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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铁鞋万里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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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八章 药到病除玉女涙



入夜之后,尹红薇服下了第二帖药,由于她喜欢和史剑英「相处」,剑豪乐正辉便命他专一服侍她,他们三老则澈夜不眠的在房外守衞……
这一夜,平安无事,没有发生预料的情况。
天亮不久,尹红薇服下了第三帖药!
剑豪乐正辉和史剑英都懐着焦急的心情在等待着,他们师徒三人为了想医治尹红薇的病,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下工夫,为了寻觅千年茯苓,岳锡南落得成了一个无手无脚的残废人,史剑英也在九死一生的艰险下才取回了千年茯苓,师徒三人这番心血,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是史无前例的,但虽然如此,尹红薇能否恢复记忆力,却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他们只知用千年茯苓合药「可能」使尹红薇恢复记忆力,却不敢断定「必能」药到病除。
又是半天过去了,尹红薇像平日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一蓆神丐见剑豪乐正辉愁眉不展,开口问道:「乐正兄,关于这件事,你可曾请敎过赛华佗?」
剑豪乐正辉颔首答道:「有的,他的看法和老夫一样,认为用千年茯苓合药可使她恢复记忆力!
一蓆神丐道:「他有没有说服过药后,要再等多久才能见效?」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没有,但就老夫所知,尹姑娘这种病,服过药后,便会沉睡不醒,可是你看,她一直跟小徒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一点睡意也没有!」
一蓆神丐道:「是不是用药太轻?」
剑豪乐正辉沉吟道:「应该不是,老夫这帖药方,三十年前曾治愈过尹姑娘相同的一个病人,那人的病情比尹姑娘更严重,可是他服下三帖药后,第二天就有起色了!」
一蓆神丐笑道:「那么,会不会是这位尹姑娘对令徒大有好感,因此毫无睡意?」
剑豪乐正辉神色一震,目发奇光笑道:「对!可能是如此,咱们把他喊出来!」
说罢,快步朝屋里走去。
二老来到房门外,只听房中的尹红薇不知听了什么笑话,正在「咕咕」笑个不停,剑豪乐正辉不禁惊讶的低声道:「果然不错,这丫头自丧失记忆力后,从没像现在笑得这样开朗!」
一蓆神丐含笑问道:「她今年几岁了?」
剑豪乐正辉道:「十八岁,再过四个月就十九岁了!」
一蓆神丐笑道:「这正是一个姑娘情窦初开的年龄,难怪她看见令徒就着迷!」
剑豪乐正辉微微一笑,正欲推门而入,忽听尹红微笑道:「喂,咱们交谈了这么久,我还没请敎你的姓名呢!」
听了这句话,剑豪乐正辉神色又是一震,不觉把推向房门的手缩了回来,回对一蓆神丐轻笑道:「她从来不曾问老夫的姓名,眞想不到一个一向痴痴呆呆的姑娘在见到一个少年时,也会生起爱意……」
一蓆神丐低声道:「咱们别开口,先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话未完,只听房中的史剑英答道:「为么,妳不知道我是谁么?」
「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只是记不起来了。」
「我姓史,名叫剑英。」
「史剑英?哦……这姓名好像在那里听过……」
「妳仔细想想看!」
「我想不起来……喂,史剑英,你为什么不请敎我的姓名?」
「啊啊,是的,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我姓尹,名红薇!」
「好美的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的女儿么?」
「对!快告诉我,妳是谁的女儿?」
「咦,你的脸色干么发红?你在紧张什么呀?」
「没什么……我想妳一定说不出妳爹的名字!」
「胡说,我怎会说不出我爹的名字?」
「那妳说看看!」
「我爹是鼎鼎有名的『武林十八高手』之一……无敌神鞭尹玉山!」
「对对!那么再告诉我,妳爹现在住在何处?」
「让我想想看……眞奇怪,我好像离开我爹很久了……他究竟到那里去了呢?」
「妳慢慢回想……」
「啊哟!」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我爹……我爹……他被人害……害死了!」
「在何处被人害死的?」
「在廻龙谷!我亲眼看他被人害死!还有另外的十七位高手,他们也都死了!天哪……」
房中的尹红薇语带颤抖的说到这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房门外的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却兴奋得跳了起来,前者一掌推房门,跳了进去,大叫道:「尹红薇!尹红薇!妳还认得老夫么?」
正在掩门痛哭的尹红薇听到大叫声,猛可抬起泪潸潸的玉脸,呆呆的瞪望剑豪乐正辉好半天,脸上渐渐升起惊喜之色叫道:「我想起来了!您是乐正伯伯!我……我怎么一直想不起您是乐正伯伯呢?」
剑豪乐正辉欣喜若狂地道:「我告诉妳,妳生了一场病,现在病愈了,所以妳记起我这个乐正伯伯啦!」
尹红薇听说自己生了一场病,玉脸微微一愕,眨眼回想了一会,似已有些明白,雪颊泛起一片红霞,垂头飮泣起来。
剑豪乐正辉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哄道:「别哭,别哭,妳现在已经好了,是不是?」
尹红薇哭得更伤心,一边哭一边道:「可是,我爹被人害死了!他被人害死在廻龙谷!我亲眼看见他被人害死的……」
剑豪乐正辉兴奋的看了一蓆神丐和史剑英一眼,又回对尹红薇急急问道:「害死妳爹的人是谁?」
尹红薇陡地止住哭泣,慢慢仰起泪脸,瞪着眼睛喃喃说道:「那人我看见的……他后来由我身边走过……他是个白发老人,身穿一袭蓝衫,他……他……他是……」
剑豪乐正辉紧张已极,接问道:「他是谁?」
尹红薇目凝虚空,痴痴的思索了一会,好像已经想起了那人,脸色遽变,脱口道:「他是——」
一语未毕,忽听「拍!」的一声,房门被人一掌推开!
剑豪乐正辉,一蓆神丐和史剑英斗然一惊,一齐旋身发掌,向房门口拍了过去。
「阿唷!」两条人影,在惊叫声中,同时往左右的门侧闪去!
而这一瞬间,剑豪乐正辉三人业已看淸门外那两人的面貌,不禁同时「咦!」了一声,慌忙收住掌势,惊呼道:「是你……黄鹤老人!」
房门外的两个人听到惊呼后,便由门侧转出,原来是竹剑先生和黄鹤老人!
黄鹤老人含笑入房,说道:「老朽没有死在靑衣蒙面人之手,却差点死在你们三人的掌下,这是从何说起的啊!」
剑豪乐正辉惊喜的站了起来,以充满喜悦的声调问道:「黄老,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黄鹤老人好整以暇的在房中坐下来,手捋长须笑道:「信不信由你,老朽是被靑衣蒙面人释放回来的!」
剑豪乐正辉惊讶道:「他怎肯释放你?」
黄鹤老人面上笑容渐歛,正色道:「他要老朽回来和乐正兄谈判一件事!」
剑豪乐正辉面上立现一个冷笑,问道:「谈判什么?」
黄鹤老人看了看一蓆神丐和竹剑先生,露出一个歉疚的笑靥道:「此事有关乐正兄的声誉,两位可否暂时廻避一下?」
一蓆神丐和竹剑先生一听是有关剑豪乐正辉的声誉之事,自然不便再在房中停留,当即退出房间,走向院中去了。
黄鹤老人听得他们两人已经走远,便低声说道:「靑衣蒙面人知道你会由尹姑娘的口中获知他是谁,故要老朽回来向你转答他的意思,他希望你不要泄露他的秘密,条件有三,第一:他愿意从此消声歛迹,不再涉足武林;第二:愿意释放于家琪;第三:愿意付给你一万斤黄金!」
剑豪乐正辉「哼!」的一笑道:「黄老以为老夫会接受么?」
黄鹤老人道:「老朽认为乐正兄可以考虑,因为你的目的不外在于维护武林的安宁;既然他愿意从此退出武林,这总比你去讨伐他要轻易得多,同时也可以避免许多人的伤亡,是不?」
剑豪乐正辉冷冷一笑道:「不,黄老这个和事佬做的太不聪明了,你以为他眞的愿意永远退出武林么?」
黄鹤老人点头窘笑道:「是的,老朽认为他会永远退出武林!」
「理由何在?」
「乐正兄是否已知道他是谁了?」
「快要知道了!」
「那么,如果有一天,他食言复出为害武林,你仍可公布他的姓名,联合各门派消灭他!」
「不,那时候,老夫再不能公布他的姓名了!」
「为什么?」
「因为老夫已得了他一万斤黄金,他会对外宣扬剑豪乐正辉拿了他一万斤黄金,这样一来,老夫将何以自处?」
「哦,老朽倒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所以我说黄老这次的和事佬做的不太聪明!」
「但是你如怕名誉受损,可以不接受他一万斤黄金,这样就无所顾忌了。」
「不,仍然有顾忌!」
「乐正兄还顾忌什么?」
「假如老夫接受他第一和第二两次承诺,而不泄露他的秘密,总有一天,你们会听到我们师徒两人惨死的消息!」
「哦,你是说」
「是的,他知道老夫即将明白他是谁,可是却无法杀人灭口,所以想出这个缓兵之计,如果老夫接受他的承诺,他便会假意退出武林,而暗中寻觅杀害我们师徒的机会!」
「哦哦,原来如此,那么老朽赞成你拒绝接受他提出的承诺!」
「那位于姑娘的情形怎样?」
「现在还好,不过乐正兄既然不肯与他讲和,他便要下手杀死她了!」
「只好由他,以后老夫会向钟离兄解释的。」
「这位尹姑娘已服过药了么?」
「是的,她的记忆力已经恢复了!」
「她知不知道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人是谁?」
「知道,她正要说出的时候,你就来了,所以她尙未说出。」
黄鹤老人欣喜的「哦」了一声,起身向尹红薇走过去,含笑问道:「尹姑娘,妳认得老朽么?」
史剑英见他向尹红薇走过去,连忙跨上一步,伸手搭上黄鹤老人的肩胛,笑道:「黄伯伯,您听晚辈一言!」
黄鹤老人愕然止步,掉头问道:「什么事?」
「事」字甫落,他的胸口已然「砰!」的挨了史剑英一掌,一个身躯登时应声飞起,撞上房壁,跌倒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剑豪乐正辉大吃一惊,怒喝道:「英儿,你在干什么?」
史剑英对师父笑道:「师父,他不是黄鹤老人而是敌人化装的!」
剑豪乐正辉陡地一呆,接着满脸露出惊讶之色,望着黄鹤老人道:「你怎知他不是黄鹤老人?」
这时,一蓆神丐和竹剑先生已闻声赶入房中,他们一见黄鹤老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禁大惊失色,叫道:「咦,是怎么啦?」
史剑英移步走到「黄鹤老人」身前,俯身拉起「黄鹤老人」的一只手,回对三老笑道:「师父请看,黄篇的手掌肥大而生毛,这人的手掌却瘦细无毛,是不是?」
剑豪乐正辉上前仔细一看,立刻惊喜,的连连点头道;「不错,为师一时疏忽,竟没看出来……」
竹剑先生骇然道:「我的天,这人竟是假黄鹤老人么?」
史剑英点头笑道:「是的,刚才韩老前辈陪他入房时,晚辈一眼就看出来了!」
竹剑先生咋舌道:「好险,刚才他入庄之时,若是有意杀害老朽,老朽那里还有命在?」
史剑英笑道:「这人的目的在杀害尹姑娘,在未得手之前,那敢加害韩前辈!」
一蓆神丐上前抓住假黄鹤老人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扯,登时连发带皮的扯下一张人皮面具,只见假黄鹤老人年约五旬,生得方面大耳。左眼上有一条刀疤,模样颇为威恶,不禁脱口叫道:「嘿!你不是『恶屠夫缪贵』么?」
被称为「恶屠夫缪贵」的老人慢慢支撑起上身,抬头惨笑道:「不错,难得洪帮主还认得在下!」
一蓆神丐冷哼一声,回对剑豪乐正辉道:「乐正兄不识得此人吧?」
剑豪乐正辉道:「听人说过,据说此人曾是贵帮主的一位舵主,是否?」
一蓆神丐面现感慨之色道:「是的,他身手不坏,唯性喜杀人,故十多年前,老叫化在他脸上留了个记号,将他逐出丐帮,不想他离开丐帮后,行为更恶,老叫化早想将他除去,总是找不到他的人……」
语至此,回望恶屠夫缪贵沉容道:「说!你受何人指使来行刺尹姑娘的?」
恶屠夫缪贵吐了一口血,嘿嘿恶笑道:「受何人指使,你们还会不知道么?」
一蓆神丐面现杀气道:「你投入了靑衣蒙面人的麾下?」
恶屠夫缪贵顽强地道:「不错,他为人慷慨,比你洪伯高好多了!」
一蓆神丐冷笑道:「哼,他没有告诉你老叫化在此?」
恶屠夫道:「有,还把翠霞山庄的一切说得很详细!」
一蓆神丐道:「那么,你为何还敢来?」
恶慷夫道:「有何不敢?成则十斤黄金,败则一死,有什么不得了的!」
一蓆神丐点点头,向对剑豪乐正辉问道:「乐正兄打算如何处置他?」
剑豪乐正辉微笑道:「他原是洪兄的部下,洪兄任意处置他就是了!」
一蓆神丐淤是将恶屠夫拉到屋外,一话不说,举起打狗棒猛劈而下,只听「噗!」的一声,恶屠夫的脑门登时碎裂,脑浆和鲜血像水花飞溅了起来。
剑豪乐正辉等一蓆神丐回到房中时,才向尹红薇笑道:『红薇,妳说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是谁?」
尹红薇道:「他是剑王钟离震!」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一声霹雳,老少四人一齐惊跳了起来,骇然道:「什么?是剑王钟离震?」
尹红薇点头冷冷道:「是的,是剑王钟离震!」
老少四人面如土色,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眞的,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若非出自亲眼看见的尹红薇之口,恐怕普天之下没绝对没有一人会相信剑王钟离震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
然而现在,老少四人虽知尹行薇绝不会胡诌,仍然不敢相信她所说是眞的,因为说剑王钟离震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实在太没有道理了!
虽然剑王钟离震不如剑豪乐正辉之喜爱行侠仗义,但他也是一位无瑕可寻的正派高人,自从他成名以来,从未有人见过他做过一件违背正义和眞理的事,而且他现在已是一位将近八十高龄的老人了,况且又是一位四方敬仰的武林第一高人,他有什么理由要去杀害武功远不如他的「武林十八高手」呢?
所以,老少四人呆了良久之后,不约而同的摇头不止,一齐表示剑壬钟离震绝不可能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
尹红薇目注剑豪乐正辉幽幽地道:「乐正伯伯,您不相信么?」
剑豪乐正辉颔道:「是的,老夫不相信!」
尹红薇不禁珠泪盈眶道:「那么,您认为是侄女揑造的了?」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不,老夫相信妳所说属实!」
尹红薇脸一呆道:「那……」
剑豪乐正辉长叹一声道:「红薇,妳还是把惨案发生的始末说给老夫听吧!」
尹红薇点点头,缓缓道:「事情应该从十多年前那次武林大剑会结束后说起,乐正伯伯大槪还记得,我爹和另外那十七位高手在参加大剑会败仞后,曾组成了一个『剑术硏究会』吧?」
剑豪乐正辉道:「是的,令尊等十八位高手中,有十二位是掌门人,他们在大剑会上打不入前十名,自感惭愧,故组成了那个『剑术硏究会』,希望能创出「套剑法,超越剑王钟离震及老夫等人……」
尹红薇接下道:「是的,但乐正伯伯大槪也知道,我爹他们希望研究出一套剑法超越过剑王钟离震和您老人家,其实并无一点怨恨之意,他们只是以钟离震和您老人家的成就为目标而已!」
剑豪乐正辉道:「这个老夫早已知道,他们能摒弃门户之见,以纯粹硏究武功的观念组成那个硏究会,实属难得,所以当初老夫听了之后,心里十分高兴,剑王钟离震也表示乐见其成,可惜那个硏究会只举行了两次,就不知何故而解散了!」
尹红薇道.:「不,没有解散!」
剑豪乐正辉一怔道:「噢!没有解散么?」
尹红薇点头道:「是的,那硏究会公开举行了两次后,武林中就有不少人在闲言闲语,说集十八人之武学,即使创出足以击败剑王剑豪的绝学,也胜之不武等等……乐正伯伯,您说他们这种说法对不对?」
剑豪乐正辉沉容道:「当然不对,那些人只知血气之勇,却不知『武术』这东西,最早也是许多人共同研究出来的。」‘
尹红薇道:「可是我爹他们听了却受不了,所以便把那个硏究会由公开转入秘密,一年集会一次,为期一月,地点就在那个廻龙谷……」
略停片刻,继续说道:「自从硏究会转入秘密后,侄女由于好奇,常常吵着我爹带侄女去见识见识,可是我爹总不答应……」
剑豪乐正辉微微一笑道:「妳那时才十三四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儿,令尊当然不肯带妳去!」
尹红薇美脸一红道:「可是侄女好想去看看,因为每次我爹参加硏究会回来,他的剑术就精进一层!」
剑豪乐正辉笑道:「令尊原是以鞭成名武林,不想后来竟如此酷爱剑术。」
尹红薇道:「我爹浸淫鞭法二十年,武林中再找不到一个鞭法赶得上他的人,所以我爹觉得无趣,便改练剑术,他只练了三年,成就便已不在各派掌门人之下……」
剑豪乐正辉点头道:「正是,令尊确是一位天赋极高的练武奇材,记得那次武林大会时,老夫在看到他和………」
说到此,转望竹剑先生笑道:「你竹剑先生交手的时候,我曾向洪帮主说过一句话……」
一蓆神丐接口道:「不错,乐正兄说:『此人再练十年剑术,成就必可挤上前五名!』咳咳,可惜天妒其才,竟叫他被人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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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九章 兴师问罪壮士血



尹红薇垂泪道:「事情发生在第六次的集会,在集会前一月,我爹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人变得时喜时忧,心事重重,侄女曾问他是不是硏究会发生了什么事,他摇头不答,因此侄女便决定暗中跟去一看……」
一蓆神丐揷口问道:「那时你还不知集会地点在廻龙谷吧?」
尹红薇道:「是的,所以看见我爹离家去赴会,侄女便随后出门,暗中跟踪他到了廻龙谷,那廻龙谷峻险无比,侄女费了一番力气,才楡偸攀登上廻龙谷的绝壁顶端,往下一看,只见我爹他们十八人围成一个圆圈坐在地上,静静的坐着,似乎并未在交谈………」
一蓆神丐问道:「那绝壁顶端距谷底有多高?」
尹红薇道:「约有三十多丈高,所以我爹他们即使在交谈侄女也是无法听见的。」
一蓆神丐又问道:「既如此,妳怎知他一们没在交谈?」
尹红薇道:「因为他们始终静坐不动,连打个手势也没有,如果他们在谈话,至少会有一些比手划脚的动作的……」
剑豪乐正辉道:「妳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等人?」
尹红薇点头道:「正是,那种情形,很明显的是在等人,是以侄女当时很感惊奇,只因他们十八高手的集会是十分秘密的,有谁会在他们集会之时来与他们晤面呢?」
「侄女正在纳罕之际,忽见对面绝壁上有一点蓝色人影,殖星也似的向谷底直泻下来,只一眨眼间,那人就已到了谷底,这时侄女只看出他是身穿蓝衣的白发老人,只见他接近武林十八高手时,武林十八高手立刻站了起来,一齐向那白发老人抱拳施礼。」
「然后,他们交谈了一会,便见那白发老人由怀中取出一个类似盒子的东西,交给了当中的少林掌敎,即拱手而别,朝侄女藏身的这面绝壁飞上来。」
「侄女怕被发现,连忙躱入一丛野草中,一会之后,便见白发老人飞上绝壁之顶,由侄女身右数丈外飞掠了过去,那时侄女才看出他是剑王钟离震!」
剑豪乐正辉正容道:「妳确确实实看出他是剑王钟离震么?」
尹红薇点头道:「是的,侄女曾见过他两次,错不了的!」
剑豪乐正辉皱了皱眉道:「好,继续说下去!」
尹红薇悲叹一声道:「当时侄女一看是剑王钟离震,一点也不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那知等到侄女再向谷下俯瞰时,忽然发现我爹他们十八人身形摇摇欲倒,当时侄女还以为他们在硏练某种身法,不料过了片刻后,便见他们纷纷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也就在那时,侄女忽然发现剑王钟离震去而复返,当即又躱入草丛中,只见他奔回到绝壁边缘,探头往谷下看了看,随即仰天哈哈大笑!」
「他笑了好一阵后,才带着愉快的神情离开绝壁边缘,下山而去,侄女等他远去不见时,才寻路走下廻龙谷,上前一看,只见我爹他们十八人个个浑身发黑,七孔流血,已经死去了……当时侄女好像昏了过去,可是以后的事,侄女便不知道了,乐正伯伯,我我是不是……是不是……」
剑豪乐正辉颔首浩叹一声道:「是的,妳因目睹令尊惨死,一时大受刺激,因此神经有些失常,后来有人发现妳在廻龙谷附近徘徊,就走告老夫,于是令尊等十八人为人毒害的消息,才在武林中轰传了起来!」
尹红薇泪流满面的问道:「后来乐正伯伯便带侄女返回石楼山?」
剑豪乐正辉道:「不错,当时老夫已猜到妳必曾目击令尊等十八人遇害的情形,故决定为妳治病……现在,妳终于恢复正常了……」
尹红薇垂首抽泣道:「自我爹惨死至今,已经过了几年了?」
剑豪乐正辉道:「三年七个月!」
尹红薇忽的滚下床,跪在剑豪乐正辉跟前,抱住他双脚痛哭道:「乐正伯伯,您一定要替我爹报仇,杀了那钟离老贼!把他碎尸万段!好么?好么?侄女求求您……」
剑豪乐正辉伸手将她扶起,满面凝容地道:「当然,妳起来,老夫一定会找出眞凶,为妳爹报仇的!」
他劝住了尹红薇后,便在房中负手踱步,踱了一回又一回,最后停住脚步,目注一蓆神丐苦笑道:「洪兄,「你的看法如何?」
一蓆神丐一耸肩道:「老叫化说不上来!」
剑豪乐正辉喟然道:「你相信不相信钟离老儿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眞凶?」
一蓆神丐为难的笑了笑道:「老叫化不相信,但那却是尹姑娘亲眼所见的!」
剑豪乐正辉道:「这是说,你也相信钟离老儿是杀人凶手?」
一蓆神丐摇头道:「不,老叫化没有意见!」
剑豪乐正辉转望竹剑先生问道:「韩兄的看法如何?」
竹剑先生揑着下巴沉吟道:「唔,老朽也不相信钟离震会做出这种事,然而尹姑娘既是亲眼看见了他,这……这就奇怪了……」
剑豪乐正辉道:「两位不相信钟离震老儿是凶手的理由是什么?」
竹剑先生道:「这要先研究出『武林十八高手』招致被害的原因,然后才能说明理由。」
一蓆神丐笑道:「武林十八高手被害的原因,自然是有人怕他们硏究出的剑法超过了他,因此凡是当年曾经击败过他们的人,都有嫌疑!」
竹剑先生道:「如此说来,剑王钟离震,剑豪乐正辉,独臂神君包天门,以及你一蓆神丐都脱不了嫌疑了?」
一蓆神丐笑道:「是的,此外还有三味神翁百里彬,天山侠隐白渊明,酒肉和尙,老狐精诸葛松龄,巫山神女沈玉琦,山西卜鸿台六人!」
剑豪乐正辉道:「咱们先来谈谈剑王钟离震吧,两位认为他毒杀『武林十八高手』的理由是什么竹剑先生笑道:「他只有不杀人的理由,没有杀人的理由!」
剑豪乐正辉问道:「何谓不杀人的理由?」
竹剑先生道:「钟离震武功天下第一,武林十八高手要想赶上他,至少还要十多年,而十多年后,钟离震即使尙在人间,也已是垂垂老者,余年无多,他绝不会再与人去争一日之长短,所以无论从那方面看,钟离震绝无毒杀『武林十八高手』的理由!」
剑豪乐正辉颔首道:「韩兄所言,与老夫心里想的完全相同,老夫亦认为钟离老儿绝无杀害『武林十八高手』之理!」
竹剑先生瞥了尹红薇一眼,道:「但是这位尹姑娘却又亲眼看见钟离震毒杀了他们,嘿嘿!这该怎么解释呢?」
剑豪乐正辉沉声道:「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尹姑娘看见的,钟离震是假的!」
竹剑先生和尹红薇同时一呆,失声道:「假的?」
剑豪乐正辉沉容点头道:「是的,那人化装成剑王钟离震,把一盒毒药伪称是可以增进功力的灵药赠给他们,武林十八高手因对方是剑王钟离震,故不疑有他,结果着了那人的道儿!」
一蓆神丐微微一笑道:「乐正兄这种揣测极有可能,但还得去证实!」
竹剑先生问道:「如何去证实?」
剑豪乐正辉道:「很简单,老夫走一趟虎牙山,拜访钟离老儿,大槪一到虎牙山,钟离老儿是不是杀人眞凶,立刻就可看出来了!」
一蓆神丐点头道:「对!老叫化愿陪乐正兄前往虎牙山拜访钟离老儿!」
剑豪乐正辉能得一蓆神丐一同行,自极乐意,当下转对史剑红吩咐道:「英儿,你打点一下,咱们这就动身赴虎牙山白鹤山庄!」
一个时辰后——
剑豪乐正辉、一蓆神丐、史剑英及尹红薇四人,已然走出了九宫山,取道西进。
这一日,老少四人只走了三十多里路,即在一处村庄借宿,次日来到崇阳,改雇马车赶路。
虎牙山在江陵西方百余里处,濒临长江北岸,与隔江的荆门山遥遥相对,剑豪乐正辉打算乘车到陆口溪,再雇船上溯,这样约十天即可抵达,一蓆神丐听说要乘船,便道:「乘船不比骑马快,咱们何不买四匹马骑去?」
剑豪喋正辉笑道:「骑马当然快些,但却不大安全!」
一蓆神丐侧目笑道:「乐正兄认为他们还会来谋害尹姑娘?」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不,假如那靑衣蒙面人眞是剑王钟离震的话,他看见咱们取道西行,必知尹姑娘已泄露了他的秘密,因此他所要谋害的对象已不只是尹姑娘一人,而是咱们四人,所以咱们乘船比骑马安全,同时可免天天投店住宿的麻烦!」
一蓆神丐点头道:「这话也是,乘船较易防守,而且可一直驶到虎牙山……」
剑豪乐正辉道:「由此到陆口溪尙有百里路程,所以这两天咱们也要格外小心!」
史剑英问道:「什么时候可到达陆口溪?」
剑豪乐正辉道:「大约明天晌午可到!」
史剑英道:「那么,今天晚上最要注意,假如今夜无事,以后的行程就不会有问题了!」
于是这天掌灯时分,老少四人在蒲圻城中的客栈过夜时,除尹红薇外,剑豪乐正辉、一蓆神丐和史剑英三人均未入睡,都在房中打坐调息,凝神提防着。
但这一夜,见无一点风吹草动。
第三天晌午,老少四人也平安无事的抵达长江渡口的陆口溪,在鎮上略事飮歇后,即往渡口而来甫抵渡口,正见一艘货船停泊在江边,史剑英觉得乘坐货船较好,征得师父同意后,便上前高声问道:「喂,那位老大,贵船可是往上游走的么?」
一个船夫答道:「不错,是开往宜昌的!」
史剑英又问道:「何时开渡?」
那船夫道;「马上就要开了,客官有什么货色?」
史剑英道:「我们四人要去虎牙山,不知贵船可愿意载客?」
那船夫道:「这要问我们船老大才知道!」
史剑英道:「那就麻烦请问一下!」
那船夫答应一声,起身走下舱,不久便有一个年约五旬的老人出舱靠上来,抱拳道:「这位客官请了,听说你们有四人要去虎牙山?」
史剑英拱手道:「是的,方便么?」
那老人道:「我们只有两个空舱房,要是四位不嫌简陋的话,就请上来好了。」
史剑英且对师父问道:「师父,他们只有两间空舱房,行不行?」
剑豪乐正辉颔首道:「也罢,咱们上去!」
于是,老少四人由跳板登上货船,剑豪乐正辉向老人抱拳道:「贵姓?」
那老人还礼道:「敝姓罗,贱名石柱,这艘货船是在下的——诸位请随在下下舱看看吧。」
说着,当先弯身走下舱去。
老少四人随后下舱,罗石柱打开一间舱房,说道:「就是这种舱房,隔壁还有一间,每间可勉强睡两人,只是太简陋了一点……」
剑豪乐正辉见舱房中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乃点头笑道:「可以了,有床可睡就够啦!」
罗石柱陪笑道:「四位在船上,是自备伙食还是跟我们搭伙?」
剑豪乐正辉道:「就麻烦船老大好了,到了虎牙山,船资伙食一起算!」
罗石柱连连点头笑道:「好的!好的!不过,这样的话,你们每位只怕要花二两银子……」
剑豪乐正辉伸手一拍他的肩头笑道:「一人二两,四人八两,到时候给你十两整,唯一的要求是伙食要好些!」
罗石柱又连连点头道:「是是,那么你们两位老客官就睡这一间,而你们这对贤伉俪……」
转望史剑英笑道:「就睡隔壁那一间了!」
尹红薇玉脸一红,忍不住矫叱道:「胡说八道,谁是贤伉俪?」
罗石柱神色一呆,接着不知所措地道:「啊啊啊,原来两位不是……不是……那……这可怎么办?」
剑豪乐正辉笑道:「他们是亲兄妹,同睡一间舱房没关系!」
史剑英本想让尹红薇与师父同住一间舱房,这时一听师父这么说,心知师父有意撮合,不觉慌了起来,忙道:「不,师父,还是您和……」
剑豪乐正辉截口说道:「为师要和洪帮主喝几杯,你们是亲兄妹,同住一房有何不妥?」
史剑英见他一口咬定自己和尹红薇是亲兄妹,一时竟不好再推辞,只得转对尹红薇窘笑道:「好吧,薇妹,咱们到那间舱房去看看。」
罗石柱便领着他们去隔壁舱房,史剑英一言房中也有两张床,心下稍安,当下把衣物放在上床,回对罗石柱说道:「中饭我们已在鎮上吃过,而必再送来了。」
罗石柱笑道:「是的,两位歇歇,在下这就去吩咐开船!」
说罢,出舱而去,史剑英见他已去,便向尹红薇低声道:「尹姑娘,要是妳不喜欢和我同住一房,可以去向我师父说一下,我想妳和家师同住一房要方便些……」
尹红薇低首含羞道:「我不,要是你不喜欢,你去说好了!」史剑英眉头一皱道:「不行,家师不大肯听我的话,我一说什么,他老人家就瞪眼睛,我最怕他老人家瞪眼睛。」
尹红薇噗嗤一笑道:「只要我们以亲兄妹相待,同住一房又有何妨?」
史剑英一听就知她不反对和自己同住一房,不由耸耸肩道:「尹姑娘既不介意,我当然更没关系,反正吃亏的不是我,嘿嘿……」
尹红薇嫣然一笑道:「跟你同住一房,我会吃亏么?」
史剑英点头道:「正是,妳是黄花闺女,和一个男人同住一房,人家会耻笑!」
尹红薇凝眸浅笑道:「谁会耻笑?」
史剑英擧手向上一指道:「他们!船老大和那些船夫们!」
尹红薇道:「他们现在已知你我是亲兄妹!」
史剑英情知已摆脱不了,暗叹了一声,又一耸肩道:「好好,睡觉的时候还没到,我们去见家师和洪帮主吧!」
尹红薇道:「见过他们后,咱们再回房来谈谈,好不?」
史剑英心惊肉跳,问道:「谈什么?」
尹红薇道:「我要知道你师兄岳锡南和你蛮荒觅千年茯苓的详细经过!」
史剑英道:「这个,在家师面前谈不也一样?」
尹红薇忽的垂下螓首,幽幽怨怨地道:「这几天,你总是故意在廻避我,我很使你厌倦么?」
史剑英忙的摇头道:「没有的事,妳别多心……来来,咱们到隔壁去!」
两人来到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的舱房,剑豪乐正辉笑问道:「你们那间舱房怎样?」
史剑英道:「跟这一间一样?」
剑豪乐正辉移望尹红薇笑道:「红薇,老夫这个徒弟虽然不老实,但有老夫在此,他还不敢乱来,妳只管放心吧!」
尹红薇歛袵答道:「乐正伯伯快不要这样说,侄女这条命是乐正伯伯和史大哥救的,再造之恩,敢不图报,今后侄女愿以奴婢服侍乐正伯伯和史大哥!」
剑豪乐正辉哈哈大笑道:「胡说!我们师徒若需要奴婢服侍,花几两银子去买一个就够了,何必跋涉万里远赴蛮荒去觅取千年茯苓?」
尹红薇感激零涕地道:「乐正伯伯若不让侄女报答,侄女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剑豪乐正辉笑道:「妳若想报答,倒有一个好办法,只不知妳肯不肯罢了。」
尹红薇道:「乐正伯伯但请吩咐,粉身碎骨,侄女绝不敢辞!」
剑豪乐正辉摇头笑道:「没有这么严重,老夫之意是:妳如肯拜老夫为师,就算是报答了!」
尹红薇一呆,继而大喜过望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这是侄女求之不得的事,岂有不肯之理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剑豪乐正辉伸手将她扶起,哈哈笑道:「起来!起来!为师督敎极严,妳以后别叫苦就是了!」
尹红薇起身转向史剑英歛袵道:「史师兄,您也受小妹一拜!」
史剑英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师妹勿多礼!」
一蓆神丐向剑豪乐正辉抱拳一拱,笑道:「乐正兄,老叫化向你道贺,不过你可知道老叫化也收了一个女徒弟么?」
剑豪乐正辉笑道:「听你说过,怎么样?」
一蓆神丐摇头幌脑叹道:「老叫化现在有个预感,也许将来你我会因此而翻脸成仇!」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绝对不会,知徒莫若师,老夫相信他会处理得皆大欢喜!」
史剑英听得脸红心跳,忙的躬身道:「师父,您和洪帮主聊聊,弟子要回房去歇歇……」
说着,转身便欲开溜。
剑豪乐正辉笑喝道:「站住!为师有话跟你讲!」
史剑英只得转回,尴尬的笑道:「师父有何吩附?」
剑豪乐正辉突地笑容一歛,低声道:「适才洪帮主说,这艘货船的船主只怕有些靠不住,你要小心一些!」
史剑英闻言吓了一跳,转望一蓆神丐问道:「洪帮主发现了什么?」
一蓆神丐含笑道:「也没什么,老叫化自翠霞山庄跟你们师徒到此,一路上都很受人注意,但老叫化刚才随你们上船时,那位罗船主和船夫们对老叫化竟视若未覩,这种现象很不合理,所以我们须得小心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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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〇章 魑魅魍魉现原形



史剑英一哦道:「刚才晚辈倒未注意及此,可能他们走江湖的人见识多广,因而见怪不怪吧?」
一蓆神丐点头道:「也有可能,但总以小心为佳!」
史剑英唯唯应是,便退出舱房,进入属于自己和尹红薇的舱房,和衣上床躺上。
即于此际,只觉身微微一动,货船似在驶离渡口了。
史剑英对一蓆神丐的怀疑不大放在心上,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将来如何去使他们「皆大欢喜」的问题!
于家琪,自己已和她交换了信物,除非剑王钟离震确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否则自己
绝无遗弃她之理……
卡丽娜,她对自己也是一往情深,而且她是兄嫂卡兰娜的妹妹,如今跟着一蓆神丐迢迢来到中原,自己难道可以不理睬她么?
尹红薇,她看来眞的被于家琪猜中,要「以身相报」了,更糟的是,师父已有意替自己撮合,自己可以违背「师命」么?
想来想去,没有一个是推得掉的,因此史剑英为之心慌如麻,苦恼不已!
「砰!砰!砰!」
有人在房门外轻轻敲了三下!
史剑英翻身坐起,开声问道:「谁?」
一个羞答答的声音答道:「我,我可以进来么?」
史剑英苦笑一下,道:「当然可以,这舱房有一半是妳的啊!」
尹红薇推门而入,羞笑道:「师父要小妹来跟师兄学内功,他说要练『奔雷剑法』须先由内功入手!」
史剑英含笑道:「好的,师妹请上床坐下!」
尹红薇依言上床盘膝坐下,笑问道:「是这样么?」
史剑英把两手置于膝盖上,说道:「这样,两手放在膝盖上,中指轻轻按在膝盖中间的骨节上,对了,开始吐纳之前,全身肌肉要放松,心境要平和,摒除脑中一切杂念,切忌紧张急躁,然后缓缓呼吸……」
尹红薇依言而为,那知才把眼睛闭上没多久,就睁眼摇首道:「不行,小妹无法摒除脑中杂念!」
史剑英道:「开始时,自然如此,但妳只要尽量不胡思乱想,日久自可随意支配,渐入忘我之境!」
尹红薇俏皮的挤眼一笑道:「是的,但小妹认为要不胡思乱想,只有先解开心中的结!」
史剑英故意把脸一沉道:「妳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尹红薇全不怕他,吃吃笑道:「有呀!小妹一直在想,大师兄为医治小妹之疾,远赴蛮荒觅取千年茯苓,他为什么没回来?你奉命再赴蛮荒,如何找到千年茯苓?以及那座金城是怎么个情形?凡此种种,都是小妹极想知道的事,你不说给小妹听,小妹永远不能摒除脑中的杂念!」
史剑英默然半晌,长叹一声道:「好吧,妳刚病愈不久,,本不宜知道这些事,既然妳一定要知道,那就静静听我说吧……」
他由大师兄岳锡南奉命远赴蛮荒寻觅千年茯苓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船主罗石柱下舱来点灯时,才,把一切经过说完,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之久!
尹红薇听说大师兄岳锡南落成残废,且正生死不明,不禁泪如雨下,哭道:「为了我,大师兄竟成废人,这……这叫小妹如何安心呢?」
史剑英道:「他不会怨恨妳,也不期望妳报答,事实上他落致残废的原因是交上了卡兰娜,与寻觅千年茯苓无关,妳不必感到内疚!」
尹红薇道:「不,假如他不去蛮荒,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所以说起来还是我害了他的!」
史剑英苦笑道:「妳这样伤心,对他可不是一种报答啊!」
尹红薇拭去眼泪,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史剑英道:「等妳剑法练成,帮我去寻他回来,这就够了。」
尹红薇连连点头道:「对!对,若不把大师兄他们夫妇寻回来,这一生我绝不……」
史剑英见她不再说下去,头一侧,注目问道:「绝不什么?」
尹红薇坚毅地道:「绝不嫁人!」
史剑英呆了呆道:,「要是大师兄不幸已离开人间呢?」
尹红薇道:「那小妹就落发出家,日日为大师兄祈祷,使大师兄在天之灵得到快乐!」
史剑英大受感动,但却摇头道:「妳若这样做,大师兄一定得不到快乐!」
尹红薇道:「会的,小妹心意已决,非这样做不可!」
史剑英轻轻一叹,起身说道:「师妹且歇歇,我出去走一下。」
他走出舱房,转入隔壁房间,只见师父和一蓆神丐正在床上膜目打坐,当下不敢打扰,悄悄退出,往舱口登上来。
夜风习习,月色溶溶,货船在江上缓慢的破浪前进,史剑英见船主正在船上与舵手聊天,于是移步走过去,含笑道:「船老大,这船走的不快啊。」
罗石柱朝他点点头,笑道:「是的,逆江行驶,总是慢些。」
史剑英道:「贵船此番载的是什么货色?」
罗石柱道:「一批咸鱼。」
史剑英道:「那里来的咸鱼?」
罗石柱道:「海门。」
史剑英道:「目的地是宜昌?」
罗石柱道:「是的。」
史剑英道:「船老大行驶这条水道有多久了?」
罗石柱道:「十多年了。」
史剑英谛笑道:「怪不得很面熟,小可记得去年好像在嘉鱼的渡头上见过船老大一面……」
罗石柱一愕道:「哦,是么?」
史剑英微笑道:「小可所以记得船老大,是因那天你正在船上和一个老人吵嘴,你们吵得很凶,几乎要动武……那天怎么一回事?」
罗石柱想了想,恍然道:「对了,那老人是雇主,他运一批布疋去嘉鱼,路上遇了一场大风雨,有些布匹为雨水间淋湿,这是他们自己包装不好,竟怪在下的船只不好,吵着要在下赔,因此吵了起来。」
史剑英道:「原来如此,那时小可因身有急事,没站着看下去,结果船老大赔了他没有?」
罗石柱摇头道:「没有,那怎么能赔呢!」
史剑英笑道:「既是包装不好,自然不干船老大之事——今天是八月十几了?」
罗石柱道:「八月十四,明天便是中秋了!」
史剑英道:「难怪月色这么美,在江上看月,别有一番情趣啊!」
罗石柱笑道;「可不是,不过我们天天在船上的人倒不觉得怎样……」
史剑英笑了笑,贫手踱开,在船上四处走了丁遍,便走下舱,一进入师父和一蓆神丐的舱房。
创豪乐正辉双目徐睁,微微一笑道:「你刚才在跟谁聊天?」
史剑英把房门带上,答道:「跟船老大,师父都听见了?」
剑豪乐正辉道:「听的不大淸楚,你们在谈什么?」
史剑英含笑道:「谈去年他跟一个雇主吵架的事……」
一蓆神丐双目陡睁,传音笑问道:「那是眞的么?」
史剑英传音答道:「假的,洪帮主的猜疑不错,我们落入敌人的陷阱了!」
剑豪乐正辉面色微变,传音问道:「你是说:这条货船是靑衣蒙面人用来赚我们的?」
史剑英点头道:「大槪是如此,他侦悉咱们打算乘船,故先赶来陆口溪,弄来一条货船,骗我们上船,然后伺机下手杀害咱们四人!」
一蓆神丐冷笑道:一「眞妙,但不知他们准备怎样下手?」
史剑英道:「晚辈已约略察看全船,除罗石柱一人之外,余者均是船夫,是以晚辈猜想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他们可能会在食物中下毒,或是乘咱们睡熟之际放火烧船!」
剑豪乐正辉点点头,间道:「货舱你看过了没有?」
史剑英道:「没有,那姓罗的说载的是一批咸鱼,明天弟子再找个机会下去看看——啊,有人下舱来了!」
果然,一语甫毕,便听房门外有人在敲门道:「客官,晚饭来啦!」
史剑英走去开门,只见来的是个船夫,他双手端着一大盘酒菜,笑嘻嘻的又道:「客官你们的晚饭来了!」
史剑英一指桌子道:「好的,劳驾端到桌上去!」
那船夫便把大盘酒菜和米饭端上桌,一蓆神丐饕餐也似的跳了过去,抓起酒壶,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一抹嘴巴道:「痛快!痛快,这酒蛮不错啊!」
那船夫笑道:「这是女儿红,我们船老大买来的。」
说着,转身便欲出去。
一蓆神丐叫道:「等一下,老弟!」
那船夫转回身子笑问道:「您老有何吩附么?」
一蓆神丐道:「听说你们船上有咸鱼!」
那船夫点头道:「是的,您老想吃咸鱼?」
一蓆神丐笑道:「正是,老叫化最爱吃咸鱼,你能不能弄一些来?」
那船夫摇头道:「不行,那是货主之物,我们不能动他的!」
一蓆神丐问道:「那货主不在船上?」
那船夫道:「在,他正在货舱中。」
一蓆神丐大喜道:「那好,老叫化去向他讨一尾来屹吃!」
一面说,一面大步出房而去。
剑豪乐正辉和史剑英心知他是想进入货舱看个究竟,故等到船夫退出舱房后,剑豪乐正辉立刻向史剑英传音道:「英儿,那靑衣蒙面人只怕也躱在货舱里,你快跟去看看!」
史剑英点头应是,立即走出舱房,钻出舱口,只见一蓆神丐正在船上和船主罗石柱交涉,当即趋前问道:「洪帮主,怎么一回事?」
一蓆神丐不答,抓住罗石柱的胸襟嚷道:「呸!你这船老大眞是莫名其妙,老叫化爱吃咸鱼,想去向货主讨一尾来,这有什么不可以呀?」
罗石柱不迭的陪笑道:「不是不可以,实在是不方便,那些咸鱼「箱一箱装得好好的,您老为了要吃一些,劳动人家打开箱子,不是有点那个么?」
一蓆神丐道:「那么,老叫化索性买他一箱,这总可以了吧!」
罗石柱无可奈何的叹道:「也罢,您请放手,在下带您老去便了。」
一蓆神丐立刻放开手,笑道:「这才够朋友,走!」
罗石柱转身便走,嘴里咕哝道:「眞是怪事,咸鱼咸死人,有什么好吃的?」
一蓆神丐笑道:「各人嗜好不同,老叫化没有咸鱼就吃不下饭!」
史剑英接口笑道:「船老大,我们这洪帮主个性爽直,你可别见怪!」
罗石柱道:「不妨!不妨!在下是怕那位货主不答应,要是咸鱼是在下的东西,送给你们当饭吃也不妨!」
说话间,已走到另一个舱口,史剑英突地推开罗石柱,当先跳了下去。
罗石柱被推得往旁跌出一步,他怒哼一声,忽然大声道:「潘相公,船上的客官买你咸鱼来了!」
史剑英掌出如电,一把扣住他左手的脉门,含笑道:「别叫,船老大,咱们下去吧!」
罗石柱脉门受制,登时面色大变,怒喝道:「嘿!你这算什么?」
史剑英一边推他走下货舱,一边笑道:「没什么,怕你跌倒呀!」
罗石柱挣扎着想摆脱史剑英的手掌,但是还在挣扎间,已被史剑英推下货舱了。
货舱里,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迎面挡住第一个下舱的一蓆神丐,喝道:「干什么?你们想抢刼么?」
一蓆神丐笑道:「不,老叫化想买你一箱咸鱼吃吃!」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面色微变,略退半步,愠声道:「在下不懂阁下的意思!」
一蓆神丐笑嘻嘻道:「那么老叫化就说淸楚一点,刚才老叫化听说这船上有咸鱼,只因老叫化最爱吃咸鱼,故想来向尊驾贾一条,但船老大很会替尊驾着想,他说尊驾的咸鱼是一箱一箱装好的,不便拆开零售,因此老叫化决定买一整箱!」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恍然一哦,转望罗石柱问道:「船老大,是这样么?」
罗石柱嚷道:「可不是,他说要买一箱,在下便带他们下来,可是潘相公你看,这位小兄弟竟对在下动起粗来了!」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便向史剑英笑道:「这位老弟,你放手,在下贩卖咸鱼无非想赚些绳头小利,只要你们没有歹意,在下就卖给你们一箱好了。」
史剑英笑道:「不干尊驾之事,你去和洪帮主谈买卖吧!」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神色甚窘,只得转对一蓆神丐道:「这位团头,你眞想买一箱咸鱼么?」
一蓆神丐颔首笑道:「不错,你快开个价钱来!」
商贾打扮的中年入道:「一箱卖五两银子,不过你买一一箱吃得完么?」
一蓆神丐道:「吃不完就丢到江里去!」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笑道:「开玩笑,这样吧,同船是有缘,在下就送一条给你们吃吃,不过你要小心的开,莫弄坏了箱子。」
一蓆神丐摇头道:「不,老叫化还是买你一箱的好,你的咸鱼放在何处呀?」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掉头,一指身后一堆用蓬布盖着的东西,说道:「就在这里!」
一蓆神丐于是上前揭开蓬布,只见蓬布下果然堆叠着二十箱咸鱼味的木箱,当下搬出一箱,拔出铁钉,揭去箱盖一看,果见满箱都是咸鱼,不禁暗叫一声惭愧,面红耳赤的强笑道:「嘿嘿,这种咸鱼老叫化吃过,味道的确不坏」
史剑英一见眞是咸鱼,也大感尴尬,暗忖道:「噫,莫非这艘货船并无诡计,刚才船老大承认曾在嘉鱼渡头与人吵嘴,只是敷衍自己之词?」
思忖之间,忽见那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面掠过一抹得意之色,不由心头一动,开声笑道:「洪帮主,咸鱼有好有坏,您若想先吃一条好的,可以倒出来拣!」
一蓆神丐正感下不了台,闻言大喜道:「对,先据一条好的来下锅!」
说着,提起木箱倒转过来,把一箱咸鱼全倒在地板上!
但是,咸鱼还是咸鱼,木箱中并无别物!
一蓆神丐面色又红,望着史剑英窘笑道:「剑英,你看那一条比较好吃?」
史剑英笑道:「这一箱品质平平,没有好的,我看另换一箱看看吧!」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慌了起来,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再开,在下此番贩卖的咸鱼,每一箱的品质都一样,你们要买就买,不买作罢,不能无理取闹!」
史剑英冷笑道:「别急,尊驾说一箱値五两银子,我且问你,你这些咸鱼共有几箱?」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气急败坏地道:「一共才只二十箱,所以不能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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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章 白鹤山庄追元凶



史剑英道:「一箱値五两,二十箱是一百两,尊驾从海门运咸鱼去宜昌,迢迢一千多里路程,难道只做一百两银子的买卖么?」
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叫道:「正是,在下是小本经营呀!」
史剑英道:「但是就小可所知,一千多里路程,光是船资就不只一百两银子!」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呆了呆,道:「在下沿路还做别的买卖,这些咸鱼只不过其中一笔生意罢了。
史剑英哈哈笑道:「如此说来,尊驾可不是小本经营呀!」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为之语塞,不禁老羞成怒道:「哼,我做我的买卖,你们凭什么要来找麻烦?」
史剑英笑道:「不是找麻烦,我们打算把你二十箱咸鱼全买过来!」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摇头断然道:「不卖!」
史剑英不再理他,转望一蓆神丐笑道:「洪帮主,您可以将其余的十九箱咸鱼全拆开倒出来!」
一蓆神丐有些犹豫,搔搔头发道:「这………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史剑英道:「不,晚辈听说以前有一位员外忽然想吃牛肝,立刻就命人去杀牛取肝,咱们自二十箱咸鱼中拣取一条好咸鱼来吃,算不了什么!」
一蓆神丐仍不敢率尔操觚,耸耸肩,谨愼地道:「可是,你认定能够找出一条好咸鱼?」
史剑英点头道:「不错,一定可以找出来!」
一蓆神丐素知史剑英精明过人,如无发现,必不敢乱来,故听了胆气一壮,立即伸手再搬下一箱咸鱼,挥掌劈了下去。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扑过去阻拦,怒吼道:「住手,你们是强盗么?」
一蓆神丐见他扑到,一掌轻轻推出,笑道:「别过来,站开去吧!」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如遇暴风,登登登的倒退到舱壁下,面如土色!
一蓆神丐俯身提起木箱,又将一整箱的咸鱼倒下,但见倒出的仍是咸鱼和盐巴,于是又去搬下第三箱……
一连倒出七箱咸鱼,仍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当一蓆神丐搬下第八个木箱,正欲举掌劈落之际,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突然骇然大呼道:「不能用掌劈……」
一蓆神丐抬头讶笑道:「怎么啦?」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颤声道:「不能……不能用掌劈了……」
一蓆神丐不解道:「怪哉!已经用掌劈开了六箱,为什么这一箱就不能用掌劈开?」
史剑英接口笑道:「因为这一箱装的不是咸鱼!」
一蓆神丐闻言亦有所领悟,当下运出眞力,小心的将木箱四边的铁钉拔起来,揭开箱盖一看,发现箱内仍是咸鱼,不由一呆道:「嘿,还是咸鱼呀!」
史剑英道:「倒出来看看!」
一蓆神丐依言倒转木箱,只见到十几条咸鱼之后,底下已不是咸鱼,而是灰色的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类似硫磺的气味!
一蓆神丐脸色遽变,冷嘿一声道:「好家伙,原来他们准备用火药炸船!」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在看到一蓆神丐把箱子倒过来时,已悄悄把手伸入怀中,这时手掌突地疾抽而出,向一蓆神丐扬了过去。
不,他的手掌扬出一半,只听「嗖!」的一声,已有一把匕首斜窜射出,正中他的手腕!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一声痛呼,右掌疾缩,三只丧门钉,由他的掌心里掉落地板上。
打出飞刀的,正是史剑英,他看了那三支丧门钉一眼,哈哈笑道:「潘相公,原来你还贩卖丧门话声中,手掌一旋,将罗石柱的手臂转到背后,接着右掌一扬一沉,在罗石柱的后颈上重重劈了一下,便将他推倒地板,举步向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走过去。
适于此时,剑豪乐正辉带着尹红薇走下货舱来了!
剑豪乐正辉看见史剑英一掌劈倒罗石柱,忙开声道:「别再动手,留一个好盘问!」
一蓆神丐一指倒在地板上的火药笑道:「你看,乐正兄,刚才老叫化若不急于想吃咸鱼,咱们今夜只怕碎骨粉尸了呢!」
剑豪乐正辉目注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寒脸问道:「老弟,你贵姓大名?」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没有开口答话,他的右腕被飞刀射穿,鲜血正在流个不停,但是他却不敢将飞刀抽出来,因为抽出飞刀后,必须立刻医治,否则将会大量出血,而眼前的四个人是没有一人肯替他医治的,是以他只好用左手紧紧握着右腕,满脸是惊急之色。
史剑英见他不回答师父的话,候地飞脚踢出,将他踢得打了个滚,喝道:「说呀!你贵姓大名呢?」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闷哼一声慢慢爬起,仍强作顽强的闭嘴不答。
史剑英右掌疾出,一把抓住钉在他手腕上的刀柄,将飞刀抽了回来。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狂叫一声,一见伤口血流如注,只惊得拚命扣住手腕,叫道:「快!快替我止血!求求你们快替我止血!」
史剑英一面将匕首收回怀中,一面含笑缓缓道:「别慌,在你回答我们的问题之前,我保证你死不了!」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惶声道:「好,我愿意回答,我是天王帮的武士,姓毕名永安,匪号东海蛟龙……」
剑豪乐正辉接下问道:「天王帮的帮主可是剑王钟离震?」
东海蛟龙毕永安神色一愕,惊讶道:「不是吧?天王帮主怎会是剑王钟离震?」
剑豪乐正辉冷冷道:「你这样说,是表示你也不知道天王帮主是谁?」
东海蛟龙毕永安道:「是的,在下加入天王帮尙未半年,还不配知道帮主是谁,在下只是月领千两银子,奉命行事而已。」剑豪乐正辉道:「这一次,奉命用火药炸死我们四人,是奉帮主之命抑是奉三使者之命?」
东海蛟龙毕永安道:「是奉第一号使者之命,他要我们化装为行驶长江的货船和雇主,诱使你们搭船,然后等你们入睡后,引发火药炸死你们四人,但是……但是在下并不知道尊驾是剑豪乐正辉,也不知道那一位是丐帮帮主,要是知道的话,在下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剑豪乐正辉截口冷笑道:「老夫尙未自报名号,你怎知老夫是剑豪乐正辉?」
东海蛟龙毕永安呆了呆,忽然跪下磕头道:「在下该死,只求乐正侠饶在下一条狗命……」
剑豪乐正辉冷哼一声,转对史剑英道:「剑英,你替他止血……」
史剑英应声上前,骈指为他封闭手腕上的血脉,再为他扎好伤口。
一蓆神丐略现困惑道:「乐正兄,你眞打算饶他一命么?」
剑豪乐正辉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妥?」
一蓆神丐耸耸肩道:「除恶务尽,老叫化认为凡是受雇为天王帮武士之人,应该捉一个杀一个,捉一对杀」对!」
剑豪乐正辉笑道:「人非圣贤,谁能无错,老夫倒觉得应该先予劝诫,劝诫不听,第二次捉到时再杀不迟。」
一蓆神丐道:「说的也是,乐正兄打算现在就释放他们?」
剑豪乐正辉颔首道:「是的,洪兄可有甚么高见?」
一蓆神丐沉吟道:「老叫化觉得,要释放的话,也等到了虎牙山再释放不遅……」
剑豪乐正辉道:「洪兄可是担心那些船伕不听我们使唤?」
一蓆神丐摇头道:「不,老叫化的意思是带他们去见剑王钟离震,如果剑王钟离震当眞是天王帮主的话,他做贼心虚,看见咱们带着这两人去,必会误以为秘密已泄,那时他一定会不打自招,露出狐狸尾巴来的是不是?」
剑豪乐正辉点点头道:「对,就怕靑衣蒙面人和天王帮主是两个人而非一个人……」
一蓆神丐道:「老叫化相信靑衣蒙面人是二而一,一而二……」
剑豪乐正辉道:「但是若说天王帮主即是剑王钟离震,老夫仍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若是天王帮主,那第二号使者怎敢以『凌霄剑侠钟离天龙』的面目在武昌现身引诱小徒呢?」
一蓆神丐道:「这一点当然很奇怪,好在咱们此次去虎牙山是去查证而不是去问罪,一切的一切,到了虎牙山后即可水落石出。」
剑豪乐正辉轻「嗯」一声,再转对史剑英道:「剑英,你把火药抛到江里去吧。」
史剑英躬身应是,立即蹲下去将倒在地板上的火药装入木箱,又将未拆开的每一箱咸鱼拆开,未发现再有火药,便将那一箱火药提上甲板,抛入江中。
剑豪乐正辉,一蓆神丐和尹红薇三人将东海蛟龙毕永安和罗石柱带上板,命令罗石柱召集全船八个船伕告诫一番后,即下令开船,继续溯江而上。
一路上,东海蛟龙毕永安和罗石柱慑于剑豪和一蓆神丐的威名,未敢再动歪脑筋,故货船一帆风顺,半月之后,安然抵达虎牙山了!
老少四人下了货船,也不再与东海蛟龙毕永安等人为难,即取道上山,往白鹤山庄赶来。
这是薄暮时分,虎牙山中已为淡淡的一片暮烟所笼罩,老少四人默默的走了一会,一蓆神丐忽然开声道:「乐正兄,万一钟离震确是靑衣蒙面人或天王帮主,你准备怎样?」
剑豪乐正辉道:「那就跟他拼啊!」
一蓆神丐摇头道:「这不好,眼下只有咱们几人知道他可能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假如咱们跟他动上手,武林朋友会以咱们在借词诬陷他哩!」
剑豪乐正辉道:「不错,如无证据,谁也不相信剑王钟离震会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那么,依洪兄之见,咱们应该采取何种态度?」
一蓆神丐道:「一经证明他是凶手,假如他没有动手之意,咱们也别动手……」
剑豪乐正辉微愕道:「他秘密被咱们揭穿,岂有不动手之理?」
一蓆神丐笑道:「老叫化猜想他绝不肯承认『武林十八高手』是他杀害的,也绝不肯承认他是靑衣蒙面人或天王帮帮主,所以当咱们看出他确是杀人凶手而他还在否认畤,咱们就向他道歉,然后立刻告辞!」
剑豪乐正辉道:「然后约他到某地决斗?」
一蓆神丐点头道:「正是,咱们向各门派及天下武林同道发出英雄帖,再来举行一次武林大剑会,那时他一定会赴会,等到他抵达会场时,再向天下英豪宣布他的罪状,这样比较好些,乐正兄以为如何?」
剑豪乐正辉深表赞同,颔首道:「好极了,即使他仍不肯承认,老夫在剑会上杀了他,也不致招人物议。」
史剑英揷嘴道:「假如他坦率承认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呢?」
一蓆神丐道:「那就表示他已有充分准备,可以把咱们四人挫倒在白鹤山庄之中,所以一看苗头不对,咱们不宜恋战,先行退出山庄再作打算!」
剑豪乐正辉道:「好,就这么办!」
老少三人商谈至此,那座名震天下的白鹤山庄业已在望了!
剑王钟离震数十年来,「直是武林中屹立不倒的第一高人,因此他所居住的虎牙山白鹤山庄,也成了武林中一块圣地,虽然虎牙山并不是一座名山,白鹤山荘也不过比一般庄院略大一点,但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白鹤山庄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实是一座神圣不可侵犯的庄院。
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早年都曾来过白鹤山庄,而且两人的武功和名气都与剑王钟离震在伯仲之间,故两人见到白鹤山庄时,并无任何异样的感受,只有史剑英和尹红薇是第一次来到白鹤山庄,他们不免有些激动,尤其是尹红薇,她想到马上就可见到杀父仇人,浑身血液登时翻腾了起来,两颗眼睛也都红了。
不久,老少四人已经来到白鹤山庄的庄门外。
但见这座天下闻名的白鹤山庄,建筑亦颇不凡,黄瓦红墙,屋宇不下五十几幢,庄内庄外花木扶疏,大门上横挂一匾,上刻「白鹤山庄」四字,有许多白鹤悠闲的在各处栖息着,呈现着一片幽静和祥的仙气!
史剑英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不禁暗叹,忖道:「这座白鹤山庄如此幽雅和祥,如果剑王钟离震当眞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岂不骇人听闻,令人难信?」
这时,一个仆人装束的灰衣老人适由庄中走出,他一见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带着一对少年男女莅临,脱口「啊!」了一声,慌忙拱手施礼道:「意外!意外!两位好像有五六年没来敝庄了,今天是甚么风把两位吹来的呀?」
剑豪乐正辉笑道:「是一股逆风吹来的,老胡,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见老啊!」
灰衣老人一面拱手一面笑道:「那里!那里!头发都白了,还说不老么?」
一蓆神丐接着笑道:「老胡,你们庄主可在家?」
老胡连连点头道:「在!在!两位请稍候,容老奴入庄通报!」
说罢,转身疾步入庄。
史剑英见他走远,转望师父问道:「师父,这老人是谁?」
剑豪乐正辉道:「是白鹤山庄中的一个老仆,姓胡名宁,曾经跟随钟离震闯过江湖。」
史剑英道:「这么说,他的武功大概也不坏了。」
剑豪乐正辉颔首道:「当然,二十年前,大江南北提起『九指莲花掌胡宁』,没有一人不知道的!」
史剑英道:「这白鹤山庄中,除剑王的三子三徒之外,还有那些高手?」
剑豪乐正辉道:「像胡宁这等身手之人,大约有十几个,此外为师也不大清楚。」
一蓆神丐道:「当年老叫化曾与这个『九指莲花掌』印证过,打了一百多招才将他击败……」
史剑英听得心头一懔,暗忖道:「我的天!钟离震的一个仆人即可接下一蓆神丐一百多招,那我要想打败鎗离震的仆人,岂非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思忖一过,即开口问道:「师父,剑王钟离震如是靑衣蒙面人或天王帮帮主,他的仆人大槪不会不知道吧!」
剑豪乐正辉点头一嗯,道:「那当然!」
史剑英再问道:「那么,师父看这个『九指莲花掌胡宁』的神情,觉得如何?」
剑豪乐正辉沉吟道:「很自然,没有一丝做作……」
一蓆神丐摇头笑道:「九指莲花掌是个老江湖,他的自然,也许就是做作!」
剑豪乐正辉点点头,别脸向尹红薇道:「红薇,等下见到钟离震时,妳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么?」
尹红薇垂首答道:「知道,一切全凭师父做主便了。」
说话间,只见那九指莲花掌胡宁已陪同一位身着米色长衫的老人由庄中走出来。
老人年约八旬,头发,眉毛,胡须皆已苍白,身躯修伟,满面红光,一时虎目炯炯如炬,神态有威严也有慈和,令人一望之下,肃然起敬!
一点不错,这老人正是天下第一高人剑王钟离震!
他一走出庄门,便张口哈哈大笑道:「好啊!两位已有五六年不来敝庄,老朽以为你们已经走不动了呢!」
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一齐拱手笑道:「钟离兄别来无恙!」
剑王钟离震抱拳笑道:「托福!托福!今天是甚么风把你们吹来的?」
剑豪乐正辉含笑道:「刚才乐正某人已答复老胡,我们是被一股逆风吹来的!」
剑王钟离震一怔道:「怎说是被逆风吹来的?」
剑豪乐正辉笑道:「意思是说,我们本不该来,而结果却来了!」
剑王钟离震讶然道:「这话又是甚么意思?」
剑豪乐正辉微微一笑道:「一言难尽,钟离兄何不先请我们入庄喝杯茶再谈?」
剑王钟离震连忙拱手肃容道:「正该如此,请!请!」
于是,老少四人在剑王钟离震亲切的招呼下举步入庄,进入一间宽敞雅美的客厅,分宾主坐下,由老胡献过茶后,剑豪乐正辉向史剑英和尹红薇道:「剑英,红薇,你们怎不上前拜见钟离老前辈?」
史剑英应声而起,朝剑王钟离震必恭必敬的行了一礼,尹红薇却有些不情愿,只是略略福了一福。
剑王钟离震毫未在意,笑吟吟道:「乐正兄,你几时又收了这个女徒弟?」
剑豪乐正辉含笑道:「刚收不久,钟离兄看她资赋如何?」
剑王钟离震哈哈一笑道:「当然不错,乐正兄看中的人,还错得了么!」
剑豪乐正辉笑了笑,转目四顾,问道:「你那三位令郞和三位高徒都不在庄中?」
剑王钟离震道:「是的,他们羽毛已丰,谁肯留在庄中陪伴我这个糟老儿!」
语至此,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注又道:「乐正兄此番带两位高足莅临,莫非欲与老朽那几个不肖徒印证印证?」
剑豪乐正辉摇头笑道:「不,钟离兄别误会,乐正某人只不过是顺便问问罢了。」
剑王钟离震「哦」了一声,笑道:「老朽还以为——对了,听说令高足岳锡南远赴蛮荒觅取千年茯苓,结果在蛮荒丛林中发现了一座金城,后因某种缘故手脚残废,是眞的么?」
剑豪乐正辉颔首答道:「是眞的!」
剑王钟离震道:「现在人呢?」
剑豪乐正辉道:「现在生死不明!」
剑王钟离震感慨的长叹一声道:「那么优秀的一个靑年,竟变成一个无手无脚的残废人,眞令人心酸……」
剑豪乐正辉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缓缓道:「钟离兄可知小徒因何远赴蛮荒觅千年茯苓?」
剑王钟离震点点头道:「知道,据说乐正兄是为了要医治『无敌神鞭尹玉山』的爱女尹红薇的病?」
剑豪乐正辉道:「是的,钟离兄认为乐正某人这样做値不値得?」
剑王钟离震笑道:「如能因此而获知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徒,自然是値得的。」
移目一瞥史剑英,又问道:「听说乐正兄后来又派你这位二徒弟前往蛮荒,结果如何?」
剑豪乐正辉道:「结果终于取得了千年茯苓!」
剑王钟离震目光一凝道:「那么,尹红薇是否已经恢复记忆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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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 一代剑王身首异



剑豪乐正辉点头道:「不错,完全恢复了!」
剑王钟离震面色微微一变,转向尹红薇望了望,惊诧地道:「莫非这位姑娘就是——」
剑豪乐正辉截口道:「是的,她就是尹红薇!」
剑王钟离震神情开始现出不安之色,瞪目把尹红薇看了一阵后,正要开口说话,忽见厅门人影一幌,一个中年仆人走入客厅,躬身禀道:「庄主,酒席已设在白鹤亭中!」
剑王钟离震一哦,立即起身笑道:「走,我们先去用膳,边吃边谈!」
一蓆神丐笑道:「奇怪,老叫化没见钟离吩咐下人置酒席,怎么现在就有一桌酒席摆在白鹤亭中了?」
剑王钟离震笑道:「有贵客莅临,自当置办酒席待客,这种小事若还要老朽吩附,那还像甚么话!」
一蓆神丐大笑道:「对!对!老叫化每到一地,最大的兴趣就是吃,贵庄庖丁这么快就办好一桌酒席,眞是对上了老叫化的胃口了!」
剑王钟离震微微一笑道:「洪兄今夜尙可飮到一种名酒,那是老朽托人由杏花村买来的。」
一蓆神丐眼睛一亮,色喜道:「是汾酒么?」
剑王钟离震颔首笑道:「正是,据说还是百年陈酒,老朽尙未飮过,不知味道如何……」
一面说,一面领路向厅外走去。
一蓆神丐紧随其后,嘴里连嚷道:「汾酒入口香洌,气味芳郁,乃是悦心怡神的妙品,既是百年陈酒,那更不用说了!」
一行人出了客厅,来到花园里的一座八角亭,只见亭上果然已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由于天色已黑,亭上还有两个仆人掌灯肃立在那里,剑王钟离震招呼老少四人入席坐下,亲为四人酌了酒,然后举杯道:「来,试试这山西名酒的滋味!」
一蓆神丐举杯一飮而尽,大赞道:「好酒!眞乃人间仙品也!」
剑王钟离震笑道:「昔大诗人杜牧的『淸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摇指杏花村』,据说他去杏花村沽的就是这种汾酒。」
剑豪乐正辉含笑接口道:「杏花村位于汾水支流,泉甘而淸冽,居民有祖传的秘法,故酿出的酒特别芬芳醇美,每逢春末,杏花盛开,花香与酒香混合,美如人间仙境,所以常有许多骚人墨客去那里沽酒买醉,流连忘返。」
剑王钟离震笑问道:「乐正兄谅必去过杏花村,所以才知道得这么淸楚?」
剑豪乐正辉道:「是的,早年曾去过一次。」
尹红薇见他们三老尽在谈酒,不由有些着急,偸偸用脚踢了史剑英一下,示意他赶快设法使他们三老言归正传。
史剑英也觉剑王钟离震若是凶手,这样「拖时间」对他有利,于是开口笑道:「师父,您看师妹酒不沾唇,手不举箸,再这样下去,她会饿坏了。」
剑豪乐正辉笑「哦」一声,目注剑王钟离震说道:「钟离兄,刚才我们谈到尹红薇的事,不知钟离兄对『武林十八高手』在廻龙谷遇害的事感不感兴趣?」
剑王钟离震面上笑容一歛,好像晴空突然飞来了一层阴霾,沉着脸孔慢慢放下酒杯,默然良久,才抬目望着尹红薇道:「尹姑娘,令尊遇害那天,妳也在廻龙谷么?」
尹红薇点首冷冷答道:「不错,那天我是躱在廻龙谷的一面绝壁上!」
剑王钟离震凝声道:「那么,妳看到了那个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
尹红薇又点首道:「是的,他后来由我身边飞过,我看得非常清楚!」
剑王钟离震目光凛凛地道:「他是谁?」
尹红薇霍然站起,戟指他道:「就是你!你就是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
白鹤亭上,空气紧张起来了!
剑王钟离震静坐未动,但是脸色十分难看,双目寒光熠熠,一眼不瞬的盯着尹红薇,久久不发一语。
那模样,使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愤怒或是在惊恐。
剑豪乐正辉也看不出,所以他对钟离震的怀疑有些动摇了,看见对方一语不发,不觉转对尹红薇以斥责的语气道:「红薇,不可胡说!」
剑王钟离震突然迸出一声冷笑,接口道:「不,她没有胡说!」
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面色大变,骇然失声道:「这么说,钟离兄当眞是……」
剑王钟离震点了点头,缓缓答道:「是的,尹姑娘当日在廻龙谷见到的那人,确实是老朽,只不过,那人不是老朽本人而已!」
剑豪乐正辉长长透了一口气,道:「乐正某人也早就猜想到那人是故意嫁祸钟离兄的!」
一蓆神丐目注剑王钟离震,谨愼的问道:「听钟离兄的口气,好像钟离兄早已知道那人冒充你杀害武林十八高手,是不是?」
剑王钟离震点头道:「是的,早就知道了!」
剑豪乐正辉大感意外,诧声道:「既然如此,钟离兄因何始终守口如瓶?」
剑王钟离震正气凌凌地道:「因为老朽同情那个杀人凶手!」
剑豪乐正辉更是吃惊,张目愕然道:「你——同情那个杀人凶手?」
剑王钟离震又点头道:「是的,这就是老朽一直无意过问这件武林惨案的原因,老朽一直希望这件惨案能够不了了之,因为只有不了了之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蓆神丐急问道:「钟离兄如此袒护凶手,想必有其道理吧?」
剑王钟离震面现沉痛之色道:「不错,因为武林十八高手死有余辜!」
剑豪乐正辉骇然一震,问道:「武林十八高手有何不对?」
剑王钟离震浩然叹道:「唉,说来令人难信,两位如肯相信老朽之为人,最好就不要追究这回事,这世上总有许多表看来是美好而其实骨子里是丑恶的事情,我们不要去追究它反而要好些……」
一蓆神丐拍膝叫道:「不成!钟离兄要我们相信武林十八高手死有余辜,就得把眞相告诉我们!」
剑豪乐正辉道:「是啊'钟离兄,你说那凶手是何许人?」
剑王钟离震沉默有顷,轻叹一声道:「假如老朽不说,两位大槪要怀疑老朽是凶手了,是否?」
一蓆神丐点头道:「老实说,是的!」
剑王钟离震苦笑道:「好吧,两位一定要知道的,老朽就告诉你们……」
他端起酒杯,飮了一口酒,沉吟片刻,面呈严肃道:「那个凶手,说来十分可怜,他是个孝子——」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转过脸,举目望向那进出花园的圆形墙门,喝道:「何三,甚么事慌慌张张的?」
剑豪乐正辉等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听他敍述,闻言均是微微一怔,转头一看,果见一个老仆人神色慌张的正向白鹤亭奔来。
这老仆人奔到白鹤亭下,就开口大叫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剑王钟离震脸色一沉道:「甚么事?」
老仆人一见主人面有怒色,顿觉失态,当下不敢再大声呼叫,拢近主人身边,向他耳语了几句,剑王钟离震听得神色遽变,霍然离座而起,向剑豪乐正辉和一蓆神丐抱拳急道:「两位且请稍坐,老朽有事要失陪片刻。」
剑豪乐正辉起立问道:「来了甚么人么?」
剑王钟离震满面凝重的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待会奉告」,即随着那老仆人匆匆而去。
老少四人相觑无言,沉默一会之后,一蓆神丐看了看伫立亭上掌灯的两个仆人一眼,接着回望剑豪乐正辉传音问道:「乐正兄,你看发生了甚么事?」
剑豪乐正辉传音答道:「谁知道,可能是来了甚么人物吧!」
一蓆神丐传音道:「如是有客来访,对方会是谁呢?」
剑豪乐正辉传音道:「看他们主仆的神色,看来必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物!」
一蓆神丐沉思着道:「当今武林,还有谁能使剑王钟离震闻而色变的,莫非是那个凶手不成?」
剑豪乐正辉面色一变,点点头道:「唔,颇有可能……」
史剑英含笑传音说道:「师父和洪帮主这么说,是表示不懐疑他了?」
剑豪乐正辉移目望他问道:「你认为他还有値得懐疑之处?」
史剑英道:「至少,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不是凶手!」
剑豪乐正辉微微点了点头道,转望一蓆神丐问道:「洪兄觉得如何?」
一蓆神丐摇头道:「老叫化也看不出来,他说早已知道那人冒充他杀害武林十八高手,又说武林十八高手死有余辜,实在太出人意外了!」
剑豪乐正辉道:「可不是,老夫也不大相信武林十八高手会干出甚么伤天害理之事……」
说到此,转对尹红薇问道:「红薇,当年令尊遇害之前,妳可曾发现他做出甚么令你惊奇的事?」
尹红薇摇头道:「没有,我爹的为人,师父应该最清楚,他不会为非做歹的!」
剑豪乐正辉道:「为师记得听妳说过,令尊在赴廻龙谷之前,神色时喜时忧,好像怀着甚么心事,是不是?」
尹红薇点头道:「是的,但这怎能就断定我爹和其余的十七位高手曾经做了甚么违背良心的事?
史剑英接口道:「不错,尹老前辈的时喜时忧,可能另有原因!」
剑豪乐正辉注目问道:「你有何见地?」
史剑英道:「武林十八高手联合组织剑术硏究会,是以超越剑王钟离震为目标,假如忽然有一天,他们听说剑王钟离震愿意赠送某种灵丹助长他们的功力,师父认为他们会有何种感觉?」
剑豪乐正辉脱口道:「那当然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了!」
一蓆神丐道:「对,剑王钟离震有一种灵丹名叫『大元神丹』,据说服后能增进功力,假定武林十八高手听说剑王钟离震愿意赠送他们每人一粒『大元神丹』,一定非常高兴,但是一方面,他们也会觉得很意外,因为剑王钟离震虽然是一位武林人人敬仰的正派高人,若说他不但不计较那个剑术硏究会,反而愿意『牺牲』自己去成人之美,这毕竟太难得,人总是自私的,天下有谁肯去帮助别人来打倒自己呢?」
史剑英道:「所以,尹老前辈赴会前的时喜时忧,必是为了这件事!」
剑豪乐正辉道:「假如说,那个冒充剑王钟离震的人当时是把一盒毒药伪称『大元神丹』赠送给武林十八高手。如果你是其中之一,你吃不吃?」
史剑英道:「弟子会等到证明那确是『大元神丹』后再吃!」
剑豪乐正辉道:「但是红薇说那天钟离震把一个盒子交给武林十八高手后不久,他们就毒发了,可见他们拿到那一盒东西后——假定那盒是『大元神丹』的话——他们必是拿到手时,就毫不考虑的吃了下去,你想他们为何会那样轻率呢?」
史剑英思索道:「正是,这一点叫人猜不透………」
一蓆神丐道:「也许那凶手在交出假『大元神丹』之前,曾向武林十八高手求取了甚么代价,因此武林十八高手才未起疑。」
史剑英赞同道:「对,一定是如此!」
剑豪乐正辉道:「但是为师还有想不通的事,钟离震说同情那个凶手,这表示他认识那凶手,而那凶手必也认识他,既然彼此相识,那凶手为何要冒充钟离震使他蒙受不白之寃呢?」
史剑英道:「所以,弟子相信钟老前辈所言必有不实之处!」
剑豪乐正辉皱了皱眉,举目向花园的墙门望去,说道:「奇怪,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一蓆神丐道:「会不会乘机逃了?」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不会,如果他是凶手,一定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既然事前未逃,这会也不会逃的。」
正说着,忽见那个刚才入园通报的老仆人双手捧着一物,由墙门走进花园来。
临近一瞧,发现他手上端着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沙锅!
一蓆神丐眼睛一亮,满脸馋相的笑问道:「是沙锅鱼头么?」
那老仆人把沙锅放上石桌,躬身答道:「是的,这是敝庄厨师的拿手隹肴!」
剑豪乐正辉接着问道:「你们庄主还在会客?」
那老仆人道:「是的,我们老爷请四位先用,他少时就来。」
剑豪乐正辉一面打量他一面又问道:「你叫甚么?」
那老仆人哈哈腰道:「小的叫何三。」
剑豪乐正辉道:「你进入白鹤山庄多久了?」
何三道:「不久,才一年多。」
剑豪乐正辉道:「怪不得很陌生——好,你去吧!」
何三躬身而退,出园去了。
一蓆神丐目注沙锅直咽口水,笑道:「乐正兄,你知道沙锅鱼头冷了不好吃,咱们——」
剑豪乐正辉笑道:「要吃就吃,还客气什么?」
一蓆神丐大喜,伸手便去揭沙锅盖子,那知锅盖一起,老少四人就同时骇叫一声,当场跳了起来。
沙锅之内,眞是沙锅鱼头么?
非也!原来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白鹤山庄庄主剑王钟离震的头颅!
他两眼暴睁,怒目而视,面肉被沙锅里的热汤「炖」得微起扭曲,额下白发染满血块,模样有难以形容的恐怖!
老少四人惊得面色苍白,八只眼睛充满惊恐的瞪望着沙锅里的剑王钟离震的头颅,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两个掌灯的仆人惊得把灯掉落亭上,浑身发抖,骇然欲绝。其中之一指着沙锅颤声道:「天啊!那……那……不是我们老爷的头颅么?」
剑豪乐正辉蓦然身形一转,探手一把将他抓住,瞋目大喝道:「快说!厨房在何处?」
那老仆人浑身哆嗦,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道:「厨……厨房在……在庄中的……的的的……」
剑豪乐正辉摇撼了他一下,厉声道:「你们老爷一定是在厨房被那何三害死的,快带我们去厨房看看!」
那老仆惶然一哦,踉踉跄跄的奔下亭子,往庄内跑去,剑豪乐正辉等四人随后紧跟,一行人入庄左转右拐,来到了一间门窗紧闭的大厨房门口。
只见厨房上的烟囱还在冒烟,厨房外还有两个杂役在水井旁洗刷器具,看情形他们还不知道主人已经被人杀死了哩!
剑豪乐正辉飞扑而上,右掌向前一推,厨房门「砰!」的应声向里面倒去,老少四人即蜂涌而入,一看厨房中已没有那老仆何三的影踪,只见到灶旁躺着一具血流满地的断头尸体!
这具尸体,正是剑王钟离震的!
那两个在水井旁洗刷器具的杂役看见剑豪乐正辉等人冲入厨房,均感莫名其妙,这时奔入厨房一看主人被人斩去头颅死在地上,不禁嘛得惊叫了起来。
一蓆神丐抓住一个杂役的手臂,怒喝道:「说!你们厨师是那一个?」
那杂役也是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满面惊恐地道:「是……是何三呀!」
一蓆神丐双目精光暴射,又喝问道:「他那里去了?」
那杂役口吃着道:「小……小的不……不知道……小的没……没看见他走出来……」
「这厨房的所有门窗为何都关闭着?」
「那……那何三说……他要做一道……一道名菜不准人在旁观看……所以我们就……走了出去……不想……天哪……是他杀了我们老爷么?」
「哼,你们老爷何时进入厨房的?」
「大约是……两刻时前……」
「他进来之后,你们有没有听见甚么声音?」
「没有,我们没……没听见」
一蓆神丐正要再发问之际,蓦闻,庄中喊声大起,俄顷便见几个仆人,疾奔而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大叫道:「火!火!庄外来了一批敌人!他们泼油放火,把我们白鹤山庄困住了!」
剑豪乐正辉面色大变,急问道:「那里来的敌人?」
一名仆人答道:「看不出来,他们一律蒙着脸孔,约有百名之多,他们悄悄的把油倒入墙内,现在四面都是火墙,出路全部断绝了!
众人冲出厨房,跳上屋顶,举目四望,果见宫外火光四起,并且似有敌人闯入庄中放火,有几处楼阁已在起火焚烧,冒起火舌和黑烟!
剑豪乐正辉沉哼一声,向一蓆神丐道:「这一定是那天王帮主的杰作,咱们分头搜索看看!」
语毕,腾身疾起,往庄门一方奔去。
一蓆神丐,史剑英和尹红薇随后飞掠落地,奔到山庄的中央,只见井上有几个白鹤山庄的人倒卧血泊中,却不见一个敌人的踪迹。
再到各处一看,发现四面墙内火舌冲天,绵延一道火环,把整个白鹤山庄围困住,火势异常猛烈,果然已没有一条出路可逃生了!
许多白鹤山庄的人手掣长剑来往奔窜,似在搜索敌人,又似在寻觅逃路,总而言之,名震天下的白鹤山庄此刻一片大乱!
老少四人分头搜索了一遍,仍未找到一个敌人的影子,而眼看火势已渐渐向庄中逼来,心中均焦急万分,一蓆神丐不禁仰天狂笑道:「哈哈哈,乐正兄,咱们纵横湖海数十年,不想今天竟要毕命于此,这消息一传出去,岂不被江湖朋友笑掉大牙?」
剑豪乐正辉苦笑道:「可不是,咱们连天王帮主是个甚么样子都还不知道,这样一死眞不甘心!」
一言甫毕,忽见一条黑影由对面屋顶电射而落,这人双脚刚刚着地,急向剑豪乐正辉招手道:「诸位快随老奴来!」
来的,是剑王钟离震的忠仆之一——九指莲花掌胡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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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 一线曙光又迷离



剑豪乐正辉大喜,急问道:「老胡,有路可逃么?」
九指莲花掌转向右方庭院奔去,一面答道:「有的,逃路就在我们老爷的书房中!」
老少四人和几个仆人一闻此言,立即紧追上去,九指莲花掌胡宁领路奔入剑王钟离震的书房,移开房中一座书架,果见房壁上有一道暗门,九指莲花掌打开暗门,说道:「这是一条秘密地道,由此下去,可以直通到庄外!」
说着,低头钻了下去。
剑豪乐正辉容得史剑英和尹红薇以及那些仆人进入后,才与一蓆神丐下去,只见地道内漆黑一围甚么也看不见,好在地道并不太宽濶,两边地道壁伸手可及,故众人一路摸索前进,并无任何困难。
一蓆神丐一边走一边问道:「老胡,你们老爷是不是被何三杀害的?」
九指莲花掌胡宁以无比沉痛的声音答道:「我们老爷既是死在厨房中,那自然是何三干的一,刚才老奴看见他匆匆出庄而去,还以为他是出去买东西,想都没有想到」
语至此,哽咽不止。
剑豪乐正辉接着问道:「那何三是何来路的?」
九指莲花掌哭道:「老奴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一年前,他来敝庄求我们老爷收容,我们老爷就留他在厨房工作,老奴曾向我们老爷探询他的来历,我们老爷好像有甚么难言之隐,始终不肯说……」
一蓆神丐道:「他一定是天王帮的人!」
九指莲花掌道:「可是,我们老爷怎会和天王帮的人扯上关系呢?」
一蓆神丐道:「不错,这是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大槪你还不知道,当年『武林十八高手』在廻龙谷被人毒死,那个凶手是以你们老爷的面目去的——」
九指莲花掌骇然一震,停步掉头问道:「洪帮主您说甚么?」
一蓆神丐顿了顿,缓缓道:「老叫化是说,毒杀『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是打扮成你们老爷的模様去下手的。」
九指莲花掌不胜惊诧地道:「洪帮主怎知凶手是假扮我们老爷去行凶的?」
一蓆神丐道:「是尹姑娘说的,她看见你们老爷把一个盒子交给『武林十八一呙手』,那盒中装的显然是极厉害的毒药,但『武林十八高手』却以为是你们老爷的『大元神丹』而把它吃了下去。」
九指莲花掌惊颤地道:「这么说,四位今日之来,原是错以为我们老爷是凶手而欲兴师问罪之理的了?」
一蓆神丐愧作的一叹道:「正是,但现在,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九指莲花掌也没有再开腔,十来个人默默的在黑暗的地道内搜索前进,一股愧疾和悲伤充满了剑豪乐正辉,一蓆神丐,史剑英和尹红薇的心头,他们原以为剑王钟离震是凶手,是靑衣蒙面人和天王帮帮主,可是他现在死了,被人砍下头颅当作庖煑,这对他们不仅是一种血淋淋的解释和讽刺!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岳锡南和史剑英的蛮荒之时,收获仅止于使尹红薇恢复记忆力,而最大的希望——想由尹红薇的嘴里获知凶手为谁——业已落了空!
是的,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毫无疑问是那个靑衣幪面人,可是靑衣檬面人究竟是谁呢?
众人默默的在地道内走了约有一里远,领头的九指莲花掌已走到地道出口,他把盖在出口的一块木板推开,便纵身跳了上去。
原来,地道出口是在山中的一间茅屋里,这间茅屋里堆放着许多柴,住着一个樵夫,这个樵夫当然是剑王钟离震的亲信,但是不知情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间茅屋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到剑王钟离震的书房!
几个仆人和剑豪乐正辉等四人由地道跳出后,九指莲花掌二语不发,拔步便向白鹤山庄奔去。
剑豪乐正辉等人亦觉纵火焚烧白鹤山庄的敌人可能尙在庄外逗留,敢一见九指莲花掌向白鹤山庄奔去,立即也跟了上去。
转眼工夫,众人已奔回白鹤山庄的外面,只见整个山庄已被火海所吞噬,猛烈的火焰高达五六丈,火光把白鹤山庄的四周照得明亮有如白昼,但是却看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看情形敌人都已撤走了。
剑豪乐正辉轻哼一声,向一蓆神丐说道:「洪兄,你和老胡等人由左边搜索过去,老夫和小徒由右边搜索过去,咱们在庄后会合!」
一蓆神丐答应一声,便与九指莲花掌等人奔向庄左而去。
剑豪乐正辉亦随即率领史剑英和尹红薇向庄右,师徒三人一字排开,彼此相距五丈,一路往庄后搜索过来。
不多久,两起人同时搜索到庄后,结果是毫无所获,连敌人一个脚迹也没找到!
九指莲花掌等几个仆人老泪纵横的呆望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白鹤山庄,神情悲愤至极。
一蓆神丐靠近剑豪乐正辉身边,黯然长叹一声道:「乐正兄,老叫化觉得,假如咱们今天不来白鹤山庄,钟离兄是不会死的……」
剑豪乐正辉也长叹一声道:「是的,看情形,他和那个凶手的关系很复杂——」
一蓆神丐打岔问道:「那个凶手?」
剑豪乐正辉道:「当然是那个毒杀『武林十八高手』的元凶,刚才下手杀害钟离震的那个何三,只不过是那元凶的部下而已!」
一蓆神丐道:「那何三杀害钟离兄,必是为了阻止钟离兄说出凶手的姓名!」
剑豪乐正辉颔首道:「是的,可是钟离兄和凶手之间的关系,复杂得令人难以推测,他分明为凶手所控制,但是他却表示同情凶手……」
一蓆神丐道:「会不会是:钟离兄和凶手有着甚么亲戚关系?」
剑豪乐正辉摇头道:「不可能,如是亲戚,那何三那敢下手将他杀害?」
一蓆神丐点点头,沉思着道:「也许钟离兄的三子三徒知道内情,可惜他们都不在庄中。」
说着,移步走向九指莲花掌身边,问道:「老胡,你们老爷的三子三徒,现在都在何处?」
九指莲花掌摇头哽咽道:「不知道,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两次……」
一蓆神丐轻叹一声道:「你该设法把他们找回来处理善后!」
九指莲花掌一指庄中的大火,惨笑道:「这场大火,已经把我们白鹤山庄烧得干干净净了,还有甚么善后需要处理呢?」
一蓆神丐道:「最少,你该让他们尽快知道这件事!」
九指莲花掌哭泣道:「可是,老奴会设法找到他们……」
一蓆神丐道:「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么?」
九指莲花掌抬头问道:「四位要走了?」
一蓆神丐喟然道:「我们很惭愧给你们老爷带来了杀身之祸,但我们总不能老站在这里伤心,而让敌人逃之夭夭,你说是不是?」
九指莲花掌道:「是的,希望两位能赶快捕获那杀人凶手,为我们老爷报仇!」
一蓆神丐点点头,走回剑豪乐正辉身前,苦笑一下道:「乐正兄,我们该走了!」
剑豪乐正辉目凝虚空,不言不动,不知在想甚么事情,想得出了神!
一蓆神丐微微一怔,又道:「乐正兄,你在想甚么?」
剑豪乐正辉豁然一哦,露出一个歉笑道:「对不起,老夫在想一个人……」
一蓆神丐问道:「想谁?」
剑豪乐正辉看了看那几个仆人,欲言又止,摇摇头道:「没甚么,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便走。
老少四人下了虎牙山,往五十里外的宜昌县城赶来,到达宜昌县城时,天尙未亮,城门未开,四人便在城门下坐下等候。一蓆神丐见剑豪乐正辉始终沉默不语,忍不住又开口道:「乐正兄,把你脑子里想的那个人,介绍给老叫化认识认识如何!」
剑豪乐正辉抬头苦笑道:「那个人,洪兄也许听人说过,他就是钟离震的师弟——恨天居士娄迎阳!」
一蓆神丐讶然道:「哦,钟离震有一个师弟叫『恨天居士娄迎阳』?」
剑豪乐正辉双目一抬道:「洪兄没听说过?」
一蓆神丐道:「没有,老叫化从未听说钟离震有这么一个师弟!」
剑豪乐正辉道:「钟离震这个师弟,早在三十年前就传说被钟离震杀了!」
一蓆神丐惊愕道:「嗄,钟离震杀了他的师弟?」
剑豪乐正辉点头道:「是的,那是所谓的淸理门户,因为『恨天居士娄迎阳』为人不正,天生一副怨天尤人的个性,而且多疑善嫉,经常为一点芝麻小事而杀人,钟离震常常劝他好好做人,娄迎阳未予理会,后来有一次,娄迎阳又为一点细故杀死了少林派的一位高手,少林派便向钟离震大兴罪之师,钟离震一怒之下,出手将娄迎阳打伤,又将他踢落一处万丈深渊。」
一蓆神丐惑然道:「乐正兄因何忽然想起这个人剑豪乐正辉道:「因为昨天钟离震曾说凶手是个孝子,而恨天居土娄迎阳虽非正派人物,却是一个很孝顺父母的人!」
一蓆神丐一哦道:「可是『恨天居士娄迎阳』已经死去多年了不是么?」
剑豪乐正辉道:「也许他没有死……」
一蓆神丐双目大睁道:「乐正兄作此猜想,是根据甚么?」
剑豪乐正辉道:「第一:钟离震说凶手是个孝子;第二:钟离震表示同情凶手,这种同情可能出之于内疚,因为师兄弟毕竟有一份感情,他当年是在盛怒之下杀死了恨天居士的,事后一定很伤心愧疚,假如后来发现恨天居士并未死于万丈深渊之下,他必有一种欣慰之感,这好像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儿子毒打了一阵后,心里很难过,因而事后会更加宠爱儿子一様,因此第三:钟离震明知凶手是谁,却迟迟不肯说出来。」
一蓆神丐一拍膝道:「对!这様看来,凶手极可能是恨天居土娄迎阳了!」
剑豪乐正辉沉吟有顷,转对史剑英道:「剑英,这件事需要你去证实!」
史剑英恭声道:「是的,师父请吩咐!」
剑豪乐正辉道:「现在剑王钟离震已死,我们要想擒获凶手,只好由别处着手,上次黄鹤老人告诉你长安大兴禅寺的普渡上人深通天竺人,你看凶手会不会去找普渡上人翻译剑谱?」
史剑英道:「如果凶手就是那个靑衣蒙面人,除非他的部下有人懂得天竺文,否则他一定会去的!」
剑豪乐正辉道:「那么,你就走一趟长安试试吧!」
史剑英点头道:「好的,弟子应于何时动身?」
剑豪乐正辉道:「欲去从速,此去长安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呢!」
史剑英起身道:「那么,弟子若有收获,要如何与师父连络?」
剑豪乐正辉道:「为师打算折返湖北一带找寻你师兄的下落,你如有事欲与为师连络,就去丐帮说到这里,转望一蓆神丐问道:「洪兄,贵帮在湖北有分舵吧?」
一蓆神丐点头道:「有的,就在汉阳城内,分舵主叫『独脚罗汉』,他经常在孔庙内逗留。」
剑豪乐正辉一哦,回对史剑豪道:「你如有事欲与为师连络,去汉阳一问『独脚罗汉』便知。」
史剑英掏出怀中的两块金牌,递给师父道:「弟子此去可能会遇上敌人.,这两块金牌师父拿着,免得落入敌人手中。」
剑豪乐正辉接过金牌收下,道:「好,你去吧!」
史剑英正要向一蓆神丐和师父拜别,尹红薇忽然开口道:「不,等一下!」
史剑英一怔道:「师妹有甚么事?」
尹红薇不答,仰望剑豪乐正辉央求道:「师父,我和史师兄一道去好么?」
史剑英心中一惊,连忙向师父连使眼色,剑豪乐正辉会意,含笑道:「不,妳师兄此去长安,可能会遇.到许多情况,妳现在的武功尙不足保护自己,还是暂时留在为师身边吧!」
尹红薇嘟嘟嘴道:「可是史师兄一个人去,万一有了困难!」
史剑英抢着道:「我若有困难,会自己设法解决,妳放心好了!」
说罢,向一蓆神丐和师父长揖拜别,转身撤腿便跑,往西北方「落荒」疾去。
口 口 口
半月之后——
史剑英来到了长安大兴禅寺,他以游寺的姿态一迳走上寺中的大雄宝殿,向一位知客僧拱手道:「大师父请了!」
知客僧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何贵干?」
史剑英道:「小可是从黄鹤楼『武林茶座』来的,有事谒见贵寺主持普渡上人,烦请大师父替小可通报一声如何?」
知客僧知道黄鹤老人是主持普渡上人的方外好友,闻言不敢怠慢,肃容施礼道:「是的,小施主请随贫僧来!」
语毕,转身领着史剑英进入寺院中。
来到宇院中的一间禅房,知客僧上前敲门,恭声道:「启禀主持,一位从『武林茶座』来的小施主求见主持?」
禅房中,立刻传出一个慈和的声音道:「好,请他进来!」
知客僧于是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肃容道:「小施主请进!」
史剑英拱手道谢,即举步进入禅房!
举目一看,只见那位普渡上人正在禅床上打座,他年已九旬以上,双眉雪白,但面色红润,一对善目精芒隐透,显然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僧!
他注目打量史剑英片刻,点头笑道:「小施主请坐!」
史剑英不敢就坐,恭敬的一揖道:「小可史剑英,拜见上人!」
普渡上人道:「小施主不必多礼,请坐吧!」
史剑英谢坐后,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普渡上人问道:「贫僧已有三四年未与黄鹤老人见面,他最近还好么?」
史剑英顿了顿道:「小可先自我介绍一下——」
普渡上人微笑截口道:「不必了,贫僧已知道你是剑豪乐正辉的传人!」
史剑英一呆道:「哦,上人是怎么知道的?」
普渡上人笑道:「小施主不是告诉贫僧你叫『史剑英』么?」
史劎英哦了一声道:「原来上人也听过小可的名字……」
普渡上人含笑道:「贤师徒的大名,贫僧闻之久矣!」
史剑英欣喜地道;「那么,上人想必也知道家师与黄鹤老前辈是一对要好的朋友?」
普渡上人颔首道:「是的,小施主可是受黄鹤老人之托,带来了他的书信?」
史剑英摇头道:「不,黄老前辈身犯魔刼,于二月前为人所掳,此刻尙不知其下落……」
普渡上人神色微震,注目问道:「哦,那是怎么一回事?」
史剑英叹息一声道:「一言难尽,上人可知小可奉家师之命远赴蛮荒觅取千年茯苓这回事?」
普渡上人道;「约略听说过,黄鹤老人的被掳,与那事有关么?」
史剑英道:「是的,上人欲知详细情形,容小可一一奉告如何?」
普渡上人道:「好的,小施主请说!」
史剑英于是由「武林十八高手」的遇害说起,一直说到黄鹤老人被天王帮使者掳去为止,普渡上人虽是一位六根淸净不容易感染「喜、怒、哀、乐」的高僧,但听完了史剑英的敍述,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万分惊奇之色,道:「想不到小施主竟有这一番离奇的遭遇,那么那靑衣幪面人此刻何在?」
史剑英苦笑道:「小可若知靑衣幪面人的行踪,也不会来打扰上人了!」
普渡上人错愕道:「哦,贫僧能帮助小施主寻获那靑衣幪面人么?」
史剑英点头道:「也许可以!」
普渡上人道:「此言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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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四章 眞心向佛假亦眞



史剑英道:「适才小可说过,那座金城的一百八十尊金人像,全被靑衣蒙面人刼去,而一百八十尊金人像最大的价値,乃在于它蕴藏着一套旷古绝今的剑法,每一尊金人像就是一招剑法,在它颈脖中各藏着一块金牌,上面镶刻着那一招剑法的诀文……」
普渡上人微笑道:「好,贫僧明白小施主的来意了!」
史剑英道:「小可听黄老前辈说,上人是当今天下唯一深通天竺文之人,因此家师命小可来向上人求助,希望上人鼎力帮忙。」
普渡上人沉吟道:「小施主认为那靑衣蒙面人会来找贫僧么?」
史剑英点点头道:「会的,除非他对那套剑法不感兴趣,但是上人请想,他对那套剑法怎会不感兴趣呢?」
普,渡上人问道:「假如他来了,你打算如何擒他?」
史剑英道:「他大约不会亲自来了,小可也无力擒住他,所以小可在想……:」
普渡上人道:「如他派人来邀请贫僧,你打算怎么办?」
史剑英道:「那么小可希望以小沙弥的身份跟上人前去!」
普渡上人笑道:「好主意,但你不怕他们认出来么?」
史剑英道:「小可可以易容。」
普渡上人道:「易容为小沙弥,必须剃去头发,你舍得剃掉头发?」
史剑英道:「为了解救黄老前蜚和于姑娘,小可牺牲头发是値得的。」
普渡上人道:「好,再假定他们把金牌上的诀文,抄来寺中要求贫僧翻译,你打算怎么办?」
史剑英道:「那更容易解决,上人可以翻译一份假的给他,而把眞的送给小可!」
普渡上人点点头道:「这两种假定小施主认为对方会采取那一种?」
史剑英道:「采取前一种的可能性较大,因为靑衣蒙面人绝不肯让第二个人懂得那套剑法,当上人替他翻译完成后,他可能会下手杀害上人,而要下手杀害上人,在寺外比较容易得手!」
普渡上人点头一嗯,缓缓道:「那么,小施主若决定假扮小沙弥,今天就得『落发』了!」
史剑英笑道:「这倒不必焦,等他们来了,再见机行事,也许——」
普渡上人摇头道:「不,明天贫僧将受邀赴骊山为一座新建完成的『归元禅寺』主持落成典礼,那将是贫僧数年来首次离开本寺,也许他们会在那里等候贫僧!」
史剑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上人确知骊山有一座新建成的归元禅寺么?」
普渡上人道:「是的,那是本城首富汤员外捐建的,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来商请贫僧为归元寺主持落成典礼,汤员外过去对本寺亦常有捐献,故贫僧不便拒绝。」
史剑英摸摸头发道:「既如此,靑衣蒙面人极可能在途中下手刼掳上人,小可确是该在今天落发了!」
普渡上人于是拍了三下手掌,立时就有一名僧人推门而入,合十道:「弟子明净敬聆主持吩咐!」
普渡上人一指史剑英道:「这位小施主要剃度,去请慈光师及知客明尘来!」
那僧人躬身应是,转身出房而去。
不久,一位慈眉善目身披黄袈裟的老和尙手捧一个盒子走入禅房,知客僧明尘亦随后进入,两人都向普渡上人合十施礼,普渡上人先向知客僧说道:「明尘,你已经知道这位小施主是从『武林茶座』来的,是不是?」
知客僧恭声答道:「是的。」
普渡上人再问道:「现在本寺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知客僧道:「只有弟子一人知道,弟子并未告诉别人。」
普渡上人颔首笑道:「那很好,这位小施主将于今天落发入我佛门,老衲将他收在身边使唤,你不准告诉别人他是从『武林茶座』来的,知道么?」
知客僧一躬身道:「是的。」
普渡上人道:「如有人问起,你只说他是五台山光华禅寺前来进修的小沙弥!」
知客僧又躬身道:「是的。」
普渡上人道:「好,你去选一套合适这位小施主的衣裳来!」
知客僧领命退出禅房后,普渡上人转对身披黄袈裟的慈光师笑道:「师弟,这位小施主看破红尘,要落庆出家,你替他剃去三千烦恼丝吧!」
慈光师面呈啼笑皆非之状,问道:「这……这不会是眞的吧?」
普渡上人含笑道:「眞眞假假,假假眞眞,眞心向佛,假亦是眞,无心向佛,眞亦是假!」
慈光师点了点头,未再多问,拉过一张鼓凳命史剑英过去坐下,打开盒子,取出一方黄布围在史剑英身上,再拿出一只剃刀,对着史剑英喃喃唸了一阵,最后在史剑英的天灵上轻轻一拍,便开始剃了起来。
史剑英自然有些心疼,但不敢形诸于脸,还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问道:「上人,小可可否请敎一些问题?」
普渡上人笑道:「可以,小施主有何疑惑?」
史剑英道:「小可未尝读过一部佛经,对佛学一窍不通,若问得太幼稚,尙盼上人勿见笑才好。」
普渡上人道:「不会,请发问吧!」
史剑英道:「刚才上人说『眞心向佛,假亦是眞』,这表示只要心诚意挚,不出家也和出家一样,是不是?」
普渡上人点头道:「可做如是解,如何?」
史剑英道:「那么,一个人遁入空门后,只要眞心向佛,又何须有八戒?」
普渡上人微笑道:「若不戒淫,则断一切淸净种,若不戒盗,则断一切福德种;若不戒肉,则断一切慈悲种;若不戒妄,则断一切实信种;若不戒酒,则断一切智慧种;若不明心,则断一切佛性种史剑英又问道:「眞有『极乐世界』么?」
普渡上人道:「有。」
史剑英道:「在何处?」
普渡上人道:「在你心中!」
史剑英道:「既是在人心中,那倒不必去西域追求了!」
普渡上人笑道:「正是,本寺大雄宝殿有一联曰:『六根不净,何须别求南海,一尘不染,此处即是西天』,亦即此意。」
史剑英道:「每见僧俗念佛一生,临终无佛来接,此理何耶?」
普渡上人道:「众生本心同佛一体,口虽念佛心意散乱,如水浊动,月无定光,实则非月不明非水不湛,若得一念纯眞心佛自现,犹如湛水现月也!」
史剑英道:「然则如何才能参禅?」
普渡上人道:「念佛参禅理本无二,参禅要如猫捕鼠,念佛要一心不乱,若能一心不乱,何愁不悟?何愁心佛不现?」
史剑英喜道:「原来佛门竟有如此高明的哲理,小可但愿有一天能在上人法座下敬聆敎益!」
普渡上人笑道:「小施主悟了么?」
史剑英道:「是的,悟了!」
普渡上人道:「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悟了』了!」
史剑英道:「弟子敬谢上人赐号。」
说话间,慈光师已为他剃度完毕,知客僧适时捧着一套僧衣和一双鞋子走入,史剑英换上僧衣僧鞋,再将面部易容一番,果然一变而为小沙弥,再也找不出一丝「史剑英」的痕迹了!
普渡上人又敎了他一些佛门礼节,便命慈光师带他去与全寺僧众认识,这天到了黄昏时分,史剑英正在禅房中与普渡上人攀谈,知客僧入房通报道:「启禀主持,汤员外派一名家仆来见主持,说有话奉告。」
普渡上人道:「请他进来。」
知客僧退出禅房时,史剑英立刻起身走到普渡上人身边肃立,不久只见知客僧领着一个中年仆人入房,后者向普渡上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员外命小的来转告上人,说明日准于卯时正前来迎请上人同赴归元禅寺。」
普渡上人颔首道:「好的!汤老施主准备乘车或骑马?」
仆人答道:「我家员外不想招摇过市,故决定轻车简从,他嘱小的请问上人有无意见?」
普渡上人道:「没有,回复汤老施主,贫僧明日卯时恭候大驾。」
仆人恭敬的又行了一礼,便随知客僧退了出去。
史剑英听仆人已去远,开口问道:「那位汤员外的大名叫什么?」
普渡上人道:「汤乐礼,是长安城的善士之一,平日乐善好施,很得长安人敬爱。」
史剑英又问道:「他在长安居住多久了?」,
普渡上人道:「他是长安人,今年已六十八岁,家有万贯之财,可惜却无子嗣。」
史剑英道:「善人而无子嗣,岂非不公平?」
普渡上人含笑不语。
史剑英道:「弟子尝闻人言:『为善不报,祖必有恶,为恶不报,祖必有德』;此说上人以为然否?」
普渡上人仍含笑不语,过了一会后,忽然笑问道:「小施主认为如此么?」
史剑英道:「弟子阅历不丰,不敢遽下断言。」
普渡上人微笑道:「善恶不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小施主刚才那句话很对,就拿汤员外来说,据说他四十岁以前并非善士,他那份家财是放印子钱得来的,你知道放子钱就是……」
史剑英捂口笑道:「吸穷人的血!」
普渡上人低喧一声佛号,道:「是的,不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汤老施主能彻悟前非,亦属可敬……」
史剑英道:「他已拥有万贯之财,自然可以『放下屠刀』,这种人的『乐善好施』,可能只在求一个『心安』而已!」
普渡上人笑道:「也许如此,但这种『乐善好施』总比继续为恶要好,是否?」
史剑英点点头,转换话题道:「上人,弟子冒昧请问上人一事,希望上人勿见怪才好!」
普渡上人注目问道:「何事?」
史剑英道:「上人的武功,可是源于少林?」
普渡上人一怔,继而失笑道:「哦!小施主以为贫僧有武功?」
史剑英一呆道:「难道没有?」
普渡上人点头道:「是的,贫僧未曾练武!」
史剑英不大相信,笑道:「上人双目明澈,炯炯有神,若无武功,何能臻此?」
普渡上人道:「以前黄鹤老人也这么说,其实贫僧确实不谙武事,不过佛门中有『五事调心』一门可使人强身袪病,贫僧于此略有心得故尔!」
史剑英问道:「何谓『五事调心』?」
普渡上人道:「五事调心即是调飮食、调睡眠、调身、调息、调心;食若过饱,则气急满身,百脉不通,食若过少,则身嬴心悬,意虑不周;调睡眠则亦然,当睡即睡,当醒即醒,睡不足则神志昏沉,长卧不起则气窒血凝,皆非睡眠之道;此外调身调息调心之法皆与一般内功相同,此之谓『五事调心』也。」
史剑英至此始知对方确实不谙武功,也因而多了一层忧虑,因为靑衣蒙面人如是决定乘普渡上人外出时下手,自己便有义务保护普渡上人的安全,而在与靑衣蒙面人「明争暗斗」的过程中,要腾出功夫来保护普渡上人的安全,却不是一件容易事。
普渡上人善观人色,看见史剑英沉默不语,不由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你在想什么?」
史剑英道:「没想什么……」
普渡上人道:「你在替贫僧担心,是不是?」
史剑英一听他猜中了自己的心事,遂也不否认,点头道:「是的,弟子原以为上人身怀绝技,故敢要求上人协助,既然上人不谙武事,那……」
普渡上人挿口笑道:「那没关系,善有善终,恶有恶报,贫僧自信还不致横死!」
史剑英面呈凝重道:「弟子倘若连累了上人,岂非罪孽深重………」
普渡上人笑道:「小施主今日之来,不但不是给贫僧灾难,而且是替贫僧解厄!」
史剑英呆了呆道:「上人此言何解?」
普渡上人道:「假如小施主不来,贫僧根本不知靑衣蒙面人的企图,当他要求贫僧替他翻译剑谱时,贫僧一定不会想到翻译完成后,将有杀身之厄,而现在贫僧是知道了,届时你我可做防备措施,这不等于是小施主替贫僧解厄么?」
史剑英笑道:「上人这样说,仅是在减轻弟子的内疚而已。」
普渡上人正色道:「不,这是眞的,假如小施主不来,贫僧将会死得不明不白,而现在贫僧已有活命的机会!」
说到此,转头望望窗外的夜色,含笑道:「夜已深,小施主该去歇息了。」
史剑英仍施礼退出禅房,返回知客僧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解衣上床。
这一夜,无事而过。
天亮时,史剑英尙在吃早斋,知客僧已端着一盘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小施主,那位汤老施主已到达,你得把这两杯茶端进去了。」
史剑英一哦,起身接过茶盘,问道:「汤员外已在上人的禅房中?」
知客僧道:「是的,小施主端茶进去时,主持便可介绍你给汤老施主认识认识。」
史剑英于是端着茶盘来到普渡上人的禅房外,只见那位汤员外正坐在房中与普渡上人谈话,当即端茶入房,趋至汤员外面前,躬身道:「汤老施主请用茶。」
汤员外端起其中一杯,继续与普渡上人说话,史剑英把另一杯递给普渡上人,后者便乘机问道:「老施主带几个随从来?」
汤员外答道:「只带一个,他叫汤福,上人倒达归元寺后,如有事情,可以吩咐他去做,他手脚很……」
普渡上人摇头截口道:「不,贫僧有悟了侍候就够了。」
汤员外微微一怔道:「哦,上人也要带人去?」
普渡上人道:「是的,带一个小沙弥,就是这一个,他叫悟了,侍候贫僧已有数月之久,他很能使贫僧称心满意,所以贫僧准备带他同去。」
汤员外向史剑英看了一眼,点头笑道:「也好,老朽那辆马车可以坐好几个人的。」
普渡上人便转对史剑英吩咐道:「悟了,你吃过早斋后,就把包袱提上车去,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史剑英合十答道:「回主持,弟子已吃过早斋了。」
普渡上人回望汤员外道:「既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汤员外颔首起立道:「好,这时出发,大约日落前就可抵达骊山。」
史剑英措起事先打点好的包袱,随着汤员外和普渡上人步出禅房,往寺外而来。
大兴禅寺的僧众,已在寺门外排列肃立,于是普渡上人在隆重的欢送下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汤员外,史剑英,汤福随后上车,驾车者一挥马鞭驰离大兴禅寺,朝城外疾驰。
两刻时后,马车才驶出长安城。
史剑英知道,假如靑衣幪面人准备借重普渡上人翻译剑谱的话,最好的「下手」地点是在马车抵达归元寺之前的这一段路,如果这一段路平安无事,那就表示他根本不知普渡上人深通天竺文,这样的话,自己的期望便要落空了。
所以,他暗暗祈求着,希望靑衣蒙面人赶快现身!
长安城外的官衢大道,使马车的速度又快又稳,晌午时分,马车已过泄湖,距骊山只有一半路程了。
一路上,汤员外和普渡上人尽在商谈归元寺落成的各项事宜,史剑英和汤福自然没有揷嘴的资格,好在沿途风景宜人,还不致感到枯燥无味。
车过泄湖不久,野外渐见荒凉,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也渐见稀少了。
史剑英暗忖道:「这正是下手的好地点,靑衣蒙面人你再不来,我的头发可就要白白的牺牲啦!」
但是,道路在马车轮下一里一里的退去,始终平静无波,毫无一丝异样的迹象!
史剑英渐感失望,不觉脱口道:「奇怪」
坐在他身侧的汤福一听此言,别过脸来望着他问道:「小师父,你说什么奇怪?」
史剑英胡乱一指道旁的柳树道:「你看,大家都说骊山附近的柳树如何美,可是那些柳树并不美呀!」
汤福「哦!」了一声,笑道:「北方一春迟,此时柳芽方在吐蕊,柳叶初绿,自然没有那种美丽的景象了。」
史剑英道:「原来如此,不知道这些柳树要过多久才能好看起来?」
汤福道:「再过个把月,便有那种柳窠含烟,脱枝飞舞的景象,远远看去,柳絮随风飘下,好像冬季飘雪,那情景眞令人叫绝呢!」
史剑英道:「听说骊山的风景也很不错,不知是眞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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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五章 侠士塔中惊意外



汤福道:「眞的!骊山晚照,乃是关中八景之一,每値夕阳西下,阳光照映山石,山上煊染出一片奇妙的光彩,从遥远的地方望过去,嫣红中濡润着松柏的翠绿,五色煊烂,眞是个蔚为奇观哩!」
史剑英面作喜色道:「那么,等下到达骊山,我们可以大饱眼福了。」
汤福摇头道:「不,我们要由一条捷径进入骊山,看不到那奇景的。」
史剑英一怔道:「哦!为什么要走捷径?」
汤福道:「走捷径可提早半个时辰赶到归元寺,这是我们老爷说的。」
普渡上人也听到了汤福的话,回向汤员外问道:「上归元寺,有捷径可走?」
汤员外答道:「是的,由一条小路入山,可以缩短十多里路,只不过那条山路比较难走而已。」
普渡上人道:「老施主所谓『难走』,是指何而言?」
汤员外道:「那条山路较为崎幅,车行其间,会有一些顚簸。」
普渡上人笑道:「那倒不妨,只要没有剪径小贼就好了。」
汤员外也笑道:「没有!没有!京畿重地那会有剪径小贼!」
不久,骊山业已遥遥在望,而也就在这时,马车转入一条岐路。
复行一二里,开始进入骊山的山路,果然路面崎幅荒芜,不见一个行人!
史剑英不停的向窗外张望,暗忖道:「这是最好和最后的一个地点,靑衣蒙面人再不现身,那就表示他不会来找普渡上人!唉,但愿他会来」
然而,马车转入山中已有数里,仍是平静无波!
普渡上人向汤员外问道:「归元寺快到了吧?」
汤员外答道:「是的,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
普渡上人道:「这条山路偏僻荒凉,将来恐怕没有人敢由此上归元寺上香。」
汤员外道:「过几天,老夫雇几个人把路面修整一下,路面一平,就不会觉得偏僻荒凉了。」
普渡上人点头道:「这主意很好……」
一语未毕,蓦闻驾车者惊叫了一声,马车随之刹停下来了!
汤员外面色一变,打开前面的车厢门问道:「汤安,什么事?」
驾车的汤安一指对面的山路,战战兢兢地道:「老爷您看,那^那……那边有三个强人……」
汤员外举目一望,登时唬得面无人色,叫道:「不好!快掉转车子!」
原来,对面四五丈外的山路上,此刻一排巍巍立着三个手掣鬼头刀,凶神煞般的强人!
他们面上都浮着冷酷的恶笑,看见汤安在掉转马车,并不上前阻止,仍然含笑巍立不动!
汤安慌慌张张的掉转马车后,却又发出一声惊叫,呆住了!
原来,后面的山路上,也同样巍立着三个手掣鬼头刀的强人,史剑英一见出现了六个敌人,心中暗暗高兴,忖道:「好了!自己的预料总算没有落空,敌人果然来了!」
不过,他心中虽然高兴,神色却装得很畏惧,因为他现在是个身无武功的小沙弥,他不能跟对方动手,他是等着让敌人「刼掳」的。
汤员外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的望着普渡上人道:「上人,您看怎么办?您看怎么办?」
普渡上人情知眼下来的这六个强人多半是靑衣蒙面人派来刼掳自己的,故心中无甚畏惧,当下平静的笑笑道:「老施主勿惧,让贫僧来对付好了。」
说罢,从容下车。
史剑英随后跟下,紧紧靠着普渡上人,表面上是在求保护,暗中当然是在保护普渡上人,因为他仍不能确定眼下现身的六个强人是不是靑衣蒙面人的部下,如果是的话,他们自然不敢伤害普渡上人,如果不是,那就必须加以防备了。
普渡上人下了马车后,立刻向后面山路上那三个强人合掌施礼,问道:「六位壮士从何而来?因何挡住贫僧等人的去路?」
那六强人同时举步向马车走过来,其中一个一横鬼头刀,嘿嘿冷笑道:「大爷们的目的,你这老秃驴难道看不出?」
普渡上人和和气气地道:「诸位打算行刼贫僧么?」
那强人点头恶笑道:「不错!」
普渡上人道:「出家人身无财宝,诸位找错对象了。」
那强人哈哈大笑道:「你没有财宝,另一个人却有,而且取之不尽!」
普渡上人再合掌道:「诸位请高抬贵手,此次汤老施主是与贫僧同往归元寺主持落成典礼的,他也没有带财宝来。」
那强人不理,突然举刀一指瑟缩在车厢里的汤员外主仆,大喝道:「你们两个还不滚下来?」
汤员外浑身一震,不敢违拗,忙的「滚」下马车,跪倒地上,连连磕头道:「大爷饶命,老夫今日确未带财物出来,不信诸位可以上车捜搜看」
汤福也下车跪倒,磕头哀求道:「眞的,我们老爷眞的没带财物出来,求求诸位高抬贵手!」
那强人笑「哼」一声,向对面那三个同伴一挥鬼头刀道:「兄弟,上车搜!」
三个强人于是一跃上车,其中一个一脚将驾车的汤安踢下车座,其余两个便钻入车厢搜刼,但搜索了一阵后,只捜出十几两碎银,不禁开口骂道:「他妈的,果然没有带财寳出来!」
那发号施令的强人一闻此言,大怒道:「搜他身上看看!」
其中一个强人立刻走近汤员外,一把将他拉起来,撕开他胸襟,动手搜摸,可是仍找不出任何値钱的东西。
那发号施令的强人更怒,喝道:「宰了他!」
汤员外又惊得扑倒地上,连声哀求道:「壮士饶命,老夫愿意命仆人回家取银子,诸位要多少,老夫就给多少,只求壮士高抬贵手……」
那个搜他身上的强人本欲举刀砍下,闻言收住刀势,转向那发号施令的强人笑道:「老大,他说的不错,咱们大可照他的意思行事!」
发号施令的强人沉吟有顷,目注汤员外冷笑道:「大爷说多少,你就肯给多少么?」
汤员外磕头不迭道:「是的,是的……」
发号施令的强人精眸一闪,笑道:「你们一共是五个人,那就给五千两银子好了!」
汤员外连声应是,抬头向汤福道:「汤福,快回家去取五千两银子来。」
汤福惶然一应,起身便欲奔下山去。
发号施令的强人一摆鬼头刀,挡住汤福的去路,冷笑道:「不,大爷会派自己人去,你给我滚回车上吧!」
汤福「哦哦」连声,仓惶后退。
发号施令的强人转对汤员外和普渡上人喝道:「听到没有?你们都给我滚回车上去!」
汤员外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爬上马车,普渡上人却站着未动,史剑英也站着未动,因为两人的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莫非这六个强人并非靑衣蒙面人派来的?
看他们口口声声只要银子,分明是六个剪径贼不错,既然只是剪径贼,又何必跟他们客气呢?
所以,史剑英思忖在电转着,在考虑着是否要动手收拾这六个强人……
发号施令的强人一见他们站着不动,面容一狞,挥刀吓唬道:「怎么,你们两个秃驴想死是不是?」
普渡上人合掌低喧佛号,缓缓道:「六位壮士请听贫僧一言,贫僧与汤老施主将于明早为归元寺主持落成,要是壮士刼持汤老施主不放,明早归元寺的落成典礼即无法举行,这是不好的,须知……
发号施令的人那里肯听,猛可欺上一步,举刀做势欲砍,厉声道:「你上不上车?」
史剑英决定再观察一番,当下便故作恐惧的拉着普渡上人后退,惶声道:「上人,我们快上车吧!」
普渡上人见史剑英不动手,以为史剑英已看出他们是靑衣蒙面人的部下,于是假意长叹一声,返身登上马车。
发号施令的强人等到史剑英也进入车厢后,即向一名强人说道:「老二,你开车,老三老四上车监视他们,老五老六随愚兄押后!」
于是,马车在六名强人的刼持下,继续往山中前进。
车中五人,普渡上人表现得最鎮静,他一眼不瞬的望着车厢里的两个强人,把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来,其中一个不禁双睛一瞪道:「老秃驴,你老瞧着我们干么?」
普渡上人微微一笑道:「壮士不瞧贫僧,怎知贫僧在瞧你?」
那强人「哼」了一声道:「你不怕死是不是?」
普渡上人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死是每一个人必须经过的一关,何必怕呢?」
那强人嘛唬道:「等大爷把刀架到你老秃驴脖子上时,你可别喊救命!」
普渡上人道:「不会,你的刀杀不了贫僧!」
那强人怒道:「试试如何?」
普渡上人道:「请便!」
那强人掉头向跟随在车后的「老大」大声道:「老大,这老秃驴不识相,宰了他如何?」
那发号施令的强人摇头道:「不行,愚兄还有用他之处!」
那强人耸耸肩,回头向普渡上人沉声道:「看在五千两银子的份上,大爷姑且饶你一死,哼哼……」
普渡上人笑了笑道:「诸位打算把贫僧等刼往何处?」
那强人道:「到了你就知道,现在闭住你的鸟嘴吧!」
普渡上人转对汤员外笑问道:「汤老施主可知这条山路除了可通往归元寺,还可通往何处?」
汤员外畏怯的看了同车的两个强人一眼,摇摇头道:「老夫不……不大淸楚……」
普渡上人轻轻一唔瞑目垂帘,不再开口。
行行复行行,马车在山中蜿蜒走了十来里路,忽然在一处浓荫蔽天的大树下停住,原来已到了山路尽头,再过去已无马路可走了。
发号施令的强人上前喝道:「好了,都下来!」
汤员外,普渡上人,史剑英,汤福和汤安五人一一下车,史剑英暗向四下打量,只见四周均是浓密的树林,视线及处,未见一栋屋舍,心中暗忖道:「这六个强人若是靑衣蒙面人派来的部下,他们必会把自己五人带到一处可使普渡上人舒舒服服翻译剑谱的所在,如果只将自己五人带到山洞、破庙、草舍之类的地方,那就证明他们确是剪径贼,届时自己便可下手收拾他们了。」
「走!走这边的小径!」
一名强人领头走上一条羊肠小径,汤员外、普渡上人等随后走去,一行十一人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上走了半里许,眼前树林忽尽,视线豁然开朗,原来已到了一座古刹之前!
这座古刹,规模甚大,但大部份已败坏倒坍,只有大雄宝殿和殿后几间佛舍,以及一座七级宝塔尙屹立无恙,从其规模上看,当年必是一座有名的寺院,曾经有过辉煌的一段岁月!
史剑英原以为对方如将自己五人带来山洞、破庙、草舍之类的地方,就可证明对方六人确是剪径小贼,与靑衣蒙面人无关,但现在一看古刹规模不小,觉得靑衣蒙面人如选择此地逼迫普渡上人翻译剑谱,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故决定再等着瞧瞧。
来到古刹之前,发号施令的强人立刻向其中两个强人吩咐道:「老二老三,你们带两个秃驴上塔去吧!」
两名强人应了一声,便押着普渡上人和史剑英往寺左的七级宝塔走来。
进入宝塔,只见塔内有一条螺旋上伸的石梯,一名强人领头拾级而上,四人鱼贯登上第七层塔上,发现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右方角落舖着一堆干草,看样子,竟是六个强人的贼窝!
两名强人喝令普渡上人和史剑英进入「塔房」后,便把房门锁上,下塔去了。
史剑英侧耳凝听,听得两名强人已走到塔下,这才向普渡上人低声笑道:「上人,您看怎样?」
普渡上人含笑道:「大槪不错,只苦了汤员外主仆三人……」
史剑英道:「他们如是靑衣蒙面人派来的部下,最迟在今天晚上,靑衣蒙面人必会现身与上人相见,那时上人可以要求他释放汤员外主仆三人回去。」
普渡上人道:「他肯么?」
史剑英道:「也许肯,汤员外主仆三人在此,对他并无用处。」
普渡上人道:「贫僧猜想他们绝不肯释放汤员外,因为汤员外回到长安城后,贫僧被掳刼的消息就会传开了。」
史剑英道:「是的,但上人必须坚持这一点,假如不肯释放汤员外三人,上人便拒绝他翻译剑谱。」
普渡上人问道:「小施主的意思是怕保护不了他们主仆三人?」
史剑英点头道:「正是,上人为他翻译完成后,他必会下手杀害我们,那时弟子当然会带着上人逃走,但汤员外三人就非弟子一人之力所能解救的了。」
普渡上人点点头道:「好,靑衣蒙面人一来,贫僧就向他提出要求。」
史剑英正要再开口,忽听有两人的脚步由下层的石梯响上来,忙低声道:「别再说话,他们来了!」
普渡上人于是在干草堆上坐下,合目作入定之状。
俄顷,塔房之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强人!
他向普渡上人笑望片刻,开口道:「上人,你睡着了?」
普渡上人徐徐睁开双目,含笑道:「没有,壮士有何指敎?」
那强人扬扬浓眉笑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大槪以为我们六人是剪径贼吧?」
普渡上人故作讶然道:「难道不是?」
那强人点头道:「不错,我们并非剪径贼!」
普渡上人道:「剪径贼和强盗,字眼虽不同,性质却完全一样!」
那强人摇头笑道:「我们也不是强盗!」
普渡上人佯装吃惊的瞪大眼睛,道:「不然,你们是何许人?」
那强入诡笑一下道:「我们是谁,上人马上会明白,现在我先介绍我们首领与上人认识认识!」
语至此,身形一侧,躬身道:「帮主请进!」
房门口人影一现,汤员外含笑缓步走了进来!
普渡上人和史剑英陡地一呆,同时站了起来,张目失声道:「是你……汤员外?」
一点不错,此刻走入塔房的,确确实实是汤员外汤乐礼!
这实在是史剑英和普渡上人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想不到掳刼自己两人的,竟然就是邀请普渡上人前来主持归元寺落成典礼的汤员外!
一时之间,普渡上人和史剑英都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汤员外笑了笑,迳自走去那张木凳坐下,手捋黑须笑道:「上人请坐,一切眞相,容老夫慢慢奉告吧!」
普渡上人长长「噢」了一声,不胜惊异地道:「你……汤员外,你就是他们六人的首领?」
汤员外颔首笑道:「是的,上人请坐下好说话!」
普渡上人仍然吃惊的瞪望着他,又道:「你……你骗贫僧到此,意欲何为?」
汤员外道:「老夫请上人来此,绝无恶意,上人放心好了……」
普渡上人慢慢坐下,困惑地道:「汤员外不是要贫僧来主持归元寺的落成典礼?」
汤员外笑道:「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归元寺1」
普渡上人佯怒道:「那么,老施主绑架贫僧用意何在?」
汤员外淸咳了两声,含笑道:「首先,老夫要告诉上人的是:老夫不是眞正的汤员外,眞正的汤员外已死去数月之久了!」
普渡上人愕然道:「哦,你不是汤员外?」
假汤员外颔首道:「是的,汤员外已被老夫杀死!」
普渡上人大惊道:「啊!可是你的相貌与汤员外完全一样呀!」
假汤员外微笑道:「这是因为老夫借用了汤员外的脸皮……老夫这样说,上人明白么?」
普渡上人变色道:「你为何要杀死汤员外?」
假汤员外道:「因为他是一个伪善者,他一方面向穷人大放印子钱,一方面摆出乐善好施的姿态骗人,这种人留在世上无益!」
普渡上人道:「汤员外纵然不是好人,你施主也无权杀死他,只怕施主杀死汤员外是另有意图吧?」
假汤员外突然哈哈大笑道:「上人说得不错,老夫杀死汤员外,最大的原因是老夫打算在长安居住下去!」
普渡上人问道:「以汤员外的身份在长安居住下去?」
假汤员外点头笑道:「正是,因为老夫有这『脱胎换骨』的必要!」
普渡上人目光焖焖地道:「你是一个越狱的逃犯?」
假汤员外摇头道:「不!逃犯也不必如此小题大作!」
普渡上人问道:「不然,施主是什么人?」
假汤员外反问道:「上人可曾听过『天王帮』这个名词?」
普渡上人道:「没有,何谓天王帮?」
假汤员外道:「上人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道天王帮为何,嗯……简而言之,天王帮是领袖武林的一个帮派,而老夫便是这个帮派的帮主!」
普渡上人凝目问道:「贵为一帮之主,应该有名有姓吧?」
天王帮主道:「当然,不过上人不必知道老夫的姓名,知道老夫的姓名,对上人并无益处!」
普渡上人现出不耐之色道:「好了,施主应该说出刼持贫僧的用意了!」
天王帮主道:「是的,老夫请上人到此,是要上人替老夫翻译一些天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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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 罗汉剑法金人像



普渡上人看了史剑英一眼,然后皱了皱眉道:「要贫僧翻译天竺文,何必把贫僧骗到此处?」
天王帮主道:「因为在此翻译比较安全。」
普渡上人摇头道:「施主之言,贫僧听不懂!」
天王帮主笑道:「让老夫说得详细一点,老夫要请上人翻译的天竺文,是一篇剑法,而这篇剑法,眼下有不少人想得到它,因此老夫不能把剑谱带去大兴禅寺给上人翻译,那样对上人和老夫都是一椿危险的事。」
普渡上人默然片刻,缓缓道:「施主还是把贫僧等送回大兴禅寺吧!」
天王帮主目光一凝,干笑道:「上人拒绝为老夫翻译剑谱?」
普渡上人神色平静地道:「是的,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助桀为虐!」
天王帮主笑了笑,道:「老夫希望上人不要拒绝,只要上人替老夫翻译完成,老夫愿捐献千两黄金给贵寺,并拆资重建这座古刹!」
普渡上人摇头道:「阿弥陀佛,菩萨不会喜欢这种交易的!」
天王帮主道:「上人还请考虑考虑,老夫已决定不择手段完成这件事!」
普渡上人冷冷道:「那是施主一厢情愿的想法!」
天王帮主不由「嘿嘿」冷笑起来,问道:「上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为老夫翻译剑谱么?」
普渡上人颔首道:「是的,贫僧不能把一生修为毁于一旦!」
天王帮主狞笑道:「即使牺牲大兴禅寺八百僧众的性命,上人也不肯为老夫翻译?」
普渡上人面色一变,又惊又怒道:「施主说的什么话?」
天王帮主面呈冷酷一字一字道:「假如上人再说一个『不』字,明天上人将会发现大与禅寺的八百僧众惨死在大火之中!」
普渡上人合掌低喧佛号,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若敢妄杀无辜,必不得善报,施主请三思!」
天王帮主道:「上人若以为老夫是在虚言恫吓,老夫先杀一个让你瞧瞧!」
说到这里,偏头向那「发号施令」的强人道:「一号听令!」
那强人躬身大声答道:「属下在!」
天王帮主一指史剑英道:「将这小沙弥拖出去宰了!」
那强人大声应喏,迈上一大步,抓住史剑英的胸襟便往房外拖去。
史剑英佯装惊骇欲绝的挣扎着,哀叫道:「施主饶命!救命哪!强盗杀人哪……」
那强人劈头掴了史剑英一掌,喝道:「你叫什么,告诉你,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说着,一路把史剑英拖下塔去。
普渡上人伪装得更像,也装出一副惊怒交迸之状,怒瞪天王帮主一阵,然后忽然表示屈服的歛目长长一叹,道:「好好,施主把他放回来吧!」
天王帮主冷笑道:「上人答应了?」
普渡上人点头颓丧地道:「是的,贫僧答应为施主翻译便了!」
天王帮主立刻起身走去塔房,大声道:「一号,把他带回来!」
这时,一号已将史剑英拖到第五层塔的楼梯,听到帮主的呼喊,便把史剑英拉了回来。
史剑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扑到普渡上人身后,术自发抖不停。
普渡上人转身伸手揽住他,安慰道:「别怕,悟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天王帮主由怀中摸出一块金牌,向普渡上人抛了过去,笑道:「老夫要上人翻译的,就是这东西,上人请先看看!」
普渡上人拾起金牌看了看,抬目间道:「就是这一块么?」
天王帮主道:「不,一共有一百七十八块,上人先看看那上面的天竺文,再告诉老夫一天可以翻多少。」
普渡上人低头默读金牌上的天竺文,皱眉道:「唔,这种天竺文很深奥,一天恐怕只能翻译十块……」
天王帮主笑道:「那没关系,土人先把这块金牌上的天竺文口译给老夫听听吧!」
普渡上人目注金牌上的天竺文,慢慢的唸道:「剑出……带风进,全身灵手捷,马步……足运力,藏精入丹田,艺熟技……自精,剑力透……中锋,弓步劲贯腕,抽剑……咽精津;心神相会合,手足运……莫停,前手疾似箭,后手……贯如弓,密似鸟喙木,急如……急如夜流易,身柔蓄……有劲,体重含……有轻,势如猿猴跃,威似……威似虎豹蹲……唔,这样够了吧?」
天王帮主聚精会神的听着,同时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威似虎豹蹲」,见普渡上人不再唸下去,因抬目问道:「完了?」
普渡上人道:「不,还有一牛。」
天王帮主欣然道:「好,上人不必再唸下去,抽屉里有文房四宝,你可以开始翻译了。」
普渡上人问道:「施主说金牌有几块?」
天王帮主道:「一百八十块,不过老夫只拥有一百七十八块………」
普渡上人眼皮一抬,又问道:「那另外的两块何处去了?」
天王帮主恨声道:「另外的两块被一个小贼得去,那小贼,哼哼……」
普渡上人道:「施主如不能找回失去的两块金牌,贫僧即使把一百七十八块金牌翻译完成,也等于无用,是不是呢?」
天王帮主道:「不,老夫也许可从一百七十八招剑法中揣摩出那两招剑法的形式,总之这事你别管,你只要老老实实替老夫翻译就够了。」
普渡上人道:「今天晚上,贫僧可翻译六块,从明天开始,如以一日十块计,需要十七天才能完成,而贫僧说过只在归元寺停留三天,过了三天如不回去,恐帕……」
天王帮主打岔道:「不妨,老夫可派人回大兴禅寺告诉他们说,上人打算在归元寺多住几天,这様他们就不会着急了。」
普渡上人点头道:「好,就请施主明天派人去大兴禅寺说一声。」
天王帮主再由怀中取出五块金牌放在桌上,起身笑道:「上人和悟了小师父便请住宿于此,每日饮食,老夫会命人送上来,如上人有其他事情,可向塔下呼唤,但不准下塔,免生误会……好,老夫过一会再来。」
说罢,还客气的向普渡上人作了一揖,即与那强人走了出去。
史剑英见他们把房门锁上,却听不见他们下塔的脚步声,心知他们还站在门外,当下向普渡上人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房门,暗示天王帮主尙在门外,然后开口悲叹一声道:「啊呀!刚才眞吓死我了。」
普渡上人假意斥责道:「悟了,你是出家人,言语举止放端庄一些!」
史剑英忙道:「是是,上人请恕弟子失态,可是……可是上人眞打算替他翻译剑谱么?」
普渡上人道:「当然,为了大兴禅寺八百僧众的性命,不替他翻译又有什么办法?」
史剑英道:「翻译完成后,不知他肯不肯放我们回去?」
普渡上人道:「会的,我们不谙武功,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史剑英叹道:「唉,但愿菩萨保佑我们不受伤害……」
普渡上人道:「好了,他说抽屉里有文房四宝,你快取出来吧。」
史剑英答应一声,走去打开抽屉,取出砚墨纸笔,摆上桌子,一面凝神谛听,听得天王帮主已在走下石梯,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老贼头,任你是千年老狐狸,今番也着了我的道儿,今后看你往那里跑!」
普渡上人见史剑英已取出文房四宝,乃上前坐下,用手指了指房门,意思在问:「他走了没有?」
史剑英点点头,低声答道:「走了,上人可以开始翻译了!」
普渡上人低声问道:「贫僧不谙武功,要造假也造不来,如何替他翻译才好呢?」
史剑英道:「这简单,上人可以把『刚』译成『柔』,把『柔』译成『刚』,把『疾』译『慢』,把『慢』译『疾』,这样就够他头痛一辈子了!」
普渡上人莞尔道:「那么,小施主用什么方法窃取这套剑谱?」
史剑英皱眉道:「如另抄一份,只怕容易被他发现,我看不如用强记的吧?」
普渡上人道:「看这些金牌,每一块可译出三百多字,就以三百字计算,一百七十八块便有五万多字,小施主能牢记这么多么?」
史剑英道:「每天默记三千多字,大槪可以,而且上人是亲手翻译的人,印象深刻,也可帮弟子一些,是不是?」
普渡上人含笑道:「好吧,贫僧经常与经典为伍,要强记一部剑谱,大约也不成问题,但贫僧译完第一百七十八块金牌时,那天王帮主可能就要下手杀害我们,到时小施主有无脱身之策?」
史剑英沉忖有顷,道:「在这宝塔上,弟子要带上人逃走确甚困难,过两天,上人可借词不惯住塔为由,要求他让我们住入殿中,那时弟子再徐图良策,总可想出一个脱身的方法。」
普渡上人颔首道:「好,现在贫僧开始翻译吧!」
他拿起第一块金牌琢磨了一会,然后提笔醮墨,笑道:「这第一块金牌上的字,刻的是一首剑歌,似与招式无关,贫僧就据实译出来吧!」
说罢,挥毫写了起来。
歌曰:「自古神奇剑术多,正史鲜载野史讹,去浮求眞无史料,苦绞脑汁暗摸索,架上云雀无影落,巢中飞鸟别枝托,林中惊鸾冲霄汉,龙飞凤舞遮天河,练胆因气奋全力,纵横抽刺势灵活,登山越涧皆通用,欲求精微细揣摩。」
半个时辰后,普渡上人已然译出三块金牌,他遵照史剑英的指导,将诀交中的「刚」译为「柔」,「柔」译为「刚」,使它阴阳顚倒,刚柔相反。
当他搁下笔时,天王帮主和他的一名部下正好端着一盘素斋走了进来。
天王帮主手上提着一盏油灯,他把油灯挂到壁上,然后笑问道:「译出多少了?」
普渡上人把译出的三张诀文递给他,答道:「就是这么多,施主看看吧!」
天王帮主接过读了一遍,点头笑道:「不错,上人翻译得很好!」
他把三张诀文和译过的三块金牌收入怀中,又笑问道:「这套剑法,好像没有一个名称,是不是?」
普渡上人道:「施主想替它起个名称?」
天王帮主道:「正是,这套创法一共有一百八十招之多,而且似与佛门有关,老夫就把它定名为『罗汉剑法』,上人以为如何?」
普渡上人道:「贫僧无意见!」
天王帮主笑了笑,道:「上人请用晚斋,吃过饭后,再将其余三块译出,就可歇息了。」
普渡上人抬目冷冷问道:「施主眞要贫僧两人在此过夜么?」
天王帮主点头道:「是的,等下老夫会命人带两条棉被来。」
普渡上人道:「贫僧倒希望能在大雄宝殿过夜,要是施主不怕贫僧逃走的话……」
天王帮主哈哈笑道:「上人要逃也逃不掉,老夫把上人等安顿于此,并非怕上人逃走,而是为了上人的安全!」
普渡上人道:「这话贫僧听不懂!」
天王帮主笑道:「简而言之,老夫担心上人被人杀害!」
普渡上人哂然道:「哼,贫僧与人无争,谁会杀害贫僧?」
天王帮主道:「企图阻止上人为老夫翻译剑谱的人!」
普渡上人仍表示不相信,冷笑道:「施主未免太多心了,此番施主把贫僧带到此处,并无武林人知道!」
天王帮主耸耸肩道:「这可难说,有一个糟老儿就一直跟踪老夫,也许老夫此次行动已落入他眼里……」
普渡上人问道:「那人是谁?」
天王帮主道:「三味神翁百里彬……上人听过这个人么?」
普渡上人摇头道:「没听过,他武功比你高?」
天王帮主「嗤!」的冷笑一声道:「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排名第五,可说是个顶尖人物,但是若与老夫一比,他顶多只能走个百招!」
普渡上人微笑道:「既如此,施主还怕他怎的?」
天王帮主道:「问题是他从不肯现身与老夫相见,他是武林中最狡猾的一个,他一直在觊觎老夫那一百八十尊金人像,当他获悉老夫……」
普渡上人截口问道:「且慢,何谓一百八十尊金人像?」
天王帮主倏然警觉话说得太多了,当下顿了顿,笑道:「没什么,上人大槪已饥饿,老夫不打扰你了!」
说到此,含笑一揖,即与那名部下退出塔房,锁上房门,下塔而去。
普渡上人与史剑英相视一笑,遂入座进食,史剑英一边吃一边默唸剑谱诀文,默唸了几遍,已然熟记在心,同时也已了解其意义,因而忍不住照着诀文所说明的动作比划了起来。
普渡上人自然明白他在摸拟剑法,因低声问道:「如何?」
史剑英肃容答道:「不错,这是一套神奇无比的剑法,单是这起手三招,就已包藏着许多奥妙!」
普渡上人道:「小施主不再参照那一百八十尊人像的动作,便可摸拟出来么?」
史剑英点头笑道:「是的,弟子十岁开始练剑,至今已有十年之久,有许多剑法,弟子只要熟读诀文,即可了解其动作!」
普渡上人道:「那天王帮主呢?」
史剑英道:「他当然也一样!」
普渡上人道:「这么说,贫僧刚才在那三张译文上写了几个『不通』的句子,只怕他会瞧出破绽吧!」
史剑英摇头笑道:「不会,他一定会想入非非,这是聪明人的通病!」
普渡上人笑道:「小施主若将这套『罗汉剑法』练成,能不能打败他?」
史剑英想了想,道:「也许能,不过他的武功很高……」
正想继续说下去,忽听有个人的脚步声响了上来,忙向普渡上人做了个手势,然后端起饭碗,继续吃了起来。
须臾,房门开处,汤福揽着两条棉被往干草上堆一抛,转身便欲出去,普渡上人开声道:「等一下,汤福……」
汤福扭转身子,拱手笑道:「上人有何吩附?」
普渡上人一面向他打量,一面笑问道:「你是眞汤福抑或假汤福?」
汤福笑道:「上人猜猜看!」
普渡上人道:「你是假的?」
汤福道:「是,但脸皮是眞的!」
普渡上人叹道:「这么看来,汤员外全家都被你们杀害了?」
汤福笑而不说,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上人有事要小的效劳么?」
普渡上人放下碗筷,一指桌上的食具道:「我们吃饱了,把这些拿下去吧!」
汤福应声上前,把食具收入盘中,端下去了。
普渡上人起身踱了一会,才向史剑英低声道:「你看天王帮主会不会把那一百八十尊金人像藏放在汤员外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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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七章 七级宝塔译诀文



史剑英听普渡上人如此一说,心中亦有同感,即随点点头道:「颇有可能!」
普渡上人道:「你想不想抢回那一百八十尊金人像?」
史剑英道:「当然想,不过此非当务之急,目前最急要的是窃取剑谱,然后设法解救黄老前辈和于姑娘。」
普渡上人道:「他现在不知道你是史剑英,你能不能乘其不备下手打倒他?」
史剑英道:「这事弟子亦曾考虑过,觉得不大妥当,因为即使在此擒住了他,由于黄老前辈和于姑娘尙在他手里,他知道弟子不敢杀死他,故他绝不肯屈服,而且他还有八个部下在这里,我们要脱身也不容易,反之如偸袭失败,那后果就更加不堪想像了。」
普渡上人一想有理,乃走去桌前坐下,又提笔翻译了起来。
史剑英一旁替他硏墨,一面默记译出的诀文,由于每句诀文均是「言之有物」的文词,故记来并不困难。
一个半时辰后,普渡上人又将第四、五、六块金牌的天竺文译出来了。
当然,普渡上人仍照前法在译文上做了一些手脚。
史剑英默诵数遍;自觉已将正确的诀文记住,于是靠近窗口,探头向塔下喊道:「喂,天王帮主!」
夜已深,塔下一片漆黑,但史剑英刚喊过,便听黑暗中有人答道:「什么事?」
听口音,答话的是汤福。
史剑英大声道:「上人已将三块金牌译出,快叫你们帮主来拿,我们要安歇了!」
汤福道:「好的,立刻上去!」
不久,汤福开门而入,普渡上人把译出的三张诀文和三块金牌递给他,问道:「你们帮主何处去了?」
汤福谨愼的把诀文和金牌纳入怀中,答道:「我们帮主在殿上打坐。」
普渡上人微笑道:「是否已开始在硏练这套剑法了?」
汤福一笑道:「嗯,大概是吧。」
普渡上人道:「贫僧于武技一窍不通,但此次为你们帮主翻译这篇剑谱,心里倒很想看看这路剑法的威力,明天得请你们帮主演练一下,让贫僧开开眼界!」
汤福道:「好的,我会把上人的心意转达给我们帮主。」
说罢,下塔去了。
普渡上人略现疲倦的伸了个懒腰,走去干草堆坐下,道:「夜已深,我们眞的该歇息了。」
翌日,普渡上人又为天王帮主译出十块金牌,双方相处颇为融洽,只不过天王帮主也许因未能把「罗汉剑法」融会贯通,故尔整日紧皱眉头,陷于沉思之中。
第三天,普渡上人又译出十块金牌,天王帮主亲自上塔去拿诀文,过了不久,突然怒冲冲的跨入塔房,一指普渡上人喝道:「好个老秃驴,原来是你在搞鬼……」
普渡上人暗吃一惊,力持鎮静的问道:「施主说什么啊?」
天王帮主怒道:「你故意把诀文译错,打谅老夫不知道?」
普渡上人假作惊诧道:「哦,贫僧译错了?」
天王帮主把二十六张诀文摔到桌上,厉声道:「老夫是说你故意译错!」
普渡上人歛目唸了一声「阿弥陀佛」,吐出平静的声调道:「施主差矣,贫僧在此之前,已有十多年未温习天竺文,也许译文中难免有表达不正确之处,但若说贫僧故意译错,这是寃枉贫僧了!」
天王帮主冷哼一声道:「你别强辩,老夫已确知你故意译错,欲使老夫无法练成这套剑法!」
普渡上人缓缓道:「施主能否举出贫僧故意译错之处?」
天王帮主不作正面答复,怒瞪双睛,满面杀气地道:「你不承认?」
普渡上人一听就知他并不确知自己故意译错诀文,当下微微一笑道:「贫僧并未故意译错,施主要贫僧如何承认?」
天王帮主沉声道:「老夫浸淫剑道已有一甲子之久,天下任何古怪的剑法,老夫一看就能领悟,如今你译出的诀文剑本不能练,若非你在译文中做了手脚,老夫那会练不上手?」
普渡上人道:「贫僧不谙武技,怎敢在译文中做手脚,只怕是这套剑法特别深奥吧?」
天王帮主吼道:「胡说!再深奥的剑法也难不倒老夫!」
普渡上人道:「当今之世,深通天竺文的应不只贫僧一人,施主若不信任贫僧,可另请高明,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天王帮主断然道:「老夫不找别人,你非老老实实替老夫翻译不可!」
普渡上人歉然道:「施主若要贫僧翻译,就得信任贫僧,否则贫僧不敢再动笔了!」
天王帮主由怀中拿出一个沉重的小包袱,蓬然放在桌上,道:「这是你译过的二十六块金牌,你再仔细推敲一番,看有那些句子译错,把它改正过来!」
语毕,气咻咻的走了。
史剑英趋近房门凝神谛听,听到他已走下宝塔,才回对普渡上人一吐舌头,轻声道:「好险,弟子以为他已经瞧出来了呢!」
普渡上人含笑道:「他有些怀疑,所以才来发假脾气,试探贫僧是否故意译错」
史剑英一指桌上的金牌和译文:「他要上人重新推敲,上人要不要胡乱替他改几个字?」
普渡上人摇头道:「不,等他上来时,告诉他未发现错误就得了。」
史剑英靠近窗口,看看外面的夜色,一眼瞥见古刹左方的一片树林中,有一条黑影由林边掠过,一闪而没,心中一动,暗忖道:「嘿,那不会是天王帮主的部下吧?」
他转到另一个窗口,探头下望,只见天王帮主的一名部下正在塔下巡逻,因而断定那条黑影绝非天王帮的部下,心中暗喜,连忙趋至普渡上人身边,向他附耳说道:「上人,有人来了!」
普渡上人一怔道:「谁?」
史剑英道:「不知道,弟子刚才发现有一,条人影由附近树林中掠过,那人一定不是天王帮主的部下!」
普渡上人面容一动,问道:「小施主怎知那人不是天王帮主的部下?」
更剑英道:「前天和昨天夜里,天王帮主都只派一人守在塔下,其余之人均在殿上,今夜的情形也一样,现在守在塔下的是那个假汤安,所以弟子相信那条人影必非天王帮主的部下!」
普渡上人道:「然则,他会是谁?」
史剑英道:「可能就是三味神翁百里彬!」
普渡上人道:「如果是他,小施主打算怎样?」
史剑英道:「三味神翁或许已知上人在替天王帮主翻译剑谱,所以他一定很想上塔来看看,弟子打算帮他上来!」
普渡上人问道:「帮他上来干么?」
史剑英道:「请他去通知家师,家师一知天王帮主在此,便会邀请帮手来围擒他!」
普渡上人道:「三味神翁肯合作么?」
史剑英道:「应该肯的,因为他一人之力根本打不过天王帮主。」
普渡上人道:「你如何帮他上来?」
史剑英道:「弟子找话题和塔下的汤安聊天,也许他会乘机爬上来。」
普渡上人道:「每一层塔的塔门都下了锁,他如何能爬上来呢?」
史剑英道:「那人若是三味神翁,以他的身手,要施展壁虎功爬上来并不难。」
普渡上人道:「既如此,你就试试吧!」
史剑英于是走去一个正对古刹的窗口,往下俯瞰,见那汤安已绕行过来,便开口道:「喂,汤安!」
正在塔下巡逻的汤安听到喊声,抬头一看是小沙弥悟了,答道:「何事?」
史剑英笑道:「你怎么老是绕着宝塔走来走去?」
汤安笑道:「你看不懂么?」
史剑英道:「是呀!」
汤安道:「我在保护你们的安全,懂么?」
史剑英摇头道:「不懂,你说淸楚一点!」
汤安道:「不懂就算了,小师父快躺下睡觉吧!」
史剑英道:「小僧睡不着,所以想和你聊聊……喂,你腰上悬着的是宝剑么?」
汤安拍拍佩剑笑道:「不错,你没见过宝剑?」
史剑英道:「以前在长安街上见过一次,那是个卖艺的人,他把一口宝剑舞得密不透风,煞是好看!」
汤安微微一笑道:「是么?我告诉你,凡是走江湖的艺人,都没有眞本领,那是骗人的玩意儿!」
史剑英一哦道:「你会不会舞剑?」
汤安道:「要是不会,还佩剑干么!」
史剑英道:「你舞一趟给小僧观赏好么?」
汤安摇头道:「不,现在不行!」
史剑英轻笑道:「是不行抑是不能?」
汤安哈哈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秃驴居然也会耍激将之法,告诉你小秃驴,你还差得很远呢!」
说罢,又开始在塔下逡巡起来。
史剑英见计不售,转对普渡上人摊手苦笑了一下,但正要开口之际,蓦觉眼前人影一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然立在自己面前。
这个白发老人,正是三味神翁百里彬!
他根本不知眼前的小沙弥是史剑英,更不知史剑英找汤安「闲磕牙」是在制造机会让他上来,是以飞入塔房后,迅捷的欺近普渡上人,抽出一柄匕首抵住普渡上人的心口,瞪视史剑英低声恐吓道:「不准呼叫,否则别怪老夫下手无情!」
史剑英忍俊不住,噗嗤笑出一声,随即以传音入密说道:「百里老前辈别来无恙!」
三味神翁陡地一呆,双目睁得奇大,传音问道:「你是谁?」
史剑英拱手一揖道:「小僧悟了,俗家姓名叫『史剑英』!」
三味神翁吃了一惊,传音叫道:「好小子,你出家当和尙了?」
史剑英含笑道:「是的,小可遁入空门,岂不比老前辈做『梁上君子』要高明得多?」
三味神翁恍然大悟,当下放开普渡上人,带着几分恼笑道:「你这小子,眞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看情形,这一次又叫你着了先鞭了!」
史剑英道:「老前辈请放心,小可目的不在那一百八十尊人像!」
三味神翁目光一闪,举步走到桌边,拿起译文和金牌看了看,笑道:「你的目的就在这一门剑法?」
史剑英点头道:「是的,不过小可的心意是不欲使他获得这门剑法,并非打算据为己有。」
三味神翁看了普渡上人一眼,又笑问道:「你们如何替他翻译?」
史剑英道:「自然不是偸工减料就是加油添酱!」
三味神翁笑道:「他不怀疑么?」
史剑英道:「当然会怀疑,但他绝不会怀疑到小可的头上来。」
三味神翁道:「你可要小心,当普渡上人为他翻译完成后,他绝不肯让你们活着回到大兴禅寺!」
史剑英微笑道:「这一点已在小可预料之中!」
三味神翁一笑道:「令师已知你在此?」
史剑英摇头道:「不知道!」
三味神翁问道:「蛮荒回来,你还没见到令师?」
史剑英道:「见到了。」
三味神翁目光一凝道:「那千年茯苓有没有使尹姑娘恢复记忆力?」
史剑英点头道:「有,尹姑娘业已痊愈如常。」
三味神翁听了又急问道:「她知不知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凶手是谁?」
史剑英道:「知道,因为她亲眼看见那凶手!」
「那凶手是谁?」
「剑王钟离震!」
「哦……你说是谁?」
「剑王钟离震!」
「我的天,怎么会是他呀!」
「这世上总有许多奇奇怪怪令人难解的事,不是么?」
「剑王钟离震杀害『武林十八高手』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因此我们就去虎牙山白鹤山庄找他,希望明白一个究竟,可是……」
「他跑了?」
「不,他在庄中。」
「他不承认毒杀『武林十八高手』?」
「是的,他说那是别人冒充的,他还知道那凶手是何许人……」
「哦,是谁?」
「起初他不肯说,他表示同情那凶手,听他的口气,好像认为『武林十八高手』咎由自取,后来家师一再请他说出凶手的姓名,他正要说之际,庄中一名老仆突然走到他身边,向他耳语,剑王钟离震听了之后,面色「变,即请我们稍坐,匆匆而去。」
「有客人来了?」
「当时我们也以为是来了客人……」
「难道不是?」
「那时我们是在他白鹤亭上飮酒,他走了后,我们便开始硏究他所说的一切,觉得他剑王钟离震仍不无嫌疑。」
「之后呢?」
「一会之后,那个老仆何三端来一道名菜……沙锅鱼头。」
「别说这些不关痛痒的事,拣重要的说吧!」
「老前辈请耐心听,这道沙锅鱼头很不同凡响哩!」
「哦,老夫明白了!」
「老前辈明白了什么?」
「凶手是他不错,他想杀人灭口,预先帰仆人于酒筵中喊他出去,然后把一个放有毒药的沙锅鱼头端出来,打算毒死你们,对不对?」
「当时我们倒没想到这一层,看见来了一个热腾腾的沙锅鱼头,均不禁食指大动,只想赶快吃了它……」
「后来是谁发现沙锅鱼头有毒的?」
「没有,那里面没有毒!」
「不然,沙锅里面眞是鱼头么?」
「不,是一颗人头!
「啊啊,是一颗人头?」
「是的,老前辈请猜猜那颗人头是谁的么?」
「不会是剑王钟离震的吧?」
「正是剑王钟离震的!」
「天哪!剑王钟离震被害了?」
「是的,凶手为了阻止剑王钟离震说出他的姓名,就命潜伏在白鹤山庄的一个部下……老仆何三……下手将剑王钟离震杀死,那何三是在厨房做菜的,所以我们一发现沙锅里盛着剑王的头颅时,就知剑王遇害于厨房中,赶去一看,果然在厨房中找到了剑王的无头尸!」
「那何三呢?」
「当然已逃之夭夭了。」
「眞瀬不到会右这种事,剑王竟这样轻轻易易被人杀死了!」
「一个素日表现得很忠诚的仆人,如果有意杀害他的主人,那是轻而易举的!」
「咳,后来你们就离开了白鹤山庄?」
「不,就在我们找到剑王的尸体时,凶手已悄悄率领他的部下在白鹤山庄的四周泼油放火,一下子就把我们困死在山庄内。」
「好家伙,后来你们是怎么突围出去的?」
「剑王有一名忠仆叫『九指莲花掌』胡宁,老前辈知道吧?」
「知道,他怎様了?」
「他领着我们由剑王书房中进入一条地道,才免于葬身火窟。」
「于是你就赶来长安大兴禅寺守株待兔?」
「是的,小可早就断定凶手就是靑衣蒙面人,既然剑王不是靑衣蒙面人,小可觉得要找到他,只有来大兴禅寺等候,因为这位普渡上人深通天竺文,假如他想要蕴藏于一百八十尊金人像中的剑法,就一定会来找普渡上人,果然被小可撞上了,不过小可没想到汤员外就是他罢了。」
「老夫也没想到你会摇身一变而为小沙弥,哈哈哈……」
「老前辈一路跟踪他,可知他是谁么?」
「不知道,他行动诡谲异常,时常看不见人。」
「那么,老前辈是怎么跟踪至此的?」
「老夫能一直跟住他们,全是一方汗巾和一只猎犬之功!」
「噢,原来老前辈利用兽犬追踪他们,但那一方汗巾是哪里来的?」
「是老夫离开金城之前捡到的,老夫猜想汗巾必是金、银、铁三剑之一遗失的,所以在回到滇池附近时,就买了一只训练有素的兽犬来跟踪。」
「眼下他有八个部下在此,其中有金、银、铁三剑么?」
「有,但他们都已改变面貌,很难看出谁是金剑薛虎谁是银剑柯永升。」
三味神翁说到这里,把桌上的二十六块金牌纳入怀中,笑道:「老夫辛辛苦苦跟踪了这么久,甚么都没得到,如今这二十六块金牌就让老夫带走吧。」
史剑英微笑道:「原来老前辈的胃口这样小!」
三味神翁脸上一红道:「你说什么?」
史剑英道:「老前辈往蛮荒跋涉两万余里,难道只拿这几块金牌便能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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