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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有武有侠有江湖之《水浒新传》_民国稿酬最高作家之一张恨水撰[民国建中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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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27 19:3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吴用道:“小可之见,我军今晚驻扎在这个庄子里,实在是个死着。假使海州官兵把这个庄子团团围住,知道这里面有柴水粮食也无,孤军无援,岂不坐困而死?
  
  “呼延将军,可带领一半人马,隐藏在对面那一个庄子上,作为犄角之势,拨彭玘、阮小五两位头领相助。夜间不用明亮灯火,也不用敲打更鼓。万一明天我们这里被围时,可由官兵后面杀出,前来接应。”
  
  卢俊义道:“军师这番调度,却正合弟意。张叔夜时时处处设伏,我等不能不为防备。”
  
  呼延灼接着军令,点了干余人马,在黑暗中出了庄子后门,向邻近的一个庄子里去。
  
  这庄子里人本也十停跑了九停,知道梁山人马,在邻庄扎营,剩下的一停也跑了。
  
  呼延灼冲进庄去,把庄门闭了。除了烧火造饭而外,大家哪敢亮灯火,在暗地里休息。
  
  这时,北风停止,满天无半点星光,黑洞之中,却是冷气加重,二更将近,他面上已铺上了雪点。
  
  卢俊义在那边庄上,只怕海州宫兵来夜袭,将前后两座庄门,严密关闭。下令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准备厮杀。
  
  在一间民房里,点了两枝大烛,和吴用隔案对坐。喽啰们在庄子里搜得来一瓮酒,又是一些腊肴,且与吴用对饮守夜。
  
  三更以后,冒了风雪,到庄门的箭楼上向外探望。这里依然是眼前洞黑,四野沉沉。在暗黑中雪花像利箭也似,随了急风,向人身上扑来。这不看到周围一些村庄田园,更也就不看到一点活动的人影。
  
  卢俊义沉静地站着听了好几回,决没有一些响动。心里也就想着,官兵便是来打这庄子,不见能飞了进来,这般夜深,尚无动作,料是不能前来劫营,这便回到庄屋里来饮酒。
  
  吴用未曾睡觉,只是伏在桌上假寐。桌上的大烛,已三停烧去了二停,寒风由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烛上的焰头,摇摇不定。
  
  卢俊义站在桌边,提起酒壶来,摇撼了几下,将壶里残酒,斟满了桌上放的盏子,然后举起来一饮而尽。
  
  酒喝下去,又把腰上佩的宝剑刷的一声,由剑鞘里拔了出来,在烛光下辗转反覆玩弄。
  
  看了半盏茶时,便长叹了一声。身后忽然有人低声道:“员外且请少歇。”卢俊义回头看时,见燕青左手提了灯笼,右手握住一柄朴刀,在门外站定。
  
  卢俊义道:“小乙哥,你还未曾安歇?”
  
  燕青道:“情形危急,小人如何睡得着?”
  
  卢俊义将剑插入剑鞘,向燕青道:“梁山兵马,威震天下,不想今日败在张叔夜手里。我等自上山以来,出兵多次,迭有胜负。却不像这次,轻轻悄悄,就落个进退不得,明日夭亮,我必定单骑出阵,和张叔夜决一死战。”
  
  燕青道:“员外也过分焦虑,我们还有三四千人马,水路虽断,偌大中原,难道我们杀一条血路回山东,有甚做不得?”
  
  卢俊义见壶里无酒,便将盏子伸到瓮里去,舀了一盏酒来,因道:“夜深了,小乙哥且吃一了这盏冲冲寒气。”
  
  燕青放下朴刀,两手接了酒盏吃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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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 11: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卢俊义道:“我兄弟为富贵患难之交,今晚且尽一醉,说不定我兄弟要永诀了。”
  
  燕青道:“员外何必恁地短气,便凭我燕青这一身本领,单刀匹马,百十枝弩箭,也要保员外回到山寨。”
  
  卢俊义道:“便是恁地,我有何面目见山寨众家兄弟!”说着,把吴用惊醒了。见烛身短了,烛台桌子上,堆了整堆蜡泪,便道:“员外兀自不肯少歇,想已夜深。”
  
  卢俊义道:“已是四更天气了。”
  
  吴用道:“员外必须少歇,准备明日好厮杀。我与小乙哥在此守夜,兄台尽可放心。”卢俊义将两夜未睡,也自有些疲乏,便就在屋里榻上和衣而卧。
  
  村鸡三唱,卢俊义便在睡梦里惊醒。伺候的喽啰舀了一盆热水来,他洗擦过手脸之后,便觉得人清醒了许多。
  
  走出大门向四周张望,见各处民房灯火照耀,喽啰们都在吃早饭。自己心里烦躁,也等不及天色明亮,便又上庄门箭楼上张望。
  
  原野上虽然依旧黑洞洞地,但雪风里面,遥遥传来马嘶。
  
  吴用带了各位头领,也来到寨墙上。因向卢俊义道:“果不出我等所料,张叔夜已来包围这庄子。所幸弟己密令呼延将军听我信号。我们且不等天色大亮,便出庄迎战。”
  
  于是下令悄悄开了庄门,将人马渡过壕沟,背庄列阵,原来中原村庄,习俗相传,都是筑下寨堡居住。
  
  海州地面经张叔夜的布置,寨壕更是周密。这里人马渡过壕去,吴用带了几名受伤头领,压住阵脚,卢俊义一马当先,横枪立在阵前。阮小七、燕青夹在左右。
  
  此时天色微微发亮,已见当面半里路远,旌旗飘荡,海州兵马一字儿排开,拦了去路。
  
  梁山阵里,接连放了几声号炮。三军齐齐呐喊,向官兵扑去。官兵见来势凶猛,箭像雨般的射来,抵挡阵势。
  
  但那边呼延灼在隔庄子里准备多时,听到号炮连声,便发动全营兵马,向海州宫兵侧面直扑了去。官兵左右受敌。无法迎击,便一面放箭,一面后退。
  
  卢俊义挥动人马追赶一阵,约莫有两三里路,与呼延灼军队混合一处。
  
  吴用由后队策马赶上前来,向卢俊义道。“官兵虽退,阵势未乱,不可追赶,免中了他的伏兵。”
  
  卢俊义道:“军师之言虽是,但我等不乘士气尚旺,杀开一条血路,如何得脱官兵掌握。”
  
  吴用道:“兄长一定要走,依小可之见,须把笨重军用物品都弃了,只挑小路轻装疾走。”
  
  卢俊义道:“这却使得。必须再追官兵一阵,方可免他追我。”正计议着,左右后方,同时金鼓大震,喊杀之声四起。那雪片又飞了下来,四顾白雾茫茫,正不知官兵多少。
  
  吴用道:“现在决非顾虑将来之时,实只有退回原来庄子,免得军心散乱。”
  
  卢俊义虽然十分气忿,见正面官兵又反扑过来,雪雾里已露出了旗号,只得依照吴用之言,下令变过阵势,将后队改作前队,背转身来,向原庄子里退去。
  
  所幸雪下的大,雪花雪片密密层层的降落,在一里路外,已不看到一切。梁山人马抢着回到寨子里时,官兵还不曾围拢来。
  
  匆忙中没有索缆扯起吊桥,喽啰们却把吊桥来拆断了。卢俊义看着,觉得士无斗志,心里益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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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 11: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场雪足下了两三个时辰,雪晴雾散,卢俊义在寨子上张望得银装世界里,官兵旗帜分明,已团团把庄子围住。
  
  庄子大门前,许多旌旗里面,两面大红旗,上绣一个斗大的张字,在阵式上面飘动。旗门下见一位将官,身穿紫色盔甲,下骑一匹枣红马,手横丈来长的花杆朱缨点钢枪,两旁站立几十名校刀手,一律红色战衣,雪地里益发色彩鲜明。
  
  卢俊义正观阵时,四围官兵大声喊道:“卢俊义已围在绝地,还不投降吗?”
  
  卢俊义忍耐不住,全身披挂,盼咐开了庄门,跃马横枪,直奔吊桥头上来。这里众头领,因卢俊义有令,不许一人掩护,大家只有隐在庄门里,遥为声援。
  
  他马后有一个旗牌,树起一面白色黑字长旗,大书河北玉膜麟卢俊义。他大声喊道:“卢某在此,请张相公答话。”
  
  张叔夜隔壕阵地里,也就策马向前,大声叫道:“卢俊义,你认得我张知州吗?你孤军深入,落我陷井。我便不攻打庄子,将你三千余贼兵,围在庄子里也活活饿死。吴用略知兵法,现今在你军中,尚有何说?
  
  “你不如解甲投降,本州申奏朝廷,保你不死。不然,我海州有两三万兵马,便让你出来,你也休想有一个人活了回去。”
  
  卢俊义道:“我等此来,是自不小心,入了你的圈套。你以多围寡,也不算本领。久闻张相公是一位名将,敢和卢某单人匹马,一决雌雄吗?”
  
  张叔夜笑道:“此项羽对汉高帝之言,卢俊义何人,也道得出来?虽然,不施点本领你看,你如何肯服。本州斗智斗力,斗兵斗将,无所不可。便依你,与你单骑会战。
  
  “本州若输与你,愿担血海干系,放开一条路,你们北回山东。你若输了,待怎说?”
  
  卢俊义道:“卢某堂堂汉子,决不食言。我若输了,听凭处分,死而无怨。”
  
  张叔夜笑道:“我想你卢俊义一世英名,决不欺人。你敢渡过城壕来吗?”
  
  卢俊义昂头笑道:“卢某何俱,想你一州之主,也决不会引人暗中计算于我。”说着,便牵马步入壕来,冬日水浅,马倒是可以涉水过去。
  
  寨子各位头领,虽是暗中叫苦,却为了他有言在先,和张叔夜单骑决战,若是上前助阵,或加以拦阻,都有损玉麒麟英名,只是眼睁睁地看他身入危地。
  
  那卢俊义却毫不为难,跨过了干壕,牵马上岸,马腹上都沾染了雪水,便是卢俊义的战袍,也湿了半截。他掀起袍角,跨上马背,两手挥枪,便直奔官兵阵里来。
  
  张叔夜也将兵马挥退了箭程以外,横枪站立路头,等候卢俊义。两骑接近,更不多话,各各舞动枪枝拼斗在一处。
  
  张叔夜骑的是枣红马,卢俊义骑的是青鬃马,八只马蹄,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踢得雪花飞溅。人影雪光,加上两枝枪的影子,犹如两只蛟龙,上下飞腾。两边阵地里,只是擂鼓助威,但见一片白光,一团花影,东闪西烁,南冲北撞,那里分得出人和马?
  
  约莫有两个时辰,卢俊义一拨马头,跃出圈外,将枪横隔了门面,大声喝道:“且住。”
  
  张叔夜勒住缰绳道:“莫非要逃走?”
  
  卢俊义道: “河北玉麒麟,焉有逃走之理?我这匹马,饥寒两日夜,疲劳得紧,换马再战。”
  
  张叔夜道: “既要一决雌雄,我定杀得你心服口眼。你且回庄去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在此地相会。我自号令部下,不来攻打你们的庄子。在今日这一战,你当相信张叔夜非欺人之流。”
  
  卢俊义道:“但得如此,卢某死而无怨。”于是在马上拱手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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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 11: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卢俊义进了寨子,各位头领,都夸说张叔夜枪法。
  
  卢俊义道及明天还要出庄决战时,吴用便道:“两军斗将,各出主帅等诸儿戏。设有不幸,干系全军。张叔夜既深知兵法,非有万分胜算,决不如此。兄长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卢俊义道:“卢某既早约张叔夜一决雌雄,岂可畏难而退,让天下人耻笑?卢某纵有不幸,既有军师统筹全局,又有呼延将军和各位头领在此,料无妨碍。”
  
  众头领见他意志已决,也就无话可说。
  
  此日海州官兵撤退了两里路扎营,果然未来攻打。
  
  次日天明,卢俊义睡了一宿稳觉,一跃起床,便被挂上马。众头领依然隐在庄门里观看动静。
  
  雪后天晴,万里无云,一轮红日,早由海岸升起。积雪上面,被日光射着,银光夺目,寒气凝空,又是一番景象。
  
  张叔夜插枪雪地,立马昨日战场,见卢俊义来到,掀髯微笑道:“本州等候多时了。”
  
  卢俊义道:“今日你我不分胜负,决不休手。”说罢,跃马挺枪便刺。
  
  张叔夜早已拔枪在手,拨开枪尖,便厮斗起来。卢俊义急于求胜,一枪紧似一枪,只管向张叔夜逼将来。
  
  张叔夜却只是左右上下招架,并未还击。卢俊义以为他今日已杀得疲倦了,益发抖擞精神,枪尖似雨点一般,向张叔夜刺来。
  
  张叔夜故意装做招架不周,卢俊义一个倒提枪法,斜刺了那枣红马腹。眼看枪去马腹,不到一尺,那马四蹄一纵,直跳起来。卢俊义枪尖直插入雪地去,张叔夜的马,却抢上前两步,他的马头,与卢俊义的马尾相并。
  
  张叔夜左手抱枪,右手早已拔出肩上插的钢鞭,向卢俊义肩上横扫过来。卢俊义一枪虚刺,身子也向前栽去。见鞭打来,益发鞍里藏身,伏在马背将鞭躲去。
  
  但人躲过去了,马却躲不过去,马臀部早着了一鞭,马负痛不过,两后蹄一撅,却把卢俊义掀在雪地里,卢俊义本来势子虚了,这一闪跌,那里还站立得起来。
  
  张叔夜勒马在旁,却未举枪,待他跌滑几次,在积雪里站立定时,官兵队里,十几名步兵,抢步向前,伸出若干把饶钩,不间上下,钩住两腿就把他拖了过去。
  
  张叔夜在马上四顾,见梁山人马由庄子里涌出来,打算抢人。但隔了一道雪壕,急切渡不过来。却自插鞭入鞘,引缰缓骑回阵。
  
  遥遥只听到梁山人马,隔壕呐喊一阵。
  
  张叔夜回到营里,立刻升座中军帐,左右校刀手,将捆缚的卢俊义扶来帐前,他挺立不动,怒目而视。
  
  张叔夜坐在军案前,战袍未解,左手按住剑柄,右手掀髯,向下笑道:“玉麟麟,你现今有何话说?”
  
  卢俊义道:“虽然我败在你手,只是坐骑掀我下来的。大丈夫也无须狡辩,就请一死。”
  
  张叔夜道:“你岂不闻死有轻于鸿毛,死有重于泰山。你今当一名强盗,被官兵阵前擒来斩首,在我为人民除了一害,杀之无亏。在你是一位河北豪杰,身首异处,死于草莽,空有一身本领,落一个贼名千古,永无洗除之日,岂不冤枉!”
  
  卢俊义低下头去,闭目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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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 11:1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忽有人在身边叫道:“卢员外,你应当还认得我。”
  
  卢俊义抬头看时,却是在沂州城里放走的梁志忠。现时是一个偏将穿着,出班说话。便道:“都头幸会。我死之后……”
  
  梁志忠道:“员外何必声声求死。张相公是现今奇男子,有澄清天下之态,正要收罗天下豪杰,同扶王室。员外何不投降了相公,将来也好发展你的抱负!”
  
  卢俊义道;“都头,你晓得,我一百八人,义同生死。岂能独自投降,卖友求荣!”
  
  张叔夜道:“你既知道有兄弟,你就应当知道有国家。你不应该为了小仁小义,忘了大忠大孝。也罢,我相信你是个好男子,我现今放你回去,招降你带来的一班弟兄。你可愿去?”
  
  卢俊义道:“我个人生死,本可置之度外,提到招降二字,我却认为有三不可,我一百八人,义同生死,在海州的只是极少几位兄弟。卢某一人投降,卢某一人卖友而已,若劝被围的众弟兄投降,是引一群人卖友,岂不受彼等笑骂,此一不可也。
  
  “纵令卢某说明相公德意,他们也投降了。梁山一百八人,从此分裂,卢某便不忠于梁山,也就够了,又何必教梁山泊破自我手,为天下人交友者寒心,而留骂名于千古,此二不可也。
  
  “舍此不谈,现朝廷权奸当位,日日欲得我等而甘心。相公好意,恐转要受朝廷遣责。再说,我们梁山英雄聚义的目的,在于除暴安良,怎能跟着你们这样的官兵祸害百姓?此三不可也。”
  
  张叔夜笑道:“你这三不可,依我来看,却无半点不可。
  
  “你山寨自宋江以下,天天盼望招安,我想招安于你,你正是求仁得仁,何言卖友?
  
  “第二,我当然不能招降你等为已足。你等现被我大军围住,我要一个个捉来,难道怕你们飞上天去?再三宽容你等,正是要你等劝全山寨也来受招安。我既诚意招安梁山,宋江必来。不然,以前所说望朝廷宽宥,全是假话,他自外失信于天下,内失信于朋友,你并不负宋江。
  
  “第三,朝廷权奸,不能谓无,但他们也惧怯我几分。我正正堂堂招安你们,他不能奈何我。再者,我为天下惜英才,正是为了不愿你们终身落草,让你们堂堂正正池为国效劳,使英雄有用武之地。请你们回到梁山以后,将我的这番苦心,转告宋江,劝宋江来受招安。
  
  “他不来时,罪不在你,我不留你等在此,以免伤了你们情义。我是朝廷命官,言而有信,我若失信于你,有如此箭。”
  
  说着,在帐篷上悬的箭袋里,取出一校箭来,一折两断,掷在地上。
  
  卢俊义一见此情,觉得张叔夜说话诚恳,和高俅、蔡京之类,兀自不同,便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将相公之意,转告公明大哥,接受与否,只能由他定夺。”
  
  张叔夜大喜,下位来将俊义扶起,亲解其缚。
  
  正是世问自有驯狮象,只看狮奴技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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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 11: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张叔夜祖饯表深情 宋公明反正宣大义
  
  当那卢俊义被擒,解到中军帐时,自己心里头暗自思忖,记得在忠义堂上所得的那梦,正是恁般捆绑着。梦境不远,就应在眼前,心里不免有些英雄末路之感。
  
  这时张叔夜亲来解开绳索,又觉得他虽是一州之首,一般的像宋江那样仁义,又不免推金山倒玉柱,向他拜了下去。
  
  张叔夜将他搀住道:“员外不必多礼。本州虽是朝廷命官,最爱江湖豪杰。现今政治不修,四塞多事,正须结合有心人努力王室,我等共事之日正长。”
  
  卢俊义叉手道:“卢某今日才是拨云雾而见天日。相公恁般错爱,必有以报。”
  
  张叔夜大喜,便着梁志忠带卢俊义到后帐休息。
  
  一言未了,营外战鼓咚咚响起,小校进来禀报,梁山人马在外讨战。请相公出阵答话。
  
  卢俊义便向前叉手道: “必是众家兄弟,恐卢某不测,前来观看虚实。卢某愿随相公出阵,以释群疑。”
  
  张叔夜笑道:“员外可先隐在旗门里,我且先见他们,以试探他们义气。”
  
  卢俊义未便相强,只好释甲卸剑,徒手随了张叔夜出阵。营门开了,张叔夜率同三千步兵,在壕外布成阵式。
  
  见梁山兵马相离有半里之遥,一字儿排开、偃旗息鼓,并未有攻打之势。那边见这里只用步军出营布阵,也未有攻势,早是在阵式里跑出两骑马来。
  
  张叔夜认得,正是吴用、燕青,便拍马横枪迎了上去。吴、燕两骑马早已停止,吴用在马上躬身高声道:“梁山头领吴用、燕青,有言奉告。”
  
  张叔夜也远远停住了马,问道:“要战便战,不战便降,有何话讲?”
  
  吴用道:“我等兄弟,只因朝廷重用权奸,啸聚山寨,另谋建树。张相公为海内豪杰,非同其他郡守,必可见谅。敝寨副总头领冒犯虎威,业已彼擒,望张相公放他回来,以免伤了和气。”
  
  张叔夜笑道:“我正要将卢俊义首级,号令辕门。你还敢到阵前妄肆簧鼓?我益发捉了,一同处决。”
  
  燕青大叫道:“张叔夜,你恁般不识抬举,我等众兄弟和你决一死战!”只这一声,梁山阵里,七八骑将宫,直拥出来。
  
  卢俊义怕误了大事,一壁厢拍马出阵,一壁厢在马上大叫道:“兄弟们休得莽撞,卢俊义在此。”
  
  众人本要围住张叔夜决战,看到卢俊义好端端的跃马出阵,大家都呆了。
  
  卢俊义益发抖缰向前,拦着张叔夜马头,免得众兄弟放来暗器伤害了他。因道:“卢某被擒之后,蒙知州张相公赦其不死,十分宽待,众兄弟且请回庄,从长商议。”
  
  张叔夜道:“尔等兄弟,果然义气,本州自不怕你跑了。员外就请过阵去,与各人说知我意。”
  
  卢俊义道:“众兄弟未曾息兵,卢某怎便过阵去?”
  
  张叔夜哈哈笑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我既许员外有言在先,决不见疑,即请从便。”
  
  卢俊义在马上拱手道:“张相公宽宏大度,卢某若办事无功,当一死相报。”说着,便骑马过阵去了。
  
  张叔夜回到阵里,便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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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过午申牌时分,卢俊义带领着梁山头领吴用、公孙胜、呼延灼,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燕青、戴宗、黄信、韩滔、彭玘,一行共十二筹好汉,步行到营沟求见。
  
  张叔夜听报大喜,大开营门,亲自迎到帐外。
  
  吴用拜倒在地道:“卢员外回到庄上,传知相公盛德。真是仁至义尽,众兄弟都愿投在相公靡下,改邪归正。”自公孙胜以下,都拜了。
  
  张叔夜笑着还礼道:“待得宋公明来了,本州一力申奏朝廷,为各位洗冤。枢密院那里,但有半个字是非,本州当以去就相争。”卢俊义在一边,又替大家谢了。
  
  张叔夜派员点收梁山军马。休息了一日,收兵回城。把梁山人马,安顿在大营里,各位头领,都让在州衙里寄住。
  
  过了两日,张叔夜在客厅里设宴款待,便在宴上计议,如何招抚梁山。
  
  吴用道:“深感张相公错爱,我等极愿宋公明以下各位兄弟共同拥戴,以谋进身之阶。只是这等大事,非褚墨所能形容于万一,必须我等兄弟有一人回去一一说知。
  
  “众兄弟方得相信。但相公恁般宽待,已是天高地厚,若又要抽人回到山寨,似觉未便。”
  
  张叔夜坐在主席,目视团团围坐园案的群雄,左手扶杯,右手抚须,哈哈大笑道:“吴学究,你到现今,还未知叔夜也!”
  
  卢俊义在座便略一欠身,正色道:“相公却休错怪了学究。我等为此,也曾私下计议多次。觉得受相公厚恩,无可再加。人贵知足,若再有干请,自己也觉惭愧。”
  
  张叔夜道:“各位要抽人回去,正是要报答我,又不是别有所图。恁地说时,就请吴学究一行。”
  
  吴用道:“小可不能回去。”
  
  张叔夜问道:“何以学究倒不能回去?”
  
  吴用道:“非是小可自夸。山寨中以不才与公孙兄为全军耳目,一切计划,都以不才二人是赖。此外还有一位朱武兄弟,虽也略贡军计,但是次一班弟兄,才干少绌。
  
  “现我等劝山寨投降,料得公明哥哥,深明大义,未有不来。只是其他兄弟,多为一勇之夫、或者不肯一招便服。现卢员外山上副总头领在此,两位军师,又一个不归,众兄弟自不免折减几分锐气,招之较易。
  
  “小可若回山寨,全军却又添了耳目,倒增他们几分自信。所以不去为妙,小可此言,只是深感相公盛德,欲成全了相公这番抬举,并无半点虚伪。”说着推杯而起,向张叔夜一揖。
  
  张叔夜点头道:“请坐请坐,足感诸位以诚相见。但此事必须卢员外一行,其一,本州微意,非其他兄弟所能详叙,其二,由此也略见本州甚少猜嫌。员外幸勿再谦。”说着一举酒杯。
  
  卢俊义道:“如此,卢某当偕同戴宗兄弟一行。只是还请相公差两位将校同去,从旁作证。”张叔夜道:“此事可以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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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日大众尽欢而散。连夜张叔夜修下招降书信一封,派梁志忠、梁志孝二人,带同海州十名小校,次晨随了卢俊义,戴宗前往梁山。
  
  此时梁志忠升了提辖,志孝也在营里当教头。因他二人和卢俊义相投,便差他二人同行。
  
  除了那封书信外,又另有几色礼物,带去犒劳梁山人马。临行之前张叔夜又在大营里提出廿名归顺的喽啰,各各赠送十两纹银,一顿酒肉,着与卢俊义同回山寨。卢俊义出城时,张叔夜和各位头领,一直郊送十里。
  
  长亭上事先有海州官吏,备下祖饯酒席。到了那里,张叔夜先赶上一程,在亭子口上下了马,鹄立檐下等候。预先来此的文武官吏,分班站着。遥见各头领由大道杨柳丛中策出马来。
  
  长亭边布置了的小校打鼓吹角相迎。卢俊义老远滚鞍下马,抢到长亭边,向张叔夜躬身谢道:“相公如此错爱,卢某何以克当?”
  
  张叔夜道:“且请到亭内畅饮三杯,以壮行色!”
  
  卢俊义道:“蒙相公德意,卢某恨不插翅飞回山寨,宣扬威德,让众弟兄早日来归。在城内已蒙赐饮,此席转让各位送行将校,免得耽误路程。”
  
  张叔夜道:“虽然如此,敬意不可不尽。”于是携着卢俊义的手,同步入长亭。
  
  各弟兄都已来到,在亭外站着。早有小校们斟上一大斗酒过来,张叔夜接到,双手递给卢俊义道:“一来为天下爱惜英才,二来为英才寻谋出路,三来表自本州与各位这番道义接交,但愿员外此去功成早回。”
  
  卢俊义两手接过酒斗道:“卢某尽忠竭力,必使梁山弟兄不负相公期望。”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随后张叔夜又和戴宗把过盏,再勉励几句。又教小校们和回寨的喽啰们也各斟了一杯酒。大家欢天喜地,带了满怀的感激上马而去。
  
  在路行了上十日,已到梁山泊边,便在朱富客店前下马安歇。这时大名、济州两路官兵,都已不战而去,梁山泊早已平靖无事。
  
  朱富由店里出来,早是大吃一惊。因道:“听得探马回报,员外在望海卫夺得大批海舶,渡海南下。至今未接音信。公明哥哥正派人四处探听消息,不想员外却先回来。”
  
  卢俊义道:“在外各位头领都平安,言之甚长,待见了公明哥哥,再详细说明。”说着,引了梁氏兄弟进店和朱富相见了。就吩咐朱富好好款待。
  
  朱富见唠嚼里面,杂有海州士兵,这又是两位海州武宫,却甚是疑惑。
  
  当日卢俊义且留二梁在酒店里。自与戴宗渡过水泊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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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寨里宋江得信,率领一班头领,接出三关来。卢俊义看到,远远下拜道:“待罪之人,尚劳哥哥迎接。”
  
  宋江搀起他来,执着手向他脸色看道:“员外身体无恙?又听说各位头领都好,员外何言待罪?”
  
  卢俊义道:“仰仗哥哥威名,军师妙算,虽兵士少有损害,却未折一将。”
  
  宋江听了,心下便安慰甚多。喜道:“恁地便好,纵军事未尽如意,容再商议。”说着,携手一同回寨。
  
  卢俊义私心忖度,招安之事,未便对众兄弟一口说出,在忠义堂上,只说军队现留驻海州,回来求援。
  
  待得晚间,却来宋江屋里叙谈。宋江已知来意,屏退左右,两人平座,抵几而谈。
  
  卢俊义道:“当日不才归顺山寨之时,哥哥曾言,暂避水泊,等候朝廷招安。数月来,屡遭权奸阻碍,兄长意思有变更否?”这时,几榻上,明晃晃点了手膀一枝巨烛,插在铜烛台上,有两三尺高,照见卢俊义两目注视,脸上带了几分惶恐。
  
  宋江手按几沿,挺胸正色道:“据水泊决非我辈终身事业。虽蔡、高嫉妒我们,我们并不舍却招安这条路子。员外此问,必有所谓。”
  
  卢俊义道:“兄长此言,可谓我兄弟一百零八人之福。小弟和军师,亦是知得兄长尊意。才敢冒死办得一件大事。”
  
  因就把在海州作战,以及自己被擒各位头领投降的事,从头至尾,备细说了。
  
  宋江在烛影摇红下垂头拈须,静静听着,并不置一词。卢俊义说罢,站起来,又向宋江拜下去。
  
  宋江立刻起身,将他搀起来,因道:“员外放心。宋江有言在先,等待朝廷招安,皇天后士,实鉴此心。众兄弟聚义山寨,都是四方豪杰,料宋江何人,敢狡诈欺骗,自误误人。
  
  “久闻张知州是一位文武全才的英雄人物,有这种人招安我们,也正是我们一条好出路。员外与宋江谊同骨肉,必然详审利害,才肯投降,宋某决无二意。明日在忠义堂上大会,便当各头领宣布此事。”
  
  卢仅义道:“吴军师是山寨首义之人,他与卢某之意相同。有书托卢某带来。于是在袖里取出张叔夜的招降书,并吴用的来书,一并交给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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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1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江先拆开吴用书信,看时,只管点头,再将张叔夜来信拆看,那信道:
  
  大宋知海州张叔夜致书义士宋江足下:
  
  闻及时雨之名久矣,顾以朝野相隔,无由得达音问,瞥以为憾。秋夏之交,东京相传叔夜将以一旅之众与足下相周旋者,未知其所自来。然窃庆幸,果有此事,当左桴鼓,右麾旗,于两阵之间,得见颜色,而一陈忠义之说。
  
  幸而足下能知所标榜之忠义,与天地间真正之忠义有异,幡然来归,则大宋天下,不致地有化外,玷污梁山泊一块土,更不以梁山泊一块土玷污天下一百零八名豪杰,宁非人间快事生后其说未见诸事实,又增太息,盖不仅以未见颜色为憾而已。
  
  迩者,卢俊义员外,忽率五千之众,航海来游敝邑。叔夜奉王命守兹土,苟有侵犯,生死以之。故私衷有下榻之心,而正谊又不得不为师旅之阵。阵间得失,未足称道,所幸卢员外倾盖成交,恍然于忠义之说未可曲解为游侠,英俊之才,不容老死于草莽,乃首招吴、阮诸英,释甲来归。并言足下权居水泊,实非得已,正待朝廷招安,努力王室。
  
  叔夜闻之,鼓舞而起,加额称庆。盖事君之道,莫重于为国荐贤,爱友之道,莫贵于成人之美。今足下有向善之心,而其道莫由。朝廷有宽厚之泽,而未能普施。使假手于我而两全之,其乐何似?以是不嫌好事,特请卢员外回山向足下详道鄙意。
  
  并请梁志忠、志孝两人,携来牛脯百斤,美酒四瓮,锦缎十匹,玉石十方,搞劳众兄弟。微物不足道,然系叔夜官俸所购,亦即国家之恩泽也,与山中平常所得物,大有异同,足下亦笑而会其意乎?
  
  太史之才,悟道只在数言,于此书中,不欲词费,略有陈者,侠以武犯禁,实非无故。游侠之士,周汉以来,泛称豪杰。屈指人物,可得而数。窃以为此中铮铮,在野为墨翟为鲁仲连,在朝为张良为萧何。荆柯、聂政行为未尝不烈,然何益于家国大事,况自郐以下乎?
  
  人生固求富贵,然不以其道得之,身家子孙,均来足保。如朱温、石敬塘亦贵不可言矣,朱不自悔悟,为其子口呼老贼而手刃之;石认夷作父,千古讥为笑谈,二世而全族入于夷廷。
  
  足下啸聚山寨,榜其堂曰忠义,忠宁有过于爱国?义宁有出乎爱民?顾名思义,足下日坐此堂,当终有省悟之时也。若以归顺本为夙愿,释甲又恐遭不测。
  
  则叔夜愿指天日为誓,于众兄弟受招安之时,申奏朝廷,一力保全。各兄弟于朝中权贵,或亦有私人恩怨,然在叔夜部伍间,为国尽力,人亦不得以私嫌而碍公事。
  
  于卢员外及吴学究诸人前,叔夜曾再三言之,当可取信。叔夜从戎南北,薄有时誉,决不相欺。且相欺无补于叔夜之为政,徒失天下豪杰之心,人非至愚,当亦不为也。
  
  天下方多事,叔夜所期望于群英之来归,其意盖有所在。非仅惺惺相惜已耳。云山在望,临颖神驰,诸维朗察不宣。
  
  宋江将来书看了两遍,拍着桌案道:“吾计决矣,明早在忠义堂上昭告全寨兄弟。”
  
  卢俊义道:“兄长明断,救了我全山兄弟清白身体。若各位兄弟有不明白就里的,兄长只管推在卢某身上,卢某自能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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