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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古龙的大大哥”李费蒙电影原著《赌国仇城》欣赏__暨古龙牛哥互动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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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5 07:58: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仇奕森忽然吃吃而笑,说:“想不到熊大哥竟说出丧气的话,我仇奕森又何尝不是在高压下挣扎出来的。攻打海岛时,我因为是监狱裡的死囚,他们把我提出参军,枪杆刺在背后,逼我做最前阵的敢死衝锋队。海岛打下,又要调充胡志明部的志愿军。我向来做事恩怨分明,得你的恩惠,就替你卖上一段命,义务尽够了,就得还我自由。
   “我逃走不及一个星期,就被他们抓住了,敲了三十六天碎石子。吓!我又不是木头,有机会就得挣扎,终于还不是给我逃到赌城了么?”
       他燃着烟卷悠然自得,继续说:“好在,赌城还算是自由世界的天地,他们莫奈我何!熊大哥,不要认为你的年事已老,力量一天天软弱,你肯勇往向前,把握着你的道路,尽你的能力抗争到底,自然那些懦弱不前的人,会为你的精神召唤而群起支持的!”

       熊振东也霍然大笑。“仇老弟,你在说教了,我姓熊的假如没种,今天也不会以一挡十,以血肉和他们拚了!”他扬着包扎的伤手,骄傲地说。
    “嗯,我知道你有种,但是我希望你把刘进步留着给我收拾!”

   “这倒是一句话!”熊振东撅嘴一笑说。“是否要讨还碎石子的一笔债?”
   “多着呢,还有中央酒店门前的一柄飞刀……”
   “怎么啦?你已查出是他干的?”熊振东感到惊诧。

   “飞刀党已被全盘收买,想拿我性命的只有章寡妇这淫妇,和她最接近的凶手,也只有刘进步一个人,不是他你想还有谁?”
   “嗯,这话说来很有点道理!我早听说要收购整个赌城的职业凶手啦……”熊振东说。“不过投字警告的又是谁呢?”
   “这一点,我还没有弄清楚,赌城的天地有限,迟早有分晓!谁买我这个交情,我也不会平白消受。”

   “好的,大丈夫恩怨分明!”熊振东翘起了大姆指说。“你急着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你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走!”
   “用不着解决,今天已经散了,明天再谈判!”
   “梅嘉慧的母亲自缢死了,我不希望事情张扬出去,马上得找医生证明‘因病身故’。同时,向警署打交道,从速埋葬。你的地头熟,不得不找你出面……”

   “为什么自杀?”
   “还不是独眼龙的那笔烂债!”
   “关你什么闲事?”
   “路见不平,就得拔刀相助……”

   “哼,说得动听!”熊振东冷笑说。“你全为自己着想,假如和挖坟案无干,你才不会这样费力呢!”他一语道破老狐狸的心事。
       仇奕森霍然大笑。“算你看准了我的心眼,不过未免把我估计得不值一文臭铜钱了,走吧!”

       两人从楼阁下来,街上的军警仍在流动着搜捕械斗的肇事份子,熊振东的手扎着纱布,只好一直插在口袋裡,好在有一位高贵的绅士伴着同行,军警也不会上来盘问,汽车还停在路口间,仇奕森拉开车门,两人进入车内。
   “刚才华民署的友人打电话来,他说整个赌城有七个叶绮云,名单晚间可以送给我!”

   “奇怪!”仇奕森两眼瞪得大大的。“小小的天地,同名同姓的人竟有七个之多,希望在这七个人之中,能有我的妻子……”
   “你放下屠刀,多求菩萨吧!”熊振东说。
       汽车扬长而去。

         (第八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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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6 07: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儿女情长

       章寡妇的那座红砖大厦门前,警卫森严,闲人不许接近,情势非常紧张,好像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似的。
       实际上,裡面正大排筵席,宾客满堂,轰饮高歌……,原来竟是叶小菁和章寡妇的订婚宴会呢,场面的舖张,更甚于生日宴会。

       据章寡妇的揣测,知道仇奕森必定要来捣乱,所以动用官方的恶势力,由李探长主持,派出大批警探,将整间别墅围绕成铁桶一般,绝不留任何缝隙可以让人乘虚而入,尤其是仇奕森。
      酒席过后,大厅上舞兴正浓,李探长和叶小菁两人偷偷地在小会客室内讨论挖坟案的案情。

   “证据怎样?”叶小菁问。
   “还捏不着证据,”李探长愁眉苦脸说。“仇奕森做事确够辣手,当天晚上,他在葡斯帮办公馆裡打通宵扑克,倒是证实了,他输给税务司赫屈尔八千元,输给卜内门洋行司理彼得劳力士五千元,全是签的支票,还有日期可以证明……”
   “好狡狯的贼子!”叶小菁狠狠咒骂。“死者是什么人?验尸所验出来了没有?”

   “死者身高五尺六寸,粗人出身,脚上有斧头劈的伤口,胸脯被人乱刀戮刺毕命,头颅粉碎,恐怕缝好之后也无法辨认面貌……”
   “哼,验尸所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我倒有新发现!”李探长点燃烟斗,皱上眉宇说。“陈烱失踪了!”

   “陈烱?……”叶小菁感到诧异,“他怎么会失踪呢?”
   “嗯,陈烱在章曼莉生日宴会后的一天就失踪,他的身材和死尸完全符合。”
   “噢……你的意思说陈烱可能就是死者?”叶小菁摇头。“不可能吧!他和仇奕森是死冤家怎么会替他卖命呢?再说,章小姐和他又没有仇恨……”

   “所以,我在揣测这件案子的案情越来越是迷离,把人都全弄糊涂了。”
   “你怎么知道陈烱失踪了呢?”叶小菁问。
   “是龙坤山报的案。”

       正在这时,走廊上的电话铃声大振,女佣翠英来报告,是章曼莉的电话。
      章曼莉正在舞厅中和葡斯帮办应酬,只有向葡斯深深道过歉意。
   “是谁打来的?”章曼莉问。
   “不知道。他没肯说,只请你去听!”女佣答。

      章曼莉执起听筒,只听得对方第一句话就是:“寡妇吗?”
      章寡妇勃然大怒,她知道对方又是那阴魂不散的老狐狸仇奕森。本拟马上把电话挂断,但又咽不下这口气,回心一想,既然他的电话来了,何不趁机奚落他一番,以消消心胸这口怨气。
   “老狐狸,今天是我订婚的好日子,你来电话是向我致贺吗?”章寡妇说。“我本拟请你这位衣裳楚楚,高贵的绅士,但是我又怕你闹醋劲呢,哈……”她笑得不很自然。

   “不,我预备亲身登门道贺,可是你的门前布满军警密探,他们代替你拒绝领我的情!”仇奕森说。“你说,这个情理通吗?寡妇!”
   “不,我的客人们都是高贵文明的朋友,最爱雅緻清静,最怕那些闹醋劲、寻衅闹事的地痞流氓,警探们是为保护客人们的安全而布置的。”
   “但是,有一位地痞流氓一定要来,又怎么办呢?”仇奕森问。

   “只要他能闯得过门口的军警便衣干探,我照例是欢迎的!”章寡妇俏皮地答。
   “军警、便衣,还不是全听你调度。”
   “我忙得很,没工夫和他们说人情!”
   “但是你必须要卖这个人情!”仇奕森说。“寡妇!我有一张文件,已经印成五百余份照片,和你发出的请帖的数字相抵,足可以送给你的每个贺客一人一份,要不要我把文件念给你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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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6 07: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寡妇顿时脸色大变,她不知道仇奕森捏着的是什么文件,这个险恶狡狯的老狐狸,是什么卑鄙龌龊的手段全使得出的。
   “是什么文件,你说?”她高声吼叫。
   “你听着。仇奕森,中国人,现年三十八岁,一九XX年X月X日生。章曼莉,中国人,现年十九岁,一九XX年X月X日生,两人今在赌城中央酒店举行结婚典礼,并在华民署婚姻注册所注册认为合法结发夫妻,此证。
   “民署婚姻注册所印,X年X月X日。怎么样?寡妇,你认为这项文件有力量劳你的大驾,关照门口的走狗们把路让开,让我登门道贺吗?”

   “假如我不呢?……”章寡妇的嗓音有点颤抖梗塞。
   “我已经关照四十余个地痞流氓,凡是看见你的客人出来一个,便派给他们照片一份,哈……”
   “好卑污……的手段……”章寡妇气恼得泪珠迸出,“你放胆来吧!死冤家!”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

       果然,章寡妇的号令一出,就有一台汽车疾驶而来,在门前停下,一位衣衫华丽,风度翩翩的绅士,衔着象牙烟嘴,跳出车厢阔步昂昂,旁若无人,通过了林立的警探岗位,大步向屋子内踏了进去。
       警探都被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严令不放仇奕森进屋的也是章寡妇,发令即刻让开道路放仇奕森进屋的也是章寡妇。
       蓦的,大门口处,闪出一个鸠形鹄脸的黑瘦汉子,一把拦住了绅士的去路。他说:
   “好哇,人不辞路,虎不离山,你好大胆子,竟敢往这裡闯!”

     仇奕森抬头一看,竟是那老烟虫赵老大,不禁赫然失笑说:
   “光着脚,不怕没鞋,有屁股,不怕挨打,我是找挨打来的!”
     赵老大是偷听章寡妇电话,所以知道仇奕森要来的,忙把他扯到一旁说:“可是今天的情势于你非常不利。李探长、叶小菁一口咬定你是挖坟案的主犯……”

   “你就怕我供出你是主犯么?”仇奕森扬起眉毛,蔑夷地说。
   “不,我知道仇老弟你不是这种人!”赵老大说:“但是章寡妇今天特意布下了百余名警探专事对付你……”
   “我就是通过了警探网进来的!”仇奕森傲然得意说。“况且还是章寡妇亲自命令他们让路的!”

   “不过……”赵老大把声音放低,趋近仇奕森耳畔说:“据我打听,章寡妇出钜款请独眼龙取你的性命,而且独眼龙已经收下她三万元了,你得小心一点!……”
   “三万元?哈,那是便宜独眼龙了,加上我出的四万元购买梅嘉慧母亲的借据,刚好是七万元,足够独眼龙赔偿赌骗那笔烂债了!”仇奕森满不在意,谈笑自如说。“我的目的就是找独眼龙而来的!”

   “正面找冤家是不智之举。”赵老大摇首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虽然自恃智勇胜人一筹,但迫人过甚,难免惹人以死相拚,况且独眼龙还有章寡妇做后台!”
   “我现在来讨的不是我自己本身的债!”
   “又有什么枝节?”
   “梅嘉慧的母亲悬梁自尽死了,这件事情可能牵连出挖坟案,于你也有关系!”仇奕森忽然歛起笑容,语带恫吓说。

   “奇怪,我送债据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活着的……”赵老大搔着头皮,两眼霎霎眨个不停。
   “独眼龙有没有说过不动听的话?”仇奕森的语气咄咄逼人。
   “对了!”赵老大瞪着眼说。“独眼龙把债据掷还给梅嘉慧的母亲的时候,说了一句非常侮辱的话。他说:‘哪!这就是你的女儿牺牲一夜肉体上的代价,向仇奕森那斯文流氓换回来的……’也许,梅嘉慧的母亲信以为真,羞愤之下而自杀了……”

   “简直是畜生……”仇奕森狠狠咒骂了一声,就推开赵老大,怒气衝衝,预备进房子内,找龙坤山算账。
   “他不在屋子裡!”赵老大将他唤住,说:“他和刘进步很早来道了贺就走了。”
   “那不是不给章寡妇面子么?”仇奕森不解。

   “因为有过上次赌骗事件,两方面的面子都难看!”
   “刘进步为什么也走了?”
   “听说他们另有局。”
   “那么,你呢?”
      赵老大把双手併拢上下一合(示意:印钞买卖)说:“我除了这项生意和他们合伙以外,什么也不和他们搭讪,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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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6 07: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局在什么地方?”仇奕森问。
   “不知道。”赵老大答。
      仇奕森明白赵老大不肯负担出卖朋友的罪名,所以讹称不知道,便高声说:“哼,蛇有蛇穴,鼠有鼠路,不怕找他们不到。”乾脆连屋子也不再进去,掉头往外就走,似乎必须要立即把独眼龙寻着,将欠账了结。

   “仇老弟,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向章小姐道个喜?”赵老大追在后面高声取笑说。
   “今天她不是对象!”仇奕森答。
   “仇老弟,你单人匹马,孤掌难鸣,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趟?”赵老大仍跟在后面。
   “不必,假如事情出了岔子,自然有你一份!”他头也没有回,昂昂然又越过警探的封锁线飘然而去。

       赵老大知道,仇奕森所说的事情出了岔子,必然就是指挖坟的事情,不禁脸上的那痕刀疤,又现出血红颜色。
       实际上,侮辱梅嘉慧母亲的言语,是出自赵老大的口,不过,他真没想到,这样轻描淡写短短的一句话,会惹出如此严重的后果,而且仇奕森这阴魂不散的活冤鬼,又硬出头来打抱不平。
       好在龙坤山不在场,赵老大就顺水推舟,把一切的责任完全推到龙坤山身上。

       不过,赵老大还不希望仇奕森和龙坤山火拼,而把命丧在龙坤山手裡,原因自然是仇奕森的身上还悬有一个数目巨大的藏金秘密,假如仇奕森死了,藏金将永远无人发现,这岂不可惜吗?
       所以,赵老大随时给仇奕森加以警惕,以预防遭人暗算,尤其是章寡妇购买龙坤山做凶手的内幕,赵老大也不惜向仇奕森传报。

      *    *    *    *    *    *

      赌城是一个空有其表,力量仅足维持治安的政府,所以使得多种势力在赌城横行无忌,明目张胆地展开他们的企图。
      在中央酒店的六楼,有连号的七八间长房间,为重要聚会地,大凡有什么会议,都在这裡集合讨论,熟悉权谋行情的人们,对六楼视为“禁地”,绝不沾染,免惹横祸是非。

      刘进步在其中占有一个长房间,起居办事全在这裡,这天一连串的会议下来,讨论的全是如何瓦解赌城的对头组织,尤其是熊振东所统领的硬裡子黄牛党组织。
      对付这种下阶层的对头组织,最着重的是渗透工作,刘进步因为工作未做得完善,而受到“检讨”,被层峰抨击得体无完肤。

      好容易会议才宣告完毕,刘进步吁了口气,由六楼匆匆下来,看看腕表,已经耽误章寡妇的宴会,他自怨自艾地说:
   “他妈的,老子假如印钞的生意成功,才不会干这种穷捞什子,什么‘权谋’关我屁事……”

      他和独眼龙龙坤山还有一个约会,章寡妇今天做喜事,中午已经抽空去道过贺,宴会参不参加毫无问题,但龙坤山的约会关系整个印钞事业大计,却不能不去。
      刚出中央酒店大门,未及数步,蓦的,一名大汉出现他的身旁,高喝了声:“刘进。”
      刘进步一楞,刚要回头,一柄飞刀打他鼻梁擦过,“笃”的一声,插到电线杆上,刘进步吓得魂出躯壳,慌忙伸手插入衣内预备拔枪。

   “不要拔枪!你的四面全被包围了,否则被乱枪射成肉酱。”大汉站在黑暗处豁然大笑。“飞刀是你的走狗送给我的,现在还你,礼尚往来,大家把这笔账勾销。”
      刘进步额上冒出冷汗,定睛看去,已经看出这位藏在黑暗处的大汉正是那老狐狸仇奕森,两眼偷偷四下扫射,附近左右都是静悄悄的,鬼影子也没有一个,那有什么人包围。
      不过,他忖度仇奕森诡计多端,也许还有什么阴谋,被他的威力所慑,阔张双手,不敢妄动。

   “老仇,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别瞎着眼睛乱咬人,我什么时候送你刀子?”刘进步装作镇静向仇奕森答话。
   “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别想图赖,在赌城的社会裡,谁不知道飞刀党已经被你们收买统辖!”仇奕森说。“我今天不是和你找冤家来的,除了把飞刀交还之外,我想请你指我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刘进步仍张着手不敢动弹。
      仇奕森施施然行近他的面前说:“我想找独眼龙,他现在在那裡?”
   “章寡妇家裡……”

   “真人面前说假话,章寡妇那裡,我刚去道过贺。”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刘进步,你的名字是进步了,但是你说话一点也不进步!”仇奕森说。“听说你今天晚上和独眼龙有局呢!”他伸手慢慢地把插在电线杆上的飞刀拔了出来,捏在手中,一抛一抛地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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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7 08: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刘进步张惶地两眼瞪得杏圆,凝望着那柄飞刀,呐呐不能作言,偷偷瞄了中央酒店一眼,可恨那批人,一个也没有出来,毫无援助。
       而仇奕森又似乎只是单人匹马,根本就没有助手埋伏。
   “……我,我确实不知道……”刘进步吐出一句话。
   “你是不肯说。”仇奕森用刺刀修饰他的指甲。

      刘进步趁仇奕森不注意之际,忽然伸手迅速地去拔他的手枪,但仇奕森的手脚可比他快,左手一张,五只指头就如钢爪般捏在刘进步的手腕上,右手的刺刀已迫到他的喉管上。
   “说!”仇奕森狠声命令。

      刘进步的手腕麻木疼痛,汗如雨下。好在干小扒手出身的嘴巴特别硬,刘进步死命咬着牙关抵受,怎样也不肯叫饶。
   “说!”仇奕森再命令。刺刀又扬高了一分,刘进步的下颚已经被高高的支起,喉管上已陷下一道小涡。假如刺刀再扬高半公分,喉管准得扎破,刘进步更是不敢动弹丝毫,假如稍微挣扎,喉管准被横着割开,一命呜呼。

   “我说……”刘进步迸出一句话。
   “说!”仇奕森鬆下了刺刀。
   “福隆新街十六号赵老大的老户头桂枝姐处……”
   “啊,真做梦也想不到,独眼龙做局会做到老烟虫的户头上,好的,谢谢你!我的进步份子,假如说半句假话,下次碰见你,可得请你退步了!”仇奕森扔下了刺刀,扬手一招,自黑暗处驶出一辆汽车,在他的身旁停下。

      司机是洪桐,把车门推开,仇奕森背行退入车厢,临行又指着刘进步高声警告说:“明人不做暗事,可不要打冷枪,乖乖的回酒店裡去睡觉,你的背后还有枪手瞄着你!”
      刘进步回顾背后,那有什么人影?再回过头时,汽车已经扬长而去,俯视地上的那柄飞刀,不禁脸燥耳热,好在四下无人,否则这个脸丢到家了。他只有狠狠地自己骂了一声:“他妈的……”

      *    *    *    *    *    *

      藏垢纳污的福隆新街,一向叫做“路不通行”的名桂枝姐香巢十六号,今夜却门户大开,原来是独眼龙龙坤山的印钞公司成立,招兵买马,借她的地点来做堂会,场面相当的热闹呢,房间内外,三台麻将,一台罗宋牌。
      印钞公司总共是三个股东老板,刘进步因为“组织”上的会议阻碍,还没有来得及到会,赵老大却要在章寡妇的订婚宴上探取情报,要等宴会散后才能驾临,龙坤山自然就是三个主人的代表了。

       龙坤山出面召开“英雄”大会,本应在自己的老户头阿银姐的窑子裡,无奈阿银姐的香巢太小,容纳不下这许多英雄好汉,桂枝姐的地方比较宽敞,龙坤山就顺水人情,买了赵老大一个面子。

      印钞是黑门买卖,凡是员工都要先支取百分之十五的应得利润,龙坤山有章寡妇支给他的三万元买仇奕森的命钱,又有仇奕森送给他购买梅嘉慧母亲债据的四万元,本来有了这笔钱,本可以将赌骗欠下的六万元冤枉债完全还清楚,无奈又被赵老大、刘进步极力怂恿,不顾一切,先将印钞公司的门面打开再说。
      单只葡斯帮办方面的疏通费就去了两万,余下的还要暂时支付给众个英雄好汉。但是,那些钞票全是龙坤山受尽奚落凌辱得来的,平白落到别人手裡又有点不大甘心,所以龙坤山又重施故技,和大家来了一场罗宋。

       自从陈烱死后,龙坤山就收了陈烱的把兄弟冷如水做助手(冷如水并不知道陈烱为龙坤山所杀)。
       冷如水出身在赌场,赌骗的技俩比龙坤山更高一等,这场罗宋牌,又有了花样。

       龙坤山为了表示做主人身份,装做客气,反而坐在一旁做助手,冷如水大模大样坐正了做庄家。打罗宋照例是每家十三张牌,做庄的只要能混上三五张牌,就足有九成操胜的把握。
牌是两副。洗牌的龙坤山,他每次洗牌时,偷偷把几张必要的牌压在底下。
      冷如水的手法非常俐落,他发牌时,每家的牌都是照上面的牌发,自己的却是抽取下面的牌,因为发牌的手法神速,绝对没有人能看出破绽。

      冷如水又在发牌了,眼看着赢来的钞票已不在少数,和龙坤山两人同时露出得意的微笑。蓦地,一柄飞刀自天而降,斜插在桌面上,溅得纸码纸牌乱飞。
      龙坤山猛然抬头,瞪着那隻独眼,已经看见那位死冤家活对头仇奕森昂然地站在大门入口处,还不断地左顾右盼,向在座的众个英雄好汉们点头。他说:
    “小弟来打扰各位的热闹了,但是我的目的,只是来请你们的龙大哥谈两句话!”

      仇奕森虽然是单人匹马站在门口,但是大门两旁的两扇玻璃窗上,贴窗现有两个黑影,显然是有布置的,把屋子内的人监视着。
      在这许多印刷工人当中,有几个资格老的工人,曾经和仇奕森干过印钞勾当,对仇奕森是熟悉的,就知道不是好来路,都静静地坐着,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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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7 08: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龙坤山顾忌在桌上的那台罗宋赌得不大光明,假如被仇奕森当面拆穿的话,那么那些工人们就会一怒成仇,反颜相向,一哄而散,钱钞蚀去倒还不算,印钞工作可别想再开得成了。
       心中虽有恐惧,但强充着不甘示弱,双手叉在腰间,右手紧捏手枪,预备随时以死相拚。

       仇奕森已洞悉龙坤山心理,他说:“我不干涉你的生意买卖,不过问你的赌运如何,事关你我两人的私事,可否请你到外面来,我们两人亲热地谈谈!”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江湖人的术语,龙坤山尚未明瞭仇奕森的来意,那肯离开众人和仇奕森单独谈话。只有硬充好汉说:“不必,就在这裡,有话儘管说。”

   “你不怕坍这个台?”仇奕森和颜悦色地问。
   “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稳,不做亏心事,没有话不可以公开的!”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抢向仇奕森示威。
   “也好,”仇奕森说。“我为梅嘉慧的母亲而来。”

   “你花了四万元代价替她母亲偿还债务,所有的债据已经由小弟亲身登门送还——我算对得住你这位朋友了!”
   “你说了些什么话?”
   “钱债两清,以后各不相涉!”

   “哼!”仇奕森冷嗤一声,“梅嘉慧的母亲自杀死了!”
   “死了……”独眼龙有点战栗,手指偷偷扣上枪机。“你的用意是索还四万元?”
   “不必,钱算是买你的面子,送给在座所有弟兄们的红股,但是只请你不再骚扰梅嘉慧姐妹两人!”仇奕森当着众人给龙坤山留了一点面子,以重江湖道义。

       龙坤山豁然大笑。“我早说过钱债两清,各不相涉!”
   “嗯!很好!大丈夫说话当话,假如她姐妹俩人少掉一根汗毛,我请你把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

       司机洪桐,忽然自屋外窜了进来,附到仇奕森耳畔说:“仇大哥,时候到啦!”
      仇奕森瞄了瞄腕表,向洪桐点头示意,洪桐复匆匆走出屋外。
      仇奕森燃着烟卷,向在座的众人施礼说:
   “仇奕森骚扰了各位的高兴,假如见怪的话,容我改日登门请罪!”说时扬手一挥,那简直如变魔术一样,顿时全屋的电灯熄灭,漆黑一片。

       屋内的人全没有料想得到,异口同声的一齐“咦!”了一声,这不消说,定是仇奕森埋伏在屋外的死党把屋子的电割断,以掩护仇奕森逃走。
      但是仇奕森燃着烟卷的一粒火光仍然兀自亮着。龙坤山以为抓着了报复机会,仗着他是福隆新街的地头,即算出人命也没有多大毛病,便霍然拔枪。
   “砰”的一声照着烟卷的火点打去,这一开火,可能就引起一场大战,屋内每个人都顿时形成混乱,躲的躲,藏的藏,龙坤山对这一套是老练的,早闪到桌子底下,占了一个优越的地势。

      玻璃窗上“哗啦啦”一阵巨响,大概是枪打穿了玻璃窗一个大窟窿,玻璃碎片四溅跌落,但烟卷的火点仍然兀立不动,使人詑异的是对方并没有还火。
      龙坤山接着,又“砰,砰,”射了两枪,借着枪火的闪光,似乎看不见对方有人呢,烟火还是兀立着。
      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龙坤山只有一隻昏花的独眼,不敢确定仇奕森是否已经遁去,同时又不敢发声问话,他知道老狐狸仇奕森诡计多端,假如发出声响,就会给他发现目标。

      屋外却起了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响。
   “再见了,独眼龙!”像是仇奕森在外面老远的地方说话,而且汽车把他说话的声响带着远扬而去。
   “咦……像是仇奕森走了呢……”冷如水躲在厢房内,与几个工人挤挤推推,探出头来说。

      因为香烟的火点兀立不动,也引起了龙坤山的疑窦。他找着了可以避弹的部位,紧贴在牆壁,然后命令说:“冷如水,你点了蜡烛递出来看看!”
      厢房内起了一阵骚动,一会儿,有擦火柴声响,蜡烛燃着了;冷如水战战兢兢把蜡烛从厢房裡伸了出来。脑袋却儘量地缩在裡面。

      简直活见鬼,仇奕森早已不知去向,那根燃着的香烟,是插在窗框的缝隙上,所以兀立不动。
   “唉……我们又上了老狐狸的当了……”龙坤山羞愧交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暗自咀咒仇奕森的气量不够,当众奚落了自己一番还不算,还要施用诡计,使自己坍台丢人。

      冷如水搬了梯子正预备修接屋外的电线,发现街上又突然涌来大批人马,不明底蕴,忙报告龙坤山。龙坤山气忿填胸,大肆咆哮说:
   “哼,仇奕森简直欺人太甚……”一面又吩咐大家将屋内所有的灯火熄灭,散开备战。

      屋子内所有的人,全是应召来干生活预备发洋财的工人,而且趁在订合约的晚上,预备儘情欢乐赌个淋漓痛快;
      他们和龙坤山谈不上交情,讲生死,拼血肉更不消说,这会儿被困在核心,假如不拼的话,也可能沾上火线,大家叫苦连天,恨不得找个缝隙挖个地洞尽可能的躲藏起来,免惹横祸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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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7 08: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桂枝姐更是怨天怨地,乾脆就一直钻在床底下不肯出来。龙坤山眼看着屋外人影幢幢,自己却只有冷如水一人做他的助臂,也未免有点胆怯。
   “屋子内有人吗?……”屋外的人已团团把屋子团绕,为首的拉大嗓子在呼叫。“请龙大哥出来说话……”

       龙坤山听出是刘进步的声音,顿时楞了一楞。“是刘进步吗?”他高嚷着回答。
   “怎么屋子内没有灯火啦?”刘进步又问。“出了什么事吗?”
   “刘进步,你带来了的全是什么人?”龙坤山仍有疑虑,他恐怕刘进步是被人控制住。

   “我们全是接应你的!”刘进步说。“假如没有什么问题请把灯点亮。”
   “他妈的……吓唬人……”龙坤山暗骂了一句,命冷如水把蜡烛燃亮。

      于是,刘进步放胆大步踏进屋内,他的眼睛四下环绕一扫,就知道情形有点不对。“出了什么事吗?老孤狸是否来过了?”
   “这问题不谈了……”龙坤山狠声回答。

      *    *    *    *    *    *

      仇奕森在回旅馆之先,在警察总署走了一趟,首先,他打电话给葡斯帮办,声明自己与张大狗的关系,及保释他的原因。
      葡斯帮办是个糊涂虫,而且还赢过仇奕森的钞票,对仇奕森的身分人格都异常推崇,自然也就交待下来,命令将张大狗交保释放。

      仇奕森再在警署上下花了几个小钱,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圆,张大狗也就脱离了囹圄,恢复了自由,而且身上还有数千元的巨款;
      假如立志向上,决定改邪归正的话,那真是天赐良机,但张大狗是十余年的贼胚子出身,那能改得了劣性,他一别去仇奕森,就赶到花街(福隆新街)倾其所有狂嫖滥赌而致惹下未来杀身大祸。

       仇奕森刚踏进“利为旅”的门,就有仆欧走上来告诉他说:
   “仇大哥,警察总署裡有一个姓张的,打电话来过三次,说有急要的事情找你!”
   “知道了,我已经把他保出来啦!”仇奕森说。

   “你房间内有一个人在等你,已经等了很久啦!”
   “是不是胖胖的?”
   “对,就是上次来过的一个!”

       仇奕森点头道谢后,走到楼上,他的房间大门洞开,果然就看见熊振东坐在沙发椅上打瞌睡,显然是他在这裡已经等候得非常困倦了,仇奕森不动声色,先在酒柜裡斟了两杯“威士忌”,自己饮了一杯,然后把另一杯在熊振东身旁置下。
       熊振东依然懵睡不醒,仇奕森暗自好笑,在熊振东未修的下颚上找到一根长出的胡子,以手指钳着,死劲一抽。

   “啊哟……”熊振东痛醒,睁开惺忪睡眼。说:“哼,你还在寻开心,我为你担心死了……”
   “打瞌睡担心?”仇奕森将酒递到熊振东手裡。
   “你又去和独眼龙找蹩扭了,对吗?”熊振东说。
   “理所当然,为人为到底,送佛送上天。”仇奕森满露得意说。“我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唉……出怪事了……”
   “什么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熊振东在的口袋上下搜寻,摸出一张纸片,盲目指着说:“整个赌城,总共有七个叶绮云。有两个是老太婆,一个七十二岁,一个六十五岁……
   “自然,这两个不会是你的妻子,还有一个是初生六个月的婴孩,另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九岁,全是教会学堂的女学生……”

       仇奕森吃吃大笑说:“怪有趣的,还有两个呢?”
    “还有一个四十六岁,和你的妻子年岁相似,在天生轮船公司当女打字员……”

    “我的妻子不懂英文,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也是四十六岁……可就奇怪了……”

   “怎样奇怪……快说……”仇奕森已镇持不住,有点着急。
   “还有一个……就是叶小菁的妈妈……”
      仇奕森顿时毛发悚然,他知道熊振东是不认识字的,抢过纸片一看,如痴似呆,颓跌在沙发椅上。

             (第九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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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8:24: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冤家路窄

       面向内港的火船头街,贴近康公庙附近有家葡商开办的“天生轮船公司”,规模相当的大,单只“皇后”船就有两三艘之多,来往在欧美港澳之间。
       写字间是一间平面的“拉丁”式建筑,堪称美轮美奂。是时,钟楼的大针已正指九点。正是写字间忙碌的时候。

       仇奕森和熊振东推开玻璃门,在漫长的柜台前停下,柜台内是宽敞连通的写字间,每个部门,都有木栏棚围着,接洽事情的顾客们,都在柜台外向内接洽。人头挤拥,打字机的声浪与嘈杂的人声充斥了整间屋子。
       仇奕森的目的是为着看看四十六岁的叶绮云而来,假如冒昧拜访的话,又恐怕惹出误会,整个写字间,女职员有二三十人之多,仇奕森的眼睛按着每个部门的木栅围横竖扫射,希冀在女职员群中能发现他的妻子,终于他叹息着说:
   “唉,仇奕森老了,眼睛也有点昏花……”从人丛中寻不出一个样貌比较像他的妻子的,而且,还有许多女职员是背面坐着。

   “也许日子太久,尊夫人的容貌已经改变,你仔细的慢慢地寻吧。”熊振东实在无能为力给他帮助,因为他始终没有见过仇奕森的前妻。
倏而,仇奕森想出一个妙计,轮船公司裡有公共的电话间,由电话间裡探出头来,可以看到柜台一切的情形。
       他跑了进去,首先在电话簿子上翻查,找出天生轮船公司业务部的电话号码,他拨过号码轮盘。
   “喂,天生轮船公司吗?请找叶绮云女士听电话。”
   “你打错了,这裡是业务部,叶绮云是在会计部!”对方答。

       仇奕森再找出会计部的电话号码,拨过号盘,脑袋从电话间裡伸出来,凝神贯注会计部的电话铃响,他的心有点跳荡。
   “喂,会计部吗!请找叶绮云女士听电话!”
   “请等一等!”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接电话,他用手一招。只见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女职员离坐行了过来,握起听筒。
   “喂,那一位?”

       仇奕森摇着头,即使岁月能使人的容貌会改变,也不会改变成这样离谱。于是,乾脆连话也不答,将电话挂断了。
       熊振东看出仇奕森的脸孔表情,他说:“不要紧,我们还有最后的一条路线!”
       两人复推开玻璃门,退出了轮船公司,仇奕森叹了口气说:
   “我宁可我的妻子永远失踪,也不希望就是叶小菁的母亲!”

      在天将明亮的当儿,洪桐驾着车向黑沙环疾驶。
      仇奕森坐在车厢中暗自盘算七十二岁和六十五岁的叶绮云,当然不会是他的妻子,刚出生和十五、十九的小女孩,也不须要调查,现在唯一的就是叶小菁的母亲。
      仇奕森这时,真宁可叶绮云永远的失踪,或者早已死去,假如真的叶小菁的母亲就是他的前妻的话,那叶小菁可就是他失去的儿子了。

   “那可恶的淫娃章寡妇又将要和叶小菁结婚了,这岂不是太残酷了么……”仇奕森喃喃自话,他需要报仇,而报仇的对象落在儿子身上,就等于自己向仇家的人戮杀,连唯一的后代根也绝灭了。
   “这太残酷了……”他说。“不!叶绮云的儿子为什么会姓叶呢?不,不可能,叶小菁的母亲不可能姓叶,可能是叶夫人……”

      但有了线索又不能不去查探,不管叶小菁的母亲是否他的前妻,总得去打听打听。
      汽车沿着马路疾走,兜上黑沙环坟场,在山头的末端停下,仇奕森跳出车厢,那凌乱的荒墓乱塚全是熟悉的道路,他向着那古旧的磨房疾走。

   “仇大哥,要我做帮手吗!”洪桐追在后面问。
      仇奕森矜持了一会,说:“不,你替我把风好了!”
   “你的枪呢?”
   “在这裡!”仇奕森拍了拍胸脯,表示早有准备,他感谢洪桐的忠诚,这种热情并非金钱所能购买的,只有报以一个笑意,这个笑意,是经过清滤,没有丝毫奸狡恶劣,发自纯良的心坎。

     仇奕森落下斜坡,磨房已现在眼前,山坡下遍地都有野狗,发现有陌生人行近时,都齐声疯狂吠狺,这就是磨房天然俱有的哨眼警号。只要野狗吠声一起,磨房中就有戒备。
倏的,一丛树木中跳出一名大汉,拦住了仇奕森的去路。
   “朋友,这条路不通,你找谁?”
   “我是股东!”仇奕森答。
   “什么股东?”
   “问你们的赵大哥就知道了。”

   “噢,仇老弟,你倒来得早,请进来!”赵老大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招呼,于是,大汉才把道路让开,让仇奕森进入磨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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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8: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磨房正厅的泥地上,有抽板一块,是通地窖的门道,仇奕森是自己弟兄,没什么可遮瞒的,地窖下传出阵阵敲铁声响,几个印刷工人正在修理那座陈旧的印刷机器。
   “独眼龙和刘进步怎么没在?”仇奕森问。
   “开工大吉之后就走了!”赵老大向仇奕森飘了一眼。“又找冤家来了么?昨天晚上耍了龙坤山一顿猴戏也就应该歇手,何必逼人太甚!”
   “别误会,我专诚拜访,是为叶小菁的母亲而来!”

      赵老大两眼瞪得大大的,感到有点诧异。“怎么啦?报仇要挖别人三代?”
   “不,我打听叶小菁的母亲是姓什么的?你和章寡妇接近,自然可以知道!”
   “这个……”赵老大眨了眨两眼,犹豫了半晌。“不知道……”

   “你知道叶小菁的父亲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赵老大说。“叶小菁似乎不大乐意别人提及他的父亲,据说,他们是孤儿寡妇,在未结识章寡妇以前,生活很苦!”
   “嗯,”仇奕森缄默了一会,说:“为什么每次章寡妇家中的宴会,叶小菁的母亲都没有参加,连昨天的订婚典礼也没有参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清楚……我和叶小菁虽然认识很久,他的家我从来就没有去过。”赵老大多疑地眯起两眼,“你打听叶小菁的母亲有什么作用呢?”
   “嗯……因为他和章寡妇将要结婚!”
   “你又要赶尽杀绝?”赵老大两眼灼灼地说。

      仇奕森用一声咳嗽掩饰他的虚伪。“未必,我是顺路打听打听罢了!”他见赵老大已起了疑窦,而且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头绪,于是转变了语气说:“我主要的目的还是来看看你们的买卖,因为我也是股东之一呀!”
      赵老大的心眼精灵,已测度出仇奕森另有企图,但也不动声色,领仇奕森落下地窖,一面指挥着工人装置机器,这些,与十余年前没有两样,仇奕森装模作样,略事巡阅一遍,就道别离去。

      仇奕森已经决定要查探叶小菁的母亲,据闻,叶小菁的母亲深居简出,很难得露面一次,所以仇奕森必须要冒险。
      进入叶小菁的住宅,亲眼看看这位叶太夫人是否就是十余年前的发妻;而进行这件事,又必须要叶小菁外出才能方便。

      白马巷一零六号是一座二层楼,小巧的砖瓦洋房住宅,正门向南,环绕有小院落,门前有“叶宅”两字,那铁闸门旁,还有着一块白漆木牌,写着:“小心,内有恶犬。”
      熊振东早已派出他的助手潘三麻子,为仇奕森早晚在叶小菁的住宅附近监视,据他的侦查,屋内出出进进看见的只有男工一名,女佣一名,丫头一名,叶小菁的母亲始终没有露过面。

      仇奕森驾着汽车来到,推开车门,那躲在对面人家屋檐下的潘三麻子,就匆匆跳上汽车,待汽车驶动,仇奕森说:“怎么样?”
   “我曾找机会和他的男工攀谈,但他什么也不肯说,似乎在屋子附近,还常常有便衣警探巡戈呢!”

      仇奕森皱着眉宇,暗自盘算,这件事情又有点离奇,是否赵老大已经将情报出卖,否则为什么突然会有便衣警探在附近监护呢,好在赵老大并不知道内中实际情形,否则事情更会遭到更严重的困难。
   “你有没有看见他的母亲呢?”仇奕森问。

   “在窗户上常看见有一个老太婆掠过,因为距离过远,脸貌看不清楚……”潘三麻子答。
   “老太婆?”仇奕森感到惊奇。“大概多大年纪?”
   “最少大概有六十余岁……”
   “不会吧!户口上是四十六岁呢!”

   “她的头髮斑白,所以我断定。”潘三麻子说。“仇大哥,你打听这个老太婆干吗呢?”
       仇奕森摇首不答,他又暗自忖度,假如据潘三麻子所说的,叶小菁的母亲是六十余岁的老太婆,自然就会是他的妻室,不过事情又不能听片面之词,就作罢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仇奕森决定亲自进入屋内看个底细。
       他驾着汽车,绕着屋子兜了两圈,把地形默记在心中,以准备晚间行事。

       是夜,正是子夜时分,他首先打了个电话到章寡妇家裡,冒充是警署裡的人,要找叶小菁谈话,等到叶小菁接电话时,证明叶小菁确在章家,就把电话挂断。
       匆匆赶到白马巷,命洪桐把汽车停在僻静处,然后在屋外把风。

       他在白天已经找好地形,在屋宇的背后,有着一株老榕树,正好贴牆而生,仇奕森出身是惯贼,借着树干如猴猿般踪身而上。施展了十余年未用过的技能,只一登一纵,已经上了那高约丈余的高牆。
       牆顶上,满是裁插了玻璃碎片,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仇奕森以单手揪着桠枝,悬着身体,掏出手枪以枪柄轻轻将玻璃碎片敲平一幅足够一人立足的地方,然后纵身跳上牆顶,他的动作敏捷,轻快,完全不带出一点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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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8: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门外的木牌子注明了屋内是有恶犬的,洪桐站在老远一直为仇奕森担忧着。眼睁睁看着仇奕森只三两个动作就已经蹲伏在牆顶上,不禁暗为他捏了一把汗,对他的技巧又深深感到钦佩。
       仇奕森蹲伏在牆顶上良久不动,因为在牆外所探测的地形,只是大概情形,现在站在牆顶上可以将整间的屋子浏览无遗,做这种窥探的工作,最主要的是要将整个环境的龙脉门道,完全摸清楚,以防万一发生意外,可以夺路脱身。

       在上来的地方,正好对着厨房的大窗,有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女佣,正在洗涤饭后用具。靠窗旁边,有着一条水管,可以攀援爬上二楼的露台,园子裡是静悄悄的,似乎没有狼狗的踪迹。
       但仇奕森仍不敢大意,他轻身落下园子,借着树影掩蔽身形,如一缕轻烟般向厨房的水管窜去。双手握着水管,向上揉攀,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他已经跨入露台裡站起身来。
       露台的落与长窗,严密关闭,向窗内望去,是二楼的会客厅,一个小ㄚ头在饭桌上以熨斗在熨衣服。
       由此证明,潘三麻子的探听是对的,一个女佣,一个ㄚ头,就单只那一个男工还没有看见。

       仇奕森主要是为着叶小菁的母亲而来,不便惊动屋子裡的人,小心翼翼,跨出露台,在屋檐上绕着屋子行走,爬上瓦背,蓦的一丛黑影,从他的身旁擦过。
       仇奕森蓦然一惊,右手在胸脯一翻,手枪已捏在手中,定晴看时,原来是惊走了屋檐上的一隻黑猫,不禁失声傻笑,摇头自叹说:
    “唉,仇奕森是老了,而且老得不中用了……”

       他复将手枪藏起,爬上屋顶,屋前的瓦盖上,有突起的假楼,斜下去就是假楼的门窗,仇奕森伏身窗前,向屋内望去,竟是一个佛厅呢,裡面有小型神龛,摆例了各式各样的菩萨佛像,天花板上挂有一盏宫灯。
       灯下,一个头髮花白年老的妇人,正跪在蒲圃上念经,这妇人相信就是叶小菁的母亲了。
       屋内灯光昏黯,无法看清楚妇人的容貌。似乎年纪已在六十岁以上了,不过,由她的侧面,似乎又有点像他的前妻。

       仇奕森移动了几个部位窥看,儘情揉着眼睛,他已深觉得,自己的眼力已是年老昏花。
       妇人的距离并不太远,由她那头斑白的头髮,满脸的皱纹,就可以断定她的年龄和自己的妻子不符,不过,那个面型的轮廓,又好像根本就是他的弃妻。

       仇奕森犹豫忖度,不能自决,终于壮着胆子,摸出金钢钻片,使劲在玻璃窗上刺划了一个圆圈,然后以手帕掩着,向下端轻轻一敲,玻璃的圆圈便裂开翻出,移去玻璃,仇奕森伸手入内,抽开窗户上的闩键,拉开窗门,妇人竟一点也没有发觉。

       仇奕森探首入内,没有玻璃的遮隔,这次比较看得清楚,那妇人的鼻梁、嘴唇、脸型……全像他的妻子呢!不过就是年岁较老一点。
       妇人闭着眼,满脸慈祥,喃喃在念着经。对一个陌生者躲在瓦背上向她窥探全不知晓。
       一会儿,小丫头进来了,她站在妇人的背后,静待妇人把经念完。搀扶她站起来,她的举动龙钟蹒跚,天啊,原来她竟是一个瞎子呢。

      小丫头说:“老太太,大少爷刚才打电话回来,他说要晚一点回来。请您先安息……”
      小丫头的嗓子很大,但妇人仍听不清楚,再嚷着说了一遍,妇人才点头“唔唔”应悟。显然,妇人是又瞎又聋的老年人了。

      在她们转身之间,仇奕森的心突然颤动,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老妇人,正就是他十余年前遗弃的结发妻子。
      一点也没有错误,虽然年岁老一点,也许这是她伤心过度,或许是生活煎熬操劳过度,致使容貌苍老得使人难以辨认,不过她右额上一道很显明的痕疤,是十余年前仇奕森酒后殴打而给她留下的标帜,永不会遗忘的。

      这时,仇奕森的心中是惭愧与痛苦交加,伏在窗框上,撑持着他已瘫软的身躯,悔恨与回忆的思潮,如水火相拼般在他心中掀起冷热的浪潮,颤动麻木了他全身的细胞,几乎滚跌下屋去,痛恨自己为什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迷恋上一个淫娃荡妇而把自己的发妻牺牲掉,甚致于连自己的亲生骨肉唯一的儿子也忍心抛弃。
      叶小菁自然就是他可怜的儿子了。而这个弃儿现在又和他的淫荡的后母发生恋爱,这岂非是乱了伦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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