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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eiwei277

[录入] 武陵樵子《玉壶天》(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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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一章 灵蛇神剑

  那乌溜光滑,在距飞燕尺许之处,飞燕才想伸手去接,展雄飞大喝一声:“妹子,那是喂毒暗器,接不得!”
  却听飞燕笑道:“那么还他们啦!”
  只见白罗衣袖轻轻一拂,那乌溜光华,刹的一个转身,立时响起锐啸之声,似是比适才劲道还快,笔直的飞了回去。
  两人身手果然不凡,本已下落,一见暗器反射回来,同时在半空蓦一拧腰,各划了半个弧,直向自己船上落去。
  两人脚尖距离船头尚有数尺时,只听飞燕又笑道:“怎么走了呢?不吃酒了么?那么吃点水吧!”
  娇笑声中,他们那只船,不知怎地,突然自动滑开丈许,两人如何再能刹住落势,卜通两声,水花四溅,一齐落入湖中。
  惹得围在四周观看的人,一阵哄然大笑,只听有人说道:“西湖双煞,今天也遇上高人啦!真是报应!”
  两人才落水,飞燕素手一扬,立时射出两线金光,直向水中射去。
  就在此时,另一画舫上,响起一声长笑,道:“姑娘手下留情,一点小误会,何必出手伤人。
  笑声震长空,半空中一影人影,倏地贴着水面一饶,那两线金光,全被接去,旋风一般,落在飞燕船上。
  飞燕一声娇叱,方要扑上前去,忽然展雄飞一把将她拉着道:“妹子,别鲁莽!”
  就在这时,那人已翻上船头,向展雄飞拱手道:“请看老朽薄面,让他们去吧!”
  展雄飞忙还了一礼,这才看清,落在船头上的,是一个须眉斑白的老者,双目神光炯炯,甚是正派。
  那老者右手一伸,掌心中正是飞燕那两只“无影金针”,他略一打量,笑道:“要是老朽没看错,这位姑娘可是神狼谷的窦姑娘?”
  老者由针知人,可见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前辈高人,展雄飞只得承认道:“不错,这位就是是窦姑娘!”
  老者哈哈笑道:“这就难怪了,他们两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姑娘别与他们一般见识吧!”
  飞燕先前还在生气,一听这老者竟识得自己,气也就平丁,笑道:“他们侮辱我,所以我才教训他们的!”
  老者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姑娘能赏老朽薄面,算是看得起我,老朽托过大,这位老弟贵姓?”
  展雄飞道:“在下展雄飞,老英雄高姓大名?”
  那老者突然脸色微微一变,看了展雄飞一眼,但马上又恢复原来神态道:“江湖代有才人出,新人总是换旧人,展老弟大名,老朽早已闻名。老朽姓陆,也是来此小游。”
  展雄飞只道老者真的知道自己,也未在想,他虽不知道自称姓陆的老者是何如人?但口中也久仰了两声。
  陆老英雄又响起一声哈哈道:“展老弟和窦姑娘,肯赏脸到老朽船上小饮一杯么?”
  展雄飞才想婉谢,那飞燕即接口道:“好啊,展哥哥,我们连酒菜也未准备,我想你一定饿啦,咱们跟老伯伯吃酒去!”
  一则是飞燕已经答应,再则这位陆老英雄,一看便知是位长者,当下拱手道:“萍水相蓬,怎好打扰?”
  陆老英雄哈哈笑道:“老朽一生就是喜欢少年英雄,适才老弟虽未出手,但老朽也看得出,老弟必是身负绝学,如肯赏光,真是老朽荣幸。”
  说完,双手抱拳,说一声:“请!”
  人似大鹏展翅,双臂微张,冲霄而起,只见他在半空中,身似游龙夭矫,几个翻闪,便落向数丈外一艘大船之上。”
  那老者不靠船相邀,却施展轻功回船,展雄飞心中明白,是在考量自己的轻功,他微微一笑,挽着飞燕手臂,气吸长空,如风飘落叶般,恍如两只比翼飞燕落在湖面上,点水掠波,两三个起落,便已飞上陆老英雄那只大船。
  陆老英雄立在船头,目注展雄飞身法,不断点头赞许,心说:“这年轻人资质武功,全是上乘,怎会又暗中作些不法勾当呢?我倒得盘问他一下。”
  原来武康城中之事,陆老英雄已有耳闻,是以展雄飞自报姓名时,他怔了一下,但他是老成持重之人,所以未露出半点声色。当下又向舱中相让。
  飞燕全不客气,拉着展雄飞,便向舱中走去。
  那舱中设备十分华丽,三人坐定,陆老英雄早吩咐撤换酒菜,同时已有家人献茶。
  陆老英雄心中有着怀疑,故在吃酒谈话之时,不断盘问展雄飞师承身世,而那双炯炯神目,却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但因此也引起展雄飞疑心,武林中,萍水相逢,盘问人家身世,是最犯忌讳之事,展雄飞虽是师承身世,没有不可告人之处,但正值多事之秋,他又不知道这位老英雄是否与娄南湘有关,不由也起了戒心。
  于是,在这谈话间,言辞不由就有些闪烁,这一来,更引起老英雄疑心。
  人间多少误会,是因猜疑而起,一个生疑,一个心存警惕,于是,言语之间,有些格格不入。
  展雄飞略为寒喧,因是心存戒惕之故,便起身告辞。
  陆老英雄心中疑云重重,也未挽留,便令画舫靠岸,临行时,展雄飞与飞燕上了湖岸,拱手告别间,那陆老英雄陡见展雄飞左腕上射出七彩珠光,心中又是一怔。
  在告别之顷,也不便留下人家询问,眼见两人并肩离去,但那心中疑云,顿时又深了一层。
  原来这陆老英雄,正是人称陆地神龙的陆三泰,此老退隐林泉后,寄情山水,一个人跑到西湖来游玩,如今一见展雄飞腕上射出七彩珠光,与妹妹那只七宝珠环光彩一样,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这只七宝珠环是在妹妹身边之物,而且关系妹妹终身,要真是那只珠环,怎又落在他的腕上。
  陆地神龙越想越疑,又因传言武康城中那件案子,忙吩咐了一个家人几句,自己飞身上岸。
  展雄飞做梦也未想到,自己被人误会是采花大盗,只觉这位陆老英雄问话和眼神间,有些可异之处,但也未放在心上,坦然然回店。
  第二天,飞燕仍不肯上路,她觉得西湖好玩已极,拖着展雄飞又到湖上去玩,展雄飞知她不玩个尽兴,是不肯走的,索兴陪着她遍游西湖各景。
  当天下午,两人正在雷峰塔下,欣赏雷峰夕照,但见塔影倒悬湖心,微波荡漾,曲折蜿蜒,有如一条巨蛇翻腾湖心,展雄飞不由泛起思古之幽情,向飞燕道:“妹子,你知道这雷峰塔有个故事么?”
  飞燕眨着大眼睛,道:“什么故事呀?”
  展雄飞将传说中的白蛇眷恋许仙,后来被法海镇入雷峰塔下的故事说了一遍。
  飞燕听得眼珠儿直眨,道:“当真有这件事么?那条白蛇现在还在不在这塔下?”
  展雄飞道:“这是传说的故事罢了,世间那有这等事?”
  但那飞燕却有些天真的想法摇头道:“我想会是真的,唉,那白蛇多可怜啊。展哥哥,要是那老和尚还在,我一定要去逼他将她放出来。”
  展雄飞觉得她天真好笑,笑道:“就算不是传说,这许多年来,只怕那条多情的白蛇,早已脱离苦海,归隐深山大泽了。”
  飞燕沉思一阵,似是这哀惋的故事,始终萦回在她心中,忽见她锁了锁双眉,幽幽地看了展雄飞一眼,突然低唤了一声:“展哥哥!”
  展雄飞听她声音有异,将眺望在湖心的目光收回,问道:“妹子,你要说什么?”
  飞燕迟疑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道:“你会不会像那个姓许的一样?”
  “你是说许仙?”
  “嗯!”
  展雄飞朗声大笑道:“妹子你怎么了?这只是传言的神话故事,而且那许仙是因为见她是妖怪,才离开她的呀!”
  飞燕紧接着说道:“但她并不想害他呀,而她又对他那么好,其实妖怪与人又有什么两样,不害人的妖怪就应该是好人,害人的人,也应该是妖怪。许仙和那和和尚不是比妖还可怕么?”
  展雄飞忽然觉得飞燕的话,隐含着一份真理,不知她怎会想出来的,不由点头道:“妹子,你说得对极了。”
  飞燕道:“要是有一个和尚,也要硬拆散我们,你听不听他的话?”
  展雄飞一怔,万没料到飞燕转弯抹角的问出这句话来,他明白此时飞燕心中想着什么?
  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说道:“为什么会呢?你是人,又不是妖怪。”
  飞燕又追了一句:“要是我也是蛇变的,你会不会呢?”
  展雄飞纵声大笑,道:“不会的!妹子,就算你是蛇,我也不会,何况我也不会怕蛇啊。一
  飞燕嫣然一笑,显然,这句话使她非常满意,玉嫩的面颊上,涌出一片欣喜得意的神色。
  于是,她拉着展雄飞的手,道:“展哥哥,咱们进塔去玩玩,说不定我会看见那条白蛇,唔,她真可怜。”
  展雄飞见飞燕虽是爱调皮捣蛋,但宅心却如此仁厚,用情又专,心下大是感动,从她现在的一切想法看来,已经是将她的一切交付给自己,然而,将来会不会使她失望呢?他有些茫然了。
  两人进了雷峰塔,塔内因游人太多之故,污秽不堪,一阵腐霉气味,直向二人鼻中钻来。
  但那飞燕好像真要救那条白蛇似的,拉着展雄飞拾级而上,才走到第三层忽然,听到塔顶上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似风吹石窍,也像有人在幽幽叹息。
  两人怔了一下,那飞燕忽然雀跃说:“展哥哥,那白蛇真在上面呢?唔,她被关了这许多年,听,她那声音多可怜。”
  说完,像旋风一般,直向塔顶跑去。
  展雄飞也觉适才那声音有异,连忙跟着向上奔去,追到塔顶,只见飞燕呆呆的立在上面一脸诧异神色。
  展雄飞笑了一笑,道:“妹子,你真想找那条白蛇么?她若有知,定会引你为知己,可惜那是传说啊,那里会是真。”
  飞燕并不言语,缓缓走到窗前,长长吸了一口气,才低低说道:“不!展哥哥,是真的,刚才我看见的。”
  “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一条白影!”
  “是蛇?”展雄飞笑着问。
  “没看清楚,我只见白影一闪,便又不见了。”
  展雄飞笑道:“那是因你心有所思。生出的幻觉罢了!”
  飞燕又摇头道:“当真啊,我看见的,是她,一定是她,而且那白影飞逝瞬前,还又听到那叹息声音啦!”
  展雄飞见她说得认真不过,不由向四下打量一阵,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是风穿石窍,波光映日摇晃而已。
  忽然,飞燕笑了一笑,道:“我明白啦!”
  “明白什么?”
  “准是她不愿见你,所以躲起来啦,要是我一人,她一定会见我的!”
  展雄飞见她着迷似的,才深悔适才不该给她讲这故事,忙笑道:“妹子,我们回去吧,别想着这件事了。”
  飞燕恋恋不舍的,又回下望了一阵,才依依离去。
  两人回到客店,天已傍晚,刚踏进店门,展雄飞一眼看见店堂中一张椅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书生,对他们甚是注意。
  本来飞燕生得十分美貌,衣着又与众不同,人家多看两眼,也是有的,是以并不在意。
  回房后,要了酒饭,便在房中吃喝,飞燕却嚷着困了,早早的告别回房休息。
  展雄飞心中暗自纳闷,飞燕平素不到二更过后三更天,是不肯回房睡觉的,而且还得展雄飞左哄右哄,才会嘟着小嘴走,但今天,情形有些异常,不但展雄飞没叫她去睡便走了,时间也还二更不到。
  虽是心中纳闷,也没去多想,因是昨间街早,便踱出店堂,想到店门口走走。
  那知,他一步踏入店堂,忽见那少年书生,仍独自一人在那里,一双星眸,隐含怒意的瞧着他。
  展雄飞怔了一下,因为这次他看清了,那书生不但面带怒容,而且双眸中隐射英威,似是武功还不弱。
  但这少年他根本不识,心想:“也许人家正有生气的事,所以面带怒容,不期而然的看了自己一眼,也是有的!”
  心中恁地一想,也不以为意,潇潇洒洒的向店门外踱去。
  他负手立在店前柳树之下,眺望着湖中来往如梭的画舫,耳中但听笙歌之声,一片灯红酒绿的繁华气象。
  正自看得出神,忽见左面柳树之下,立着一人,正是适才店中那少年书生,也是背负着双手,在向湖中眺望。
  展雄飞这一下有点疑心了,暗自留心书生举动,果然,见他不断侧目打量自己,而且眉目之间,隐含敌意。
  他心中好生纳闷,暗忖:“我与他素未谋面,他敌视我怎地?难道他是娄南湘方面的人?”
  展雄飞虽暗中戒备,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装做全神眺望湖中。
  过了一会,见那少年书生静静立在离他数丈以外的柳树下,并无异样的动作,只道是自己多疑转回店去。
  这时,已是二鼓过后,他有些放心不下飞燕,轻轻地走到她的房门口,伸手推门,门是由内拴着,只得再又走到窗下,试着推一下窗格,那知窗格竟应手而开。
  展雄飞笑着摇了一下头,心想:“当真大意得很,一个姑娘家睡觉,连窗也不关上。”
  心中在想,不由向床上扫了一眼,忽然一眼看见,罗帐高挂,床上是空的,锦被依然折叠着,似是飞燕并未睡过。
  不由暗自吃了一惊,以为出了甚么事,但继着一想,又觉不是。
  因为武林人物行事,不会这么早?而且锦被折叠未开,显是飞燕并末睡过,以她的武功,绝不绝发生意外,何况自己并末远离。
  然而,她会到何处去呢?
  他沉思一阵,忽然想起白天在雷风塔上之事,展雄飞真是啼笑皆非,心说:“你真淘气,说一个故事给她听,她居然认真了,从房门内拴,窗户却开着看来,准是一个人跑去那塔上了。”
  但展雄飞顿又不放心起来,他还记着在塔上听着的那叹息之声,当时虽认为是山风轻啸,但此时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可疑,何况飞燕还说,她看见过白影一闪而逝,以飞燕的目力,应该不会看错?
  这般一想,立时急得一身冷汗,那敢怠慢,脚尖点地,便纵身上房,直向堤上奔去。
  他刚刚踏上湖堤,忽然堤边一艘舫上,疾如鹰隼般掠起两条人影,喝声:“淫贼,你还想跑么?”
  喝声同时,两柄长剑,已迎面刺到。
  展雄飞慌忙闪身让开来剑,微一怔神,道:“朋友,你看错人了吧!”
  两个汉子又同时大喝一声,剑似寒涛匝地,又分由两侧攻到,势如骤雨,简直不容他分辩。
  武林中,这淫贼二字,是最为人所不耻,展雄飞是佛门方外弟子,被人误认为淫贼,又见两人不由分说,便猛攻疾刺,心中不由微怒,身形一闪,两手疾伸,早将两个汉子手腕扣着,微一用力,两柄长剑,同时铛琅落地。
  他本想将两人长剑夺下,然后再询问原因,那知长剑落地同时,两个汉子突然啊哟一声栽倒地上。
  展雄飞微微一怔,低头一看,登时骇了一大跳,原来两个汉子,手足不断抽缩,一脸痛苦神色。
  这可大出展雄飞意外,自然并未出手伤害他们,怎会有这般现象呢?心中大是不解。
  忽然心中一动,暗说一声:“不好!”
  连倒地的两个汉子也不再看一眼,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直向雷峰塔奔去。
  奔行不久,正到了一片柳荫荫空之外,蓦听身后风声飒飒,有人疾追而来。
  展雄飞更认为自己料得不错,必是飞燕已然遇险,这些人在故意拦截自己。
  不由心中大怒,微一侧身,也未看清追来的甚么人,大喝一声,翻掌劈去。
  那追来之人,末料到展雄飞会突然停身吐掌,险被劈个正着,慌忙倏地向旁边一闪,冷笑一声,也全力劈出一掌。
  来人掌力竟大得出奇,势如急浪展雄飞连忙挫腕滑步,让开那逼人劲力,游身骈指脚上跟着展开大衍神步,人影微晃,欺近来人身侧,伸指疾点。
  那人武功不弱,身形飘忽,居然让过,大喝一声:“淫贼,还不束手就缚。”
  声出掌到,又是一股无俦劲力袭到。
  因是在蔽空柳荫之下,一时之间,看不清来人,兼是心中急怒,又担心飞燕安危,还想去看他是谁?只说一声:“你找死!”
  身似飘风,左掌右指,全力击出,三招不到,那人闷哼一声,已被点中肩井穴。
  展雄飞将来人点倒,冷笑一声,此时,他恨不得马上赶到雷峰塔去救援飞燕,是以头也不回的又掠身疾奔。
  约有半个时辰,已然到了塔下,果然见塔上隐隐闪出森森白光,以为飞燕在塔上与人动手,赶紧飞掠而上,直扑塔顶。
  那知他脚未站稳,陡然塔中一道白链,夭矫而出,有如一道闪电,而且白链才现,展雄飞陡觉一股逼人的冷气,袭上身来,不由浑身一个冷战,那还站立得住,脚尖一滑,人便向下直落。
  好得他轻功不弱,赶紧猛提一口真气,脚尖微点塔檐,身子凌空斜射,腰上环一扎劲,双臂一分一合,像大雕敛翼般,安然落在塔下。
  饶是如此,展雄飞已骇得一身冷汗,他判断不出那白光是甚么?真会是那条白蛇?还是那稀世神物的剑芒?
  他有些愕然,但当他一想起飞燕安危时,也不管适才白链是妖?还是剑光,随手折了一段树枝,身形陡又拔起,再又飞掠而上。
  这次,脚尖刚踏上第三层塔顶之际,那条白链,陡又再现,夭矫似灵蛇飞窜而下。
  展雄飞蓦然大喝一声,劲贯树枝,以枝当剑,剑出便是三爻,迎那白链,一翻一绞。
  也不知是那白链知道三爻剑厉害了,还是不肯伤他?凌空一旋,竟已卷缩回去。
  展雄飞毫不畏惧的一挺手中树枝,蓦又窜上一层,一面飞掠,一面高喊:“飞燕,你在塔中么?”
  话声中,他又已窜到塔顶,正想掠身闯入。
  陡地,白链又在石窗上一闪一卷,那森森逼人冷气,早又将他逼退檐际,险险的又翻落下去。
  展雄飞又高喊了两声,不见飞燕出声,心中更是着急,但当他每想要闯入塔顶之时,总被那冷气袭人的白链逼退,无法进入。  。
  心中又急又骇,忙定着慌乱心神,向内看去。
  一眼瞥见那一条白链正在塔内盘旋飞绕,虽然相距丈许,仍觉冷气砭肤,令人不寒而栗,那白链之中,似是一个白影在闪动。
  他心中大是骇然,心说:“当真是蛇妖现身了么?要说那盘旋的白链,是舞动的剑影?
  逼人的冷气,又是来自剑身的剑气,那必是一柄稀世神剑了?”
  他素性静立不动,呆呆的看着那条飞舞的白链出神,约有一盏热茶时间,忽听有人噗嗤一笑,白链倏敛,俏生生现出一个人影,手中握着一条伸缩不定,像灵蛇一样的东西。
  这笑声,他熟习不过,正是刁钻调皮的飞燕声音,若非他先闻笑声,突现人影,还真会骇他一跳,认为是妖蛇现身呢?
  展雄飞吁了一口气,道:“妹子,你真淘气,手中拿的是甚么?”
  塔中的飞燕,突然又是一声轻笑,道:“小心了!”
  说时,手中白光闪烁的东西向他一指,登时又是一着白镰,向他迎面射来,森森剑气砭肤,逼得展雄飞慌忙横移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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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二章 疑云重重

  展雄飞一见飞燕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发出白森森的光芒,像灵蛇般不断伸缩,这还用说,她手中是柄宝剑,而且还是稀世神器,从剑身伸缩的银虹看来,似比三指神驼那柄镯镂剑,还名贵神奇得多。
  他吁了一口气,将适才惊险的心神安定下来,诧异神色问道:“妹妹,你怎么会有这柄剑的?”
  飞燕调皮的咯咯说道:“白娘娘给我的呀!”  。
  “白娘娘?”展雄飞不相信的笑道:“妹子,是我讲给你听的故事中的白娘娘么?”
  “嗯。”飞燕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道:“不但给我这柄剑,还教我一套剑法呢,展哥哥,你要看么?”
  展雄飞虽知飞燕爱顽皮,但从她手中这柄稀世神剑,及她庄重语气和神色看来,遇什么白娘娘是假,但突然有奇缘遇会,倒是真的,当下含笑道:“妹子,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担心你遇上强敌,匆匆寻来,一路上连遇强敌拦截,那知你却有不世奇遇?”
  飞燕听得一呆,笑问道:“拦截你的是甚么人啊?”
  展雄飞摇摇头,沉思一会道:“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未详细的查问是些甚么人?但现在看来,那些人拦截,似又与你无关似的,真使我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飞燕眨了眨大眼珠,笑道:“嗯,那些人一定与白娘娘无关的,我想准是西湖双煞那些人,那位白娘娘真好。”
  展雄飞见她说得认真不过,心下真的奇了,怎会真的跑出一个白娘娘来,难道会这么巧,她遇会的人,真会姓白?不由又问道:“这是一支甚么剑?”
  “灵蛇剑。”
  “甚么?”展雄飞大为惊讶,心想:“怎么这样巧,剑名也有一个‘蛇’字?”
  飞燕手中玩弄着那柄银虹伸缩的灵蛇剑,道:“真的啊,这剑叫灵蛇剑,而且那套剑法,也叫‘灵蛇剑法’”
  飞燕又噗嗤笑道:“你还说啦,使用这柄剑的人,必须在内功修为上有很好的根底,不然,便很难保有它。”
  展雄飞点头:“这话不错,古人说”怀璧其罪“,这种稀世神器,必然有人觊觑的,但妹子本来武功不弱,现在有了这柄剑,又得传名剑法,自然相得益影,还怕什么?”
  飞燕转过身来,望着他笑了一笑,道:“不,我要将这柄剑送一个人。”
  “谁?”
  “展哥哥!”
  展雄飞不由一怔,旋即摇头笑道:“这是人家赠给你的,怎么随便送我?”
  飞燕嘟着小嘴道:“你不是没有合适的兵器么?我老早就有心愿,耍弄一柄剑来送你,她既送了我,剑便是我的,我当然有主权送人。”
  展雄飞确实须要一柄合适长剑,一直他没有,这柄剑又是神剑器,心中自然欢喜,但这是飞燕的遇合,就跟他周上墓中人一样,这是个人的缘份,他需要,也爱慕,却又不能要,于是,他正色道:“妹子,这却使不得,那位前辈赐给你的,当然应该由你佩用才对!”
  “我借花献佛也不成?”
  “当然不成!”
  飞燕这时不高兴起来,她平素爱任性,早又翘起嘴唇道:“你要是不要,那我也不要了,我把它丢回塔去,让别人捡去算了。”
  展雄飞忙又劝道:“妹子,这种东西,别人求之不得,怎能丢呢?这样吧,反正我们在一起,我需要时,再向你借。”
  飞燕这才高兴的笑了,道:“那么我就将‘灵蛇剑法’传你吧!”
  展雄飞摇头道:“这个也不必,不瞒妹子说,我也学会一套绝传剑法啦,你没见我折枝已能当剑么?”
  “是那弹墨书生传你的?”
  “现在还难说,因为那位老前辈传我大衍神步和三爻剑法,只是闻声不见人,那天不过是猜测之辞罢了!”
  飞燕突又笑道:“啊,当真巧得很,我也是闻声不见人,只见一条白影而已,展哥哥,她是什么身法啊,可惜她没传我。”
  展雄飞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难道会是天池圣女?”
  忙又问道:“妹子,她真叫白娘娘么?”
  飞燕咯咯笑道:“那也是我猜的呢,因为声音是女人,又只见白影闪晃,所以我便称她做白娘娘了,不对么?展哥哥!”
  “你怎么遇上的?”
  飞燕道:“我听那故事太凄惨啦,白天我不是看见白光么?当时啊,我心想,准是她恨透了你们男人,所以见你来便走啦,于是今晚我便一人来了,那知我一到塔顶,却什么也没有,我便轻轻呼着白娘娘名字,我说啊,“你太可怜啦,我来看你来啦!”
  展雄飞拉着她同坐在塔前石阶上,笑问道:“妹子,你怎么知道她恨透男人呢?”
  飞燕撇撇嘴道:“你们男人呀,全没良心,人家那么好,那姓许的为什么找和尚害她呢?”
  展雄飞笑了一笑,也不与她争辩,问道:“你一唤她,她便来了么?”
  飞燕道:“没有啊,我唤了几声,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失望极啦,我又说:白娘娘,我不是坏和尚啊,我好心的想来救你的呢!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啦!”
  “看见什么?”
  “闪晃的白光!”
  “在塔顶上?”
  “不,是在窗外,我当时真高兴啦,我又唤了两声,忽然那白光便飞进塔来啦!”
  “你不害怕?”
  “我才不怕呢,那白光在塔顶绕飞一圈,忽然凝成一团不动了,我忙说:“你是白娘娘么?我叫飞燕,我是来救你的。”
  “于是那白影中有人说话了,对不对!”
  “嗯。你真会猜,那白影中忽然传出女人声音道:“孩子,你真是好心肠,难为你小小年纪,便有这种救人志愿,算是我们有缘,我应该给你一点什么,孩子,你需要什么?”。一
  “你怎么说?”
  “我当时怔住了,我是来救她的啊,于是,我问:“你是白娘娘么?是被坏和尚压在这塔下的么?”
  “她轻笑一声,道:“孩子,你别问我是谁?我不需你的救助,只是,你这份好心,令我非常感动,孩子,说罢,你要点什么?”
  “我当时心想:“准是这些年来,她已脱离了囚困啦,我说”我不要什么?既是你没被壤和尚困住,那就算啦!”
  “那知那白影叹口气道:“真是好心的孩子这样吧,我给你一柄剑,另傅你一套剑法,这对于你,也许将来大有用处。”
  “我本来不想要,忽然我想起,你不是没合适的兵器么?于是我便答应啦!”
  展雄飞心中大是感动,轻转搂着她腰肢道:“谢谢你,妹子!”
  飞燕回眸看了他一眼,道:“别谢,只要你将来别像那姓许的对付白娘娘那样,我便满意了。”
  “于是她便给你这柄剑么?”
  “嗯,我答应后,忽然那白影说道:“孩子,接着啦!”跟着从白影中飞出一道银虹,向我射来,我侧身一接,果然抓着这柄剑,展哥哥,你看,这柄剑多好,我真喜欢。”
  展雄飞道:“既然你喜欢,为什么还要送给我呢?”
  飞燕看了他一眼,笑道:“可是我更喜欢你啊!”
  展雄飞立时一股甜甜的意味,涌上心头,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她对我这般纯真,万一将来……唉!”
  这一声轻叹,不由出了声,飞燕突然回头看住他道:“展哥哥,你叹息做什么?”
  展雄飞忙笑着掩饰心中的担心,道:“没叹什么啊,我是想,你对我太好了!”
  飞燕突然将娇躯紧贴在他的怀中笑道:“展哥哥,我永远要对你好,不过我担心得很?”
  “担心什么?”
  “你会变心!”
  “你想我会?”
  “因为你有云姊,还有……还有崔姊姊、碧月、瑶琴那些人。”
  飞燕一提到碧月和瑶琴,展雄飞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情孽太重,这些天来,不见碧月现身,连瑶琴那夜被人救走,自己也没时间去打听一下,她们也是一心一意在眷恋自己,而自己却将她们置诸脑后,真觉有些愧对她们。
  展雄飞沉思不语,飞燕又道:“展哥哥,你想什么啦?”
  展雄飞忙笑道:“妹子,快别那么想,你对我这么好,我岂会辜负你,适才你提到瑶琴,我还忘了问你啦,那夜你说知道是谁救走了她,那到底是谁啊?”
  飞燕抿嘴笑了。笑得非常妩媚,显然展雄飞说不辜负她,听得非常满意,突又神秘的笑了一下,道:“啊,我忘了告诉啦。瑶琴是被我娘救走的,她现在神狼谷,是娘的徒弟了呢!
  展雄飞大喜过望,心中暗替瑶琴庆幸,算是放下一件心事,忙又道:“妹子,后来她就传你的剑法么?”
  “嗯,她先说这柄剑叫做灵蛇剑,传我的便是灵蛇剑法,于是,她便告诉我招式,展哥哥,这剑法当真神妙啊。我练了十来遍,才勉强学会。”
  “后来……”
  “后来怎样?”
  “忽然她又告诉我,说有人找我来啦,她要走了,话声一完,那团白影便不见啦,我正在发怔,便见你由塔下飞掠上来,我才故意跟你闹着玩啊!”
  展雄飞想着适才惊险,笑道:“适才真险啊,要是别人,不被你刺死,也得跌死!”
  飞燕咯咯笑道:“展哥哥,你适才就是用的三爻剑法么?要是你用的是这柄灵蛇剑,必然威力更强,便算再遇上三铃,也不会怕啦!”
  这一阵说话,早又月落星稀,展雄飞道:“妹子,我们回去罢,时间不早啦!”
  飞燕缓缓立起身来,同时掠身而起,奔回店中。
  第二天,展雄飞起身后,奇怪的并未再看见那少年书生,亦并未见有可疑之人在注意他,但他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逝,因为昨夜两批人向他拦截,而且口口声声骂他做“淫贼”他总觉得其中必有原因,可惜的是,自己因为担心着飞燕的安危,并未详细询问,如今想起来,真是大为失策。
  因此,他必须要揭穿这个谜底,于是,他并未催着飞燕上路。
  飞燕见他不叫走,正合她的心意,更不会提说上路了,于是,两人又在西湖住了一天。
  奇怪的是,由早上到下午,两人在湖上游玩,竟晕无事故发生。
  但当两人游罢归来,才踏入店门,展雄飞陡然瞥见那个少年书生,竟又独自坐在店中,口角噙着神秘冷笑,冷冷向他看着。
  他觉得自己被人家误为淫贼之事,必与这少年书生有关,他必须要解开心中这份疑团,于是他送飞燕回房休之后,立即转身回到店堂中,走到少年书生桌前,拱手道:“兄台,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谈谈么?”
  那少年书生冷然看了他一眼,道:“当然可以!”声音冷漠得令人生出寒意。
  展雄飞憋着一肚子气,在他对面凳上坐下。
  “兄台如何称呼?”
  那少年书生又冷漠的看他一眼,反问道:“你叫展雄飞?”
  展雄飞暗自一怔,不知这少年怎会知道他的名姓,忙笑道:“不错,兄弟与兄台从未晤面,何以知道在下名姓?”
  少年又冷哼一声,道:“昨夜湖上连毙三人,也是阁下的杰作了?”
  展雄飞大吃一惊,愕然的看住少年书生道:“他们全死了?”
  “嗯,一个也没有活着,哼,好一个佛门子弟,居然在外为非作歹,难道武林中就没有公道?”
  展雄飞更是愕然,这少年不但知道自己名姓,连出身也知道,更使他诧异的,便是昨夜那三人,自己并未下过毒手,仅点着他们软穴,何以会死?心中大是不解?
  那少年又冷笑一声,道:“阁下当然有恃无恐,不会把一般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我们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另寻一个地方?”
  这更使展雄飞如坠入五里雾中,听他语气,果然为自己而来,好像自己是万恶不赦之徒,然而,他自己又从没作过有背武林侠义之事。
  当下忙正色道:“兄台,言重了,不错,昨夜兄弟因急着去援救一个同伴,遭三人拦截,曾出手击退他们,但在下并未施展毒手,致于其他,在下更是不解,只怕这其中还有误会。”
  “误会?”少年又是一声冷笑,道:“那么阁下左腕上的那只珠环,也是误会带上的么?”
  展雄飞心中蓦然一震,更没想到事情会牵涉到飞燕给自己的珠环上面去,才要想解释几句,那少年面若冰霜的冷笑了两声,又道:“赃物现在你的左腕上,这该不是误会了吧,这儿人多,动起手来,难免惊世骇俗,请吧。”说完,起身便向店外走去。
  展雄飞又是疑惑,又是生气,自己竟被人误认为贼盗之流,冷笑一声,大踏步跟着走出去。
  他才踏出店门,一眼瞥见店门外左右,和对面柳荫下,全有些愤怒的目光在投向自己,从那些人的装束看来,个个都是武林中人,而且全是因为自己,才守候在店外。
  他心中涌起阵阵疑云,不知是怎么回事?要说这些人是娄南湘或者西湖双煞的党羽,但何以昨夜三人会骂自己是淫贼?而这少年书生又当面说自己是盗取珠环的贼盗?
  他一面走,一面在推测这些无法知道的疑问,总寻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于是,他毅然的跟着少年走去,他知道,要揭穿这些谜,只有从那少年书生上去探寻。
  这时,已是申牌时分。
  他看见前面的少年书生,是直向苏堤上走去,而自己身后,三三两两的竟跟了十几个人,真把自己当成汪洋大盗一般,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傲然不惧的跟着走上苏堤。
  夕阳已下,晚风吹来湖中阵阵歌声,然而,在展雄飞心中,却是乱麻一般,湖上的美景良辰,对于他已毫无所觉。
  走完苏堤,展雄飞见那书生竟是奔向雷峰塔,在转入山路时,忽然停下身来,等展雄飞走近,又冷笑着向后一指道:“嗯,阁下倒是不错,居然带着这许多党羽护卫。”
  展雄飞被他问得一怔,心说:“我还道这些人是他带来的呢?原来却不是!”
  傲然答道:“在下一生从没要人护卫过!”
  “那么那些人为何跟着来?”
  展雄飞冷然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少年低头沉思不语,似是对那些跟来之人,大有顾忌。
  展雄飞笑了一笑,道:“我还道这些人是兄台手下呢?既然不是,区区在下倒能打发他们回去!”
  少年想了一想,道:“我不怕你会逃走,咱们改在三更天吧,地点就在这雷峰塔下,但只许你一人前来,我们之间的问题,得单独解决。”
  展雄飞傲然笑道:“逃走,大约我姓展的还计不出此,那么在下准时前来候教便了。”
  少年书生转了一下头,斜刺里穿入一片竹林走了。
  等到展雄飞回身时,才见那些人也停身在数丈以外,敢情这些人只在缀着他,又像对他十分畏惧似的。
  当下,他毫无所惧的大踏步向那些人走去,那些人竟倏地分散开来穿过身去,装做欣赏湖景的样子。
  展雄飞心中虽然诧异,便不便问得,这般看来,这些人与少年书生并不同道,但目标却是同样的指向自己,他就是猜不透,这些人明目张胆的缀着自己,其目的何在?
  他走过那些人身边,故意慢慢而行,居然没一个人敢向他挑衅,展雄飞陡然明白了,不用说,这些人只在奉命监视自己,而那发号施令的正主儿,必然尚未前来。
  他折返苏堤,再又回到店中,飞燕早在店门口张望了,一见他回来,喜孜孜迎了几步,笑道:“展哥哥,你去那儿了?我等你这一半天。”
  展雄飞不愿将适才发生之事告诉飞燕,原因是,一则那少年书生要他一人前去,再则飞燕年少不懂事,有她前去,恐怕误会越闹越大,因此笑道:“我随便走走,来,我们回房吃饭吧!”
  两人回到房中,展雄飞吩咐伙计送来菜饭,因为那少年书生曾提到过珠环之事,故在吃饭之时,便问道:“妹子,这只珠环是你从神狼谷带来的么?”
  飞燕一怔,道:“展哥哥,你问它怎地?”
  展雄飞若无其事的笑道:“我随便问问罢了,我是怕有人问起,这只珠环何来,我无法说出来处!”
  飞燕天真的笑道:“你就说我送给你的得啦!”
  展雄飞笑道:“它本来是你的东西?”
  飞燕听他再又追问,毫不考虑的打着谎语道:“是啊,是娘给我的,有甚么不妥?”
  展雄飞听她说是飞天玉女所赐,倒是信了,因为他听说过,神狼谷遍地珠玉,自然有这一只珠环,必不会假。
  于是,他转念一想,心说:“是的,世间相同之物太多,大约那少年书生被人劫去一只珠环,形状大小正像我这一只,于是误会了,也是有的。”
  当下,便不再提珠环之事。
  两人吃罢晚饭,展雄飞又到店门。口转了一转,果然店堂和店外,全是一些可疑的打眼人物,最奇怪的,内中还挑杂着一些公门中人,他心中更是纳闷,这些人为甚么监视着自己呢?但人家不盘问他,他又如何好开口找人家询问呢?只得又转回房中。
  他因心中有事,连与飞燕闲谈也有些神不守舍,偏是飞燕不觉,缠着他说东说西,叽叽哇哇不停。
  一直到二更过后,展雄飞一再催促她去睡,左哄右哄,才算将她送回房中。
  展雄飞这才略为拾掇,他知道今夜之事,必然甚是辣手,虽说他不怕店外那些人,显然主持其事的人还并未到来,想来那些人是因为知道自己武功了得,惟恐打草惊蛇,才不肯动手,既是如此,要来的那人,必也是武功了得的人物,若然这场误会无法解释,逼得无缘无故与人动手,岂不又引起一场武林仇怨。
  他突又想起昨夜湖上那三人死得甚是蹊跷,听那少年书生说来,是死于重手法,显然是在自己离去后,被人下了手,而这人又会是谁呢?是想挑起这场是非来陷害自己?还是舆他们三人有仇,乘机下手?一时之间,他无法正确判断,显然的,现在自己被人误为杀人凶手,是毫无疑义的。
  他又想到那少年书生,从外形和气质,可以肯定他是武林中的白道人物,看来武功也还不弱,但他竟又不是与店外这些人一起,似单为这只珠环而来,但为甚么不愿另外那些一人知道他向自己讨取珠环呢?他又想不透了。
  这些谜样的问题,一环扣住一环,越扣越紧,几乎令展雄飞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四下必然全有人埋伏监视着,他不是怕,而是想先解开少年书生这个扣,再回来处理这些人的事,于是,一落地,蓦展大衍神步,绕着客房四周看了一遍,不错,四下全然有人,若非他神步奇快,那些人必然现身拦截。
  展雄飞也不理会,悄然奔上湖堤,直向雷峰塔奔去。
  月正中天,西子湖像出俗的西子,轻轻披起一袭薄纱,停泊在堤岸边的画舫上,有的尚有灯光射出,而堤岸两侧的柳荫之下,尚有疏落的三五个未归人。
  于是,他特别小心,不让有人发现自己行藏,他是怕有人又会拦截自己,而自己又跟昨夜一样,是急着要去雷峰塔,说不定因此又会在枉死城中,添上几名冤鬼,而这笔账又会记在自己头上。
  因此,他索性耸身树上,似织柳黄莺一般,从浓枝密叶间向前奔去。
  穿过湖堤,前面已是到雷峰塔的山径,远望石塔高塔耸天空,静寂而神秘,他飞身下落,循着矮松丛树飞驰,转眼功夫,已然到了塔下。
  四下一打量,塔下并未见那少年书生,展雄飞轻轻吁了一口气,以为书生尚未前来,他独自悄立月下,划算着如何去理清乱麻般的纷扰。
  忽然,他听见一声冷哼,由塔门内飘身闪出一人,正是白天那位少年,手中提着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朗朗星眸中含着一种异样的光彩,他忽然觉得这少年眼中,不但有过人的英烕,而且那英烕中却另外有一种动人的妩媚,不由愕然的退了一步。
  (请续看“神狼谷”)

       (Cafcerz OCR,初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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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全前文所缺的2-4章

       第二章 血经奇闻

  一阵清风微微由窗外吹了进来,夹着沁人肺腑的菡茗幽香,弥漫充斥着一间小楼。
  靠东的一方木窗敞开着,金黄色阳光轻洒在楼板上,极为悦目。
  黄秀莲紧闭双眸,拥着锦被在一张木榻上香睡频频,颊上犹留下一丝晚来所受惊悸,两道弯弯的柳眉似乎聚得紧了些。
  一刻时分过去,阳光移映在她的粉靥上,只见她嗯了一声,缓缓启开惺忪星眸,清澈如水的目光流转打量。
  突然,她目光定住了,一脸惊愕之色,只觉更换了一个环境,有点茫然不解。
  这间小楼布设虽然不错,可是从她眼中看来,无异于云泥之别。
  她脑中思忖自己为何来在此处……
  昨晚情景一幕幕掠过脑际,在虎邱古塔前怪石之后,暗中瞥见蒙面人刀劈张起凤情景,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使她神飞魂落,只觉天晕地转,双足一软,便昏了过去……
  思忖在此中断,喝道:“自己虽昏了过去,但知觉尚未全失,只觉有人将自己抱起,在腰间轻点了一下之后,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呀……”从她口中发出一声轻呼,忖道:“莫非是他将我抱到此处?”
  一条极为轩昂,面罩乌巾,迷人的微笑的身形顿现出眼帘。
  她不禁小鹿撞胸,卜卜直跳,涨红着脸,双手在被里一阵乱摸,似乎身体毫无异状,才将一颗几乎跳出口腔的心吞了下去,长长吁了一口气,玉手抬处,掀被欲起。
  蓦然……门外传进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向这间居室而来,她急将锦被又掩好娇躯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直望在那片门上。
  她心情像绷紧的一根弓弦般,颇感是那蒙面少年来此探望,一种喜悦、惊惧的感觉交织,立时袭泛地整个全身。
  门外步声停住了,开锁之声跟着响起。
  黄秀莲不由生出一阵颤抖,她觉得事态严重了,门上竟上了锁。
  木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年约五旬,鬓发斑白的老妇走了进来,右手提着一个三层食盒,左手执着一具闪闪发亮的铜壶。
  那老妇寒着一张脸,目光阴沉,望也不望卧在榻上的黄秀莲一眼,迳向松木中嵌云桌走去。
  黄秀莲心头微微失望,又凛于那老妇神色,不敢启齿询问身在何处。
  只见老妇揭开食盒,将盒中菜肴一样样取出,放在桌上,又飘然走出,关好木门。
  门外又起了沉重的落锁声,远去的步履声渐至杳然。
  黄秀莲不由泛起无限伤感,星眸中出两行珠泪,她知身入牢笼,平日的倔强使性在此丝毫无用。
  “不知我爹忧急成什么样儿啊!”她自言自语说着,情不自禁地长长叹息一声。
  她缓缓揭开锦被,下得榻来,走至窗边向外一瞧,不由眼中一亮。
  只见三万六千顷浩渺烟波的太湖呈现眼前,水天一色,远山隐约,风帆出没,水鸥逐飞,风色如画。
  俯首下望,只是一片壁立数十丈高的峭崖,堑平如镜二匡下碧绿湖水中,崛起数十朵红白相间的新荷,一缕缕馥郁清芬,扑鼻袭来,沁人脾腑。
  那团团翠绿的蓬叶上,缀着无数。盟一夺目的露珠,映着朝日,泛出鲜艳七彩,合人目旷神恰。
  她知道这是太湖,而且处在太湖之渍孤岛山,皆因远处一山隆起湖面上,去冬腊暮交春,她随钱星琪曾至其地一游。
  这小山就是着称国内的邓尉玄墓,邓尉一名龟山,万峰山,又名长慕山,时人俗称墓,传汉时邓尉隐此而得其名。
  一山屹立大湖中,犹若画屏,山峰四立,林木葱郁,俯瞰太湖,汪洋万顷,风光胜绝。
  邓尉山乡梅树,花开时漫山叠锦,曲径飞香,一望如雪,行数十里,香风不绝,有清康熙时苏抚宋仲牧题“香雪海”三字,镌于支峰石上。
  她憧憬着那日伴钱星琪于闾门外七里山塘乘船,一直泊往邓尉而去,在舱中尝那船娘烧的一手好菜,低饮浅笑,何等旖旎……
  山光岚影缓缓掠过,驶抵邓尉山下,停舟登山,携手并立在开福寺山门前,平林一望,雪海无际,香风袭人,花光人面,游人如云……,如今是宛若梦境。
  她立在窗前茫然久之,才缓缓回头走在桌前坐下进石,那菜肴异常清新可口,齿颊留芳。
  匆匆食罢,转至妆台梳洗已毕,抬腕支颐,凝望窗外白云飘浮,心底升起无限愁思。
  门外步履声舆开锁声又起,黄秀莲不禁侧面注视,只见方才的老妇又自进入,仍是寒着一张脸,对自己不瞅不睬,收拾桌面上的碗盌。她微一忖思,壮着胆问道:“老嬷嬷,这里是何处?为何将姑娘锁着?”
  老妇中止了收碗工作,直身仰面,目露寒光,逼射着黄秀莲有顷,才冷冷答道:“你自愿来此,尚要问这废话做什么?至于为何锁门,老婆子只奉少当家命令行事,其中原由一概不知。”说完,又俯腰将碗盌放置食盒中。
  黄秀莲气得娇躯颤震,厉叱道:“什么人自愿来此?你家姑娘是什么人?少当家是谁? 老当家又是谁?”
  一连串的疾言发问,令这老妇不禁不怔,仰面又凝视黄秀莲片刻,目中带有疑惑之色,须臾,又冷笑道:“少当家姬妾无数,都是出于自愿,并无半丝威迫成分在内,尤其是少当家习性不愿面心而违的少女,任凭生的天姿国色,沉鱼落雁,也弃之不顾,你说不是出于自愿,有谁相信,你若真能冰清玉洁,威蕤自守,老婆子自有办法救你,恐怕见了少当家的面,郎难以自禁哩!”说着提起食盒,身法迅快向门外走去。
  碰的一声,本门重又紧闭落锁。
  黄秀莲不禁气极,咬得满嘴银牙咯吱作响,咒骂道:“姑娘岂能让你如此看轻,哼哼,姑娘又不是水性杨花,淫荡成性的娼妇。”
  不道她在这阁楼空自咒骂,就在此时,杭州闾门外,人群如蚁,肩挑负贩,高声喝卖,熙攘人群中又夹着一骑高头骏马。
  骑上人英姿飒爽,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令人有亲切之感,正是那威震吴中的吟月书生飞天玉虎娄南湘。
  他缓缓驰进城楼,到得昨晚的聚兴茶楼前落鞍下骑,手执着长鞭昂首走入。
  店黟面上泛起谄笑哈腰迎人,娄南湘却感觉今晨气氛不同,那茶客交头接耳谈论,面露惊诧之色。
  他心一惊,忖道:“莫非昨晚的事发了,哼,荆襄二霸胆敢泄露,少爷不将你们满门斩尽杀绝,还不知道我娄南湘厉害。”
  他万不曾想到黄秀莲的身上,于是,他向两侧面熟的人略略颔首后,迈步登楼。
  娄南湘临窗外望,见街头熙攘妇孺老叟竞相走告,诧形于色,越觉心疑,待店小二端上点心后,笑语询问。
  店小二面上立时涌起惊愕之色,道:“这么大的消息,娄大爷难道你没有个耳闻么?”
  娄南湘微笑摇摇头。
  店小二就将苏抚千金昨晚在虎邱古塔下失踪之事道出。
  娄南湘心内大惊,但面色仍然如常,故作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吗?如真是宵小所为,那么此贼真个胆大包天了?”
  挥手示意小二离去后,心中疑云重重,只觉问题甚是复杂。
  苏抚千金为何深更半夜来到虎邱古塔之下,这是一极不偶然又极不合情理的事……
  深闺弱质,又是掌珠之躯,无论如何她不会不带仆从深夜郊游……难道她有所为而来?为什么?
  娄南湘本聪明绝顶之人,行事前后均曾经过慎密周虑,判断正确,往昔行事故做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但对目前之事,只感方寸已乱,心绪如麻,臆测不出黄秀莲究是偶然,或有意去虎邱古塔。
  如今问题症结不在黄秀莲偶然或有意,不幸的是昨晚张起凤及荆襄二霸被她瞧见,事关武林一场惊天动地的杀劫,倘或走漏,自己则日后在武林将无容身之地……若不是如此,自己立即将黄秀莲亲自护送至抚衙,尚可博美人青睐,及有力之奥援,然而事情不是如此容易解决,只觉甚是棘手。
  他有一种从未曾有的困惑感觉,无计可循,永远在嘴角浮起的神秘微笑,刹那间也倏然消失,目中寓有深厚浓重的忧郁。
  他暂时抑制紧张的心绪,匁匆进食,下楼而去。
  宽敞长巷,韦府门前,娄南湘缓骑抵达,离鞍走在门前,指节敲了几下。
  沉重的木门蓦然开启,娄南湘飞步掠入,穿过二进大厅,转向靠左一座月洞门,踏进一片布局幽雅的庭园。
  只见芳草如茵,奇花斗艳,嫣红姹紫,香气袭人,池水清澈,游鱼可数,垂柳拂翠,掩映人首,太湖石玲珑凸奇二乐胜宜人。
  只见娄南湘踏过一段漫长的白方小径,在一翠篁拢荫内幽静的小轩之前停身。
  轩门虚掩着,内面沉寂如死,似阗无一人,但娄南湘一止住脚步,轩内忽传出一清脆语声:“是湘儿么?进来!”
  娄南湘推门进入,只见一满头银丝,肤色宛若凝脂,凤目吐威的老妇端坐于佛像座前,倘不是鬓发赛雪,直似三旬许少妇。
  这老妇一见娄南湘嘴角虽是如往常一般含笑,但眉目之间都瞧出含有隐忧,遂道:“湘儿,你可是有困惑之事萦绕于胸,不得解决么?”
  娄南湘强笑了声,道:“什么事均难逃娘的锐利眼力!”强咳了声,便把昨晚主事和盘托出。
  老妇莞尔一笑,道:“老身只当是什么事,那就要瞧你对黄秀莲属意于否,须知一个少女既钟情于对方,无论对方何等邪恶,少女绝不愿意泄露,否则,不如干脆杀之灭迹!”
  娄南湘笑道:“这点孩儿业已考虑过,只是恐怕黄秀莲日后口风不紧。”
  老妇冷冷说道:“那就杀之灭迹好了!”
  娄南湘不禁一震,脸上浮起不舍之色。
  老妇目睹娄南湘神色,心中便自了然,笑道:“黄秀莲必是绝色美女,使你取舍难决,那就凭你心意决定,但老身敢断然说黄秀莲必是偶然撞上,绝非有意。”
  娄南湘只觉精神一振,有这句话满腹阴霾一扫而空。
  老妇又道:“昨晚所擒的江宁督署名捕红沙手孟振远等两人,还是释放为要,孟振远昔年与你义父有过一面之交,我们做下的事,一丝痕迹不露,他纵然疑心,并无真凭实据,他敢拿老身如何,湘儿,你命人引他来此,老身自有说法应付!”
  娄南湘向两侧张望了两眼,老妇笑道:“这两个丫环,老身命她们前往灵岩寺上香去了。”
  飞天玉虎娄南湘哦了声,飞步趋出。
  片刻之后,娄南湘又独自一人走回。
  忽闻白石小径中步履声传来,愈来愈近,只见身躯高大虬髯满面的老叟身后引着红沙手盂振远,病尉迟华子胥进入轩中。
  老妇盈盈起立,含笑说道:“孟老师,别来已久,孟老师更是风釆如昔,令人不胜欣羡。”
  盂、华两人本是一脸激愤之色,闻言不禁一愕,孟振远更是茫然,目露诧容。
  老妇微微一笑,道:“老身徐素娥与先夫韦隐豹十七年前,曾在南召寒舍有过一面之雅,盂老师贵人多忘事,难道真个忘怀了么?”
  孟振远愕然目瞪,啊了一声,失惊道:“韦大侠仙故了么?怎无半丝耳闻,昔年韦夫人尚在盛年,如今容颜全改,恕在下眼拙……”
  徐素娥怆然一笑道:“光阴如梭催两鬓,何况先夫子媳均遭不测,留下孑然一身,每日忧思大仇难报,焉能不老……”
  说此一顿,又道:“两位请坐!”
  孟振远、华子胥欠身告坐,只见徐素娥望了华子胥一眼。
  红沙手盂振远忙笑道:“在下尚忘怀了给韦夫人引见,这位是少林俗家弟子病尉迟华子胥。”
  韦夫人颔首道:“少林天下武林景仰,老身只以女身,未能一去少室瞻仰,诚属憾事!”
  华子胥无言立起一抱拳,又复坐下,他忆及昨晚被擒之辱,余恨尚存。
  韦夫人看在眼里,指在娄南湘道:“此是老身义子娄南湘,他日江湖道上,还得孟、华两位老师多多照顾!”继指着虬高大老者道:“此位是老身之叔父,人称神行客徐海涛!”
  两人大吃一惊,此人多年扬威漠北,从未履入中原一步,但武林声息互通,中原盛传徐海涛在漠北飘忽如风,武功绝伦,黑白两道无不震慑,俨然盟主,竟是韦夫人之胞叔,连道久仰不止。
  神行客徐海涛只淡淡一笑。
  韦夫人凄然叹息一声道:“就在孟老师去南召翌年,老身为儿媳血痨之疾,前往南阳求药,当晚赶回,一入家门,即发现全家大小尽被屠戮,六阳魁首均皆不见,仇家手脚做得太干净,一点线索未曾留下,老身伤心之余,恨不得随先夫于地下,但转念满门血仇无人代报,故暂苟延残生,辗转迁居吴中,十六年来无日不在探听仇迹,只是依旧得不到一丝端倪,不禁心灰若死。”言下凤目之中,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盂振远道:“夫人至诚格天,岂能有负苦心人,雪仇之期当不在远,在下可以断言!”
  韦夫人叹息道:“但愿如孟老师所言,韦门之中仅留下老身孤零一人,唯恐仇家尚不能放过,故日夕戒备,晚来开罪二位之处,只有以见谅。”
  孟振远道:“不敢,我等太过冒昧,难免引起误会。”说罢立起,抱拳笑道:“在下还有公事在身,不敢羁误,他日有暇,再来拜笔。”
  华子胥早就不耐烦,跟着立起。
  韦夫人笑道:“老身本欲设席款待,既然盂老师有事去办,老身不敢强留,湘儿,代老身送客。”说着盈盈立起。
  盂振远、华子胥走出府外,伫立巷首片刻,昨晚墙壁上弹痕宛然在目。
  病尉迟华子胥忆起昨晚经历,越想越气,两目神光顿露愤怨。
  孟振远见状劝慰道:“华老弟,不可如此,我们昨晚也似嫌卤莽草率,难怪人家起疑我们是仇家所遣,唉,双掌翻天韦隐豹武学非凡,遂养成刚愎自用的性格,黑白两道朋友得罪不少,积怨如山,焉得不遭灭门之祸……”
  华子胥道:“孟兄,你太相信他人之话,依小弟看来,此中必有不尽不实之处。”
  孟振远愕然道:“你怎么听出有不尽不实?”
  华子胥张嘴欲言,倏然脸色疾变,一拉孟振远衣袖,悄声道:“咱们走!”
  孟振远知他必有所觉,不惶再问,两人身形一层,疾如流星般向抚署奔去。
  在他们身形转弯消失时,一条疾如鹰隼的身形往两人立足处落下,冷笑一声,又一鹤冲天而起,飘过两重屋面,杳然不见。
  日方傍晚,红沙手孟振远及病尉迟华子胥二人走出抚衙,转过两条街,只见孟振远搓着两手,语声带出急躁道:“华老弟,你看怎么办,苏省境内事故频频发生,如今又是抚台千金失踪,幸亏愚兄身处江宁督署,抚台不便硬行遣派,干托愚兄相机协助,这宗无头公案,倒是办也不办。”
  华子胥脸色严肃道:“天下无事,庸人自扰,苏抚千金性好嬉游,不禁留连玩赏,事或有之,如说被人掳去失踪,小弟自是难信,不出一日,可以断言不寻而归。”
  说着一拍肚腹,道:“饥肠辘辘而鸣,我们喂饱了肚子再定行止。”
  盂振远一点头,两人向一座酒楼跨入。
  吴中酒楼楼面上均辟有雅室,四面屏风格栏,只留一隙客人进出。
  两人踏入楼上,华子胥眼光锐利,临窗雅室屏隙内即瞥见骑田一霸罗萧与一面色红润大汉对首而坐,悄声谈论,急拉着孟振远衣袖,迅快如风地拉进相邻一室。
  盂振远也有所见,低声惊问道:“贤弟为何郑重若此,莫非瞧出罗萧有什么可疑之处?”
  华子胥微微一笑,身形坐下,店小二走入,华子胥点了数味酒菜,待小二离去后,示意孟振远凝耳静听邻室人语。
  骑田一霸与面色红润的汉子语声虽低,但孟华两人耳力甚好,十丈以内飞花落叶,犹可分辨,故听来尚称清晰。
  只听罗萧道:“娄南湘武功不俗,人又好友,与罗某虽是两三面之交,但颇称莫逆,不过他行事诡秘异常,此点似乎可疑,罗某向喜追索同道根底,费时三月,才知道娄南湘是韦隐豹遗孀的义子!”
  另一人惊诧道:“双掌翻天竟亡故了吗?武林内怎无传闻?”
  罗萧冷笑道:“非但去世多年,而且是非命亡故,全家灭门,只有韦老婆子一人漏网,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韦老婆子竟瞒得铁桶般,一丝不泄,这点人所难能,但究竟让罗某探出来了!”
  另一人道:“此等隐秘之事,罗兄怎能得悉?”
  罗萧道:“娄南湘酒后不慎露出,清醒后一再叮咛罗某不得泄漏,否则横祸立时飞至,哼,罗某岂是怕事之人?”
  面色红润汉子语声又起:“娄南湘是何来历?”
  “是前任河南臬台三子,习性喜武,投身在韦老婆子门下,拜为螟蛤义子,这是韦隐豹死后的事。”
  “罗兄此次来往吴中,必有所为,大概舆娄南湘大有关连,否则,罗兄未必以一帮之尊,孤身轻离湘赣。”
  “一点不错,只是心中尚未能断定而已。”
  “为的什么?”
  罗萧道:“你我多年性命之交,出诸罗某之口,入得贤弟耳中,轻易不得泄漏,一如娄南湘所言,否则横祸立时飞至……”
  底下声音细若蚊蚋,但隐约可解,两人只听得两字。
  “血经!”华子胥目中顿时现出惊异之色,脸上神情亦显得无比的深沉凝肃。
  孟振远愕然不解,双目注视在华子胥脸上有所疑问。
  华子胥双目倏然垂帘,似有所思,半晌,抬目望孟振远微微一笑。
  这时,店伙送上酒食,邻室人语亦杳不可闻,另数室中笑语腾起,喧哗鼎沸。
  华子胥表现得异常沉默,虽然相坐敬酒干杯,却显得心事重重。
  孟振远知华子胥,是少林达摩院掌院方丈元元大师门下俗家弟子,元元大师在未掌管达摩院时,云游四方,武林典故无不熟之能详,华子胥受其日夕训诲,耳濡目染,腹笥极广,判断慎密,百不失一,这次邀华子胥相助,也是为了借重这些过人之长。
  此刻,他料华子胥腹中有所困惑,也不扰乱华子胥的神思,垂首默默进食。
  半个时辰过去,屏风外面人影连晃,骑田一霸罗萧与面色红润的汉子离去,华子胥突然眼中神光一清,笑道:“方才走出韦府时,小弟不是说过,韦老婆子说话有不尽不实之处么?如今已得了七分结论,尚有三分当待确证。”
  盂振远目光一怔,道:“小兄愚昧,愿闻其详!”
  华子胥悄声道:“孟兄可知武林之内,有一宗禅门武学秘笈名谓‘血经’么?”
  红沙手孟振远沉吟思索了一阵,不禁茫然摇摇首。
  华子胥轻咳了声,道:“此事小弟也是偶然从家师无意吐出才知,当今武林老一辈人物恐亦杳不记忆,盂兄当然不知情,宋朝中叶末季,正值金兵南渡,宋祚南迁临安,维持偏安局面,其时武林之内出了一位旷世奇才,投效在岳武穆麾下,屡着奇功,待风波亭之变,忠臣冤死,其人灰心国事,遂弃冠削发,出家于庐山五老峰的海汇寺,禅名普超!”
  说过此处,华子胥鲸饮了一口酒,盂振远凝耳静静地倾听着,
  只见华子胥叹了声道:“这位普超大师伤心世事之余,将自己闭居于藏经楼上,以指血写了一部血经,共是八十一卷,为时十八年之久,这部血经以梵文写就,大半是佛门大乘真经,但其中二、三是他个人武学毕生结晶渗于其内,堪为性命双修,内功修为之最崇高之典籍,不仅是含义玄奥,而且晦涩难解。常人只能得其十之三四,足为武林上乘高手,惜以其玄奥难解  若非资质超绝的人,恐怕有生之年,难详究其十一……”
  孟振远忽道:“这么说来,如此玄奥宛若废物,纵起觊觎之心,也望而却步,无形中也制止了不少武林中纷争攘夺。”
  华子胥微微一笑道:“人之习性,越是难得之物,越勾心斗角以求,不惜以身殉物,若比比都是仰接俯舍之物,皆弃之如遗了,这部血经封存于海汇寺藏经楼上,直至明季洪死,忽然失踪被人窃去,在此之前,血经尚是秘闻,这一被窃,立时传扬开去,当时武林群情翕动,几无一人不参与侦查血经的下落,少林也有数位掌院大师参与,一晃多年,宛如石沉大海,之后郎逐渐杏然沉寂,如今又从罗萧口中得聆“血经”二字,就知韦老婆子必与血经大有关连。”
  孟振远憬然而悟道:“贤弟,你可是说双掌翻天韦隐豹惨遭减门之祸,是为了血经所种的么?”
  华子胥颔首道:“盂兄只猜中了一半,不仅是韦隐豹得了那部血经其中精华部份,而且是巧在他那枕边之人手上。”
  孟振远闻言,大为惊愕,张嘴嗫嚅道:“这……不可能吧!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韦老婆子总不至于连爱子均忍心下此毒手。”言下甚是不信。
  华子胥冷笑道:“小弟请问孟兄,十七年前孟兄曾在南召韦府拜望,那时双掌翻天韦隐豹多少年岁?”
  孟振远凝眸沉吟稍刻,道:“大约七十望外。”
  华子胥胥轻轻双掌相互一击,两眼突露神光道:“那么韦夫人当时年岁?”
  孟振远目光一怔,道:“大约三旬不到,愚兄晤面时,尚是绝色丽人。”他口中虽然应答,却惴摸不出华子胥问此究竟何意。
  茎子胥面上不禁浮出得意之色,轻笑道:“这与小弟臆料不幸言中,试问韦隐豹之子是否为所见之韦夫人所生,其人年岁不小,根据儿媳罹患血痨之疾这句话不言而知。”
  孟振远面色大变,讶异道:“贤弟真个睿智,这样说来,徐素娥必是探悉韦隐豹获取这部‘血经’,才委身下嫁,怀璧其罪,遂种下这惨绝人寰的悲剧下场。”
  华子菁颔首道:“更不幸的就是韦隐豹,获得的是支离不全的‘血经’,为此徐素娥迁居江南吴中,十六年来亟图谋散置各处的‘血经’,据小弟臆测,数百年来血经之事已成广陵散,杳不复闻,似此捕风捉影的事,徐素娥为此耗费了无数心血,十六年中已多少得了些许端倪,说不定王凤彪满门被杀,也是为了此故。”
  孟振远惊得久久不出一语,半晌,长叹一声道:“果如老弟所言,那将是骇人听闻。”
  华子胥冷笑道:“岂止骇人听闻,一场武林弥天浩却已在酝酿中,骑田一霸罗萧不出三日,必死于非命,此等诡秘之事,怎能轻易泄漏,娄南湘酒后不慎,势必杀却罗萧以灭口,孟兄,方才罗萧不是又向一人吐出么?罗萧舆他同行的人均死定了,武夷双魔也逃不了噩运临头,不过……”
  只见华子胥目露黯然之色,徐徐说道:“我们能否活着目睹,尚未可知。”
  孟振远大惊道:“难道我们也在娄南湘谋算之中?”
  华子胥点点头道:“小弟可以断言娄南湘绝不会放过我等。”
  孟振远只觉一缕彻骨奇寒,由脊心升起,霎时袭布全身,如身置冰天雪地中,寒气砭人半晌,才缓缓神定,苦笑道:“愚兄年已老迈,死又何惜,只是……”
  华子胥摇手制止孟振远说话,悄声道:“为今之计,我等只有易容改装一策,蒙淆韦府党羽耳目,再暗侦罗萧及武夷双魔的居处下落,且瞧瞧他们如何身死,如不幸为小弟言中,则小弟必需赶回少室禀明师长,挽救武林噩运。”
  孟振远连连道好,两人匆匆下楼结账离去,迳奔抚署而去。
  可是在两人身后远处,有一面目阴沉瘦削中年人,亦步亦趋,举动甚是诡秘,步法犹若行云流水,轻捷之极。
  这人目睹孟华两人趋入抚衙,不由愕然却步,缓缓走在抚署斜对首一家酒坊内,一杯在手,面对抚衙疑视。
  时交未正,艳阳渐西,万里无云,长空一碧如洗,抚署之后园内大树参天,一片葱绿枝叶伸出墙外,浓荫蔽目,将墙外一条小巷显得黝暗异常。
  蓦然……
  浓密树枝一阵摇晃,掠出两条身形,飘落地面后,四外张望了一眼,相顾微笑了笑,徜徉漫步走去。
  这两人正是红沙掌孟振远及病尉迟华子胥,容颜装束均变异,前后判若两人,华子胥一张黄脸染得紫色色,体形略现臃肿,孟振远面如白纸,须鬓染黑,颔下光净净地,宛若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两人穿街巡巷,侦查骑田一霸罗萧的下落,煞费苦心才得知罗萧及武夷双魔等落在盘门之内兴盛客栈内。
  华孟两人就在兴盛客栈开了一间上房,紧邻着罗萧等人居屋,门外是一小院落。
  日落崦嵫,晚霞由绚烂趋于平淡,暮霭渐垂,景色一片朦胧,院落内植有十数株月月红,在晚风中摇曳起舞,飘送些许稀薄淡香……
  孟振远与华子胥两人扮作儒生秀才模样,箱笼铺盖一应俱全,胡乱进了一点饮食,闭门蒙头大睡。
  鼾鼻大作,闻于户外。
  这时,已是三更光景,夜空繁星明灭,月色皎洁,庭院积水空明。
  院落忽起了罗萧语声:“店家,邻室新来了客人么?”
  只听店伙嗫嚅道:“四大爷,日落时分来了两位等候秋试的秀才……大爷,您老朋友来住?还空着一间咧!”
  罗萧鼻中浓哼了声,似乎勉强同意了。
  邻室步履声起,显然罗萧等人进入房中。
  但听罗萧语声又起:“娄南湘盛邀我等迁入韦府居住,表面上情意款款,其实用心阴毒,可监视我等行动,罗某是何等人士,岂能堕入他的术中。”
  另一人以浓重浙音说道:“罗老师才华出众,席间与娄南湘针锋相对,从容得体,屡屡使其语塞,使老朽不胜钦佩,只是,同席主人均是久未在江湖行走隐名怪杰,老朽不胜杞忧。  ”
  罗萧冷笑道:“罗某如若惧他,也就不来了,娄南湘只道罗某孤身前来,那知罗某却率来八名好手,事不在急,缓缓图谋。”
  孟振远、华子胥本是装睡,邻室人语听得一清二楚。
  华子胥悄声道:“这罗萧等人,死得更快了,娄南湘为人心术机狡,盛邀他们迁居韦府,旨在观察他们来到吴中是否另有异图,这一推辞,来意已显明无遁……”
  忽听院落中起了急促步声,向罗萧房中趋入,闻得一人喘不成声道:“当……家……大事不……好了,王舵主等七人被暗杀在客栈中,本舵入厕,幸免毒手,请当家定夺。”
  罗萧暴怒如雷道:“娄南湘你忒欺人太甚了……”
  一语未了,蓦然随风飘进阴测测的笑声道:“罗萧,你料不到老夫郦鹏飞来此吧?三年前一笔血债,也该清偿,有种的,请至天平山一决胜负,免惊俗人。”
  罗萧暴喝了声:“好,原来是你这老贼,居然用此恶毒手段。”
  院外忽起了一长声苍宏地大笑,声播夜空,摇曳天际,愈远愈杳,显然人在笑声中已远去。
  只听罗萧沉咳一声,道:“想不到郦老贼竟敢来吴中,结仇之事说来话长:此贼不除,与我等行事大有千碍,还望两位协助,不容漏网。”
  院际忽生出数声嗖嗖破空音响,罗萧及武夷双魔等人已赶去天平山。
  华子胥急急拉起孟振远,道:“我们去瞧瞧!”
  两人闪出室外,紧扁门户,两人同地潜龙升天而起,拔起三丈高下,蓦然两臂往后一沉;变式斜飞,越过二重屋脊,轻飘飘落在屋面上,一沾又起。
  月色映照下,只见两人身形矫捷如电,搜起鹃落,直向胥门城垣方向驰去。
  两人一踏足城墚上,身形一顿,华子胥手往外一指,说道:“罗萧他们身形已见,我们暗暗坠去,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孟振远凝目望去,只见七八条身影在田塍小树间倏隐倏现,微一沉吟道:“倘郦鹏飞不敌,我等是否要出手相救?”
  华子胥闻言不由一怔,忖道:“这诚是极难解决之事,仗义扶危,本我辈侠义道份内事,但愿郦鹏飞安然无恙才好,否则……”
  心念如电,已在脑中掠过千百转,终于下了决定,道:“孟兄,我们易容矫装,旨在消弭一场武林大劫,权衡利害,只有置郦鹏飞生死于无睹,要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孟振远笑道:“贤弟无需说教,愚兄也是作此想法,天平山还有二十里路程,我们速去为是。”
  两人如飞鸟般泻落城头,点足腾起,疾逾星逝电奔而去。
  他们脚程本快,片刻已越出十里,穿入一片浓荫树林中,奔行之间,两人忽身形一顿,凝耳静听,似有所觉。
  华子胥忙道:“有人后面来啦!”
  手一示意,两人一鹤冲天而起,隐入浓枝密叶丛中,注视来路。
  转瞬,三条身形在林中疾闪而过,形似淡焖,一晃而逝。
  这三人身法极快,分明已具上乘功力,月色均为浓荫翳蔽,沉暗如漆,华、盂二人饶是具有夜眼,只以去势太疾,也无法瞥清,飘下树来,盂振远低喝一声道:“走!”
  两人又自疾展身形奔去,窜出树林,清朗月色之下二叫见三条身形已远在三里外,人影如飞,去势若电。
  一轮皓月,悬挂天际,星斗满天,闪烁明减,夜风如吟,阵阵稻香扑鼻,竹篱茅舍中,不时传出数声狗吠,在这寂静如水的郊野中,幽丽中显得有点凄凉,天平山隐隐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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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魅影范坟

  天平山一名范坟山,皆因山北有范仲淹墓,已在苏州郊西二十里,巍然特高,群峰拱揖,林峦泉石。竞秀争奇,山顶正平,故名天平,又曰望湖台,可眺瞰太湖烟波万顷,风帆往来,浩阔心胸。
  山多奇石,有穿山洞。蟾蜍石、龙头石、钓鱼石等,类皆奇绝,尤以天平红枫,着称于国内,每值晚秋,天平山满山红叶,秋风起处,只见触目红浪如炫,绚丽已极。
  且说这晚,望湖台上数条人影飞闪而至,只见一身材瘦削中年人,目光如电四外一瞥,冷笑道:“郦鹏飞,罗某已应约而来,怎不敢现身?莫非胆怯了不成?”
  蓦地——
  一声长笑瞪起,响澈云霄,澈起山谷四应,荡震不绝。
  笑声中,正东枫林中嗖嗖穿出十数绦身形,来势如飞,眨眼,将罗萧等人圈在当中。
  只见一高大魁梧老叟,沉声道:“死约会,不见不散,罗萧,这块地土风水极好,须老夫为你选一佳城如何!”
  骑田一霸罗萧嘿嘿冷笑不住。眼中忖察今晚之势,郦鹏飞居心将自己诛杀,绝难两全,心中微微一惊。
  郦鹏飞语音一落,又回注武夷双魔面上,冷笑道:“老夫与罗萧三年前结有怨隙,必须偿还,不料两位竟与罗萧垫背,真个是义不独存,舍命全交。”
  武夷双魔怎能忍受如此奚落,大喝一声,同时猛推一掌,强烈内力潮涌而去。
  郦鹏飞哈哈一笑,急飘退丈外,待武夷双魔掌力转呈弩末势衰时,突又飞云闪电欺前,大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两位想赶往酆都城,也不急在一时,请两位稍安勿躁。”说着,别面回顾随来一个黑夹劲装中年人道:“你不是久闻罗萧七十二路闪电神刀,威震湘赣,无法见识,今晚让你试试他是否浮名不实之辈。”
  黑衣人微微点头,反手一把,肩头长剑龙吟过处,登时脱鞘而出,一溜芒电青虹应手而起,映入眉目皆黑,缓步走向罗萧身前五尺之处停住,目中神光冰冷寒电凝视在罗萧脸上,一语不发,黑色长衫只在夜风中瑟瑟飘飞作响,宛如一具鬼魅凌风而立,使人不寒而栗。
  罗萧不禁气往上涌,正待拔刀出鞘,忽然身后一人闪出,暴喝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弟会会此人。”
  黑衣人冷冷说道:“你还不配!”配字尚未发音,人已闪电而出,左手迅捷无伦印在那人“期门穴”上,剑光一闪,左腿随着踢起。
  只见那人未及哼得半声,头颅应剑飞落,跟着身形被踢飞出去,满腔腥红鲜血洒飞成一条十数丈血槽,月色迷蒙下,恐怖之极。
  黑衣人动作之快,出手之狠辣,毕生罕睹,饶是罗萧武夷双魔黑道高手,杀人如麻,也不禁为之目夺神摇,相视一怔。
  只听黑衣人说道:“这种庸手用不着出来送死,罗萧,你亮刀出手吧!”
  罗萧冷笑一声,已拔刀出鞘,道:“你是郦鹏飞什么人?”
  黑衣人却冷冷答道:“你问此本是多余,天平山今晚就是你罗萧葬身之处,徒然废话延幄则甚!”语音似万丈冰窟旋起寒风,入耳毛骨悚然。
  罗萧不由面凝寒霜,眉泛杀机,缓步逼前两步,突然凌空飞出,还未点足落地,手中缅刀已探臂飞出,一挥之间,已攻出九刀,幻化成满天刀影寒芒,真个是快如闪电,每一招都是凌厉奇绝,破空生啸,罩向黑衣人要害重穴。
  黑衣人轻笑一声,一招“回风舞柳”挥出,似缓实快,青霞划出半道圆弧,立时将罗萧来势凌厉的九刀封了开去,罗萧身形亦被剑出潜劲逼得退出两步。
  罗萧不禁心神一震,黑衣人目中突露精芒如电,朗声笑道:“闪电神刀,也不过如此,徒负虚名,尚敢献丑。”话声一出,手腕抬处青芒飞闪而出,推出扇形剑幕,迳刺罗萧胸坎各大死穴。
  罗萧见黑衣人剑出诡异,表面平凡已极,其实无法可解,不由心中生骇,斜身出刀,足踏九宫连环,身形迅若飘风走动,只见刀光雪雪,散出无数碗大刀花。委贲超绝无伦。
  黑衣人发出极阴森的冷笑,手中长剑仍是推出一张扇形剑幕,罗萧只觉对方剑出潜力奇猛,刀招挥出立时被震荡开来,不禁暗暗急躁,忽然他突感下腹“气海”穴一麻,一缕阴寒之气透穴而入,真力不能随念凝挽,不由得机伶伶连打两个寒噤,情知遭了对方毒手。
  罗萧手中刀招渐渐滞缓下来,武夷双魔见状略诧道:“怎么罗萧会如此,黑衣人剑招虽奇,他也不至于这般不济事。”腹中疑云顿生,可又瞧不出丝毫端倪。
  斜月冷冷银辉映在罗萧的脸上,罗萧目中露出惊悸之色,忽见黑衣人收剑疾退,罗萧面色苍白如纸,淌汗如雨,手中缅刀五指乏力抓紧,当啷一声,坠在地下,身形如软蛇般缓缓矮了下去。
  武夷双魔等人大为震栗。
  郦鹏飞一声宏亮大笑,右手一挥,数条持剑汉子疾出,扑向武夷双魔等人。
  这等骤然发难,更又挟雷霆万钧之势,剑光连闪,武夷双魔之外四人,立时有三人被劈出两截,喷血如雨,尚有一人是罗萧率来仅有的舵主,被点了麻穴,委顿于地。
  武夷双魔须发飞扬,神态凶猛,各各劈出两掌,排空狂飓顿生,潜力漩荡,四只长剑被逼开去,二魔双肩一振,一鹤冲天而起。
  原来武夷双魔瞧出罗萧死状可疑,情知今晚倘死力拚搏,必然如罗萧一般,弃尸天平山中,故生逃走之念。
  武夷双魔两人身形只拔起两丈高下,只觉“气海穴”上一麻一冷,劲力全泄,双双嘭咚坠下地来。
  那股阴寒之气立时散涌全身,封闭自身无能为力,登时血凝髓冻,口噤不语。
  只见武夷双魔躺在地下的身躯,微微颤动,目光逐渐黯淡,片刻之后,终至颓然死去。
  这时,郦鹏飞缓缓走去那点被点了麻穴之人,手出如风,将那人抓了起来,一掌震开麻穴,道:“你知道老夫独留你的蚁命,为着何故么?”
  那人惊得面无人色,噤不能声,浑身战颤不已。
  郦鹏飞冷笑道:“老夫权饶汝命,需你寄语骑田罗萧家小,就说老夫为报前仇,罗萧已丧生在老夫手下,倘欲报仇,三年后在甘省塔子湖畔相寻老夫好了。”手腕一松,那人抱头鼠窜而去。
  蓦然,钓鱼石后忽扬起一声清澈长啸,声播云霄,只见石后掠起三条黑影,疾如星飞而来。
  三条黑影身形一定,居中那人笑道:“恭喜郦老师大仇已偿,在下已备有小酌谨候光降。”
  郦鹏飞微笑道:“岂敢,如非娄小侠相助,老朽怎能如愿,不过……”
  言尚未了,居中的那个人突翻腕迅如电光石火般两指飞出,疾点在郦鹏飞“天溪”穴上,手法迅决绝伦,郦鹏飞猝未及防,应指倒地。
  在那人出乎之际,左右两侧同来之人及与罗萧交手之持剑黑衣人突分向快捷无比攻向郦鹏飞率来的手下。
  闷哼连续响起,眨眼,纷纷倒地不起。
  居中那人猿背蜂腰,轩昂非凡,目中精芒如电,环顾了现场一眼,冷冷说道:“你们四人,搜索一下,瞧瞧有无藏隐近侧之人。”
  三人应声分窜而起,捷如鹰丝扑出。
  场中只剩下那人临风凝立,此刻已是五更初点,转眼即将黎明,斜月西隐,苍穹疏垦点点,凉风劲拂,大地呈现一片苍茫,地面积尸狼藉,那人竟颊上泛出一丝阴笑,更显得当前的气氛、景色,极其阴森恐怖。
  片刻,三条身形如飞转回,只听那人冷冷说道:“将这些尸体葬埋土下,千万不可露出痕迹。
  三入动作快捷,不到一盏茶时分,均已收拾干净,只听气宇轩昂的人喉间吐出一声“走 !”
  四人联袂拔起,破空斜飞,捷如鬼魅凌风,转瞬身影俱杳……
  黎明薄曙,天边泛出一线鱼肚白,晨风拂林笙吟,细雾霏霏升起,如云似烟……
  晨鸟离窝飞翔,天色逐渐大明,一轮红日由地平线上升起,薄雾消失,金黄色阳光照射在天平山顶一平如茵翠绿色草地,很鲜明地可以瞧出方才尸体上洒布的紫黑色血迹,翠草所发出清香中渗有令人欲呕的腥臭。
  这时,穿山洞中缓缓走出孟振远、华子胥两人,四外环视了一眼,疾向场中窜去落下。
  两人凝目片刻,孟振远抬面叹息一声道:“娄南湘真个阴险狠辣,斩尽杀绝,此人如让他活在世上,武林中必掀起一片狂涛风波。”
  华子胥脑中急起一念,急道:“此处仍是险地,我们速回旅店为妙。”
  两人联袂振肩拔起,流星电奔,疾驰而去。
  在华、孟两人离去不久,昨晚与罗萧交手之黑衣人飞掠而至,锐利双眼扫视良久,才发出两声嘿嘿冷笑,才如飞离去。
  旅店中,华子胥、孟振远在房中悄声谈论。
  孟振远叹息道:“贤弟真个睿智若神,料定罗萧等人必遭娄南湘疑忌,杀之灭口,看来,愚兄这碗六扇门中的饭,是无能为力的了!”
  华子胥微微颔首,两眼仰视在窗外,默默出神,忽目光一闪,冷笑道:“孟兄说娄南湘阴险狠辣,尚不能比拟于十一,娄南湘行事均谋定而动,使人防不胜防,处处均不自觉堕入他的壳中,至死不悟,此入之狡计之深,当世武林,尚难找出二三人来。”
  孟振远不由怔得一怔,道:“贤弟据何瞧出?”
  华子胥道:“昨晚情形,罗萧与武夷双魔似未尽全力,即遭毒手,依小弟臆测,若非他们在韦府赴宴,即已受到娄南湘暗算,当时并未有所觉,一俟在天平山顶拚搏之际,血气浮动,暗伤猝发,武功不能运用由心所致,就是在当场时中了他们发出无声无息阴毒暗器,我们挖掘葬埋尸体当可了然。”
  孟振远眼中泛出惊愕之色,摇头叹息不止,急道:“我们今后如何行事?”
  华子胥略一沉吟道:“事态还会酝酿一个时期,我们且暂留在店中,窥视娄南湘如何进行他的阴谋,五七日后,小弟需赶往少室一行,只恨小弟身为少林俗家弟子,多种绝艺家师碍于规律,不得传授,此身所学不足以成大事,在山时,曾秘窥般若禅学绝艺,只习得三式,但又未能露出,此有犯大忌,不但立逐门墙之外,而且尚须废去一身武功。”说罢微微叹息一声。
  两人心情沉重得犹铅石下坠,只觉窒息得有点喘不出气来,默默无言。
  忽然,华子胥起了一声朗笑,冲淡这无言的沉寂,道:“昨日我们离开酒楼走去抚署途中,娄南湘手下曾蹑随身后,此刻,大约仍在抚署门前逡巡。”
  孟振远微微一笑,眼中神光注视在华于胥脸上一阵,说道:“贤弟,我们无须在店中一逗留,眼见惨剧,空自发急无能相助,不如愚兄同贤弟赴少林一行。”
  华子胥想想也对,不觉立起笑道:“说走就走,立时起程吧!”
  孟振远道:“且慢。愚兄看这抚台掌珠与娄南湘大有关连,我们先去虎邱塔下一行,看看有无线索可循!”
  华子胥无可奈何,颔首应允,笑道:“孟兄所测,未始不无可疑之处,小弟当追随骥尾。”
  盂振远大笑道:“贤弟扮作穷酸,惹来一身酸气。”
  招卒店主,孟振远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与店主道:“秋闱尚早,我俩趁此良机畅游太湖,此锭纹银暂存柜上,箱笼铺盖留在屋内,替我锁上门户,不得转租别人。”
  店主唯唯应喏,两人扬一长而去。
  虎邱古塔,浮屠七层,斜阳映照,半倾兀立,显得极为古色古香,自西湖雷峰塔倾圯后,江南古塔之最,仅存虎邱。
  盂振远、华子胥两人到得虎邱古塔之下,细心寻视有无可疑之处,良久未得,不禁大为失望。
  忽然华子胥眼光一定,露出惊诧之色,手往外一指,说道:“孟兄,你瞧这块士色有可疑之处么?”
  孟振远循指望去,只见一小块草地微微隆起,不是穷极目力,极难发现,最可疑的,上覆一层绿油油草皮,经阳光久晒,已呈萎色,与附近草色有异。
  他乃六扇门中。干练好手,目光如鹰,一眼凝去便知大有蹊跷,一脸惊愕之色道:“愚兄料测无舛,土下必埋有尸体,如若是抚台掌珠,我们如何区处?”
  华子胥怔得一怔,立道:“我们先倒出尸体瞧瞧,再作计议。”
  孟振远见四下无人,即窜至该处,俯腰翻挖草地,一阵拨弄后,先取出两截断腕,之后一颗首级,及一躯尸体,已然腥臭腐烂,首级面目模糊,辨认不出是何形像。
  两人掩鼻凝察久之,相视苦笑一声,华于胥道:“此为男尸,显然不是抚台掌珠,但为何多出两截断腕,小弟猜他不出。”
  盂振远目露寒霜道:“愚兄久在公门,对于仵作极是熟练,根据尸体判断,必为武林人物,首级断口平整,当系宝剑利刃所劈,身死之期在前晚四更左右,与抚台掌珠失踪在此同一时候,极可能大有关连,贤弟说得不错,这两截断腕多出,的是忖他不透,唉!面目已是模糊不清,不然从武林人物中有什么人相似的而又失踪,使可找出。”
  华子胥道:“此刻尚是白日,游人来往频仍,趁此无人之际,还是掩埋好。
  孟振远还不死心,将两截断腕执在手中详砚一眼,再予弃之一旁,又凝向尸体,忽有听觉,将尸体上所系腰带解下,内外翻视,忽作惊喜之盘道:“有了。”
  华子胥微皱眉头,低声道:“有人来了!”
  孟振远急将尸体掩埋好,这腰带塞在怀中,掸除双手沾着的泥屑,两人装作游人般,意态悠闲,徜徉漫步。
  果见三两游人,指指点点谈笑而来,华、孟两人让开大路,走入僻径,在浓荫树丛中,孟振远取出腰带给华子胥,指着内侧有丝线绣织“张起凤“二字,道:“贤弟,你知道张起凤是何许人?”
  华子胥见字一愕,道:“这人小弟曾见过一面。是为荆襄三霸之首,居于西陵峡南津关,虽有霸名,为人尚不恶,豪爽重义,黑白雨道却有交往,想不到竟丧命吴中,他,是否也为娄南湘所害,就不得而知了。”
  孟振远反覆思量,鼻中沉哼了声,道:“必是张起凤得知血经内情,娄南湘杀之灭口无疑。”
  华子胥摇了摇头道:“孟兄所说未尝无理,两截断腕虽然是其他二霸刖下,若说杀之灭口,又放走两人,前后矛盾,不合情理已极。”
  盂振远目露诧容道:“贤弟何以知道两截是属其余二霸身刖下,又谓放走两人,由何而指?”
  华子胥微微笑道:“荆襄三霸向来行事同进同退,断非他人无疑,既云杀之灭口,为何不见两具尸体?”
  孟振远点点头,猛拍双手笑道:“但愿如贤弟所言才好,尚有两霸未死,我们此行取道荆襄,套出二霸真情。”
  华子胥摇头道:“二霸遭此逆事,未必还会在南津关,定远迁他处匿迹,你我大概枉费心机。”
  盂振远道:“谋事在人,只要锲而不舍,总有水落石出之时。”
  华子胥慨叹了声,两人穿林而出。
  远山近水,黛绿如画,苹风起处,柳丝摇拂,两人迳往太湖之滨走出,转眼,两人身形远隐于云水苍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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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失足成恨

  滨临太湖,碧水环绕岛屿中,阁楼斗室之中,可以瞥见绝色少女,云鬓不整,星眸潮红,凭窗凝向浩渤烟波远处,玉颊上罩上一层浓厚的悲哀愁思。
  一阵湖风起处,那少女满头青丝飘起蓬阳,只见她轻抬皓腕,整了整掠乱云发,幽幽曼叹一声道:“黄秀莲啊,你怎么落得如此地步?”
  她芳心如麻,思绪纷岐,咬了咬满嘴银牙,狠狠道:“都是钱星琪害了我。”
  她不但不自责凡事任性倔强,反怨责钱星琪不该任她孤独喜悲,遂遭此逆。
  湖水如镜,风起处泛起千层涟漪,宛如此刻她的心情一般,忧思重重。
  她被一种矛盾心绪交杂,恨不得插翅飞去,又想与昨晚蒙面少年晤上一面。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这间斗室只有黄秀莲一人,除了她不时发出凄惋的长叹外,显得无比的静谧。
  她那一对剪水双眸,似是忍受不了这孤寂的负荷,失去了往日的光釆,幽怨、憔悴,在她眸中泛出。
  夕阳沉山,残霞渐隐,暮霭低垂,室内光线昏暗,也懒得燃亮红烛,掩好窗门,和衣躺在榻上。
  耳中只间得窗外和风如吟,湖水轻拍岸壁之声,不禁似睡似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蓦然,只听得门外起了老妇的声音,道:“少爷回来了么?罗萧等人如何处置?”
  跟着起了一阵清朗笑声道:“他们均远游地府,可免得义母悬心。”
  老妇叹息一声道:“常种恶因,必遭天谴。”
  清朗笑声又起道:“邝大婶,你何时有这悲天悯人之念?”
  黄秀莲惊得坐了起来,暗道:“这个是他么?”不禁小鹿撞胸,怦怦心跳。
  一阵启锁声后,门呀地轻轻推开,红光一闪,缓缓走进一人。
  此刻的黄秀莲惊得面色惨白,目中泛出惊悸之色,心弦无比的紧张。
  只见走进那人,面蒙玄巾,手持一支红烛,映得一室红亮,他走入后,转身停住,微微一笑,露出两列贝齿,洁白迷人。
  黄秀莲见是昨晚所见之人,半惊半喜,惊魂渐定,娇叱道:“你是谁?为何将姑娘囚禁在此?”
  那入又是微微一笑,不置答词,反手将门掩好拴上,又走向桌前放下红烛,欠身坐下徐徐答道:“在下昨晚见姑娘昏倒塔侧,本想立时救醒姑娘问明送回,怎奈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情非得口”将姑娘暂救回寒舍,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吧!”
  姑娘轻笑一声道:“说什么身有要事待办,还不是急于杀人,清除尸体,哼,瞧不出你,非但辣手狠心,还会巧言令色。”
  那人目光一怔,微笑道:“在下知道姑娘瞧见了,我辈身属侠义道,旨在翦恶除暴,姑娘认为不对么?”说着,将面部玄巾揭开。
  黄秀莲不由星眸一亮,暗赞一声道:“好英俊轩昂。”
  不由心中一荡,轻摇螓首道:“你杀尽天下恶人,姑娘岂可妄置一词,你究竟是谁?”
  那人展齿笑道:“在下娄南湘。”
  黄秀莲星眸陡射惊诧光芒,哦了一声道:“原来娄南湘就是你!”
  娄南湘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吟月书生娄南湘威震江南,吴城“通门二八,水道六衢”无不熟之能详,真可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
  黄秀莲虽在深闰,但由仆妇口中得知娄南湘的奇闻轶事,却不知道娄南湘竟是气宇潇洒,公瑾醇醪的俊美少年。
  尤其是娄南湘永远噙着嘴角的微笑,及甚其吸引的话音,令人有不可抗拒之感。
  她只觉娄南湘与钱星琪相比,宛如云泥之隔,钱星琪文质彬彬,畏羞讷言,怕事怯懦,简直不能引起半点爱意,但娄南湘截然不同,那笑音爽朗,俊秀粗犷,仅此一点,就钱星琪无法比拟于万一。
  她瞧出娄南湘眼中含有浓重的爱意,不禁目眩神迷,心猿意马,取舍难定。
  于是,她陷入沉思中……
  娄南湘性好渔色,姬妾无数,少女心情、愁、怨、思、慕,无不揣知于胸,见状即知黄秀莲陷在心猿意马中,良机不再,时不可失,即离座而起,缓缓走向榻前。
  黄秀莲蓦然一惊,颤声呼道:“你……你……做甚……么?”
  娄南湘微笑不答,一手搭在黄秀莲的香肩上。
  黄秀莲陡感一股热流,利时袭涌全身,面上红晕飞涌,玉手欲推还止,浑身微微战颤着。
  娄南湘迷人的微笑更加浓重了,一把将黄秀莲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
  黄秀莲低嗯了声,星眸微闭,娇躯情不自禁地贴在娄南湘怀中更紧了,久郁于胸的处女春心,宛如冰山向阳,洪流澎湃,不可遏止……
  两人竟做下不可告人之事。
  门外起了一声低微的叹息……
  要知男女相爱,发乎礼,上乎矩,勿不可轻易失足,娄南湘这一念之舛,落得个万狼膏吻,名裂丧身,黄秀莲则日受心惊煎熬,投环自尽。
  旭日东升,窗外阳光耀眼,湖风飘送菌菌沁人清香,弥漫这间春情洋溢的阁楼。
  黄秀莲对镜理妆,娄南湘为她整鬓,画眉之乐,莫逾于此。
  忽然,黄秀莲回眸一笑,百媚俱生,漫声说道:“前晚在虎邱塔下,瞧出你武功超绝群伦,我如想学,你肯教么?”
  娄南湘不由一怔,继转微笑道:“姑娘眼力,居然锐利异常,姑娘愿学武功,在下可请一人转授。”
  黄秀莲星眸闪出无比的惊喜,问道:“是谁?”
  娄南湘道:“就是服侍姑娘的黑衣老妇邝大婶。”
  黄秀莲一听黑衣老妇,那付阴森寒冷的面容,立呈眼帘,使人顿生恐怖之情,一噘小嘴,猛摇螓首道:“不要,我一见她即生畏怯。”
  娄南湘不由朗声大笑道:“无须胆怯,她是个面色阴冰,其实心地无比煦善之人,在下自小在她手中抱大,尤其她夫妻两人一身武学渊博精深,非比凡俗,在下一半武功概由他们所授。”
  黄秀莲无言点点头。
  天色近午,娄南湘往窗外瞥了一眼,哦了一声,急急立起道:“在下还须赶往洞庭一趟,一切安排在下自会嘱咐邝大婶转告。”
  话声一落,迅捷无比启门外出。
  黄秀莲不料娄南湘猝然离去,不由一怔,芳心中充满别离伤感,无言的悲哀。
  耳中只听娄南湘与黑衣老妇起了一场争执,声音微弱,分辨不清为了何事,但可听出多半是为了自己。
  争执了很久,但闻娄南湘清朗的语声道:“大婶言之成理,一切均任你安排了。”
  说罢寂然无声,黄秀莲恍惚若有所失,只觉空虚落寞,惆怅难已。
  一盏茶时分过去,突然黑灰老妇推门而入,仍是如昔冷淡神态,面罩浓霜,黄秀莲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只见这黑衣老妇向黄秀莲逼视有顷,目中转现怜悯之色,吐出极其冰冷的声音道:“姑娘可是想习武么?”
  黄秀莲恐惧的感觉,袭涌全身久久不见消失,反自倍增,无言地头点头。
  黑衣老妇点点头道:“姑娘美质衣材,老身敢不殚心竭虑造就,不过姑娘先得应允老身一项条件。”
  黄秀莲疑诧异常,壮着胆问道:“邝大婶有话请讲,敢不唯命是从。”
  黑衣老妇冰冷的面色上,泛出一丝微笑道:“你能听话就好,现在就请随老身回抚署去吧!”
  黄秀莲大惊道:“什么?”惊得玉颜煞白,手足冰冷。
  黑衣老妇目中突射慑人精芒,冷笑道:“娄相公才知道你是抚台掌珠,你失踪之事,已轰动吴中,如今侦骑四出,令尊更忧急成病,你与娄相公可随时见面,何必如此难分难舍,快随老身返家,免兴大狱,老身自有话回复令尊,无虞泄露。”
  黄秀莲含泪应允,两人正待走出时,忽闻门外楼板起了一声落足声,黑衣老妇面色一变,高喝道:“门外是什么人?”
  但闻得传进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其声阴森凄厉,令人心悸欲飞。
  黑衣老妇双睛闪烁,忖思门外是谁,突然忆起一人,不由面色大变,忽示意黄秀莲走开。
  黄秀莲忙闪在榻前,眸中露出惊惧之色。
  黑衣老妇心神一敛,暗暗气聚双掌,蓄势待击,口中冷笑道:“外面是戚秋明,戚老师驾临么?”
  门外那人突发出尖锐刺耳的大笑,良久笑定,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这阴魂不散的戚秋明来了。”话落,只听得嘭的一声大震,那扇紧闭的房门,登时震得四分五裂,尘埃木屑溅飞如雨。
  黑衣老妇如非闪身得快,定被飞来的木片击伤。
  门户洞开,外面赫然呈现一个鬼气森森之人,猴头尖腮,短黄微髭,三角小眼神光乱闪,面现诡笑。
  黑衣老妇大喝道:“娄南湘虽与你割席断交,往昔待你恩情不薄,今日你来势汹汹,莫非要在这里生事?”
  戚秋明阴阴一笑道:“戚某三年前离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拂袖断义,这本是武林中司空见惯之事,大不该栽赃诬蔑,害得戚某在江湖中几无容身之地,嘿嘿,娄南湘居然用此毒辣手段,这本陈帐亟待清偿。”
  黑夹老妇冷笑道:“这只怪你平日喜探听别人隐私,事事要胁,甚难怪娄南湘如此对待你。”
  戚秋明目涌杀机,大喝道:“别人不知,戚某难道不知娄南湘为人行事么?心机之毒较戚某犹有过之而不及,做案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就是戚某也不层为之。”
  黑衣老妇暗暗心惊,冷冷说道:“你就是为着清偿旧债而来么?”
  戚秋明道:“不仅为此,还要讨取娄南湘新近在王凤彪处得手之一件奇物。”
  黑衣老妇大吃一惊,暗道:“他怎么会知道,莫非王凤彪府中有人逃出么?唉,娄南湘这孩子受了韦家妖妇淫宠,忘了本性,陷溺日深,孽重难偿,老身两口子本当离去,怎奈身受娄家大恩,不忍舍去。”
  目光望了戚某一眼,道:“这个,老婆子毫不知情。”
  戚秋明傲然道:“此等罕世珍事,娄南湘岂能轻易泄漏,你不知情戚某倒也相信。”说话之时,目光频腼靠在榻前的黄秀莲,露出贪婪之色。
  黑衣老妇冷笑道:“可惜娄南湘已远去湘江,你此来徒然枉费心机。”
  戚秋明大笑道:“这个戚某知道,娄南湘三日必回。”
  黑衣老妇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问道:“你怎么能知道?”她心中想娄南湘行踪只有寥寥三数人知道,难道自己老伴遭了他的毒手,忖念及此,不由胆战魂飞。
  只听戚秋明冷笑道:“戚某在锦豹子吴奎口中得悉。”
  “吴奎现在何处?”
  “他已去了枉死城。”戚秋明说时,一步迈进门内。
  黑衣老妇大喝道:“你再进一步,就是死路。”突然身形一闪,迳欺而去,右手两指骈指如戟,直向戚秋明“天府”穴点去。
  双方身形距离极近,黑衣老妇出手疾逾流星电奔,戚秋明万不能闪避,堪堪就要点上
  那知戚秋明突然上身一仰,腿下一旋,已自移形换位长身而起,左掌如风向黑衣老妇胁下拍去。
  黑衣老妇一招点空,见戚秋明身形变化诡奇,不禁一怔,蓦然一股阴寒气劲袭来,疾飘身后退五尺。
  这间斗室又小,极难施展手衔,黑衣老妇窜出户外本是极易之事,但知戚秋明是个色中饿鬼,防备黄秀莲为他擭去要胁,只好留在阁楼中。
  戚秋明呵笑道:“你那‘天星’指法虽较两年前精进不少,但戚某亦非当年的戚秋明,乖乖舆我留下,不得妄动,不然莫怪我戚秋明手下无情。”
  说着鬼目转望那花容失色的黄秀莲,阴笑道:“有此绝色美女相陪,可慰我戚某三日寂寥。”
  黑衣老妇突然欺身而进,两手迅捷如风而出,眨眼间,已攻出三掌四指,风声劲啸,诡猛无伦。
  戚秋明冷笑一声,身形疾溜溜的一转,让开袭来指掌,左掌穿胸而出,到得中途,疾变五指伸张,迅如电光石火般望二肩井”穴抓下。
  此招虽然看来平易无奇,其实却内蕴着无数玄奥变化,黑衣老妇眼光已看出这掌式极为谵奇,一连左右闪挪了三四次,才算让开了那宛如附骨之蛆般抓来怪掌。
  黑衣老妇面上神色大变道:“原来你投身在骊山老怪门下,才敢登门欺人,凭你一人尚难制我老婆子死命。”
  戚秋明突然撤招不攻,嘿嘿冷笑不住。
  戚秋明三角小眼一翻,淡淡笑道:“这岛屿之外,湖滨四周,已然埋伏了数十名武林好手,你想逃走难如登天,更不必想有人救你,戚某若想制你死命早就出手了,皆因戚某此来清偿旧帐事小,目的端在王凤彪那宗奇物,你是娄南湘乳母,如不挟制你在此,岂能使娄南湘束手就范?”
  黑衣老妇一听,暗暗焦急,大喝道:“老婆子就不信你功力比我高出多少。”说时,倏然猛翻双掌,尽输平生真力,右掌一招“星斗齐飞”向戚秋明胸坎推出,左掌一式“削鳞截筋”,斜劈戚秋明右腿“血海”重穴。
  一攻之中,两掌齐出,右手展出“天星”掌法,左掌施用“屠龙八式”,两种掌式无一不是武林之内凌厉绝伦的武学。
  攻出之势宛如雷奔电掣,掌到中途,已自潜力逼人。
  戚秋明见攻出招式,暗中大惊,忖道:“两年不见,这老婆子居然功力精深倍增。”
  两掌上下使出,狂飙涌出,掌力一接之下,轰隆一声大震,只见黑衣老妇震得倒退三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那戚秋明亦被雄浑掌劲撤出半步,胸头气血逆荡,赶紧行功运气,迫使胸口即分进窜出真气平复,循穴流动。
  这阁楼有如地动山摇,撼晃不止,尘飞如雨,簌簌落下,弥漫如雾。
  黄秀莲惊得昏了过去,倒在榻上,面白如纸。
  两人目露凶光,僵立不动去调匀真气,只见戚秋明冷笑道:“邝老婆子,你自找死,可怨不得戚某心狠手辣。”
  说罢,手掌缓缓抬起,蓄势攻出毒掌。
  蓦然,戚秋明忽感右腿弯“委中”穴一麻,心知不妙,立时封闭右腿弯附近几处大穴,身形急旋,只见门外立着一个神态骛猛,豹首环眼,发鬓斑白的老叟眼光炯炯逼视在自己脸上。
  戚秋明不由心头狂震,目光闪烁。
  老叟冷冷笑道:“戚秋明,你万料不到邝灵溪避过你环湖埋伏的能手来到此地吧!”说此面色一变大喝道:“老婆子,你还不护送姑娘离此,是想等死不成?”
  黑衣老妇已然被戚秋明掌力震伤内腑,经过一番调息后,酸楚消减,忽听邝灵溪一声大喝,如梦方醒,心知戚秋明率来好手众多,听出邝灵溪话中含意,暗示这些高手已渡水在扑来岛上中途,忙腾身一跃,掠在黄秀莲身前,一把抓起,挟在胁下,两足一踹,闪电穿窗而出。
  只听水花击湍声响,便自寂然无声,跟着阁楼喝叱声起。
  刃光连闪,人影横飞,数声惨噑声出,穿荡云空,掠过水波播送开去,那噑叫之声,惨厉卒不忍闻,凄哀、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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