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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ycabletv

[原创] 重圆《银雕》梦,代剖“紫烟”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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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9 22:51:28 | 显示全部楼层
  聂小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如果没有银雕出现,就不会有魔教屠杀村民,和魔教串谋的那个人也应该在这个时候露出面目,他会用武力震慑其他人,然后把自己推上盟主的宝座。”
  聂小虫也附和道:“金碎心是紫丁香的护法,她肯定不会向魔教屈服,换而言之,如果没有银雕,今日的丁香大典必定是一场血战。”
  “假设这个人的计划很成功,也真的当上了紫丁香盟主,可他这样做,就不怕银雕或者老盟主日后找他算账吗?”程小青继续道。
  “这个人和魔教一定有利益瓜分,接下来魔教的人就会进驻紫丁香,把原来联盟里的人分化瓦解,等到银雕或者老盟主出现的时候,这些潜伏的人就会突然出手。”
  “还有一个问题。银雕杀死的人应该就是魔教安插在丁香岛上的杀手,但金碎心也说了,她有绝对的把握制伏这些人,换而言之,就算银雕没有出现,只要有金碎心在,想借助魔教夺取紫丁香盟主宝座的人,他的计划根本不会成功。这不是很奇怪吗?”
  “程总的意思是——”
  “我的结论是,孔雀很可能不是银雕的徒弟,他实际上是魔教安排在丁香大典上专门用来对付金碎心的杀手!”程小青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说下去:“刚才韩浪说过,孔雀和银雕并不是同时出现,而我们在‘花蕊’找到银雕的日常衣物,却看不到与孔雀相关的任何物品,我总觉得,像孔雀这种喜欢顾影弄姿的人,不可能没有两三套备用的行头,也就是说,孔雀原本和银雕无关,就是因为银雕突然出现在魔教的计划之外,所以孔雀的身份才跟着发生了变化。”
  “那孔雀为什么要冒充银雕的徒弟呢?”
  程小青的眼睛更亮,更加自信。
  “因为他要推动我和银雕碰面,让我们斗一个两败俱伤。今天天色未亮,孔雀就带着一份奇特的菜单找韩浪,也因为这份菜单,韩浪把我带上了丁香岛,所以说,这一份人吃人的菜单,其实是促使我和银雕火拼的战书,至于孔雀死在金碎心剑下,这对于魔教来说当然是一个意外,但已经无关大局。”
  卜鹰忽然鼓起了掌。
  程小青向卜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钱东权。
  “从头到尾,孔雀是银雕徒弟的说法就源自于钱老板,这一点我有没有说错?”
  钱东权闭上嘴,一言不发。
  金碎心忽然道:“南宫玉,我杀死孔雀之后,你不是找银雕报丧吗?他怎么说孔雀的事?”
  南宫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根本没见到银雕。当时钱东权在花蕊外面拦住了我,说银雕在里面休息,让我轻易不要打扰,然后我就在花蕊外面等,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韩浪带着你和程老总出现,我们一起闯了进去,没想到银雕却失踪了。”
  程小青盯着钱东权的眼,冷冷说道:“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银雕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逃走,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我和银雕一见面就会打起来,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你和魔教都是最后的得益者。”
  
(二)
  
  钱东权没有哼声,他用双手捧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看起来,就算我不想承认,你们也不会答应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说话的人是金碎心,她的问题也是很多人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钱东权摇了摇头,叹气道:“银雕不死,死的人就是我了。”
  所有人沉默着,等着钱东权的解释。
  “银雕上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要紫丁香历年的经营总账,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和银雕之间的死结已经无法解开!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每天兢兢业业计算着堂里的每一笔支出收入,担心自己犯下一丁点不该有的过失,你们根本不会知道,一个横跨太湖、连通苏北皖南的联盟,它每天的折损和消耗有多大!是我,严格控制着紫丁香的运营,让每一笔钱的利益都做到最大,紫丁香才有今天的规模,没有我,单靠花钱比赚钱还多的韩浪,又或者是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懂的金玉侯,丁香盟绝对不会有现在的成功!不错,我的确是晚节不保,六十好几的人才开始贪钱,可是我在紫丁香的付出从未得到合理的回报,这十几年来,银雕每一次上丁香岛,他都会用老盟主的名义带走一笔钱,那是我起早摸黑,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凭什么他一句话就可以拿走?”
  韩浪忍不住道:“放你的屁!紫丁香是老盟主创立的,别说老盟主拿走属于他那部分的钱,就算是要我们的命,我们也没有怨言。”
  钱东权冷笑道:“老盟主闭关这么多年,整个联盟就靠我们几个经营,你自己说,老盟主有为紫丁香做过些什么吗?”
  “你是在推卸责任!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像你,居然把紫丁香出卖给魔教!”
  “你错了,我走的每一步全部经过利弊权衡,我答应魔教开出的条件,是因为他们早就看中了紫丁香的地盘,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只是弱者,弱者是斗不过强盗的,如果我不和他们合作,覆巢之下,紫丁香就会全军覆没了。”
  “放屁,放屁!我们有老盟主,他老人家的武功和智慧都是一等一的,出道这么多年,什么大战血战他没有经历过!”
  钱东权放声大笑起来。
  “你居然还想指望老盟主?我告诉你,老盟主早已行将就木,大概活不过今年的重阳了。”
  韩浪大吃一惊:“你说清楚,老盟主到底怎么了?”
  “像你这种人,只知道女人和赌,当然什么事都不会知道。这些年来,银雕每隔一段时候就到紫丁香要钱,而在老盟主隐居的地方,丹参、灵芝、麝香、雪莲……这些药材的流通和交易量一直很大,而且金额也能够和银雕拿走的钱对得上,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银雕从紫丁香带走的钱,其实就是老盟主治病的钱,老盟主一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所以他需要不停地用药物来把生命维持下去,这就是老盟主一直没有露面的原因。可是,这种状况在去年发生了变化,去年立春之后,当地药材的销售突然下降了很多,反倒是酒类的售价不断上扬,我就知道,那一定是老盟主放弃了用钱续命的做法,他选择了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过一些他最喜欢的醇酒美人生活。”
  “放你妈的屁,老盟主长命百岁,就算你死了十年二十年,骨头都臭了,老盟主还是活得好好的。”
  钱东权不理会韩浪,继续说下去:“除了我,没有人留意到老盟主早已病入膏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否则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白白浪费了。”
  “于是你就替人洗钱?”聂小虫插嘴道。
  “不错,我已经老了,如果我还没有给我的的家人准备好足够的钱,以后他们就会被人欺负,会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洗钱虽然不是正经人家该做的事,但我没有用联盟里的一厘钱,我敢说,我钱东权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的准则!洗钱只不过是大家各取所需,这些事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其他的人去做,我为自己赚一些辛苦钱,难道这样也有错吗?我只是没有想到,就在我差不多要收手的时候,有一笔钱忽然压在赌局里面拿不回来,我没有选择,只能用联盟里的钱先垫上,但我知道,这样做只能隐瞒一时,只有当上紫丁香盟主,我才可以真正掩盖这件事,也只有首先把我自己保护好了,我才可以保护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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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31 12:3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uycabletv 于 2025-10-31 12:36 编辑

  卜鹰一直看着钱东权,就像是要把这个人里里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没猜错的话,魔教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你合作,他们想要瓜分紫丁香的利益,而你想当紫丁香的盟主,所以你们一拍即合。”
  “不错,与其眼睁睁看着魔教用武力把我们的财富抢走,倒不如每年分一些利润给他们,这样紫丁香至少可以保存下来。”钱东权的脸色十分平静,就像是转述一件最理所当然的事,但就在下一瞬间,他的脸容突然扭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和魔教的计划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如果不是银雕,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是紫丁香的总盟主了!”
  韩浪满脸鄙夷之色,大声道:“你觉得我,还有联盟上下兄弟,我们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会任由你摆布吗?”
  钱东权道:“不错,金玉侯肯定是不答应的,只可惜他现在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金碎心当然也不会支持我,所以魔教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你们既然敢动金碎心,为什么不动我?”
  “魔教不动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因为你的确是一个很会赚钱的人。”
  “放你的屁!像你这样一个没骨气,没血性的懦夫,居然还想当盟主,除非我们都死了。”
  “你暂时还不会死,可是你一定会听我的话,因为你有弱点。你的弱点不仅仅是你欠了紫丁香很多钱,那些最多只不过是你的把柄,你真正的弱点,就是你的女儿。”
  韩浪的拳头突然握紧。
  钱东权看着韩浪愤怒紧张的样子,忽然大声笑了起来:“阿莲是你唯一的骨肉,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和她相认,但这一定是迟早的事,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以前是有很多女人向你投怀送抱,可是你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翩翩浪子,如果你身上没钱,就连扬州城里第三流的婊子也不肯爬上你的床,所以,你迟早会知道家庭和亲情的可贵,那会是你生存在世上的唯一支持,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抱着卓二姐的脚跪下来,恳求她还有你女儿的原谅。所以,只要我控制住这两个女人,哪怕是要你当一条狗,你也会心甘情愿。”
  韩浪额头青筋暴起,怪叫一声道:“钱东权,我杀了你!”
  钱东权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事到如今,我只恨我自己,有些事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才做?我本该早一点把盟主的位置抢过来,就因为我太重情义,太讲仁义道德,现在到我终于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银雕却出现了,他一出现,我所有的计划都要跟着改变,为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要我功亏一篑?我不甘心。”
  钱东权的眼中充满愤慨,仿佛世间所有的不公平不公正都集中在他身上,这时候卜鹰站了起来,钱东权猛然后退几步,他用匕首指着自己,然后用一双细小的眼珠警惕地望着卜鹰。
  “你不要过来!如果我死了,魔教的秘密你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钱老板不用紧张,我不会问你魔教的事。”卜鹰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会不会后悔自己走错了第一步?”
  “我走错的第一步?你是说我洗钱的事吗?”
  “不错,在此之前,你的人生几乎没有污点。”
  “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有人在逼我。”
  “是谁在逼你?”
  “是韩浪。”
  韩浪跳了起来,厉声道:“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钱东权冷笑着道:“老盟主一死,紫丁香肯定要重新洗牌,任何人都想做盟主,但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却只有一个,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老盟主就会把位置传给你,到时候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卜鹰皱了皱眉,道:“谁说盟主的位置一定会传给韩浪的?”
  钱东权大笑起来,可他的样子却比哭还要难看。
  “无所不能的卜鹰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你绝对没有想过,韩浪其实就是老盟主的儿子!”
  韩浪重重一拳打在桌上,高声道:“钱东权,你明知道我母亲早就死了,而且我没有父亲。”
  “你有!老盟主年轻时候有过一个儿子,后来他两母子都失踪了。”钱东权的声音既像是嫉妒,又像是充满愤恨:“这件事本来已经过去,可是老盟主在苏州的烂河涌边遇到了你,他知道你就是他的骨肉,只不过老盟主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事,一直心中有愧。”
  韩浪眼眶几乎崩裂,他握紧拳头向钱东权冲过来,南宫玉身形一闪,挡住韩浪的去路,韩浪用手指着钱东权,大喝道:“你不但侮辱老盟主,还侮辱我的家人,我不但要把你碎尸万断,还要把你的家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死。”
  钱东权突然激动起来,他的声音也因为喉咙充血而变得歇斯底里:“你敢动我家人一根头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南宫玉站在中间,只能两边劝架道:“江湖规矩,罪不及家人,韩浪,我们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但这一次,的确是你不对。”韩浪根本不听,他一手推开南宫玉,另一只手抽出南宫玉腰带中的软剑,剑身迎风一抖,直刺钱东权的咽喉,钱东权连忙举起手上的匕首隔挡,但韩浪出手极快,再加上软剑剑身不停颤动,钱东权眼力体力跟不上,只能不住后退,很快他已经被韩浪迫入死角,就在这时候,卜鹰突然出手。
  没有人能够看清卜鹰的动作,就像是风过平湖,又像是苍鹰掠过大地,就在眨眼之间,卜鹰已经将韩浪和钱东权分开,他们的剑和匕首也落到卜鹰的手上。
  韩浪非常愤怒,可就在卜鹰把剑还给韩浪的时候,他在韩浪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韩浪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卜鹰也把匕首还给了钱东权,他甚至还拍着钱东权的肩头道:“钱老板,有些事你还真搞错了。”
  钱东权忍不住道:“我哪里错了?”
  “你看错了人,也看错了自己,而且韩浪也不是你们盟主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我有一封老盟主的信,现在也是时候公开信里面的内容了。”
  卜鹰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信封。
  钱东权瞳孔突然收缩,尖声道:“你为什么会有这封信的?”
  “这封信银雕原本打算在丁香大典上面公开,后来他要我把信转交给你们。”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卜鹰微笑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些特别的方法,专门鉴别紫丁香信件的真伪。”
  
×                        ×                        ×
  
  ——丁香又名“百结”或者“龙梢子”,盛开的时候,成千上百的花球抱拥枝头,流香四溢,那丁香花在这个故事里,又代表了什么寓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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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22:32: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信没有封口,一方素笺从里面倒了出来,韩浪死死盯着卜鹰的手,他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
  “从纸的质地和纹理来看,的确是老盟主的信。”
  “应该还不止这些吧?”卜鹰道。
  “不错,我们的确有些特殊的方法辨别真伪,而且这套方法别人就算知道了,也绝对假冒不来。”
  “愿闻其详。”
  韩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老盟主在离开丁香岛之前亲手制作了一本花册,他说过,如果他写信回来,用的一定是这本花册里头的信纸。花册最特别的地方,是每一张空白信纸上面都有老盟主绘画的紫丁香图案,表面看来,丁香花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可实际上,页与页之间的丁香花球数量并不完全相同,当我们把那些边角位置的花球数目组合起来,就会变成老盟主和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卜鹰轻轻皱了皱眉,道:“你刚才说的,似乎是边角花球数目的组合,而不是花球的总数。”
  “卜大侠果然心细如尘。不错,在我们这里,任何一个边角位置花球数量的增多或者减少,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换句话说,这有点像‘旗语’。”
  “什么是旗语?”卓二姐忍不住问道。
  卜鹰解释道:“有过海上航行经验的人都会知道,大海无边无际,很难才有机会碰到其他的船,即使偶尔看到远处有船经过,也会因为相隔太远而无法进行对话,于是船上的水手们就发明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旗语,通过悬挂不同颜色、不同式样的旗幡,来告诉别人一些简单常用的信息,例如他这边需要补充淡水或者希望双方交换食粮。”
  程小青点了点头,道:“看来老盟主应该在海上生活过。”
  “不错,老盟主做过几年的水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韩浪每次提起老盟主的时候,眼中总是充满着崇拜:“花册共三十页,每页有四个边角,等于说,总共有三十组大同小异的丁香花图案,而每一组图案就代表着从一到三十的号码,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把伪造信件的可能降到最低,哪怕我们的敌人伪造一模一样的信纸,临摹一模一样的笔迹,但我们只要点算信纸上面的丁香花球数目,就会知道这些信是真是假。”
  “换句话说,假设你们收到老盟主的第十封信,那信纸上面四个边角的花球数目组合起来,就应该对应着和十有关的暗号,否则就可能是一封假信。”
  “不错。”
  “那如果老盟主不幸被人捉住了,又或者花册不慎遗失了呢?”
  “这一点老盟主早就安排好了。装订花册的时候,信纸的顺序是全部打乱的,使用的时候,老盟主当然知道正确号码对应的信纸,而我们的敌人却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你刚才提到的事,敌人同样会露出马脚。”
  卜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些暗号当然只有老盟主和你们三个堂主知道,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叛变了呢?那岂不是变成了反效果?”
  “关于这一点,我们老盟主也已经考虑在内了。”
  “他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信纸上面共有四个边角,我们三个堂主每人负责一个区域,例如我负责的就是每一页信纸右上角的花球数目,其它区域我是不用管的,同样道理,金玉侯或者钱东权也不会知道我这边的号码,所以,哪怕三个人之中已经有两个在密谋背叛,他们同样没有办法弄出一封足以以假乱真的信!”
  卜鹰叹了一口气,道:“不错,除非你们三个人一起背叛老盟主,可如果三个堂主都背叛了紫丁香,那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假造信件了。”
  韩浪昂着头,他的声音也带着发自内心的骄傲:“老盟主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人,他的智慧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程小青忽然道:“我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刚才说三个堂主每人负责一个区域,当老盟主派人送信过来,你们就会综合各自的暗号来一起检验信件的真伪,可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故意报错数目呢?这样一来,真信岂不是变成假信了吗?”
  “这一点我们老盟主同样有所准备。事实上,我们三个堂主负责前面三个边角的暗号,而最后一个边角的花球数目我们大家都是不知道的,当争议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会用第四个边角的丁香花球数目做最后的校验,有了它,我们就会知道谁有可能记错了数字,又或者是他恶意报一个错的号码。”
  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这种暗号解读和多重检验的手段十分高明,哪怕是卜鹰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同样觉得眼界大开。
  韩浪继续道:“我们有一个算式,当需要的时候,我们就把三个堂主报出的数字放到算式之中运算,然后把得出来的结果和第四个边角的花球数目进行对比,有了对比的结果,我们就会知道在哪里出现了偏差。”
  卜鹰向韩浪竖起了拇指。
  ——他称赞的当然不是韩浪这个人,而是韩浪背后那一位如大海般高深莫测的紫丁香总盟主。
  程小青的心中也在肃然起敬。
  在他印象中,紫丁香只是江南一隅的江湖帮会,它的规模势力虽不算小,但如果和当年的青龙会或者青衣一百零八楼相比,紫丁香完全不是同一级别。程小青甚至想过,紫丁香之所以叫紫丁香,这应该只是创办人一时间的兴之所至,没想到那些细小纷纭的花球背后居然蕴含着特别的意义,这位老盟主思虑的精密和周详,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卜鹰恭恭敬敬捧起手中的信。
  “信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打开的,所以银雕和我都知道信里头的内容,说实话,这封信给我的感触很深,相信也没有人不想知道信上面的内容,当然,前提条件是这封信必须千真万确。我有一个提议,程小青代表的是刑部,而且他和紫丁香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或者关联,我想把这封信交给来程小青鉴别,相信这也是最公正最合理的做法。”
  韩浪看着金碎心,金碎心点了点头,接着韩浪也看了一眼钱东权,只不过他看钱东权的眼神却充满着鄙夷和轻蔑。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它会是老盟主写给我们的第十二封信,在信的右上角,对应的丁香花球数目应该是……”韩浪走近程小青,轻声说了一个数字。
  金碎心同样小声说出了她的暗号,这时候程小青也来到了钱东权的身边。
  对钱东权来说,他已经走入了死局,就算韩浪不杀他,日后他也要随时面对银雕或者魔教的报复,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寻死的念头,在所有人之中,他反而是最迫切想知道信里头内容的人。
  卜鹰把手上的信递给程小青。
  信纸总共叠成四折,程小青翻开最上面的一折,把那里的丁香花球数目点算了两遍,然后他把信纸合上,再把信倒过来,翻开最下面的一折。
  整个过程中,程小青的目光始终避开信内的文字,最后他看了所有人一眼,向大家点了点头。
  卜鹰老早已经用最舒服的姿势坐下,他微笑着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信是真的,就请程总捕头把老盟主的信念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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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 22:3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老盟主的信

(一)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相信我的骨灰也回到了丁香岛,因为这是我和银雕之间的约定。
  四十年前,我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了家室,有了一个乖巧聪明的儿子,可我不愿在太湖打一辈子的鱼,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接下来我离开了家乡,一个人在江湖之中闯荡,我挑过粪,出过海,赶过马车,盖过房子,做过保镖,甚至还当过杀手,我不怕吃苦,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总是免不了被人盘剥,辛辛苦苦赚下来的钱,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别人夺走,我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脆弱,也太渺小,到了最后,我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家里,没想到我的妻子已经带着我的儿子改嫁,我甚至不知道在哪里才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
  在丁香岛养伤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和江湖中那些显赫威风的豪门世家相比,我和很多人都是弱者,弱者如果不联合起来,就只有被强者欺压的份,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有了成立丁香盟的想法,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保护自己的财产,守护自己的家园。就像紫丁香,它每一片的花瓣都很弱小,可这些花瓣却长成了花球的形状,无论多么迅猛的风雨,这些花瓣始终抱成一团,形成一股抵御侵略的力量。
  我很幸运,因为我遇到了老钱,他是一个有本事却没有机会施展的人,我们一拍即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一些曾经平生不得志的角色。
  再后来我遇到了韩浪。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刚刚被人打了个半死,是我把他救了回来。从年纪上看,韩浪真的很像我儿子,但我知道不是。韩浪做过很多很不好的事,那是因为他从小就缺少了一个适合成长的环境,他的母亲很早就已经去世,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在成长的时候缺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他怎会不变得偏激,怎会不去犯错?可是韩浪还年轻,还可以改过来,至于我自己,我的妻子早已变成别人的妻子,我的儿子也改作了他人的姓氏,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我把我对儿子的思念寄放在韩浪身上,如果他需要一个父亲,我很愿意担起这个责任,我希望他在我的保护和监督下成长,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救了银雕,将他从重重包围之中带了出来,他为了报答我,用了很多方法帮我壮大紫丁香联盟,可就在紫丁香渐渐成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留下的内伤暗疾,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我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再站起来过。银雕替我找过很多良医,就连他自己也为我耗尽了心力,我知道,如果我还想活下去,就必须长时间地静养,从身体外在到内心的静养。
  所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了丁香岛,我不愿意你们看到一个曾经强大的人变得一病不起,后来银雕和我在一个隐僻的地方住了下来,银雕他没有欠我什么,可他却为我放弃了太多,太多。
  我不怕死,可是我的心愿还没有完成,紫丁香联盟也还不够壮大,所以我绝不能够死,但在这十几年的时光里,陪伴我的除了清风明月松声竹雨,剩下的就是银雕和一大堆无穷无尽的药坛药罐。
  银雕跑遍了大江南北,替我找了很多名医名药,为了我,他甚至离开自己的家人,放弃了辛苦得来的名声,得友如此,此生无憾。当然,我更加要感激紫丁香的兄弟们,你们把辛苦赚来的收入,大半给了我这个重病的老人……
  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花了这么多的钱,养了这么多年的病,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到后来我突然想通了,既然我的病已经让我无法回到从前,我为什么还要为了苟延性命而让它慢慢消耗呢?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回到之前的声色犬马,回到自己最舒心的时候。
  于是,我捧起了阔别多时的金樽美酒。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又一次倒了下去,而且它比我的预期来得还要早,我原以为老天至少还会给我一两年的时光……
  这一次,我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弥留之际,我想得最多的不是我的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既然他的命运不属于我,很多事也就无法强求。
  我想得最多的,是紫丁香。
  我知道紫丁香发展得很好,现在没有人可以随便轻侮我们,就连韩浪,他也从当年的浪子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人,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把那位姓卓的小姑娘找回来,我希望他不要重复我当年犯下的错,如果连那么好的女孩子也不再等他,到时候后悔就太迟了。
  韩浪,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话,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地听一听。如果有一天,到了你也要离开紫丁香的时候,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再赌钱,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我愿意把紫丁香三分之一的财产留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小时候真的是穷怕了,把这些钱给你,是希望你和你的子孙后代,不用再为了生存而当一个亡命之徒。
  金玉侯,你富甲浙东,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留给你的是半本剑谱。这本剑谱的左边一半已经焚毁,所以连剑谱的名字都没有留下,可是,杨铮当年就是用这本剑谱和离别钩与青龙会对抗到底,所以,你一定会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对不对?
  我死了之后,紫丁香盟主的位置可能会引起一些纠纷,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可是我不希望由我来决定下任盟主的人选,因为我离开紫丁香太多年,她对我来说已经变得陌生,我无法保证自己作出的一定是最正确的判断,所以,新的盟主应该由你们自己来决定,但如果非让我做一个选择,我希望是钱东权。
  老钱,说实话,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对你的亏欠也是最多的。在你的身体还能够支撑的时候,我希望你继续做下去,在我离开紫丁香的十几年里,你就像她的父亲,陪着她成长,可是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如果真到了连你也要离开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找一个秉承紫丁香信念的人来做大家的盟主。
  初心毋忘,我们建立联盟的目的,是为了把弱者联合起来,让弱者不再是弱者,可如果我们后来的人忘记了这个信念,甚至变成了欺压其他弱者的另一个‘强者’,那我宁愿你们把联盟解散,这样做虽然很痛苦,但至少会让大多数人明白,幸福从来不是必然的,如果忘却了本心,原来的勇士就会变成一个之前他所痛恨的恶人,这样紫丁香也就失去了她的意义。
  老钱,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紫丁香剩余的财产就交由你来安排,我知道你是一个公正的人,你一定不会让跟随多年的联盟兄弟们失望。
  墨干力竭,言尽于斯。
  耀华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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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程小青的信还没读完,他的身边已经是哭声一片。
  韩浪红肿着双眼,向来不会示弱皱眉的金碎心也垂下了头,钱东权更是泪眼模糊,哭不成声。
  “我错了,老盟主我错了,我不该——”
  一把短剑从钱东权的胸口突然穿出,然后又缩了回去。
  钱东权訇然倒在桌上,阿莲发出一声凄厉可怕的尖叫,卓二姐连忙抱着她,用手紧紧捂住她的眼睛。
  “我平生最恨不守信义的人。”南宫玉站在钱东权背后,他用手帕捋去剑上的血痕,然后将短剑纳回袖里,整个过程轻描淡写,脸色更是一如往常平静。
  聂小雀摸了摸钱东权的颈侧动脉,然后又翻开他的眼睑,最后聂小雀叹了一口气,向所有人摇了摇头,韩浪又惊又怒,厉声道:“南宫玉,你为什么杀我紫丁香的人?”
  “钱东权勾结魔教,单这一点就已经是死罪,何况他欺骗我,几乎让我成为家族的罪人。”南宫玉仰着头,脸上写满了百年世家子弟的骄傲:“我南宫家世代和魔教斗争,洒尽了每一滴热血,今日我的家族虽然已经没落,但我们和魔教势不两立,这个信念是永远不会变的。”
  卜鹰向聂小虫使了一个眼色,聂小虫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道:“可这件事还没有完,还有很多疑点。”
  南宫玉不紧不慢道:“这件事已经很清楚,而且钱东权也承认了,他勾结魔教,就是为了篡夺紫丁香盟主的宝座。”
  程小青阴沉着脸,一路走到南宫玉面前,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连一个拳头都放不下。
  “你这么急着杀人,不会是担心钱东权说出你的秘密吧?”
  南宫玉笑了。
  “我能够有什么秘密?我不过是气愤之下,失手杀了一个本就该杀的人。程老总如果认为钱东权不该死,那你可以把我披枷带锁,送上刑部公堂,幸好我们南宫家向来是积善之家,哪怕在庙堂高处,也还是有几个朋友可以替在下说几句公道话的。”
  程小青嘴角微微一扬,接着道:“你杀钱东权的时候绝不是一时义愤,我甚至怀疑,刚才钱东权和韩浪争执的时候,你曾经走到中间劝架,实际上你是在给韩浪制造机会,好让他抢走你的剑,杀死钱东权。”
  “像这些全凭猜测而又没有证据的事,我劝程老总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说到底,我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局外之人,能够有什么作为?难道我杀了钱东权,就可以当紫丁香盟主吗?”
  “你说得很对,由始至终,你一直游离在事件之外。”程小青将南宫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道:“可如果没有你,很多事还真成不了事。”
  “是吗?”
  “钱东权不比韩浪,他一门心思管理内务,几乎不接触外面的人,如果说钱东权能够和魔教打上交道,那除非是有人在中间穿针引线。”
  南宫玉点头道:“完全正确,这个穿针引线的人当然也是魔教的人,所以就请程老总多多费心,将这个魔教余孽绳之以法。”
  “不对,这个中间人不一定来自魔教,也有可能是一个在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的人。”
  “程老总既然这样想,那当然有程老总的道理。”
  “却不知这个中间人,和引诱钱东权参与洗钱的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南宫玉闭起了嘴。
  程小青继续道:“以钱东权谨小慎微的性格,他敢替人家洗钱,那表示他要做的事一定是计划周详,滴水不漏,可为什么到了最后还是被赌局捉住了把柄,这不是很奇怪吗?”
  南宫玉冷笑一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些事看上去没有关联,可实际上却是环环相套。钱东权为了偿还被赌局扣下的黑钱,只好做出一些饮鸩止渴,损害紫丁香利益的事,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魔教开始接触钱东权,最终他们利益互补,很快达成了合作计划。所以,我同样有理由怀疑,赌局扣下钱东权的钱,是因为有人暗中告密,而这一个把洗钱黑幕证据交给赌局的人,和怂恿钱东权洗钱的那一个人,很可能也是同一个人!”
  “是吗?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迫钱东权入死角,让他不得不依附魔教。”
  “原来如此。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人好高明的手段。”
  “我想来想去,这个又本事又聪明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小青的眼中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南宫玉神色不变,悠然道:“程老总谬赞我实在受之有愧,只可惜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一点证据都没有。”
  程小青盯着南宫玉的眼睛,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点着头道:“不错,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但没有证据,不代表我不可以创造证据。”
  南宫玉看上去满不在乎,甚至还向程小青举起了酒杯。
  卜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眼旁观,如果说程小青和南宫玉是两只对峙角力中的猛兽,那卜鹰就是一只高飞天上,远远监察着尘世间万物生灵的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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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程小青没有再看南宫玉一眼,他走到阿莲身边,半蹲下身,柔声说道:“阿莲姑娘,我知道很多人在小时候都会做过恶梦,梦里头会有一些可怕的丑陋的精灵鬼怪反复出现,如果不想被梦魇纠缠,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梦中,消灭这些恐惧。我的意思你能够明白吗?”
  阿莲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才停下哭泣,可她还是抬起了头。
  “你果然很勇敢!”程小青微笑道:“前天晚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说你是韩浪的女儿,所以你躲过一劫,其它的村民当然没有你那么幸运,但我相信,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同样参与了对村民的屠杀,是不是?”
  阿莲轻轻“嗯”了一声。
  “他还有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没有了。”
  “面具背后的人长什么样子我们当然不会知道,但每个人的说话都有一些固定的口音或者特点,如果那个人再次在你面前说话,你还能认出他的声音吗?”
  阿莲的身子又在发抖,可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人在不在这里?不用怕,我可以保护你的。”
  阿莲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我不能肯定。”
  “为什么不能肯定?”
  “因为,那天晚上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奇怪,瓮声瓮气的。”
  “看来这个人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聂小雀在旁边插嘴道。
  “可能吧。”程小青轻轻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屠杀行动之后,魔教的人把你带到山洞囚禁起来,这时候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在哪里?”
  “他很早就驾船走了。”
  “他的船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船上就只有他一个。”
  “在稍后的时间里,这个蒙面人有没有再次现身?我意思是,这一个蒙面人,又或者是某个没有蒙面,但却是一个新脸孔的人,曾经在山洞里面出现呢?”
  “也没有。山洞里的人都没有蒙脸,他们的样子我都记得。”
  “所以说,你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蒙面人。”
  阿莲点了点头。
  程小青紧紧锁着眉头,慢慢走向窗边。
  “看来明天会有一场暴风雨。”聂小雀也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茫茫湖雾。
  “按我的推测,阿莲应该可以认出他的声音才对。”程小青沉吟着道。
  “事情的确有些棘手,那个人故意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话,说明这个人早有防范。”
  “不会的。这个人既然带上了面具,就不需要把自己的声音掩瞒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阿莲误入魔教包围圈,这本身是一个偶然事件,是一个意外,魔教行动的本身也不是针对阿莲,而是在那段时刻那个区域出现的太湖村民。”
  “我了解你的意思,如果阿莲真是魔教的目标,那魔教的人应该早就知道阿莲的样子,而不是差一点就让她香消玉殒。”
  “换句话说,这个人带上面具,并不是因为他担心阿莲认出他的样子,他只是单纯地让自己的行动减少纰漏,无论那天晚上有没有阿莲,这个人的脸上都会带着面具,而在他的完整计划中,阿莲绝对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人没有理由专门改变自己声音。”
  “所以你想不明白,为什么阿莲认不出这个人的声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个蒙面人说话本身就是瓮声瓮气的,而且他不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个人。”
  “瓮声瓮气?”程小青原本皱着眉,这时候却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聂小雀越发不解。
  程小青在聂小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聂小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现在程小青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眼神澄明素净,仿佛所有的难题都已经迎刃而解。
  “拜银雕所赐,三十六个魔教人物无一活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程小青向着南宫玉微微一笑,道:“请问南宫公子,你觉得这个蒙面人应该是谁?”
  南宫玉捧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道:“这个人当然就是钱东权,他没有跟魔教的人去山洞,是因为他必须要回丁香岛,阿莲认不出他的声音,是因为他刻意改变了自己的音调,其实钱东权自己也说过,韩浪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把阿莲囚禁起来,当然是为了在日后控制韩浪。”
  “不对,蒙面人不是钱东权。魔教在太湖大开杀戒的时候,银雕才刚刚上丁香岛,钱东权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银雕,然后自己跑到外边杀人。”
  “除了韩浪和钱东权,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知道阿莲的秘密。”
  程小青微笑道:“卜鹰也是知道的,因为他和卓二姐认识了很多年,不过这件事当然和他无关,倒是我刚刚发现,知道韩浪女儿的人,其实也包括了你。”
  “是吗?”南宫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我判断的依据就是你们现在坐着的位置。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在桌子上的座位,往往可以反映出这个人和其他人的关系是亲还是疏。例如卓二姐坐在韩浪和女儿的中间,这是因为韩浪和卓二姐已经有那么一点破镜重圆的意思,这个座位的安排,也是为了让阿莲逐渐熟悉自己的生父,可是南宫公子是武林世家,又是丁香大典的总提调,正常来说,你应该和钱东权坐在一起,但事实上和你坐得最近的人却是韩浪,这说明你们私交甚笃,除此之外,卓二姐给韩浪夹菜的时候通常不忘给你一份,由此可见,你和卓二姐同样认识了很多年,所以她没有必要在你面前掩饰她对韩浪的感情。”
  “不错,我初入江湖不久就认识了韩浪,他和卓二姐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撮合起哄,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十八年,而我和卓二姐也有十八年未曾见面。”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直到今天之前,你不认识阿莲,也不知道阿莲是韩浪的女儿?”
  “你最好问一问阿莲姑娘,看看她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我相信你,不过我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魔教屠杀一些手无寸铁的村民,这是一个风险为零的行动,为什么却有人刻意带上了一个遮挡脸面的青铜面具呢?”
  “既然这个蒙面人不是韩浪,不是钱东权,也不是银雕,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是魔教教主,他戴着面具,当然是为了显示他的威严。”
  “这同样不可能,魔教教主雄才伟略,屠杀村民这么小的事,他不需要亲自参与,所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在江湖上有很多人都认识,他的面具并不是针对阿莲,而是用来防止他在行动前后不小心遇到一些认识他的人。”
  南宫玉淡淡道:“有道理。”
  程小青继续道:“可是天网恢恢,就因为有了面具的保护,这个人的行动就会变得肆无忌惮,在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声音隐藏起来。正如这个人刚才所说,阿莲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而在这个人的计划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阿莲居然能够活着走出魔教占据的秘密山洞。”
  “你说的‘这个人’,似乎是我?”
  “不错,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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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宫玉又喝了一口酒,悠然道:“你刚才说,你心目中的凶手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声音,可阿莲姑娘刚才也说过,这里在座每一个人都不是那个蒙面人,所以,程老总的说法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呢?”
  这时候聂小雀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厨房煎小鱼用的平底铜锅,程小青把铜盆盖到脸上,盆的底部刚好开了两个小洞,就像是面具上的一双眼睛。
  程小青的声音也从铜盆背后传了出来。
  “这一个就是我的面具,任何人的声音通过这样的装备传出去之后,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而这就是阿莲姑娘不能确定蒙面人是谁的原因。南宫先生,现在我想请你戴上这个‘面具’,然后在大家面前随便说几句话,例如就说‘那女的是韩浪女儿,不要杀’。”
  南宫玉的声音忽然变得愤怒起来:“程小青,我不是你的犯人,这里也不是刑部大堂,你不能命令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
  “是你不愿,还是不敢?”
  “你这是在侮辱我。”
  “你当然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不过,即使你不答应,我同样可以做出我想要的效果。”
  程小青把“面具”摘下来,继续道:“我在刑部学了几样本事,其中一样就是调动自己的喉、鼻、舌,还有口腔和胸腔的肌肉来模仿别人说话,事实上,每个人的说话都有自己的特点,除了声音本身之外,每个人语速的快慢,腔调的抑扬,节奏的停顿转换,这些都会有它固有的规律,哪怕你看不到这个人,也可以轻易分辨出说话的人是谁。阿莲姑娘,我希望你再帮我一个忙。”
  这时候阿莲也在看着程小青,她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清早海边云霞初现时候的晕红。
  ——就在刚才程小青短短的几句话里,他已经分别模仿了卜鹰、南宫玉、卓二姐甚至是阿莲自己的声音。
  “我会戴上这个仿制的面具,然后用我心目中蒙面人的声音说几句话,我希望你听一听,那天晚上蒙面人说的话,和我的模仿有没有不同。”程小青看着阿莲,微笑道:“你准备好了吗?”
  阿莲用力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程小青重新戴上“面具”,面具后的眼睛正带着冷漠和威严望向南宫玉。
  “那女的是韩浪女儿,不要杀!”
  阿莲忽然全身颤抖起来。
  “没错,那天晚上那个人就是这样说的。”
  
  
  
第十九章  尾声

(一)

  咚、咚、咚……
  远外传来山上某座寺庙的黄昏报鼓。
  南宫玉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悠悠道:“如果不是银雕,这个时候丁香大典已经来到高潮,你们也会看到最精彩、最动人的一幕。”
  聂小虫道:“我不明白。既然你们知道银雕要来丁香岛,为什么不索性推迟行动?”
  “那还不是钱东权自作聪明,一口咬定银雕带来的信就是要把韩浪推上盟主的宝座!”南宫玉大笑起来,可是他的眼中却了无笑意:“真是一个最大的讽刺,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按信上说的,钱东权已经是新任的紫丁香盟主了。”
  程小青淡淡道:“到了那一步,紫丁香的财富和资源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转到你的手里。”
  南宫玉仍然在笑,笑得就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钱东权他老了,已经不适应这个江湖,等我有了这些钱,我们南宫世家就可以重建辉煌。”
  金碎心忽然道:“南宫玉,你不是说你们南宫家和魔教势不两立吗?你为什么要勾结魔教?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在子母天魔的手里。”
  “金小姐,你是一个幸运的人,就因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所以你从来不用担心没有金钱的可怕。你不像我,声名显赫的南宫世家已经没落,在这个世道里,如果你是英雄,那所有的人都会来仰望你,可当你沉沦之后,所有人都会来踢你一脚,然后还嘲讽你,耻笑你。我对我自己说过,只要能够让南宫家族重新站起来,我愿意做任何的事,我当然知道,和魔教合作,这和驯养一条毒蛇没有区别,但我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为了给南宫家一个复兴的机会,我必须赌这一把。卜鹰说赌分两种,其中一种就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负,我赌的就是这一种,只可惜现在胜负已定,看来我也要做一些最后要做的事了。”
  南宫玉向周围的人微微欠身,然后将身杆挺得笔直坐下,他把面前的残酒一口饮尽,然后用手在自己的心脏附近点了几下。
  “死人总是不好看的,不过,比起砍头割颈下毒种盅,我这一种已经是最不难看的死法。卜鹰,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我死了之后,嘴角有血流了出来,请你一定帮我抹掉。我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吃相难看,穿相难看,当然也包括了死的时候难看。”
  “你为什么找我?”
  “自然界的鹰鹫,不是向来对死亡和腐尸最感兴趣吗?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你应该很早就猜到我是幕后的主谋,只不过你没有说出来。”
  “我不说出来,是因为我想看看程小青够不够资格做一个真正的捕头,有些事如果他没有独立面对过,是不可能成长起来的。”
  “卜大侠果然是程小青的好朋友,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跟程小青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嫉恶如仇,把善恶对错都看得很重,而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重利益,轻对错,此时此刻你和程小青当然是好朋友,但你们之间迟早会发生冲突,甚至反目成仇。”
  “谢谢,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卜鹰在笑,他的笑是意味深长的笑。
  南宫玉也在笑,因为他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有一个聪明人说过,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死,我只希望我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南宫家的人依然以我为荣。”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体面的人。”
  “一个不体面的人,又如何当得起南宫世家的称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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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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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玉的眼睛已经合上。
  他的呼吸也已经停顿,可他仍然保持着最优雅的姿势,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有露出半点皱褶。
  一丝鲜血从南宫玉的嘴角渗出。
  卜鹰叹了一口气,拿出了一条手帕,可这时候金碎心已经用她的衣袖轻轻抹去南宫玉嘴上的血沫。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到了最后,金碎心俯下身,在南宫玉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金碎心说的是什么,但卜鹰看了一眼程小青,然后叹了一口气。
  ——卜鹰为什么要叹气?他是不是在感慨程小青又一次落花有意,而他的意中人却偏偏心有所属?
  ——也许像南宫玉这种成熟而又懂得女人心思的人,才能够让金碎心真正怦然动心,现在他虽然死了,却可能永远活在了金碎心的心里。
  韩浪也在看着金碎心,但他看到的却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是一个满楼红袖招,年少春衫薄的落花时节,他像往常一样醉酒楼头,然后靠在一张椅子上假寐,这时候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一直看了他很久,最后小姑娘用自己的衣衫袖角轻轻印走韩浪嘴边的口涎,韩浪突然醒了,他拉着小姑娘的手,那个长着浅浅酒窝的小姑娘轻轻挣扎了一下,然后倒在韩浪的怀里……
  
(二)
  
  夜幕已临,天上残星数点。
  程小青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还有几天才到十五,但月相已经颇为圆满,在外围边缘渗出一重朦胧莹白的光彩。
  金碎心走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也似乎完全没有回头的打算。
  韩浪也离开了饭馆。
  他是带着卓二姐母女一起走的,他们走得很急,因为韩浪想赶回丁香岛,第一时间拜奠老盟主的英灵。
  聂小虫看着卓二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听说鹰哥刚刚赔了三十万两银子给韩浪。”
  卜鹰微微一笑,道:“不错。愿赌就要服输,失败的滋味虽然不好,但偶尔输上一两次,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听说韩浪之前输给赌局的钱也是三十万两,这等于是赌局没有赢钱,韩浪也没有输钱。”
  “完全正确。”
  “赢你的人到底是谁?”
  “赢我的这个人,好像也是我。”
  “你老实说,之前你是不是为了卓二姐,才故意要韩浪输这么多钱的?”
  “女人的心,又有谁可以完全猜透呢?重要的是韩浪已经答应我,说他永不再赌。”
  “你相信一个几十年赌鬼的话?”
  “我信,因为韩浪现在已经明白到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你说说看,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建立和维护一个家庭。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要在一个完好无缺的家里,才有它们的意义。”
  聂小虫看了一眼聂小雀,聂小雀也在看着聂小虫。
  ——他们都还年轻,还不太能体会卜鹰所说的话。
  对程小青来说,这个问题也同样沉重了一些,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
  “信上说老盟主的骨灰已经回到丁香岛,那银雕究竟把骨灰放到哪里了呢?”
  卜鹰拍了拍程小青的肩头,道:“听说‘花蕊’的前身就是老盟主的祖屋,我相信,无论那里是破棚败瓦还是大宅华堂,老盟主的骨灰最后还是要回到那里去的。”
  程小青依然皱着眉头:“可我查过,花蕊那里只有一堆银雕的衣服。”
  “钱东权说过,银雕上岛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坛酒。”
  “你说的是那坛女儿红?”
  “老盟主好酒如命,在老盟主最后的岁月里,银雕一定给他准备了最好的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酒坛子里面应该还有一个小坛子,而这个小坛子就是老盟主的最后安息之所。”
  聂小虫感叹道:“知心若此,老盟主也算是一生无憾了。”
  “生为当世人杰,死是酒国鬼雄,这应该是老盟主最好的归宿了吧。”程小青叹了一口气,道:“卜鹰,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卜鹰在笑,苦笑。
  “当然有。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明明近在咫尺,却错过了银雕的庐山真面。”
  “原来你还没见过银雕,那你怎么拿到老盟主的信的?”
  卜鹰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我拿到信的时候银雕已经走了,但我知道银雕不会一走了之,说不定他就躲在某个角落,看我们如何了结紫丁香这一宗公案。”
  “现在尘埃落定,只怕这位银雕先生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程小青一边说,一边轻手轻脚跟在卜鹰后头,走近到厨房位置。
  门边贴着一张缺了半个边角的红纸,依稀看出上面写的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天底下的厨房都是差不多的,卓二姐的厨房又有些什么特别呢?
  “香帅纵横江湖的年代有一个快网张三,烤鱼造船堪称双绝,不知道当年的张三师傅和我们这里的老张师傅,有些什么关联呢?”
  话音未落,卜鹰如像燕子般掠入厨房,程小青和聂家兄弟也跟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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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uycabletv 于 2025-11-8 00:11 编辑

  
×                        ×                        ×
  
  灶上炊烟未散,一个满脸酒后晕红的人躺在炉灶边的地上,程小青刚想走过去,卜鹰拦住了他,小声道:“这是真的老张,刚才饭馆里的人不是他。”
  一阵爽朗而又沧桑的笑声从墙外飘了进来。
  “卜公子,你就这么想见到我吗?”
  “一夕失之交臂,常憾宝山空回。”
  “卜鹰出道以来,还没有在赌上输人一着,现在我想和你赌一把。”
  “赌什么?”
  “杜黄衫把你的轻功列在天下第四,现在你我一墙之隔,我就赌你有没有本事,在三百弹指内追上我。”
  “赌注呢?”
  “赌注是一场你绝对感兴趣的战局。‘小楼一夜听春雨’不但是一句诗,更是神鬼惧避的武功,我要看看是我宝刀未老,还是白小楼的传人技压一筹。”
  “就算你不找程小青,程小青也会找你的。”
  “你错了,我要比的是小楼和春雨。”
  “你要程小青和金碎心两个对你一个?”
  “不错。决战之时,我要他们已经是情深爱侣,只有这样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才有最大的威力,既然定好了要打,那当然要打一个酣畅淋漓,不死不休,至于打完架之后的程小青和金碎心会不会像当年的白小楼两公婆那样分分合合,那就不是我要管的事了。”
  “其他的事,人力尚可勉强而为,但感情的事——”
  “容易办到的事就不会找你了。卜鹰,你要不要和我赌?”
  卜鹰向聂小虫他们做了一个包抄的手势,然后大声道:“好,我赌。”
  话音刚落,卜鹰振翼而起,整个人冲破瓦顶,一直飞到重楼之上,就在同一瞬间,程小青和聂家兄弟也分别从窗口和前门后门穿了出去。
  
(三)
  
  卜鹰站在楼顶,一轮圆月就在他的背后。
  ——银雕呢?
  四野无人,只有远外的点点渔火,半明半闪地装缀着夜色下的太湖。
  程小青他们在屋前院后搜了几遍,但却一无所获,最后他们也跳上了屋顶。
  风推动着云霞,渐渐将月亮的光华遮挡在云层背后。
  风是热的,但程小青额角流出的却是冷汗。
  时间在一息一息流逝,银雕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呢?
  一管芦花飘上屋顶,天地间风卷云飞,青黝黝的天空忽然再度透出亮光。
  “快看。”
  聂小雀向远方一指,只见一道黑色人影正在夜风中凌空飞渡,他的速度也许不算太快,但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精灵,在几丈高的空中随意转折,甚至渐行渐上,隐隐有飞入云端的态势。
  ——难道银雕的武功已经达到传说中御风而行的境地?
  卜鹰当先追了出去,他在无数的房屋间纵跳起伏,初夏的风声贴着他的耳边呼呼作响。
  十几个起落之后,卜鹰逐渐追近,他甚至连对方的轮廓背影也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时候,黑衣人突然再度向空中升起。
  他已经完全突破了人类体能的极限,只可惜他的对手是卜鹰,独一无二的卜鹰。
  卜鹰的身形同样上升到最高点,但他的手臂忽然凭空暴长一尺,闪电般捉住黑衣人的足踝。
  黑衣人被卜鹰整个扯了下来,但这时候卜鹰却突然怔住。
  聂小虫他们也先后赶到,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堆黑色的衣物和一个摇头苦笑的卜鹰。
  “银雕呢?”
  卜鹰叹了一口气,道:“我捉到的是一只风筝,一只早已断线的风筝。”
  ——没有人可以打破大自然的定律,所谓的足不点地踏虚而行,只不过是风筝套上了人类的衣服。
  “赌无不胜的卜大公子终于还是败了一次,接下来你就要想尽办法,完成你我之间的协议。”
  银雕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不清声音真正的方向。
  卜鹰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脸上也浮起了他特有的笑容。
  “世上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只有贪胜不知输的赌鬼,失败的滋味虽然不好过,但如果一个人连一两次的挫折都承受不起,又如何做日后的赢家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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