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续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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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忌，他看起来似乎很疲倦，但眼睛仍旧是亮亮的。
唐文看到他，似乎很吃惊，但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唐文笑道：“李公子看起来很疲倦，想必昨天晚上孔老大安排地很周到。”
无忌道：“实在是周到极了，那种地方，的确很要人的命。”
无论什么男人，到了妓院，都会不要命的，但更要命的，是唐缺的圈套，一环套一环，一个接一个。
唐文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有人请我去那种要命的地方，我也会非常开心。”
无忌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转向韩胖子，“你有没有好一点的马，越快越好的马？”
韩胖子道：“好马倒有一匹，不过不能给你用。”
无忌道：“为什么？”
韩胖子道：“因为这匹马只能给一个人用。”
无忌道：“给谁用？”
韩胖子道：“大公子。这匹马是大公子的。”
唐傲的马既然在这里，那么他的人是不是也在这里？
他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无忌还在思考，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李公子如果急用，不妨拿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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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慢慢转过身来。
唐傲一袭白衣，背负双手，标枪一般挺立在院子里。
无忌现在终于和唐傲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和唐傲相遇。
这两个人都有不凡的气质，如果不是对手，无忌一定会和唐傲好好地喝上一顿酒，甚至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无忌先冲唐傲笑了笑。
唐傲也在微笑。
无忌道：“大公子的马，似乎是来自天山的伊犁马。”
唐傲道：“李公子好眼力，正是天山伊犁马。”
无忌爱骑快马，对马自然有一定的了解。
无忌道：“伊犁马的毛色以骝毛、粟毛及黑毛为主，白色的极为少见，大公子能得到一匹白色的，实在幸甚！”
唐傲不禁露出赞赏之色。
唐傲道：“此马是天山剑客伊克西所赠。”
无忌道：“如此好马，我自然是不敢用的。”
唐傲道：“好马如果不骑，任由它呆在马厩里，岂非是暴殄天物！这和宝剑锋从磨砺出，是一样的道理。”
无忌道：“大公子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倒是却之不恭了。”
唐傲道：“从这里回唐家堡，这匹白马不过三、四个时辰就可以到，你如果还有点时间，我想请你喝杯酒。”
无忌笑道：“大公子的酒，我自然是想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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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盘小菜，几坛酒。
无忌看着那几盘小菜，都是卫凤娘喜欢吃的那几样。
唐傲怎么会知道卫凤娘喜欢这几样菜？
他为什么点这几样菜？
无忌道：“大公子并非中原人士，怎么也喜欢吃中原的菜？”
唐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经常和中原的朋友一起吃饭，自然也觉得中原的菜好吃了。”
------他说的中原的朋友，是不是卫凤娘？
------他经常和卫凤娘一起吃饭？
------他是不是喜欢卫凤娘？
无忌感觉嘴里尽是苦味，也斟了一碗酒，倒进了喉咙。
唐傲用杯子喝，无忌用碗喝。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拼命喝酒，无忌喝一碗，唐傲也跟着喝一杯。
唐傲的酒量似乎不太好，才喝了几杯，他的脸就开始红了。
无忌看着唐傲道：“我们如果这样喝，会很快喝醉的。”
唐傲道：“醉了有什么不好？有时候我就很想喝醉。”
无忌道：“我见过很多拼命想把别人灌醉的人，却很少见过想把自己灌醉的。”
唐傲道：“因为大多数人只知道把别人灌醉的快乐，却不懂得享受把自己灌醉的快乐。”
无忌道：“有的人拼命灌醉自己，并非是因为醉酒的快乐，而是因为醉酒的痛苦。”
唐傲道：“醉酒的痛苦？”
无忌道：“不错。因为痛苦的感觉，有时往往比快乐的感觉更好。”
唐傲的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痛苦的感觉，有时往往比快乐的感觉更好。
------所以有些事情有些人，明明知道一想起来会让人痛苦，却偏偏忍不住去想。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不但不能表白，甚至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还要拼命掩饰，这难道不让人痛苦？
唐傲又喝了一大杯。
唐傲刚刚想到了女人，无忌偏偏又继续说道：“让男人最痛苦的，往往不是名利，而是女人。”
唐傲道：“难道你也会为女人而痛苦？”
无忌道：“我只是一个浪子，一个杀手，怎么会缠绵于女人？”
唐傲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很好地呵护，岂非失败得很！”
------他是不是在讥讽无忌？
无忌倒了一碗酒，仰头抽了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道：“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或者被不能爱的人爱上，都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不希望被女人爱，却偏偏躲不开女人。”
------他是不是在说唐娟娟？
------是不是也在说唐傲？
唐傲脸色略微变了变，拿了一个大碗，倒了一碗酒喝了下去，他喝得太快，被呛住了，不禁咳嗽起来。
无忌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这两个人都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似乎都在刺伤对方。
唐傲止住了咳嗽，他笑了笑，道：“男人在一起喝酒，似乎都喜欢谈论女人。”
无忌道：“女人们在闺房里，一定也喜欢谈论男人。”
唐傲道：“其实我们还可以谈点别的。”
无忌道：“比如？”
唐傲道：“比如剑，我知道，你的剑法也很好。”
无忌道：“也不算太好，我真正学剑，也不过一年时间。”
唐傲道：“但你已经可以杀了彭天龙。”
昨天的事情，唐傲已经知道了。
无忌道：“以我的性格，再学十年，也不可能达到很高的境界。”
唐傲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学剑。”
唐傲道：“你认为一个人的性格，会决定他的剑法高低？”
无忌道：“不错。只有孤独的人，才能成就最高的境界。”
唐傲道：“为什么？”
无忌道：“我一直认为，剑是兵器中最孤独的。”
唐傲道：“愿闻其详。”
无忌道：“剑为百兵之祖，剑法的博大精深，也远甚于其他兵器，因此，剑法到了一定境界，往往是曲高和寡，会对练剑者的心态造成很大影响，导致他们内心十分孤独。”
唐傲道：“内心孤独者，自然不会有太多朋友。”
无忌道：“所以昔年西门吹雪、叶孤城的朋友很少。”
唐傲道：“我听说，你曾经跟着地藏学过剑法。”
无忌道：“不错。”
唐傲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剑法，就是叶孤城的叶家剑法。”
无忌吃惊道：“地藏是叶孤城的传人？”
唐傲道：“他不但是叶孤城的传人，也是我的姑父。”
无忌非但吃惊，连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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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唐傲的详细讲诉，无忌终于知道了地藏的真实身份。
唐傲道：“你现在已经是叶家剑法的传人。”
无忌苦笑道：“我宁愿希望不是。”
唐傲道：“你担心别人会来挑战你？”
无忌道：“我死不足惜，但前人盛名，岂可败在我的手上。”
唐傲道：“你若能学会那一招满天花雨，自然也可天下无敌。”
无忌道：“名利并非我所求，我只希望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唐傲道：“人在江湖，不得不做很多不想做的事情。”
他有此感叹，无忌也一样。
唐傲道：“但作为一个剑客，就应当献身于剑，纵然是死在别人的剑下，也应该无憾。”
无忌道：“你是剑客，但我不是。”
唐傲道：“哦？”
无忌道：“你醉心于剑，所以你是剑客，而我只是把剑当作一种武器，一种工具。”
他学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破唐门的暗器。
唐傲的目光暗淡下来，他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是希望能与你切磋一下剑法的，可惜......”。
无忌笑道：“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对手，是不是？”
唐傲默然。
无忌道：“我并不是怕死，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若死了，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了衣裳，道：“等我办完了事情，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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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于剑的人，一定会不停得与人比剑，如果不是天下第一，就一定会死在别人的剑下。
无忌是不是在规劝自己，不要太计较成败？
唐傲望着无忌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唐文在一旁说道：“大公子怎么会把白马借给他？”
唐傲道：“我借给他，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上官刃到底是不是奸细。”
唐文道：“那他呢？他的身份能不能确认？”
唐傲道：“他自然是奸细。”
唐文道：“他究竟是不是赵无忌？”
唐傲叹道：“我很希望他不是。这个人做朋友很不错，做对手就太可惜了。”
骑快马，喝烈酒，懂剑法，除了赵无忌外，还能是谁呢？
唐傲并没有明说，唐文也不好再问了。

土人老梦

第二十一章 暴露

无忌把白马打得飞快，他必须尽快赶回唐家堡。
上官刃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也绝对不可以被唐家怀疑。
自从白玉老虎的秘密被揭开，无忌就下了决心，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上官刃的安全。
而现在上官刃已经被软禁起来，无忌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他决定牺牲自己。
无忌明白，自己也即将暴露，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
他已经想好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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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看到无忌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眼珠子固然不会掉下来，但他的下巴已经拉得很低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无忌竟然活着回来了。
在赌场里，无忌若是掷出了豹子，唐文的暗器就会要了他的命；如果无忌私自打开了黑色蜡丸，唐门的毒药也会毒死他。
可是无忌现在还活着，这是不是证明无忌并不是奸细？
唐缺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他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合上。
“你回来得真快！”唐缺感叹道。
无忌道：“外面实在太危险，还是唐家堡安全。”
唐缺道：“难道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无忌道：“多的要命，还好我的运气一直不错。”
唐缺道：“蜡丸有没有交给蚂蚁？”
无忌道：“自然交给蚂蚁了，可是，那个蚂蚁却被蜡丸毒死了。”
唐缺似乎很吃惊。
“难道那个蚂蚁是假的？”无忌皱起了眉头。
唐缺道：“自然应该是假的。”
唐缺的确是很惊讶，但他却不能给无忌说明。
因为他的计划，在赌场就已经结束了。
无忌要么死在赌场，要么被蜡丸毒死，要么带着蜡丸回来，而最后一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至于“蚂蚁”，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
可是竟然真有“蚂蚁”和无忌接头了，而且还被毒死了。
难道是无忌在撒谎？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见到“蚂蚁”？但他为什么撒谎呢？
唐缺搞不明白。或许也没必要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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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重新开了个话题，“上官刃被老祖宗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他盯着无忌。
无忌眉头皱了起来，“上官先生犯了什么错误么？”
唐缺道：“老祖宗嫌他为唐家做的事情太少了。”
他抓了抓脑袋，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希望他能够帮我们击破大风堂，可是这一年来，他却什么也没做。”
无忌道：“或许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唐缺冷笑：“或许他根本没打算帮我们，甚至，只是把我们唐家当做避风港。唐家人也不少，钱也很多，但每个人，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
无忌道：“不论如何，他背叛大风堂，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大风堂的实力。”
唐缺道：“可是我们的目标，是摧毁大风堂。”
只有摧毁大风堂，唐家才不会受到威胁。
无忌道：“我可不可以见见他？”
唐缺道：“为什么？”
无忌道：“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知遇之恩，所以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唐缺笑道：“你实在有情有义得很！我若不让你见他，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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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窝”。
这里的防守并不严密，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从这里轻易逃出去。
无忌稍微有点放心。
上官刃被关在这里，说明唐家并没有彻底放弃上官刃。
唐缺打开了关押上官刃的小房子的门。
上官刃看着无忌，语气温和，“你来了。”
无忌道：“我来了。我来看看你。”
他突然朝上官刃狠狠地眨了眨眼睛。他背对着唐缺，所以不必担心唐缺会看到。
“能够有人来看我，实在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上官刃笑了。
无忌道：“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来看看你。”
上官刃道：“很好。”
无忌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上官刃道：“秘密？什么秘密？”
无忌贴近他，上身俯过去，头部慢慢靠近上官刃的耳朵。
上官刃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无忌的身子突然贴近他，他的手迅速伸向上官刃的下腹。
上官刃迅速后退，但屋子太狭小，他的后背已经抵到了墙，他已经不能再退。
无忌的袖中，竟然弹出了一支短剑，刺入了上官刃的下腹。
他的双掌推向无忌，无忌被震飞了出去，身子冲破了小屋的木栅栏，轰然倒地。唐缺双手如飞，在无忌倒地之时，已经点住了无忌的数处穴道。
上官刃脸色煞白，一头栽倒在地。他的下腹，已经喷出了鲜血。
无忌嘴中也喷了几口血，他面容可怖，哈哈大笑道：“上官刃，我终于杀了你！”
笑声未毕，又猛烈咳嗽起来。
唐缺脸色铁青，他没有料到，无忌竟然利用房间狭小的特点，以袖中剑刺杀了上官刃。
若是在外面，无忌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特殊的时期，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方式。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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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忍并没有死。他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怜怜在一边抽泣。
无忌并没有刺中要害，而病大夫的医术也相当高明。
经过一夜的休息，上官刃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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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很坚固的牢房，墙壁和屋顶都用儿臂粗的铁条绑上了。
无忌瘫坐在潮湿的地上。
他已经算准，上官刃躲不过他的剑，同样，他也知道，他的剑不会刺到上官刃的要害。
上官刃一定会原谅他的。
只要上官刃不被怀疑，自己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唐门的点穴手法，同样独特。
唐大先生和唐缺正望着他。
唐缺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
唐大先生道：“那间屋子实在太小，换作是我，也逃不过他的一击。”
唐缺赞叹道：“此人城府之深，智慧之高，实在少见。”
唐缺的赞叹是由衷的。
他设计的一个又一个圈套，都没能让无忌上当。
唐大先生道：“看来我们的确误解上官刃了。”
唐缺点点头道：“他的嫌疑可以解除，但他为我们唐家做的事情也太少。”
唐大先生道：“等他伤好之后，必须安排他进攻大风堂了。用上官堡的人，去进攻大风堂。”
在唐大先生看来，上官刃现在就是鸡肋。
唐大先生继续道：“那么，这个李玉堂，会不会就是赵无忌？”
唐缺道：“很可能，但也不能排除他的确就是一个杀手。”
唐大先生道：“他并没有亲口承认自己是赵无忌？”
唐缺道：“没有。他如果仅仅是一个杀手，那么，他能避开我所设计的陷阱，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因为这个李玉堂仅仅是个杀手，所以，他出手杀了小宝，甚至雷震天也可能是他所杀。
------所以，他没有告诉蜜姬雷震天死亡的消息。
------所以，他没有去营救曲平。
------所以，他不会掷出豹子。
------所以，他不会私自打开黑色蜡丸。
唐大先生道：“他是赵无忌也好，李玉堂也好，留着总是后患。”
唐缺道：“您的意思是马上杀掉？”
唐大先生道：“不错。”
唐缺慢慢向无忌的天灵盖伸出了手，他只需要轻轻一拍，无忌就会立刻死掉。
无忌现在不得不说话了，“你们难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刺杀上官刃？”
唐缺道：“我又何必问，你又何必说。”
唐大先生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刺杀上官刃？”
无忌道：“我实在想说出原因，可是我偏偏不能说。”
唐缺冷笑道：“你既然不能说，有何必故意如此！”
他又伸出了手。
无忌暗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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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唐娟娟。
唐娟娟嘶声叫道：“你们不可以杀他！”
唐大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呵斥道：“无礼！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么！”
这个女儿，平时虽然被他惯着，但一直也对他这个父亲很尊重，没想到今天竟然如此反常。
唐娟娟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她扑在无忌身上，用身体挡住了无忌。
无忌紧闭着双眼，他的眼中已经有泪，他怕一睁开眼睛，泪水就会涌出来。
他实在是太感动。
唐缺轻轻拍着唐娟娟的肩膀，柔声道：“娟娟，他只是一个奸细，你怎么能护着他？”
唐娟娟昂起头，哽咽道：“他不是奸细。”
唐缺道：“他刺伤了上官先生，怎么不是奸细呢？”
唐娟娟道：“他不是奸细，我才是奸细。”
唐大先生喝道：“你瞎说什么！”
唐娟娟道：“是我让他刺杀上官刃的，雷震天也是我让他杀的。”
唐缺叹道：“你有何必替他顶罪呢。”
唐娟娟道：“我没有。三姑姑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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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她望着唐大先生说道：“娟娟没有说谎，我可以给她作证。”
唐大先生怔住了，唐缺也怔住了，连无忌也怔住了。
这个女人，竟然是无忌进入唐家堡第一天所看到的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就是唐大先生的堂妹。
三姑奶奶道：“授意李玉堂刺杀上官刃的人，是我。”
唐大先生满腹狐疑，“为什么这么说？”
三姑奶奶道：“因为我并不想嫁给上官刃，而娟娟也不想嫁给雷震天。”
唐大先生道：“所以你们就一定要杀了他们？”
三姑奶奶道：“不错。”
唐大先生道：“可是当初你们是答应过这门婚事的。”
三姑奶奶恨声道：“你们把我和娟娟根本就没当人看，在你们眼中，我们不过是你们笼络他们的工具而已。他们都是老头子了，你们竟然忍心把我们的青春交给他们。”
唐大先生不说话了。
他也的确感到愧疚。
三姑奶奶继续说道：“雷震天和上官刃都被你们囚禁起来，那我们嫁给他们的意义何在？他们如果不死，我们又怎么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唐大先生也无法反驳。
不仅无法反驳，还不能给她们治罪。
无忌实在想不到，唐娟娟竟然用这个借口来为他开脱，并且还拉上了三姑奶奶。
唐大先生道：“即便如此，他杀了雷震天，破坏了散花天女的计划，也必须处死。”
唐娟娟突然插口道：“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死。”
唐缺道：“为什么？”
唐娟娟道：“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她的表情十分坚毅。
所有的人都呆了。
唐缺讪讪笑道：“他来唐门才半个多月，你怎么会有他的孩子？”
唐娟娟道：“因为这个月我没有来那个。”
唐缺的脸红了。他虽然并不喜欢女人，但女人的事，多少还是懂一点点的。
唐大先生冷声道：“可是如果他是赵无忌，我还是不会放过他。”
三姑奶奶道：“他不是赵无忌。”
唐大先生道：“你怎么能确定？”
三姑奶奶拍了一下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是老孔。
老孔很惶恐地看着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他谁都害怕，谁都可以指使他。
“早上刚刚得到飞鸽传书的消息，大风堂的赵无忌，已经出现了。”老孔汇报道，“原本是打算一早汇报给大老爷的，但一直没找到您，恰巧遇到了三姑奶奶，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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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问道：“他是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
老孔道：“就在昨天下午，在后港镇上回唐家堡的路上，赵无忌带人袭击了我们的车队，我们伤了七个兄弟，他们也死了三个。”
唐缺道：“凭什么认为这个人就是赵无忌？”
老孔道：“因为我们押运车辆的兄弟中，恰好有人认识他，那个兄弟两年前曾经在大风堂潜伏过。他们还找了个画师把赵无忌的像画了下来，也用鸽子带了过来。”
老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恭恭敬敬递给了唐大先生。
唐大先生仔细看了看画像，画像中的人，明显比面前这个李玉堂要胖一些。
他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把李玉堂和娟娟先关闭一段时间再说。”
他话说完，转身离去。
唐缺和老孔自然也跟着走了。
唐缺心里还有疑问，但他没有说出来。
------赵无忌突然出现的时机很奇怪，不迟不早。
------这个赵无忌，有没有可能是假扮的？
这两个疑问，唐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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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昨天出现的赵无忌是有人假扮的，这原本就是他和轩辕一光安排的计划。
如果自己不承认是赵无忌，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关键在于这个信息能不能及时传递到唐家堡。
计划之外的意外，就是唐娟娟和三姑奶奶的出现，她们的借口，无疑给无忌增加了一层保障，但这层保障，也未必能靠用多长时间。
------唐娟娟怀孕，未必是真实的，找个大夫就可以验证出来。
上官刃暂时已经安全了，只要他身体康复，就会加快自己的计划。
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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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天，唐家没有人再过来。
难道唐娟娟真的怀了自己的孩子？若非如此，唐缺一定会杀了自己。
无忌不敢想象，唐娟娟如果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和唐大先生应该如何面对。
牢房里潮湿而且闷热，如果能有一盆冷水浇下来，那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现实却非常糟糕，他的身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很多疙瘩了，奇痒无比。
无忌在感叹，原来弱小的蚊子，带来的痛苦，比五脏的疼痛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他脱下了外套，只剩里面的内衣。
他的手碰到了一件东西。
金钟，萧东楼送给他的金钟。
他想起了萧东楼说的话：“你要找我的时候，只要把这金钟敲七次，次次敲七下，就会有人带你来见我的。”
萧东楼欠他的不过是五条金子打造的扁担而已。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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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无忌还想脱掉上身内衣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
因为他发现有个女人在牢房外看着他。
他虽然并不介意在女人面前脱衣服，但实在不愿意在她面前脱。
上官怜怜正看着他。
她的眼睛有点浮肿，看来流过不少泪。
无忌垂下了眼帘，他实在不想见她。
怜怜说话了，她的语气很平静。
“周围的看守，我都清退了，所以不会有人偷听我们说话。”
“凤娘现在很安全。”
“我爹现在也没什么大碍。”
这些无疑都是好消息。
怜怜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无忌看着眼前的一片地，他不喜欢看到女人哭泣。
“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怜怜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无忌道：“凭你的力量，是救不出我的，除非...”
怜怜道：“除非什么？”
无忌道：“除非你能找到一个人。”
怜怜道：“谁？”
无忌道：“萧东楼。”
怜怜道：“萧东楼是谁？”
无忌道：“一个神秘的人。如果能有谁可以救我，恐怕也只有他了。”
他掏出那个金钟，递给怜怜道：“出了唐家堡后，把这金钟敲七次，次次敲七下，就会有人带你去找他，告诉他，让他亲自把欠我的东西带过来。”
最后他还交待：“你若是找到他，自己就不要再回来了。”
怜怜明白，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们不愿意自己会成为累赘。
可是，她能放心自己的亲人和爱人么？
可是，他有没有考虑身在虎穴的卫凤娘？
这些问题，无忌也没法再考虑了。


第二十二章 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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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暴雨。
怜怜已经出来两三天了。哪里人多，她就到哪里去。
这几天里，她不停地敲着金钟，每次七下。
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有的奇怪，有的怜悯，可是并没有人来找她。
她已经开始绝望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是乌云遮盖了天空。
狂风四起的时候，暴雨也跟着泼了下来。
怜怜正行走在旷野中，她没有带雨伞，任凭着冷雨抽打在身上。
她的衣服已经湿透，脚上也沾满了泥泞。
她浑身发抖，慢慢着倒了下去。
朦胧中，她看到了一辆破旧的马车行了过来。

土人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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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忌透过铁窗，看着天外的大雨，听着隆隆的雷声。
他的目光移动到窗台上的一只蚂蚁身上。
这是一只真正的蚂蚁，这种蚂蚁到处都可以见到。
雨水淋湿了窗台，蚂蚁正在雨水中挣扎。
它虽然很想努力地爬到干爽的墙面上，但无忌已经看出来，它很快就会死去。
无忌在叹息。
他现在的命运，岂非和这只蚂蚁一样，随时都可能死去？
唐傲也在叹息。
无忌转过身来，他朝唐傲微微笑了一下。
在这种境遇下，他居然还笑得出。
唐傲打开了铁门，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朝无忌微微笑道：“本来应该早几天就过来看看你的，但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下。”
无忌也笑道：“是不是每一个阶下囚，你都要看看？”
唐傲并没有回答，他把酒菜摆在桌子上。
“这几天想必你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安排人炒了几个下酒菜，给你开开荤。”
一碟夫妻肺片，一盘麻辣鱼，一盘红烧肉，一盘猪蹄，还有一碟花生米。
唐傲给无忌倒上酒，无忌仰首喝了下去。
酒也是好酒。
唐傲又给无忌续了一碗酒，慢慢说道：“凤娘现在过得很好，没有人会伤害她。”
无忌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傲，他的眼神如远山的磐石一样稳定。
无忌似乎没有听到唐傲的话，只是赞道：“四川的确产好酒！”
唐傲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
无忌道：“为什么？”
唐傲道：“因为你是赵无忌。因为我很佩服你。”
无忌道：“如果我是李玉堂，你是不是就不请我喝酒？”
唐傲道：“可是你偏偏是赵无忌。”
无忌道：“你凭什么认定我是赵无忌？”
唐傲道：“你若是认为我在试探你，那你就错了！我有足够多的证据，能证明你就是赵无忌。”
无忌“哦”了一声，算是作答，他等着唐傲继续说下去。
唐傲道：“赵无忌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去年三月，九华山下，当时见过他的人很多，然后他就失踪了一年多。而你刚进唐家时，告诉唐缺他们，说你曾经在地藏那里学过一年的剑法。”
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无忌的背心在冒冷汗，这的确是他的一个很重大的失误。
这个失误，并没有被唐缺抓住，可是却被唐傲注意到了。
无忌道：“所以你就开始怀疑了？”
唐傲继续说道：“不错，所以，端午那天下午，我就催马前往后港镇了。赵无忌失踪前，曾经在老贾的赌场里连出十四把豹子，而你前几天在发财赌场，只掷了一把就赢了那个高个子大汉，虽然你没有掷出豹子，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无忌端起酒碗，慢慢喝了一口，道：“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
唐傲道：“我相信你一定不是出老千的郎中。你说你使诈了，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
无忌不得不佩服唐傲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
无忌道：“但你仍旧不能确定我是赵无忌，是不是？”
唐傲道：“所以我安排了后续的计划。”
无忌道：“什么计划？”
唐傲道：“蚂蚁。”
蚂蚁竟然是唐傲安排的计划！
唐傲继续道：“唐缺的计划中，并没有真正的蚂蚁，你所见到的那个人，是我安排的。”
刀疤老吴，原来才是真正的奸细，是唐傲安插在大风堂的奸细。
无忌的表情仍旧是非常镇定，让唐傲十分钦佩。
无忌道：“他假装中毒，就是为了麻痹我。”
唐傲道：“他并非是假装中毒，而是真的中了毒。”
无忌道：“是你救走了他？”
唐傲道：“不错。我救下他后，发现他已经吃过解药，那种解药虽然不太好，但也只有唐家的弟子才能拥有，所以我就知道，地道中的两个唐家子弟，是你杀的。”
无忌点点头道：“不错，他们的确是我所杀。”
唐傲道：“但我最终确定你的身份，是在第二天请你喝酒。”
无忌道：“哦？”
唐傲道：“我特意安排厨房做了几样卫凤娘常吃的小菜，你是她丈夫，自然也十分熟悉，当你盯着那几盘小菜，并且问我的时候，我就确定你就是赵无忌了。”
他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
无忌现在终于知道，唐傲为什么会成为这一代唐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唐缺设置了那么多的陷阱，都没有能使无忌上当，而唐傲稍一出手，就揭破了无忌的真面目。
他的推理能力及智力，确在唐缺之上。
无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你分析的不错，我确实就是赵无忌。”
他现在已经不必隐瞒，也隐瞒不住了。
唐傲道：“所以前几天突然出现的那个赵无忌，是个假冒的。这自然也是你的安排。”
无忌道：“不错。”
唐傲补充道：“那天我放你回唐家堡，只是为了验证上官刃。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刺杀了上官刃。”
无忌道：“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那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放过。”
唐傲道：“我还做过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无忌道：“什么事情？”
唐傲道：“我偷看过凤娘的日记。”
无忌道：“你发现了什么？”
唐傲道：“凤娘的日记中，透露出有一个人潜伏在唐门，他曾经救了曲平。当初我怀疑是这个人是上官先生，所以才借故把上官先生关了起来，原来这个潜伏的人是你。”
无忌道：“曲平是我救的。”
唐傲道：“所以我才明白，凤娘是故意让我看到那本日记，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上官先生。”
无忌微笑道：“她原本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唐傲道：“我实在很佩服你的胆识和智慧。你虽然是我的敌人，但却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敌人。”
无忌道：“谢谢你！”
可是这两个人看起来非但不像敌人，反而更像朋友。

×
酒菜已冷，但无忌的心中是火热的。
他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也已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动手杀我了。”
唐傲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无忌奇怪地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赵无忌，为什么不杀我？”
唐傲道：“我从不杀人。”
无忌道：“你也可以让唐缺来杀我。”
唐傲道：“是我揭穿你的身份的，为什么要让他来杀你？”
他站起身来，嘴角慢慢往上翘起来，露出了一丝微笑：“我赢了你一次。”
他揭穿无忌的身份，只是为了赢他？
他为什么这样做？
唐傲既然也已经信任上官刃，那么，无忌的暴露，已经是值得的了。
所以在无忌看来，赢的人并不是唐傲，而是他自己。

土人老梦

×
怜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很舒服的床上。
这张床竟然还在动。
怜怜明白，她现在正躺在一辆马车里。
她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惊得坐了起来。
幸运的是，衣服也不是男人的。
她掀起马车的门帘，朝外看了一看，终于放下心来。
驾车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
老妇人转过头来，对怜怜慈祥地笑了一下：“你醒了啊。”
怜怜点点头，“是您救了我？”
老妇人道：“当然是我。”
怜怜道：“我该怎样称呼您？”
老妇人道：“叫我黑婆婆。”
怜怜惊道：“金弓银箭，子母双飞的黑婆婆？”
黑婆婆黯然道：“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子母双飞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婆。”
他的儿子黑铁汉，已经死在了蜜姬的银针之下。
怜怜道：“您现在是带我去见萧东楼么？”
黑婆婆道：“我是带你去见我的主人。我不知道什么萧东楼。”
她确实不知道她主人的名字。
怜怜道：“那么我们多久可以见到他？”
黑婆婆道：“不需要多久，一天两天而已。我的主人，这段时间恰好就在四川游历。”

×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在第二天的黄昏，慢慢走进了一个小山谷。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坡上，树木现出金黄的颜色。
山风也变得凉爽起来。
背阳的山坡上，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子里放着一把竹子编制的躺椅。
躺椅旁边，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个金黄色的小火炉，正煮着一壶茶。
一双玉手，用煮沸的茶水冲泡出来一杯浓香的铁观音茶，小心翼翼地递给躺在躺椅上的这个人。
这个人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怜怜。
“是赵无忌让你来找我的？”
怜怜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他虽然是个中年人，却有着少年般的英俊，他的优雅，绝非是少年人所能够模仿的，他的目光，深沉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忧郁。
总之，这个人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是的。你就是萧东楼？”
萧东楼轻轻笑了几声，道：“还没有人敢直呼我的名字。”
怜怜道：“名字本来就是被人称呼的，既然没人敢直呼你的名字，你又何必取个名字！”
她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萧东楼竟然无法反驳。
萧东楼道：“赵无忌为什么不自己来？”
怜怜道：“因为他来不了。”
萧东楼道：“为什么？”
怜怜道：“他被唐门关起来了。”
萧东楼道：“为什么？”
怜怜道：“因为他刺杀...刺杀上官先生。”
萧东楼点头笑了。
“赵无忌果然是可造之材，我没有看错他。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怜怜道：“希望你能救他。”
萧东楼哈哈大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金钟交给他？”
怜怜道：“不知道。”
萧东楼：“他有五根扁担放在我这里，他如果要找我取回，就会敲金钟找我。”
怜怜道：“就这么简单？”
萧东楼道：“自然这么简单。”
怜怜道：“你是不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萧东楼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说话自然算数。”
怜怜道：“你既然欠他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萧东楼道：“自然是的。”
怜怜道：“所以虽然是我来找你，但我并不是他，所以，你把东西给我，并不算还给他，是不是？”
萧东楼道：“是的。”
怜怜道：“你如果不救他出来，又怎能把东西还给他？”
萧东楼盯着怜怜，眼中充满了笑意。
这个女孩子头脑转得很快。
萧东楼叹了一口气道：“我只不过欠了他五条扁担，但你却要我救他，这个要求是在是太过分了。”
怜怜道：“你难道要食言？”
萧东楼道：“我从不食言。”
怜怜面露喜色道：“那你答应救他了？”
萧东楼淡淡道：“我只是答应你，见到他，然后把扁担还给他。仅此而已！”

土人老梦

×
卫凤娘在小楼上踱来踱去，这段时间她一直感到很莫名不安。
唐傲、怜怜，这几天也似乎消失了。
卫凤娘打算去街上走一走，添置几件衣物。
天气很热，所以街道上的人也不多。
卫凤娘很无聊地逛了几家裁缝店，随便定做了几套夏衫。
她觉得很口渴，所以找了一家茶水铺子，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茶水铺子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聊天。
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子，叼着一根旱烟，和一个驼背老头在拉家常。
这样的景象，在唐家堡以外的任何地方都能见到。
在以往，卫凤娘绝对不会去听旁人聊天的，但这里是唐门，任何事情，都可能会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两个老头子拉了一会家常后，新的话题引起了卫凤娘的极大关注。
因为他们聊的是上官刃。
山羊胡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有一个消息，你一定不知道，即将入赘的上官先生，前几天被人刺伤了。”
卫凤娘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驼背老头昏花的老眼睁得溜圆。“呸，你又不在内花园做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山羊胡子道：“你不要忘了，我的大侄子，在内花园扫地。”
驼背老头问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会刺杀上官先生？”
山羊胡子道：“听说那个刺客，是上官先生新收的一个总管，很年轻的一个人。那个刺客，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驼背老头道：“那上官先生伤势重不重？”
山羊胡子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有本事的话，你也去打听打听。”
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仍旧很高兴，因为驼背老头知道得更少。
卫凤娘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的心已经乱了。
她决定去内花园看看，即使进不了内花园，也要想办法找到怜怜，弄清楚那个刺客，到底是不是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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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凤娘没有进到内花园，更没有找到怜怜，但她却看见了唐傲。
她一看见唐傲，就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唐傲似乎呆住了。
“上官刃是不是被刺伤了？”卫凤娘的呼吸很急促，“刺客是不是被抓住了？”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隐藏了身份，怎么能够提出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
可惜她的心思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搅乱了，她的矜持，也已经无法保持。
唐傲想甩开卫凤娘的手，但又没舍得。
“刺客是被抓住了。”
“刺客叫什么名字？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卫凤娘的神情无疑显得十分关切。
唐傲的心被刺了一下，不仅痛，而且还带有酸酸的感觉。
他只是微笑着对卫凤娘说：“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唐傲怎么知道说的是无忌？
卫凤娘慢慢放开了抓住唐傲的手，她盯着唐傲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你早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唐傲避开了卫凤娘的目光。
“是的。在华山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卫凤娘的脸色变得僵硬。
“你答应带我来唐家，就是为了诱捕他？”
唐傲望着卫凤娘道：“不是。”
卫凤娘道：“可是除了他，谁还会刺杀上官刃？你不要骗我了！”
唐傲一向不会说谎，尤其在卫凤娘面前。
所以他只好承认：“刺杀上官先生的人，的确就是赵无忌。”
卫凤娘的身子发起抖来，她虽然已经料到是赵无忌，但还抱有一丝幻想，但现在，这一点点幻想已经没有了。
赵无忌既然被抓，断无活命的可能。
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他？”
唐傲抿着嘴唇，他不愿意说不，但不能不说不。
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卫凤娘道：“为什么？”
唐傲道：“你一旦去见他，其他的人马上就会知道，他就是赵无忌了。”
卫凤娘沉下去的心，慢慢地往上浮了一点。
“你并没有告诉别人？”
唐傲道：“不错。但估计用不了多久，唐缺一定会知道的。”
卫凤娘道：“为什么？”
唐傲道：“因为唐玉。唐玉就快醒过来了。”

×
唐傲早知道刺客就是赵无忌，但并没有马上杀他。
不仅没有杀赵无忌，反而还隐瞒这个消息。
卫凤娘并不知道唐玉是谁，但她知道，唐玉一旦醒来，一定会识破赵无忌的身份。
卫凤娘凝视着唐傲的眼睛，唐傲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卫凤娘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
唐傲没有说话，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卫凤娘接着说道：“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唐傲道：“什么交易？”
卫凤娘道：“用我，换他。”
唐傲道：“什么意思？”
卫凤娘道：“你如果放了他，我就嫁给你。我虽然与赵无忌有婚约，但毕竟没有拜堂。”
赵简被杀，拜堂自然也没有完成。
唐傲的脸涨得通红，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往上涌。
“你这是在侮辱我！”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认为我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么？”
卫凤娘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唐傲大声道：“我不杀他，是因为我敬佩他。我甚至可以放了他，但绝对不会是因为你！”
唐傲话一说出，又有点后悔，他担心他的后一句话会刺伤卫凤娘。
唐傲柔声道：“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想法子保全他的性命的。”

×
明月夜，清风楼。
卫凤娘从桌子上摸到火石，打算把灯点起。
黑暗中突然有人说话了，“不要点灯。”
卫凤娘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呆住了，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微光中，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是地藏。
让她惊讶的是，地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地藏缓缓说道：“我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近来可好？”
卫凤娘道：“我很好。”
地藏道：“我没有料到你居然会在这里。你也没有料到我会在这里，是不是？”
卫凤娘道：“可是你怎么...”
地藏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住的地方。”
卫凤娘更加吃惊，“你是唐家的人？”
地藏道：“我是唐家的女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忧伤，卫凤娘甚至都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
地藏继续说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回来过了，这二十年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若不是最近恰好就在蜀中，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来了。”
物是人非，现在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卫凤娘。
卫凤娘道：“你既然是唐家的女婿，为什么要住在外面？为什么不常常回来看看？”
地藏道：“因为二十年前，我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卫凤娘理解，他不愿意继续住在这里，是不愿意触景生情。
卫凤娘道：“你身上的毒，难道唐家也解不了么？”
地藏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我中的毒，原本就是我妻子下的。”
卫凤娘道：“她怎么能如此狠心？”
地藏道：“这不能怪她，是我有错在先。她虽然也害了我，但我从来就没有怨过她。”
卫凤娘道：“那你为什么不请求唐家为你彻底去毒？”
地藏傲然道：“我这一辈子从不求人，为什么要找他们！”
卫凤娘道：“你明知唐家可以根治你的毒，但也不愿意去求他们。你是用自己身体承受的痛苦，来缓解你内心对妻子的歉意，是不是？”
地藏道：“不错！”
卫凤娘叹道：“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地藏道：“我并不是在折磨自己，相反，若非如此，我会更加难受。”
卫凤娘不说话了，地藏问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凤娘道：“我来唐家，是为了救赵无忌。”
地藏道：“赵无忌？赵无忌果然被他们抓了！”
他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卫凤娘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知道他会被抓？”
地藏冷声道：“他偷偷跑出来，学剑不成，不被抓住才奇怪呢！”
卫凤娘气道：“你好像很高兴！”
地藏道：“我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如何！”
卫凤娘道：“他毕竟跟你学过剑，也算是你的徒弟，徒弟落难，师父却袖手旁观。”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淑女风范了。
地藏哼道：“他有今日，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你若希望我出手救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今夜是我妻子的忌日，我要出去祭奠一下她。我会在这里呆上几天，就睡在楼下，白日里，不要允许任何人进来。”

安石

文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