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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有武有侠有江湖之《水浒新传》_民国稿酬最高作家之一张恨水撰[民国建中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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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8 08:2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卢俊义笑道:“都头休疑,何至于此。”说话时,梁志孝在屋里搬出花样来待客。
       卢俊义笑道:“今晚月色甚好,得见二位,是在沂州城里一椿快事。在知府衙里尚有些酒肉,想请二位小叙一番,不知可肯屈驾?”
       梁志忠道:“家有年迈老母,明日再到行辕里去拜见。”卢俊义未曾发言,
       老婆婆却在内室里转了出来道:“三位头领既恁地错爱,你兄弟只索奉陪一遭。卢头领若非另眼相看,适才动手时,便杀了我儿,何必骗你兄弟两个。”
       卢俊义叉手起立道:“老娘说话恁般痛快,不愧膝下有两个贤郎。”
       老婆婆道:“寒家三代习武,老身却也把厮杀看得惯了,不时怎地兀自住在围城里?”
       梁氏兄弟见母亲恁般说了,便起身和卢俊义同去,吃了半夜酒,方才回来。

       次日兄弟两人商议着,放倒一腔羊,宰了几只鸡鸭,在城里沽得一坛好酒,向卢俊义回席,便向城外大营里也将呼延灼、黄信约了前来一同欢叙。
       酒酣,梁志忠在席上向卢俊义道:“愚兄弟有一事奉恳各位头领,目前官兵在城外扎下大营,与贵山寨对垒,这早晚有一场厮杀,愚兄弟在此,帮不得各位头领,平白地要落场是非。
    “意欲明天奉母出城,回到海州,却请通知城内外贵寨兄弟休得拦阻。”
       卢俊义年拈须笑道:“二位在此,公私两难,卢某深知。既是都头愿回海州去,明天当着儿郎们相送一程。”二梁听了甚喜,当日尽欢而散。

       次日清晨,二梁备了两头驴儿,一头由老娘乘骑,一头驮着梁志忠浑家和小儿。二梁收拾两担细软一前一后走着。
       到了城门口,却见卢俊义、公孙胜、燕青三人率了喽啰们在此相候。二梁歇下担子,向前唱声喏。
       卢俊义叫小喽啰把了两盘金银缎匹过来,拱手笑道:“爱惜二位这表人才,未能久聚,些细物事,聊表敬意。”
       梁志忠笑道:“蒙员外垂青,梁某有话却便直说。此物若是员外大名家中取来,分厘不敢辞。但沂州城内金帛,凭小可这点本领,离乱之时,也能取得,何须头领这一转手。
    “君子爱人以德,头领前晚刀下留情,便没齿不忘。若把金帛来表头领相爱,便是把交情看浅了。”卢俊义见他恁般拒绝,脸上十分尴尬。
       老娘在驴背上笑道:“小儿便是恁地憨直,头领休得见怪。盘緾我们自有些,金银不敢拜领。敬受一匹缎子,老身将来作袄儿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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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8 08:3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卢俊义道:“惺惺惜惺惺,卢某也不敢把金银来玷污了英雄。便听候老娘吩咐,随意取用。”说着,便新自将托盘送到驴儿前面,由老娘取过一匹缎子。
       回转身来,向二梁道:“小可还备有几碗酒以壮行色,不知二位可肯吃些?”梁志孝道:“若不肯吃时,这几日却在一处盘旋些甚的?头领,就请将酒来,我每位奉陪三大碗。”
       公孙胜笑道:“二郎真是痛快,贫道先敬三大碗。”说时,三个小喽啰过来,一个捧了托盘,里面放着炙鹅熏鸭,大块牛肉。
       一个喽啰将托盘托了酒碗,一个小喽啰抑了酒桶便来筛酒。
       梁志孝先和公孙胜已吃了三碗,然后又和卢俊义、燕青对吃了,手上取了一只炙鹅腿子撕了吃。向梁志忠道:“哥哥便来吃几碗,休耽误了关闭城门时间。”

      梁志忠果然也吃了几碗,向卢俊义道:“各位头领容异日相见。”便拱手作别。这就有两个小喽啰过来,代挑了担子,又牵了两匹马,与二梁乘骑。
      二梁且不上马,各牵了缰绳步行出城。
      卢俊义三人也步随在后,送过了吊桥。
      梁志忠回转身来,执着卢俊义的手道:“就请止步,不烦再送。深感卢员外恩义,在下有一言奉告。”
      卢俊义道:“卢某不才,愿受嘉言。”
      梁志忠道:“草莽究非英雄藏身之地,员外这表人物,休恁地毁坏了。东京枢密院三司,兀自计议着,想调海州这支人马,来奈何梁山泊。都因张知州爱惜梁山泊头领里面不少英雄,未肯多事。
    “若是一日有了圣上旨意,他却不能不来。这支人马,只有代北老种经略,关中小种经略②的人马,可以相比。”
       卢俊义笑道:“承都头嘱咐,卢某感谢。但梁山泊里将是名将,兵是强兵,却也小觑不得。异日在战场上遇到都头时,却教都头看卢某马上本领。”
       梁志忠道:“员外有救命之恩,有这一日,梁某自当退避三舍。”说毕,两个哈哈大笑,卢俊义一直等他兄弟两人上了马,才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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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注:经考证,张恨水书中的“老种经略相公”指种谔,《水浒传》记述两位梁山泊英雄是老种经略相公门下晚辈,一为病大虫薛永,其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二是金钱豹子汤隆,其父在“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小种经略相公”指种师道。种师道初任文职,因有谋略,后改武职,抵御西夏有功,成为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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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9 11:47:1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城门口时,有探子来报,戴宗、阮氏兄弟随军师吴用来到。卢俊义听说,却是惊异,便由大路上迎了上去。
       不三里路,见吴用一行,扮作行商模样,带了车辆马匹,缓缓前来。
       吴用见了卢俊义,从马上跳下,拱手相贺,笑道:“小可一路探访员外 行军经过,十分严整。沂州这座城,唾手而得,果是员外威风。”
       卢俊义道:“一切行军计划,都照军师锦囊行事,正是军师妙算。今番不辞跋涉前来,谅有指教。”吴用道:“且到城中计议。”

       大家来到城里,卢俊义在知府堂上摆下了洗尘酒筵,吃了半日酒。
       然后吴用独自邀着卢俊义在知府旧签押房里坐地。
       吴用正色道:“山寨现有大难临头员外晓得么?”
       卢俊义吃了一惊,不由得自坐椅升起,问道:“却不曾理会,莫非大名兵马攻打得紧?”
       吴用笑道:“员外请坐。虽是大难临头中,上凭公明哥哥与员外虎威,下有众头领义气,便是吴某一日不死,也当竭尽智谋,共谋前程。大名兵马,曾败在过我们手上,何足介意?”
       卢俊义坐下道:“此外有何祸事?”
       吴用道:“朝廷现派童贯为江南招讨大元帅,领了十万大兵,去平方腊。”卢俊义道:“此与我山寨何干?”
       吴用道:“怎地无干,不才探听确实,方腊虽有数十万人,毫无训练,所得城池,都是百姓响应,官兵不战而逃,方腊看得征战容易,益发骄横,中原兵马,究是有训练的。其中几位将官,却也不弱。
    “料想方腊那市井细民,一旦贫儿暴富,如何能对付十万大军。童贯如平了方腊,自必将得胜之师,前来对付我们。十万人马,这是个大数目,我等怎能大意?”

       卢俊义道:“原来恁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军师自也顾虑得是。这沂州隔山寨特远些个,似乎就不必守着了。”
       吴用道:“小可特意为此事而来。这里只有三千精锐人马,目前山寨里却还不须这点助力。有道是狡兔三窟,我们现在却也应该先挖上第二个窟。”
       卢俊义道:“军师道的第二个窟,却不知在哪里?”
       吴用道:“便是登州海外,不少海岛,除了几座大的岛屿,上面还有些渔户而外,其余都是荒凉无人的所在。我们先派一些弟兄去,把岛上布置好了,在宇宙里自立下一个国度。”
       卢俊义道:“既是荒凉岛屿,我山寨这些人马,怎么过活?”
       吴用笑道:“小可也已顾虑到了。第一,我们要在沿海先安下一块立脚之地,收买百十只大海船,停舶在海岸,以便承受时可以入海。
    “第二,向沿海地方,多借粮草,搬运到岛上去屯积。这两年海州、扬州、楚州三处,都十分丰收,我们便向那里去征发。只要我们有船舶在海上来往,岛上粮食足时就在海里操练人马。
    “粮食没了,便上岸来征发。赵官家须不会叫童贯渡海来奈何我们。为此,小可特约了阮氏三雄同来,由此便向沿海去走一遭,好在此处离海岸已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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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9 11:4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卢俊义道:“军师要向扬、楚两州借粮,可曾知道海州张叔夜这个人物?”
       吴用摸须笑道:“小可也听得人称道他,蔡京那厮兀自虚声要吓我们,说是要调海州人马来协攻山寨。
     “小可也自想着,张叔夜真是一个奇男子也罢,徒有虚声也罢,我等必须在海州境内立一些战绩,先削减他的威望。他日真个和他对垒时,也免他先声夺人,二来也免得蔡京说咀。”
       卢俊义道:“若知道军师有恁般计划时,却平白地放过了可用的人材。”因把与二梁相遇的事,叙述了一番。
       吴用道:“海州的事,小可早已留心,员外且请放心。兄弟一百零八人,横行河朔,不可让一个海州知州的名望震倒了。”
       卢俊义听他恁地说了,却也未便再提。

       到了次日,阮氏兄弟带了五百名水寨喽兵,由旱道赶道。这五百人到了沂州界里,摇旗擂鼓好像数千人马同沂州城增援。孙浩因尚未得东京回报,依然闭营不出。
       吴用和卢俊义计议了,只留百十精锐马军,在外大营里和城墙上巡更。两处和平常一般,明着灯火。却于当夜二更起,将三千余人马,分作三批,卷旗息鼓,向东撤退。到了天亮,这百十名留守的马军,也飞骑追上了大队。

       第一批人马,是吴用率同阮氏三雄和戴宗,行了两日,已去海岸不远。因一路行来,称是沂州缉官兵,百姓并未理会。
       据人民报道,东行十里,便是海口望海卫,吴用便下令扎营。因和三阮等扮着迥海口采办食盐海菜的商贩,调了三十名精干喽啰,赶着十辆太平车了向望海卫去观看形势。
       正动身时,第二批人马,由卢俊义亲自率领来到。吴用将话告诉他了,然后从容上路。

       这望海卫虽是东海岸一个关口,因为天下升平日久,只有文武两个小官驻守。文官是个知寨,武官是个缉捕使。
       一些防御设施也无。虽然这几日沂州城失陷的消息也传扬了过来。文武官都想着,这里东面向海,是个绝地,梁山兵马不会向这里来。
       后又听得孙浩调了大军回救沂州,益发不甚介意。

       吴用到了城边,见城墙倒了几个缺口,城门上面箭楼没了,却长了一丛矮树。太阳影里,有百十只乌鸦,在墙垛上飞舞聒噪。吴用看了,便向同行的三阮一戴微笑。
       一行人在街上投了一所大客店,店小二来请写客簿时,见是一群大商家,便笑问道:“动问上下,还是在本埠办货?还是去蓬莱,还是南到海州?”
       吴用道:“我们在本埠先办些货,若有便船一海州去,也想到海州去看看。”店小二笑道:“恁地最好,现在隆冬,天天有北风,大海舶子,两天便到了海州。客人那里采办过货物,等一两个月,交春,东南风起,又是两天便回来了。”
       吴用听了,心中暗下大喜,拈须笑道:“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颇想看看海景,向那里去好?小二哥可能引我们一程,我自有些酬谢。”
       小二向隔壁指道:“间壁是一家海船伢行,那里有人专引客商看船,小人店里特忙些个,分不开身来。”
       吴用向他道谢了,带了银两,与三阮、戴宗,出店向间壁伢行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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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9 11:50: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正中店堂里,设着神龛,供了龙王神位。店堂前口,左右放了两只铁锚,算是标志。店堂左右墙壁下摆两条长板凳,上面坐着七八个人闲谈。
       阮小二向前,对一个年老些的唱喏道:“动问老丈,这里是伢行么?”
       老人道:“客人要去哪里?这位是北帮船家,这位是南帮船家,这位是敝行里掮客。”老人将在座的人,分别指了几指。
       那个作掮客的汉子,便先起身来叉手道:“客人请帐房里坐,拜茶。”
       吴用在一边偷觑这人,身穿一领绿绸羊裘,头戴貂皮帽,颇见富有。面团团地,蓄着三绺短须,手里却笼着一只锦绸套了的小铜炉。
       心想:“一个掮客恁般穿着?”于是向前问道:“上下如何称呼?”

       掮客道:“在下富同,和本卫钱知寨是亲戚。”
       吴用笑道:“原来是富官人,一向听得大名,在下几位伙伴向来在东京作些行商生理,最近承办蔡小相公府里一笔买卖,要由海路运些东西,来到贵地。正须向一位高明人物领教,却喜得遇我兄。”
       那富同听说他是东京来的,怎可放过这笔交易?他又相称了一声官人,更十分高兴,便笑道:“既承不弃,就请到卫外户海楼去吃碗酒冲冲寒气,也好让慢慢地告诉各位此地情形。”
       阮小二笑道:“这般正好,就请屈驾。”

       于是富同向前,引着这行人出了卫城,早见长街不远,壁立着一座酒楼。
       近去看时,正挂着一副望海楼的市招。大家上得楼来,挑了一个朝外的阁子坐地。
       朝外几扇窗户格子上,嵌了大小玻璃片,正可看到外面一片海滩,套在海湾里。湾里帆樯林立,下面几百只大小船只,一字儿排联,向海滩上停泊了。
       阮小五忍耐不住,首先扒开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会。
       富同过来,将手指着,那船身涂了红漆,舵楼耸起几丈高的。因道:“那便是向海州运食盐的船。放船向南去时,也附载客人。”
       阮小二也过来张望着,问道:“偌大的船,怕不要载三两千石货物,每只船上,要多少水手?”
       富同道:“多时七八十人,少也三四十人。”正说着,酒保过来安排杯箸。
       吴用在身上取出一锭大银交给他道:“你存在柜上,先取一坛酒来开了。有好菜只管将来。吃完,一发算我给你。”
       富同转身拱手笑道:“到了此地,小可是主,怎好先要客人破费?”
       阮小七道:“我兄弟来此,多少事要请上下帮忙,一酒之敬,算不得甚的。等待货物办齐时,我们还有东京带来的物事奉敬。”
       说时,两个酒保,共捧了一只酒坛进阁子来。当面开了泥封,舀出一桶酒去烫着,一面摆了八碟下酒。
       酒热了,阮小七接去酒桶,便向富同面前先筛了一碗酒。富同接着酒碗,便见他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翡翠扳指,绿油油地,没有一点杂色。
       便喝一声彩道:“这位兄长,带了这般好一枚玉扳指,是那时物色得来?”
       阮小七道:“是东京买得。”富同道:“可否借取一观?”
       阮小七毫不留难,便在手上脱下,隔席送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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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0 07:28:12 | 显示全部楼层

       富同接在手上,翻覆看了一遍,点头称赞,将扳指交回,因道:“望海卫来往海客甚多,小可也曾托人寻觅一个较好的扳指,只是一向未曾觅得。”
       吴用拈须笑道:“莫非足下心爱此物?”
       富同道:“小可并不解得弓马,带着恁地好扳指,却不惭愧?只为敝亲钱知寨,近来练飞弓箭,曾嘱咐小人寻觅一枚。只要物事中意,却不惜重价。”

       吴用笑道:“若我这位张家兄弟可以相让时,足下能出多少价钱?”说时,向阮小七丢了一个眼色。
       阮小七将扳指放在桌上,尚未带起,便笑道:“北此物亦是心爱之物,并不出让。若是这富家兄长,帮助我等把交易作成时,小弟情愿相送。”富同啊哟一声拱手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吴用道:“这张家兄弟,为人爽直,决不食言。”富同笑道:“若果如此,不但小可事事效劳,便是敝亲钱知寨,也一定要感谢厚惠。”
       吴用道:“恁地说时,在下益发直说了。我这位兄弟有一个侄女流落在外,听说是就在这里海船上。这兄弟待到各只海船上去寻找,又怕造次了。颇想相烦足下,引带到海岸各大船上一行。”
       阮小五道:“七哥,富兄恁地说了,这扳指便送过去。”阮小七眼看各人颜色,心中十分理会得,便将扳指拿着,躬身递了过去。
       富同立记得下席来接住,连连拱手相谢。

       饭后,戴宗、吴用先回客店,三阮随了富同向海岸边走来。那海湾里的船舶,装载了货物的,停泊在水中心,将小船系在船舷边,向上搬了货物。空船却靠了海岸,不多水手在舱板上晒太阳。
       三阮要富同先引上岸边的空船看了,后又坐了小船到海湾里面去,登上载着货物的大船。
       富同假说是知寨家里来的远客,要看看海船。富同是船伢子,船家自认得他,他道是知寨差来的,便殷勤款待,引着在舱里舱外都查看遍了。
       三阮一边看了七八只船舶,那前后左右两肋插刀,便都在心里了。在大船的舵楼上,察看这海湾子形同镰刀,那刀尖便是口子。
       三阮在有意无意之间,又问了富同许多话。

       等待薄暮,方才回到客店来。悄悄地将所看到的情形对吴用说了。
       吴用沉吟着道:“虽然船上并没有什么戒备,但是海湾子里有这些船户,却也要留神一二。”
       到了晚上,又同着三阮到海滩上来偷觑,但是稀疏的几星灯火,在沉沉黑地上,和星光相映,虽然白天看到那样多的船舶,这时却静悄悄地一些子人声没有。倒是海潮随着微风哄哄地送了响声来。
       吴用暗地叫一声道:“计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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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0 07:2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明火劫舟群雄渡海 乔装登岸双杰探城

       在这晚上,吴用将海口的形势,都看在眼里了。就在灯下,对三阮叮嘱了一遍。次日早起,却同着戴宗赶回大营去。
       三阮起床,盥洗刚毕,却看到富同在客店院落里踅来踅去。
       阮小五向兄弟们丢了一个眼色,便迎将出来,拱手道:“富兄甚早?请屋里坐地。”
       富同一掀帘子进来,向阮氏兄弟连唱几个诺。笑道:“昨天蒙赐珍品,已转交到敝亲钱知寨,他十分欣喜。只为了他是本卫的长官,不便出衙拜谢,仍命小可出面,相邀儿位到望海楼吃几碗酒,以答盛情。还有两位客官何在?”
       阮小二道:“知寨赐酒,当得拜领,愚兄弟也有事奉商。还有两位同伙,因有几辆车子落后,路上迎接去了。”
      富同道;“恁地时,便是三位,午后再来奉邀,请勿外出。”他约定走了。
      阮小五道:“富同这厮说话,眉飞眼动,端的不像好人。莫非还要向我等求取些什么?”
      阮小二道:“只要不向我们借头颅时,都可与了他,迟早我等便要取了回来。”说毕,三人相视哈哈大笑。

      在这日午后,富同又换得衣冠齐整、前来邀请,三阮便同他一路向酒店里来。到了酒店里。
      酒保见是富同作东,便引到楼上小阁子里坐地,卷起三面窗帷,看着近处海湾子里帆樯林立,远处海天一色,空洞着不着边际,眼界十分空阔。
      酒保将酒菜搬到桌上,富同先筛了一遍酒,笑道:“小可在这海边上经商几十年,却不见贤昆仲恁般爽直的人,今日得见,平生之幸,却望三位……”
      阮小五抢着道:“我兄弟遇到有酒吃,总是吃醉了方休,不时便是酒没了。足下今日恁般说了,我兄弟不醉,却也拚上一醉。”说着,拍了两拍胸脯子。
      富同笑道:“吾兄一味爽快,我先陪着吃一碗。”酒保正在阁子里张罗,听说时,便向桌子上筛酒。原来富同虽知道三阮是兄弟辈,却只知道他姓张,在运河里贩运土货。
      他想:这般海外经营,这三人定是不省得。中原来的人,端的只好排场,却不晓得海道上虚浮。不时恁地三言两语,便送人一个翡翠扳指。既是好排场,益发耗些小费,让他快活了,好弄他大批金银到手。因此,他便叫酒馆里将丰盛的酒肴来款待。

       酒吃到半酣,富同见阮小二隔了窗户,在席上只是瞧看海湾子里船舶,因问道:“张大郎兀自张望着湾子里大海船,好像看得很有兴致?”
       阮小二笑道:“我兄弟吃了一生水上的茶饭,却不曾飘过海。几时能在海上走两趟也好。”
       富同道;“贵同伙那位李学究,曾说到各位要到海州一趟。”
       阮小二道:“他自是斯文人不惯风浪。我等虽恁地计划了,他心里实不愿去。我想趁他不在当面就烦阁下,促成这事。他来了,我等上了船,付过了船钱,他却也不好阻拦。”
       富同听说,放下杯著,走到窗槛前,推开窗户。向湾子里一指,因道:“你看,那四根桅杆的大船,第二根桅杆上,飘了一面蜈蚣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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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0 07: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阮自是全站起身来,向了他指的所在看去。阮小二道:“哦!便是这只大海船,可以搭客?”
       富同道:“象这般大小的海船,钱知寨共有三只,两只出海未回,这只正要装运了山东货南去。现在还只得十停上了两三停货。三位客官,若要去海州时,小可和船上当事人知会一声,随时便可上去。”
       阮小七道:“惩地就十分好了。除了我兄弟三人,还有十多个伙伴,益发搬到船上去住。我们在船上生长的人,总觉得在船上住,比在岸上清静。
       富同道:“这大海船,可以住下几百客人,不争上下一二十人。只是船上没有酒吃,恐各位不惯。”
       阮小二道;“不开船时,我们买些酒船上去吃。等到开船,我等自也把酒戒了。江上规矩,我们自省得。船钱多少,一听吩咐,我等并不还价。”说着,四人重复入座。

       富同道:“船钱多少,伢行里也自有定价,便是钱知寨的船,也不能多要。三位应当知道,在海上航行的船只,作的是运货生理,搭客原是附载,自不会多讨价。”
       阮小五道:“富兄恁地说了,我等益发放心,回店去,就将银两送到伢行里去,请代付了船价,我们明日上船,可以吗?”
       富同听着,手端酒杯且不饮,沉吟了一会。阮小七道:“富兄还有甚为难处?”富同道:“并无别事,只是这事是船上舵公以下几个私人的外水,必得先和私人说定。”
       阮小二道;“我兄弟明白了。小可此刻就回店去拿银子,就烦富兄写个字条,将舵工请来,小可先送些人事与他。这里酒钱,益发由小可付了,转请足下和那舵工。”
       富同微笑道:“却是不当。舵工我也能打发,却不争在会钞。”
       阮小五轻轻拍了桌沿道:“大郎便去取银子来,另送一锭给富兄。”
       富同听说,推杯起立,深深一揖,笑道:“怎又好三位破费。若三位要请那舵工来吃几碗酒,这酒又只好叨扰了。只是赏赐小可的银两,切莫在舵工当面。”

       阮小二笑道:“这事我早理会得。”
       富同道;“这舵工曹二终日在赌局子里厮混,小可当自去邀来。”说着向阮小二道:“那位回客店去?却不须多给曹二那厮,有五两一锭的,便很是丰盛了。”
       阮小五道:“若只须五两时,我等身上现有。”
       富同见他兄弟一味慷慨,十分欢喜。便下楼去找寻曹二。
       不一会,引着一个黑汉来阁子里相见。他道:“这三位张姓客人,是知寨熟人,要附搭我们大船到海州去。船上花费,都愿照伢行里规矩付了。另外送老兄五两银子茶敬。”
       曹二听见,伸手搔着耳朵,找不着痒处,笑道:“却是承受不起!”说着,向三阮又唱了一个肥喏。
       阮小二笑道:“不成敬意,老兄将去碰碰赌运也好,且请坐下吃酒。”说时,一面在首席上筛酒,一面在怀里取出银子放在桌角上。
       曹二满脸是笑,坐下来吃酒。酒后,曹二收了银子,因道:“小可今日上船,便会通知船伙儿打扫一间舱房安排各位行李。却不知贵伴当有多少人,小人好吩咐船上厨房里预备下饭食。”
       阮小二道:“约莫二十个人。不开船时,我等都上岸来买酒吃。”曹二笑道:“我们船家怕吃酒误事,客官自在船上吃酒不妨”。这句话三阮正中下怀。
       当时大家酒醉饭饱,出了酒楼,富同相随他们到了店家,取得三阮许他的那锭银子,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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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1 07:30:04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在伢行里,和三阮写下搭船的契约,三阮又付过三成船价,便回到客店里督率喽啰们收拾了行囊齐向海船上去。
       那富同十分义气,亲自送了一行人物上船。
       三阮看时,那曹二为他们打扫清洁了一座中舱,舱底下放了不多的货物。三阮便由着富同引导,和船上几个船伙头脑厮会,加倍的周旋着。
       富同道是走江湖行商,自有恁般做作,未曾介意。

       当日黄昏时候,曹二垂头丧气,一溜歪斜回到船上,见着三阮等人来了,却只打个照面,自去睡觉。
       小五悄悄向小二道:“二哥见么?那厮定是把银子输光了。”小二笑道:“恁地便好。”
       次日早起,阮小二故意在船舷上张望,等曹二出来子,便笑道:“老兄昨日财喜好?”
       曹二叹了气道:“不知恁地,这一个月来,赌运总是不济,昨日又输得赤条条地。”
       阮小二笑道:“我兄弟都喜欢赌,今日下午无事时,便与老兄同走一遭,我自借些银子老兄翻本。”
      曹二听了,眉毛飞舞,脸色绷紧,伸了头笑道:“张大郎,你真个帮我翻本?”阮小二笑道:“我们这番前去,同船共命,怎地能戏耍我兄?”

      曹二向前两步,拱手又唱了一个喏,笑道:“张大官人,你是东京来的客商,不愧了是中原人,我也听得富二叔说,大官人兄弟十分慷慨,人生在世,结交你这般朋友,不虚一生。”
      阮小二笑道:“船家夸奖。走江湖人自当重义轻财。拿几两银子去耍子,不算甚的,且请船舱里坐地。”阮小五推开旁边舱壁板放二人进去。
      四人闲谈了一些赌经,曹二实在忍不住了,便站在舱外道:“张大官人去也不?不去时,请先借小可五两银子,小可独自去翻本。赢了时,却来请三位官人登岸,吃碗酒去。”
      阮小二见他已是性急了,便拿了大小几锭银子,和他一路登岸去。
      阮小五,阮小七却和船上的伙友都厮混得熟了,与了小喽啰几两银子,在街上买来三大瓮好酒,又是几箩筐果子,荤菜下酒,却请了全船伙在甲板上聚会。船伙们听到相请,本自愿意,只恐曹二回来,有言语发作,却勉强道谢。

       阮小七吩咐小喽啰先抬一瓮酒到甲板上来,开了泥封,果肴作四五处分别陈列了,二人便站在甲板上向周围拱手唱喏道:“我兄弟买的这些酒肴,实在也不成敬意。一路同船,都要仰仗各位照应,自当表表寸心。若是各位怕吃多了酒,曹舵工回船来说话,便请吃些果子,胡乱吃一半碗酒。终不成酒沾唇就醉了。”
       说着就来拉人,有几个人站在下风,闻到开过泥封后的上等酒香,早是口角里流出涎来。经二阮一拉扯,便有几个人走上前来。
       甲板上,已是摆好了碗碟,三阮把勺子伸到酒瓮子里去,只一搅,早是酒香芬烈,腾绕半空,然后舀了大勺子酒,向碗里满斟了去,向大家点头道:“赏我兄弟一点金面,各位吃半碗。”
       恁地说时,船伙儿倒彼此劝着,不要太拂逆了这二位客人好意,就都分围着杯碗作几处在甲板上团团围坐。二阮笑吟吟地向各处斟酒。各人吃得口滑,兀谁省吃了半碗便休?
       阮小五看到这瓮酒将尽完了,便又叫小喽啰把其余两瓮抬出来开。几个船伙儿头子,口里尽道不消,却不曾起身拦阻。酒瓮搬出来,照旧开了泥封。三阮又把下酒采办得丰盛,虽有四五十人围了吃,却兀自整盘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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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31 07:3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了下酒,怎能不吃酒?太阳落到海面时,三只酒瓮都敲打了作铜磐响,有几个船伙儿,简直就醉得躺在舱板上。
       阮小五见有儿个不醉的,海风一吹,也都七颠八倒。便笑着叫小喽啰们收拾了碗盏去,向散在甲板上的船伙儿说了一声不恭,也自回到舱里去。
       不多时,天色昏黑下来,看到岸上卫城子里灯火像千万盏星光,撒在天脚,约莫己是初更时分。
       有个人影,悄悄由海滩上走向船头边来,阮小五立刻跳上岸去迎接着,问道:“二郎回来了?”黑暗里阮小二问道:“船上的人都醉了也未?”阮小五道: “都醉了。”
       阮小二道:“我在老客店里,遇到了戴宗。道是今晚三更时分动手,卢员外已亲自带着儿郎们到了卫外十里远近。”
       说着,手拿了三盏红纸灯笼交给阮小五道:“你且将这个拿到船上,点了烛,挂到船前桅杆上。军师有令,我们船上挂三盏成串的红灯为号。船上的事,都交给你和七郎,我还要上街去看看。”
       阮小五道:“船上这几个人我们足够应付,有事你自去。”说毕,阮小五回到船上,和阮小七说了。让喽啰们扎束停当,在舱里静坐了等候。

       看看到了三更时分,只见卫城里西南角上一把火起,烈焰升入半空。二阮立刻从箱子里取出兵刃,分别散给了喽啰们。点着三盏红灯笼,由绳索扯上了桅杆挂起。
       不多时,卫里二丛火起,擂鼓声,呐喊声,突然大作。二阮便和十几个喽啰,手拿兵刃,把守舱口。船伙儿有几个不十分醉的,推开舱门出来张望,喽啰们都把他推进去了。
       那些人看到各人明晃晃地手里拿了兵刃,那里还敢多说话。那海滩上一阵鼓噪,百十支火把,在空中照耀着。
       早有一队喽啰,随在韩滔、彭玘、呼延灼三筹好汉后面,直扑将来。前面是阮小二引路,毫无拦阻,直奔上船来,大家会合一处。
       阮小二站到舵楼上高声喊道:“四周船户听着,梁山泊好汉在此。现因有事,要借几只海船一用,并不伤害善良商民,你们知事的,只管睡在船舱里。”
       那周围大小船只,看到明火执杖,许多强盗来到,已是慌了。现在听到是梁山泊好仅,更自害怕,各各藏躲起来不敢动。
       随了呼延灼来的,三停有二停是水寨喽啰,放下兵刃,各各整理篙橹,拔起铁锚,立刻将船向海湾口上开去。拣了一段港身狭窄处所,将船在水面上横过来。

       火光中,升起两面大旗,在桅杆上飘荡。一面上写梁山泊水军先锋阮氏三雄,一面上写梁山泊副总头领卢。那些在港湾口里停舶的大小船只,有的看到卫城里火光烛天,人声鼎沸,也就各各想拔锚逃走。
       及至看到港口上灯火通明,一只船把路拦住,便觉不好。及至这两面大旗飘出,大家只管在暗地里叫苦。只好把船离开了岸,舶在水中心。

       那岸上梁山泊的军马,还未曾理会到海滩上,大队人马冲破了卫城,便分向文武两衙门去捉人。那个武衙门的缉捕使,听到外面喊声大起,弃了眷属,跳墙逃走。
       他手下虽也有些缉捕官兵,每到晚上,他们都各回家歇息。衙门里虽也留下二三十人,济得甚事?梁山人马赶到,和缉捕使眷属,一齐捉住了。
       另一股人马杀到知寨衙门时,那钱知寨吓慌了,他向后花园里逃走,大家将他家细软财物搜索到一处堆积起来,计点数目,却有四五百件,仅是箱柜,便也一百来只。
       卢俊义随后赶到,将擒缚的男女查点一番,只差了知寨。
       卢俊义把妇孺都放了,查出知寨两个亲信,在衙前斩首,其余衙役割去两耳。待得天明,出示安民,说明梁山泊人马出海,经过此地,代诛贪官污吏,并不伤害百姓。
有巡查衙内外的小喽啰,报告后园枯井里有人藏着,现在勾了起来,缚在庭前柱上,是个斯文人。
       卢俊义道:“也不过衙中一个书吏,放他去休。”
       吴用正在一处坐地,便起身道:“既是斯文人,小弟有话问他,且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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