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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武林牢》【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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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5:44: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英雄伤心话当年



假天外不速客神情一楞,接着领悟的点点头,苦笑着道:「很像,像极了,哈哈……」
金舫怒道:「像甚么?」
假天外不速客道:「像你父亲,他很多情也很多疑,而你与他完全一样。」
金舫沉声道:「你认识我爹爹?」
假天外不速客冷笑道:「岂只认识而已,哼……」
金舫大怒道:「哼甚么?我爹爹有甚么不对?」
假天外不速客反唇相讥道:「气甚么?你爹爹即使是圣人,总也不能强迫我尊敬他吧?」
金舫咬咬嘴唇,冷冷问道:「你是谁?」
假天外不速客道:「去问你娘好了,我不惯在一个后生小子的盘问下道出姓名。」
金舫心头一动,又问道:「你知道我娘是谁么?」
假天外不速客哈哈笑道:「怎会不知道?她就是大巴山武林牢主人。」
金舫心里暗感惊奇,眨眼睛道:「我娘不认识你,她若知你是谁,早就告诉我了。」
假天外不速客嘶声大笑道:「是么?哈哈,她怎会不认识我?她或许已把我这个人淡忘,但你再问她的时候她一定可以记起来的。」
金舫想了一会,惊疑的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我娘的师兄?」
假天外不速客笑声倏敛,低头黯然道:「我情愿说我是黄山派天都老人司马信的徒弟。」
金舫连忙放开他的手腕,含歉道:「我曾听我娘说,你是一位很好的人,可是你有些作为仍使我无法了解。」
假天外不速客缓缓道:「假冒天外不速客投入蝙蝠帮为虎作偎,最后窃取神机玉盒意欲占为己有,是么?」
金舫点头道:「是的,但我愿听你解释。」
假天外不速客别脸望着林镜霞的尸身,痴痴道:「那些原因我懒得解释,我只愿说明一点,刚才若非想挽回林姑娘一命,我也不会动起启开神机玉盒的念头,至于神机玉盒为何空无一物,我确实不明白……」
金舫流泪道:「林大姊是个好女子,可惜就这么死了。」
假天外不速客慨然道:「是的,她的确是个好女子,告诉你也不妨,我姓龚的自从离开你娘后,只身漂泊江湖二十年,我的心本来静如一泓死水,可是自见到林姑娘后,我的心忽然复活了,尽管此事她毫无所知……」
金舫惊啊一声道:「你为甚么不让她知道?」
假天外不速客唏嘘道:「时机未到,她又是个情感丰富的姑娘,我怕她会因此影响我潜伏蝙蝠帮的原始目的……」
金舫想起刚才向林镜霞说的那一番话,不禁为之汗流浃背,当下接口道:「前辈潜伏蝙蝠帮的目的何在?」
假天外不速客不答反问道:「你曾见过一个名叫穆舒的少年吧?」
金舫恍悟道:「啊,她就是你徒儿?」
假天外不速客颔首道:「他是阳关总戎穆国峰的儿子——」
金舫抢著笑道:「前辈不必再替她掩遮,她已经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了。」
假天外不速客「噢」的一声,微现困窘地道:「那么,她是阳关总戎穆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以前就在她爹爹府中任教席,故此对于西域诸国的情形颇能了解一二,早在许多年前,我就获知大宛国是个很有作为的国家,他们国中男女老幼不懂武功的可说极少,而且国中的高手都比咱们中原武林强出不少,有一次我化装混入该国游玩,无意间发现当年为害武林的阴阳人聂雄夫与该国第一高人哈拉密及赫索夫、莫伯森等几个一流高手相处,我知道聂雄夫绝不甘于长久蛰居异国,要是他怂恿哈拉密等人入侵中原,此事可不能等闲视之,因为我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果然不出所料,他终于取得哈拉密等人的赞助返回中原组织蝙蝠帮,我为了种种原因便假天外不速客的身分投到他麾下,直到那次碰到你爹爹,聂雄夫才知道我是冒牌货,但他并不在意……」
他一口气讲到这里,住口喘起气来。
金舫惊诧道:「龚前辈几时碰到我爹爹?」
假天外不速客掏出一颗绿色药丸丢进嘴里咀嚼吞下,然后答道:「就是那一次,那时我正在和『嗫嚅翁』胡扯,恰巧你和凌姑娘来了,后来你爹爹和蝙蝠帮主又相继出现,你爹爹还和我打了一场——」
金舫惊得站起道:「龚前辈您是怎么说的?您说天外不速客即是我爹爹?」
假天外不速客抬头望他诧声道:「怎的,难道你爹爹还没和你相认?」
金舫跳脚叫道:「错了,错了,您原来完全在胡扯嘛。」
假天外不速客声调一沉,不悦地道:「胡扯?你说我在胡扯?」
金舫气叫道:「不是么?您怎么把我爹爹当作天外不速客?」
假天外不速客不禁哈哈大笑道:「一点不错,你爹爹本来就是天外不速客啊。」
金舫眉头一皱,弯腰指着他数落道:「老实跟你说吧,我已见过我爹爹,他是在前几天和我一道去巫山新武林牢挑战的,那时我虽不知道他就是我生父,但他赠送给我的一柄『寒香玉尺』已经我娘证实确系家父之物,那位天外不速客早在月前便与『嗫嚅翁』双双入了牢,现在你居然误把他当作我爹爹,岂非胡扯么?」
假天外不速客沉笑两声,斩钉截铁地道:「一点也不胡扯,那天外不速客的的确确是你爹爹。」
金舫怒道:「有何证据?」
假天外不速客仰头大笑道:「我龚化风当年为了替你娘找你爹爹,曾经穷数年工夫追踪他,我不但已知道他就是名震武林的奇侠天外不速客,甚至连他的师父我也认识。」
金舫看他说得那么肯定,不由有些动摇,眨眨眼睛问道:「天外不速客的师父是谁?」
假天外不速客道:「公孙梅君,『流浪叟』葛玄的情侣,她当年因误信谣言一怒远走化外,嫁给了大宛国第二高手赫索夫,后来因明白真相而离开赫索夫,返回中原削发为尼,字号半死老尼,晩间哈拉密对林镜霞说赫索夫去骊山寻找逃妻,指的就是公孙梅君。」
金舫惊异道:「她隐居在骊山?」
假天外不速客颔首道:「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她因自觉愧对『流浪叟』葛玄,是以不敢再和他见面,又因得知『流浪叟』在四处找她,所以常常不敢在一地居住太久,此刻匿居何处连我也不知道了。」
金舫至此方知「流浪叟」所以患上疯癫的真相,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警惕,暗想:这世上为情爱而毁废一生的人当真不在少数,怪不得凌美仙不敢和自己要好,敢情她早知道情爱这东西有甜也有苦,胡来不得。
假天外不速客长叹一声,接着道:「他们两位虽然都已年登八九以上,可是对于自己所爱的人仍然永矢不忘,这一点真比我强上百倍……」
金舫问道:「那位公孙老前辈当年是听了甚么谣言才离开葛老前辈的?」
假天外不速客道:「造谣的是银鞭女侠叶玉凤,她就是你在米仓山遇见的那个白发老婆子,她为了想嫁给『流浪叟』,便乘他远赴化外采药时向公孙梅君造谣葛玄已在西域娶了妻子……」
金舫恍哦一声道:「结果银鞭女侠叶玉凤有没有嫁给葛老前辈?」
假天外不速客冷笑道:「你以为『流浪叟』会要她么?」
金舫耸耸肩道:「咱们把话扯远了,你说天外不速客是我爹爹,那么请问前几天我遇见的那位化名黄淸的中年人又是谁?」
假天外不速客沉声道:「我虽未见过他,但无论如何他百分之百不是你爹爹。」
金舫搔搔头皮又问道:「可是他为何怀有我爹爹的寒香玉尺?」
假天外不速客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你如有把握接得住新武林牢主人的一招,何不去挑战从而弄个明白?」
金舫皱眉道:「我接不住他一招,那新武林牢主人的武功简直高得吓死人……」
当下便将自己和黄淸进入新武林牢挑战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假天外不速客听罢闭目想了一会,低低叹息一声道:「要是你能服下一颗长生不老丹我想情形可能大不相同……」
提到神机玉盒,金舫又对他生起一丝怀疑,不禁脱口问道:「您说您是我娘的师兄,能否取出某种足以使人采信的证据来?」
假天外不速客举手揭开面上的布纱,露出一副修眉朗目,英气隐透的中年人面孔,指著眉心上一粒小黑痣微笑道:「这东西总可以吧?」
金舫点头道:「那要等我问我娘后才能分晓。」
假天外不速客笑道:「未分晓之前,你打算怎样?」
金舫想了一下,抿嘴道:「我要把你带去见我娘,证明不讹再放你走路。」
假天外不速客摇头苦笑道:「来不及了。」
金舫一怔道:「怎道来不及?」
假天外不速客道:「我最后的一颗千年参丸仅能再支持我半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后,我将和林姑娘一样躺在那里。」
金舫吃惊道:「怎么回事,您要死?」
假天外不速客惨然笑道:「我中了哈拉密一掌,情形比林姑娘还严重,其所以未死,完全是依靠我两颗千年参丸之力。」
金舫登时又紧张起来,惊慌问道:「没有救了么?」
假天外不速客黯然道:「嗯,除非有长生不老丹。」
金舫至此不得不相信他所说一切全属事实,只因他若是暗中窃去神机玉盒中灵丹和秘笈,现在他身负极重内伤,安有藏着灵丹不服而等死的道理?他曾听娘述说过这位师伯的为人,知道他是一位极热情极肯牺牲自己的情种,内心不由对他生起无限的敬佩和同情。
假天外不速客又叹息一声道:「也许我弄错了,那天我潜入太白池底很快便找到这个盒子,现在想来可能这只是个假的,说不定那个真的还藏在池底更隐密的地方……」
金舫沉思道:「我听林大姊说,蝙蝠帮主自得这个神机玉盒后,始终带在身上,您是怎样把他偷来的?」
假天外不速客道:「哈拉密的大弟子动了淫兴,要蝙蝠帮主陪他睡觉,我便乘机送给他们一瓶合欢酒,在酒中搀入迷药,此刻他们两个恐怕还在大睡未醒呢。」
他稍一停顿,接着又道:「孩子,我对你爹爹不能说毫无成见,但我所以假装他投入蝙蝠帮,一方面固是一种怨恨心里的作祟,另一方面却也希望能因此激怒他而和他双双闹到武林牢去决个真伪,从而使他和你娘误会冰释,哪知你爹爹冥顽已极,虽然我从不抱怨你娘,但我总觉得她的选择很令我不解……」
金舫默然,对于上一辈的情爱纠缠,他觉得不置喙为妙。
假天外不速客脸容渐呈萎靡,有气无力的咕哝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现在,我忽然热切的希望能够在死以前再见她一面……」
这时,洞壁上的油灯剩油不多,越来越呈暗淡,四周显得凄凉异常。
金舫看着他渐渐萎顿,自己却不知如何去帮助他,心里百感交集,不觉低头垂泪不止。
蓦地里,洞壁上映入一个人的身影,宛像一个鬼魅悄无声息地走进洞中来。
躺在洞地上的假天外不速客首先发现,猛可撑起身子厉喝道:「你是谁?」
金舫心头大震,疾忙转身挥出一掌,哪知挥出的右腕却被人一把捉住,定睛一打量,不禁大喜道:「啊,娘,是妳呀。」
原来此刻悄悄走进洞中来的,正是金舫的亲娘,大巴山武林牢主人,她脸上没有挂面纱,表情黯然神伤,雪白的两腮上现出晶莹的泪痕,轻轻推开金舫后,移步走至假天外不速客身边站住,低首悲声道:「师兄,我来看你了……」
假天外不速客惊喜的瞪大眼睛,颤抖著嘴唇结结巴巴道:「秀琴师妹,真的……真是妳么?」
武林牢主人悽楚的点点首道:「嗯,我们已经整整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这些年来很好么?」
假天外不速客努力着靠壁坐定,伸出右手唏嘘道:「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武林牢主人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感伤地苦笑笑道:「我从水围城追击疤面老人到此,刚才看见你和另一个外国佬动手,那时我不知道是你,后来见你中了他一掌逃走,我便跟踪你至此,没想到你就是龚师兄……」
她说著别望着金舫吩咐道:「孩子,你到洞口守望一下,娘刚才隐约听到山上好像来了人。」
金舫应声转身向洞外奔去,刚奔到洞口,忽听外面不远的地方传来「南极神君」
阴烈风的声音道:「哈前辈快看,这里有一滩血。」
一个青年人的声音接口叫道:「嘿,这里也有一滩。」
又一个粗矿的声音道:「右护法一定逃上这座山无疑,咱们顺着血迹走定可找到他。」
金舫听出那是疤面老人莫伯森的声音,心头大震,暗叫一声不妙,探头往洞外瞧去,赫然发现对面三、四丈外正有老少一行六人朝这边洞口走过来,那一行人为首是大宛国第一高人哈拉密,身边一个是疤面老人莫伯森,后面跟随的是「南极神君」阴烈风和疏勒、阿雷、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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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5: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一章 薰耗子



金舫眼看哈拉密等六人直朝这边洞口寻过来,心中大惊,暗忖:几天前娘和那个面有疤痕的莫伯森对了一掌,其时娘虽占了上风,但那是莫伯森自负轻敌之故,平心而论两人身手恐怕只在伯仲之间,而那个哈拉密据说是大宛国的第一高手,武功显然更在莫伯森之上,且别说娘胜不了哈拉密、莫伯森及阴烈风三个老的,自己亦非疏勒三人之敌,何况此刻身在洞中后无退路,加上还要保护一个重伤垂危的假天外不速客龚化风,所谓猛虎敌不住猴群,今晩若被他们困在洞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了。
糟糕,怎么办?由我跳出去将他们引开,好使娘和师伯得以趁机脱身?不行,那顶多只能引走一半,其余三人照样可以入洞搜索……
他思忖电转之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只有躲在洞中,等到他们当真寻进洞时,再出其不意干掉他们一两个,然后在洞中顽抗到底,至于顽抗到底之后结果如何,只有所凭命运的安排了。
当下迅速倒窜入洞,就在洞道转折之处躲藏起来。
转眼工夫,哈拉密等六人的脚步已响至洞口,只听莫伯森的声音嚷道:「嘿,这里又有一滩血,那家伙极可能逃入这个洞里去了。」
阿雷的声音道:「待弟子进去捉他出来。」
哈拉密的声音道:「且慢,莫弟,你说他受了重伤?」
莫伯森冷笑道:「他结结实实中了我一掌,你看他吐了这么多血即可为证。」
哈拉密沉吟道:「可是他怎的还有力搬移这块巨石?这块巨石少说也有一千斤呢。」
莫伯森道:「可能还有那姓秦的小子……」
哈拉密道:「不错,阴护法,你先进去看看。」
「南极神君」答应一声,旋听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的响进洞中来。
金舫屏息蓄势以待,心里暗骂哈拉密狡猾,自己人不派,却派这个老魔头进来「问路」送死,唉唉,也罢,反正今晚能干掉一个是一个,何况这个阴烈风也是死有余辜的家伙……
「南极神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步履缓慢稳沉,一听就知道他也是紧张得生怕再碰上那要命的三掌。
只听他走至转折处便刹住脚,开声阴恻恻地道:「秦舫,你有种便出来,躲著准备暗算人不是好汉行径。」
金舫心头一惊,以为行藏已被窥破,正欲跳出狠狠给他三掌,蓦觉肩上被人按住,接着有一缕蚊鸣般的细语传入耳朵:「别理他,孩子。」
金舫听出是娘的声音,知道娘已来到自己身后,同时想到阴烈风可能只是发话试探,于是依然躲藏着不动,心里盘算著如何巧妙的动手制服他,方才能够再赚他们一个进来。
「南极神君」听不到反应,便又开口道:「秦舫,老夫劝你还是出来的好,凭你父亲武林牢主人的威名,他们暂时还不敢把你怎样,你出来老夫佯装不敌让你冲出去便了,如何?」语气居然变得很温和诚恳,好像有意化敌为友似的。
金舫回头以目征询站在自己身后的娘,见她摇著头,只好再闷声伺候下去。
「南极神君」等了一会,忽然放低声音道:「秦舫,老实告诉你吧,老夫一时失算投入蝙蝠帮,根本不知聂雄夫还要听命于人,自从帮里来了这些外国蛮子后,老夫被他们颐指气使受的乌气可真不少,所以老夫打算过两天也要离开蝙蝠帮,你只管出来就是,老夫若和你为难便不是人。」
金舫听了有些感动,回头望着身后的娘,意思在问道:「娘,他说得不错,您看如何?」
武林牢主人摇头传音答道:「再等一会看看……」
一会之后,忽听「南极神君」嘿嘿狞笑几声,自言自语道:「他妈的,那小子也许根本不在这洞中,老夫却待在这里神经兮兮的疑神疑鬼,阴烈风啊阴烈风,你是愈来愈胆小了。」
施听步声沙然而起,立见一个庞大的人影倏地转入洞中来了。
金舫瞧得真切,正自扬掌拍出,哪知真力尙未发出,那跨进洞中来的「南极神君」似乎已被一缕无形的指力点中,只见他身躯微微一震,面呈木呆慢慢仰身栽倒。
武林牢主人迅捷闪至他身边,抓住他右臂将他拖到里面放倒,双眸逬射凶光冷笑道:「阴烈风,认得我是谁么?」
「南极神君」瞧淸出现于自己面前的是个面罩黑纱浑身黑服的人,登时面色大变,骇然低呼道:「你——武林牢主人。」
武林牢主人微微颔首冷笑道:「看出来就好,我相信你不敢出声喊叫,因为喊叫等于是你的死亡讯号。」
「南极神君」虽是武林一代大魔头,可是这会见到武林牢主人简直就像耗子见着猫,丝毫不敢有反抗之色,满脸惊恐地道:「牢主,我不想得罪你……」
武林牢主人沉笑道:「是么,但你刚才是在骂谁?」
「南极神君」额上汗如雨下,嗫嗫嚅嚅道:「那只是……那只是我的口头禅,牢主千万不要生气……」
话未了,忽闻洞外疏勒高喊道:「阴烈风,怎么样啦?」
「南极神君」望着武林牢主人,意思表示要听他指示回答,武林牢主人轻笑道:「你告诉他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请那个名叫哈拉密的进来看看。」
「南极神君」如言高声回答道:「疏勒老弟,老夫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你请你们师伯进来看看。」
洞外的哈拉密应声道:「阴烈风,你发现甚么东西?」
阴烈风答道:「在下说不出来,哈前辈请进来看看吧。」
哈拉密道:「你且先把那东西形容给老夫听听。」
阴烈风又望着武林牢主人请他指示,武林牢主人轻声道:「你把灵芝的形状说出来,只不说是灵芝即可。」
阴烈风依言高声道:「哈前辈,这是一株形状像蘑菇的怪草,只有一片白叶,有手掌大小……」
哈拉密噢了一声,淡然道:「那可能是灵芝一类的东西,但是你还没有找到敌人么?」
阴烈风道:「没有,这洞相当深哩。」
哈拉密道:「那么你继续进去,发现情况再告诉老夫好了。」
武林牢主人听他连灵芝也不心动,便俯身向阴烈风耳语几句,阴烈风听罢立刻张嘴大叫道:「啊呀,不好……」
洞外的莫伯森急问道:「阴烈风,怎么了?」
阴烈风惨叫道:「我中了毒,手臂麻木不能动,就是这株怪草,你们快进来一个。」
莫伯森诧道:「有这等事?你且出来让老夫瞧瞧。」
阴烈风呻吟道:「不成啊,现在连脚也发麻了。」
莫伯森道:「奇怪,你阴烈风怎地变得这么不中用?」
阴烈风叫道:「这株怪草毒性强烈,不是在下功力所能克制,啊也,啊也……」
他正在叫苦连天装得有声有色之际,蓦然一条黑影毫无声息地一闪入洞,武林牢主人首先警觉,疾然一掌猛拍过去。
黑影一声沉哼,不慌不忙也自翻起右掌平胸直推而出。
「蓬!」双方掌力悬空一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的劲风击得洞顶钟乳石纷纷断落,土烟弥漫整个洞中,好一会方才渐渐消散,这时方见武林牢主人倚靠在洞壁上不动,而那个冲进来的黑影业已不见,分明退出洞去了。
金舫跳过去急问道:「娘,您怎样了?」
躺在地上的阴烈风张目惊呼道:「啊,你……是……女……人……」
武林牢主人暝目调息一阵,长长透了口气,睁眼轻声道:「没事,那哈拉密果然比莫伯森还要厉害一筹,但娘也没有输给他,你听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呢。」
正说著,洞外哈拉密开口说话了:「莫弟,敌人有两个,一个就是那自称武林牢主人之子的少年,另一个穿黑衣面貌看不淸楚……」
莫伯森沉声道:「准是我上次碰到的那个女人——武林牢主人的妻子。」
哈拉密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几时听过武林牢主人有妻子?」
莫伯森笑道:「那女人自称是秦舫的母亲,秦舫又说武林牢主人是他父亲,那么她不是武林牢主人的妻子又是谁?」
哈拉密声调一沉,改为冷笑道:「哼,武林牢主人若有这么一个武功如此厉害的妻子,咱们乘早回国算了。」
莫伯森轻哦道:「依你说她是谁?」
哈拉密冷笑道:「我猜她可能就是武林牢主人。」
莫伯森讶道:「武林牢主人是女的?」
哈拉密道:「难道你曾经听人肯定的说过武林牢主人是男的?」
莫伯森道:「那么,假定她就是武林牢主人——」
哈拉密抢著道:「跟她硬拼实在太费力气,咱们此番进入中原第一个要除掉的对象就是她,如今何不这样……」
武林牢主人侧耳谛听一会,随即拉着金舫奔入洞中,奔到假天外不速客的身边,她伸手摸摸他心房,悲感一叹道:「唉,死了。」
金舫蹲下去用手探探他的鼻孔,发觉果然已断了气,不由掉泪道:「娘,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是不是?」
武林牢主人拾起他身边的长剑递给他,叹道:「现在咱们快挖两个坑把他和林姑娘埋起来,别叫他们死后又受苦。」
金舫接过剑,惊道:「受苦?」
武林牢主人点头道:「嗯,哈拉密要放火薰咱们母子呢。」
金舫大惊道:「那怎么办?」
武林牢主人默然不语,俯身解下龚化风腰间的剑鞘,开始动手挖起地来。
金舫见她不答,也不敢再问,随也动手挖地,两人都将真力贯入剑身和剑鞘,因此不消片刻便挖好两个大坑,先后将龚化风和林镜霞埋入,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缕浓烟像魔掌般缓缓伸入洞中来了。
「南极神君」一见大惊,高呼道:「哈老前辈,你不能这样,在下——咳咳,在下——咳咳……」
只听洞外阿雷哈哈大笑道:「洛克,小时候有一次看见一只耗子跑入水沟里,我就点燃一把草薰牠,那情形就像现在这样,哈哈……」
武林牢主人迅速将地上的神机玉盒和十二金钥包好揣入怀中,起身对金舫招手道:「孩子,让他们去薰老鼠,咱们走吧。」说著,当先向洞内走去。
金舫跟上惊问道:「娘知道这洞有通路?」
武林牢主人道:「有,而且还是真正的洞口。」
金舫讶道:「娘怎么知道的?」
武林牢主人喟然道:「你师伯告诉我的,他说走出洞口便是太白山顶。」
金舫喜道:「那倒好,可以顺便去太白池瞧瞧。」
武林牢主人道:「不仅要瞧,而且你得替娘潜下池底去找找看,也许真正的神机玉盒还沉埋在池底的某一处。」
金舫惊讶道:「娘想得到神机玉盒?」
武林牢主人点头道:「以前看不上眼,现在倒觉得很有需要,你知道那三个大宛国的高手如果联袂去武林牢挑战,娘的半生经营就要全垮了。」
金舫皱眉头道:「可是神机玉盒是十二派应得之物,娘怎可夺为己有?」
武林牢主人道:「让蝙蝠帮主得去了又该怎么说?」
金舫道:「他是邪派人物,不可一槪而论。」
武林牢主人脆笑道:「娘也不是正派人物呀。」
金舫心头一酸,默然垂头流起眼泪来。
母子俩都忘记洞里还躺着阴烈风,默默向洞中摸索前进,洞道渐入渐高,迂回曲折,直走了顿饭工夫方才出到洞口,洞口垂满枯藤,钻出洞门举目四瞩,发觉置身于一片峭壁中间,对面正是太白山中的斗姥峰。
此时天已破晓,附近云雾迷濛,山上积雪皑皑,山麓丛林黑郁,远看黑白层叠,景致单调而淸逸。
武林牢主人别望金舫正想开口说些甚么,一见他面有泪痕,惊噫一声道:「孩子,你为何落泪?」
金舫低头黯然道:「为师伯,为林大姊,还有为娘刚才那句话……」
武林牢主人不由失笑道:「哦,孩子,不要太认真去看每一份事,也不要太认真去分别一个人的正邪,有一天你也许会觉得『太认真』对人生是一种糟蹋。」
金舫叹息一声,转话道:「娘,咱们先到三太白池去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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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5:4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章 三脚猫



武林牢主人不解地问道:「去三太白池干甚么?」
金舫微笑道:「看一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武林牢主人轻哦一声,转身扬掌向洞内劈出三股内家掌力,洞内「轰隆」大响,登时壁裂土飞,洞顶岩石如崩山塌落,眨眼便将洞道完全堵塞起来。
金舫看得暗暗吐舌,心想这样三掌便将洞道震塌,普天之下能有此功力者恐怕少之又少了。
武林牢主人收掌打量著笑道:「哈拉密最后可能会入洞搜视,要是咱们此刻绕道回去,说不定可以轮到咱们薰耗子呢。」
金舫大喜道:「对,咱们这就转回去。」
武林牢主人笑道:「娘只是说可能,而不是说一定,那哈拉密是一只老狐狸,他岂肯轻易涉险?顶多只派那三个青年入洞罢了。」
金舫恍哦道:「那么——」
武林牢主人拉起他手腕接口笑道:「那么,去看那个连你也不知道的东西。」
母子俩手牵手飞落山坳,绕过斗姥峰,不一会登临碧波如镜的三太白池,金舫跃上南面一片岩壁上,拨开岩上的枯藤搜寻一会,忽然大叫道:「就是这个,娘,您快来看。」
武林牢主人身形一长,纵上岩壁问道:「甚么东西,孩子?」
金舫指著壁上笑道:「您看,有人在这壁上题字作词哩。」
原来岩壁上有两行用大力金刚指写上的词句,右边一行字痕模糊,显然是许多年前写上的,词曰:落日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左边一行字迹极新,显然写落时间只在一月之前,词曰:白发侵,朱颜老,何堪重温鹊桥梦,不如归去伴木鱼。
由笔迹及词义上看,可知右边一行出自男人手笔,左边一行出自女人手笔,男的是个痴情郎,许多年前曾在此地等候他的情侣不至,因而写下这一行感伤的词句,而女的直到最近方才来到此地,然而这时她已人老珠黄,因此也留下这么一段词,告诉他往者已矣,还是看开一点,回去敲木鱼过生活算了。
武林牢主人见词而兼想到自己的伤心史,不由大为感动,痴痴地道:「这是谁写的?这是谁写的……」
金舫感慨道:「男的是『流浪叟』葛玄,女的是公孙梅君。」
武林牢主人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金舫道:「『流浪叟』告诉我的,他每年某一天都要到此等上一天,这一次他因身陷武林牢不能来,所以托我来看,那天我因须赶赴新武林牢挑战,所以转托茵儿来看,她已到此看过,并且已回武林牢告诉『流浪叟』去了。」
武林牢主人又讶问道:「你怎知道茵儿已回武林牢告诉他?」
金舫暗抽一口气,轻声道:「我由哈拉密嘴里听来的,他曾在娘下山期间去武林牢扰闹一次,据说刚好碰上『流浪叟』破牢逃出来,两人曾动手打了一场——」
武林牢目光一凝,怒叫道:「好呀,他竟敢破牢逃走么?」
金舫叹息道:「娘为了要找爹爹而创立一个武林牢,将许多武林人关禁起来,他只是为了想见自己的情侣一面而破牢逃走,娘请想想看,他做得并不比您过分啊。」
武林牢主人气咻咻道:「那我不管,我一定得把他捉回牢处死,否则无由向囚犯们交代。」
金舫忧郁地注视着她道:「娘,我有一个感觉,您这种专横乖戾的做法,也许正是爹爹不来见您的原因。」
武林牢主人鼻孔一哼,冷笑道:「不来拉倒,你以为娘稀罕么?」
金舫闭目缓缓道:「既不稀罕,娘就不该设武林牢,既设武林牢,就表示娘是很稀罕的。」
武林牢主人羞怒交逬,扬手「拍」的掴了他一记耳光,尖叫道:「你是谁生的?竟敢顶撞自己生娘么?」
金舫眼泪一颗一颗滚下,默默凝望她一阵,然后跳落岩下,飞步向峰下奔去。
武林牢主人追过去拉住他问道:「你要跑哪里去?哼,只打了你一下,你就不要娘了么?」
金舫住足低头痛苦地道:「娘,我只问您一句,您是否认为这世上除了您一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无关紧要,甚至都算不得是有生命的人?」
武林牢主人闻言一怔,着实发了半天呆,忽然掩脸痛哭起来,边哭边气叫道:「你别跟我讲道理,这世上若有道理,你爹爹早就应该来找我了。」
金舫见她哭得好不伤心,不由有些茫无所措,心里真希望爹爹能在这时候从天而降,好使一家人圆满团聚,好使一场武林浩劫烟消云散。
他想到爹爹,立刻又想到龚师伯临死时所说天外不速客即是自己生父之事,连忙扯扯娘的袖子说道:「娘,您不要哭,我告诉您一个消息。」
武林牢主人抽噎著道:「甚么消息?」
金舫道:「刚才龚师伯说那位真天外不速客才是我爹爹。」
武林牢主人头猛抬,惊疑道:「嘎,他这样告诉你?」
金舫点头道:「龚师伯说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并说爹爹的师父就是『流浪叟』当年的情侣公孙梅君,龚师伯所以假冒天外不速客投入蝙蝠帮,其最大的用意便在激爹爹出来和他到武林牢挑战藉以分出真伪,从而促使爹爹能够与您重聚。」
武林牢主人愈听愈惊异,嘴里喃喃道:「你龚师伯是不会骗人的,可是那个黄淸又是谁?他怎会怀有你爹爹的『寒香玉尺』?」
金舫耸肩困惑地道:「是啊,所以何不屏弃成见,索性赴巫山新武林牢挑战弄个究竟?」
武林牢主人蹙眉想了一会,摇摇头叹道:「不行,娘创立的武林牢已有十年历史,那个甚么新武林牢才成立不到两月,娘若去向他挑战,岂不等于承认他新武林牢的存在么?」
金舫听得直摇头,嗒然长叹道:「唉,娘一直固执这种可笑的名位问题,真真太那个了。」
武林牢主人坚决地道:「长幼有别,此事非坚持不可。」
金舫忽然跳起来,兴奋地道:「对了,娘可以化装成另一个人去向新武林牢主人挑战,这样就没有甚么名份的妨害了,是不是?」
武林牢主人沉思半晌,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万一被他窥破,岂不羞死人么?」
金舫笑道:「绝对不会,武林中还没有人见过大巴山武林牢主人的真面目,此事大可不必顾虑。」
武林牢主人微笑道:「好吧,可是孩子,去巫山挑战之前,你先得替娘潜入太白池找出真正的神机玉盒。」
金舫皱眉道:「娘要的是灵丹还是秘笈?」
武林牢主人道:「灵丹,娘若不能得到这东西,恐怕无法在百招之内打败大宛国来的三个高人,唉,关于这一点,孩子,你不能再反对娘了,娘输给谁都不要紧,但绝不能输给外国来的蛮子。」
金舫大感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只有一点,娘只能以黄山派门下服用一颗长生不老丹,其余的必须还给各派。」
武林牢主人没好气的挥手道:「依你,依你,现在快走吧。」
他们刚欲起步,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宏亮的哈哈大笑之声,接着便见左方半里外的一座山头转出一老人一少女,两人牵手如飞疾奔而来,远看老人身穿一袭破烂肮脏的黑袍,满头长白发随风飘扬,相貌型态极是怪异,少女则身材纤细婀娜,穿着红衣衫,飞奔于雪地间,显得极其好看。
武林牢主人举目一望之下,脸色一寒,冷声道:「好,我的逃犯和你的师妹来了。」
一点不错,那远远奔过来的正是「流浪叟」葛玄和雪里红杨茵茵,但就在武林牢主人话声甫落之际,忽见他们身后的山头上又出现一老人和一青年,这两人身着黑白相间的粗线条大袍,距离「流浪叟」两人身后约有五丈之遥,一路喝吆着紧追不舍。
金舫微惊道:「啊,那是哈拉密和疏勒。」
武林牢主人闪目低声道:「咱们先躲起来瞧瞧。」话罢,迅速闪身躲入一片岩石后。
金舫虽不知她何以要躲藏起来,但这时已不容许他有犹豫的余地,随即也矮身疾窜至岩石后,在她身侧蹲下。
他刚蹲下身子,「流浪叟」已拉着茵儿飒然掠过身畔向三太白池南面那一片岩壁纵去。
茵儿似因被他拉着奔跑过一段极长的路程,而且由于速度太快脚力承受不起,此时已是满脸香汗淋漓,尙未纵到岩壁下便手指壁上娇喘吁吁道:「就在那上面,您自己上去看吧,啊哟,啊哟,啊哟……」
「流浪叟」放开她的玉腕,身如鹰隼掠上岩壁,一手攀住凸出的岩石,一手拨开垂在岩壁上的枯藤,双目大瞪凝望着左边那一行题词,半晌之后,突然狂叫一声,翻身跳落岩下,不住摆头四望,面上现出一种焦躁而又茫然的表情喃喃呼道:「梅君,梅君,妳在哪里?妳在哪里啊?」
呼声悲怆凄凉,愈喊愈大声,到后来竟然疯癫复发,舞臂蹈足摇头晃脑「唉唉」号哭起来了。
而这时候,那哈拉密和疏勒已然双双赶到,在距「流浪叟」寻丈之处站住脚,静静而立,现出一种好奇的眼光注视著「流浪叟」的疯癫模样。
茵儿很是气急败坏,绕着「流浪叟」兜圈子跳脚叫道:「喂,葛老前辈,你别叫好不好,暧暧,七老八十的人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哭闹,真是的,真是的……」
「流浪叟」哪里听得进去?纵上跳下,两眼直瞪瞪的,嘴里泡沫横飞,时哭时笑,疯得好不厉害。
哈拉密冷冷一笑,忽然开口说道:「姓葛的,你要找的是公孙梅君么?」他这话是运气说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入耳中却像一字一焦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流浪叟」神色一呆,霎时神智淸醒许多,慢慢转望他惊愕地道:「你是谁?」
哈拉密颔头微笑道:「咱们曾在武林牢里打了一架,你忘了不成?」
「流浪叟」目光一凝,重新打量他一会,恍然点点头道:「不错,你认识公孙梅君么?」
哈拉密哈哈笑道:「公孙梅君是老夫的弟妇,老夫当然认识。」
「流浪叟」一怔道:「你的弟妇?」
哈拉密大笑道:「是啊,老夫的第二拜弟就是赫索夫,他的妻子是公孙梅君。」
「流浪叟」摇头道:「那一定是同姓名的人,梅君不会嫁给外国蛮子的。」
哈拉密脸色一沉,冷笑道:「是么?但她的确就是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公孙梅君,她是当年『铁剑仙』公孙鹏飞的女儿,是也不是?」
「流浪叟」神色大变,激动的瞪望他一阵,突然狂怒的跳脚嚷道:「胡说,她不会嫁给别人的,你看,你看她在岩壁上题的词,她分明只是出了家,呸呸,你想骗我么?」
哈拉密嘿嘿冷笑道:「老夫骗你干么?哼,老实说,老夫还想找你算账呢,那公孙梅君若非心里有着你,也不会嫁给赫索夫后又逃回中原来。」
「流浪叟」听他说得真切,不禁面色一阵惨白,悲哀而绝望地喃喃道:「依你说,梅君真的嫁人了?」
哈拉密点头道:「不错,老夫拜弟赫索夫此番来中原也正是要捉她回国,你大槪不知道我们大宛国的风俗,逃妻是要当众吊死的。」
「流浪叟」勃然大怒,扬掌「呼」的向他面门拍出,厉喝道:「吊你个鬼,你们这些蛮子通通给我滚回去。」
哈拉密不慌不忙身形略侧,同时右掌一扬,五指箕张疾往「流浪叟」手腕扣去,一面咧嘴大笑道:「好极,听说你是武圣之子,咱们今天就来分个高下,不分胜负不淮走。」
「流浪叟」不理会,大袖连扬,双掌「呼呼」攻出,招式正正堂堂,气势磅礴,正是武圣十二绝艺之一的摩云十式。
哈拉密不愧是大宛国的第一高手,此时乍遇猛攻仍然一步不退,并且招招化解得极是漂亮,攻出的手法更是神妙无匹,诡奇绝伦。
双方掌出如电,越斗越快,眨眼间已然分不出敌我,只见一团影浪翻翻滚滚,掌风呼呼直响,余劲所及,五丈范围之内砂飞石走,好像平地起了一股龙卷风一般。
疏勒静观一会,忽然举步走至茵儿身前笑道:「姑娘贵姓芳名,妳不是这个葛老头的徒儿吧?」
茵儿横眸白他一眼道:「本姑娘姓杨名茵茵,师父是天山雪婆婆,怎么样?」
疏勒哦了一声,拱手笑道:「原来是中原高人之徒,幸会幸会……」
茵儿挺眉嗔道:「幸会又怎么样?」
疏勒耸耸肩,沉着而又温和地笑道:「在下听说中原女子个个美若仙子,今天得见杨姑娘,证实传言果然不虚,的确美极了。」
茵儿瞇眼扭扭小嘴道:「美极了又怎么样?」
疏勒含笑作了一揖道:「咱们交个朋友如何?在下名叫疏勒,师父就是赫索夫,我对于家师能够娶中原女子为妻非常欣赏,哈哈……」
茵儿瞪眼娇叱道:「哈哈甚么?死相。」
疏勒仰天大笑道:「别凶,妳一凶我就要对妳不客气了。」
茵儿抢步而上,玉掌一抬,疾若奔雷向他胸膛切去,淸叱道:「我凶给你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疏勒潇然一笑,举臂轻格而出,哪知双臂一接,只听「砰」的一声,登时被茵儿的腕力震得往旁颠出两步,不禁面色一变,原来他未入中原时曾听蝙蝠帮主说过自己可与中原武林「三奇醉仙婆」和「双魔尊南北」等打成平手,最近在蝙蝠帮中也曾与「南极神君」阴烈风印证过一次,果然没有差到哪里去,此时面对天山雪婆婆的女徒自然认为必胜无疑,是以一时掉以轻心,以为轻轻一格便可将她震出去,谁知情形不然,敢情对方一个小姑娘内力并不比自己低,待发觉不妙已是太迟,结果一格之下被震得站不稳,出了狼狈相,心头大为震骇,想不通三奇之一的女徒弟何以有这等能耐?
他哪里知道茵儿在武林牢曾获得「流浪叟」传授绝艺,加上先后与武林牢主人动手六次之多,武功经验可说突飞猛进,此时一身成就确然已可以与乃师媲美了哩。
茵儿一招占了上风,反而误以为对方太差劲,不堪一击,于是轮到她掉以轻心起来,当下化掌为指,改以师门绣红指一招「绣花飘香」点向疏勒腰间章门穴,还嗤嗤脆笑道:「你这三脚猫也敢来中原撒野,吃你姑娘一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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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5:46: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池下妖精



这一招「绣花飘香」乃是属于武学中的轻灵手法,指出飘忽轻巧,对方若非一流身手,自然有「玩于股掌」之妙,但疏勒何等人物,他吃了一次亏哪敢再大意?误道茵儿又出重手法,故此一声大喝之下,掌吐全力猛推出去。
茵儿遽觉有一股微带灼热的强烈劲气当胸急涌过来,惊异地咦一声,欲待运力硬碰业已不及,只得滑足斜身闪避,但饶是警觉得快,右肩仍被掌力扫中一下,登时娇躯一晃险些摔倒,不禁失声叫道:「好呀,敢情你还有一些名堂呢。」
疏勒乘势运掌疾攻,怪笑道:「是啊,咱们都看错了。」
茵儿也不敢再轻敌,赶紧全力施展「摩云十式」跟他拼斗起来,双方各展奇学,一时便也斗了个难分难解……
那一边,「流浪叟」和哈拉密战况略有变化,后者愈战愈勇,渐渐取得了优势,原来「流浪叟」虽是武圣太白仙翁之子,只因一生为情所苦,意志消沉,对于武学实已不感兴趣,几乎从中年之后便未再有精进,尽管胸藏许多绝世武学,其实脑筋不灵活,无法在决斗中随时见机运用,加上年老气衰,自然不是哈拉密的对手了。
盏茶工夫之后,茵儿还好,「流浪叟」却开始往后退,明显的现出了败象。
躲在岩石后的金舫看了着急,连忙以肘碰碰身边的娘,再指指「流浪叟」,意思是说:「娘,咱们该出去了吧?」
武林牢主人再取下面上的黑纱,点头凝气道:「好,但不可向他们透露娘就是武林牢主人。」她说著缓缓起立,移步绕出岩石,朝哈拉密缓步走过去,金舫也走出岩石,向疏勒走过去。
哈拉密一见岩石后突然转出金舫母子,面色微变,立即停手飘退数丈,一对蓝眼睛耀射出灼灼光芒,紧紧注视武林牢主人不瞬,面露诡笑不语。
茵儿瞥见金舫到来,大喜过望,娇叫道:「舫哥哥,快来帮我打发这个外国蛮子。」
疏勒吃过金舫的苦头,这时只一个茵儿已赢不了,哪敢再以一敌二?看见金舫走过来,再看师伯已停手,也就乘机掠到师伯身边站立。
哈拉密注视武林牢主人一会之后,开口冷笑道:「原来那个山洞还有通路——喂,妳就是大巴山武林牢主人吧?」
武林牢主人微微一笑道:「你怎会想到我就是武林牢主人呢?」
哈拉密纵声大笑道:「那用不着解释,老夫只问妳是不是?」
武林牢主人淡然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哈拉密笑道:「是的话,老夫奉劝妳赶快返回武林牢备战,三日之后老夫将登铁锁谷七絃琴挑战,不管妳我谁强谁弱,接照妳的规定,百招一过,大巴山武林牢便是老夫的了。」
武林牢主人睥睨一笑道:「武林牢主人令出如山,他数日前在山下挂出一个告示牌声明『本牢整顿内部,暂时停止挑战一月』现在一月之期未到,他不会接受人家挑战的。」
哈拉密大笑道:「妳是害怕老夫挑战么?」
武林牢主人仰脸看天,悠闲地道:「武林牢主人从不知害怕为何物……」
哈拉密道:「那么接不接受老夫的挑战?」
武林牢主人道:「期限未至,我想他是不会接受的,但如有人敢硬闯上大巴山撒野,那是他的死期到了。」
哈拉密面容一塞,沉声冷笑道:「是么?那就试试看,老夫三日之后铁定与两位拜弟及众弟子登山领教,如妳接受挑战便罢,否则老夫将下令强占武林牢。」
武林牢主人嗤的笑一声道:「咱们毫无交情可言,你既然不要性命,那还有甚么可说的?」
哈拉密抱拳一躬身,暗中发出一股内家真力,一面笑道:「那么三日后再见。」
武林牢主人检衽还了一礼道:「别客气,要死的只管去。」
两人身形均是摇晃一下,同时退出一步。
哈拉密立向疏勒一招手,大笑着腾身而起,一老一少疾若流星泻向山下,转眼间便消失于山腰丛林之中。
茵儿跳到武林牢主人面前,扯扯她的衣袖惊问道:「伯母,他怎么把您当作武林牢主人了。」
武林牢主人点头笑笑道:「既然已被他瞧出,我也用不着瞒妳了,杨姑娘,妳的伯母正是大巴山武林牢主人呀。」
茵儿惊哦一声,两眼大睁,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武林牢主人摆头四顾,扬眉冷笑道:「哼,那个逃犯哪里去了?」
金舫闻言转头张望,果然不见「流浪叟」在场,心知他已乘人不注意时走掉,心想这一来倒省去一场麻烦,不由微笑道:「葛老前辈早就走了,此刻只怕已在数里之外呢。」面容一整,接着问道:「娘,三日后您打算怎么办?」
武林牢主人冷漠地道:「能够找到神机玉盒自然好办,否则只有率领十阎王与之一拼了。」
金舫顿时热血沸腾,挥手大声道:「走,咱们到大太白池去。」
三人于是向太白池进发,一路上茵儿叽叽咕咕述说著四天前自己如何目睹蝙蝠帮主得哈拉密等之助,将守护太白池的十二派高手全数歼灭,其时自己亦曾现身帮忙,但因寡不敌众,只好一逃了之,后来转到三太白池,发现岩壁上果然有人题字,遂即赶回武林牢告诉「流浪叟」等等说了一遍。然后反问金舫去巫山新武林牢挑战的经过,金舫亦将始末说出,茵儿听得吐舌道:「嘎,那新武林牢主人真的那样厉害么?」
武林牢主人生气道:「杨姑娘,妳少说几句行不行?」
茵儿眼珠一转,连忙改口笑道:「是,那新武林牢主人虽然厉害,但我敢说他绝不是伯母的敌手……」
不一会,三人登上大太白池,只见池畔东倒西歪躺着十二具断了头的尸体,满地鲜血干痂,腥味扑鼻,景象惨烈已极,这十二具死尸,正是四天前被蝙蝠帮杀死的十二派高手。
金舫看得心中一惨,激动地道:「娘,那蝙蝠帮主真是该杀。」
武林牢主人微笑道:「所以你一直认为娘罪大恶极,其实和聂雄夫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哩。」
金舫咬唇道:「要是娘能将他除去,武林人一定会对娘改变看法。」
武林牢主人道:「这事娘答应你,现在替娘下池去找找看吧。」
金舫脱下上衣,飞身扑通跃落太白池,划动双臂往池底潜下去,池水冰凉澈骨,但他内功已甚精湛,故此丝毫不觉寒冷,潜入水里约摸一丈深,睁眼一瞧,只见池中藻荇行交横、礁石罗列,鱼类穿梭游走,那最深的池中央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他忖度当年武圣太白仙翁储放神机玉盒的地点必在最深的地方,于是继续潜游下去。
深入四、五丈,池底已然淸晰可见,一眼发现池底中央摆着五颗斗大的圆石,形状像一朵梅花,其中一颗圆石稍稍脱离,看情形似曾被人移动过的。
他一边向池底那堆梅花石潜落,一边思忖道:那石头哪能自动排成一朵花形?这分明是用来压住神机玉盒不使它浮上水面的缘故,只不知师伯四天前找到的那个空盒子是不是从这一堆石下取去的?如果是的话,那个真神机玉盒又藏在何处?
思忖间,业已潜至池底的梅花石堆,他左手攀住其中一颗圆石藉以稳住身子,右手将四颗圆石一一扳开,却见石下甚么也没有,再将第五颗圆石扳开,石下仍是一无所有,运掌在池底泥土挖了一会,依然毫无所得。
这时池底的水已被他搅得一片黄浊,视界混沌不淸,他正想游到别处继续寻找,蓦觉右脚被人一把抓住。
啊呀,这是谁?他大吃一惊,几乎开口叫出来,只觉被抓住的右脚一阵紧痛,当下左脚猛力踢出,踢了个空,翻身抬头一看,隐约发现眼前有个庞大的黑影,正欲运掌劈出,突觉腰间又被甚么东西戳了一下,登时浑身一麻,不能动弹了,紧接着,只觉一个身躯被人拖着在水中游走,耳边水声「哗啦啦」直响,速度极快。
谁?谁?这是谁呀?莫非是潜伏在池底的千年巨鳗?不,巨鳗哪里会点穴?这一定是人无疑,但这人是谁?他几时潜下池底来的?如果在我之后,凭娘的身手岂会让他下池来捣乱?我的天,难道是妖精么?
他本来不信世上有妖精,但此事发生得太离奇,是以一想到妖精,不禁吓得心胆皆裂,一时便急昏了过去。
※ ※ ※ ※
旭日高升,阳光驱走了笼罩在山上的氤氤雾气,射落那微波荡漾的太白池上,波光潋灩,像金鱼鳞一片一片闪耀着……
这时候已是金舫潜入池中半个时辰之后了,武林牢主人和茵儿伫立池边焦躁的张望着,开始感到事情不寻常,开始忐忑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太白池仍无动静,茵儿再也忍禁不住,放声大哭道:「天哪,一定是出了事,一定是出事了。」
武林牢主人强作鎮静道:「别着急,他内功已极深厚,要在水里闭气待上半个时辰绝无问题,咱们再等一会看看……」
茵儿掩面痛哭道:「就算他能够待上那么久,那也犯不着这样,一定是发生了意外,说不定池底有甚么机关布置,天哪,这可怎么办……」
武林牢主人不由流泪气叫道:「妳别哭哭啼啼行不行?孩子是我的,难道我就不着急么?」
茵儿哭声一顿,抬脸又羞又急的瞥了她一眼,赌气地噘噘嘴,扭身子走到一旁坐下,埋首低低飮泣起来。
武林牢主人拣了一颗巨石向池中投去,轰然一声,池面激起一大片水花,等到池水复归平静,仍不见金舫上来,不禁仰天悲叹道:「茵儿,我下去找他,好好替我守望,看见有人过来,赶快投石告诉我。」
茵儿轻嗯一声,慢慢站起身子,转头四面看了看,忽然手指南方惊叫道:「伯母快看,那边来了一个人。」
武林牢主人正欲跃下池,闻言身形一刹,举目往南方瞧去,果见远处山腰间有个白衣人正朝这边疾飞而来。
那白衣人身材纤细,一看即知是个女子,但身手极是快捷,眨眼间已奔至附近,边奔边娇叫道:「喂,妳是武林牢主人么?」
武林牢主人眸光一凝,讶然道:「哦,妳是穆姑娘?」
这白衣女子正是假天外不速客龚化风的徒儿,一向乔装少年行走江湖的「飘萍剑客」穆舒,她自与金舫在客栈里夜宿露出马脚后,倒是一则以喜一则以羞,于是决定恢复姑娘打扮,因此我们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穆舒兰」了。
她奔到武林牢主人面前,惊奇而喘着气问道:「是不是?妳是不是武林牢主人?是不是金公子的母亲?」
武林牢主人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妳师父告诉妳的吧?」
穆舒兰眼泪夺眶而出,颤声道:「我可以喊您姑姑么?」
武林牢主人再点头道:「可以,妳有甚么话要告诉我?」
穆舒兰纵身投入她怀中,大哭道:「姑姑,我师父死了,我师父死了啊。」
武林牢主人轻拍她的背身叹息道:「是的,那是一个时辰前,姑姑亲手埋了他的……」
穆舒兰仰脸哭道:「可是我刚才看见他们把我师父的尸体挖出来拖到洞外,还有『南极神君』阴烈风和林贵人,他们纷纷嚷着神机玉盒不见了,后来哈拉密回去说你们在三太白池,他们猜测神机玉盒已被姑姑得去,所以一大群人一窝蜂赶去三太白池,等下可能也会找到这里来的。」
武林牢主人注目问道:「一大群?」
穆舒兰屈指数道:「哈拉密、莫伯森,还有他们的徒弟,一个中年的和三个年轻的,后来又到了蝙蝠帮主和一后二夫人及罗浮双灵,一共是十二人。」
武林牢主人脸色微变,眸凝池面默然良久,轻轻喟出一声,别望茵儿道:「茵儿,妳和舒兰两人赶快抄道去武林牢,告诉大阎王楼舜庭,三天之后我如未回山,就将武林牢解散好了。」
茵儿低头啜泣著道:「我不去,我要等他出来。」
穆舒兰未见金舫在场,心里早就纳闷著,这时便乘机问道:「姑姑,金公子哪里去了?」
武林牢主人举手一指太白池,含泪道:「半个时辰前我叫他潜入池底寻找神机玉盒,至今没有出来,看来是我作娘的害他丢了性命了。」
穆舒兰花容遽变,瞪眼惊呼道:「听说神机玉盒已被我师父取去,他怎的还要下去找?」
武林牢主人垂首道:「妳师父取到的只是一个空盒子,唉,妳们两个快去吧,须知妳们没有理由要死在这里……」
茵儿叫道:「伯母,他们来了。」
武林牢主人神色一震,抬眼搜望,果见那哈拉密及蝙蝠帮主等十二人已纷纷在太白池四周出现,形成包围之势。
她自从十年前创立武林牢第一仗,即将十二派掌门人分别在五招之内打入蛇牢后,武林牢主人之名一夕震惊天下,其后武林人除遵照她的规定上谷挑战外,没有一人敢找她麻烦,而她十年来接受武林黑白两道一百多位高手的挑战也是战无不胜,这使她无形中养成骄傲和目空一切的个性,此时见蝙蝠帮主等居然敢率众来犯,不由怒火大冒,娇美的脸庞上现出一片从未有过的杀气,掀唇格格冷笑一阵,咬牙切齿道:「我要将你们全部杀死,就像你们杀死那十二派高手一样,一个一个扭断你们的头,扭断,扭断……」
茵儿流泪道:「正是,横竖我也不想活了,咱们拼了性命也得扭断他们的脑袋来祭奠舫哥哥。」
穆舒兰拔出佩剑悲愤地道:「我负责砍下四颗脑袋,两颗祭我师父,两颗祭金公子。」
茵儿瞥她一眼,掀唇道:「妳的四颗通通祭妳师父好了,我扭断的头自然会祭我师兄。」
穆舒兰玉脸一呆,粉腮忽泛红晕,挺眉冷笑道:「遵命,其实我与你师兄只有一面之交,根本谈不上甚么,根本不必为他难过。」
蝙蝠帮主等十二人围拢到她们三人身围两丈之处一齐站住,哈拉密开口笑道:「牢主,老夫刚才不知道妳已将神机玉盒夺去,现在请将它交出来,如此那三日后的约战仍然有效。」
武林牢主人不理他,转望蝙蝠帮主冷笑道:「聂雄夫,你的胆子真不小啊。」
蝙蝠帮主瞧瞧哈拉密,再回望她耸肩笑道:「本帮此次获得哈前辈等大力鼎助,情形自然不同,牢主还请将那神机玉盒交出来彼此免伤和气。」
武林牢主人道:「你敢走上来五步我立刻还给你。」
蝙蝠帮主哪里敢过去,只是嘿嘿怪笑道:「牢主何不找哈前辈,他老人家此番来中原,主要目的就是想跟妳比一比的啊。」
武林牢主人斜视哈拉密哈拉密鄙夷一笑道:「也好,你过来吧。」
哈拉密含笑朝她走上五步,手捻红须笑道:「牢主请。」
武林牢主人仰脸好整以暇地道:「你先来。」
哈拉密双睛闪烁一片冷酷的凶光,含笑静默片刻,突然大喝一声,左足跨出一步,右掌猛可平胸推出。这一掌正是他修练数十年的太阳神功全身功力之所聚,威力之强无以伦比,随手带出的灼热气流像一股猛烈的飓风,排山倒海般向武林牢主人直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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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5:4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四章 池上魔头



武林牢主人冷笑声中身形如雷一闪,避开正面,抢到他身左五尺之处,袍袖扬如雀翼,右手骈指疾出,猛点他腰上气门商曲穴,她动作快得像电光火石,这般欺身点出一指,也正是哈拉密掌力甫出的时候。
哈拉密不料她不以内力硬拼,更不料她动作如此奇快,此时欲待出手对拆已是无及,疾忙身腰一撑,横跃四尺,右足才沾着地上,左臂倏然暴探,五指张如钢钩,反向武林牢主人腰间章门穴抓去,怪笑一声道:「想不到妳也会『密宗般若禅指』,嘿哩丁妳也试试老夫的『飞花神爪』看看。」
武林牢主人侧身横跨半步,左掌顺势挥下,直切他左腕,右掌紧接拍出,打向他丹田大穴,第二掌打出的竟是翻天三掌中的「石破天惊」,武林无出其右的无形劈空掌力。
哈拉密原以为她要和自己在招术上印证一场,谁知道自己打出内家真力她不接,等到要和她拆招时,她倒反而打出内家真力来,这种鬼灵精的打法委实使人有些措手不及,当下疾忙斜身闪避,同时迅速运出太阳神功猛拂过去。
「蓬!」
哈拉密仓卒发掌,力道岂能与武林牢主人相比?登时被震得摇摇晃晃退出三、四步。
武林牢主人乘势进攻,右手连翻,一掌接一掌绵绵劈出,刹那间便将他逼退寻丈,占尽了优势。
莫伯森大喝道:「大哥,龙飞九重天。」
哈拉密闻言长啸一声,身随声起,蓦然飘上五丈高空,身形一屈一长,捷若蛟龙弄云,双掌由空中连环劈出五股灼热劲气,这才稍稍阻止武林牢主人的猛攻,再觅机飞泻落地,奋勇而上,施展一身奇学与之激战起来。
双方出手皆是无声无息,但地上的砂石和积雪却不断向四面八方飞去,瞬间竟把五丈周围的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
看到这里,茵儿才想到自己也该动手了,于是转向疏勒戟指娇喝道:「喂,那个蛮子,咱们刚才在三太白池未分胜负,现在快来领死吧。」
疏勒嘿笑一声,锵然拔出腰间长弯刀,大步迈上便和她动起手来。
穆舒兰随也振剑一指洛克喝道:「小蛮子,你也过来纳命吧。」
洛克依稀认得她就是前几天和自己动手的那个白衣少年,这时一见她向自己挑战,不禁大感有趣,拔出佩刀跳上前笑道:「姑娘,咱们来个约定,我输了嫁给妳做丈夫,妳输了嫁给我做妻子,如何?」
穆舒兰大怒,剑尖一振,揽起一片青森森剑芒,再倏地化作一点寒星直奔洛克喉头点去,她含愤出手,差不多用上八成力道,施展的是永字八剑「一点红透半边天」,其势如风,快逾星坠。
洛克嘴里说得轻薄,其实心里丝毫不敢轻敌,当下疾施太阳神刀一招「火烧眉毛」架开来剑,同时刀身一偏,原式不变直往她胸脯砍落……
两对青年男女武功虽远不如武林牢主人和哈拉密,但搏斗之激烈却不亚于他们,出手狠辣无比,尤其是茵儿和穆舒兰,招招尽是往对方致命部位招呼,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杀死,然后扭下他们的头来。三对老少这一番拼斗,顿饭工夫之后,谁也没有占了上风,居然是势均力敌,难分轩軽。
哈拉密哈哈大笑道:「牢主,现在是一百多招了吧?这若是在妳武林牢七絃琴上,妳的武林牢已经是老夫的啦。」
武林牢主人冷哼一声,倏然欺身猛进,双掌齐扬,快如闪电分向他胸下两处幽门穴击去。
哈拉密存心硬拼,故此不退反进,双掌迎着她掌势直推而出。
哪知就在四掌堪堪碰上之际,忽见武林牢主人双掌突沉,十指一屈一弹,同时旋身往右飘四、五步外。
哈拉密身上好像中了她的阴手,皱眉闷哼一声,登登倒退两步,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但稍一停顿立即腾身扬掌再攻,怒目大喝道:「贱人,妳有种接老夫两掌试试。」掌出如风,一股灼热无比的劲气像惊涛骇浪汹涌卷出。
武林牢主人果然不退不避,举掌虚飘飘迎拍过去。
「蓬!」声若焦雷,刹那间狂风大作,正在附近激烈拼斗的两对年轻人均被余劲震得踉跄颠出数步,连围立四边的阿雷、罗浮双灵和一后二夫人也站立不住,摇晃着退出一步。
武林牢主人和哈拉密各退三步,双方略作调息,前者第二次首先发难,扬起右掌疾拍而出,喝道:「再接这一掌试试。」
哈拉密暴喝一声,立刻吐掌相迎,双方掌力悬空一接,只听又是「蓬」的一声巨响,顿时又是狂风啸声齐鸣,又把那两对年轻人震得一阵慌乱。
这一次,武林牢主人退了四步,哈拉密退了五步,两人面上皆是血气浮现,胸部起伏剧烈,眼睛红红的放射异光,神情骇人已极。
武林牢主人脸露杀气逼视哈拉密一会,猛可飞身扑上,三度抬掌劈出,厉声道:「接得了这一掌,我的武林牢送给你。」神严声威,气势欲吞山岳,几乎使人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只是个年仅三十几许的女流之辈。
哈拉密号称西域第二呙人,一生败敌无数,但像武林牢主人这种盖世高手却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时见她愈斗愈勇,其掌力之凌厉雄厚实在超出想像之外,不禁心里为之一栗,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怯意,更使他暗暗心惊的是,他刚才动手之间料错一著,被她弹出的指力点中腹部,起初只感一阵酸麻,现在却开始觉得肚肠隐隐作痛起来。
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不接武林牢主人的第三掌,当下心一横,陡然大喝一声,右掌推出毕生修为迎击出去。
说来话长,其实双方动作快如电光火石,倏忽间两股猛烈无比的掌力又已干上了。
「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只见哈拉密雄伟的身躯如中焦雷,脚步「登登登」连退七、八步,一跤跌坐地上,张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武林牢主人也连退五、六步,身形摇摇欲坠,美脸苍白如纸,蛾眉紧颦,看样子受的内伤亦是不轻。
莫伯森一见哈拉密跌坐地上,面色一变,连忙跳过去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哈拉密摇摇头,努力慢慢站起身子,举袖拭去嘴角血丝,抽搐著面肉狞笑道:「愚兄掌力并不比她差,只是她打法古里古怪,一下这样,一下那样,以致被她暗算受伤……」
莫伯森道:「大哥坐下休息,待我来收拾她。」
哈拉密双睛凶光逬射,杀气腾腾地道:「我还可以来,不过咱们干脆联手干掉她算了。」
莫伯森说声好,两人于是一左一右移步向武林牢主人欺上去。
这两个老人,哈拉密不用说,莫伯森在大宛国中高坐第三把交椅,其武功造诣与哈拉密和赫索夫仅是些微微之差而已,此时决定联手,对武林牢主人来说,无疑是注定一种可悲的命运。
只见武林牢主人瞑目而立,身子纹风不动,神态雍和安祥,似在运气调息,尙未察觉死神已迫近到身畔。
那激战中的茵儿瞧在眼里,急得大叫道:「伯母小心,他们到了您身边啦。」
穆舒兰亦是万分着急,只苦于分不开身,其实就算分得开身也没用她连洛克也胜不了,更别说要帮武林牢主人的忙了。
哈拉密和莫伯森欺至武林牢主人身侧七、八尺之近,见她仍无动静,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大喝一声,扬掌分左右猛往她身上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蓦听武林牢主人一声淸啸,身形突然冲空飞起,空中双手一分,应手劈出两股强烈绝伦的劲道,分向哈、莫两人头上罩下,这一行动颇出众人意料之外,只因谁都看得出她已身负内伤,尽管还可鼓起余勇倾力一拼,但动作无论如何不会快到这种程度,可是她这一纵空发掌,身手之迅捷,简直就像未曾受伤一般。
哈拉密本已负伤甚重,这回勉力出手,只在顾全自己的威望,打出的力道已不足平时的三成功力,其实希望完全寄托在莫伯森的那一掌,因为他是生力军,忖度必可将受伤的武林牢主人立毙场上,哪知情形大谬不然,这时一见对方竟能纵空发掌出击,劲道依然雄浑异常,心头一惊,慌忙斜身往旁掠避,但仍迟了一步,腰上「砰」的被击个正著,直打得他一个身躯滚地连翻三、四转,一时哪里还爬得起来?
莫伯森身如电闪飘出数尺,脚未着地,即时反手一掌往空中的武林牢主人拍去,大喝道:「好贱人,给老夫躺下!」
武林牢主人双臂奋力一振,身子凭空飘开二、三尺,但也无法完全避过,左肩亦被一股灼热的掌力扫中,登时一个翻身跌落地上。
莫伯森咧嘴冷笑两声,举步走上,右臂一抬,正待一掌将她击毙之际——
「嗖!」蓦地里,一声锐响划空而到,众人但觉眼前银光一闪,定睛瞧时,不知从何飞来一炳长剑?深深插入于莫伯森身前的地上,剑身入土深达两尺,剑柄微微颤动,嗡嗡轻响着。
噫,哪里打来的一把飞剑?打斗霎时停止,众人摆头搜望,立刻发现太白池周围赫然巍立著为数约有五十名的白衣蒙面人,这些白衣蒙面人除携带的兵器不同外,服装式样全部相同,其中只有一人没有蒙面,那是一个面貌慈和,皱纹满脸的白发老尼姑。
她手执拂尘静立于那一群白衣蒙面人的中间,双目湛湛发光,神态淡漠而慈祥,好像一位修登正果的老菩萨。
蝙蝠帮主看淸这些白衣蒙面人来得突兀,显然对自己这边不怀好意,不由神色一变,目射凶光嘿嘿冷笑道:「稀奇稀奇,想不到武林中又出现了一个帮系,只是如有人敢与本帮作对,那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莫伯森目光眈眈凝望白发老尼一阵,开口喝道:「喂,你们是哪里来的?」
白发老尼拂尘一挥,冷漠地答道:「来自一个神秘谷。」
莫伯森狞笑道:「所为何来?」
白髪老尼道:「来淸扫一群肮脏的东西。」
莫伯森道:「谁是肮脏的东西?」
白发老尼道:「蝙蝠帮,还有由大宛国来的那九个人。」
莫伯森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中原武林只有大巴山武林牢主人和巫山新武林牢主人还算是有点能耐,可是现在这两人之一已经倒在此地,妳自信能比她强么?」
白发老尼淡淡道:「不,但你们『大宛三雄』任何一人也都不比武林牢主人强,可是你们却能将她打倒,何以故,这就是人多的好处,所以你看,今天你们一共是十二人,而我们有五十人之多。」
莫伯森听她道出「大宛三雄」四个字,不由心头一懔,心想:这老尼姑不知何来路?居然连自己三兄弟在国中的称号也知道,当下力持鎮静冷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你们虽有五十人,恐怕还不够老夫一顿打呢。」
白发老尼淡淡一笑道:「这个还得等到打了后才能分晓。」
莫伯森向她走上几步,招手道:「来,老夫先会会妳这老尼姑看看。」
白发老尼缓步而上,走至他身前三丈处立定,将拂尘交到左手,点头微笑道:「老尼先领教你的太阳神功也好,请发掌吧。」
莫伯森深吸一口真气,暗将太阳神功提至十二成,猛可大喝一声,扬掌平胸直推而出,他因为摸不淸白发老尼的来历,但觉她对自己兄弟似乎了如指掌,心里不无揣测,暗想:她既知自己的底细,却又毫无畏惧之色,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尽管平日自忖一身武功世罕敌手,这时却也丝毫不敢轻敌,是以这回推出的一掌,当真是倾尽全身功力了。
只见白发老尼嘴里低诵一声「阿弥陀佛」,亦是右臂一扬,平胸推出一掌。
蓬然声中,两人同时身形一晃,各退出三步。
莫伯森面色大变,瞪眼惊呼道:「妳,妳,妳也会太阳神功?」
那个躺在地上的哈拉密闻言头一抬,激动地道:「莫弟,她是公孙梅君。」
莫伯森惊「啊」一声,凝目打量白发老尼片刻,恍然点头道:「原来是公孙嫂子,妳几时出家当了尼姑了?」
白发老尼冷漠地道:「公孙梅君早已死去,老尼法号『半死』,你最好不要乱喊。」
莫伯森泛笑道:「梅君嫂子何必如此说?妳可知道老赫正在找妳么?他五天前去了骊山,此刻还没回来,嘿嘿,说起来是妳不对,无缘无故——」
半死老尼拂尘一挥,打断他的话厉声说道:「胡说!你们兄弟做恶多端,此番还敢来中原造孽,老尼现在限你们即刻滚回大宛国去,否则一个不留。」
莫伯森面容一沉,目露凶光冷笑道:「是这样么,嫂子?」
半死老尼厉喝道:「就是这样,谁敢不听马上叫他横尸此地。」
莫伯森摆头游视著那围立四周的白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只不知这些人的斤量如何?妳敢派出两个先来与聂雄夫和老夫的姪子试试么?」
原来他忖度自己这边首脑人哈拉密已不能动手,现在只有师侄和晶雄夫是靠得住的人物,如果对方派不出两个足以与之匹敌的对手,那么今天这一仗仍然有获胜的希望,但要是对方派出之人能够与聂雄夫两人分庭抗礼,则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还是忍耐一下先退为妙也,这是他为人机警狡猾之所在,但在场众人也都理会得他的用意。
半死老尼冷笑道:「有何不敢?像聂雄夫那等身手,老尼可以派出四个来。」
莫伯森狞笑道:「妳派吧,老夫要看看你们中原武林除被禁锢在两个武林牢里的人外,还有些甚么大不了的高手?」
半死老尼转头喝道:「三号、四号出列。」
那一群白衣蒙面人有两个应声走上来,一个身材魁梧,一个身材细小,均未带有兵器,但面巾上的双睛皆是炯炯有神,一看而知都有一身登峰造极的内功。
莫伯森颇为惊奇,嘿然道:「怎么不派一号和二号?」
半死老尼道:「能胜得这两名再派他们不迟。」
莫伯森微微冷笑一下,也回头喝道:「哥维特,你和聂雄夫出来与他们对一掌试试。」
哥维特是那个中年蛮子,他是哈拉密的弟子,相貌长得极是凶恶,当下与蝙蝠帮主聂雄夫应声步出,前者在身材魁梧的白衣蒙面人身前站定;后者在身材细小的白衣蒙面人身前站定,哥维特凝视对手半晌,开口冷冷道:「你是三号吧?」
身材魁梧的亦是冷冷道:「不,我是四号。」
声音苍老而宏亮,一听即知是个老头儿。
哥维特一怔,别对蝙蝠帮主道:「聂雄夫,咱们换个位置。」
蝙蝠帮主微现尴尬地道:「何必,就这样好了。」
哥维特断然道:「不成,我要和三号打。」
那个身材细小的三号蒙面人开口笑道:「不要好高嚣远,你赢得了四号再要求和一号打都可以。」声音淸脆悦耳,分明是个妙龄女郎。
哥维特又是一怔,眨眨眼道:「妳既是女人,那我不跟妳打了。」
三号脆笑道:「你最好不要轻视女人,你看你师父都被大巴山武林牢主人打得爬不起来啦。」
这时武林牢主人忽然由地上一跳而起,手指三号喝道:「小姑娘,妳是谁?」
三号向她检衽一福,带着滑稽的声调笑道:「多承牢主下问,小女子神秘谷第三号。」
武林牢主人凝眸道:「我是问妳姓名。」
三号头一偏,嗤嗤笑道:「我若是愿意告诉您,那还要蒙面干么?」
武林牢主人轻哼一声,望着她喃喃道:「妳的声音很像我那徒儿,只是她绝不像妳这样调皮……」
半死老尼面孔一沉,严厉地道:「三号,别饶舌,快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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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6:5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章 春梦了无痕



第三号女蒙面人一听半死老尼喝叱,不敢再饶舌,赶紧转对蝙蝠帮主道:「聂姑娘,妳怎么老站着不动手,赶快打出妳的九阴黑骨掌呀。」
蝙蝠帮主虽然生具两性,但当他在白昼里做男人的时候,最恨人家喊他姑娘,是以一听对方出言侮辱,不由得怒火大炽,杀心猛起,一声厉啸,右掌暴出,隔空便向对方疾拍过去,这九阴黑骨掌乃是他摄取无数女人真阴练成的一种邪功,过去凡是被他掌风击中者,莫不当场发寒倒毙,且死后尸骨变黑,故以歹毒而论,武林各派掌法均无出其右,而普天之下不惧他这种毒功的人也真是寥寥可数,因此他这一掌打出,连武林牢主人也为之心头一紧,盖因那三号女蒙面人虽以「高手」的姿态出现,但听她口音,左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罢了。
但见三号女蒙面人似无惧意,一声轻笑之下,也自举起右手从容迎拍而出,手法竟与武林牢主人的翻天三掌第一掌「此恨绵绵」颇为相似。
「蓬」的一声巨响,双方身影一晃,同时均被震退三步。
莫伯森瞧得眉头一皱,心中惊奇不已,暗想:这中原武林哪里像聂雄夫形容的那么不济,眼下这个三号女蒙面人看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居然就能与修练数十年的聂雄夫斗成平手,这等年纪而有这等武功,即使在自己国中亦绝难找到,嘿嘿,自己兄弟此番进据中原武林的愿望看来是要成泡影了。
他思忖间忽而心头一动,抬目凝注半死老尼冷笑道:「梅君嫂子,我记得妳有一件软蜻甲,是么?」
半死老尼神色不露地道:「你以为老尼将它给了她,故此能挡得聂雄夫的九阴黑骨掌?」
莫伯森点头道:「要不然,以她的年纪如何能够臻此?」
半死老尼道:「假如老尼将软蜻甲给了三号,那么四号不是死定了么?」
莫伯森道:「安知四号不比三号强?」
半死老尼道:「你以为你的姪子比聂雄夫弱?」
哥维特听得大怒,立向面前的四号蒙面人一瞪眼睛喝道:「朋友,你还在等甚么?」
四号蒙面人目光灼灼冷笑道:「等你动手。」
哥维特狼嗥般怪叫一声,突然一掌猛朝他胸口按去。
四号蒙面人左脚向前跨出半步,右手疾扬,好像道士在鬼画符迂回相迎推出。
双方距离极近,掌劲一接,发出一声闷雷巨响,周围数尺内的地上卷起一片尘土,回旋飘起,像龙卷风一般。
只见四号蒙面人一身白衣遽然飞扬,步履踉跄倒退四步,哥维特只退出两步,嘴里刚刚发出两声表示胜利的「哈哈」干笑,哪知笑声未敛蓦地身形一摇,好像被打转的陀螺,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差点摔倒地上。
莫伯森一边人都看得面色一变,蝙蝠帮主惊诧出声道:「咦,这不是『一蓆怪丐』的大漠旋风掌么?」
谁都知道「一蓆怪丐」鲁梦公已被关在巫山新武林牢里面,因此这时见四号蒙面人打出了大漠旋风掌力,都感到万分惊奇和不解。
局势发展至此,双方实力已分得很明鲜,哈拉密受了重伤,莫伯森和半死老尼功力相伯仲,蝙蝠帮主和哥维特又只能和人家的三、四号部下斗成平手,这一仗无论如何不能打下去了。
莫伯森走去扶起哈拉密,绷脸道:「大哥,咱们回国去吧,这里不是咱们逞强的地方。」
于是乎,男女老少一行十二人垂头丧气的离开太白池向山下走去,那些白衣蒙面人并不阻挡,反而让路给他们过,茵儿着急地向半死老尼跺脚叫道:「喂,老菩萨,您别放他们走呀,他们不会真回国去的。」
半死老尼微笑道:「出家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开杀戒的,小姑娘怎么这样好杀啊。」
茵儿一怔道:「您是出家人,您的部下不见得也是出家人吧?」
半死老尼笑道:「一点儿不错,他们都是出家人。」
穆舒兰抢著道:「骗人,出家干么要蒙着脸?」
半死老尼道:「神秘谷的出家人是要蒙着脸的。」
茵儿道:「神秘谷在哪里?」
半死老尼道:「假如妳愿意出家,老尼便告诉妳。」
茵儿不觉移目望向太白池,只见那太白池微波荡漾著无情地荡漾著,一些异样也没有,一些也没有显示出它曾经吞噬了一个人。
天哪,舫哥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么?她刹时万念俱灰,眼泪像断了线的串珠滚滚而下,突然咬牙悲声道:「好,我跟你们出家去。」
半死老尼欣然合十低喧一声佛号,转对穆舒兰问道:「佛门可渡人过无边苦海,姑娘,妳呢?」
穆舒兰摇头道:「谢谢,我要替我师父报仇。」
半死老尼再转对武林牢主人合十道:「善哉,牢主一身武功天下无敌,可是毕竟也有烦恼的时候——」
武林牢主人扬眉厉声道:「妳别跟我这十恶不赦的女人说教,我不理妳那一套。」
半死老尼鎮静地道:「莫说牢主还不到十恶不赦,即使十恶不赦,佛门可渡回头人——」
武林牢主人又抢嘴愤怒的厉声道:「谁说我还不到十恶不赦?我把许多武林人关在牢中受苦,我使许多人妻离子散,并且我还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告诉妳,我是天下最狠毒的女人。」
半死老尼道:「牢主如此激动,正表示妳良心仍未泯灭,也正表示妳内心很痛苦,何不——」
武林牢主人三度打断她的话,挥手喝道:「去妳的吧,我不但不回头,而且还要变本加厉,过去我只把人关着,但从今天以后,我要开始杀人,杀,杀,杀。」
半死老尼叹道:「唉,难怪他不愿去找妳,原来妳已经失去了做为一个女人应有的温柔了……」
武林牢主人冷笑道:「妳认为自己很温柔么?」
半死老尼微窘道:「至少老尼不会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别人身上。」
武林牢主人仰脸狂笑道:「哈哈,可是妳曾使一个人发疯——噢,妳看那是谁来了?」
半死老尼转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赫然发现远处山脊上正有一个黑衣白发老人朝这边急奔而来,看那蓬乱的白发和破烂的衣衫,分明正是「流浪叟」葛玄。
半死老尼登时面如土色,立即转向那一群白衣蒙面人挥手喝道:「大家快跑,日落前在约定地点集合。」话罢,一把拉起茵儿,腾身疾向南方纵退,身法似电,几个起落便去得只剩一点白影子。
那一群白衣蒙面人亦同时向四下逃散,转眼间都跑得没影没踪了。
这时「流浪叟」已飒然飞至,侧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武林牢主人瞧个不瞬,对于刚才在他眼底下四散逃开的白衣蒙面人毫不表惊奇,仿佛没看见一般。
武林牢主人怒叱道:「看甚么?别以为我现在不能动手,但再过两天我一定要捉你回牢处死。」
「流浪叟」咧嘴傻笑不语,似乎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表情好像他曾经干了一桩得意的事,特别来向武林牢主人炫耀的。
武林牢主人大怒道:「喂,你要不要见梅君?」
「流浪叟」闻言神色大变,跳脚惊叫道:「梅君?真的?妳知道她在哪里么?」
武林牢主人举手一指南方山峦道:「她刚在这里,看见你来就由这边逃去,你要见她就赶快追去吧。」
「流浪叟」瞪眼道:「妳不骗我?」
武林牢主人寒脸哼道:「我骗你干么?她刚才告诉我,只要你追得上她,她就愿意嫁给你。」
「流浪叟」大叫一声,拔步便追,脚步一跨三丈,疾似流星追月,转眼便向一只飞燕投入山麓丛林中。
这时太白池畔只剩下穆舒兰和武林牢主人,她哈哈大笑一阵后,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身子摇摇欲坠。
穆舒兰连忙上前扶住她惊问道:「姑姑,妳伤得很重么?」
武林牢主人摇摇头道:「不,我这不是受伤吐的血,唉……」
穆舒兰道:「姑姑请坐下歇息,待我潜下池底去找找看。」
武林牢主人又摇头道:「不,姑姑要自己下去找。」
穆舒兰向远处山下瞥了一眼,掀唇冷笑道:「哼,那杨姑娘倒真干脆,居然一走了之啦。」
武林牢主人叹息道:「妳别怪她,舫儿下池已逾一个时辰,生还之望已绝,她悲痛至极,所以走了。」
穆舒兰道:「她真会出家去么?」
武林牢主人点头道:「可能,一个女人遭受到这种刺激,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削发为尼,一是像姑姑这样,乱搞一通……」
穆舒兰泫然泪下,垂首不语,心里很后悔自己恢复了本来面目,假如自己此刻仍以「飘萍剑客」穆舒的姿态出现,那么自己还可以骗自己,还可以使精神不致崩溃,可是现在不成了……
唉,他有一个师妹,还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凌美仙,而我算是甚么呢?那天晚上,当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后,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他会不会喜欢我?哦,我尽想这些干么?纵使他不死,爹爹已把我许配给那个讨厌的宰相儿子……
武林牢主人长叹一声道:「兰儿,此事有点蹊跷。」
穆舒兰豁然抬头道:「甚么?」
武林牢主人道:「如果说池底潜伏着甚么积年怪鱼之类的东西,而我儿子不慎为牠所伤,至少也应该冒出一些血丝,可是妳看,池水那么淸澈啊。」
穆舒兰沉思道:「会不会被甚么怪草缠住了?」
武林牢主人目光一亮,点首道:「不错,妳替我看看,我这就下去。」
身形一倾,两手前伸,蓦然飞身投向池面,扑通一声钻入水里去了。
太白池面水花溅落,荡出无数个圆圈涟漪,粼粼向四面散去,不久便恢复平静,一如未发生任何事故,依旧是微微荡漾著,无情地荡漾著……
穆舒兰紧张而焦急的等待着,不时摆头四面张望,深怕那些蝙蝠帮众会忽然去而复返,那才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过了约摸顿饭工夫,武林牢主人尙未冒出水面,蝙蝠帮众也没有去而复返,但是却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槛褛少年,狮子眼蛤蟆嘴,蓬发垢面,身上穿着一件老年人的黑布袍,破烂肮脏,臃肿不堪,看样子是个生下来就是要饭命的小要饭。
他如飞奔到池畔,穆舒兰连忙拔出宝剑娇喝道:「喂,干甚么来的?」
滥褛少年一见她拔剑,吓了一跳,忙得倒窜数步,眨动一对狮子眼讶异道:「妳这姑娘干么这样凶?」
穆舒兰一揄宝剑道:「要命的就赶快远远离开这里,没有甚么说嘴的。」
槛褛少年闻言丑脸一沉,咧嘴冷笑道:「这个太白池是妳家的产地?」
穆舒兰玉脸一呆,接着飞眉怒叱道:「就算不是我家的产地,本姑娘要你走开你就得走开。」
她从未自称过「本姑娘」,这会说出口后,不觉雪颊一阵泛红,颇感羞涩。
槛褛少年耸耸肩,仰天发笑道:「哈哈,这倒是非常有意思,我『饕餮儿』行走江湖数年,像妳这种蛮不讲理的姑娘可真是头一遭碰到。」
穆舒兰轻哦一声,放下剑问道:「你就是丐帮帮主『饕餮仙』的徒弟?」
「饕餮儿」傲然点头道:「不错,妳不认识我,可见妳是个刚出道的妞儿,一点
儿经历也没有。」
穆舒兰纳剑入鞘,微微一笑道:「别吹,咱们只差没见过面,其实彼此久闻大名,若说到名气,你『饕餮儿』还在我之下哩。」
「饕餮儿」斜望她笑道:「是么?那就请说出大名来听听,若然妳的名气果然是在我『饕餮儿』之上,没的说,我向妳行三鞠躬礼。」
穆舒兰嫣然道:「好,你听过『飘萍剑客』穆舒的名字么?」
「饕餮儿」点头道:「听过,据说他是近年崛起武林的年轻高手,剑术造诣极是不凡,名气确然在我『饕餮儿』之上,只是妳姑娘和他扯不上关系,莫要拿他来吓唬我。」
穆舒兰不禁嗤嗤笑道:「好极。你承认他名气比你强,不能赖啦。」
「饕餮儿」正色道:「我干么要赖?只是妳又不是『飘萍剑客』穆舒,拿他来相比是何意思?」
穆舒兰做了一揖,笑道:「不敢,区区便他本人。」
「饕餮儿」骇了一大跳,瞪眼叫道:「瞎说,『飘萍剑客』是男的,妳,妳倒说说看,妳哪一点像男人?」
穆舒兰红脸道:「饕餮兄难道不曾听过『男扮女装』这句话么?」
「饕餮儿」吃惊道:「妳是说那个『飘萍剑客』就是妳化装闯出来的?」
穆舒兰含笑点点头。
「饕餮儿」摇头道:「口说无凭,我才不上妳的当。」
穆舒兰伸手一指太白池笑道:「咱们等武林牢主人上来再请她为我证明,武林牢主人的话你总该信得过吧?」
话声甫落,太白池「哗啦」一响,武林牢主人冒出水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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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6:58: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六章 苦果



她脸色惨白如纸,很吃力的游到岸边,手脚齐施攀爬上池畔,然后脱力似的匍匐于地,不声不响地躺伏著。
穆舒兰跳过去抱抱她身子,惊慌道:「姑姑,您怎样啦?」
武林牢主人发出衰弱的声音道:「没甚么,让我歇一歇再说……」
「饕餮儿」趋近穆舒兰身后低声惊问道:「姑娘,妳说她是——」
穆舒兰站起答道:「我姑姑——武林牢主人。」
「饕餮儿」惊得跳起来叫道:「武林牢主人?武林牢主人也是女的?」
穆舒兰低下头道:「并且是金舫的母亲,你认识金舫么?」
「饕餮儿」更加吃惊,瞪眼嚷道:「秦舫?那怎么不认识?我们是老朋友啦,上次他要我去昆仑、峨眉、邛崃、雪山、天城通知他们防备蝙蝠帮,谁知他们早已知道,害我白跑一趟,这一阵子我四处在找他,昨天晚上经过这山下,我跳上一棵大树过夜,刚才被一阵人声吵醒,睁眼一瞧,乖乖,妳猜怎么著?原来蝙蝠帮主和许多蓝眼睛的家伙坐在树下商讨一个计划,说甚么要大举进犯大巴山武林牢,然后又要去巫山新武林牢挑战,又说甚么太白池怎样怎样,好像有人受了重伤,我一听乖乖不得了,所以等他们走后就跑上山来瞧瞧,对啦,妳可知道秦舫此刻在哪里?」
穆舒兰眼眶一红,向太白池一呶嘴,又垂首道:「一个多时辰前,他潜下池去找神机玉盒,至今仍未上来,恐怕……已经……死了……」
「饕餮儿」大惊失色,跳脚道:「有这等事?待我下去瞧瞧。」他也不脱衣,话落双脚一顿,飞身而下,扑通一声,潜入池里去了。
穆舒兰不知他与金舫交情竟有如此之深,看见他一闻朋友有难就不顾危险潜下池去,心里好生敬佩,暗想:听说丐帮之人个个古道热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自己刚才还跟他「争名气」,想想真叫人惭愧呀。
武林牢主人躺着歇息一会后,慢慢撑起身子道:「兰儿,世上竟有这等怪事么?」
穆舒兰急问道:「姑姑没有找到他?」
武林牢主人摇头叹道:「没有,我找遍了整个太白池底,连一块衣服也没有看见。」
穆舒兰惊道:「会不会被大鱼一口吃掉了?」
武林牢主人又摇头道:「不会,池底没有那么大的鱼,池底礁石很多,可是也没有一个洞穴。」
穆舒兰诧异道:「这岂不是怪事?」
武林牢主人目露凶光咬唇道:「是啊,这除了解释为老天爷在责罚我而夺去了我的儿子外,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穆舒兰嘟嘴道:「我不相信,老天爷怎么会责罚到他头上去?」
武林牢主人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正是,老天爷要怎样责罚我都可以,却不该降祸到我儿子身上,我儿子有甚么过错?哼,从今以后我要大肆屠杀一番,看看老天爷又能把我怎样?」
穆舒兰垂首默然不语。
武林牢主人站起身道:「走吧,妳跟姑姑回武林牢去,姑姑传妳绝世武功,然后帮姑姑歼灭蝙蝠帮和新武林牢,然后,唉,看来这太白池将是我安眠的地方了。」
穆舒兰道:「姑姑,咱们等一等『饕餮儿』,他下池去了。」
武林牢主人露出痛恨的眼光扫了太白池一眼,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有甚么用,我都找不到。」
话刚说完,太白池浪花响动,「饕餮儿」哗然冒出水面,游至池边一跃上岸。
穆舒兰希冀地急问道:「饕餮兄,有没有发现?」
「饕餮儿」摇头,伤感地道:「没有……」
穆舒兰悲叹一声,掉泪道:「你既是他的好友,为甚么不哭?」
「饕餮儿」苦笑道:「我『饕餮儿』曾经发过誓,此生永远不哭不流泪。」
武林牢主人取出怀中的神机玉盒空盒子和十二只金钥抛入池中,然后向穆舒兰招招手道:「走,不用再找了。」
「饕餮儿」趋至她面前抱拳行了一礼道:「牢主,晚辈有个请求。」
武林牢主人注目问道:「何事?」
「饕餮儿」道:「晩辈已很久没见家师——」
武林牢主人不待他说完,飞步向前走去,说道:「你跟得上就来吧,反正我知道我的武林牢已快要不成样子了。」
一行三人离开太白山,路上穆舒兰将发生的事情说给「饕餮儿」听,入夜赶至槐树关小鎮上,武林牢主人原已身负内伤,这一天又奔波数百里,再加上悲痛儿子之死,刚走进小鎮上,突然大吐其血,倒地不起。
幸好穆舒兰身上带有两颗千年参丸,即时给她服下,情形方见好转,但这一来已无法继续赶路,三人只得在鎮上投宿客栈。
穆舒兰守在床侧,服侍殷勤,但她是侯门千金,平日又喜乔装少年行侠江湖,从未做过那些女儿家「小巧玲珑」之事,因此不到半天便砸碎了一个茶杯,端盆水也弄得房间满地水渍,狼狈不堪。
武林牢主人见她热情有加,再想起自己有负于她师父,心里甚是愧疚,说道:「兰儿,姑姑有个要求,不知妳答不答应?」
穆舒兰道:「姑姑有事只管吩咐,兰儿一定替您办到。」
武林牢主人微笑道:「妳答应了?」
穆舒兰点头道:「嗯,不管甚么事兰儿都答应替您做。」
武林牢主人笑道:「可不许反悔?」
穆舒兰坚决地道:「绝不反悔。」
武林牢主人道:「好,姑姑要妳回房歇息。」
穆舒兰错愕道:「姑姑,您身子不好……」
武林牢主人不悦道:「怎么,要反悔么?」
穆舒兰羞愧地道:「姑姑可是嫌我弄得一塌糊涂?」
武林牢主人道:「不,姑姑要妳休息。」
穆舒兰无奈,只好点首笑道:「那么,姑姑需要甚么只管喊兰儿,我就睡在隔壁房间。」
她退出房,轻轻把门关上,回房安息去了。
夜到三更,万籁俱寂……
武林牢主人盘膝坐于床上,瞑目行功吐纳,周而复始,循环不止。
蓦然,一声「喀哒」轻响发自穆舒兰房中,传入了她耳朵里,那是开窗的声音。
她心头微震,但仍静坐不动,继续凝神谛听,却未再听到有何异响,心想那或许只是夜风吹动窗户的声音,当下也就不再留神注意。
「喀哒」突然又是一声轻响传了过来。
她双眸一睁,颦眉侧耳凝听一下,仍未听到再有何声响,心中不禁起疑,反手敲壁开声喊道:「兰儿,妳睡了没有?」
隔壁房中寂然不闻穆舒兰回答,要知武林人警觉性极强,凡是高手之流,安寝中也会因一点异响而被惊醒,穆舒兰一身武功已极不俗,若说刚才那两声轻响因尽日劳顿以致沉睡没有听到,但这会武林牢主人的喊叫无论如何也要醒来才对,可是她怎的没有回答?
哼,莫不成出事了?武林牢主人飘闪下床,打开房门跳到穆舒兰房外,举手敲了几下,仍未闻回答,当即运出真力将门闩暗暗震碎,开门冲入,运目一瞧,只见房中窗户大开,床上被褥零乱,哪里还有穆舒兰的影子?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脑中只闪过这么一个「出事」的意念,立即飞身向窗外掠去。
哼,果然出事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脑中只闪过这么一个「出事」的意念,立即飞身向窗外掠去,就在掠上窗口的一刹间,蓦见窗橘上贴著一张字柬,她顺手抓下,翻身折飞落地,拿起字柬一看,只见上面这样写着:欲追回师姪,请赴巫山新武林牢挑战。
好啊,巫山新武林牢掳劫妇女,竟敢劫到本牢主头上来了?她愤怒至极,冷哼一声,身如电闪射出客房,空中身形一仰飘上屋顶,举目四眺,夜色黑暗迷离,目力所及,四面八方空荡荡的不见一点人影。
哼,他们将兰儿劫走逃向何方了?对,巫山在东南方向,他们定是向东南方逃去的。她正欲飞身追去,忽见屋簷下翻起一条黑影,一见是「饕餮儿」,便将去势刹住。
「饕餮儿」面露惊疑问道:「牢主,发生了甚么事?」
武林牢主人面颊一热,恨牙牙道:「兰儿被新武林牢劫去了。」
「饕餮儿」大惊道:「啊哎,这可怎么办?」
武林牢主人无暇作答,飞身泻落地上,朝东南方向疾追,一掠六丈有奇,两个起落便消失于黑夜中。
「饕餮儿」随后紧追,一口气飞奔五十多里,哪知一路上不但未见一点敌人踪迹,连武林牢主人也不知去向了?
这时天已接近黎明,他停住脚略作歇息,摆头四下打量,忽见那东方道上有三个黑影并排疾奔而来,瞧他们身法速度均极高明迅捷,一看即知是武林罕见的高手。
「饕餮儿」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当下闪入道旁树后躲好,心里十分惊奇,暗想: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的精英差不多已分别被关在新旧二武林牢里,眼下那三人的飞行术瞧来绝不在师父等「三奇醉仙婆」之下,真想不到武林中还有这等人物?
他思忖之间,三个夜行人业已奔至附近,那是一老儒、一老丐、一老婆子,年龄约在六、七旬左右,说到他们的面貌,熟悉极了。
「饕餮儿」瞧淸之下,不禁大叫一声,一跃跳至道中,倒身下拜道:「师父,您们怎么出来啦?」
你道这三个老人是谁?奇怪得很,竟是被关在大巴山武林牢里的「三奇醉仙婆」——一壶先生陶乐夫、「饕餮仙」席狷、雪婆婆施湘云。
三老一齐刹住脚步,「饕餮仙」席狷看淸自己的徒弟,真是喜出望外,赶上一步双手抓起他摇撼着哈哈大笑道:「『饕餮儿』,你又怎么在这里的啊?」
他们师徒生性豪迈旷达,从来不拘小节,此时不期而遇,欣喜之情不可言喻,老的嘴里在问,却把小的一个身子摇撼个不停,摇得「饕餮儿」简直发昏二十章。
一壶先生笑道:「老席,你把他放了好好问话如何?」
「饕餮仙」一怔,旋将「饕餮儿」放开,咧嘴嘻嘻笑道:「是啊,『饕餮儿』,你怎会在这里?这一向在干一些什么玩意?」
「饕餮儿」透了一口气,向一壶先生及雪婆婆行礼完毕,这才学着师父咧嘴嘻嘻笑道:「师父,弟子为何在这里出现以及在干些什么玩意都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师父怎么逃出武林牢的?」
「饕餮仙」浓眉一皱,微怒道:「逃?你以为为师是逃出来的么?」
「饕餮儿」笑道:「不然难道挑战出来的?」
「饕餮仙」正色道:「正是挑战出来的。」
「饕餮儿」讶然道:「几时挑战出来的?」
「饕餮仙」道:「昨天下午,我们三奇醉仙婆分别接满武林牢主人十招后,就堂而皇之的走出大巴山武林牢了。」
「饕餮儿」不觉搔搔头皮,侧目瞄著师父讶笑道:「师父,常言道:纸包不住火。您这样扯谎终久会被戳穿的,倒不如老老实实承认是破牢逃出来的,那岂不漂亮多了?」
「饕餮仙」大怒道:「扯你娘的蛋!我老要饭几时扯过谎?谁说老要饭是破牢逃出来的?」
「饕餮儿」骇了一跳,失声道:「那么这事该从何说起?武林牢主人昨天根本不在大巴山呀。」
「饕餮仙」沉脸道:「谁说不在?他昨天早上回到武林牢,立刻就到龙牢把我们三个讥讽一顿,说甚么武林三奇醉仙婆胆小如鼠,枉有三次挑战权利,却一次也不敢上谷挑战等等,老要饭一怒之下首先报名挑战,结果老要饭一口气接满十招,老实说那一仗老要饭打得很漂亮,可说是生平最得意的一仗。」
「饕餮儿」半信半疑,转望一壶先生问道:「陶老前辈,当真有这回事么?」
一壶先生颔头笑道:「此事岂会有假?『饕餮儿』你是怎么啦?」
「饕餮儿」困惑道:「不瞒陶老前辈,我『饕餮儿』今天早上由太白山到两个时辰前为止,整整跟武林牢主人相处一天半哩。」
雪婆婆忍不住开口叱道:「小子瞎说,武林牢主人武功再高,也不能在一夜之间由大巴山赶到太白山。」
「饕餮儿」双手一摊道:「所以我说这事该从何说起?那巫山出现了一个新武林牢主人倒也罢了,若说大巴山有两个武林牢主人,此事岂不怪哉?」
「饕餮仙」瞪眼喝道:「你怎知和他相处一天半的那人就是武林牢主人?」
「饕餮儿」遂将经过情形一一说出,说到金舫潜入太白池后神秘失踪,三老不禁惊跳起来,一时做声不得,再听到茵儿随半死老尼出家的消息,雪婆婆怪叫了一声,不禁老泪纵横,气叫道:「简直胡闹,鬼丫头一天不吃鱼肉就叫苦连天,她也敢去出家么?」
一壶先生纵声狂笑,疯狂似的一把抓住「饕餮仙」的臂膀嚷道:「老席,你说我的徒弟当真就这样死了么?他竟是那样短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饕餮仙」叫道:「别发疯,既然找不到尸体,那一定死不了,我老要饭可不信神鬼。」
一壶先生大笑道:「那么咱们就去太白池找他。」
「饕餮仙」沉声道:「这事且慢着急,咱们应该再回武林牢弄个明白,若然昨天与咱们动手的不是武林牢主人,那可是天大的笑话,哼哼,老要饭只道昨天那一仗打得很漂亮,敢情里头有毛病……」
雪婆婆道:「但不知那人是谁?为何要假冒武林牢主人激我们上谷挑战?」
三老都猜想不出何以故?商量一阵,一壶先生坚持要去太白池找找看,「饕餮仙」坚持要回武林牢弄个明白,雪婆婆吵着要他们先帮她寻回茵儿不让她出家,一时竟是委决不下。
「饕餮儿」道:「依我看,咱们应该先回武林牢去,不仅要弄明白那假冒武林牢主人的家伙是谁,同时也好帮武林牢主人对付蝙蝠帮的进犯。」
雪婆婆碎道:「穷开心,帮武林牢主人干么?」
「饕餮儿」道:「武林牢主人即是金舫的生娘,咱们自然应该帮她抵御外敌。」
一壶先生沉吟道:「这话不错,只是那孩子的离奇失踪终究使人不放心……」
「饕餮仙」道:「老要饭敢担保他绝死不了,须知一个人潜入池中哪有连尸体也找不到的道理,一定是池底有秘道之故。」
一壶先生移望「饕餮儿」问道:「你说蝙蝠帮几时要大举进犯武林牢?」
「饕餮儿」道:「好像是六天之后,因为他们中一个叫哈拉密的首脑人受了伤。」
一壶先生道:「既是六天后才要动手,那么咱们先去一趟太白池也还来得及——」
「及」字甫落,左边树林中突然走出一个身材纤细窈窕的白衣蒙面人,脆生生道:「三位,太白池别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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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6:5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七章 金刚不坏身



三天之后,秋风瑟瑟的黄昏时候,巫山脚下的神女庙前出现了一个年约三十四、五,青布包头貌美绝伦的妇人,这美貌妇人才走至庙门前,庙里已闪出一个麻面老者——麻面叟皮厚安——他看淸那妇人的面孔之后,神情微微一震,连忙抱拳道:「这位女侠可是挑战来的?」
美貌妇人点头冷冷道:「不错,据说挑战者必须在此登记?」
麻面叟侧身让至一边,撇手笑道:「是的,女侠请进。」
美貌妇人移步入庙,麻面叟随到案后取出一册线装簿子,美貌妇人随手翻了几页,冷笑道:「生意不坏啊,你们新武林牢成立只有两个月,居然已有六十多个囚犯了。」
麻面叟谦逊道:「这都是各方武林人士抬爱之故,当然本牢一切设备优于大巴山武林牢亦是原因之一……」
美貌妇人淡淡一笑道:「掳劫妇女亦是优点之一?」
麻面叟陪笑道:「这只是本牢一时权宜之计,其实我们从未迫害过一个妇女——嗯,女侠就请登记吧。」
美貌妇人不理,指著簿上天外不速客的名号微笑道:「这个人当真接不住你们牢主一招么?」
麻面叟道:「是啊,他现在是本牢第十二号囚犯。」
美貌妇人翻开两页,又指著黄淸的名字道:「这个人呢?」
麻面叟道:「他是第五十六号囚犯。」
美貌妇人眸闪精光道:「贵牢有没有限制挑战次数?」
麻面叟不解道:「甚么挑战次数?」
美貌妇人道:「譬如我挑战赢了,可不可以继续挑战下去?」
麻面叟失笑道:「当然可以,只是这事哪里有人办得到?」
美貌妇人道:「我要试试,你们现在一共有六十四名囚犯,我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向你们牢主挑战六十四次。」
麻面叟呵呵笑道:「是么?那即使是大巴山武林牢主人亲到也不成啊。」
美貌妇人微微一笑,随即提笔在簿子上塡写下去:
姓名:申毕芙
年龄:三十五岁
挑战日期:丁酉年八月十二日
交存物品:不要交存,因为我马上要出来。
写罢,轻轻将笔搁下,自我欣赏一会,得意地微笑道:「我这样登记,希望不会吓坏你们才好。」
麻面叟笑道:「当然不会,问题是一旦出不来时,那就尴尬煞人也。」
申毕芙哼笑道:「绝对出得来,除非你们对外宣布的一切情形完全是假的。」
麻面叟不再多管,收下登记簿,走至门边撇手道:「此去一路上有指示牌,申女侠按照指示路线走即可到达挑战场。」
申毕芙轻点螓首,走出神女庙,照着箭头指示牌迳向山上神女峰走去,步履姗姗,看似缓慢,其实奇快无比,好像神话中的遁行,转眼间已变成一个黑点隐入山峰密林之中。
麻面叟目送她远去不见,脸上不时泛起一片胜利的笑靥,自言自语道:「申毕芙?神秘妇?哈哈,妳以为没有人认得妳的庐山真面目么?哈哈,咱们新武林牢里已至少有五十人见过妳,谁不知道妳就是大巴山武林牢主人啊……」
※ ※ ※ ※
且说那日金舫潜入太白池寻找神机玉盒时,忽然被「人」在水里抓住后脚点了麻穴,惊急之下竟至昏厥不省人事,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待得苏醒过来,发觉竟然躺在一间石室里面。
这间石室充满一股刺鼻的阴霉之气,似已封闭多年久无人居,石室顶上嵌著一颗夜明珠,光芒照得室中颇为明亮。
金舫愕然翻身坐起,只见一面石壁上有一位白发皤皤的老人瞑目端坐于蒲团上,面目慈和肃穆,瞧那模样绝非邪恶之辈。噫,这老人是谁?是他把我捉进这里来的么?这石室又是甚么地方?这几个疑问同时闪入他脑中后,他立即起身朝白发老人深施一礼道:「老前辈请了。」
白发老人不言不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金舫颇感困窘,又施一礼道:「老前辈,您没听到我的话么?」
白发老人纹风不动。
金舫不由有气,大声道:「老前辈,在下也会坐功,可是在下入定后照样听得到别人说话……」
白发老人依旧不理睬。
金舫心头火发,暗想:你这老儿在水里偷袭我,把我捉到这里来,这口气我都忍下不跟你计较,你倒还摆架子不理人,哼,吃我一掌吧。他猛可跨上一步,右掌扬处,正欲运劲击出,蓦听身后有人开口道:「别动,傻小子。」
金舫心头大震,急忙撤手旋身,亮掌护住胸部,举目一瞧,不禁惊「啊」一声,一时为之目瞪口呆,楞在当地。
原来在他身后发话的不是别人,竟是早先与哈拉密激斗一场,而后看见武林牢主人一到太白池,便即悄然走掉的「流浪叟」葛玄。
他歪著脑袋,瞇眼睛斜瞄金舫嘻嘻笑道:「金舫,很惊奇吧?」
金舫透了口气,躬身一揖道:「原来是葛老前辈开的玩笑,真想不到……」
「流浪叟」笑道:「我瞧你在池底挖泥土,一时兴起便把你拖进洞来,哈哈……」
金舫轻哦一声,游目一打量石室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流浪叟」道:「这是池底通往山上的一条秘道,家父早年开凿的,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恐怕没有一人知道池底有这条秘道,即使有人知道,如不知机关所在,也永远找不到洞门。」
金舫甚感惊奇,回头一指那位白发老人问道:「这位老前辈又是何人?」
「流浪叟」道:「家父,他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故此身体不会腐烂。」
金舫一直误看白发老人是活人,这一听他就是已仙逝数十年的武圣太白仙翁,真是大出意外,当下连忙整衣肃容向他拜了几拜。
「流浪叟」靠壁坐下,把脚叠起,笑咪咪道:「喂,金舫,你现在觉得体内有没有甚么异样?」
金舫一怔,稍一运气,突觉体内真气充沛异常,内功似乎较前增进三倍之多,心中又惊又喜,失声道:「咦,这是甚么缘故?我内功好像精进数倍的样子?」
「流浪叟」哈哈笑道:「不错,老实告诉你吧,那是长生不老丹的功效啊。」
金舫惊叫起来,叫道:「甚么,您给我吃下长生不老丹?」
「流浪叟」笑道:「一点不错,我趁你昏迷时给你服下一颗长生不老丹。」
金舫心想长生不老丹是十二派共有之物,现在自己服食一颗,这一颗当然应该算做黄山派的,可是如此一来娘就无权再服食其他的了。他想得百感交集,不禁跳脚咆哮道:「岂有此理,您擅取十二派之物是何意思?」
「流浪叟」歪著头笑道:「我已知道你娘是黄山派天都老人司马信的女儿,当年司马信将龙钥交给她,自然是表示要把神机玉盒的武学和灵丹送给她,因此所以,哈哈,你娘取得它时自然也会把它转送给你,我现在先拿给你服下有有甚么不对么?」
金舫气道:「谁说我娘要给我?她要自己吃呢。」
「流浪叟」微怔道:「自己吃?」
金舫道:「是啊,我娘耽心不能在百招之内胜得哈拉密等三个大宛国的高手,所以要自己吃下那一颗长生不老丹。」
「流浪搜」哦了一声,笑道:「这个没关系,你可以替你娘接受他们的挑战。」
金舫张目失声道:「荒唐,我哪里是哈拉密的敌手?」
「流浪叟」颔首笑道:「你现在已服下长生不老丹,如今只要再练成一种绝学,你就可以胜得他们了。」
金舫心头一动,问道:「真的?」
「流浪叟」掏出一册皮簿抛给他,正色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能在四天之内练成先严这一部『葛家御剑术』,取胜哈拉密绝无问题。」
金舫接住皮册,随手翻开看了看,抬目问道:「这是『神机玉盒』的十二种绝学之一?」
「流浪叟」又颔首道:「不仅是,并且在十二种武功之中位居第一。」
金舫低头翻著皮册道:「那池底的神机玉盒是不是已被老前辈取走了?」
「流浪叟」道:「不错,我怕那十二派高手保不住它,所以早在半年前就取出盒中的武学和灵丹藏入此洞,只把空盒子留在池底,事情果然不出所料,那十二派高手已尽数被蝙蝠帮杀害,还好他们只得了一个空盒子,哈哈……」
金舫凝目问道:「老前辈打算怎样处理它?」
「流浪叟」微笑道:「我在武林牢时已分别以传音的方式传授十二派掌门人一种武功,至于灵丹,等他们挑战出来后再分发给他们好了。」
他说著起身走至武圣太白仙翁尸身后取出一柄式样古雅的宝剑,递给金舫又道:「此剑名为『太阿』,乃是昔年楚王三把宝剑之一,现在一倂送给你吧。」
金舫双手接过,躬身道:「多谢老前辈厚赐,只是晚辈无德无能,老前辈为何对晩辈如此抬爱?」
「流浪叟」闻言苦然一笑,仰脸叹息道:「别客气,无德无能的是我而不是你,老朽一生落魄庸碌,对武林毫无建筑,愧对先严良多,现在我能将此剑传你,也就稍稍可慰先严在天之灵了。」
稍一停顿,收敛忧郁换上爽朗笑容道:「老朽要走了,你可独自在此石室中硏练剑术,四天之后老朽再来为你启开。」话落,一闪出室,也不知在哪里按动机关,石门「轧轧」响起,缓缓关上了。
金舫跳到门下大叫道:「老前辈请等一下,这四天晚辈吃饭怎么办?」
石室外「流浪叟」哈哈大笑道:「怕甚么?你服下一颗长生不老丹,半月不吃饭也饿你不死,哈哈哈……」
笑声渐去渐小,终至消失于不可知之处。
※ ※ ※ ※
第三天的晚上,金舫已将「葛家御剑术」练成,他念念娘「卫牢」战的成败,只因不懂石门开启之法,又不敢破门而出,只好耐心等待「流浪叟」返回,百无聊赖时,便将「葛家御剑术」及以前所学武功反复练习,因此又悟出不少妙招,武功为之大进,好不容易等到第四天中午,方才听到石室外传来一片轻微的脚步声,接着石门又「轧轧」而响,缓缓启开了。
但出乎意料的,前来启门的并非「流浪叟」葛玄,而是一个身材纤小的白衣蒙面人,他静静立在门外,两眼耀闪著淸澈明亮的光芒,不言不动,宛如一个幽灵。
金舫吃了一惊,晃身后退数尺,迅速拿起搁在壁下的太阿宝剑,喰然拔出,喝道:「吠,你是谁?」
白衣蒙面人仍是一动不动,嘴里发出平静悦耳的声调答道:「神秘谷第三号。」
金舫错愕一下,讶道:「神秘谷第三号?妳说的甚么意思?」
白衣蒙面女微一颔首道:「就是这个意思,我是神秘谷的第三号人物。」
金舫俊脸一沉,冷峻地道:「我没有听过甚么神秘谷几号几号的,妳这位姑娘别跟我瞎扯蛋,有话快请直说了吧。」
白衣蒙面女「噗嗤」一声笑道:「没有甚么可说的,我只是奉命来替你启开石门。」
金舫微惊道:「奉谁的命令?」
白衣蒙面女道:「当然是四天前带你进来的那一位——『流浪叟』葛老前辈。」
金舫想及「流浪雯」曾说过普天之下除他之外无一人知道太白池下有这个秘洞,闻言遂不再怀疑,当下纳剑入鞘道:「妳认识葛老前辈?」
白衣蒙面女点头道:「四天前他追上我们谷主,经我们谷主劝说后,已在神秘谷接受剃度,取名为『明空』,他不愿再离开神秘谷,所以命我前来替你启门。」
金舫惊奇道:「妳们谷主又是谁?」
白衣蒙面女道:「公孙梅君,你听过这名字么?」
金舫大喜道:「好呀,他终于找到公孙梅君了。」
白衣蒙面女目露笑意道:「现在随我出去吧,你是不是已练成御剑之术?」
金舫点头道:「昨天就练成了,但是且慢,妳们谷主既是那位公孙老前辈,大家都不是外人,妳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蒙面女侧身让开门道,一撇手笑道:「这是我们神秘谷的规律,以后你或可知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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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6:5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八章 备战



三号蒙面女领着他走出石室进入一条洞道,曲曲折折行约半里,最后由一株参天古树底下钻出到地面上,极目四眺,山峦重重,太白池仍遥遥可见。
金舫深深呼吸两下,仔细打量三号蒙面女,见她身段娇小苗条,举止极是悠美有致,暗忖:此女必然长得极美,想着想着,忽然恍然大悟,脱口叫道:「对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三号蒙面女侧头讶问道:「甚么事?」
金舫微笑道:「现在我知道妳所以要蒙面的原因了。」
三号蒙面女轻噢一声,凝眸问道:「说出来看看。」
金舫双手合十向她施了一礼,含笑道:「请问女菩萨法号如何称呼?」
三号蒙面女失声道:「嘎,你把我当作尼姑?」
金舫点头笑道:「我猜那位公孙老前辈必是已落发出家,而妳称呼她为『谷主』,这个『谷』字多半是假的,真正的称呼应该是『寺主』或是『主持』,所以妳当然也是一位女菩萨,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才以蒙面出现,对不对?」
三号蒙面女不禁嗤嗤而笑,摇摇头道:「不对。」
金舫大出意外,愕然道:「如其不然,妳为何要蒙着脸?」
三号蒙面女突然声调一沉,娇叱道:「你好轻薄,岂不知君子非礼勿『想』,你竟敢暗自硏究一个女人的来历么?」
金舫犹如挨了一棒,登时涨红了脸,连忙拱手道:「对不起,在下只是基于一时好奇,丝毫没有渎犯之意。」
三号蒙面女轻哼一声,悻悻地道:「现在你跪下,听我传达葛老前辈的命令。」
金舫一怔道:「跪下?」
三号蒙面女点头道:「嗯,葛老前辈赐你长生不老丹,又传你武功和宝剑,你跪下聆听他的指示也不为过呀。」
金舫迟疑道:「向哪一方下跪?」
三号蒙面女一指自己道:「我代表葛老前辈,当然向我下跪。」
金舫想了想,摇头道:「不,我想葛老前辈绝不会要妳这样做,我可以向他老人家下跪,却不能向女人下跪,此事办不到。」
三号蒙面女气道:「向女人下跪有何不可?你好倔强。」
金舫一揖笑道:「男人膝盖价値万金,岂可向女人下跪?姑娘莫要刁难在下。」
三号蒙面女噗哧一笑道:「那么你向南方跪下好了。」
金舫依言背过女子朝南方跪下,嗒然道:「姑娘请说吧,葛老前辈要在下干甚么事?」
只听身后三号蒙面女语带笑意道:「葛老前辈说你现在一身武功已足可与哈拉密等三人打成平手,他教你先回武林牢帮助你娘抵御蝙蝠帮的侵略,再觅机将牢中白道囚犯释放,率领他们进攻巫山新武林牢。」
金舫肃然道:「在下早有此意,只是我娘岂肯让我释放那些囚犯?」
三号蒙面女不作答。
金舫又道:「在下如偷偷将那些囚犯放出,一定会和我娘闹成决裂,那实在很糟糕啊。」
三号蒙面女仍不答话。
金舫诧异地掉头一看,不禁惊得怪叫一声,绷得跳了起来。
原来身后早已空荡荡的,哪还有三号蒙面女的一点影子?
※ ※ ※ ※
第二天黄昏,也正是武林牢主人离开武林牢前往巫山新武林牢挑战的第三天,金舫又来到了大巴山武林牢的石门楼下,一切情景仍像往常一样,武林牢平平静静的,一点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只有「铁鸟相士」罗宾,他对金舫更加亲切了。
金舫急欲会晤母亲和师父等,无心与他交谈,只和他打了个招呼,便一迳向山上飞奔上去,他自服下长生不老丹后,功力又增三倍之多,此时施开脚力,速度之快无以伦比,不消盏茶时间业已来到铁锁谷的洞府门外。
牢卒打开铁门,金舫正欲举步奔入,一眼瞥见那位大阎王楼舜庭正满脸惊容静立于门内。
金舫朝他做了一揖道:「大阎王您好,请问我娘回来了没有?」
大阎王楼舜庭一面惊奇地打量着他一面颔头道:「牢主三天前回来过一次,可是当天又匆匆出去了。」
金舫惊哦一声道:「哪里去了?」
大阎王摇头道:「牢主没有说,但老夫猜想她可能是去巫山新武林牢挑战。」
金舫迷惑地道:「不会吧,我娘一直表示不愿去新武林牢挑战的啊。」
大阎王面露严肃之色道:「说来话长,四天前本牢发生一件重大的变故,你且进
来再说吧。」
两人并肩拾级登谷,大阎王笑道:「现在老夫该怎样称呼你?少牢主?还是金舫?」
金舫道:「叫我金舫好了,我不喜欢当少牢主。」
大阎王道:「好,那天你娘一回牢就躲入房中痛哭一场,老夫问她原因,她只说害死了你,可是你今天却又活生生的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舫遂将遭遇情形全般说出,大阎王听得又惊又喜,最后拍掌大笑道:「哈哈,这倒是一场奇遇,昨天本牢部属飞毛腿牛凯回报,他说蝙蝠帮将于明天与数位西域高人联袂来犯,老夫正愁牢主不能赶回来应战,如今既然有了你,明天说甚么你得负起少牢主的责任,为你娘做『卫牢』之战才行。」
金舫点头道:「我今天赶回来正是为了此事,只是我娘不在,明天恐怕不易取胜……」
大阎王道:「若论人手,咱们倒不比他们少,只不知那些西域来的所谓高人武功究竟如何?」
金舫又将数次遭遇哈拉密等的情形详细描述一遍,接着道:「等下我去要求我师父和师母明天出牢协助打一仗,还有我师妹杨茵茵,她回来了没有?」
大阎王摇头叹息道:「那天老夫曾听你娘约略提起,她说杨姑娘已随一群甚么神秘谷的人出家去,还有一个姓穆的姑娘,她被新武林牢的人劫去了。」
金访大惊失色,张目喊道:「没来由,茵儿干么要出家去?我又没有死呀。」
大阎王笑道:「她大槪以为你死了,所以一时想不开,咳,这个你也不必太伤心,你该知道凌姑娘也很喜欢你哩。」
说话间已登上武林牢客厅,两人分左右坐下,大阎王又长叹一声道:「还有一事,你师父等三奇醉仙婆已不在牢中了。」
金舫大喜道:「可是我娘释放的?」
大阎王摇摇头道:「不,五天前有一人假扮你娘进来,其时老夫刚好有事外出,据说那人一进来便迳自去龙牢,也不知她向你师父等说了些甚么话?三奇全都光了火,一齐报名上谷挑战,结果每人都接满十招,二话不说扬长出牢而去,二阎王看了奇怪,想不透牢主此举何意,便上前问她,哪知她也一言不发,随三奇之后,匆匆下山,你知道你娘有时就有这个不讲话的脾气,可是大家做梦也想不到她是冒牌货,直到第二天你娘返山,老夫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昨天那个是假冒的,你娘听了很生气,说这一定是新武林牢干的事,立刻就下山去了。」
金舫惊奇不已,喃喃道:「奇怪,那人这样做有何用意?」
大阎王双目逬射怒光,沉声道:「那新武林牢愈来愈猖狂,一心想激你娘前去挑战以便自我抬高身价,你娘早就洞悉他们的奸计,所以一直不去理他,可是这一次,也许她悲痛你的『死』等种种因素在内,恐怕是控制不住而去挑战了。」
金舫道:「去挑战也好,我就不相信我娘会接不住新武林牢主人的一招。」
大阎王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娘武功虽然天下无敌,但是谚谓明枪易敌暗箭难防,老夫很耽心他们会玩弄鬼手段……」
金舫道:「这倒不必忧虑,我曾亲眼见他接受挑战,那家伙的确身怀真才实学,只要我娘不以武林牢主人的名号登记挑战,我相信他不会玩甚么手段的。」
大阎王道:「你娘如真去挑战,明天也该赶回来了,万一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金舫低头思索一阵,忽然抬脸笑道:「大阎王一再要我当少牢主,请问我的权力几何?」
大阎王笑道:「只要不违背你娘的意旨,你可以任意发号施令。」
金舫笑道:「那么我现在要发号施令了,大阎王您可不能赖啊。」
大阎王掀须大笑道:「哈哈,老夫又不是三岁小孩,说甚么赖不赖的?」
金舫神色一正,站起道:「好,我的第一道命令是即刻将山下那块『暂时停止挑战』的告示牌收起,另外再挂上一块『本牢恢复接受挑战,欢迎西域蛮子及蝙蝠帮主前来挑战』的牌子。」
大阎王一拍大腿道:「对极了,正该这么办,那么第二道命令呢?」
金舫微笑道:「第二、请在吃晚饭之前录出一份牢中所有品行正直的囚犯的名单给我。」
大阎王一愕道:「这要干甚么?」
金舫顾左右地道:「我娘在决定做一样事情之前,是不是要先告诉您?」
大阎王颔头道:「不错,她常常和老夫商量。」
金舫含歉道:「我想独断独行一次,行么?」
大阎王沉吟道:「只要不违背牢主的意旨……」
金舫抢著道:「绝不,绝不,我的做法完全是为了中原武林和本牢的安全。」
大阎王站起道:「好吧,老夫去录给你。」
晚饭之后,金舫拿着一份名单悄悄走下蛇牢,逐一拜访名单上的囚犯,偷偷进行着一种完全违背他生娘的勾当……
大阎王尾随于后,也悄悄来到了金舫第一个拜访的第一号牢窗外。
蛇牢第一号囚犯是三十多年前与武圣太白仙翁共炼长生不老丹的少林掌门莲云大师,这位佛门高僧已在蛇牢中住了十年之久,年龄已登百岁,却仍活得很硬朗,满头白发长约三尺,盘坐于地就像披着一袭雪白的衣衫。
大阎王举手轻轻在窗子铁杆上弹了两下,低声道:「喂,老和尙,你过来一下。」
莲云大师缓缓睁开两颗精眸,瞥了窗外的大阎王一眼,随又合上,端坐不动道:「何事?」
大阎王道:「刚才我们少牢主向你说了些甚么话?」
莲云大师冷漠地道:「他既是你们少牢主,你为何不去问他?」
大阎王怒道:「你不肯说么?」
莲云大师道:「嗯,老纳不说,是否违犯了贵牢的规定?」
大阎王瞪眼沉哼一声,只得移步走离第一号牢窗,来到第二号牢窗外,第二号关的也是一名老囚犯,当年与武圣炼丹的武当派掌门人淸尘道人,他似乎已听到大阎王与莲云大师的那一段对话,是以此时背向窗口面壁而坐,看样子准备给大阎王一个不理不睬。
大阎王在武林牢的地位可说只在牢主一人之下,但他对这些不曾违犯规定而只是不讲话的老囚犯当真也奈何不得,他只好改变问话的态度轻笑着道:「喂,老掌门人,这亠向好么?」
淸尘道人不答不动。
大阎王耸耸肩笑道:「唉唉,老掌门人怎么连和老夫聊天的勇气也没有啊?」
淸尘道人突然转过身子,微微笑道:「大阎王你好,今晚月色真美,是吧?」
大阎王喜道:「正是,今晚是中秋夜,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
淸尘道人接口笑道:「大阎王很想念亲人,是吧?」
大阎王摇头道:「老夫孤家寡人一个,根本没有一个亲人可想,倒是你老掌门人——」
淸尘道人抢上道:「原来大阎王是孤儿,唉,贫道一生最同情的就是孤儿,你知道天地间最可怜的莫过于孤儿,说到这孤儿,贫道倒想起一个故事,却说远在万年以前,那时天地未分,元气混而为一……」
大阎王不敢再听下去,赶紧一个剑步跳到第三号牢窗外。……
「抱歉,老朽无可奉告。」
「对不起,你自己去问他吧。」
「哈哈,大阎王,你何不忍耐一下,天亮之后大槪就可分晓啦。」
天亮了,金舫集合十阎王于武林牢的客厅上,一面商量著对抗蝙蝠帮之策,一面听取著「探马」回报消息。
将近中午,武林牢主人仍未返回,而牢卒频频回报:「启禀大阎王,哈拉密等及蝙蝠帮众一行百余人已在北丐峡出现。」
「启禀大阎王,他们已到峡口附近。」
「启禀大阎王,他们来到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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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8 06:5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九章 张牙舞爪



大阎王楼舜庭闻报哈拉密及蝙蝠帮众一行百余人已来到山下,面色微微一变,别脸望着金舫道:「少牢主,要是他们不愿按规登记挑战呢?」
金舫笑道:「他们看见本牢收起『暂时挑战』的告示牌,必以为我娘已经返山,所以我认为他们一定会先登记挑战。」
二阎王范天迢皱眉道:「这话怎么解释?难道他们反而不怕牢主么?」
金舫点点头道:「哈拉密等三人都自信接得住我娘一百招,因此他们很愿意先行按规挑战,要是能够接满百招,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向本牢予取予求,如若不能,到时候再群起强攻,这是他们的策略。」
三阎王夏东野惊异道:「少牢主准备代表牢主接受挑战?」
金舫又点头道:「我要试试『葛家御剑术』的威力,葛老前辈说我已可和他们斗个平手,我想他们一定想像不到,所以我如出其不意给他们两下重的,也许可以杀死他们一两个。」
正说著,又一个牢卒匆匆奔入跪禀道:「报告大阎王,他们一百二十四个全体登记挑战,『铁鸟相士』要他们逐个入牢,他们不肯,此刻一窝蜂闯进山来了。」
大阎王楼舜庭挥手喝道:「再探。」
牢卒喏应一声,起身急奔而去。
二阎王范天迢冷笑道:「哼,一百二十四个,咱们要一个对十多个,好极啦,老夫已经好久没跟人动手,今天总算可以过大瘾了。」
大阎王忧郁地道:「本牢牢卒身手都不及蝙蝠帮众,这一点倒不可轻视。」
金舫环望十位阎王问道:「诸位前辈哪位擅长暗器?」
三阎王夏东野道:「老六的梅花针是武林一绝。」
金舫转望六阎王蒋西平笑道:「六阎王等下请到大索网等候,看见掉下一个就给他一针。」
六阎王蒋西平含笑起身道:「老夫的梅花针已好几年没用,放在箱子里只怕已生锈了,我这就去拿。」说著出厅自去。
这时又有一名牢卒入报蝙蝠帮众已至谷外洞门前,大阎王喝道:「传令开门放他们进来。」
一会工夫,只见七絃琴对面的平台上鱼贯走上来一行人,为首的是曾在太白池负伤的大宛国第二呙手哈拉密;第二个是剑眉虎目的青衫老人,猜想必是那个一直未曾露面的赫索夫(公孙梅君的丈夫);第三个是脸有刀痕的莫伯森;依次是乌垒、哥维特(另一个中年蛮子斐尔已在蝙蝠帮总坛被金舫毁去武功);接着是疏勒、阿雷、洛克;最后才是蝙蝠帮主聂雄夫、皇后欧阳宝桂、贵妃杜金花、贵嫔柳竺、罗浮双灵、十公主及为数百名的黑白蝙蝠,他们全数登上平台之后,迅速站成一个弧形,阵势雄壮已极。
「哈哈哈……」金舫长笑声中,身如投梭穿出鸡心窗口,轻飘飘地降落到七絃琴上,振臂一指哈拉密喝道:「那姓哈的糟老儿,你先过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
平台上的哈拉密面孔一沉,目射凶光暴叱道:「小子回去,叫你娘出来应战。」
金舫大笑道:「可以,但过得了我这一关,再请我娘出来不迟。」
哈拉密怒道:「放屁!你们武林牢几时有这个规例?」
金舫冷笑道:「本牢可不是获得外人允许才成立的,我们自己有权决定应战人选,你这老蛮子如怕敌不过我就赶快挟著尾巴滚蛋,否则就上来纳命吧。」
哈拉密斜睨他一阵,忽然嘿嘿笑道:「老夫知道了,你娘大槪还在疗伤,是么?」
金舫微微一笑道:「你瞎了眼不成,没看见山下那块欢迎你们的告示牌么?」
哈拉密双睛突瞪,厉喝道:「那就叫武林牢主人出来,老夫要再会会她。」
金舫摇头笑道:「不成,我要先替我娘杀你们几个。」
哈拉密气得脸色变青,转对那个乌垒喝道:「乌垒,你再上去给他尝尝太阳神功的滋味。」
乌垒应声欲出,蝙蝠帮堂主「赤麒麟」卞牙山忽然上前向哈拉密抱拳道:「哈前辈,杀鸡焉用牛刀,这小子让在下来收拾如何?」
哈拉密皱眉道:「你不是他的敌手。」
「赤麒麟」卞牙山冷笑道:「是啊,我姓卞的自从离开武林牢后就开始走下坡路,这些日子天天在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所以我对于过去的囚犯生活不觉很是向往,哈前辈何不成全在下则个?」
哈拉密狞笑道:「你在跟老夫发脾气么?」
「赤麒麟」冷冷道:「不,在下只请求打第一仗。」
蝙蝠帮主怒喝道:「卞堂主,不得对哈前辈无礼。」
「赤麒麟」毫不理会,只迅速向自己妻子「黑尾凤」巴十娘瞥了一眼,身形一长纵上七絃琴,翻起一掌便向金舫劈去,大喝道:「来啊,小子,老子今天再领教领教你的大圣风神扇。」
金舫瞧他今天神色有些不对,心里甚感诧异,当下轻轻一掌格出,冷笑道:「姓卞的,我对你们夫妇还有一丝好感,想不到你这样不知自爱。」
「赤麒麟」闷声不响,绝招连施,一掌接一掌攻出,打得极是卖劲。
金舫一身功力已远非数日前可比,此时要胜他可说易如反掌,但他为了怕哈拉密等看出自己的实力,故此只出三成功力和他周旋,心里暗骂对方不识相不已,双方打了三、四十招,「赤麒麟」忽然低声道:「小子,哈拉密发给我们每人一枚『霹雳弹』,准备打不过你娘时火烧武林牢,现在你快把我打下谷去,然后设法通知你娘准备应付之策。」
金舫吃了一惊,凝气传音问道:「甚么霹雳弹?」
「赤麒麟」一面打一面低声道:「那是哈拉密自制的一种火器,掷出后即爆炸起火,毒辣无比,你们人手太少,否则可以一个缠住一个,那样他们就不敢掷出了。」
金舫骇然道:「你怎么肯告诉我这些?」
「赤麒麟」面现一丝悲愤道:「聂雄夫乘我不在强奸了我那臭婆娘,哼,我那臭婆娘怕我和他拚命不敢说,其实我一回去就听人说了,只是那阴阳人做贼心虚防备得紧,明打我又打不过他,等下你如能杀死他,我在罗浮山的藏宝全部送给你。」
金舫故意将他逼向鸡心窗口,说道:「那你跳进窗去,我答应替你报仇。」
「赤麒麟」道:「不成,这样我那臭婆娘就死定了,你还是把我打下谷去吧。」
金舫犹疑道:「那你妻子怎么办?」
「赤麒麟」道:「她一定也会上来跟你打,那时你也把她打下去就行。」
金舫道:「但是我已在大索网附近埋伏一位阎王,恐怕你尙未掉落网上便要吃上一针呢。」
「赤麒麟」道:「不妨,我防著就是了。」
金舫说声好,突然开口大喝一声,运出五成力道一掌横挥而出,向他腰际打去,这一掌力道之雄猛,「赤麒麟」即使不存心掉下去也非掉下去不可,只见他也大喝一声,不退不避翻腕格出,「砰」的一响,登时一个身躯往后直飞,摔出铁索,飘飘荡荡掉下谷去了。
「赤麒麟」不敌金舫已在众人预料中,故此除了他的妻子为他惊叫一声之外,没有人看见他被打下谷而感到惊诧。
「黑尾凤」巴十娘惊叫一声之后,果然飞身扑上铁索,扬掌便打,哭叫道:「你这小鬼好没良心,老娘跟你拼了。」
登时掌打脚踢,泼妇一般没命的攻上去。
金舫轻描淡写的化开她的攻势,一面运气传音道:「巴夫人,妳要不要丈夫?」
「黑尾凤」尖叫道:「怎么不要?哼,我问你要不要凌姑娘?说得岂有此理么?」
金舫见她大叫,也就开声道:「要么就下去吧,妳丈夫在谷下等妳呢。」
「黑尾凤」掌出如风,一揄猛攻,飞眉娇叱道:「我当然要下去陪他,只是我先毙了你再自己跳下去。」
金舫有些气笑不得,心想罗浮双灵虽非正派人物,但他们夫妇情爱之深也着实令人感动,当下又凝气说道:「巴夫人,妳丈夫是故意掉下去的,他要借此脱离蝙蝠帮,妳不随他下去更待何时?」
「黑尾凤」一怔,低声问道:「真的,你不骗我吧?」
金舫道:「当然真的,他痛恨蝙蝠帮主——」
「黑尾凤」一听花容遽变,不觉住手颤声道:「他还向你讲了甚么事?」
金舫摇头道:「没有,他只要我把妳打下去。」
他们忽然停手不打,众人都感奇怪,平台上的蝙蝠帮主厉喝道:「巴堂主,妳在干甚么?」
「黑尾凤」恍如未闻,垂首掩面抽泣道:「我知道,他一定已听人说了,天哪,这教我怎么向他解释……」
金舫道:「别发愁,他还是很喜欢妳的,不信妳下去看看。」
「黑尾凤」蓦然转对平台上的蝙蝠帮主戟指哭骂道:「聂雄夫,老娘今天死了便罢,否则一定要挖出你的心来给狗吃。」她骂完,俯身一挺双脚,嗖地向谷下投落,去势如矢,转眼间便变成一个小白点。
哈拉密大为愤怒,转对自己徒弟喝道:「乌垒,上去替你师兄报仇,把那小子宰了。」
乌垒起如鹰隼飞上铁索,振臂一指金舫暴喝道:「姓金的小子,他妈的你凭甚么下手毁去我斐尔师兄的武功?」
金舫剑眉一皱,沉脸道:「我没打死他已经太宽容了,你这蛮子还叫个甚么劲?」
乌垒双睛瞪如铜铃,脸红脖子粗的怒吼道:「我要打烂你的头。」
金舫冷笑道:「那就动手吧,光穷嚷有甚么用?」
乌垒怒叫一声,左手猛探,势如猴子偷桃,挟着丝丝热气朝他肩头抓去,这一掌疾若电掣,飒然有声,显然用上了十成力道。
金舫不欲轻易胜他,以免哈拉密三人心生警觉,当下撑身跃到另一条铁索上,使出翻天第一掌「此恨绵绵」,以五成功力轻轻向他左腰拂去,虽只五成力道,但较之上次在蝙蝠帮总坛与他疯狂对掌的情形相比,仍强出其时的十二成力道不少。
乌垒见他随手一拂,那真力便如海浪般盖到,不由心头微慎,连忙斜身掠开,同时反手一掌劈出,直取金舫下盘。
双方愈打愈快,出手皆是贯足全力,掌风呼呼,震得七条铁索微微颤抖,发出嗡嗡声响,激战将近百招,金舫忖度此时赢他已不致太过分,于是真力突然提至八成,觅住机会,施展「石破天惊」猛拍而出。
乌垒自忖内力与他相差无几,故此掌掌硬拼,这会见他迎面拍来一掌,做梦也没想这一掌与打过的百招竟是有着天渊之别,是以想也不想,也自潇然一掌迎击上去。
「蓬」的一声巨响,乌垒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头下脚上直向谷下飞坠,掉落两三丈方才「啊——」的长叫出声,身子与声音愈落愈小,终至不可复闻。
哈拉密三人及蝙蝠帮主皆是瞧得大吃一惊,一时为之目瞪口呆,做声不得。他们毕竟都是一代武学大匠,虽然金舫努力在隐藏实力,但他能在百招之内将数日前尙是平手的乌垒震落谷,再笨的人也看得出金舫必在这几天之间有过一番奇遇。
那么,是甚么「奇遇」呢?没得说,神机玉盒已被武林牢主人得去,这小子必是已服下盒中的长生不老丹了。
哈拉密与赫索夫和莫伯森低声匆匆交谈几句,莫伯森蓦地双臂一张,身如御风飞离平台,飘然降落铁索上,双目凝盯金舫阴恻恻地道:「小子,你可是服下了长生不老丹?」
金舫脑中思忖飞闪,一挺剑眉微笑道:「我还没见到神机玉盒,又哪里来的长生不老丹?」
莫伯森掀唇「嘿嘿」狞笑道:「是么,那你娘由蝙蝠帮叛逆右护法身上得去的又是甚么东西?」
金舫仰脸道:「那只是一个空盒子,信不信由你,神机玉盒中的灵丹和秘笈早就被人取走了。」
莫伯森目光一凝,沉声问道:「谁?」
金舫摇头笑道:「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是不是?」
莫伯森抽动面肉冷笑道:「老夫对那神机玉盒可看不上眼,只是你小子既未服下长生不老丹,为何能胜得我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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