容濠变,惊叫道:「甚么,是人血!」
说着,登时都作呕起来。
花皇忙道:「别怕,那两杯人血已使妳们脱离蛊的恐惧了!」
毕、柳二贵人听得一呆,齐声问道:「花皇是说,人血可以毒死蛊?」
花皇摇头笑道:「不,正好相反,毒土司养的蛊最喜欢吃人血!」
毕、柳二贵人不胜惊惑地道:「那……花皇骗妾身等飮下一杯人血,用意何在?」
花皇道:「要试验你们有没有中蛊!」
毕贵人怔怔地道:「妾身等明明已中了毒土司的蛊,何必试验?」
花皇笑道:「但是刚才的试验,已证明妳们没有中蛊!」
毕、柳二贵人脸上渐露喜色,道:「眞的么?」
花皇点头道:「眞的!毒土司在向商九、陶时珍和司空淳施蛊后,都曾命令他的蛊折磨他们三人,但是妳们两人中蛊之后,他却未曾折磨妳们,因此老夫有些怀疑,奚护法对此亦有同感,他今早报告老夫说,毒土司的蛊喜食人血,可用两杯人血让妳们飮下,如果妳们腹中有蛊潜伏着,牠在闻到人血的味道之时,便会蠢蠢欲动——而刚才,妳们飮下人血后,腹中并无任何异状,因此可断定妳们并未中了他的蛊!」
柳明珠道:「可是,那天他确曾给我们呑下一样东西呀!」
白发童子接口笑道:「那可能是两块泥巴,绝不是甚么龙蛊!」
毕兰心追问道:「那么,他为甚么要这样戏弄我们?」
白发童子道:「属下认为这不是戏弄,而是他迫不得已之擧!」
毕兰心不解道:「何谓迫不得已之擧?」
白发童子道:「毒土司此番进入中原,可能只带来了三只蛊,而他已把那三只蛊施放到商九三人的腹中,木盒中已没有蛊了,但他为了害怕再遭受我们的暗算,便只好把两块泥巴塞入二贵人嘴里,伪称已向二贵人下了蛊,这样我们便不敢得罪他,而任他为所欲为。」
毕、柳二贵人囘想起那天毒土司向自己两人施蛊时,曾用手掩住了自己两人的眼睛,以及那「龙蛊」带着一股泥土味的情形,顿觉白发童子的推测十分正确,不禁又喜又恨道:「哼,原来如此,可恶的毒土司,竟害得妾身等恐惧了好几天!」
花皇笑道:「不要紧,老夫立刻替妳们报仇消恨!」
路贵人道:「妾身对此魔尙有一层怀疑,说不定他在和司空淳勾搭,打算救走商九和陶时珍呢!」
花皇摇头道:「这一点大槪不致于,他毒土司并非好心肠的人,不论司空淳答允他甚么好处,他也决不肯搭救商九和陶时珍的,因为数十年来,他和商九两人亦势如水火,交患甚深。」
停顿有顷,展颜又道:「不过,就算他为了某种原因有意救走商九和陶时珍,现在也难如愿了!」
路贵人问道:「花皇准备如何对付他?」
花皇脸上流露出一抹冷酷无情的诡笑,缓缓道:「妳马上可以看到!」
说罢,转望百洞七怪中的麻面修罗注以德点了点头,那表情好像在告诉他说:「你可以采取行动了!」
麻面修罗汪以德也头了点头,表示明白,当即返身走去附近的一丛野草中,提出一只沉重的包袱和一捆干草,擧步入洞而去。
路贵人诧异道:「那是甚么东西?」
花皇微笑道:「一个包袱和一捆干草!」
路贵人扭扭娇躯,嘟嘴撒娇道:「妾身是问那包袱里的东西,谁不知那是一个包袱!」
花皇笑道:「妳一向头脑敏捷,见一知十,今番何以猜不出那包袱里的东西?」
路贵人娇靥微红,咬唇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一种可制人于死的东西?」
花皇道:「不错!」
路贵人道:「毒药?」
花皇失笑道:「那有那么多的毒药!」
路贵人道:「妾身是说,那毒药是用来燃烧生烟,使人窒息而死的?」
花皇摇头道:「不,麻面修罗不是擅于用毒之人。」
路贵人突然明白了,吃惊地道:「那是炸药?」
花皇点头笑道:「猜对了,正是威力极强的炸药!」
路贵人吸了一口气,道:「花皇打算将他们四人炸死在山洞中?」
花皇道:「不是直接炸死,而是炸埼山洞,把他们困死在那条狭小的洞道中!」
路贵人喜道:「好主意!山洞崩塌后,他们纵有通天本领,也只有坐以待毙了。」
花皇道:「他们大槪不肯坐以待毙,而想挖掘一条甬道逃出,但是他们不论从哪一方向挖掘均需费时四、五天才能挖通到外面,而那条洞道中并无容许他们活四、五天的空气,他们顶多只能活两天,之后便将窒息而死!」
路贵人道:「爆炸过后,咱们是否立刻动身赶去太行山飞狐山寨?」
花皇道:「是的,只留下一二人在此看守。」
正说着,只见原在山洞中的几个武士,已纷纷疾步跑出来。
麻面修罗汪以德安置了炸药之后,最后一个走出山洞,他又向花皇点点头,示意已准备妥当,然后又走去草底下取出一副弓箭,在箭头下点上了火。
花皇立刻向众人挥挥手,低声道:「大家后退到二十丈外!」
众人连忙后退二十丈,伏了下来。
麻面修罗注以德把点燃了的火箭搭上长弓,拉满对准洞内射去,随即转身飞纵,几个箭步窜至众人羣中,也伏倒下来。
大家一眼不瞬的注视着小洞口,神情均呈紧张之色。
等了一会,却不见爆炸!
花皇面露狐疑,转望麻面修罗注以德问道:「怎么搞的?」
麻面修罗注以德道:「大槪还没燃烧到炸药——」
「药」字侧出口,蓦地「轰!」然一声震天巨响,震聋了众人的耳朶!
山洞上面的山脊,崩塌了一个大缺口,一股浓烈的硝烟,由洞中冲出!
地面,颤动了好一阵,方才静止下来!
包括花皇在内,大家都被这种剧烈的爆炸吓呆了,每个人的心头均在怦怦狂跳,因为他们都有一种感觉,觉得一个人的武功再怎样高强,也总是血肉之躯,而那炸药却可将铜铁炸碎。
「好厉害!」
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如此的惊叹。
花皇缓缓站起身,说道:「过去看看!」
众人走近山洞,只见洞中由寻丈深以内,已被崩落的石土堵死,有几颗重达数千斤的岩石,堆压在前面。
看那崩塌的情形,洞中的商九、陶时珍、毒土司和司空淳四人,即使未被炸死,也万难钻地逃出来。
花皇看了洞口的情形,再跳上山脊,观看那大约有两丈宽阔的崩穴,心中十分满意,不禁仰天长笑,状至欢悦。
是的,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他一生之中最值得庆祝的一刻,几十年来,他和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始终是并驾齐驱的,他曾经苦心修练,希望能一一将他们击败,成为举世无匹的第一高人。
但这个愿望一直无法达到,而在今天,只用一盒炸药就轻易的杀死了异俗、酒怪、毒土司三人,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从今以后,除了奇僧之外,再没有别人与能他争一日之长短了!
他大笑了一阵后,跃身落地,说道:「汪护法,今天你立下一桩大功,改天老夫要重重奖赏你!」
麻面修罗面有得色躬身答道:「这是属下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花皇道:「看这崩塌的情形,他们就算未被压毙,也万万逃不出来了。」
麻面修罗道:「是的,他们置身的那条洞道,距离这洞口约有十五、六丈,若无外人施救,决难逃生的。」
花皇面色一动道:「要是有人由这外面挖入,就可救出他们?」
麻面修罗笑道:「是的,但必须有几十个人昼夜不停的挖掘才能将他们救出……」
花皇笑道:「这是不可能的,此处人迹罕至,而打狗叟等人也不知他们在此遇难。」
麻面修罗道:「所以花皇大可放心,不必派人在此监视了。」
花皇想了想,说道:「为防万一,还是留下两个在此监视的好。」
擧目环望众人一遍,最后视线停注在一品武士五毒爪乌印川及雌丈夫孙之安身上,道:「乌孙二位听令!」
五毒爪乌印川和雌丈夫孙之安应声走了过去。
花皇道:「二位留此监视,如无任何动静,四天之后,再赶去飞狐山寨会合。」
五毒爪乌印川和雌丈夫孙之安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花皇接着转向众人道:「好了,咱们这就动身前往飞狐山寨吧!」
于是众人纷纷措起自己的行装等物,随着花皇离开太岳,直奔太行而去。
五毒爪乌印川和雌丈夫孙之安看着花皇等人远去不见后,便一齐在山洞口坐下来,前者伸直双脚,神态闲舒的笑道:「之安兄,你瞧他们四人此刻还活着么?」
雌丈夫孙之安摇头道:「不大可能!」
五毒爪乌川似觉坐着还不舒服,就地躺倒,以手当枕,才又说道:「老夫却敢说他们还活着!」
孙之安注目噢道:「印川兄认为销铢侠商九、酒怪陶时珍和毒土司是不死之身?」
乌乌印川道:「不,他们三人的修为虽然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但若被炸中,仍逃不过血肉横飞的命运!」
孙之安道:「既然如此,印川兄怎敢断言他们还活着呢?」
乌印川缓缓道:「老夫对火药这玩意儿略知一二,刚才那姓汪的是把炸药安置在洞窟中引爆的,而他们置身的那条洞道,距洞窟尙有六、七丈远,且洞道是曲折的,因此老夫相信哪条洞道的后段定未崩塌,他们四人只是被困住而已!」
孙之安道:「就算如此,但诚如我们花皇所说,他们即使未被炸死,也万难逃出来吧?」
乌印川道:「是的,不过,那毒土司的蛊术异常厉害,咱们还是小心的好。」
孙之安面色一变道:「哦,毒土司的蛊不是用完了么?」
乌印川诡笑道:「他现在和商九三人患难与共,只怕会收囘他们韵中的蛊!」
孙之安登时惴惴不安道:「那又怎样?」
乌印川道:「蛊是无孔不入的,只要有一点点的隙缝,牠便会钻出土来,接受指挥伤害人!」
孙之安武功虽然不俗,胆量却和女人一样,听了更是心惊胆战,惶声道:「印川兄是说,毒土司会指挥他的蛊伤害你我两人?」
乌印川笑道:「正是,但你不必如此骇怕,只在饮食上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孙之安道:「为保安全,老夫决定从现在起不吃不喝,直到离开此地为止!」
乌印川哈哈笑道:「瞧你胆小如鼠,实在不配充当一品武士。」
孙之安瞪他一眼道:「老夫是谨愼,不是胆小,你姓乌的可别瞧错了!」
乌印川忽然翻身跳起,叫道:「小心!」
孙之安吓了一跳,起身错掌护胸,摆头四望,颤声道:「甚么事?」
乌印川笑得打跌,道:「你瞧,到底你是胆小还是谨愼呀?」
孙之安这才省悟遭了戏弄,一时老羞成怒,暴喝一声道:「姓乌的,你敢戏弄老夫?」
乌印川见他发怒,忙的拱手陪笑道:「莫生气,莫生气,老夫只是跟你开个——」
「玩笑」两字尙未出口,陡地浑身一震,面上笑容候失,换上了一副惊愕之色。
孙之安一呆道:「怎么啦?」
乌印川没有答话,两眼直楞楞的瞪着孙之安好半晌然后突然向前栽倒!
这时候,孙之安才发现他背心中了一把飞刀——一把柏叶形的飞刀!
孙之安神色大变,脱口「啊哎!」惊叫了一声,顿足倒纵数丈。
擧目一望,却不见发出飞刀之人!
这一下,更使他毛骨悚然,当下急急摆头四望,颤声发问道:「是……是哪位朋友!」
「是你家姑娘!」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孙之安背脊一寒,慌忙斜身滑步,往旁横窜一丈五六,接着一旋身子,正对来人,定睛一瞧,惊诧失声道:「是妳——陶姑娘!」
一点不错,来的正是陶秋燕!
她脸上笼罩着一片严霜,冷冷道:「孙之安,你要死还是要活?」
孙之安自从知道眼前这个曾在神女峯争得一品武士的陶秋燕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后,就知她的身手决不止于「一品武士」而已,故不敢发横,连忙陪下笑脸道:「陶姑娘怎……怎么到这儿来?」
陶秋燕冷声道:「你家姑娘来此已有四天之久!」
孙之安「啊」了一声道:「这么说,刚才的一切,陶姑娘都看见了?」
陶秋燕向那山洞瞥了一眼,道:「没有,本姑娘昨夜下山买食物,刚囘到山麓,就听到一声巨响……」
说到这里,似已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眼泪夺眶而出,咬牙切齿道:「我爷爷,锱铢侠师徒和毒土司,富眞都已被困在山洞中?」
孙之安不敢扯谎,点头道:「是的……」
陶秋燕泪如雨下道:「刚才五毒爪乌印川说他们四人还活着,此话当眞?」
孙之安又点头道:「他是这样说的,不过实情如何,谁也不知道……」
他一面答话,一面闪动双目左右瞟视,似乎打算觅路逃生。
陶秋燕虽在悲愤头上,却把他的神色看得很淸楚,她一指山洞说道:「到那山洞去!」
孙之安面容一懔,呐呐地道:「这不干在下之事,要炸垮山洞的是花皇,动手爆炸的是麻面修罗汪以德。」
陶秋燕柳眉一竖,尖叱道:「我叫你到那山洞去!」
孙之安犹豫了一下,终于鼓不起反抗的勇气,当下垂头丧气的走去山洞口站住。
陶秋燕跟着走过去,道:「现在开始动手挖掘,只有救出他们四人,你才能活下去!」
孙之安的武功以拳术为主,一向不带兵器,这下听她强迫自己动手挖掘,登时头大起来,两手一摊,哭丧着脸道:「我的好姑娘,妳要我用这一双肉掌挖掘么?」
陶秋燕道:「不错,由洞口挖入,先把阻塞在洞道上的巨石搬出来!」
孙之安道:「只我一人,就算日夜不停的挖,只怕也要十天的工夫才能挖到那条洞道,而那时他们已经……已经死了啊!」
陶秋燕道:「你先动手挖,最迟明天夜里,就有许多人会赶来。」
孙之安一愕道:「那许多人是谁?」
陶秋燕道:「打狗叟强如龙等三十多人!」
孙之安一听之下,忽然微笑道:「陶姑娘可知他们此刻在何处?」
陶秋燕道:「原在太原山海楼,如今在来此途中!」
孙之安又微微一笑道:「恐怕不是吧,他们怎知商九等人被困于此。」
陶秋燕道:「花胜魁曾派出几人四出宣扬商九等人被困于太行山飞狐山寨,对不对?」
孙之安一怔道:「正是,陶姑娘怎知此事?」
陶秋燕冷笑道:「那几个武上奇僧擒下,而被本姑娘收拾掉了!」
孙之安大吃一惊道:「嘎!奇僧也来了。」
陶秋燕道:「他擒下那几个武士交给本姑娘后,就立刻动身赶去太原,打算率领打狗雯等人来此救人的!」
孙之安不胜惊奇的道:「啊啊,原来如此,陶姑娘是怎么遇上奇僧的?」
陶秋燕道:「这个你别管,现在快给我动手挖吧!」
孙之安不敢再问,开始动手把阻塞于洞口的崩石一颗一颗抱出,抛落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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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3: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死中求活



而这时,被困于洞道内的商九、陶时珍、毒土司和司空淳,神智疔刚刚恢复过来。
那一声突如其来,震天动地的爆炸震得他们四人全昏迷了过去,现在神智渐渐淸醒了,可是他们还弄不淸发生了甚么事,由于整个洞窟已经崩塌,完全堵死了洞道,因此他们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而他们的耳鼓也还在发鸣,这影响了他们的思考力……
首先开声的是司空淳,他摸索着站了起来,喊道:「二师父!二师父!您在那里?」
商九应声道:「好徒弟,是你在喊我么?」
司空淳大声道:「是啊!二师父,您在那里?」
商九答道:「我在这里——刚才是怎么囘事呀?」
司空淳摸索着走了过去,说道:「好像是一声雷响,是不是?」
陶时珍接口道:「不是雷响,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商九大惊道:「甚么,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陶时珍大声道:「老毒物,你说是不是啊?」
毒土司迷迷糊糊的答道:「老夫不知道,刚才老夫好像昏迷了一阵……」
商九推开桌子,拉着司空淳往外走出,只走出数步,就碰着一堆石土,他伸手上下摸索一一遍,大叫道:「不好!我们被困住了!」
陶时珍和毒土司心头大震,一齐跳上前,伸手乱摸,也摸着了堵塞于洞道上的石土,不禁颤声道:「好家伙,他竟用火药炸垮了山洞,存心把我们困死在此!」
司空淳道:「奇怪,花胜魁怎会突然来上这一手,难道他已瞧出我们三人没有中蛊?」
商九道:「正是,老毒物,这是怎么囘事?」
毒土司用力搔着头,道:「老夫不知道,老夫眞的不知道……」
陶时珍顿足道:「是了,他一定已瞧出你老毒物在暗中搞鬼,因此用火药炸洞,要把我们四人一起炸死!」
商九道:「大槪他是瞧出那毕、柳二贵人没有眞的中了老毒物的蛊,要不他决不敢连老毒物也一起炸了。」
毒土司道:「但是,他怎么瞧出来的呢?」
司空淳道:「他部下众多,也许当中有人懂得蛊术,看出毕、柳二贵人没有中蛊。」
陶时珍叹道:「好了,如今我们算是死定了,眞想不到我陶时珍竟会埋骨于此!」
商九道:「何处黄土不埋骨?咱们死在这里面和死在外面其实没有甚么差别,问题是不能除去花胜魁令人深感遗憾罢了。」
毒土司道:「不知花胜魁还在不在洞外,如果在的话,咱们说不定还有救。」
商九不禁哈哈笑道:「你他妈的老毒物,还希望花胜魁肯救我们出去么?」
毒土司道:「给他一只眞蛊,他就非救我们出去不可了!」
商九忽一怔道:「甚么意思?」
毒土司道:「你叫令徒把那只麒麟蛊还给老夫,老夫便可命牠钻出去捉弄他!」
商九道:「你的蛊钻得出去吗?」
毒土司道二当然!」
商九叹道:「唉,只可惜……」
毒土司不悦道:「商兄,到现在你还不敢信任老夫?」
商九摇头道:「不,不是不敢信任你……」
毒土司道:「那就快叫令徒把牠还给老夫,花胜魁曾说要去飞狐山寨设阱诱擒打狗叟等人,也在他快要走了。」
商九又叹道:「老毒物,实跟你说了吧,小徒并未收服你那只麒瞬蛊!」
毒土司大愕道:「那……是谁收服了老夫那只麒麟蛊?」
司空淳接腔道:「奇僧!」
毒土司嚷道:「啊,是奇僧?」
司空淳道:「是的,那天你拿包子给我吃的时候,可记得身后有一声响动?」
毒土司道:「那是奇僧故意弄出来的声音?」
司空淳道:「不错,就在你囘头捜望之际,我手里的那个包子忽然被隔空摄去。」
毒土司道:「你看见他了?」
司空淳道:「没有,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因为当今天下,能隔空取物之人,大槪只有他一人。」
毒土司惊疑道:「老夫以前也曾与他较量过好几次,却未见他能隔空取物啊!」
司空淳道:「他练成了失传已久的橐籥掌……」
毒土司骇然道「你说未曾找到他,怎知他练成了橐籥掌?」
司空淳道:「这事你不必追究,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陶时珍激动地道:「看来我们『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五人,要算他为天下第一了,老夫早年也曾穷硏十年,希望练成橐籥掌,结果没有成功,不想竟然被他练成了!」
商九道:「还好是被他练成,若是被别人练成,武林中只怕就要无甯日矣!」
陶时珍怒道:「老市侩,你可是在指桑骂槐。」
商九笑道:「不不,想练成橐籥掌的人不只[?]陶时珍一个啊!」
忽听毒土司喝道:「小子,这样说来,老夫那只麒麟蛊是在奇僧的手中了?」
司空淳道:「正是,他一路尾随着你我两人,所以每当我在假意唸动咒语时,他都与我合作无间,摆布你那只麒麟蛊。」
毒土司想到这几天受他颐指气使的情形,不禁光火道:「好小子,你寃得老夫好苦!」
司空淳道:「要是你不贪图十万两银子,何至于此,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毒土司哼了一声道:「如今那奇僧可还在洞外?」
司空淳道:「大槪是吧。」
毒土司转怒为喜道:「那么,他可能会设法救我们出去。」
司空淳道:「只怕希望不大。」
毒土司问道:「为甚么?」
司空淳道:「这条洞道,距洞口好像有十几丈远,是不是?」
毒土司道:「不错,大约有十五六丈远。」
司空淳道:「他一个人挖掘,最快也要六、七天才能挖到此处,而我们四人顶多只能活两三天而已。」
毒土司道:「只要有空氯流通,老夫可支持半个月之久……」
司空淳苦笑道:「现在缺少的就是空气啊!」
商九道:「假定我们可以活三天,那么奇僧由洞外挖入,我们由洞中挖出,也许可在第三天挖通。」
陶时珍道:「对,我们这就动手挖吧!」
于是,老少四人开始动手挖掘,陶时珍和毒土司在前面挖,商九和司空淳在后面把挖出的土石搬运到洞道内部,大家胼手胝足,为打开一条生路而忙碌起来了。
商九听出毒土司挖得很起劲,不由有所感触,笑道:「老毒物,你一生之中可曾想到死亡这件事?」
毒土司道:「老实说,很少想起!」
商九道:「这是因为你武功高强,没有人能够收拾得了你,是不是?」
毒土司道:「是,老夫从未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商九道:「现在死神就在你身边,你怕不怕?」
毒土司道:「不怕!」
商九笑道:「别作违心之言!」
毒土司干笑道:「好,老夫承认怕死,但你姓商的难道不怕么?」
商九道:「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
毒土司道:「既是如此,你赶快搬土为佳,莫要多说废话!」
商九笑道:「我老人家在想,你现在一定觉得这世上,最可贵的便是活着,是不是?」
毒土司道:「是便怎样?」
商九道:「那么,这次若能逃得性命,你就该为能够活着而感到满足,不要再为非作歹了。」
毒土司道:「好,若能逃出去,老夫立刻湍返蛮荒,不再与人争强好胜了。」
司空淳笑道:「返囘蛮荒之前,你不能找花胜魁报仇么?」
毒土司笑道:「小子,你若要老夫帮助你们破敌,不妨实说,何必拐弯抹角!」
司空淳道:「你不出点力气,只怕奇僧也不肯轻易的把那只麒麟蛊还给你。」
老少四人一边挖掘一边聊着,由于没有新鲜的空气流入洞道中,因此洞道中闷热异常,未几四人已通体流汗,而不得不把全身衣服尽脱下来。
约摸挖了个把时辰,才挖出五、六尺,但是搬运到洞道后面的土石,却已填去了寻丈左右的洞道。
原来,这条洞道原有五丈余长,爆炸之后,前面被塡塞了两丈左右,因此老少四人可以活动的地方已只剩下三丈,现在后面又塡去了一丈,是以可以活动的地方只剩下两丈了。
商九叫道:「不对!不对!这样下去,再挖出一丈,土石反而先把这洞道塡满啦!」
陶时珍停止挖掘,道:「这可如何是好?」
商九道:「坐以待毙,或许还可多活一些时候。」
毒土司道:「老夫可不愿坐着等死!」
商九道:「但是你若挖下去,只怕活不到明天!」
毒土司也感进退维谷,不禁长叹道:「罢了!罢了!看样子我们是死定了!」
陶时珍道:「不知在洞外的奇僧是否已开始在挖了?」
商九道:「小徒说的不错,光他一人,也无法在两三天内挖到此处。」
陶时珍道:「也许他会去山下找些人来协助,只要有十来个人,咱们就有救了。」
商九道:「但愿如此,不过要去山下找人,往返只怕要一天半的时间,等他们赶到而挖到此处时,咱们大槪已魂归离恨天啦!」
毒土司怒道:「老市侩,你别尽说泄话好不好!」
商九笑道:「好好,我老人家一斤是一斤,一两是一两,从来不做梦,你要做梦只好随你。」
毒土司道:「如今到底挖不挖?」
陶时珍道:「再挖一段看看,说不定洞窟中崩溃的情形不大严重,可以找到一条空隙。」
其余三人均觉有理,于是又动手向前挖去,又挖掘了数尺,迎面碰上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
这颗岩石,是由洞顶崩落下来的,体积甚大,将整个洞道堵住!
由于无法将它移入洞中,老少四人只好试着向前推,可是使尽吃奶之力,也未能推动分毫,商九废然长叹一声道:「现在该是坐下来等死的时候了!」
说着,靠着墙壁坐下。
陶时珍、毒土司和司空淳也颓丧的坐下来,垂头默默无言。
商九道:「陶酒怪,你一生中可曾做过甚么亏心事?」
陶时珍无精打釆地道:「你问这个干么?」
商九道:「咱们四人已注定绝命于此,何不把各人做过的亏心事说出来,作为死前之忏悔?」
陶时珍道「「你何不先问问老毒物,他做的亏心事,一定比老夫精彩多多。」
商九笑道:「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乃是他的本行,我老人家才不喜欢听他的!」
毒土司嘿嘿笑道:「不错,干坏事,你们两位远不及老夫,若夫可以说是死有余辜,但是你们两位今番却陪老夫一起死,这对你们实在太不公平了。」
陶时珍道:「老夫一生只干过一件亏心事,那是距今四十多年前的事,老夫在金陵认识了一个很有名气的才子,他叫钟正明,不但文才横溢,而且相貌也长得十分英俊,有赛潘安之称……」
商九道:「说下去。」
陶时珍道:「那时老夫是三十七岁,年纪比他大十四岁,但我们一见如故,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经常一起飮酒吟诗,连袂游山玩水……后来有一天,他介绍我认识了他未过门的妻子连锦姬。」
商九叫道:「那连锦姬后来成了你妻子——我老人家明白了!」
陶时珍道:「老夫生性放荡,从无成家之念,可是自见了那连锦姬之后,竟不克自持,而为她神魂顚倒起来。」
商九道:「当时她是金陵第一美女,有沉鱼落雁倾城之貌,也难怪你为她神魂顚倒。」
陶时珍道:「为了怕对不起朋友,老夫乃不告而别,独自离开金陵,可是没有用,不论走到那儿,她的倩影总是盘踞在老夫的脑中,弄得老夫痛苦不堪……」
商九道:「于是你又赶囘金陵去了?」
陶时珍道:「正是,那钟正明一见老夫囘到金陵,十分高兴,立刻拉着老夫去一家『谪凡院』召妓畅飮。」
商九道:「金陵谪凡院,是当时秦楼楚馆的翘楚,院中美女如云个个能歌善舞,我老人家也曾去过几次。」
陶时珍道:「那天钟正明也许是太高兴了,多飮了几杯酒,忽然搂着一个名妓要求欢那个名妓原是一个花花公子的床头人,钟正明正跟她拉拉扯扯的时候,不巧竟被那花花公子撞见,于是双方大打出手,那花花公子练过几手拳脚,钟正明不敌,当场受伤吐血……」
商九道:「你为甚么不出手救他?」
陶时珍道:「问题就在这里,当时老夫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心想若是把受伤的他带去见连锦姬,一定会使他们的婚约破裂。」
商九叹道:「果然居心可恶!」
陶时珍道:「老夫愈想愈对,于是就把他带去见连锦姬,她一听他在外嫖妓被人打伤,果然伤心欲绝当场把信物掷还他,之后不久,她就成了我的妻子,老夫自觉愧对朋友,便带着她远离中原,去城隍岛隐居起来。」
商九道:「该死!该死!」
陶时珍哈哈一笑道:「善感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老市侩,如今轮到你垣陈罪状啦!」
商九道:「我老人家也干过一件亏心事,那也是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我挑着一担菜沿街叫卖——」
毒土司「哈」的一笑道:「有意思!原来你老市侩是菜贩出身的啊!」
商九轻哼一声道:「菜贩出身又怎样?我老人家从小就是自食其力,凭一支称秤讨生活,从来也没尅扣人家一斤一两——」
说到此,忽然住口,然后讪讪一笑道:「不对!不是从来也没有,而是有过一次,这就是我老人家现在要招供的……咳咳,有一天,我挑着一担菜正沿街叫卖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我囘头一看,原来是大头福儿……」
毒土司问道:「谁是大头福儿?」
商九道:「一个楞头楞脑的小子,他是菜贩,人虽呆笨,却事母至孝。」
毒土司听说也是一个菜贩,便觉索然无味,道:「拣重要的说吧!」
商九道:「当时我老人家一见是他,便问他甚么事,他说:『九哥,我有一事要请敎你,咱们到城外去讲。』我因见他神色紧张,心知他遇上了不平凡的事,就跟着他出城,走到城外无人之处,他便由身上摸出一片重约五两的金叶,递给我看,说道:『九哥,你瞧瞧这是金子还是铜?』我一看就知是眞金,问他从何得来,他说是捡来的,我见财起意,就告诉他说是铜片,不値钱,他听了很是失望,随手把那片金叶往地上一扔,挑起菜担就走了。」
毒土司讥笑道:「好啊!原来你的『锱铢侠』三字就是这样得来的!」
商九不理睬他的奚落,继续道:「过了十多天,我愈想愈觉不该欺骗一个老实火,就带着那片金叶去到他家,到了他家门口,却听他在屋里号啕大哭,进去一看,原来他母亲病死了!」
陶时珍道:「要是你不骗去他那片金叶,他母亲也许不会死。」
商九道:「正是,他母亲的病原不至于死,都是因为没钱医治才死了的,所以说起来他母亲是死于我之手。」
陶时珍道:「这样说来,你也该死!」
商九叹道:「所以,我老人家今番落得这般下场,心中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敢抱怨,可是,我徒弟却又犯了甚么过错呢?」
司空淳道:「弟子也有过错。」
商九一哦,苦笑道:「你干过甚么坏事?」
司空淳道:「弟子以前挑翻过不少山寨,杀了许多匪徒,现在想来,觉得那些被徒子杀死的匪徒中,有些是罪不至死的。」
商九道:「这算不得是罪过,你杀死一个匪徒,等于使许多人免于遭殃。」
司空淳道:「但是,弟子杀死他们,是为了发泄私恨,并非在为民除害。」
商九尙不知他小时候曾爱上一个吴玉娇之事,闻言讶然道:「何谓之发泄私恨?」
司空淳便把自己与吴玉娇的一段「恋情」,以及她后来被无毛虎刼去等等说了出来。
商九哈哈笑道:「原来你是因为吴玉娇之被刼而恨透了所有的强盗,不过,杀人动机虽然不同,我老人家仍然觉得你没有罪!」
毒土司道:「有罪无罪,横竖难逃一死,何必认眞呢!」
陶时珍叹道:「不错,现在都不要再说话了,老夫要好好睡一觉,但愿能一睡不醒,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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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3:5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众志成城



山洞外,在陶秋燕的督促下,雌丈夫孙之安一刻不停的挖掘着,陶秋燕自己也不敢闲着,她帮着孙之安把大岩石一块一块抬出洞外,当天色渐黑之际,他们已挖掘了两丈多深。
孙之安叹道:「陶姑娘,那位奇僧当眞会把强帮主等人找来么?」
陶秋燕道:「如无意外,最迟明早会到。」
孙之安道:「等他们赶到时,被困洞中的四人只怕已经死了。」
陶秋燕叱道:「你别管,快挖就是!」
孙之安伸出一双皮破血流的手,苦笑道:「妳看,我这十个指头已快要见骨了,妳也该让我歇一会儿呀……」
陶秋燕道:「不行,你的一双手,没有我爷爷的性命重要!」
孙之安道:「我已挖了一天,口渴得要死,妳至少该让我喝些水吧?」
陶秋燕见他满身是汗,心知口渴是实情,便点头道:「好,你知道哪地方有水?」
孙之安一指左方树林中道:「那林中有一道山泉。」
陶秋燕道:「走,我跟你一起去!」
孙之安大喜,飞步向那树林奔去,陶秋燕怕他趁机逃走,紧紧跟在他身后,入林数步,果见有一道浅浅的泉水,孙之安立刻扑倒下去,张口狂喝着,陶秋燕则以手掬水,也喝了几口。
孙之安喝够了水之后,起身说道:「陶姑娘,妳身上不是带有食物么?」
陶秋燕冷笑道:「好啊,妳倒会得寸进尺!」
孙之安道:「在下不吃饱,如何能够挖掘?」
陶秋燕只得取出一些干粮去给他,孙之安三口两口便把干粮吃下,又喝了几口水,才拍拍肚子笑道:「好了,咱们囘去!」
两人囘到山洞口,又继续挖掘,不久天黑了,孙之安忽然停下手不挖,神情尴尬地道:「唉,问题来了……」
陶秋燕问道:「甚么事?」
孙之安窘笑道:「在下得走开一下。」
陶秋燕一时没领会过来,又问道:「到底甚么事?」
孙之安道:「也许刚才喝多了水,此刻肚子里的东西直欲夺门而出……」
陶秋燕脸一红,嗔叱道:「你胡说!」
孙之安惶然道:「我的姑娘,吃了东西就要排泄,此乃人之常情,怎么是胡说呀!」
陶秋燕道:「你想借口逃走,打谅我不知道?」
孙之安眉头直皱,道:「妳要不放心,在下只好就地解决了!」
说着,动手解腰带。
陶秋燕大羞,踩足叫道:「住手!你敢放肆?」
孙之安双手抓着腰带,愁眉苦脸道:「妳又不让我走开,又不让我就地解决,那叫我怎么办呀?」
陶秋燕道:「到我身后去,距离不得超过五丈!」
孙之安点头道:「这倒可以。」
语毕,迫不及待似的跑到陶秋燕身后五丈之处,蹲了下去。
陶秋燕不敢转头去看,只说道:「孙之安,我先警告你,你若敢趁机逃走,会死得比乌印川更惨!」
孙之安蹲身悄悄退出一步,答道:「陶姑娘但请放心,在下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逃。」
陶秋燕道:「你只要好好帮我挖掘,等强帮主等人赶到时,我便放你逃生。」
孙之安又悄悄退出一步,大声道:「不,强帮主等人赶到后,在下仍愿继续帮助挖掘。」
陶秋燕听了十分高兴,问道:「你是说,决心脱离花胜魁了?」
孙之安再退出一步,又大声道:「正是,在下现在已经想通了,跟随花胜魁绝无好结果,迟早……迟早……唔……」
陶秋燕听他在用力,登时感到恶心,朝地上吐了一口水,不敢再跟他交谈。
过了一会,因听不见孙之安再发出声音,忍不住问道:「好了没有?」
未闻孙之安囘答。
她顿感不妙,但仍不敢立刻囘头去看,又问道:「孙之安,还没好么?」
仍未闻孙之安开口囘答。
她疑心大起,掉头望去,但见五丈外的地方空荡荡的那有孙之安的影子?情知受骗,一时气极,转身疾追,大骂道:「孙之安,你这下流胚子,看本姑娘不把你碎尸万段才怪!」
但是,她只追出数十步,就刹住了脚,因为挡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再加上天色已黑,在不知对方往何方向逃生的情况下,她知道追之无益。
她呆立了片刻,才恨恨的一跺足,转身走囘山洞,亲自动手挖掘起来。
她一面挖掘一面流泪,因为她想到奇僧如不能在明早率领打狗叟等人赶到,凭自己一人之力,是绝不可能救出爷爷等四人的。
正想得忧心如焚之际,蓦闻身后传来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她囘头一看,登时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奇僧率领打狗叟等三十多人赶到了!
他们由七、八丈外的树林中奔出,为首的是奇僧、打狗叟强如龙、少林掌敎一心禅师,武当掌敎灵淸眞人、黄山掌门铁指穿肠楚天流、华山掌门剪云叟东方白等人。
随后奔出的是雪姥姥池六娘、铁心神尼、东海渔翁、侏儒秀才、亜侠、枯竹叟、及二十几个曾被花皇擒去石鼓山后被司空淳救出的各方英豪。
最使陶秋燕看了高兴的是,打狗叟强如龙左手揽着一人,那是刚刚逃走的雌丈夫孙之安。
奇僧脚下一闪,便如闪电般趋至陶秋燕身前,面带惊容问道:「丫头,花胜魁可是把山洞炸了?」
这位武林人难得一见的奇僧,形相看来简直不像个和尙,而像煞一个野人,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身上的一袭僧袍已不像是僧袍,破破烂烂的形如叫化子的鹑衣。不过,他的一张脸却并不丑恶,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令人看了有无比的亲切感!
陶秋燕犹如见到亲人,悲喜交集的答道:「正是,我爷爷、九公、毒土司、还有那臭小子,他们都被困在洞中,生死不明!」
说到此,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打狗叟等三十多人都已围聚到她身前,敢情打狗叟虽然拦截住了逃走的雌丈夫孙之安,却对一切已发生的事故尙无所知,此刻听了陶秋燕的哭诉,方知来得太迟了,顿时人人色变,相顾骇然。
奇僧擧目望望山洞崩塌的情形,亦不由连连皱眉,问道:「是几时炸的?」
陶秋燕哭道:「是今天早上,花胜魁炸了这山洞后,就带着他的部下匆匆离去,只留下五毒爪乌印川和雌丈夫孙之安在此看守……」
奇僧又问道:「妳确知令师四人在山洞中么?」
陶秋燕点头道:「是的!」
奇僧面呈严肃道:「那么,看这山洞崩塌的情形,他们四人只怕已经罹难了。」
陶秋燕忙道:「不,他们可能还活着,这山洞中有一间大洞窟,里面据说还有几条洞道,他们四人是被困在其中的一条洞道中,如果那洞道没有塌下,他们一定还活着的!」
奇僧一听之下,立刻向众人说道:「既是如此,诸位请快动手挖洞,如能在两天之内挖通到那条洞道他们四人或许还有救!」
众人听了立即蜂拥上前,纷纷拔出刀剑,动手挖掘起来。
陶秋燕直到这时,才发觉老人家笪福也在场,她看见他挥动锄头拚命向洞内挖入,心中甚喜,道:「老笪的锄头今天终于派上用场,有他这把锄头,一定可在两天之内挖通……」
奇僧却觉一把锄头不够用,立刻召来侏儒秀才和十字堡主道:「两位快去山下,向附近人家借几把锄头来!」
侏儒秀才和十字堡主应了一声,立即飞奔下山而去。
奇僧接着转对打狗叟道:「强帮主,请解开这位孙施主的穴道,我们来问他几句话。」
打狗叟便把雌丈夫孙之安放下,解开了他的哑穴,陶秋燕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冷笑道:「你这老混蛋刚才竟使诡计欺骗我,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孙之安战战兢兢道:「陶姑娘请饶我一次,我……我本来不敢逃走,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忍……忍不住就逃了。」
陶秋燕叱道:「说的甚么鬼话!」
说着,纤掌猛挥,在他双颊上左右开弓起来。
奇僧忙道:『别打,别打,贫僧想问他几句话。」
陶秋燕一连掌掴了他几十下,才很不情愿的罢了手,悻悻然道:「你等着,等下还有你受的!」
打狗叟问道:「陶姑娘为何这般恨他。」
陶秋燕道:「他刚才使诡计欺骗了我,说要出……出恭,却趁机逃走。」
打狗叟一听便明白大槪,不由噗哧一笑道:「这位孙朋友心地并不太坏,只因不幸娶了个视钱如命的老婆,才逼得他投效花皇,贪图那每月一千多两银子的俸银。」
奇僧轻咳了一声,目注孙之安道:「孙施主既是只为金銭才投效花胜魁,可谓情有可原,贫僧可替你向大家求情,给你一条自新之路,不过你得老老实实囘答贫僧的问题。」
孙之安刚才逃离山洞约仅半里,就碰上了赶上山来的这些人,被奇僧出手擒住,自分必死,这下听了奇僧的话,不禁喜出望外,忙道:「是!是!多谢大师开恩,在下愿据实囘答,请大师发问便了。」
奇僧道:「花胜魁何以突然决定炸毁山洞,连毒土司也一起困在洞中?」
孙之安道:「花胜魁原无炸洞之意,后因发现毒土司并未当眞向毕、柳二贵人下了蛊,才临时决定炸毁山洞,把毒土司一起埋在山洞中。」
奇僧面色一动道:「哦,毒土司曾伪称向毕、柳二贵人下了蛊么?」
孙之安道:「是的,毒土司看见毕、柳二贵人长得娇美动了色心,花胜魁也想利用美入计将他剪除,就说如肯帮他去飞狐山寨擒人,愿将毕、柳二贵人相送,毒土司一口答应,当即拥着二贵人进入一条洞道中,那知二贵人偸袭的手法不高明,反被毒土司制服,他不知怎的竟拿两块泥巴塞入二贵人嘴里,向花胜魁伪称已向她们施了蛊,起初大家信以为眞,眞的不敢再得罪他,后来白发童子奚羽华向花胜魁献计称:毒土司的蛊喜食人血,让二贵人飮下一杯人血,若二贵人腹中有蛊,便有蠢蠢欲动之感,否则便是没有中蛊,花胜魁依言派人擒来一个樵夫,将之割颈放出两杯血,端去给二贵人喝下,二贵人喝下后,没有任何异状,花胜魁始知她们并未当眞中蛊,疑虑一去,便决定连毒土司一起除去,悄悄命令麻面修罗汪以德在洞窟中布下火药,将整个山洞炸毁。」
奇僧闻言微微「笑道:「原来毒土司弄巧成拙,他其实只养成一只麒麟蛊,早已被贫僧服伏了……」
转望陶秋燕,问道:「贫僧交给妳的那只蛊没有遗失吧?」
陶秋燕道:「没有,还在我身上。」
说着,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了过去。
奇僧伸手接过,摇了摇小瓷瓶,问道:「爆炸之后,妳可曾摆布过这只麒麟蛊?」
陶秋燕道:「没有,我怕被牠跑出来,动也不敢动牠一下。」
奇僧又用力摇动几下小瓷瓶,才将它收入怀中。
陶秋燕问道:「你摇它干么?」
奇僧含笑道:「通知毒土司,救兵已到,让他们安心等待。」
陶秋燕惊奇道:「这样摇动,毒土司就能感觉出来么?」
奇僧道:「不错,毒土司会感到一阵晕眩,他和这只蛊已是生死同命,蛊受到伤害,他也会受到痛苦的。」
说到这里,又转对孙之安问道:「火药爆炸前,他们四人当眞在其中―条洞道中?」
孙之安答道:「是的,在中间的一条,那洞道曲曲折折,距洞窟约有七、八丈,所以他们四人大槪没有被火药直接炸中。」
奇僧道:「但那条洞道若然崩塌,他们也会被压死啊!」
孙之安道:「花胜魁认为那条洞道不致于崩塌,他有意不让他们立刻死去,而要让他们在恐惧中慢慢的窒息而死。」
奇僧喟然道:「花胜魁一生穷凶极恶,老了还是一些不变。」
打狗叟凝望孙之安接口问道:「那么,他为何派你和五毒爪乌邱川在此看守?」
孙之安道:「他虽然认定他们四人无力破土而出,却也担心会有人前来抢救,因此派在下两人留此看守。」
打狗叟道:『之后他就领着众人赴太行山飞狐山寨去了?」
孙之安道:「是的。」
打狗叟抬起头,目注奇僧含笑道:「花胜魁要在飞狐山寨诱捕我们这些人,我们不该使他失望才对!」
奇僧道:「此事等救出他们四位后再说吧。」
打狗叟点了点头,擧步走去山洞,由笪福手里接过锄头,道:「篁兄去歇歇,让老叫化来一阵……」
一个时辰后,侏儒秀才和十字堡主已由山下人家借来六把锄头,因此挖掘更为顺利,当朝阳由山那边升起时,已然挖了六丈多深了。
为了不使众人劳累过甚,奇僧把三十多人分成三组,轮流进行挖掘,他自己亦加入行列中,倒是陶秋燕被指派看守孙之安,反而「淸闲」下来。
这一天,到了夕阳下山时,又挖入八丈深,掘入商九四人被困的洞道中了。
陶秋燕听说已掘入洞道,又是高兴又是忧急,喜的是快要见到爷爷等人了,忧的是担心挖出的将是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把孙之安拖入洞道中,问道:「你看看,距离我爷爷被困的地方尙有几丈?」
孙之安观测一番后,答道:「看这情形,也许再挖两三丈就可见到他们了。」
众人听了精神大振,挖掘得更起劲。
将近二更时分,站在最前面挖掘的东海渔翁藤太雄等人忽然兴奋的大叫道:「通了!通了!」
在洞外歇息的一批人闻言之下,好像听到挖到了金矿,登时欣喜若狂,一齐蜂拥奔入。
果然不错,洞道已经挖通了!
但是,由于洞道是弯曲的,而且才只挖通了一个斗大的小洞口,是以还看不见里面的商九、陶时珍、毒土司和司空淳四人。
陶秋燕越众向前,扑在小洞口大叫道:「爷爷!爷爷!您没事吧?」
洞中一片死静,没听见一点声息!
陶秋燕登时眼泪涌沱而下,哭喊道:「爷爷,爷爷,您不能死?您不能死啊!」
众人听不见洞中四人的囘答,亦感不妙,原先升起的一股兴奋欢欣之情,立时冷却了下来。
奇僧沉默了半晌,开口轻轻说道:「丫头,妳先退开,让他们把洞口挖大一点,再进去看看。」
陶秋燕却不肯退开,反向小洞中钻了进去。
大家见她钻入洞中,立即挥动锄头把小洞口上的土石扒出,看看已可容许一人弯身进入之际,忽然听到洞中的陶秋燕以悽厉的声调叫了一声「爷爷!」,便突然无声无息!
打狗叟道:「她晕过去了!」
奇僧道:「快进去把他们抱出来!」
打狗叟、东海渔翁、侏儒秀才、哑侠及笪福立时鱼贯钻入。
须臾,笪福首先抱出昏迷不省人事的陶秋燕,接着是打狗叟抱出商九、东海渔翁抱出司空淳、侏儒秀才抱出陶时珍、哑侠抱出毒土司。
被救出的四人,身子软绵绵的,看上去刚咽气不久。
奇僧道:「快抱到洞外去看看!」
聚在洞道口的人连忙转身奔出,打狗叟等人随后将商九等人抱出山洞外。
打狗叟立刻将商九放下,伏身把耳朶贴上商九的心口,凝神听了一阵,忽然脸现喜色叫道:「这位商九前辈还没死,他的心房还在轻轻跳动!」
另三人听了也立刻伏身下去凝听陶时珍、毒土司、司空淳的心房,然后同时叫了起来:「不错!还在跳!还在跳!」
奇僧忙道:「那么,快施教吧!」
打狗叟、东海渔翁、侏儒秀手和哑侠自然都僮得如何抢救昏迷不省之人,当下以嘴对嘴的方法,为商九、陶侍珍、毒土司和司空淳渡起气来。
奇僧接着转对身旁的枯竹叟等人道:「他们醒转后需要喝水,你们快去找些水来。」
枯竹叟等人应声而去。
等到他们提着几个盛满泉水的水囊囘到山洞前时,商九等四人已悠悠苏醒过来了。
果然,毒土司眼睛才一睁开,便连声叫道:「水!水!给老夫一些水喝!」
枯竹叟等人立刻把水囊捧到他们四人面前,老少四人如获至宝,捧着水囊喝了个痛快,商九把喝剩的水往头上一倒,才长长透了口气道:「妙哉!妙哉!我老人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哈……」
陶时珍摆头左右张望,问道:「我的孙女呢?刚才我好像听到我孙女在呼叫?」
原来,此刻三十多人均围聚在他们四人的身边,是以他看不见躺在一旁的陶秋燕。
正在照顾陶秋燕的管一福答道:「老爷,小姐在此!」
陶时珍转头从人羣让开的缝隙望去,看见孙女静静的躺在地上,不禁面色一变道:「燕儿怎様了?」
笪福道:「她刚才入洞时,以为老爷已经……无救,悲恸之下,昏绝过去了。」
陶时珍顚巍巍的站起身子,擧步走到陶秋燕身旁蹲下,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说道:「快去取些水来吧!」
笪幅才应了一声「是」,陶秋燕忽然坐了起来,一把搂紧陶时珍欢笑道:「爷爷!原来您没死呀!」
陶时珍神色一怔,继之苦笑道:「嘿,妳这丫头眞是的……」
司空淳望望围立身前的众人,最后视线盯在奇僧面上,惊喜地道:「您是……奇僧!」
奇僧含笑点了点头。
司空淳连忙站起,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奇僧笑道:「不用多礼,等你恢复元气后,咱们再作长谈吧。」
商九笑道:「老和尙,是从何处把这些人找来的?」
奇僧微微一笑道:「商老施主也请先养神再听贫僧敍述如何?」
商九道:「我老人家现在死不了啦!」
奇僧道:「至少也应先穿上衣服,吃些食物。」
原来老少四人被困洞中时,因洞中焕热难当都把衣衫脱去,只穿着一条裤子,现在经奇僧一提,登时都觉尴尬起来,商九窘笑道:「正是,哪位劳驾去洞中把我们的衣服拿出来如何?」
司空淳挂念着那只盛放武学秘笈的木盒,当即接口道:「待弟子去取来。」说着,拔步入洞。
商九道:「好徒弟,别忘记那两把戒刀!」
司空淳进入洞中,匆匆穿上自己的衣服,找到木盒纳入懐中,再拿起两把戒刀和商九、陶时珍、毒土司三人的衣服走出来。
他把衣服分给二师父三人后,随将木盒取出,双手捧到奇僧面前,道:「这是大师托晚辈交给一心掌敎的木盒,晚辈未能达成大师托付,甚感惭愧。」
奇僧接过木盒,竟不交给少林一,心掌敎,将木盒收入怀里,笑道:「事非得已,小施主不必自责。」
商九、陶时珍和毒土司三人穿上了衣服后,早有人拿出许多干粮送到他们面前,老少四人也确实饿了登时狼呑虎咽起来。
毒土司一边吃干粮一边说道:「老和尙,是你收了老夫的那只麒麟蛊么?」
奇僧沉下脸孔道:「不错!」
毒土司道:「若夫已发过誓不再为恶,你快把牠还给老夫,好让老夫返囘蛮荒去。」
奇僧冷然道:「不,你毒土司一生为恶,今番也该做件好事,等消灭了花胜魁之后,再还给你不迟。」
毒土司望了司空淳一眼,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好吧,敢情你老和尙和这小子是一鼻孔出气的……」
商九笑道:「花胜魁的九个护法,你要负责干掉他五个,否则老和尙肯还你,我老人家也不答应!」
毒土司轻哼一声道:「要干掉那些捞什子的护法,还不是轻而易擧之事!」
陶时珍道:「老夫负责干掉花胜魁!」
商九道:「不,花胜魁是我老人家的猎物,我老人家要用『戒刀』剃度他!」
陶时珍道:「那么,老夫负责收拾那四贵人便了。」
商九笑道:「也不行,那四贵人应该由我徒弟和佟翔鹏收拾才恰当。」
陶时珍笑道:「既然用不着老夫,老夫只好囘城隍岛去啦!」
商九道:「你负责收拾另外的四个护法。」
陶时珍道:「也罢,只要没有人跟老夫抢功,老夫保证扭下四个护法的头给你看!」
商九笑了笑,囘对奇僧道:「好了,老和尙,说说你是怎样找来这许多朋友的经过吧!」
奇僧笑道:「商老施主已逃得性命,还追问这些做甚么?」
商九道:「根据小徒所言,你老和尙是尾随老毒物和小徒来到此处,因此你知道我们四人被困洞中不足为奇,可是这些掌门人等……」
他环望众人一眼,接道:「是怎样获得消息而赶来的呢?」
奇僧道:「他们原被毒土司骗去太原山海楼,是贫僧去把他们找来的。」
商九惊讶道:「太原距此三百余里,你是腾云驾雾去的么?」
奇僧笑道:「不,贫僧是五天前离此的,那时花胜魁还没计划炸洞,贫僧也不知他要炸洞,所以说起来你们四位是命不该绝,否则只要再迟上一刻时,你们就将返魂无术了!」
商九道:「你收伏了老毒物的麒麟蛊,应该时时提防它作怪才对,安敢轻离此处。」
奇僧一指陶秋燕笑道:「贫僧是将麒麟蛊交给这位小女施主保管的,她是首先动手抢救你们的人,昨夜贫僧与这三十几位施主赶到时,她已挖掘两三丈深,所以眞正说来,她应该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哩!」
商九早知司空淳和陶秋燕阔蹩扭,这时听了奇僧之言,即向司空淳道:「好徒弟,老和尙说的不错,你该向人家陶姑娘道谢!」
陶时珍道:「免啦!免啦!若非老夫糊涂,也不会有这种事,咱们扯平吧。」
司空淳却不敢违拗,向陶秋燕一揖道:「多谢陶姑娘救命之德,容后报答。」
陶秋燕「哼」了一声,背转身去。
奇僧哈哈笑道:「丫头,妳是眞生气还是假生气?」
陶秋燕一踩足,独自走去一旁。
奇僧转对陶时珍笑道:「陶老施主,改天贫僧来给你孙女做媒,你说如何?」
陶时珍微微一笑道:「没听说过出家人还会替人作伐的啊!」
商九笑道:「老和尙就是这样,他从来不把『阿弥陀佛』四个字挂在口上。」
奇僧追问道:「到底要不要?」
陶时珍道:「去问问她好了,她答应了,老夫也可以答应。」
奇僧当眞转向站在数丈外的陶秋燕高声道:「丫头,妳意下如何?」
陶秋燕断然道:「不要!」
奇僧摸了摸鼻子,又转向司空淳问道:「你呢?」
司空淳摇头道:「也不要!」
奇僧笑道:「好,贫僧倒要瞧瞧你们两个能忍耐多久!」
众人见他谈吐风趣,全不像个出家人,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商九道:「走吧!咱们先赴飞狐山寨与花胜魁决个高下,然后再解决这些儿女私情!」
奇僧道:「别忙,贫僧打算在此停留三天!」
商九一怔道:「干甚么?」
奇僧道:「要讲一个故事给令徒及佟施主听。」
商九一听即知是有关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被「玉箫秀士来无尘」伤害之事,不由神色一动道:「只讲给他们两人听么?」
奇僧点头道:「是的。」
商九道:「要讲三天才能讲完?」
奇僧道:「不,故事半天就可讲完,其余的两天半,贫僧打算赠送他们一些东西。」
陶秋燕心知他要传授司空淳和佟翔鹏几手绝艺,忍不住走过来道:「大师,我也想听那个故事,您也讲给我听好么?」
奇僧沉吟有顷,点头道:「也罢,妳也可以听,不过妳听了以后不许告诉任何人才行。」
陶秋燕大喜道:「好,我发誓守口如瓶便了。」
奇僧便向众人道:「诸位就请在此盘桓三天,三天之后,贫僧还带他们三人囘到此处与诸位会合,然后大家一起到飞狐山寨去!」
商九问道:「你要带他们去何处?」
奇僧一指山中道:「距此数里外的山上,有一座洞府名叫『因果』,贫僧要带他们到那『因果洞』去。」
语至此,向司空淳、佟翔鹏和陶秋燕一招手,迈开大步便向山中奔去。
司空淳、佟翔鹏和陶秋燕连忙随后跟去,三人随着奇僧在黑夜下的山林中奔驰了一程,登上一座险峻的高峯,来到了峯腰上的一座洞府前。
这座洞府,似远不如被炸毁的那座山洞大,但洞外却有一块数丈宽广的平坦岩石,可供数十人坐卧。
奇僧在岩石上坐下,笑道:「这外面有月光,咱们就在这儿好了。」
司空淳、佟翔鹏和陶秋燕于是并肩在他对面坐落,静等他开始讲故事。
奇僧轻咳了一声,忽然一指陶秋燕道:「丫头,妳可知贫僧为何肯让妳听这故事?」
陶秋燕撒娇道:「因为大师疼我嘛!」
奇僧道:「才不是!贫僧所以肯让妳听这故事,是因妳曾一度想抢贫僧的木盒!」
陶秋燕登时涨红了脸,噘唇道:「那是我一时糊涂,大师何必老放在心上。」
奇僧笑道:「我不放在心上,妳也不必放在心上——放下全无事,提起千万般!」
司空淳微笑道:「原来大师也见过石鼓山那座碑坛上的文字?」
奇僧道:「那是几十年前贫僧写上去的!」
司空淳一呆,惊诧道:「啊!原来如此……」
奇僧道:「这世上就因有许多人放不下心中一点专,所以才阑得不克自拔,包括贫僧在内……」
陶秋燕问道:「大师放不下甚么?」
奇僧不答,目注司空淳说道:「还记得在途中企图抢夺你木盒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么?」
司空淳心头微震,问道:「他怎样了?」
奇僧道:「他自杀了!」
司空淳叹了一声道:「晚辈遵从大师之嘱,并未揭开他的面巾观看他的面目,他何必如此?」
奇僧道:「可是他放心不下啊!他本非坏人,只因一念之贪,终于毁了半生修业,诚属可叹!」
司空淳心知那黑衣蒙面人必是少林和尙,故不敢追问,陶秋燕却不知好歹,接口问道:「那黑衣蒙面人是谁?」
奇僧凝注她半晌,缓缓道:「刚才妳答应不把听到的话告诉任何人……」
陶秋燕连连点头道:「我一定不泄漏出去,大师快说吧!」
奇僧歛目轻轻一叹道:「他是少林监寺,一意禅师!」
司空淳早知必是少林和尙,却没想到竟是目前代理掌敎职务的一意禅师,因之闻言之下,大为激动,脱口道:「天呀!为甚么是他?」
陶秋燕也吃惊的叫道:「啊呀!眞想不到竟是一意禅师,他是少林数一数二的高僧,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奇僧苦笑道:「妳是酒怪陶时珍的孙女,一身武学不见得在一意之下,妳又为甚么会生起抢夺木盒之心?」
陶秋燕脸又红了,嘟嘟嘴道:「大师,您又来了!」
奇僧仰起脸孔,目凝虚空,缓缓道:「凡是人,总免不了有过错,总免不了被一时生起的贪婪之心所左右,所以贫僧并不责怪妳,贫僧这一生,从未责备过首次犯错之人……」
微一停顿,又道:「因为,贫僧也曾犯下一椿过错,偸窃了一件东西!」
陶秋燕道:「好呀!大师年纪这么大都曾犯下过错,偸了人家的东西,我年纪这么小,更是情有可原了。」
奇僧道:「贫僧犯下那次过错的时候,年纪比妳还小,只有十三岁。」
陶秋燕呆了,竟哑口无言了。
奇僧继续道:「那时贫僧法号叫『了因』,是当时少林掌敎『百无上人』的随身小沙弥……有一天,贫僧在打扫掌敎的禅房时,无意间触动壁上一个秘橱的机关,竟使那秘橱自动启开了,贫僧看见橱里放着一个木盒——哪,就是这个!」
他由怀中取出木盒,放在地上,接下去道:「由于一时好奇,贫僧便偸偸将这木盒打开,只见盒中盛放着一本羊皮小册……事关少林秘密,贫僧不便将羊皮小册的名称告诉你们,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的是:那羊皮小册是一部武功秘笈,是一门非常厉害,只有历代掌敎才能修练的武功,当时贫僧翻开小册看了后,登时爱不忍释,而生起了夺取之心。」
「这也是贫僧从小就嗜好武技而起的,贫僧十岁入少林,一心想练成绝顶本领,可是在寺中住了三年学到的却只是一些最基本的健身功夫而已……所以,看到了那部武学后,贫僧决定据为己有,便悄悄收起那小册,把秘橱关好,然后偸偸溜下山。」
「几天之后,百无上人发觉了,立时派遣寺中最干练的和尙下山追擒贫僧,所幸贫僧下山的头一天,就换上了俗家衣服,因此得以逃过他们的追擒,后来贫僧带着秘笈远离中原,跑到关外的一座深山之中藏匿起来,在那山中过了五年,终于完全参悟秘笈所载的武功,练成了一身本领。」
「可是,贫僧仍不敢在外露面,到处躱躱藏藏,过着那时时刻刻惊惶不安的生活……」
陶秋燕忍不住插口说道:「大师既已练成绝技,还怕甚么呢?」
奇僧道:「因为我是贼,贼总是怕见人的。」
陶秋燕又道:「那么,大师也可将秘笈送囘少林寺去呀?」
奇僧道:「贫僧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可是等到贫僧决定将秘笈送还时,已经太迟了!」
司空淳问道:「为甚么?」
奇僧道:「因为那时百无上人已经圆寂,而够资格接掌掌敎的几人却暗中争鬪不休,个个都想接任掌敎一职,这是少林自立派以来从未有的现象,以前是彼此礼让,工大肯接受那责任重大的掌教职位……」
司空淳道:「这种转变的原因是甚么?」
奇僧道:「是为了这部秘笈,以前他们都不知有这么一部秘笈是由历代掌敎相传的,直到贫僧偸走了秘笈,他们才由百无上人的嘴里获悉此事,因此百无上人一死,他们都想登上掌敎之职,以便将来寻囘秘笈时,可以练成盖世绝艺。」
司空淳叹道:「原来如此……」
奇僧道:「为了证明贫僧所看出来的这个危机,贫僧曾伪造一册秘笈,托人带去少林寺,结果不出贫僧所料,那几个辈份最高的和尙立时由暗鬪转为明鬪,阀得差点使少林一派四分五裂,因此贫僧改变主意决定暂时不把秘笈交还,那以后,那些和尙又四出追搜贫僧的下落,贫僧仍然躱躱藏藏,不敢在人前露面每当有人发现贫僧隐居之所,贫僧立时离开那地方,另觅别处隐居。」
「一晃过了二十多年,少林老一辈的和尙都相继圆寂了,那时贫僧觉得是交还秘笈的时候了,不料就在决定亲携秘笈返囘少林之际,有一天,贫僧突然感觉双足有异,竟有不良于行的趋势。」
司空淳惊奇道:「大师功力盖世,难道竟为疾病所侵?」
奇僧摇头道:「不是疾病,是走火入魔了!」
司空淳「啊」了一声道:「怎会有这种事?」
奇僧道:「那时贫僧在潜练一门功夫,由于心有所系,不能专心致志,因此运功时逆了气……」
陶秋燕道:「大师潜练的那门功夫,是不是橐籥掌?」
奇僧微笑道:「妳这丫头总是念念不忘橐籥掌!」
陶秋燕抿唇一笑道:「我爹为硏究橐籥掌心力交瘁而死,我当然不会忘记了。」
奇僧淸了一下喉咙,继续道:「一发觉走火入魔,贫僧只好终止返囘少林的打算,一天早上——噢,对了,贫僧现在说的,就是隐居在靑城山金鞭崖上所发生的事情——那天早上,贫僧正在打坐运功自疗双足时,忽然,听到崖下的三折岩有人语传上来!……」
司空淳和佟翔鹏知道快要讲到太白神翁和抱龙老人的「故事」了,因之更加注意聆听起来。
奇僧语声一顿,目注司空淳微笑道:「小施主曾经到过三折岩,是吧?」
司空淳答道:「是的,那三折岩是靑城山的一景,其上可坐千人。」
奇僧点点头道:「凡是前去游览靑城山的人,都要到三折岩观赏一番,贫僧所以选择在濒临三折岩的金鞭崖上隐居,目的就是想听人讲话,听人讲话是贫僧唯一的享受。」
「不过,凡是前往观赏三折岩的人,都是在正午或午后到达,因为从上淸宫到三折岩,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一般人是无法在淸早起到三折岩的,而那天早上,天刚破晓不久,居然有人来到三折岩,是以引起了贫僧的注意,贫僧凝神一听,才听出来的是两个中年人,而且从他们宏亮的嗓门听出是两个内功相当深厚的武林高手。」
只听他们中的一个说道:『佟兄,你今年选择的这地方倒是十分理想。』
『这地方叫三折岩,乃是靑城之一景,经常有人来此游山。』
『既是如此,咱们选择此地切磋武功,只怕有些不妥吧?』
『不妨,游山之人,要到正午才会来到此处。』
『哦……』
『萧兄,咱们每年较量一次,今天算来已是第五次了,但愿今天萧兄能够击败小弟。』
『好说,小弟早就说过不存击败佟兄之望。唉……说眞的,小弟即使能够胜过佟兄,这又有甚么用?』
『胜过小弟,萧兄便是天下第一了,怎说没用?』
『天下第一?哈哈,只怕顶多只能得个天下第六罢了……』
『此言怎讲?』
『佟兄难道没听过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这五个世外高人?』
『听是听过,不过小弟不大相信眞有这五个人!』
『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弟却不敢不信。
『好了,时光不早,咱们就此开始吧!』」
奇僧说到此处,闪动眼睛瞟视着司空淳和佟翔鹏,微微一笑道:「说到这儿,你们知道那两个中年人是谁了吧?」
佟翔鹏满脸惊异地道:「奇怪,家父从未向晚辈说过早年曾与萧老前辈数度较技之事啊!」
司空淳也道:「可不是,先师也从未提及此事。」
奇僧笑道:「他们后来成了好朋友,自然不愿提起早年那段争强好胜的往事了。」
佟翔鹏问道:「后来怎様?」
奇僧道:「贫僧听了他们那一番交谈,已知他们就是当时武林中声誉甚著的萧南溪和佟焕堂两位大侠,他们都是白道上的大侠士,想不到竟为一个虚名而年年争鬪不休,是以当时贫僧明白他们要在三折岩决鬪时,心中甚觉可笑和可叹……。」
「不过,贫僧也很想看看他们的能耐,于是悄悄趋近洞口,观看他们的决鬪。」
「他们先以掌法相搏,打了五、六百招未分胜负,接着改用武器,佟焕堂使的是长剑,萧南溪使的是戟,又战了数百招,仍然不分高下,贫僧一时性起,就由金鞭崖上跳了下去……」
司空淳惊呼道:「啊!那金鞭崖高达五十多丈,大师双足未愈,怎敢一跃而下?」
奇僧笑道:「贫僧虽然不良于行,但还有双手可用啊!快到岩上时,贫僧凌空拍下两股劈空掌,因此落地时分毫未伤!」
陶秋燕道:「那两股劈空掌风,想必有石破天惊之威,他们有没有被你吓呆了?」
奇僧点头笑道:「他们的确吓呆了好一会,后来是萧南溪先开口,他请敎贫僧法号贫僧未理他,向佟焕堂笑道:『佟施主当眞不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佟焕堂吸了一口气,神情激动的问道:『你莫非就是奇僧么?』」
「贫僧答称不是,因为贫僧不喜欢有人认识:萧南溪再度请敎贫僧的法号,贫僧故意沉下脸孔道:『别问贫僧是谁,你们若想争得天下第一,今天须得先联手击败贫僧才成!』」
「萧南溪看见贫僧态度和口气极是跋扈傲慢,登时心中有气冷笑道:『大师你好狂呀!』」
「贫僧冷冷道:『对你们这两个无名小卒,贫僧这样讲话算是十分客气的了!』」
「佟焕堂问道:『大师双足怎么了?』」
「贫僧答道:『残废啦!』」
「佟焕堂道:『你是个双足残废的和尙,佟某人不跟你计较,你去吧!』」
「贫僧道:『贫僧坐着不动,也可学败你们!』」
「佟焕堂怒道:「快去!别在佟某人面前疯疯癫癫!』」
「贫僧突然出手向他脚上抓去,他倏地退出一步,没被贫僧抓着,但却拿椿不稳,踉跄顚出几步。」
陶秋燕道:「那是橐籥掌『摄吸』功夫吧?」
奇僧微笑道:「不错,当时佟焕堂以为贫僧会妖法,大吃一惊,叫道:『萧兄,这和尙有妖术!』」
「萧南溪也认定贫僧不是好人,便道:『这等妖僧不除去,必将危害武林,咱们干掉他!』」
「说着就要动手,贫僧忙道:『且慢,先来个赌约再打不迟!』」
「萧南溪问道:『甚么赌约?』」
「贫僧道:『贫僧若败了,任凭你们发落,若是胜了,你们可得替贫僧做一件事。』」
「萧南溪似觉与佟焕堂联手必能获胜,乃一口答应下来,于是我们开始动手,贫僧坐着未动,施出橐籥掌,忽吐忽吸,没几个照面,就将他们打倒在地。」
「他们两人面如死灰,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贫僧便取出怀中盛着秘笈的木盒丢给他们,说道:『把这术盒带去少林寺,面交少林掌敎慈光禅师,不得有误!』」
司空淳渐渐明白了,问道:「大师为何要托付先师和佟老前辈做这件工作?」
奇僧道:「当时贫僧以为双足已无痊愈的一天,而且又觉他们都是正直之士,可以信任,因此决定托他们把秘笈带去少林寺。」
佟翔鹏垂头嗒然道:「结果他们没有把秘笈带去少林寺,是不是?」
奇僧道:「正是——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他们一直自觉是当时武林中的数一数二人物,但败在贫僧掌下后,方知贫僧的武功远非他们所能望其项背,一旦发觉木盒中盛着一部秘笈,自然会起刼夺之心。」
司空淳道:「大师过了多久才发现先师等未将那木盒带去少林?」
奇僧道:「一年后,一贫僧双足痊愈了,下山一打听,得悉慈光掌敎未曾收到秘笈,就知被他们一呑了,起初贫僧甚为震怒,但一想到贫僧当年偸窃秘笈的行为,也就不生气了,何况据贫僧打听所得,他们两人分得了秘笈后,武功虽然精进数倍,却未恃技为恶,仍然经常行侠仗义,故贫僧决定不予追究,只偸偸的潜入剑鎮,把那部秘笈拿了囘来。」
司空淳道:「此事大师可曾讲给花胜魁听?」
奇僧摇头道:「没有,贫僧未告诉任何人!」
司空淳道:「既是如此,花胜魁怎会利用这段隐秘命四贵人冒充是大师的传人,去伤害佟老前辈和先师?」
奇僧道:「贫僧想了很久,得到一个结论,必然是令师及佟老施主在分取秘笈之际,凑巧被花胜魁暗中看见,因此在二十多年后,当他想到要除去令师及佟老施主时,便利用这段隐秘,命四贵人伪称是贫僧之徒,使得令师及佟老施主心生愧疚,不敢反抗。」
司空淳道:「花胜魁这样做,不怕惹怒大师?」
奇僧道:「四十多年前,贫僧曾放火烧掉他一座百花宫,他一直怀恨在心,故他命四贵人冒充为贫僧之徒,可能正有报复的意味在内。」
佟翔鹏叹道:「家父不明眞相,以为是大师派他们去索取旧债,因此竟遣散三百余门下,远走异域去了……」
奇僧道:「佟施主过些日子,可以把他找囘来,贫僧很希望他重整剑鎮雄风。」
佟翔鹏道:「大师当眞不责怪家父么?」
奇僧正色道:「贫僧小时犯错,以致抱疚一生,推己及人,因此对初犯错之人,从不责备追究,而给予一条自新之路。」
话声一顿,脸上复现笑容,道:「好了,你们还有甚么要问的?」
司空淳和佟翔鹏一齐摇头道:「没有了。」
奇僧道:「那么,现在贫僧传授你们两人两招橐籥掌,一招是『呑云吐雾』,一招是『推波助澜』,这两招是橐籥掌的精华,练成之后,取花胜魁虽仍不能,但对付四贵人及九护法却可轻易获胜。」
陶秋燕大喜道:「好,大师您快敎!」
奇僧微微一笑道:「妳先别高兴,橐籥掌与一般武技不同,不是一敎便会的,这要学者能领悟玄妙,配合本身功力融会贯通才行,妳能不能在三天之内练成,还是个未知数哩!」
陶秋燕横了司空淳和佟翔鹏一眼,道:「我要是练不成,他们更别想练成了!」
言下之意,是说她的聪明才智在司空淳和佟翔鹏之上。
司空淳和佟翔鹏不与她一般见识,闻言但笑不语。奇僧打开木盒,取出其中的一部羊皮小册,说道:「现在贫僧先讲解一下橐籥掌的特点,你们注意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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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14: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自古好梦最易醒



第三天下午,司空淳、佟翔鹏和陶秋燕三人,都把奇僧传授的「呑云吐雾」和「推波助澜」两招神奇掌法练上手了。
奇僧看看日已偏西,便把他们三人唤到面前,取出木盒递给司空淳道:「等下见到一心,把木盒交给他,这是令师当年未完成的事情,现在由你去完成。」
司空淳接过木盒,愕然道:「大师不和大家一起去飞狐山寨么?」
奇僧道:「不了,贫僧是出家人,不便妄开杀戒,再说,有商、陶和毒土司三位带头,必可大破花胜魁一千人,所以贫僧要偸懒一次。」
语至此,俛首合十,向他们三人行了一礼,道:「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
不容他们三人还礼,腾空跃起,施展凌空虚渡的绝技,冉冉飘去了。
司空淳三人连忙伏地跪送,直到看着奇僧的身形消失于远处的山林中,才相继站起来。
佟翔鹏道:「这位奇僧的确是个可敬佩的人物……」
司空淳点点头,默然不语。
陶秋燕道:「喂,咱们该囘那山洞去了吧?」
佟翔鹏答道:「正是,咱们走吧。」
于是,三人动身赶返众人等候的那座山洞,十几里路,转眼即到,只见商九、陶时珍、毒土司及打狗叟等一干人或坐或卧聚集在洞外,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打瞌睡。
他们看见司空淳、陶秋燕、佟翔鹏三人囘来,登时精神一振,纷纷跳了起来。
商九问道:「老和尙怎么没囘来?」
司空淳答道:「他走了!他说不便妄开杀戒,故决定不去飞狐山寨。」
当下,便把奇僧传援橐籥掌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取出木盒交给了一心禅师。
毒土司间道:「老夫的麒麟蛊呢?」
司空淳微微一呆道:「对了,奇僧大槪是忘记了,所以未将麒麟锐交给小可保管。」
毒土司干笑道:「别开玩笑,这等大事,他怎会忘记,哼哼!莫非他打定主意不把那只麒麟蛊还给老夫?」
说着,双眼隐隐露出凶光,似有拚死蛮干一番之意。
商九道:「老和尚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一等消灭了花胜魁,他自然会还给你的,你急甚么呀!」
毒土司道:「他不跟我们一起去飞狐山寨,要是老夫杀死了花胜魁,他也不会知道!」
商九笑道:「你这样说,是把老和尙看得太低能了!」
毒土司道:「好,到时候,他若不放出麒麟蛊还给老夫,你老市侩可得负责一切后果!」
商九道:「可以。」
毒土司问道:「甚么时候出发前去飞狐山寨?」
商九道:「等下就去。」
他由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放在地上,环望众人一眼,手指纸上的一座山寨图形说道:「诸位,这是飞狐山寨的大槪情形,从这图形上看,可知飞狐山寨是座落在一处形势险恶的山腰上,这里是唯一上山之路,而这一边,可能就是他们的退路,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破敌……」
大家商量的结果,决定分成两路攻上山寨,由正面攻上山寨的是陶时珍、毒土司等二十人;由后山攻上的是商九师徒等十六人,另请四人把守山下,拦截漏网之鱼。
商议一定,众人随即动身下山,连夜往太行山赶来。
太岳距太行约有四百里路,大家为了不使花皇发现形迹,一路夜行晓宿,第五天的二更时分,才赶到太行山飞狐陉附近。
入林歇息片刻后,乃按照计划行事,分成两批,以陶时珍和毒土司为首的二十人,鱼贯出林,弯身疾行,往飞狐陉潜行过去。
商九则随后领着十五人绕到飞狐山寨的后山,觅路攀登上山。
越过了几座山岭,才来到飞狐山寨的后面。
商九运目望去,发现对面的山腰上有一条羊肠小径,当即打手势示意众人停止前进,低声道:「前面那条羊肠小径必是飞狐山寨的后门退路,如今咱们就在这儿守候,看见逃下一个,就上前打杀一个,逃出两个,就打杀他一双!」
同行的侏儒秀才笑道:「商老前辈打算杀他一个寸草不留么?」
商九正色道:「不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侏儒秀才道:「既是如此,何不索性杀进去?」
商九摇头道:「不必,有陶酒怪和毒土司等人攻入山寨,定可击败花胜魁一干人,要是我老人家推测不错,天亮之前,他们会由这后门退路逃下来,咱们埋伏于此,等他们逃下羊肠小径时,再上前迎头痛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战局才会明朗,否则咱们若进入山寨,加入混战,花胜魁会很容易趁乱逃脱。」
侏儒秀才深觉有理,点头笑道:「商老前辈所言极是。」
沙漠游侠甘露民插口道:「万一陶老前辈一批人不能胜呢?」
商九笑道:「甘老弟这句话要是被陶酒怪听到,他不赏你一巴掌才怪!」
沙漠游侠赧笑道:「在下不是说陶老前辈不敌花老贼,而是说双方人数悬殊,花老贼有四贵人、九护法及一、二、三品武士,人数多达三百人,而我们这一边,攻入山寨的只有廿人……」
商九道:「兵在精而不在多,花胜魁的一、二、三品武士是乌合之众,他们起不了大作用的。」
微微一顿,又道:「陶酒怪对付花胜魁,毒土司对付四贵人,陶秋燕及另十七人对付九护法,这样一来,那些武士根本插不上手。」
司空淳道:「花胜魁可能会猜到咱们埋伏于此呢。」
商九道:「但他只有这条退路,别无选择!」
司空淳道:「弟子可否先潜入踩探一下?」
商九想了一下,点头道:「也罢,你和佟世兄一起潜入山寨看看,遇有敌人逃出,可杀即杀,否则就让他们逃下来。」
司空淳乃与佟翔鹏飞纵而出,顺着羊肠小径向前奔去。
绕过一段峭壁,眼前是一道吊桥,长约二十丈,因是黑夜,吊桥下一片黑沉沉的,看不出有多深!
司空淳住足道:「原来这里还有一道吊桥,过了这吊桥,大槪就是飞狐山寨了。」
佟翔鹏道:「也许对面桥头上有人把守,咱们得小心一些才好。」
司空淳点点头,撤下背上的「戒刀」握在手上,然后擧步走上吊桥。
佟翔鹏亦拔出长剑准备应变,随后上桥。
两人走到吊桥中央,蓦闻身后桥上响起了一片阴森的怪笑,旋闻一人说道:「守了这么多天,总算捉到两个了!」
司空淳和佟翔鹏闻声一惊,转身一看,只见一条黑影像幽灵般的移过来——赫然竟是百洞七怪中的黑髑髅裴仁!
接着,前面桥上也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又一条黑影飘忽忽的出现——是白髑髅裴义!
他们一前一后的现身于吊桥上,把司空淳和佟翔鹏困在桥中央。
可是,当他们欺至近处,发现来者之一竟是司空淳时,他们像是见了鬼似的,面色陡地一阵苍白,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骇然道:「你——司空淳!」
司空淳俊逸一笑道:「别怕,我不是鬼!」
白髑髅裴义不胜骇异地道:「你小子到底有几条命?」
司空淳笑道:「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司空淳岂能得天独厚!」
白髑髅睁大两眼叫道:「可是,你是怎么逃出那山洞的?」
司空淳道:「我看,你们最好暂时收起好奇之心!」
语毕,抢步疾上,挥动「戒刀」剃了过去。
白髑髅知他使出的是商九新创的「大戒刀法」,心中大是忌惮,一时不敢出手拆解,顿足倒纵寻丈,然后右掌一抬,拍出一股狂飇般的劲风。
他料定商九的「大戒刀法」很难对付,因此一开始便决定以本身雄厚的功力取胜,那知司空淳已学到了一门不怕任何掌力的橐籥掌,他看见对方发出掌风,正中下怀,立时左掌一竖一翻,使出了「呑云吐雾」,把对方推到的掌风「带」囘头,再施以「推波助澜」加上自己的掌力猛推出。
白髑髅练武一生,想都不曾想过有人会把自己发出的掌风推送囘来,待警觉不妙之际,已是迟了,胸口登时被掌风击个正着,大叫一声,蹬蹬蹬倒退数步。
最后一脚踏空,整个身子便垂直的往吊桥下堕去!
他又发出一声大叫,在千钧一发之间,右手抓住了吊桥的一块踏板,总算没有跌丁深渊。
但是,就在他想使力翻上吊桥之际,司空淳已趁机一刀挥出,砍断了他扳住踏板的手腕!
「啊唷!……」
惨叫声中,跌下深渊去了!
只有那只右手,还紧紧扳在踏板上!
那一边,黑悯髅裴仁也遭到相同的命运,他起初是不把佟翔鹏放在心上,但交手一招后,因见弟弟被司空淳打落桥下深渊,大惊之下,立时全力攻出一掌,他的本意是想赶快将佟翔鹏击毙,以便对付司空淳却不料一掌推出之后,忽然发觉反有一股凌厉的掌风涌到身前,只因他压根儿没想到佟翔鹏会推出如此强猛的掌风,因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掌风击中,登时仰身倒在桥上。
佟翔鹏趁机挥出一剑,正中他腹部,将他下半身完全斩断……
这两个黑道巨魔,由于不知司空淳和佟翔鹏练成了两招盖世无匹的橐籥掌,终于在一招之下,双双死于非命!
佟翔鹏把黑髑髅的两截尸身踢落深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眞想不到我佟翔鹏竟能在一招之下杀死黑髑髅裴仁……」
司空淳笑道:「这应归功于奇僧的橐籥掌!」
佟翔鹏点点头道,笑道:「照这情形看,这黑白二髑髅好像还不知陶岛主等人已攻入山寨?」
司空淳道:「是的,他们大槪是早就奉命把守于此的,而此处距山寨也许还相当远因此听不到打鬪之声,咱们再走一程瞧瞧——」
一言方毕,忽见对面桥端上有两条黑影飞奔上桥,其中之一大叫道:「两位护法速囘山寨驰援,陶时珍和毒土司率领大批人攻入山寨来了!」
司空淳听了好笑,当下模仿白髑髅裴义的声音问道:「情况很糟么?」
来人答道:「是的,我们这边伤亡惨重,、白发童子和五毒敎主已被毒土司打死——」
最后一个「死」字,声音拉得很长,就好像一辆疾速飞驰的马车陡然刹停时,车轮又向前滑出一段似的。
这是因为来人说到此处,才发现桥上的两人不是黑白二髑髅之故,但是等他们看出站在桥上的是司空淳和佟翔鹏时,再想转身逃命已经太迟了。
司空淳闪身疾迎而上,手中剃刀连挥两下,登时将他们两人的首级砍了下来。
是两个二品武士!
司空淳才将他们两人的尸体踢落桥下,又听吊桥对面遥遥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似有不少人正往吊桥这边奔逃而来,当下便向佟翔鹏道:「佟兄,你退囘那边去,小弟则到对面桥头上隐藏,等他们都上了吊桥后,你我再同时现身前后夹攻!」
佟翔鹏点头称善,立即返身奔囘。
司空淳亦拔脚奔向对面桥头,奔到桥头上,随即躱入附近的树林中。
俄顷,便见有二十几个各级武士急急如丧家之犬般的飞奔而至,纷纷争先跑上吊桥。
司空淳等他们跑到吊桥中央时,才跃身扑出,追上吊桥,大喝一声,舞刀杀了上去。
只不过顿饭工夫,他和佟翔鹏已在吊桥上截杀了四十多个武士,凡是逃上吊桥的,几乎没有一个逃得掉!
吊桥上,因此成了一座尸体堆积如山的血桥!
两人等了一会不见有第三批敌人逃到,便动手将尸体一一推下深渊。
佟翔鹏道:「奇怪,怎么再没有人逃过来了?」
司空淳道:「咱们过桥去瞧瞧如何?」
佟翔鹏点头道:「好,去瞧瞧是怎么一囘事?」
两人奔过吊桥,见有一条石级通入黑忽忽的山林中,知是通往山寨之路,当即循着石级往上飞登。
循着石级奔过一座山岭,蓦见前面一座高山之后,一片火光冲天,照亮了好大的一片夜空,而且有阵阵隐约的杀伐声传来!
佟翔鹏叫道:「啊,山寨起火了!」
司空淳道:「听声音,好像还在打呢。」
佟翔鹏道:「那四贵人不知怎样了?」
司空淳道:「谁知道,但愿她们没有受伤或战死,她们四人应该死在我们两人的手里才是道理!」
一语方毕,忽然瞥见远处有一条黑影疾奔过来,连忙一扯佟翔鹏衣袖,窜入石级外的丛林中,静伏下来。
转眼间,那条黑影已奔到近处,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号称「鬼精灵」的连永亮!
司空淳一见是他,岂肯放过,立时一跃而出,挡住了去路。
连永亮一见司空淳突然由林中跳出,不禁大吃一惊,掉头便跑。
佟翔鹏适时纵出,横剑拦住他的退路,冷冷道:「连管事,你跑不了的,还是站下来说几句话吧!」
连永亮一看前有司空淳后有佟翔鹏,就知死期到了,登时面如死灰,浑身发抖起来,颤声道:「佟二侠,您知道……在下只是个打……打杂帮闲的小人物……」
佟翔鹏冷笑道:「客气了,阁下是花皇最器重之人,怎说是个小人物呢!」
连永亮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眞的,在下武功不济,花皇只不过看中在下会……会办些琐屑之事,所以……」
司空淳截口道:「少废话!」
连永亮最怕的还是司空淳,闻言全身一震,神色惶恐地道:「是是,司空少侠对在下了解最淸楚,还望网开一面,饶在下一条狗命。」
司空淳不禁冷笑道:「不错,我对你的底细了解最淸楚——现在告诉我,我到那里才可找到那位「神行判官李俊』?」
连永亮面色大变,两片嘴唇都吓白了,沙声道:「谁……谁是『神行判官李俊』啊?」
司空淳道:「就是当初托我带那只有毒的白蟾蜍前往剑鎮之人!」
连永亮忙不迭的摇头道:「不知道!在下不知道这个人……」
「人」字甫落,刀光一闪,他的一颗脑袋业已离颈飞起,带着一蓬血雨,跌入林中去了!
佟翔鹏赞道:「好快的剃刀!」
司空淳笑了笑,一脚将连永亮的尸体踢开,道:「不是剃刀,是戒刀!」
佟翔鹏正要接腔,忽听前面的石级上响起一片疾速的步声,情知又有一批人逃出山寨,连忙向司空淳一摆手势,飞窜入林。
两人才在树林中伏下,已看见有八条人影快如闪电般飞奔过来。
临近一瞧,赫然竟是花皇、四贵人及万年松仇高、九指无常毛鸣宇、麻面修罗注以德八人!
其余的无影鬼手巫旭、天妙妖尼二护法未见随行,大槪是继白发童子和五毒敎主之后,赴阴司报到去了。
司空淳看淸是花皇和四贵人时,连忙伸手握住佟翔鹏的手腕,暗示他不可现身出去,因为他知道凭自己和佟翔鹏两人之力,万万不是对方八人之敌。
一瞬间,花皇、四贵人及万年松仇高等三护法已由他们眼前奔过,往吊桥那边逸去。
虽是匆匆一瞥,但司空淳和佟翔鹏都已看出他们狼狈的模様,看情形陶时珍和毒土司等二十人果然打了一次大胜伏。
佟翔鹏低声道:「咱们跟上去吧?」
司空淳纵身跳出,道:「当然!那四贵人该由你我两人去发落!」
两人仍循着石级奔囘,奔到吊桥近处,遥见花皇等八人竟站立在桥上踌躇不前,两人一时都想不通花皇何以不过桥,当下只得停止前进,在桥前伏下来。
只听万年松仇高说道:「瞧这情形,刚才必有许多人被杀死在这桥上……」
路贵人接口道:「不错,这桥上血迹斑斑,可想而知刚才曾有过一场恶鬪,可是……裴氏昆仲身手非凡,难道连他们两位也被杀了?谁能杀得了他们两位?」
花皇叹道:「商九!」
路贵人惊「啊!」一声道:「不错,刚才在山寨中始终不见商九的踪影,敢情他绕到后山这边来了!」
毕贵人惶声道:「这怎么办?咱们到底过不过桥?」
花皇道:「商九一定躱藏在那边等着伏击咱们,不过,后有追兵,到了这地步,说不得只好拚命一闯了。」
他嘴里虽然说得十分「悲壮」,可是却仍站着不动,缓缓仰头凝望着夜空,似乎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才又听他喃喃自语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夫原想利用金兵消灭宋朝,为自己建立百世霸业,不想一着错满盘输,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路贵人安慰道:「花皇莫悲伤,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可以逃往别处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花皇摇摇头,叹道:「不,老夫有一种预感,今日在刼难逃了!」
万年松仇高道:「咱们若是老站在这桥上不走,那当然难逃刼数!」
花皇又仰望夜空喃喃道:「你走吧!」
万年松仇高一呆道:「花皇不走了?」
花皇道:「是的,老夫已改变主意……想我花胜魅何等人物,岂能死在商九的戒刀之下……」
路贵人听得花容遽变,颤声道:「花皇的意思是……」
花皇一手搭上她肩膀,惨笑道:「妳们四人若不想死在戒刀之下,就跟着老夫往下跳吧!」
路贵人吓得后退不迭,哀声道:「不!不!我不跳!我不要死!」
花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听我说,妳们若跟着老夫往下跳,还可得个全尸,若是想过桥去,那就难免落得身首异处!」
四贵人像是害怕花皇会出手把她们推下深渊,不觉倒退不送。
花皇发觉她们四人都以恐惧的眼光瞪望着自己,好像把自己当作可怕的患魔似的,不由大生感慨,仰天大笑道:「好!好!往日里,妳们对老夫说甚么天荒地老此情不渝,说甚么生不同时死愿同日,原来都是假的!」
语毕,长啸一声,纵身跳出吊桥,好似一颗殡星,直往黑沉沉的深渊泻去。
一代巨魔,就在一利那间,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
四贵人相顾失色,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万年松仇高长叹一声道:「路贵人,老夫等已有三个月未领俸银,如今该向谁要?」
路贵人呆了呆道:「到了这地步,你还想要俸银么?」
万年松仇高点头道:「正是!老夫等投效花皇,为的就是每月三千两银子,如今银子没有了,眼见连性命也不保,这实在划不来!」
路贵人怒道;「你想怎样?」
万年松仇高向九指无常毛鸣宇和麻面修罗汪以德使了个眼色,才囘对她阴阴一笑道:「老夫觉得若要保全性命,只有将妳们擒去献给商九等人!」
「人」字一落,右掌暴探,猛然向她手腕脉门扣去。
九指无常毛鸣宇和麻面修罗汪以德亦同时发动攻势,四贵人岂甘束手就擒,立时还手抗拒,于是七个人竟在吊桥上大打出手。
这些变化,只看得司空淳和佟翔鹏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花皇的突然投渊自杀,固然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而万年松仇高三人的翻脸倒戈,更使他们为之啼笑皆非,这种「炎凉世态」是他们想不到和看不惯之事。
佟翔鹏冷哼一声道:「我现在觉得万年松三人比四贵人更该杀!」
司空淳道:「正是,咱们上去!」
一腾身,疾掠上桥。
佟翔鹏紧跟着扑去,正在大打出手的万年松三人和四贵人一见面色大变,万年松大声道:「两位来得正好,老夫等正想替你们擒下这四个贱人哩!」
司空淳一刀向他削出,喝道:「不劳动手,你先纳命来吧!」
万年松碰了一鼻子灰,心知讨好不成,当下顾不得再鬪路贵人,身形一挫,避过司空淳削到的一刀,弯身低窜出一丈开外,抹头疾逃。
那知路贵人似已恨透了他,见他要逃,立时纵身扑出,一把抱住他的双脚,两人登时滚作一团。
万年松破口大骂,挥掌猛劈,路贵人的身手本来比他高强,可是这时却避不开他拍出的一掌,只听「拍!」的一声,头上天灵盖应声破碎,娇躯一震登时香销玉殒!
但万年松也没逃得性命,他几乎和路贵人在同一时间死去——路贵人的一只纤掌,深深插入他小腹!
司空淳看见他们同归于尽,遂即挥刀转攻麻面修罗汪以德!佟翔鹏一上来就直取九指无常毛鸣宇,他剑掌齐发,毛鸣宇避过他四、五剑,却避不过一招「推波助澜」,胸口「砰!」然一响,被打得陷了下去惨叫一声,跌下深渊去了。
麻面修罗注以德也逃不过噩运,勉强接了司空淳几招戒刀,左腿就被一刀斩断,他痛极狂嘎,倒在桥上打滚……
三贵人趁司空淳和佟翔鹏在对付九指无常和麻面修罗之际,早已脚底抹油,逃出了数丈外。
可是,正当她们快要奔出吊桥时,对面桥头上却已有一羣人赶到。
商九等十余人赶来了!
三贵人一见之下,魂飞魄散,不觉一齐跪了下来,哀求道:「商老前辈饶命!」
商九呆了呆道:「妳们花皇呢?」
毕贵人哭道:「死啦!」
商九又是一呆道:「谁杀死他的。」
这时,司空淳已随后赶到,听见二师父的问话,便接口答道:「花胜魁跳下深渊自杀了!」
商九听了既惊奇又失望,问道:「你亲眼看见了?」
司空淳点头道:「是的,他知道二师父在等着他,他说不顾死在二师父的戒刀之下。」
商九不由苦笑道:「哼!他倒是眞有种,很有项羽之风!」
正说着,吊桥一阵震动,又有一羣人由对面桥上疾奔过来了。
来的,是陶时珍和毒土司等二十人!
他们奔到桥头,看见三贵人跪在桥上,均感意外,经司空淳一番解释后,方才明白一切经过。
陶时珍道:「如今这三个贵人如何处置?」
司空淳道:「路贵人是亲手杀死家师的凶手,如今她已死了,剩下的这三个淫娃,该由佟兄发落。」
佟翔鹏继眉道:「她们赖着不起来,叫我如何动手?罢!罢!花皇既死,这三个贱人不足为害,就饶她们一命算了!」
三贵人闻言大喜,连忙转向他磕头称谢不已。
佟翔鹏沉下脸孔道:「妳们且别高兴,我要毁去妳们一身武功才能释放妳们。」
说毕,骈指疾出,连点她们身上几处大穴,破去了她们的一身功力。
三贵人虽然悲痛万分,却不敢表示甚么,含泪相扶而去。
商九道:「山寨中还有没有敌人?」
陶时珍道:「没有了,都被我们杀尽了。」
商九转对毒土司笑道:「老毒物,如今武林中只剩下你一个恶人啦!」
毒土司面色一变道:「你想怎样?」
商九笑道:「不想怎样,我老人家是在提醒你,花胜魁对你是一面镜子!」
毒土司透了口气,笑道:「放心,收囘麒麟蛊之后,老夫立刻返囘蛮荒,你我都是将近百岁之人,实在也该归隐了。」
陶时珍道:「老夫也想囘城隍岛好好喝几杯——燕儿,咱们囘家去吧!」
没听见陶秋燕囘答。
他微微一怔,摆头四望,才发觉孙女已不在身边,不禁大诧道:「咦,老夫的孙女那里去了?」
商九哈哈笑道:「失踪了!不过你放心,失踪的不只你孙女一个!」
经他一说,大家才发觉司空淳也已「神秘失踪」,再看陶时珍一脸尴尬之状,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一线曙光,已在东方天边出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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