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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傀儡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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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4:5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八章 锦囊妙计



狄腾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不像是卫志涛抓到了他的把柄,因为据衞志涛自称拥有那截断剑已有三年之久,如果说衞志涛抓到了他的甚么把柄,为何在那三年中始终秘而不宣呢?」
傀儡主人道:「也许衞志涛要利用那截断剑向他进行勒索,又也许已经勒索过了好几次,卓一贤因不胜其烦,故采取行动夺回断剑。」
狄腾道:「不!」
傀儡主人笑道:「你认为衞志涛不会干这种事情?」
狄腾道:「是的!」
傀儡主人道:「你不觉得衞志涛这个人城府极深?」
狄腾道:「但我相信他是一位很正直的人!」
傀儡主人道:「好了,现在继续报告你如何窃得短剑的经过吧!」
狄腾又将自己在华容县城的客横中巧遇衞莲云,以及如何利用千里眼追踪卓一贤,后来在公安县城外的农家如何险被卓一贤识破,最后又如何指使三手偸儿窃回短剑等等,一一说了出来。
傀儡主人听完笑道:「卓一贤费尽一切心机才夺回断剑,如今又被你偸回来,他若知道了,不急得发疯才怪。」
狄腾道:「我不同情他。」
傀儡主人道:「那把灭魂短剑,现在可在你身边?」
狄腾道:「是的。」
傀儡主人道:「给我看看。」
狄腾道:「你可不能抢走啊!」
傀儡主人笑道:「我若抢走它,岂不等于自找麻烦?」
狄腾心知他正巴不得自己赶快获得衞志涛的器重,以娶得衞莲云为妻,故绝不会抢走灭魂短剑破坏了他自己的计划,当下取出短剑,交到金傀儡的手里。
傀儡主人拉上金傀儡,接去短剑看了看,说道:「这把短剑看来也平凡得很,没有甚么奇特之处啊!」
狄腾道:「是的,我也看不出甚么名堂。」
傀儡主人道:「不过,铸剑老人接合断剑的技艺却极高明,竟看不出一点痕迹。」
狄腾道:「正是。」
傀儡主人把短剑放在金傀儡的双腕上,再将金傀儡垂下,道:「拿回去吧!」
狄腾收下短剑,说道:「我要睡觉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如何?」
傀儡主人道:「不,我还有话要问你,衞志涛甚么时候可回来?」
狄腾道:「大槪不出十天吧!」
傀儡主人道:「我听到堡中剑士说衞志涛已决定将女儿许配给你,所以他回到堡中后,一定会立刻宣布你们的喜事。」
狄腾道:「万一没有,你可不能怪我。」
傀儡主人声调一沉道:「除非你暗中在跟我搞鬼,否则一定会成功!」
狄腾道:「我没有搞鬼,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又发生了别的事故,衞志涛便会将我和卫莲云的婚事暂时搁下,这是一定的道理。」
傀儡主人道:「短剑已经拿回来了,还会发生甚么事故呢?」
狄腾道:「这可难说,卓一贤一发觉短剑失窃,自然会怀疑到是衞志涛雇人干的,所以我猜卓一贤还会再来。」
傀儡主人道:「他没有证据,岂敢再来百剑堡生事?」
狄腾道:「为了夺回这柄短剑,他曾经不择手段的杀害过许多人,你想他这次不会重施故技么?」
傀儡主人道:「他若敢再来生事,就等于破坏了我的好事,那时我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狄腾道:「你想怎样?」
傀儡主人道:「杀死他,等于替武林除一大害,你不反对我杀死他吧?」
狄腾道:「我不反对。」
傀儡主人道:「好,他不来便罢,若来了,我就叫他回不了重庆府。」
说到这里,慢慢拉上金傀儡,轻轻盖上天窗,悄然消失了!
狄腾随亦躺下,重入梦鄕。
三天之后,金龙剑衞志涛回到百剑堡来了!
他一回到堡中,立即召狄腾入书房谈话,问道:「总敎头,你得手了?」
狄腾答道:「是的,晚辈幸不辱命,已将灭魂短剑窃回。」
说着,取出懐中短剑,双手呈上去。
衞志涛接过短剑仔细观察一番,忽然面色一变,抬起一对精眸道:「你如何窃回这把短剑的?」
狄腾便将全般经过敍述了一遍,看见衞志涛直皱眉头,不由诧异道:「有何不对么?」
卫志涛苦笑了一下,半抚短剑缓缓道:「你上当了!」
狄腾神色一愕道:「上当了?」
衞志涛道:「是的,不过这也怪不得你」
狄腾惊讶道:「短剑是假的?」
衞志涛颔首道:「正是,这把短剑和那把灭魂短剑型式虽然相同,但剑身上没有『灭魂』二字!」
狄腾脸上一阵发热,张目失声道:「不会是铸剑老人于入炉接合时溶化掉的么?」
衞志涛摇头道:「绝对不是!」
狄腾眉头一皱,恨声道:「那必是三手偸儿搞的鬼!他不敢扒窃卓一贤身上那短剑,就弄来这把短剑蒙骗我,好小子」
衞志涛又摇头道:「不对,绝不是三手偸儿搞的鬼,因为他没见过灭魂短剑,不可能找到这样一把型式相同的短剑来蒙骗你。」
狄腾瞪大眼睛道:「这么说,晚辈是上了卓一贤的当了?」
衞志涛道:「是的,大槪你们在那农家被他认出红衫客时,他就有了疑心,因此把眞的灭魂短剑藏起,弄来一把假的带在身上。」
狄腾苦笑道:「到底姜是老的辣,晚辈眞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一手!」
卫志涛道:「他是够聪明的,老夫这次也差点上了他的当哩!」
狄腾道:「是不是他在重庆府安置了一个替身?」
衞志涛一怔道:「正是,你怎晓得?」
狄腾道:「是晚辈根据各种情况推断出来的,数月前,晚辈因怀疑他是向副堡主行贿及暗杀封梦麟之人,就与令嫒去重庆府拜访他,他看出晚辈在怀疑他,便提出一个有力的证据,说重庆府的人天天都看见他,要晚辈去打听看看,当时晚辈信以为眞,后来明白他确是暗杀封梦麟的凶手时,就想到他必有一个替身经常留在重庆府的家里,以掩护他本人的行动,这次他去找铸剑老人修剑,事先既存杀害铸剑老人之心,想来仍有一个替身留在重庆府,他可以吩附那个替身天天在重庆府的街上走动,将来一旦有人怀疑是他杀害铸剑老人时,他便可请出许多证人来证明他未曾离开重庆府。」
衞志涛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老夫这次赶去重庆府,就见他天天去一家茶馆与人奕棋,老夫一直不知那是假的卓一贤,直到那天半夜,老夫第四次潜入他家里搜索短剑,忽然发现两个卓一贤出现于天井上时,方知他有一替身」
狄腾问道:「那时堡主没有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他用一把短剑混充灭魂短剑之事?」
衞志涛道:「没有,也是老夫太粗心大意,老夫只听卓一贤说一句『在鹤峯县城被窃』七个字,就认定你已得手,当即悄悄退出,没有继续窃听下去。」
狄腾道:「如今怎么办呢?」
衞志涛沉吟有顷,忽然擧目望向房门,开声道:「莲云,妳进来!」
狄腾呆了呆,继之失笑道:「原来令嫒躱在房外偸听……」只见房门慢慢被推开,卫莲云挪步而入,带着几分娇羞道:「爹,您的听觉好灵,女儿刚刚来到这里呢!」
卫志涛恼笑道:「那么,刚才一直躱在房外偸听的一定不是妳,而是别的鬼丫头了!」
衞莲云玉脸一红道:「哼,爹倒会拐弯儿骂人,女儿只不过在房外站了一下罢了。」
衞志涛笑了笑道:「为父和总敎头的谈话,妳都听见了,现在为父问妳,妳可有甚么好主意?」
衞莲云笑道:「这要看爹的意思了,要是爹决心夺回那把灭魂短剑,女儿和总敎头就再去偸!」
衞志涛道:「为父当然有决心要夺回短剑,只是若不想个好计策,只怕不易得手。」
狄腾起身走去房门口,探头望望鼠外,见没有堡中剑士在附近逗留,才转回低声道:「晚辈有个主意,只不知行得通否……」
衞志涛注目道:「你说说看。」
狄腾靠上一步,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最后才开声道:「堡主认为此计如何?」
衞志涛脸上现出一片喜色,频频颔首道:「此计甚妙!可以一试!可以一试!」
狄腾道:「只不知他的身材如何?」
衞志涛道:「老夫已有七、八年没见到他,他的身材,老夫已记不淸了,不过反正必须去看他一次,到时再作决定便了。」
衞莲云问道:「到底甚么事呀?」
衞志涛转望她笑道:「莲云,总敎头的盗剑之计甚妙,只是这一次妳无论如何不能跟去!」
卫莲云一撅唇道:「只要有女儿不能去的理由,女儿就不去!」
衞志涛道:「当然有妳不能去的理由,这次妳若随行,总敎头的计策就行不通了。」
衞莲云白了狄腾一眼,满脸不高兴的问道:「你的妙计是甚么?」
狄腾含笑道:「妳答应不去,我才告诉妳。」
卫莲云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有一笺千里眼可以追踪!」
衞志涛神色一肃道:「这次妳若再利用千里眼追踪为父和总敎头,为父便不认妳这个女儿!」
衞莲云见父亲说得那么严重,不由心头一懔,愀然道:「爹要和总敎头一道去?」
衞志涛道:「正是,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人,然后再去重庆府偸剑。」
卫莲云问道:「拜访甚么人?」
衞志涛道:「妳过来,为父把总敎头的计策说给妳听吧。」
衞莲云走了过去,卫志涛便低声把狄腾的计策说给她听,衞莲云点了点头,问道:「这要几天的工夫?」
卫志涛想了想,答道:「最快也要一个半月。」
衞莲云道:「女儿答应不去便了,但女儿想到别的地方去走走,行么?」
卫志涛问道:「妳想去何处?」
衞莲云道:「长安。」
衞志涛道:「干甚么?」
卫莲云道:「女儿长了这么大,从未去过长安,很想去见识见识,顺便买些东西,女儿听说京城里的东西比别的地方好。」
卫志涛笑道:「要玩,以后机会多得很,至于买东西,如是指嫁粧的话,妳放心,为父会派人去买回来给妳的。」
衞莲云臊红了脸,跺足道:「谁说要买嫁粧?女儿只是想买些东西罢了!」
卫志涛道:「不管妳要买甚么东西,在为父尙未夺回灭魂短剑之前,妳都不能单独出堡,妳若不听为父的话,为父就不疼妳了。」
衞莲云嘟嘟嘴道:「爹怕女儿再落入卓一贤之手么?」
衞志涛道:「正是!」
衞莲云道:「这一点爹其实不用担心,女儿去长安,走的路线——」
衞志涛忽然揷口道:「为父再告诉妳一件事……」
说到此,把她拉近身边,附耳向她说了几句话。
衞莲云听得脸上红霞阵阵,不胜娇羞的掩脸叫道:「不!我不要!」
一低头,跑出去了。
衞志涛哈哈大笑起来。
狄腾一看他们父女的神情,就知卫志涛向他女儿说了些甚么话,故颇感困窘,强笑道:「堡主许了她甚么?」
衞志涛笑道:「老夫告诉她,若不乖乖的留在堡中,就不让她出嫁!」
狄腾笑了笑,连忙转换话题道:「堡主打算甚么时候出发?」
卫志涛道:「明天如何?」
狄腾道:「晚辈悉听堡主决定。」
衞志涛道:「那就明早动身好了。」
狄腾拱手道:「好,堡主请歇息,晚辈——」
卫志涛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总敎头请坐下,老夫还有话要和你说。」
狄腾只得坐下,问道:「堡主有何指示?」
卫志涛凝目望着他,含笑道:「有一件事,老夫从未向你问起——你订过亲没有?」
狄腾心头怦怦狂跳起来,答道:「没有。」
衞志涛道:「那好,再问你一事,你对小女的印象如何?」
狄腾面红耳赤,窘笑道:「令媛很……很好啊!」
卫志涛道:「老夫一生只得她这个女儿,所以对她难免过于宠爱放纵,不过平心而论,她的性子还算不错。」
狄腾道:「是的,是的」
卫志涛道:「总敎头若不嫌弃,老夫就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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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5: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九章 面久鸳盟



狄腾垂头道:「晚辈才疏学浅,只怕配不上令媛」
衞志涛笑道:「总敎头不必自谦,像你这样的好靑年,老夫这一生也只见到你一个,所以若说配不上的话,那应该是小女配不上你才对。」
狄腾道:「不敢当,堡主过奖了。」
衞志涛道:「你对小女若是有意,一俟偸回短剑,老夫便替你们办喜事,若是无意,那也不妨,怎么样?」
狄腾呐呐地道:「堡主看得起晚辈晚辈十分感激,就怕……就怕……」
衞志涛问道:「就怕甚么?」
狄腾道:「就怕晚辈能够做一个好的总敎头,却不能做一个好的女婿。」
卫志涛哈哈一笑道:「这一点老夫倒不担心,说眞的老夫对你观察已久,对你的为人可说已经十分清楚!」
狄腾苦笑一下道:「晚辈自觉不是个好人……」
衞志涛道:「不,你是一个正直的好靑年,虽然你心中可能隐藏着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无论那秘密是甚么,老夫却敢断定你是个可以信托之人!」
狄腾心中惭愧万分,慨然道:「堡主猜得不错,晚辈确有一件不可告人的隐痛……」
衞志涛摇手阻止他说下去,爽朗的笑道:「既是不便告诉人,那就不要说出来,现在我们谈的是婚姻之事,你若是愿意娶小女为妻,就先给老大磕个头,若是不愿意,那么老夫仍然是你的堡主,你仍然是老夫的总敎头!」
狄腾到了这地步,已是骑虎难下,当下离座跪下,磕头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衞志涛高兴极了,伸出双手将他扶起,哈哈笑道:「好!好!下次回堡之后,老夫立刻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完婚!」
狄腾站起身子,垂手而立,心中说不出是愁是喜,浑浑噩噩的。
卫志涛接着笑道:「唯一的条件是:你和小女成亲之后,仍得住在堡中,你仍得担任总敎头一职!」
狄腾恭声道:「是的。」
衞志涛问道:「你有没有甚么意见?」
狄腾道:「没有。」
衞志溶道:「那么,现在你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莲云,同时告诫她在我们离堡后,绝不可单独外出。你说的话,她比较听得入耳,去吧!」
狄腾又应了一声「是」,施礼退出书房,朝卫莲云的闺房走来。
来到衞莲云的闺房门口,迎面正见丫鬟春兰由里面走出,仍住足问道:「小姐在么?」
春兰袵答道:「在的。」
狄腾道:「请她出来。」
春兰嫣然一笑道:「总敎头为何不自己进去?」
狄腾发窘道:「我……可以进去么?」
春兰吃吃脆笑道:「当然可以啦!」
语毕,竟不入房通报,迳自跑开了。
狄腾无奈,只得擧步入房,一面开口喊道:「莲云,莲云……」
「谁呀?」
衞莲云的声音,由房内响出,声音带着笑意,显然她早已听出是狄腾,却故意装傻。
狄腾住足答道:「是我。」
卫莲云仍不现身,又问道:「你是谁呀?」
狄腾笑道:「钻地鼠温义!」
衞莲云道:「你找谁?」
狄腾道:「找我的未婚妻。」
卫莲云道:「你的未婚妻是谁?」
狄腾道:「衞莲云。」
卫莲云道:「好大胆,叫我爹听了,不打歪你嘴巴才怪!」
狄腾道:「我不怕,本人正是奉令尊之命前来见我未婚妻的!」
卫莲云一听这话,如风般的冲了出来,眸中充满着兴奋的光彩,又喜又羞地道:「你说甚么?」
狄腾一拍胸膛道:「本人奉岳父之命,前来找未婚妻子!」
衞莲云在狄腾面前,不像在父亲面前那样害羞,闻言一把扯住狄腾,急问道:「我爹怎么说?」
狄腾道:「他老人家问我愿不愿娶妳为妻,若是愿意,就先给他磕个头……」
衞莲云又急急问道:「你磕了没有?」
狄腾点头道:「磕了。」
衞莲云喜道:「然后呢?」
狄腾道:「他说一俟偸回短剑,即让我们完婚,不过有一条件……」
衞莲云问道:「甚么条件?」
狄腾道:「在我们未返堡之前,妳不能擅自离堡外出,违则取消!」
衞莲云失笑道:「我不出去便了,何必说得这么严重嘛!」
狄腾笑道:「妳是令尊的掌上明珠,妳能不使他操心,便等于孝顺他。」
衞莲云点头道:「我发誓不出堡门一步就是了。」
狄腾道:「妳在堡中如觉无聊不妨替我缝几件衣服,我现在甚么都没准备,到时新郞官若穿着旧衣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卫莲云连连点头道:「好的,我会到城里买最好的衣料,替你缝个三五件——还要别的么?」
狄腾摇头笑道:「不要了。」
衞莲云道:「你们何时动身?」
狄腾道:「明早。」
衞莲云就好像听到心上人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似的,神情显得很是依依不舍,道:「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我们去花园坐坐好么?」
狄腾道:「好的。」
他们到了花园里,结果并没有谈许多话,两人默默的相偎依着……
这天晚上,晚饭过后,衞志涛召集全堡红剑士,宣称明早将与狄腾出堡办事,叮嘱大家严密防守堡中,一切交代淸楚后,即遣退众剑士,回房安歇。
狄腾回到房中,伺候他的老解立刻端入一壶热茶,笑瞇瞇道:「总敎头,听说您又要出门了?」
狄腾道:「不错,明早动身。」
老解道:「这回欲去何处?」
狄腾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
老解笑道:「老奴还听到一个好消息,这个好消息,总敎头可以泄漏吧?」
狄腾故作不懂道:「甚么好消息?」
老解笑嘻嘻道:「听说我们堡主已将小姐许配给您,是不是?」
狄腾淡淡一笑道:「你听谁说的?」
老解道:「本堡剑士,人人都知道啦!」
狄腾问道:「他们又是听谁说的?」
老解道:「据说是小姐告诉春兰,由春兰透露出来的。」
狄腾道:「那丫头眞多嘴!」
老解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何必瞒人呢?」
狄腾含笑道:「想起破坏了封梦麟的婚姻,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老解歛去笑容,正色道:「总敎头说那里话?那小子结交纨袴沉迷酒色乃是铁一般的事实,怎能说是破坏了他的婚姻?」
狄腾问道:「本堡剑士听到这消息,他们的反应如何?」
老解道:「都很赞成,认为小姐配您总敎头,是天作之合。」
狄腾道:「没有一人表示反对么?」
老解摇头道:「没有!没有!」
狄腾道:「好,你回房歇息,我也要睡觉了。」
老解躬身笑道:「是是,总敎头请歇息。」
说着,退了出去。
狄腾走近窗前伫立了一会,听得老解已回到房中,才拿起琉璃灯,在窗前晃了三下,然后熄灯上床。
他躺在床上不动,但是心情却无法安定下来,他简直是心乱如麻了。
衞志涛识出短剑是假的,虽然出他意料之外,他却感到十分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可以再逃过一段日子,不必害怕将立刻和衞莲云结为夫妻,可是衞志涛当面表示要把女儿嫁给他,却使他的希望为之幻灭!他一直希望衞志涛打消这个心意。
现在,要来的终于来了!
傀儡主人的「阴谋」,终于将成为事实了,再过一个半月,自己将成为衞莲云的夫婿了!
当自己成为衞莲云的夫婿后,傀儡主人所将交给自己的第二道命令,会是甚么呢?
窃取衞志涛一件「不値钱」的东西?
是的,傀儡主人是这样说过,但这话一定不是眞的,如果傀儡主人要的只是一件「不値钱」的东西,他何不当面向衞志涛要求送他一件?而要筹划这许多手段来进行窃取?
所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傀儡主人所要得到的东西!必是卫志涛所不能割爱之物!
既然是衞志涛不能割爱之物,自己若听从傀儡主人的命令窃到那东西,岂非对不起岳父衞志涛对不起娇妻衞莲云了?
对不起衞志涛,还不太严重,对不起衞莲云,可就永无赎罪的机会了——我怎能毁了一个姑娘的终生啊?
唯一的对策,便是立刻离开百剑堡,不要再当傀儡主人的傀儡,但是那样一来,傀儡主人必然不肯放过自己,自己死了不足惜,但自己死了后如何能偿还袁老前辈的那笔损失呢?
他一想起「袁老前辈」——那位卖艺的老人——更是心如刀割,痛苦不堪,因之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一直到三更过后,才渐渐进入朦胧中。
但就在这时,傀儡主人的传音细语,已然钻入他的耳中:「狄腾你找我有甚么事?」
狄腾睁目一看,只见傀儡主人由天窗上垂下来的金傀儡已静悄悄的出现于床缘上,当下坐了起来,仰头传音道:「你难道没有听到消息?」
傀儡主人道:「我只知道衞志涛回来了,其余的一槪不知。」
狄腾道:「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坏消息,希望你听了好消息不必太高兴,听了坏消息也不必太生气。」
傀儡主人轻哼一声道:「你小子说话倒有相士的口气,快说吧!」
狄腾道:「先说坏消息——明天早上,我又要离开百剑一堡了。」
傀儡主人问道:「干甚么?」
狄腾不答,继续道:「卫志涛将与我一道去,最快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
傀儡主人追问道:「干甚么?」
「盗剑」
「嗯?」
「再去重庆府盗取卓一贤那把灭魂短剑。」
「哼,卓一贤还有第二把灭魂短剑么?」
「没有,他只有一把。」
「既是只有一把,它不是已被你窃回来了?」
「不,我上了卓一贤的当,窃回来的不是眞的灭魂短剑。」
「怎么搞的?」
「卓一贤料到我们会设法夺回短剑,因此把眞的灭魂短剑藏起,而在身上带一把型式与灭魂短剑相同的短剑,我没料到他有这一着,因此上了当。」
「是衞志涛看出来的?」
「是的。」
「你们打算怎样去偸回眞的灭魂短剑?」
「衞志涛说到了重庆府再想办法……」
「需要一个半月之久么?」
「是的,你知道,卓一贤是个老奸巨猾,他不会把灭魂短剑收藏在使人容易偸到手的地方的。」
「哼,真是好事多磨!」
「现在再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今天卫志涛已当面把衞莲云许配给我了。」
「他怎么说?」
「他问我愿不愿娶他女儿为妻,若是愿意,便先向他磕个头,我磕了。」
「他说甚么时候为你们办喜事?」
「自然是等偸得灭魂短剑,回到堡中之后。」
「有没有提出甚么条件?」
「有,他要我继续住在百剑堡,继续担任总敎头一职,我也答应了。」
「这还不错。」
「你的阴谋快要实现了。」
「嗯」
「你现在能否把眞正的目的告诉我?」
「不能!」
「你最好告诉我,你要我拿的东西,我如认为可以拿,我马上替你拿到,如我认为不可拿,到了我和衞莲云成亲后,我也一样不会拿给你的。」
「我要你拿的东西,只能在你和衞莲云成了亲之后才拿得到。」
「那么,现在先告诉我又有何妨?」
「时机未到,告诉你也没有用。」
「时机一到,要是我不愿替你拿呢?」
「那样的话,你便难逃一死!」
「要我做对不起卫志涛父女的事,我宁愿一死!」
「我早就说过,我要的东西,对卫志涛父女以及整个百剑堡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你怕甚么?」
「如果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你为甚么不公开向衞志涛要求把那件东西送你呢?」
「问题就在衞志涛不愿意送给我。」
「这就表示你要的东西,绝不是一件不値钱的东西。」
「对他来说,那件东西实在不値一文,你将来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我看,你还是下来把我杀了的好!」
「哼,你想抗命?」
「正是!」
「为甚么?」
「因为我不愿做对不起衞志涛父女的事。」
「你仍然不相信我提出的保证?」
「如果你要的东西对卫志涛父女及整个百剑堡不致造成任何伤害,你现在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你既然不肯说明白,就表示你要的东西一定对衞志涛父女、百剑堡有害。」
「你完全想左了。」
「我相信没有料错。」
「你是否已打定主意,宁死也不再替我做事?」
「是的!」
「那么,我只好杀死你了。」
「你下来动手便了。」
「我不必下去,我用这具金傀儡也一样可以取你的小命。」
「那就请动手。」
「我要先去杀死两个人,然后再来杀你!」
傀儡主人说到这里,便把金傀儡拉了上去。
狄腾一听他要先去杀死两个人,心中一惊,问道:「你要杀谁?」
傀儡主人一字一字,冷冷地道:「卫志涛父女!」
狄腾浑身一震,骇然道:「不,等一下!」
傀儡主人冷笑道:「甚么事?」
狄腾道:「你凭甚么要杀死他们父女?」
傀儡主人道:「没有理由!」
狄腾道:「你在威胁我?」
傀儡主人道:「不,我本来打算用温和的手段窃取那件东西,但你既然不愿再当我的傀儡,我只好自己去硬取,这是不得已之事。」
狄腾念然道:「要强取,也不一定非杀死他父女不可,你分明在威胁我!」
傀儡主人阴侧恻的笑道:「威胁你又怎样?」
狄腾百感交集,心乱如麻,他知道对方是在威胁自己,迫使自己继续服从他的命令,但是自己若不屈服,他便会眞的去杀害衞志涛父女,以他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衞志涛必然敌挡不住……
他脑中思忖电转,很快就归纳出一个结论:自己如继续接受对方的指挥,去和卫莲云结为夫妻,去偸窃卫志涛的某一件东西,虽然必将带给卫志涛父女某种灾害,但不轮是何种灾害,总比眼前看着他们被杀要好得多。
因此,他暗暗叹了口气,传音道:「好,算你狠,我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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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6: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〇章 指镖借银



傀儡主人笑了笑道:「将来你会明白我这个人一点也不狠,我就是不忍杀害他们父女,才要你去窃取我所要之物,换了别人,他是不会这么客气的!」
狄腾挥挥手道:「你去吧,我要睡觉了。」
傀儡主人道:「我要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阳奉阴违,暗中破坏我的计划,那么一切不幸的后果,都要由你负责!」
语毕,盖上天窗,走了。
狄腾恨得直挫牙,暗骂道:「魔鬼!魔鬼!你眞是一个万悪的魔鬼!」
他无法平息心火,两眼怒芒迸射,一直瞪望天窗,一直到天窗由黑转白,始终未再入睡。
天亮之后,他下床盥洗,打点行装,然后前往饭厅与卫志涛共进早膳。
衞志涛看见他两眼红红的,不禁诧异道:「总敎头昨夜没睡好?」
狄腾窘笑道:「是的,想到上了卓一贤的当,就一夜睡不着。」
衞志涛含笑道:「小小挫折,不必老放在心上!」
狄腾道:「是的。」
衞志涛道:「咱们吃过饭后就走,这次你另选一匹马,不要再骑红衫客了。」
狄腾道:「是的,还有一个问题,小婿猜想卓一贤可能派有人潜伏在堡外监视我们的行动,我们一出堡门,便有被跟踪之虑,所以我们最好改变一下面貌,同时不要由堡门出去。」
卫志涛颔首道:「好,就这么办!」
于是,吃过早膳后,两人各自回房改变面貌,衞志涛化装作老文儒模样,狄腾亦作靑年文士打扮;然后两人一道去马廐拣了两匹健马,在卫莲云及夏伯达一干红剑士的恭送下,由后门出堡,进入峨嵋山中绕了一段路,再由另一条山路下山而来。
一个时辰后,老少俩已然远远离开了峨嵋山百剑堡,取道北上。
衞志涛一路频频掉头后望,说道:「好像没有人在跟踪吧?」
狄腾道:「我们已改变面貌,又是由另一条山路下来的,要是再有人跟踪,那对方眞是神通广大了。」
衞志涛笑道:「说的是。」
狄腾问道:「那把短剑带出来了没有?」
衞志涛拍拍身上道:「带出来了。」
狄腾道:「卓一贤那把灭魂短剑有没有剑鞘?」
衞志涛道:「原来有的,但可能已弄丢了。」
狄腾道:「但愿这次能够顺利得手」
衞志涛道:「你的计策很好,只要不发生其他意外,应该可以得手的。」
狄腾道:「得回那把灭魂短剑之后,岳父将利用它做何事情,小婿可否知道?」
衞志涛沉吟半晌,道:「目前,老夫只能这样告诉你,老夫得了它后,明年上元之日,将带它前往华山,与不动翁盖公明,少林掌敎圆光禅师,武当掌敎灵淸眞人会晤。」
狄腾道:「这就是说:灭魂短剑与华山之会,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衞志涛微微一笑道:「老夫不能再回答你的问题了!」
狄腾忙道:「是的,小婿今后决不再过问此事。」
卫志涛道:「不是老夫在故作神秘,而是此事关系着武林安危,不能泄漏出去。」
狄腾岔开话题道:「华山之会,每次都只有岳父和不动翁盖公明及少林、武当两位掌教参加?」
衞志涛道:「是的,那是一种友谊的聚会,与一般的比武论剑截然不同。」
狄腾道:「上次小婿听少林掌敎提起,好像华山之会还可为武林排难解纷?」
衞志涛道:「正是,我们四人相约每三年在华山聚会一次,原意仅在连络彼此的感情,消弭一些不必要的纠纷,这因为除不动翁一人之外,我们三人的门下均极多,常会在江湖上发生一些争端,所以身为领导人物的我们,必须建立深厚的友谊,才不会引起大事故。」
语声微顿,继道:「但是,我们的聚会,后来渐渐为许多人所知,于是竟有人上山要求我们为他解决困难,久而久之,我们的华山之会,便由四门派的关系而演变成判决是非的武林大会了。」
狄腾道:「这很好啊!」
衞志涛苦笑一下道:「是的,但往往会碰到一些叫人难以解决的事情……」
狄腾道:「岳父和他们三位的武功声望,均是崇高无比,难道还有无法解决之事?」
衞志涛道:「有的,有些事情,不是凭武功和声望所能解决得了的!」
狄腾道:「岳父经常为人排难解纷,想必认识的武林人一定不少?」
衞志涛点头道:「是的,稍有名望的,可说都认识你问这话干么?」
狄腾道:「小婿很想知道,当今武林中,是不是还有武功超过不动翁盖公明之人。」
卫志涛道:「有一位。」
狄腾问道:「他是谁?」
衞志涛笑道:「可惜老夫不认识他。」
狄腾道:「其人名号如何称呼?」
衞志涛道:「无名老人!」
狄腾一怔,继之面红耳赤,失笑道:「家师的武功,当眞还在不动翁之上么?」
原来,数月前,他刚入百剑堡不久,衞志涛曾问起他的师承,他未便说出是得之于傀儡主人,就说是得自一个无名老人的传授,现在衞志涛忽然说出「无名老人」四字,顿使他心中忐忑不安。
衞志涛点头道:「不错,老夫虽然不曾见过令师,不知他是何许人物,但老夫敢说他的武功必在不动翁盖公明之上!」
狄腾道:「岳父下此断言,可是从小婿的成就上推断得来的?」
衞志涛道:「正是,你对你自己的成就,难道还不淸楚么?」
狄腾道:「小婿自觉功力尙浅……」
衞志涛摇头道:「不,你目前的成就,其实已超过老夫了!」
狄腾忙道:「岳父快不要这样说,小婿这点微末之技,岂能与岳父相提并论?」
卫志涛笑道:「眞的,你曾经在一百招不到之间击败左手怪剑机肇元,而老夫与机肇元之别,只不过稍胜他一筹罢了,老夫要想击败他,非苦鬪个三五百招不可,所以说你的成就[?]已在老夫之上。」
略一停顿,又道:「而老夫与不动翁盖公明之别,是稍逊一筹,因此你的成就即使不及不动翁盖公明,令师也一定比不动翁盖公明高强。」
狄腾道:「说了岳父一定不相信,小婿成就虽然不低,却曾败在一个同辈靑年的手下。」
卫志涛神色一愕,注目问道:「眞的?」
狄腾点头道:「眞的!」
卫志涛惊问道:「他是谁?」
狄腾道:「风流剑客尹品秀!」
衞志涛「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
狄腾道:「岳父知道这个人吧?」
衞志涛道:「知道,老夫两年多前见过他一次,亲眼看见他独力击败两个黑道高手,但是,看他的身手,并不比你高强啊!」
狄腾不便说明被风流剑客击败时,尙未从傀儡主人那里学到高深的武功,当下撒谎道:「他可能隐藏了实力,因此岳父没有看出来。」
衞志涛「唔」了一声道:「也许是如此,不过……老夫总觉他虽是靑年一辈中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以你们两人的骨格和气质来看,他似乎比不上你,何以他竟能击败你呢?」
狄腾苦笑道:「也许是他出道较早,经验较小婿丰富之故吧!」
卫志涛问道:「他师父是谁?」
狄腾摇头道:「不知道,小婿曾向许多人打听,竟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
衞志涛道:「你是何时被他击败的?」
狄腾道:「一年多前。」
衞志涛道:「因何与他动手?」
狄腾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眞是一言难尽,上次岳父曾问小婿有何难言之隐,今天小婿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
衞志涛一听是关系他一直藏在心中的一段秘密,不由面容一动道:「如果你觉得不便说出,那就不要说出来算了,老夫曾向莲云说过,说不论你仪着甚么不可告人的隐私,老夫都相信你是一个正直的好靑年。」
狄腾道:「不,这件事情,其实没有对岳父您隐瞒的必要,小婿以前所以不愿说出,是怕万一消息传入外人耳中,将引起一场动乱罢了。」
他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道:「长安城中,以前有一家全国最大的『永安镖局』,岳父知道吧?」
衞志涛颔首道:「知道,那永安镖局的总镖头叫『金刚手袁孝驹』,听说武功十分不弱,他保的镖,从未出过差错,因此据说生意十分兴隆。」
狄腾道:「那永安镖局已于一年多前歇业了!」
衞志涛一怔道:「噢,这事老夫倒没听人说过,为甚么歇业了呢?」
狄腾道:「被一个进入该镖局不久的镖师搞垮了。」
卫志涛注目问道:「那个镖师是谁?」
狄腾道:「便是小婿。」
卫志涛大感意外,吃惊地道:「哦,原来你曾进入永安镖局当过镖师?」
狄腾点了点头道:「是的,有一次,小婿在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金刚手袁孝驹,他邀请小婿进入永安镖局効劳,小婿起初不答应,后来经不住他的一再邀请,小婿才答应下来。」
衞志涛道:「永安镖局名震天下,局中镖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许多人想进去都不可得,金刚手袁孝驹邀你进入,足见对你十分赏识。」
狄腾道:「是的,局中镖师有七十多位,个个都是身怀绝技阅历极丰的武林高手,随便派出一个,都能独当一面,所以凡是能够进入该局充当镖师的,也都能立刻名扬武林……」
卫志涛问道:「你在该局干了多久?」
狄腾道:「只干了三个月,保了两次镖,头一次跟随一位镖师出去见识场面,第二次单独负责一趟暗镖,不想离开长安的第三天就出了事」
卫志涛惊奇道:「甚么货色?」
狄腾道:「一批明珠,翡翠,宝石,价値在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以上。」
衞志涛吸了一口气道:「那倒是一批大镖货!」
狄腾道:「是的,货主是朝中一位大官,目的地是太原府,全程一千余里,由于数目太大,路程太长,袁总衅头觉得保明镖风险大,且甚不方便,故决定以暗镖护送,他问在局中的十几位镖师谁愿负责那趟暗镖,也许是数目太大之故,那十几位镖师竟都不敢承担下来」
卫志涛道:「于是你就自告奋勇了?」
狄腾点头道:「正是,当时袁总镖头也很赞成由小婿负责,理由是小婿刚入镖局不久,知道的人不多,不必担心觊觎者会注意到小婿身上。」
卫志涛道:「这不错啊!」
狄腾道:「但袁总镖头仍然非常谨愼,他先派一位镖师伪装保暗镖出门,过了两天,才让小婿带着那批货色悄悄离开长安。」
黯然一叹,又道:「就在第三天走到滝关时,遇上了那个风流剑客尹品秀……」
卫志涛问道:「在那以前,你们彼此认识么?」
狄腾道:「有过一面之缘,小婿因见他武功出众,人也长得俊秀,对他颇有好感,所以那天在潼关的酒楼上第二次会遇时,我们便同桌飮食,相谈甚欢,他说要去太原府找他姐姐玩几天,小婿也称有事欲赴太原一行,于是他就说愿与小婿结伴而行,小婿认为他是个正派人物,故欣然首肯……」
卫志涛揷口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保暗镖之事?」
狄腾摇头道:「没有。」
衞志涛又问道:「是否你不小心被他看到了带在身上的那批珠宝?」
狄腾道:「也没有,他在露出狰狞面目之前,对小婿措在身上的包袱;看也不看一眼!」
衞志涛道:「如此说来,他一定由别处探悉你保送一批珠宝欲去太原,便故意在潼关和你相遇。」
狄腾道:「可能是的,但奇怪的是:袁总镖头接下那批镖货,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谈成的,除局中镖师之外,连趟子手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呢?」
衞志涛道:「只怕是局中镖师泄漏出去的!」
狄腾摇摇头道:「不,永安镖局的镖师虽有七十几位之多,但每一位镖师都是经过袁总镖头暗中观察数年才聘请入局的,他们都十分可靠。」
衞志涛冷笑一下道:「老夫可不相信风流剑客尹品秀有未卜先知之能!」
狄腾道:「当然,所以小婿才觉得十分奇怪。」
衞志涛道:「你说货主是朝中一位大官,其人叫何姓名?官居何职?」
狄腾道:「直到现在小婿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是因为他曾要求袁总镖头守秘,不得透露他的姓名,而干保镖这行的人也有为人保守秘密的义务,所以袁总镖头始终不肯说出货主是谁。」
衞志涛道:「好,继续说下去。」
狄腾道:「那天,是中午时分,我们在酒楼吃饱后,他还抢着付酒帐,然后我们便一道出城,走了六、七十里路,天黑下来了,小婿表示要投店,他说夜里天气凉爽,再赶个几十里路,到午夜再投店不迟,小婿不疑有他,便顺从他的意见,那知又走了四、五里路,走到一处荒野地带,他忽然停下脚步,仰望夜空上的眉月说道:『狄兄,今天是初几了?』『初四。』『那么,还有十一天就到最后期限了。』『甚么事?』『小弟看中一个姑娘,她是一位员外的千金,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小弟想娶她为妻,可是那位员外嫌小弟太穷,不肯答应把女儿嫁给我』『那又怎样?』『那位姑娘却对小弟一往情深,情愿与小弟私奔,小弟拒绝了她,说私奔不好,太丢人了。』『对,尹兄深明大义,拒绝得对。』『于是小弟去见她父亲,开门见山问他要多少钱才肯把女儿嫁给我,你猜他怎么说?』『怎么说?』『哼,他竟要一百万两银子!』『我的天!』『是啊!简直比金子还贵!』『后来怎样?』『小弟答应了。』『啊,尹兄有一百万两银子么?』『没有?』『那……尹兄打算如何筹到一百万两银子?』『他还不错,愿意给小弟一个月的时间筹备银两,小弟打算向友人告贷。』『只怕不容易借到吧?』『不见得。』『嗯?』『要是狄兄愿意借给小弟……』『尹兄别开玩笑!』『眞的,狄兄现在借给小弟,两年后的今天,小弟连本带利奉还狄兄,绝不食言!』『哈,可惜小弟没有一百万两银子!』『狄兄身上那一批珠宝,价値当不在一百万两银子以下吧?』当时,小婿听了他这话,心中甚是吃惊,就问他何以知悉小婿身上带着一批珠宝,他笑着说是听来的,小婿再问他是否打算刼镖,他说要是小婿不借,他便只好动手刼镖了。」
狄腾敍述至此,脸上浮起一片苦涩的笑容,缓缓又道:「小婿见他不似戏言,连忙拔剑准备应战,他看了哈哈大笑道:『咱们就在剑上见个高下,小弟若是输了,掉头就是,但狄兄若不幸落败,可得把那批珠宝留下来!』……于是,我们就在那荒野上大打出手」
衞志涛问道:「他有没有帮手?」
狄腾道:「没有,从开始到最后击败小婿,均未见第三者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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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7:4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一章 铁剑山庄



衞志涛道:「他的武功高出你很多?」
狄腾道:「那倒不见得,我们在那荒野上苦鬪了一千多招,将近天亮时,小婿才以一招落败,在腿上中了他一剑。」
衞志涛道:「看不出他的武功家数么?」
狄腾道:「是的,看不出来。」
衞志涛道:「结果那批珠宝就被他刼去了?」
狄腾道:「正是,小婿中剑倒地之际,他乘机一剑割断包袱,抢去那批珠宝,临走时,他说两年后定如数奉还,约小婿两年后去原地等候,他说毕扬长而去。」
衞志涛叹息道:「眞未想到他风流剑客尹品秀竟是这样的人物,后来没再找到他么?」
狄腾道:「没有,他刼走那批珠宝后,即不知所终,小婿及永安镖局的全体镖师曾四出追缉半年之久,始终未发现他一点踪迹。」
卫志涛道:「后来如何向货主交代?」
狄腾道:「袁总镖头为此倾家荡产才赔偿了货主的损失,永安镖局也因此一蹶不振,终于关了门!」
衞志涛道:「怪不得老夫见你神情忧郁,原来你是为拖垮永安镖局而内疚不安?」
狄腾道:「更令小婿深感痛苦的是,堂堂一位总镖头金刚手袁孝驹如今竟落江湖卖艺度日……」
衞志涛道:「这的确令人同情。」
狄腾道:「所以小婿发誓一定要找到尹品秀讨回那批珠宝,不找到他,此生决不罢休!」
卫志涛道:「你若早些把这件事告诉老夫,老夫也可命令堡中剑士帮你查访查访。」
狄腾道:「小婿就怕消息传入武林中,会引起黑道人物的觊觎,那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衞志涛道:「只要关照他们不泄漏出去,不就行了?」
狄腾扬扬剑眉道:「小婿很想亲自找到他,再跟他鬪一鬪,决个生死!」
衞志涛道:「他说两年后如数奉还,不知所言是否眞实?」
狄腾冷笑道:「那是鬼话!」
衞志涛道:「等卓一贤这挡事解决了之后,老夫就发动全堡的红剑士帮你查访他的下落,老夫不相信会找不到他——对了,今天你既然告诉老夫这件事,老夫便有一个疑问要问你,上次老夫表示愿帮助你解决困难时,你曾说只要老夫能跟你打一架,将你击败,便算帮助你解决了困难,这话是甚么意思?」
狄腾困窘的一笑道:「那其实没有甚么特别的含意,岳父当时认定小婿即是在桃花院出现的那个吕公子,因此小婿很想离开百剑堡,而当时岳父又一再挽留小婿住下,小婿想不出理由拒绝,所以顺口说了那句话,目的是希望岳父对小婿加深疑虑,放小婿离开。」
衞志涛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狄腾忽然着手一指前方说道:「看,那是丹棱县城吧?」
衞志涛举目一望,果见一座城池已在远方出现,他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是丹棱县城,咱们今天已走了一百多里路了。」
狄腾仰望偏西的日头,道:「日头已将下山,咱们今天是在丹棱过夜还是继续赶路?」
卫志涛道:「歇下吧。」
口 口 口
晓行夜宿,第十天晌午时分,他们来到了陇西六盘山附近。
狄腾望望那峥嵘险仄的六盘山,说道:「这地方,小婿还是头一次来,看样子景色不坏。」
衞志涛道:「老夫来过两次,铁剑山庄就在山的最高处。」
狄腾问道:「岳父与铁剑翁杨三白的交情如何?」
衞志涛道:「不深,但也没有任何过节。」
狄腾道:「据说他的剑术十分高明?」
衞志涛道:「不错,在当今武林中是名列前十名的高手,但他已退休多年,近年来很少有人提到他。」
狄腾道:「门下多不多?」
衞志涛道:「杰出的门下只有十几个,但全庄的男女老幼均练有武功,故势力亦甚强大。」
狄腾道:「咱们该恢复本来面目了吧?」
卫志涛道:「正是。」
老少俩在山麓下马,找到一道山泉,洗去脸上的易容,换上各人的服装,然后上马入山。
六盘山的特色,便是山路险仄峻阻,曲折盘绕而上;古名络盘道,历代兵家有事陕蜀,均屯兵于此,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顺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行约半个时辰,忽见对面山路上出现了三匹骏马,迎面疾驰而来!
马上三人,一律着米色劲装,背后斜揷长剑,剑穗迎风瓢舞,姿态非常健美。
衞志涛一见之下,立刻勒住坐骑,说道:「铁剑山庄的人下来了。」
狄腾也立刻勒住坐骑,与卫志涛并肩而坐。
转眼间,三骑业已驰到近处。
只见那三个骑士,年纪约在四旬以上,当中那一个,相貌生的异常威武!
他们三人在距离衞志涛三丈之处一齐勒住了马,然后又一齐以非常漂亮的身法飘身落地,当中那个相貌威武的中年大汉随即跨前三步,朝衞志涛一抱拳道:「来者可是百剑堡衞大堡主?」
衞志涛抱拳还礼道:「老夫正是。」
那中年大汉道:「在下杨继义,不知衞大堡主大驾光临,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衞志涛含笑道:「不敢,原来老弟便是杨老庄主的三世兄,数年前,老夫曾来六盘山拜访令尊,那时老弟刚好不在庄中。」
杨继义神色恭敬地道:「是的。」
卫志涛转望他身后的两人问道:「这两位是……」
杨继义一侧身,手指左边那一个道:「他是晚辈的四师弟范振丰,右边这一个是晚辈的五师弟谢晋麟?」
范振丰和谢普麟连忙上前施礼道:「参见衞大堡主。」
衞志涛笑道:「原来两位便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龙虎二剑』,幸会幸会。」
范振丰和谢晋麟恭声道:「卫大堡主夸奖了,晚辈两人愧不敢当。」
卫志涛一指身边的狄腾,笑道:「老夫也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个是敝堡总敎头狄腾。」
杨继义三人似未想到眼前这个靑年,便是最近轰动武林的百剑堡总敎头黑衣侠狄腾,闻言面上均流露出惊诧之色,瞪望狄腾半晌,才堆出笑容抱拳道:「狄总敎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得识荆,不胜荣幸之至!」
狄腾见他们态度客气,连忙下马还礼不迭。
卫志涛接着问道:「三位可是有事要下山去?」
杨继义答道:「不,晚辈三人奉家父之命,赶来迎接衞大堡主的,家父年纪已迈,未克亲来迎接,抱歉之至。」
衞志涛微微一怔道:「噢,令尊知道老夫要来?」
杨继义一笑道:「不是,衞大堡主和狄总敎头抵山后,敝庄才接获消息的。」
衞志涛恍然道:「原来如此令尊最近好么?」
杨继义道:「托福粗安。」
衞志涛道:「老夫与狄总敎头,此番因事路经贵地,想到已好久没见到令尊,故想上山见见他。」
杨继义道:「多谢衞大堡主垂爱,现在就请衞大堡主及狄总敎头随晚辈三人上山吧。」
衞志涛颔首道:「好的,就烦三位带路。」
于是,杨继义三人上马领路,衞志涛和狄腾随后而行,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六盘山的最高处。
穿过一片浓郁的松林,一座规模甚大的山庄便出现于眼前了。
在那山荘的大门外,又有七、八人站在门口两侧等着迎接贵实。当中一人,是个白髪披肩,银须拂胸的老翁!
这老翁显然来就是铁剑翁杨三白,他一见衞志涛到来,立刻笑哈哈的迎上来,道:「衞堡主,今日是甚么风把你吹来的啊!」
神态十分豪爽。
卫志涛翻身下马,抱拳笑道:「杨兄满面红光,老当益壮,眞是可喜可贺!」
铁剑翁杨三白把头一抬,张嘴露出两排没了牙齿的牙床道:「你瞧,都老掉牙了,还说老当益壮呢!」
卫志涛笑道:「杨兄年高九十六,掉几颗牙齿算得了甚么,人年纪一老,不掉牙便得耳聋目瞎,否则便是贼。」
铁剑翁杨三白大笑道:「可不是!老朽总算不是贼!哈哈哈……」
大笑一阵后,接着一指狄腾问道:「此子是谁?」
衞志涛道:「是敝堡的总敎头,姓狄名腾。」
狄腾连忙上前长揖道:「晚辈狄腾,拜见杨老前辈。」
铁剑翁杨三白面露惊奇的把狄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道:「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百剑堡的总敎头,眞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衞志涛笑道:「衞某人与狄腾因事路过贵地,想到已好几年没见到杨兄,故上山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杨兄的淸修。」
铁剑翁杨三白抱拳肃客道:「好说,快请入内奉茶,请!」
一行人进入庄内大厅,敍礼落坐,庄仆献过茶后,杨三白先开口问道:「衞堡主刚才说因事经敝地,敢问何事?」
衞志涛道:「也不是甚么大事情,只因衞某人有一门下叫周汉生,自前年离堡迄今,一直下落不明,最近听人传言曾在酒泉见到他,衞某人怕他有了甚么意外,故亲自与狄总敎头赶去酒泉寻访。」
杨三白目光一凝道:「找到了没有?」
衞志涛摇头道:「没有。」
杨三白道:「衞堡主认为他发生了甚么事故?」
衞志涛凝容一叹道:「事情是这样的,他是敝堡的一名白剑士,衞某人曾有个规定,堡中剑士必须在获得红剑士的资格后方许离堡行道,而这个,周汉生,他在晋升为白剑士不久即擅自离堡,违犯了衞某人的堡规……」
杨三白道:「因此衞堡主打算擒他回堡治罪?」
衞志涛颔首道:「是的,但主要原因,还是怕他有了意外,因为他身负血海深仇,父母为蛇翁游大海所杀,时时刻刻都想找游大海报仇,但是以他目前的成就,根本不是游大海之敌。」
杨三白点点头道:「原来有这许多内情,令徒周汉生想必急着要为父母报仇,因此才不告而别,这倒是値得同情。」
衞志涛道:「正是……」
杨三白移目转望狄腾,笑道:「狄总敎头能受聘为百剑堡的总敎头,想必技艺异常不凡,老朽可以知道你的师承否?」
狄腾欠身答道:「不敢,家师以『无名老人』为号,他老人家是个遁世隐居之人。」
杨三白面呈讶异之色,寻思着道:「无名老人?老朽在武林中混了五、六十年,倒没听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高人」
衞志涛接口笑道:「狄总敎头说的是实情,那位无名老人只传授他一身武功,至于师徒之情,似乎不怎样着重。」
杨三白微愕道:「这是为何?」
衞志涛道:「那位无名老人可能有着某种伤心往事,故一直隐迹不出,他在收狄总敎头为徒时,曾表示收徒的原因是不忍一身武学随其而逝,所以在狄总敎头艺成之后,他就走了,现在狄总敎头也不知道他居何处。」
杨三白慨叹一声道:「看来这世上还有不少身怀绝技而不为世人所知的能人异士,老朽虽未见过狄总敎头的身手,但凭衞堡主礼聘你担任总敎头一席这一点看,即可知道令师的造诣必不在当今任何一位知名的高人之下!」
狄腾谦虚道:「杨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一点微末之技,其实尙不入大雅之堂。」
杨三白哈哈笑道:「狄总敎头这样说,你们堡主听了心里一定很难过。」
狄腾一怔道:「杨老前辈此言怎讲?」
杨三白笑道:「百剑堡的红剑士,个个都是名震武林的剑客,而狄总敎头的身手若是不入大雅之堂,那百位红剑士岂非成了未入流?」
衞志涛哈哈大笑道:「实际情形也是如此,衞某人的那些门下,跟狄总敎头一比,确只能称之为未入流!」
杨三白大笑道:「而衞堡主的那些未入流,却个个都能担任我们铁剑山庄的总敎头而有余!」
衞志涛笑道:「杨兄,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说话不必这様客气如何?」
杨三白忽然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道:「眞的,我们铁剑山庄已不复昔日雄风,愈来愈没落了,想当年,有谁敢到铁剑山庄来生事?而如今」
语至此顿住,摇头叹息不已。
卫志涛讶然道:「怎么样?」
杨三白苦笑了一下,道:「不提也罢!」
卫志涛见他不愿详说,觉得不便追问,乃岔开话题道:「杨兄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不在庄中么?」
杨三白道:「他们有事离庄去了。」
卫志涛道:「他们兄弟似已承继了杨兄的一身技艺,而且……」
他抬头向侍立于杨三白身后的范振丰和谢晋麟望了一眼。
继续说道:「杨兄的这几位门下,成就均极不俗,照说应该不使杨兄失望才对啊!」
杨三白道:「他们师兄弟的确未曾使老朽失望过,问题在于老朽传给他们的功夫,已不足使他们应付一切。」
衞志涛笑道:「衞某的门下,以身手最高的红剑士来说,他们在行道江湖的时候,也无法每战必胜,他们一样会遭遇到挫折,但是老夫曾经告诉他们,身为一个侠客,最重要的是要有百折不挠及不屈于威武的精神,而不是一定要逢打必胜,每战必赢。」
杨三白笑了笑道:「衞堡主所言极是,他们师兄弟倒也能信守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格言……」
衞志涛道:「既能如此,别的可以不必计较。」
杨三白道:「但是,在与恶势力对抗中,如经常打败仗,也不是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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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8: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二章 三招摆平



衞志涛道:「杨兄这话,是否有事实根据?」
杨三白默然有顷,忽又苦笑一下道:「还是不说算了,说出来,可眞羞死人!」
衞志涛道:「杨兄如有无法解决的困难,不见外的话,衞某人很乐于拔刀相助。」
杨三白摇头不语。
衞志涛道:「杨兄最近可曾见过县太爷卓一贤?」
杨三白一听到「县太爷卓一贤」六个字,登时神色一振道:「没有,已好久没见到他了,衞堡主曾见到他么?」
衞志涛道:「不久前曾见过一次,听说杨兄与他是多年的老朋友?」
杨三白颔首道:「正是,他这个人眞是不错,允文允武,而且古道热肠,确是一位可以结交的朋友。」
衞志涛含笑道:「正是,正是。」
杨三白道:「老朽的老大老二已离庄,可能会顺道去拜访他。」
狄腾听得心中一惊,脱口道:「哦,老前辈的两位令郞会去拜访他么?」
他想起卓一贤杀了神鹰赵子明,此事杨三白尙被蒙在鼓里,而杨三白的两个儿子若去拜访卓一贤,必会引起卓一贤的疑心,很可能又将使卓一贤生起杀机,是故心中甚为着急。
杨三白见他突然揷口发问,而且面带紧张之色,不由愕然道:「有何不对?」
狄腾忙道:「没有甚么,没有甚么……」
杨三白转望衞志涛,面现一丝迷惑道:「衞堡主与卓一贤莫非有甚么过节么?」
衞志涛也知道狄腾在担心杨三白的两个儿子会被卓一贤杀害,但这种顾虑又不便说出来,当下摇头笑道:「没有,衞某人与他虽无深交,却也从未有过一点磨擦。」
一语方毕,忽见一个靑年走进大厅,神色慌张的向杨三白说道:「庄主,他们又在伐木了!」
杨三白面色一变,陡地将手中茶碗猛掷落念,虎然起立道:「哼,眞是欺人太甚!」
衞志涛一愕道:「怎么回事?」
杨三白怒冲冲的在厅上来回走了数步,才嘿嘿冷笑道:「就是『驼魔令狐毅』,他欺到老朽的头上来了!」
一听「驼魔令狐毅」五个字,衞志涛和狄腾不禁吃了一惊,因为「驼魔令狐毅」是黑道上一个极之厉害的人物,其武功和名气,不在天狗地狐之下,素有武林第一魔之称,但一向行动飘忽不定,因此即使是衞志涛,对他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从各方面听到的传说,深知「驼魔令狐毅」的确是个非常难惹的人物。
衞志涛吃惊地道:「驼魔令狐毅到六盘山来了?」
杨三白神色十分激动,答道:「正是,来了好几个月了!」
衞志涛问道:「他来六盘山何为?」
杨三白道:「建造山寨!」
衞志涛轻啊一声道:「竟有此事,他想占山称王不成?」
杨三白道:「不错,此魔一向独来独往,三个月前忽然率领一批人来到六盘山,在距离敝庄约三里外的一座山头上大兴土木,宣称要建造山寨。」
衞志涛面容一严道:「这不等于在向杨兄挑战么?」
杨三白冷笑道:「可不是,老朽因已宣布退隐,不愿再与人动手,故命小儿等人前去阻止,结果双方打了起来,由于他们人多势众,小儿等人不敌,每次都负伤落败而返,最近他们竟变本加厉,居然到敝庄附近的山林伐木,摆出了挑衅的姿态!」
衞志涛道:「杨兄过去与令狐毅可有过节?」
杨三白道:「与他本人没有,但他有个表弟叫『病秀才邱家麟』,七八年前曾被老朽惩治过,可能就是这点积怨,所以他才来六盘山撒野。」
衞志涛道:「杨兄刚才一再表示不愿提起的事情,就指令狐毅而言?」
杨三白长叹一声道:「正是,说眞的,老朽因无取胜的把握,故一直忍耐着,避免与他正面冲突,可是他竟得寸进尺,愈发不把老朽放在眼里!」
语声微顿,又道:「他带来的人,一共有两百人之多,其中有不少是黑道上有名的高手,老朽忖度打不过他们,所以前几天才命老大老二下山邀请几位友人前来助阵,卓一贤便是老朽想邀请的一位。」
衞志涛一听对方将邀请卓一贤前来助阵,不由望了狄腾一眼,然后问道:「杨兄邀请的帮手,大约何时可到?」
杨三白道:「最快恐怕也要二十天吧。」
衞志涛微笑道:「有一个问题,衞某人希望杨兄能坦诚回答……」
杨三白注目问道:「甚么事?」
衞志涛道:「杨兄肯不肯把衞某人当作朋友?」
杨三白道:「衞堡主的意思是……」
卫志涛道:「如果杨兄愿视衞某人为友,那么咱们现在就去会会哈狐毅!」
杨三白道:「能得卫堡主拔刀相助,自是再好不过,只是卫堡主远来是客,怎好马上——」
衞志涛起身道:「不用客气,等收拾了令狐毅,杨兄再请我们好好喝几杯吧!」
杨三白欣然道:「既如此,老朽就命门下准备一下,然后大家一道去找令狐毅一决胜负!」
衞志涛忙道:「不,杨兄只吩咐门下紧守山庄便可,由我们三人去就行了。」
杨三白一怔道:「可是,他们人很多呢。」
衞志涛微微一笑道:「擒贼擒王,只要把令狐毅干掉,其余之人何足为惧!」
杨三白道:「他有几个帮手很扎手,如『脂粉书生王佐廷』,『半面西施冷红莲』,『无情叟葛青龙』,『一见不吉常雄』等,万一令狐毅不肯一对一的打,而下令他的人联手围攻——」
卫志涛打岔道:「这也不打紧!」
杨三白见他自信得紧,遂不再多言,回对身后的三子杨继义道:「继义,去把为父那柄铁剑取来!」
杨继义恭声应是,急急出厅而去。
不久,铁剑取到了。
杨三白接过铁剑,抽了出来,就如面对久别重逢的友人,感慨的叹道:「这把铁剑,老朽已将它封了数年,想不到今天又要用上了!」
那把铁剑,长短与一般宝剑相同,但通体泛着黯淡的光芒,看起来十分怪异!
卫志涛含笑道:「杨兄这把铁剑,昔日曾纵横湖海,使歹辈见而丧胆,今番重又出鞘,必可重振雄风。」
杨三白淡淡一笑,将铁剑收入鞘中,接着向三子杨继义吩咐道:「继义,你们好好守着山庄,为父这就与衞堡主去会会令狐毅!」
语至此,转对衞志涛和狄腾一笑道:「走吧!」
于是,老少三人走出了铁剑山庄。
杨三白前行领路,由庄左一条羊肠小径走下山头,行约半里,便听到前面山林中传来阵阵伐木之声,杨三白立时加快脚步走去,一面口发冷笑道:「前天率领喽囉前来伐木的是花蝴蝶封一平,今天可能又是他!」
衞志涛道:「身手如何?」
杨三白道:「不弱,小徒谢晋麟曾与他打过一架,结果不分胜负。」
狄腾道:「花蝴蝶封一平这个人,晚辈曾经听人说过,据说与玉面郞君朱怀儒是结拜兄弟?」
杨三白道:「不错,两个都是积恶如山的淫贼。」
狄腾笑道:「玉面郞君朱怀儒已被晚辈铲除,今天这个花蝴蝶封一平,也得让晚辈来发落才行!」
一言甫毕,蓦闻前面树林中,得来「轰!」的一声巨响,显然有一株巨树被伐倒下了。
杨三白怒骂道:「可悪!」
一纵身,向前飞扑过去。
衞志涛和狄腾随后紧跟着,三人转眼工夫便赶到了伐木现场。
只见在一块山坳地上,正有二十多个身穿劲衣的汉子在便用长锯伐木,另有一些人正在把伐倒的巨树锯成一段一段,准备扛走。
当中有个身穿彩衣,面貌瘦削的中年人没有参加做工,他负手而立,神态悠闲,似是带领那批喽囉前来伐木的头目。
当他一眼瞥见铁剑杨三白和衞志涛等由林中扑出时,面色微微一变,但没有露出畏惧之态,竟故作没看见,仍然负手伫立不动。
杨三白怒容满面的走了过去,沉声发问道:「你是花蝴蝶封一平?」
那中年人含笑道:「区区正是,老先生贵姓大名?有何赐敎?」
杨三白道:「老朽杨三白!」
花蝴蝶封一平故作失惊的「噢」了一声,忙的一揖道:「原来是杨老庄主,久仰!久仰!」
杨三白冷笑道:「是谁叫你们到此伐木的?」
花蝴蝶封一平笑道:「是我们当家大哥——神驼令狐毅!」
杨三白斩钉截铁地道:「现在你叫他们立刻停止伐木,给我滚回去!」
花蝴蝶仰脸哈哈大笑道:「杨老庄主眞会说笑话,这片山林又不是杨老庄主的产业,谁高兴到这里来伐木,谁也阻止不了!」
杨三白冷冷道:「老朽就阻止得了!」
花蝴蝶闪目一瞥站立一旁的衞志涛和狄腾,似是不认识那是名震天下的百剑堡主及总敎头,神色略无畏惧,反露讥笑道:「杨老庄主今天请来了帮手,所以敢说大话了,嘿嘿嘿」
杨三白双目一瞪,厉笑道:「不错!老朽今天是请来了帮手,不过收拾你这个淫贼,老朽还自信绰有余裕!」
说到最后一个「裕」字,右掌一吐,向花蝴蝶的胸口疾拍过去!
他左手握着那柄连鞘的铁剑,这时舍剑用掌,显然是在维持其崇高的身份,不愿正式与花蝴蝶动手。
花蝴蝶反应亦极灵敏,他见杨三白肩头一动,立时纵身倒退,怪笑一声道:「等一下!」
杨三白冷笑道:「有甚屁要放?」
花醐蝶一指衞志涛和狄腾,笑嘻嘻道:「你杨老庄主今天既请来这两位帮手,理应先为区区引见一下,让区区拜识拜识才对啊!」
杨三白道:「年长的是百剑堡主金龙剑衞志涛,年轻的是该堡总敎头,黑衣侠狄腾!」
花蝴蝶顿时面色大变!
他自恃有「驰魔令狐毅」撑腰,对杨三白及其邀请来的帮手原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下一听眼前的两火竟是百剑堡主衞志涛及黑衣侠狄腾,顿时就吓破了胆。
即令是「驼魔令狐毅」本人,也不敢得罪百剑堡主衞志涛,他花蝴蝶封一平算是老几?
所以,他的态度急转直下,由强悍跋扈一变而为谦冲有礼,连忙向衞志涛长长一揖道:「原来是衞大堡主驾到,区区有眼无珠,失敬!失敬!」
衞志涛仰脸望天,不予理睐。
花蝴蝶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咳咳,区区……在下带这些兄弟来此伐木,原是奉我们当家大哥『神驼令狐毅』之命,如今……咳咳,如今既有衞大堡主出面调停,区区这就回去请示我们当家大哥便了。」
说到此处,随即转对那些喽囉大声道:「兄弟们,停止伐木,都随我回去!」
那批喽囉闻言立时停止工作,收拾伐木的工具,准备走了。
狄腾含笑擧步而出,说道:「封一平,让他们自行回去吧!」
花蝴蝶脸色一阵苍白,发出干涩的笑声道:「狄总敎头有何指敎?」
狄腾在他面前数步之处立定,先向杨三白笑道:「杨老前辈,您请退下歇歇,这一个让晚辈来发落。」
杨三白也想见见狄腾的能耐,当即一笑退了下去。
狄腾这才面对花蝴蝶说道:「听说你和玉面郞君朱怀儒是结拜兄弟?」
花蝴蝶生硬的点了一下头,答道:「是的。」
狄腾道:「那么,你该为玉面郞君报仇,他已被我宰了。」
花蝴蝶呐呐地道:「区区眼下有命在身,不便追究私人恩怨,等禀过了我们当家大哥,再来领敎狄总敎头的高招吧!」
语毕,转身欲行。
狄腾笑道:「站住!」
花蝴蝶浑身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转回身子,干笑道:「狄总敎头有何吩咐?」
狄腾道:「你们好像很怕死!」
花蝴蝶面色一红道:「区区听不懂狄总敎头这句话的意思。」
狄腾道:「我生平最痛恨破坏女人贞操的采花淫贼,所以每逢见到采花淫贼,就绝不放过他!」
花蝴蝶道:「区区那是采花淫贼?」
狄腾道:「物以类聚,你既是玉面郎君的结拜兄弟,自然也是探花淫贼了。」
花蝴蝶道:「狄总敎头如此指责,可要有证据才行。」
狄腾冷冷一笑道:「证据在你『花蝴蝶』三字之上,蝴蝶不离花蕊上啊!」
花蝴蝶似知无法善了,于是一改畏缩之态,双眉一挑!悍笑道:「看来狄总敎头今天是要缠住区区不放了?」
狄腾点头道:「正是,你发招吧!」
花蝴蝶道:「好,区区舍命陪君子!」
身形一晃,后退数尺,右手探入懐中,抽出了一柄明亮的软剑!
狄腾却不拔剑,朗笑一声道:「很好,快进招!」
花蝴蝶一振手中软剑,发出「嗡!」的一下悠扬声响,嘿嘿笑道:「你不拔剑么?」
狄腾道:「十招之内,我若不能用这双肉掌取你性命,今天我就放过你!」
花蝴蝶虽然早就听过狄腾的大名,知道狄腾身怀惊人技艺,但因未曾亲眼见过,心中仍有些不信邪,这时听了狄腾的话,不禁气往上冲,厉笑一声道:「一言为定,接招!」
声未落,剑已到,一剑直指狄腾的心口刺来!
狄腾挺立不动,一直到对方的剑尖刺到近处,才倏然一偏身,掌出如爪,向对方的右手脉门扣去。
那知花蝴蝶刺出的第一剑也是可实可虚,一见狄腾偏身闪避,立时撑身错步,软剑化刺为挑,势如银蛇腾跃而起,反向狄腾的右腕挑出。
变招之快,确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
狄腾喝釆一声,身形猛可一蹲,左掌出如闪电,拍向对方小腹丹田。
花蝴蝶第二剑挑空时,再想变招抢攻已是不及,迫得只好纵身后退,但他一退即进,口发一声暴叱,抖直软剑,对准狄腾的左肩直劈下来。
这一剑,来势凌厉异常,狄腾要是被劈中,一条左臂非当场分家不可!
但是,胜负就在这一刹那间分了出来。
花蝴蝶一剑劈落时,蓦觉眼前一花,已失去了狄腾的踪影,继之只觉背心灵台穴如被利枪刺中,一阵剧痛之后,登时失去了知觉。
他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向前仆倒,不动了。
那二十几个喽囉一看花蝴蝶只三个照面便中掌倒地不起,一个个惊得发呆,竟忘了逃走。
杨三白也为之目瞪口呆,他早知狄腾必有一身不凡的技艺才能受聘为百剑堡的总敎头,可是却也万想不到狄腾的身手竟是如此出奇,他发呆了好半晌,心中惊忖道:「出手第三掌,便把一个花蝴蝶打倒摆平,这等身手,只怕卫志涛也不一定办得到吧?」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声问道:「狄总敎头,你把他打死了?」
狄腾点头道:「是的。」
那批喽囉一听花蝴蝶已死了,这才如梦初醒,一声「扯活!」,顿时狼奔豕突,四散逃去。
狄腾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雷吼,登时威鎮全场,那批原已奔开数步的喽囉一听之下,立时一齐停住,不敢稍动!
狄腾沉声道:「过来两个人,把这具尸体抬走!其余之人,列队随后而行!」
那批喽囉那敢违抗,立时有两个战战兢兢的过来抬起花蝴蝶的尸体,其余的依言排成二列,却站着没动,因为他们小知狄腾是要他们走向铁剑山庄,还是要他们返回山寨去。
狄腾道:「走!到你们山寨去!」
于是,抬尸的走在前面,其余的列队后行,狄腾、杨三白、衞志涛三人走在最后面,一条长蛇似的向山寨行去。
行约二里半,已到一座山寨之前。
那座山寨,尙未完全建好,此刻正有不少喽囉在建造木栅及舖造石级。
狄腾喝道:「停!」
二十几个喽囉倒也训练有素,闻令一齐住足,动作颇为整齐。
狄腾接着喝道:「跪下!」
喽囉们呆了呆,才纷纷跪下。
狄腾道:「抬尸的不必跪。」
那两个抬尸的喽囉,听了便又站起来。
狄腾道:「好,现在给我爬进山寨,叫那个驼魔令狐毅滚出来!」
那羣喽囉便像一羣孝男似的,随在那两个抬尸的喽囉后面,向山寨爬去。
原在山寨上做工的喽囉起初不知究里,看见有一羣人跪在地上爬行,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及至看淸了是自己人,而且看淸那具尸体竟是花蝴蝶时,才人人面色大变,丢下工作,往山寨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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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8:5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三章 所向无敌



不久,驼魔令狐毅领着一批人赶出山寨来了!
他年约六十五,豹头鼠目,满面于思,虽然是个驼子,但体形高大,模样粗暴残酷,浑身透着一片腾腾杀气!
跟随在他身后左右的人,一共有十二个,其中没有一张端正的面孔,样子均十分丑恶。
他们走出了山寨,在距离卫志涛三人约四丈之处,驼魔令狐毅右手略抬,阻住了随从的十二人,他自己则向前跨出三步,向衞志涛抱拳道:「这位老兄,莫非就是百剑堡主金龙衞志涛?」
衞志涛抱拳答道:「老夫正是!」
驼魔令狐毅阴森一笑道:「阁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识[?],眞是三生有幸。」
卫志涛道:「不敢。」
驼魔令狐毅咧嘴露出一排白歯,桀桀怪笑道:「衞堡主数十年来领袖武林,睥睨天下,确是一位可敬可佩的人物。」
衞志涛道:「好说。」
驼魔令狐毅笑道:「前此不久,传闻衞堡主大破天地宫,歼灭天狗地狐,有这回事么?」
卫志涛道:「有的。」
驼魔令狐毅道:「今日驾临敝寨,所为何来?」
卫志涛道:「来向你开刀!』
驼魔令狐毅而容一沉,悍笑道:「卫堡主眞是快人快语!」
卫志涛微微一笑道:「老夫说话从不喜欢拐弯抹角!」
驼魔令狐毅道:「很好,那么现在令狐某人要请敎阁下一事,阁下说要向令某人开刀,其理由是甚么?」
衞志涛道:「荡寇。」
驼魔令狐毅冷笑道:「是指令狐某人派遣部下前往铁剑山鞋附近的山林伐木而言?」衞志涛道:「不是。」
令狐毅道:「那么,荡寇二字,指何而言?」
衞志涛道:「你邀集一批亡命之辈来此建造山寨,分明准备打家劫舍,老夫为百姓的安全计,决定先扑灭祸根,使各地百姓免于遭受灾难。」
令狐毅突然哈哈大笑道:「衞志涛,你太目中无人了,别人怕你,我令狐毅可从没把你放在眼里!」
卫志涛笑道:「老夫一生除奸灭恶,目的不在做英雄,你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并不难过。」
令狐毅忽然转望杨三白,面上充满讥讽地道:「杨三白,老夫只知道你也是个大人物,却原来是个胆小如鼠之辈,一直等到今天来了帮手才敢出头露面!」
杨三白擧步走出,缓缓道:「你若是希望和老朽单独打一架,现在仍有机会!」
令狐毅正中下懐,仰天大笑一声道:「正合我意!」
说着,由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擧步逊出。
衞志涛立刻传音道:「总敎头,杨庄主年老体衰,恐非对方之敌,你下去接他的吧!」
狄腾闻言立即飞身向前,拦住了杨三白,拱手笑道:「杨老前辈,您老已是宣布退隐之人,不该再动兵刃,这一仗让晚辈来代劳吧!」
杨三白微微一笑道:「不,狄总敎头请退下,老朽要亲自打这一架!」
狄腾道:「杨老前辈若是爱护晚辈,就该把这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让给晚辈才是。」
说到这里,也不管杨三白同意与否,即时快步迎上驼魔令狐毅,含笑道:「驼子,你该先找我,替你的部下花蝴蝶报仇!」
令狐毅眉头皱,喝道;「滚开!,你小子算甚么东西,也敢来向老夫叫阵?」
看様子,显然还不知狄腾才是最难对付的人物。
狄腾笑道:「要我滚开,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你的剑!」
令狐毅气得七窍生烟,转身走去,冷冷道:「佐廷,下去宰了这小子!」
神色语气,充分表示不屑与后生小子动手之意!
那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应声跳了出来。
他的相貌,是十二人中殽「端正」的一个,但却是用脂粉涂出来的,他是个大男人,却在脸上涂脂抹粉,看来极是阴阳怪气!
狄腾有点恶心之感,问道:「你就是『脂粉书生王佐廷』?」
脂粉书生王佐廷露出了一个「媚笑」,细声细气道:「正是!」
狄腾皱眉道:「你是男是女?」
脂粉书生王佐廷歪头吃吃笑道:「你瞧我是男是女呢?」
狄腾道:「我看你是个妖怪!」
脂粉书生王佐廷笑道:「对啦!是最喜欢吃人的妖怪,你小子可要小心才好。」
狄腾道:「你打扮得不男不女,看了叫人生气,该杀!」
「杀」字出口,一掌已.切到他的面门!
脂粉书生王佐廷似未料到狄腾出手如此奇快,不觉骇了一跳,右脚一滑,横跨数尺。
狄腾第二掌跟着又出,拍向他腰上,喝道:「倒下!」
这一掌,去势并不太快,但时间部位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听「砰!」然一响,正中脂粉书生的腰部,打得他倒地翻了一转!
驼魔令狐毅等人瞧得神色遽变,似乎现在才发觉狄腾原来眞个是扎手人物。
狄腾冷笑道:「这一掌是警告你莫存轻敌,现在站起来,重来过!」
脂粉书生涨红了一张粉脸,翻身跳起,叫道:「好小子,你果然有一手!」
他挨的一掌,似未受伤,但这一掌果然打掉了他的轻敌之心,他脸上再也没有笑容,由地上跳起后,立时挫腰沉步,全神贯注的准备迎战。
狄腾却不摆任何架式,落落大方的笑道:「这回让你先攻吧!」
脂粉书生慢慢的移步向前,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暴喝,竖掌如刀,向狄腾猛劈过来。
狄腾听出掌风强猛,知是实招,于是右掌一扬,迎切而出。
脂粉书生刚才吃了一掌,没有受伤,心中便认定狄腾只是掌法巧妙,功力则稀松平常,故一见狄腾扬掌迎击过来,心中甚喜,决定硬碰硬的把狄腾击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拍!」的一声,双方掌缘对掌缘的碰上了。
脂粉书生狂呼一声,登登连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地上,脸色一片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而狄腾,稳若磐石站立不动。
令狐毅面色大变,急问道:「佐廷,你伤在何处?」
脂粉书生左手往右臂膀上按去,一脸痛苦之色,挫牙道:「我的右臂!我的右臂完了!」
令狐毅趋前挽起他的右袖一看,才发现他的掌缘下陷,且一条手臂已断成四截,折断的腕骨,刺破皮肉,突露出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当即转对一老者道:「老鲁,你快扶佐廷进去!」
那老者应声跳出,扶起脂粉书生,急急进入山寨而去。
令狐毅冷哼一声,擧目凝望狄腾,目中迸射出炽烈的杀气,一字一字道:「小子,老夫对你倒是看走眼了!」
狄腾洒脱一笑道:「现在对我刮目相看,还来得及。」
令狐毅仍然不打算亲自动手,他随即退回原处,沉声道:「金河,金海,你们兄弟下去领敎领敎这位狄总敎头的高招!」
两个年约五旬,面貌有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瘦小老人,手握狼牙棒走了出来。
他们面貌相同,身材相同,衣着亦相同,显然是一对挛生兄弟!
衞志涛一看这对被称为「金河,金海」的挛生兄弟走出来,面色微微一变,突然开口笑道:「原来是『天山二狼』金氏昆仲,好久不见啦!」
天山二狼阴阴一笑道:「衞大堡主别来无恙!」
衞志涛笑道:「天山一战,距今有十年了吧?」
天山二狼齐声道:「不错,十年了!」
衞志涛道:「贤昆仲联手出击,配合之佳,举世无双,十年前老夫侥幸赢了半招,如今时隔十年,想必贤昆仲的技艺更是不凡了。」
天山二狼笑道:「等会过了贵堡这位总敎头,在下兄弟还想向衞大堡主领敎一下,希望衞大堡主赏脸!」
卫志涛颔首笑道:「好的,老夫等着你们!」
狄腾原不知「天山二狼」的底细,现在听了衞志涛与他们的交谈,已知他们兄弟不是等闲人物,同时也知卫志涛是在暗中提醒自己不可轻敌,当下接口问道:「你们兄弟面貌相同,是挛生兄弟吧?」
天山二狼冷冷答道:「不错。」
狄腾道:「谁是金河?谁是金海?」
左边那一个道:「我是金河!」
右边那一个接着道:「我是金海!」
狄腾道:「金河是老大,金海是老二,是么?」
金河一点头,神色阴沉地道:「没错!」
狄腾笑道:「你们以狼为号,想必不是好东西!」
金海嘿嘿诡笑道:「也没甚么不好,吃人不吐骨头罢了!」
狄腾道:「本人却是捕杀恶狼的老手。」
金河眼睛一瞪道:「少废话,快拔出你的剑来!」
狄腾徐徐拔出长剑,剑尖斜点地上,吃吃轻笑道:「请啊!」
金海道:「你小子若想多接几招,最好先动手!」
狄腾道:「说得是。」
话声中,猛可进步欺身,手中长剑一抬二挽,剑光如电闪击,两朶剑花,向左右飘出!
天山二狼果然不含糊,各将狼牙棒一擧,但闻「锋!铮!」二响,封住了狄腾攻到的剑招。
两声碰击音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出,亦可见狄腾出手之快!而更快的是他的身法,碰击之声余音未了,他已冲入天山二狼中间,一招风卷残雪,长剑绕身一匝,飞扫天山二狼下盘!
眞是静如处子,动似闪电!
但是天山二狼的身手,却也高得出奇,狄腾的剑招方出,他们已然飘身跃起五尺,于避过剑招之际,金河的狼牙棒陡地一沉,势如海底刺鳌,架住了狄腾的长剑,而同一刹那间,金海的狼牙棒,凌空下击,有如一点寒星,直奔狄腾的头上点到。
一守一攻,配合之佳,确然神妙至极!
狄腾一看就知这将是一场自己自出道以来最艰苦的搏闘,但是他一点也不胆怯,他早就不重视自己的性命,他甚至希望能在一次激烈的搏鬪中结束自己的性命,以解脱傀儡主人带给他的一切苦恼。
当然,所谓「希望能在一次激烈的搏鬪中结束自己的性命」,并不是说他有意被敌对人物杀死,而是说他有拼命的决心,所以一遇上劲敌,他更是精神抖擞,勇往直前愈打愈有劲。
所以,天山二狼的联手出击虽然厉害,却对他不起作用,只见他掌剑并施,左掌暴探,拍向金海的胸口,于逼开金海之后,一旋身子,手中长剑已如龙腾空,迎向空中的金河……
一转眼间,双方已对拆了五十多招。
情况却如刚动手一样,分不出一点高下!
杨三白看得目瞪口呆。
令狐毅和他手下的一批高手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一个二十来岁的靑年,居然能够独扬鬪威武林数十年的天山二狼,不但毫无败象,而且竟有愈战愈勇之势。
又过三十几招后,天山二狼开始心慌起来了。
这是必然的现象,如果对手是衞志涛,他们在久战不下的时候,是不会心慌的,因为衞志涛是与他们同辈的高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乃是正常的现象,而狄腾,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竟能独鬪他们天山二狼而愈战愈勇,自然使他们惊骇不已。
高手对敌,心情的安定与否,最能影响胜负,他们心中发慌之后,攻守之间便无法配合得紧密无隙,因而渐渐的守多攻少,落了下风!
狄腾一占上风,出招更为凌厉,绝招连绵而出,剑光有如匹练横飞,上下翻腾闪动不已。
蓦地,一声惨叫,突由金海的口中发出!
只见他猛然一纵身,跳出了战圈,双脚落地时,身躯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
原来,他的腹部中了一剑,鲜血很快染红了他衣服的下摆!
也许伤在要害,他终于站立不住,仰身栽倒了!
金河大惊失色,急问道:「老二,你……」
一语未毕,突然面色大变!
因为就在这时,他感到右臂一凉,情知不好了,疾忙滑步横窜寻丈,左掌不由自主的向右臂按去,却按了个空,于是次瞬间,他脸上现出了悲念之色,长叹一声,跌坐下去。
鲜血,由他的臂膀间流了出来。
原来,他的右臂整个被砍断了!
被砍断的右臂和狼牙棒,就掉在狄腾的脚下。
令狐毅满以为派出得力部下天山二狼出战狄腾,必可稳操胜券,不料结果仍是一死一伤,心中的惊怒,自是不想可知,他面色一片铁靑,面肉扭曲抽搐着,打手式命令另两个部下带走天山二狼后,便擧步向狄腾逼进,狞容沉笑道:「小子,你的确是武林中的一个奇才,够资格与老夫玩一玩!」
狄腾笑道:「等一会你就会知道,我不但够资格跟你玩,而且还有力量收拾你。」
令狐毅按动剑上卡簧,「喰!」的一声抽出长剑,将剑鞘丢去一旁,瞋目厉声道:「进招!」
卫志涛道:「等一下!」
他擧步走到狄腾身旁,摆手示意狄腾退下,然后向令狐毅含笑道:「敝堡总敎头已打过了两场,这一架该轮到老夫了!」
令狐毅凶睛闪动了几下,点头狞笑道:「很好,老夫早就希望有这么一天。」
卫志涛拔出佩剑,气定神闲地道:「阁下有武林第一魔之称,所以我们之间虽无私仇,老夫仍想为武林除害,你我出手时,可别客气。」
令狐毅狂笑一声道:「好!咱们今天就来决个生死,看今后武林,是完全属于你,或是全属于老夫!」
衞志涛失笑道:「嘿,原来阁下还想称覇武林呢!」
令狐毅道:「不错,这并非办不到之事!」
卫志涛道:「你即使杀了老夫,也别想统治天下武林,需知当今武林中武功比老夫高强的还大有人在哩!」
令狐毅桀桀怪笑道:「只有两个,一个是不动翁盖公明,另一个是那狄姓小子的师父,不过这两人不难对付!」
衞志涛哈哈笑道:「依知道敝堡狄总敎头的师父是何许人么?」
令狐毅道.:「老夫可以查探出来!」
衞志欝道:「你根本不知狄总敎头的师父是谁,就说不难对付,眞是大言不惭。」
令狐毅欺上一步,暴声道:「废话少说,你发招吧!」
衞志涛一哂道:「还是你先请,不论你如何骄傲自大,在老夫的眼中看来,你总是个残废者,老夫怎好先动手攻击一个残废的人呢?」
令狐毅勃然震怒,大喝一声道:「别逞口舌之利,看剑!」
一闪身,倏忽之间,长剑已吐到衞志涛胸前!
出手之快,令得旁观的狄腾亦不禁暗吃一惊,他发现令狐毅发剑的速度竟然不比自己慢,因之颇替卫志涛担忧,生怕衞志涛敌挡不住。
但是,衞志涛毕竟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剑术大家,只见他身形一偏,巧妙的一下移形换位,已然从容的避开了令狐毅攻到的一剑。
继之,他也向令狐毅攻出一剑。
这一剑,出得十分神奇,由下而上,刺向令狐毅的咽喉!
令狐毅却破解得更出人意外,但见他双脚不动,上身略往后仰,长剑平胸刺出,点向衞志涛的剑身,其势正如灵蛇吐信。
狄腾一看就知他这一招蕴藏着极厉害的杀手,果然就在卫志涛长剑一横,正待架开令狐毅显的长剑之际,令狐毅怪招陡发,长剑倏缩倏吐,电光石火间,一连向衞志涛的中庭、分水、丹田三穴点出!
衞志涛不及化解,当场被迫退了三步。
令狐毅乘势猛进,长剑上下翻飞,绵绵攻了上去。
狄腾心中甚是紧张,不觉转对身旁的杨三白轻声道:「这个驼魔果然厉害,剑路怪异绝伦。」
杨三白微微点头,道:「正喝,据说是从西域」个和尚那里学来的。」
狄腾正要再开口,一眼瞥见山寨里飞扑出三条人影,临近一看,原来是刚才带走脂粉书生及天山二狼的三人,再看在场的六个人正对自己和杨三白虎视眈眈,心知他们有发动围攻之意,便又向杨三白低声道:「杨老前辈识得那九人么?」
杨三白道:「识得,由左至右是无情叟葛靑龙、一见不吉常雄、半面西施冷红莲、鬼谷妖音尤适、秃煞曲三玄、赤发鬼龚必凯,眼下赶回来的三人是红瘤子卜义、独角龙鲁潜山、三全浪子司寇奇。」
狄腾又问道:「驼魔的部下,只有这些人最厉害么?」
杨三白道:「还有七、八个没有来,大槪是奉命下山办事去了。」
狄腾道:「眼下这九个人,杨老前辈自信可以同时对付几个?」
杨三白沉吟有顷,答道:「顶多只能对付三个,总敎头认为他们将发动围攻么?」
狄腾道:「正是,您看他们已在互使眼色,只怕要过来了。」
杨三白反问道:「总敎嚼以接住几个?」
狄腾自觉可以同时对付四个,但为了不使对方感到难堪,便道:「晚辈亦只能对付三个,所以他们九人一旦攻上来,咱们恐怕讨不了好,须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干掉他们两个不可。」
杨三白忽然面色一变道:「看,他们过来了!」
一点不错,无情叟葛青龙等九人似已取得默契,这时突然一齐撤出武器,向狄腾和杨三白迫了过来!
狄腾看他们已走到近处,朗笑一声道:「嗨!你们想以多取胜不成?」
「成」字甫出,身形倏闪,以快得令人看不淸的身法冲入对方九人之中,旋见剑光闪动两下,便听两声惨叫响了起来。
接着是「蓬蓬」两响,有两个人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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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7 19:5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四章 盲剑诛魔



倒下的,是赤发鬼龚必凯和独角龙鲁潜山,他们中剑的部位,一个在眉心,一个在咽喉,都在身子将倒之前,就已断了气!
他们本是准备好上前围攻狄腾两人的,也都看见狄腾扑出的身形,可是他们仍然逃避不过狄腾的攻击。
这使得其余七人顿然呆住。
当然,他们都是黑道上身经百战的高手,个个敢杀敢拼,在呆了一下之后,立时一齐发动攻势,刀剑交加,围上狄腾攻击起来。
猛虎毕竟敌不过猴羣,只不过眨眼工夫,狄腾就已险象环生!
他虽然身怀惊人技艺,却也无力敌挡七个黑道高手的围攻,因为七个人有十四只手,而他只有两只,两只手是绝对无法与十四只手对抗的。
杨三白不敢怠慢,大喝一声,挥剑扑入参战,一招「风起云涌」分取鬼谷妖童尤适和红瘤子卜义两人。
他是武林中有数的剑术名家之一,而且功力深厚异常,鬼谷妖童尤适和红瘤子卜义岂敢轻视,连忙撤招封挡他攻到的一剑。
于是,他和鬼谷妖童及红瘤子战成一团。
交手数招,看见狄腾对抗五人仍然屈居下困,冷子一剑刺向一见不吉常雄,大吼道:「再过来一两个!你们五个老的围攻一个靑年不害羞么?」
一见不吉常雄嘿嘿一笑道:「好,你嫌命长,老子就先送你回老家!」
手中哭丧棒对准杨三白的头上打了下去。
这一来,狄腾顿觉轻松了不少,他上次在百剑堡将天狗地狐的十八煞神诛灭殆尽,其时曾经以一敌四仍然获胜,现在独鬪无情叟,半面西施、秃煞及三全浪子四人,虽觉这四人的身手较十八煞神为高,仍觉可以取胜。
果然,数十招之后,他已渐渐扳回劣势了。
无情叟四人,使的武器是拐、剑、鞭、扇,他们见狄腾由守多攻少而渐渐变为攻多守少,心中自是惊慌,但出手仍不慌乱,四件武器仍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到狄腾身边。
转眼又打了五十多招,无情叟四人虽仍占一点上风,可是拐、剑、鞭、扇四件武器却连狄腾的衣角也碰不上。
这时,衞志涛与驼魔令狐毅依然打得难分难解,分不出谁强谁弱。
反是杨三白却有支持不住之象,他的剑法本是十分不凡,怎奈年岁已高,体力已衰,力战将近百招时,出手已现缓慢,看样子已无获胜之望了。
狄腾看在眼里,心中颇替他着急,当下斗然长啸一声,剑招出得更快,神出鬼没般的猛攻而出。
忽然,秃煞曲三玄发出一声闷哼,踉跄顚开了数步,在腿上血如泉涌,原来已中了一剑!
狄腾一招得手,勇气更壮,长剑顺势一沉,势如一道电光,直奔无情叟的双脚砍去。
无情叟纵起避让,双手合握铁拐,对着狄腾的头项猛砸而下。
招疾力强,势若雷电下击!
狄腾冷笑一声,忽然偏身一蹲,身形右转,长剑化砍为刺,一招「盘龙刺虎」改攻三全浪子司寇奇。
这一变招,显然大出三全浪子司寇奇的意料之外,只见他怪叫一声,慌忙挥后封挡,但结果没有完全挡开,被狄腾的长剑刺伤了腰部。
「啊唷!」
他惊叫了一声,顿足纵退出两丈开外,然后两手按着受伤的腰部,往山寨里逃去。
秃煞曲三玄也无法再战,以鞭支地,拖着一条受伤的左腿,随在三全浪子之后,急急逃入山寨。
于是,攻击狄腾的只剩下无情叟和半面西施两人,狄腾更感轻松,出手也更加凌厉,顿时打得无情叟和半面西施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就在此时,杨三白却被一见不吉常雄的哭丧棒击中右脚,跌倒在地!
鬼谷妖童尤适使的武器是一对短戟,他见杨三白倒下,怪笑一声,乘机一戟刺向杨三白的腹部。
这一戟若然得手,杨三白非当场腹破肠流不可,但是就在这千钓一发间,鬼谷妖童突然「啊哎!」叫了一声,身子一下退出一丈五六,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他的心口,赫然钉着一把剑柄,而剑身则贯穿过他的背部!
他死得很快,倒地之后,便已双目暴瞪,气绝死了。
发剑杀死他的,正是狄腾!
狄腾一见杨三白倒下,因相距三丈多达,忖度抢救不及,立时把手中长剑投出,救了杨三白一命。
他一投出长剑,身子紧跟扑出,跳到杨三白身前,掌出如电,向一见不吉常雄胸口拍去。
一见不吉常雄因见鬼谷妖童突然被飞剑刺死,一时惊得发呆,所以狄腾一掌拍到时,竟忘了招架或躱避,于是「砰!」然声中,的身子飞上了空中,一道血箭,跟着由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跳落地上时,已不能动了。
而红瘤子卜义看见狄腾勇若天神,嘛得丧胆,不敢再战,双足一顿,暴退数丈。
无情叟和半面西施也不敢再上,慢慢的移步后退,起了开溜之意。
狄腾向前欺上三步,冷冷一笑道:「别跑,你们三个还可跟我鬪一鬪!」
无情叟面色一阵苍白,忽然转身纵起,一缕轻烟似的,遁入山寨里去了。
半面西施和红瘤子一见无情叟逃走,自然也不敢停留,双双腾身掠起,疾逃而去。
狄腾笑了笑,转回身子,向杨三白问道:「杨老前辈伤势如何?」
杨三白没有回答,他两眼直直的瞪视著狄腾,整个人像似痴了,良久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惊叹,摇着头道:「我的天,狄总敎头这身武功到底是怎么练的啊?」
狄腾含笑不语,上前将他扶搀起来。
杨三白低头看看右脚,道:「还好没有断……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此言诚然不虚,老朽是老了!」
狄腾见他没大碍,便转头去看衞志涛和令狐毅的拼鬪,看见他酒仍然在胶着状态,不由微微一笑道:「他们眞是丁对好对手!」
杨三白道:「不,驼魔快要落败了,你看他头上已渗出汗来,而衞堡主仍然神色如初……」
狄腾道:「不错,驼魔绝对无法再支持一百招。」
杨三白略略压低声音道:「不过,他如果想逃命,衞堡主只怕也阻止不了他。」
狄腾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他也看出令狐毅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若以左手怪剑机肇元来与他比较,他确实要比机肇元高出一筹。
杨三白轻叹一口气,喃喃道:「此魔若然不除,后患必将无穷……」
狄腾道:「他刚才说过要和我们堡主作生死之战,这话不知是眞是假?」
杨三白一笑道:「依老朽之见,他决不肯战死,他会逃的。」
狄腾道:「但他绝对逃不掉!」
他以坚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擧步走到鬼谷妖童的尸体前,拔出自己的长剑,拭去剑上鲜血,仍又回到杨三白身边。
杨三白道:「狄腾敎头今天救了老朽一命,老朽不知该怎样报答才好?」
狄腾道:「杨老前辈不用客气,锄奸除恶,乃是吾辈应为之事,何足挂齿。」
正说着,蓦闻搏鬪中的驼魔令狐毅暴吼一声,转头望去,正见驼魔令狐毅飘身往后退去。
狄腾早在注意着他,一见他后退,立即一个箭步跳过去,挡住他的退路,喝道:「驼子,生死未决,你就想跑了?」
驼魔令狐毅的胸襟上破了一道长达半尺的裂口,显然是被卫志涛的剑尖划破的,他一看狄腾挡住退路,脸上登时浮起了一片愤怒之色,厉声道:「挡我者死!」
手中长剑倏吐,向狄腾的面门点去!
狄腾撑身错步,长剑一招「玉笛横吹」,反向他腰上割出。
那知令狐毅点出的一剑竟是虚招,他剑至中途,忽然一纵身,往旁掠去。
狄腾大笑一声,如影随形横飘寻丈,再度挡到他面前,长剑交叉劈出,大声道:「你逃不了的,还是留下来好好打一架吧!」
令狐毅扬剑架开他的剑,怒吼道:「好,老夫就跟你小子拼一拼!」
吼叫声中,已一连向狄腾攻出七剑。
狄腾后退七步,才化解了他的七手绝招,接着立还颜色,也向他攻出七剑,将他迫退了七、八步。
衞志涛心知狄腾绝不致输给令狐毅,故十分放心,当下移步靠近杨三白,问道:「杨兄刚才好像受了伤,要不要紧?」
杨三白摇头道:「不要紧,一时失愼,右脚中了一见不吉常雄的丁记哭丧棒。」
衞志涛道:「能不能再打?」
杨三白道:「可以啊!」
衞志涛道:「那么,咱们攻入山寨去放他一把火如何?」
杨三白一指搏鬪中的狄腾和令狐毅,悄声道:「他们胜负未分,咱们怎好——」
衞志涛截口道:「不必替狄总敎头担心,他不需多久就可将对方收拾下来的!」
杨三白道:「老朽是说,咱们离此地时,万一他的部下围上来合力攻击狄总敎头,只怕狄总敎头就要支持不住了。」
衞志涛道:「就是怕他的部下大批攻下来,所以衞某人才想乘胜攻入山寨,击溃他们可能形成的阵脚。」
杨三白想了想,点头道:「好,咱们进去!」
于是,二老拔步飞登山寨前的石级,一转眼间,就已冲杀入山寨中了。
令狐毅一见衞志涛和杨三白冲入山寨,情知他们打算澈底破坏自己的一切,不由得又惊又怒,双目尽赤,厉吼一声,猛然连发几剑迫退狄腾,乘机倒纵暴退,打算赶入山寨阻止卫志涛两人的破壊行动。
狄腾却不容他撤退,大笑一声,蹈空疾追过去。
令狐毅一纵三丈有奇,轻功身法不可谓不高明,但是他的双脚刚刚落到石级上,狄腾也已同时在他身前五尺处飘落,一振手中长剑,绝招绵绵而出,缠得他无法脱身两人在石级上打了数招,令狐毅一看脱身不得,不禁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老夫与你们百剑堡有何仇恨,你们竟要赶尽杀绝!」
狄腾沉笑道:「百剑堡以行侠锄奸伸张正义为建堡宗旨,从不为私仇对人赶尽杀绝!」
令狐毅挡开了他数招,忽又倒纵而起,空中身形一转,直向石级上掠去。
狄腾疾起直追,朗笑道:「要走可以,但得留下一条手臂来!」
令狐毅陡然转身一扬手,厉笑道:「这东西给你吧!」
一大蓬石灰,应手打出!
狄腾也曾顾虑到他可能会打出暗器,却料不到他的暗器竟是一蓬用来伤人眼睛的石灰,由于相距甚近,刚想闭上眼睛时,已有不少石灰打入他的眼中了。
眼睛是人体上最弱的地点,任何武林高手一旦被石灰打中,轻则暂时失明,重则永远成了瞎子,无一能够幸免!
狄腾自然不例外,他只觉双目一阵涩痛,眼前顿成黑暗世界,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脚下一顿,往石级下跳去。
由于眼睛已看不见东西,因之落地时,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令狐毅,见大喜,立时飞扑而下,厉声大笑道:「小子,纳命来吧!」
长剑一吐,对准狄腾的心窝刺了下去!
狄腾眼睛虽瞎,双耳却仍有听风辨位之能,他迅捷的一翻滚,避开对方刺到的一剑,紧接着跳了起来,循着剑风来处,挥剑扫出。
这一剑,是攻向令狐毅的双脚。
出招之准,就如眼睛未瞎一般!
令狐毅一步跳开,脸上现出凶残冷酷的笑容,桀桀冷笑道:「小子,你还想逞能么!」
狄腾神情一片冷漠,慢慢的屈下左膝,成半跪姿式,长剑横于胸前,摆出以静待动的姿态,冷冷道:「现在是你的好机会,上来吧!」
令狐毅悄然横移三步,悄然一剑刺向他腰部,眼看剑尖距离他腰上仅有一,二寸时,才突然开声喝道;「来啦!」
狄腾倏地身形半转,电光石火间,只听「当!」的一声,已然将他的长剑打得失去准头,再于次瞬间,挥剑攻向他胸口。
动作,奇快绝伦!
令狐毅忙又跳开,怪笑道:「好小子,看你还能接住老夫几招!」
语毕,欺身放手猛攻。
狄腾凭着听觉擧剑封挡,但挡开了数招后,已感招架不住,迫得只好纵身跳开。
令狐毅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立即又扑上前,一剑连一剑的攻出,一边攻击一边嚓嚓恶笑道:「小子,你今天杀死了老夫四个部下,现在老夫要先砍下你的双手双脚,替四个死者报仇!」
狄腾一面奋力封挡他的攻势,一面拼命眨眼睛,希望能恢复视力,但是他不眨还好,愈眨动愈觉剧痛难当,不禁在心中叹道:「罢了!想不到我狄腾今天竟要死在这个驼魔的手里!但是……我岂能死得毫无代价?我非跟他同归于尽不可!」
方思念至此,蓦觉左臂上一痛,已被令狐毅的剑尖划伤了!
还好伤得不重,他连忙击剑磕出,居然磕中了令狐毅的剑身,于是抓住机会,猛烈挥剑攻出。
令狐毅却已不肯与他拼鬪,一看自己的位置被他听出,立时又跳去一旁。
然后,悄悄转到狄腾身后,提轻脚步,毫无声息的又欺了过来。
狄腾凝神谛听,因听不出对方将由何方向攻来,只得旋身发剑,反复使出一招「夜战八方」。
令狐毅停住脚步,静立不动。
狄腾忽然停手道:「令狐毅,你太差劲了,怎么打了这许久还无法杀死我?」
令狐毅面上挂着诡笑,一仍然静立不动。
狄腾心知他要对自己施以偸术,当下决定将计就计,拼着先挨一剑,等着他的剑「触」上自己的身子时,再抓住那一刹那的时间,发剑出击,与他同归于尽,于是他也按兵不动,冷静的等待着。
令狐毅见他鎮静异常,更是不敢躁进,他凶睛滚动了几下,忽然慢慢蹲下身子,拾起地上一颗石头,再慢慢站起,然后将石头轻轻抛到狄腾的面前。
石头落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狄腾浑身一震。
但是他没有出手,他所要等待的,是对方的剑「触」上他身子的那一刹那。
而令狐毅却断定他一定会中计发剑攻向前面,所以只看到狄腾身子一震,立刻挥剑攻出,攻向狄腾的右臂。
他仍然打算先将狄脚砍断,再慢慢将狄腾折磨至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剑光一闪,他的长剑业已砍中了狄腾的右臂膀!
狄腾果然抓住了这一刹那,只见他突然倒转剑锋,由自己的右腋下,迅捷无伦的倒出!
「啊……」
令狐毅发出了一声懐厉的惨嚎。
狄腾感觉出是刺中了对方的腹部,心中大喜,疾忙一抬右脚,倒踢而出,踢中对方的小腹,抽出了长剑,顺势向前跳出一大步。
他没有听到对方倒下的声音,因之脚尖才一落地,身形倏转,凝神戒备着。
过了一会,仍听不到令狐毅倒地或走过来的声音,心中甚是惊疑,不觉开口道:「驼子,你死了么?」
令狐毅没有回答。
他自觉刚才那一剑刺中了对方的腹部要害,而且刺入极深,照理对方应该立时倒毙才对,但因听不到对方倒地的声响,故大感迷惑不解,当下长剑一揄,又使出一招「夜战八方」。
结果,也采测不出一点虚实。
他不由暗忖道:「莫非他已负伤跑了?如果是的话,一定是在我抽剑跳开的那一瞬间,他也跟着跳开了……」
这样一想,紧张的心弦才略略一松,也才开始感觉到右臂上的痛楚。
他伸手一摸,发觉臂上的伤口不小,约有两寸深三寸宽,差一点就伤到臂骨,而鲜血正在不断的冒出,当下骈指封死了近处的血脉。
然后,他抬头「望」向山寨,隐约看出山寨上有一片红光,不觉喃喃自语道:「那一定是火,衞志涛和杨三白已在放火焚烧山寨了。」
方思忖间,忽听一片嘈乱的呼叫声,远远飘送了过来。
听声音,似是山寨里的喽囉正在四散逃奔。
「唔一,那些人中,若有头目以上的人物由此逃下,看见我已负伤——」
他一想到此,连忙转身向右方走去。
他记得右方不远处有一片密林,他打算进入林中躱避片刻,因为他的眼睛和臂上的两处伤口,已使他无法再与人动手。
但是,他才走出数步,蓦闻一阵衣袂带风之声,由身后疾速的响了过来。
他立时转回身子,准备拼命。
「总敎头,你怎么啦?」
是卫志涛的声音!
狄腾一听之下,不禁大大的透了一口气,继而面露苦笑道:「是您岳父!」
衞志涛见他一脸的石灰,大惊失色飞步而至,急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狄腾道:「小婿一时失愼,被驼魔的石灰打中——」
一语未毕,杨三白的声音,随在衞志涛的身后响起,只听他大叫道:「啊,你杀了这魔头了?」
狄腾大喜道:「哦,他眞的死了?」
卫志涛惊讶道:「你……是在眼睛瞎了后才杀死他的?」
狄腾道:「是的,他想砍断小婿素女的手脚,结果反被小素女刺中一剑——小婿好像刺中了他的腹部。
杨三白道:「不中了他的心房!」
狄腾一哦,问道:「他的尸体,就倒在那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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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07: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五章 断剑谜揭



杨三白道:「是啊!」
狄腾喃喃道:「奇怪,小婿刚才怎没听到他倒下的声音?」
衞志涛道:「他必是慢慢倒下的——你的眼睛现在都看不见了?」
狄腾道:「正是,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的白光……」
衞志涛连忙把握在手中的长剑揷回鞘中,急声道:「来,老夫措你回庄!」
他不容狄腾分说,一把揹起狄腾,拔步便走,疾的向铁剑山庄奔去。
杨三白仗剑随后护送。
狄腾问道:「山寨的情形怎么样了?」
衞志涛道:「正在焚烧中,那些小头目和一百多个喽囉已作鸟兽散!」
杨三白道:「令狐毅的得力帮手中,只逃掉了无情叟,半面西施和红瘤子三人,这一仗可谓大获全胜,只是连累狄总敎头受伤,老朽心中甚感不安。」
狄腾道:「杨老前辈何出此言,晚辈这点轻伤算得了甚么?」
杨三自道:「但是狄总敎头的眼睛若不能复明,那——」
衞志涛忙道:「不,可以复明。等下回到庄中用淸水冲洗几次,就可复明了!」
杨三白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狄腾道:「如不能复明,那也没关系,晚辈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还有甚么可抱可怨的呢?」
杨三白道:「总敎头竟能在眼睛被打伤之后杀死了令狐毅,眞是不可思议之事。」
狄腾道:「这大槪是他太轻敌之故,要是他不一味想砍断晚辈的手脚,他是可以杀死晚辈的。」
老少三人一边飞奔一边交谈,约摸一刻时后,已然赶回到铁剑山庄了。
杨继义等人一见狄腾负伤,均甚吃惊,纷纷上前询问经过,杨三白一摆手道:「等下再谈,现在先去提几桶淸水来!」
在场的范振丰和谢晋麟应声匆匆而去。
杨三白接着向儿子杨继义道:「继义,快去准备药物来替狄总敎头裹伤!」
「是。」
杨继义亦急急入内去了。
顷,范谢二人已提来四桶清水,衞志涛立时扶着狄腾在四桶淸水前蹲下,说道:「来,把头探入水中!」
狄腾依言把头探入水中,脸上和眼中的石灰,遇水即化,散了开去。
衞志涛见淸水已变混浊,立刻换上另一桶,道:「现在慢慢眨动眼皮。」
狄腾又把头探入水中,慢慢眨动眼皮,果然顿感痛楚大减,留在眼中的石灰,似已大半化入水中了。
他抬起头,运目一望,看见的是几个模糊的人影,心中一喜道:「好多了。」
衞志涛问道:「看得见了?」
狄腾道:「还很模糊,不过已可看出人的形状来。」
衞志涛道:「再换一桶洗一洗看。」
又洗过了一桶淸水,再抬头时,模糊的人影,又淸楚了不少,但距离原有的视力,却还甚远。
卫志涛看见杨继义已将裹伤药物取到,便道:「现在先裹伤,然后老夫再慢慢替你冲洗。」
于是,狄腾被扶上一张床榻躺下,卫志涛和杨三白亲自动手为他洗净伤口,敷上金创药,再用布条包扎起来。
衞志涛道:「你流血甚多,现在觉得怎样?」
狄腾微笑道:「觉得肚子饿了?」
杨三白「哦」了一声,连忙掉头向儿子杨继义道:「继义,酒席准备好了没有?」
杨继义答道:「早就准备好了。」
杨三白道:「狄总敎头现在不宜到席上去吃,你快去端些食物来。」
杨继义躬身应是,转身而去。
衞志涛问道:「杨兄这儿有没有干净的棉花?」
杨三白一怔道:「衞堡主要棉花何用?」
衞志涛一指狄腾道:「替他擦洗眼睛,他的眼睛必须用棉花擦洗,才能将石灰完全洗净。」
杨三白立刻吩咐」个门下去取棉花,然后欣慰地道:「看这情形,狄总敎头的视力必可恢复如常。」
衞志涛点了点头道:「是的,石灰最能伤目,但如能赶快用水洗去,便可无碍。」
杨三白道:「令狐毅号称武林第一魔,一向骄傲自大,想不到身上竟带着下五门的东西!」
衞志涛道:「大槪是准备用来对付你我两人的,他本是黑道人物,有甚么手段不敢使出来。」
说语间,只见杨继义已端着一盘丰美的食物走了进来。
他刚刚把食物放下,另一人也将棉花取到,杨三白道:「先吃饭还是先洗眼睛?」
卫志涛道:「先洗眼睛!」
他搬过一只鼓凳,让狄腾的头伸出床外,搁在鼓凳上,然后拿起一团棉花,蘸了淸水,翻开狄腾的眼皮,轻轻的为他拭去残留在眼皮上的石灰。
洗了一遍又一遍,狄腾目中的痛楚也渐渐消失,终于恢复八成以上的视力了。
卫志涛问道:「现在觉得怎样?」
狄腾道:「差不多已可看淸一切,只是还有一点点的刺痛。」
衞志涛道:「这是免不了的,过一两天便会痊愈如常,现在你坐起来吃饭吧!」
杨三白忙道:「不,狄总敎头的右手不宜移动,让他躺着,老朽命小儿拿给他吃!」
他伸手按住狄腾的身子,接着转对儿子杨继义吩附道:「继义,你来喂狄总敎头吃东西!」
狄腾道:「不用如此,晚辈可以用左手吃的。」
杨三白却说甚么也不肯让他坐起自食,狄腾无奈,只得说道:「那么,杨老前辈也请去进食吧,为了晚辈一点小伤,使老前辈如此费神,晚辈于心不安!」
杨三白转向衞志涛说道:「好,咱们去吃饭,等下再来。」
二老走了之后,杨继义便开始喂狄腾吃东西,他直到现在还不知狄腾是怎么被人用石灰打中眼睛的,以及挑战令狐毅是胜是败,这时忍不住问道:「狄兄,你的眼睛是被谁打伤的?」
狄腾道:「令狐毅。」
杨继义吃惊道:「哦,你们曾与驼魔令狐毅动过手了?」
狄腾道:「是的。」
杨继义道:「结果情形如何?」
狄腾便一面咀嚼着食物,一面把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杨继义听到他杀死了驼魔令狐毅时,不禁睁大了眼睛,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神色,惊声道:「眞的?你竟能胜!」
狄腾微笑不语。
口 口 口
这天晚上,卫志涛以照顾狄腾为由,与狄腾同房而寝。
杨三白陪他们坐到深夜,才起身辞出,狄腾目送他出房后,转望衞志涛苦笑一下,低声道:「我们的计划恐怕无法实现了,岳父打算怎么办?」
衞志涛面呈严肃,沉吟道:「嗯,老夫也想不出应变之策……。」
狄腾道:「今天帮助杨老前辈除去驼魔令狐毅,事出虽属意外,但总算不虚此行,要是我们不先来铁剑山庄,怎知杨老前辈将邀请卓一贤前来助阵?」
衞志涛点点头道:「可不是,好在杨庄主说卓一贤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到此,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改变策略。」
狄腾道:「岳父认为卓一贤会接受邀请前来铁剑山庄么?」
衞志涛道:「八成会来的。」
狄腾道:「但也可能不敢来,因为他杀害了杨老前辈的门下神鹰赵子明,当杨老前辈的儿子去到他家,说明其父请求他协助对付驼魔令狐毅时,他可能会怀疑杀害神鹰赵子明的秘密已为杨老前辈查出,而认定杨老前辈请求他前来铁剑山庄协助破敌,只是一种诱他入笼之计。」
卫志涛道:「他当然会想到这一层,但老夫相信他仍然会来,因为他也会想到那天夜里杀害赵子明时,并无一人看见,所以杨庄主不可能查出赵子明是他杀的,而且他若不来无异是作贼心虚的表示。」
话声一顿,缓缓又道:「当然,他如能不来,我们便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狄腾道:「要是他来了,岳父认为他会不会带着那把灭魂短剑?」
衞志涛道:「很难说,他有携带的理由,也有不携带的理由……。」
狄腾道:「怎么说?」
衞志涛道:「为了掩饰他断剑的秘密,他可能将灭魂短剑带来,故意出示给杨老庄主看,以便将来有个证人证明他的灭魂短剑不曾断过……」
狄腾忽然含笑打岔道:「小婿明白了!」
衞志涛微微一怔道:「你明白了甚么?」
狄腾道:「他以前曾利用灭魂短剑干了一件丧天害理之事,结果弄断了短剑,岳父无意间拾得那截短剑,抓住了他的把柄,对不对?」
衞志涛默然半晌,才颔首道:「是的,你现在已是我的女婿,所以我已可以信任你,事情确如你之所料,他确是用那把短剑干了一件丧天害理之事!」
狄腾急问道:「是甚么事情?」
卫志涛轻叹一声道:「在说出内情之前,老夫先要说说他卓一贤这个人,他这个人,本来是不错的,早年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外放知县,但因他个性耿介不善逢迎,而且看不惯官场中许多不合理之事,于是辞官归田,旋而下江湖行道,由于他少年时曾获奇缘,得一位武林异人传授一身绝技,因之行道江湖不及一年即声名大噪,而那以后的数十年中,他的确做了许多好事,仗义疏财,大节无亏,确是一位可敬佩的侠士,那知到了晚年,竟然为德不卒,老来失节,干下了一件残暴龌龊的事情!」
略一停顿,面泛冷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的某一天深夜,老夫因事前往少林寺拜访圆光掌敎,于返回本堡途中,路经重庆府附近一处名叫石坪的小农村,忽然听到一家农舍中传出了一声女人的惨叫,老夫赶去一看,发现了一幕令人不忍卒睹的情景。
那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被人点了死穴,倒毙于房中,女的全身一丝不挂,下体汚秽,胸口冒血,身边留着一把断去半截的短剑,那情形一看就知是被人先奸后杀,凶器便是那把短剑,它刺入那女人的胸口时,不知怎的竟断了,而凶手也许心情慌张之故,未将那连柄的半截短剑收回。」
狄腾听到此处,已知「淫贼」便是县太爷卓一贤,不禁怒骂道:「果然可恶!」
衞志涛叹了口气,又道:「那女人,在老夫进入房中时,尙未断气,她一见到老夫,口中断断续续的说出『卓一贤』三字才气绝身死。」
狄腾道:「他那么有钱,想玩女人,办法多得很,想不到竟用那残暴的手段,眞是该杀!」
衞志涛微微一笑道:「人,有时就是这么可笑,明明性好渔色,却又想在人前维持其尊严,表现出很正经的样子,于是为了满足欲念,只好偸偸摸摸的进行,卓一贤就是这样,他想玩,又不敢公开,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便失去理智,而干出了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狄腾道:「但是以他的财富来说,他大可购买妾婢达到目的,金屋藏娇,有谁知道?」
衞志涛道:「他年纪那么大,且已是为人祖父之人,岂能不顾自己的尊严?而且,有一段话,你不知听人说过没有?」
狄腾问道:「一段甚么话?」
衞志涛微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偸!」
狄腾不由苦笑一声道:「哼,眞是贱骨头!」
衞志涛轻咳一声,歛去笑容,正色道:「总之,卓一贤之奸杀那个女人,似是一时的冲动,而主要原因,也可能是那女人长得太美之故。」
狄腾一怔道:「哦,那女人长得很美?」
衞志涛点头道:「是的,可说美到极点,尤其那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为其所迷,卓一贤必是在收租的时候见到她的,因贪恋其美色,一时把持不住,才干出了那种事。」
狄腾惊讶道:「那女人的丈夫,是卓一贤的佃户?」
衞志涛道:「不错,不然那女人怎识得奸杀她的人是卓一贤?」
语声微顿,继道:「言归正传,当时老夫一见那女人死了,为恐村人误会,立即拾起那截断剑,离开了农舍,直奔重庆府卓一贤的家,一到他家,他尙未就寝,老夫现身与他相见,取出断剑给他看,那一刹那间,他所感受到的惊恐,自是不言可知,他忽然向老夫跪下,要求老夫体念他一生行侠江湖的功绩,让他再活四年,四年一到,他决心自杀赎罪。」
狄腾道:「他为甚么提出这种要求?」
衞志涛道:「他说他有个师命尙未完成,据说他师父临终前曾要求他找寻一个骆姓恩人的后代,把一身武功转授给那位恩人的儿子或孙子,而他一直未做到,因此希望在离开人世之前,完成师父的遗命。」
狄腾道:「这是眞的么?」
衞志涛道:「当时他说得涕泪滂沱,指天发誓,样子极之诚恳,老夫信以为眞,就答应让他偸生四年,到时不论找到那骆姓恩人的后代与否,均须自杀赎罪。」
狄腾道:「岳父有没有考虑到,要是到时他食言不肯自杀赎罪呢?」
衞志溶道:「老夫曾明白告诉他,要是到时不肯自杀赎罪,老夫将在明年上元的华山之会,当着众人面前揭发他的悪行。」
狄腾道:「证物就是那截断剑?」
衞志涛道:「正是,这三年来,老夫曾数度暗中观察他的行动,发觉他似乎眞的在寻找那骆姓之人的后代,可是那一天,当副堡主跪在老夫面前供称曾收受卓一贤的贿金时,老夫才知中了卓一贤的缓兵之计,原来他只想暂时哄住老夫,然后暗中进行窃回断剑,灭去证物。」
狄腾道:「副堡主自杀后,岳父就该立刻揭发他的悪行才对。」
衞志涛道:「当时为了准备赴天狗地狐之约,所以不暇把他的悪行公诸武林,但等到破了天地宫时,他已掳去了伊坤,车再雄,包家晏三人。」
狄腾道:「他奸杀那女人时,那半截剑身还留在那女人的体内,后来他是怎样把那半截剑身拿回去的?」
衞志涛道:「那天老夫命你前往君山窃取短剑后,老夫曾去石坪查究,才知他奸杀那女人的当天夜里,也就是老夫离开他后,他立刻又赶去石坪,取出留在那女人身上的半截断剑了,然后乘着天未亮放了一把火,把农舍烧平了,因此老夫去石坪打听时,那附近的村人都说那对夫妻是因房子失火被烧死的,而不知他们是死于卓一贤之手,可见卓一贤一开始就计划窃回老夫保存的半截断剑,洗去他的罪恶。」
狄腾道:「这件事,岳父即使无法马上公诸武林,也可告诉堡中剑士才是,何以岳父一直不愿说出来呢?」
卫志涛道:「那半截断剑被迫还给他后,老夫已没有证据可证明他的罪行,而且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旦公布,等于逼他露出狰狞面目,他的财力雄厚,可以花大钱收买一羣亡命之徒来与本堡对抗,所以老夫考虑再三,决定等夺回短剑再公开他的罪状。」
狄腾道:「但是,那柄短剑业已修复,我们夺它回来后,又何能作为指控他的证物?」
衞志涛道:「可以!」
狄腾不解地道:「可以么?」
衞志涛道:「是的,那把短剑原是杨三白赠送给他的,将来回到我们手中,他要解释也解释不淸,而且你也是一个证人,你曾亲眼看见他杀了铸剑老人和神鹰赵子明,将来你可以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指出铸剑老人和神鹰赵子明的埋骨之处。」
狄腾点了点头,道:「刚才岳父说他如果应邀前来铁剑山庄,可能将那灭魂短剑带来,故意取出给杨老前辈过目,以便将来有个证人证明他的短剑不曾断过,而……。」
衞志涛不待他说完,接口道:「另一个不带来的理由是,他怕遗失!」
狄腾道:「那么,现在我们先假定他会把短剑带来,来想个夺剑之策……。」
卫志涛道:「你有何好主意?」
狄腾道:「我们原打算来此看看杨老前辈的面貌和身材,然后由岳父或小婿冒充杨老前辈前往重庆府索觎观看,偸偸的把眞的灭魂短剑换回来,如今卓一贤既可能前来铁剑山庄,我们是否可将一切事情说给杨老前辈听,请他在卓丁贤到达时,由他问起灭魂短剑,假如卓一贤带来了灭魂短剑,他必会取出让杨老前辈过目,那时仍可照原定计划行事,由杨老前辈把眞的偸偸换回来?」
卫志涛沉思了片刻,道:「要是被他发觉了呢?」
狄腾道:「那就索性将他擒下,他强奸杀人,罪行确凿,根本不必等到华山之会即可将他剪除!」
衞志涛又想了一会,毅然点头道:「好,你睡觉,老夫这就去见杨庄主,把一切事情说给他知道!」
语毕,披衣下床,开门而去。
狄腾轻轻的「吁」了口气,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一个谜团,今天总算解开了,他不由暗暗警告自己,一个人是不能作坏事的,像卓一贤这个人,他本是个素行淸高之人,可是由于一时的糊涂,干下了不可告人的丑事,而事后又没有勇气以死谢罪,终于愈陷愈深而不能自拔,实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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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08: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六章 会无好会



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被傀儡主人所操纵,将与衞莲云结为夫妻,当自己与衞莲云结为夫妻之后,就像卓一贤奸杀妇女一样,再想回头已来不及了!
自己可以与衞莲云结合么?
不行!
可是,傀儡主人已经说得很明白,要是自己不服从他的命令与卫莲云结合,他为了达到目的,只好探取「强取」的手段,而他的强取手段便是下手杀死衞志涛,以他的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要杀死衞志涛可说是轻而易擧之事。
那点,假如自己服从命令与衞莲云结合似乎反可救得卫志涛一命,问题在于自己与衞莲云结合后的一切后果……
他愈想愈感痛苦,这一夜又失眠了。
口 口 口
天亮之后——
杨三白带着一脸激动之色,与衞志涛来到狄腾的房中,他在房中坐下,长长叹了一声道:「狄总敎头,小徒埋骨之处,你还找得到么?」
狄腾点头道:「自然找得到,晚辈虽然不知那片荒野地带的名称,但很容易可以找到的。」
杨三白目涌泪光,摇头叹息道:「眞想不到卓一贤竟是这么一个心黑手辣之人,怪不得小徒至今未返,原来是被他杀害了。」
狄腾道:「他因杀害了铸剑老人才决定杀害令徒的,因为令徒说要去君山找铸剑老人拿剑,而那地方距离君山甚近,且又是三更半夜,他怕令徒发现铸剑老人的尸体时,会想到凶手是他,因而一不做二不休,把令徒一剑刺死。」
杨三白愤然道:「可恶!太可悪了!」
衞志涛问道:「此次去邀请他前来助阵的,是杨兄的长子还是次子?」
杨三白神色遽变,猛抬头道;「是老朽的长子继智,衞堡主是说……他还会下手杀害犬子?」
衞志涛摇摇头道:「大槪不会,他即使怀疑杨兄要诱他来贵庄报杀徒之仇,也不致再下手杀害令郞,因为光杀害令郞一人并无用处。」
杨三白闻言稍稍放心,道:「犬子离庄已三、四日,要派人追他们回来,只怕追赶不上了。」
衞志涛道:「那么,为今之计,就像卫某人夜里说的——等待他来。」
杨三白抿嘴挫牙道:「他如敢应邀来此,大槪要半个月后方能到达,就怕他作贼心虚不敢来。」
衞志涛道:「我们等他二十天,如不见他来,就去重庆府找他。」
杨三白点了点头。
狄腾道:「他来到贵庄时不可让他知道我们正在贵庄之中,所以杨老前辈还得关照贵庄之人嘱大家严守秘密才行。」
杨三白点头道:「这个老朽明白。」
于是,衞志涛和狄腾就在铁剑山庄住了下来。
一晃过了十日,狄腾的眼睛和臂上的两处剑伤均告痊愈,由于杨三白感激他消灭了驼魔令狐敎,因之每天都以最丰盛的酒食款待他和卫志涛,是以受伤时虽然曾大量流血,这时也完全恢复元气了。
这天,杨三白的次子杨继仁回到庄中,与他同来的有两个武林高手,他们是杨三白的好友,一个叫「云溪钓翁」夏思达,一个是武当道士「南阳子」。
他们在听到杨三白的敍述,得知百剑堡主卫志涛拔刀相助殖灭了驼魔令狐毅一帮人后,只在铁剑山庄盘桓了一天,即辞别而去。
转眼又过了四天,杨三白估计卓一贤可能快到了,便把卫志涛和狄腾安置于庄中一间密室,然后严嘱全庄之人不得把衞志涛和狄腾大破驼魔令狐毅及目前尙在庄中作客之事说出。
第二天,前往邀请卓一贤的杨继智,突然单独回到铁剑山庄了。
杨三白一见儿子平安回来,心上像落下了一颗石头,欣慰无比地道:「继智,你回来啦!」
杨继智道:「是的,爹,过去二十天中,驼魔令狐毅有没有再来生事?」
杨三白道:「没有,你有没有见到卓一贤?」
杨继智道:「有的,他已答应赶来助阵。」
杨三白问道:「那为何不同你一道来?」
杨继智道:「他说有事处理,嘱孩儿先回来,他过两天就会赶来。」
杨三白点点头道:「好,你随为父来!」
他领着儿子杨继智进入密室,一指正在密室中奕棋的衞志涛和狄腾道:「这位是百剑堡的衞大堡主,这位是百剑堡的总敎头黑衣侠狄腾,你快上前拜见!」
杨继智一听老父的介绍,起初神色一愕,继而满面露出惊喜之色,连忙上前拜见。
杨三白等他们寒喧过后,便道:「继智,你先把见到卓一贤的详细情形,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杨继智听出蹊跷,不禁发愕道:「卓老前辈他……有何不对么?」
杨三白道:「等会再告诉你,现在你先说见到他的经过吧!」
杨继智道:「孩儿一路兼程疾赶,于第九天午后赶抵重庆府,到达卓老前辈的家门口时,正好见到他由里面走出,似是要上街走走,见到孩儿时,他显得很吃惊,说:『噫,你不是铁剑翁杨三白的长子杨继智么?』,孩儿下马行礼,恭声应是,他接着问孩儿何事前来重庆府,孩儿答称奉爹之命前来拜访他,有事奉商,他听了后,神色有些古怪,望了孩儿半晌,才招呼孩儿进入屋中,到了屋内后,他先问候爹,然后问孩儿有甚么事情,孩儿便把驼魔令狐毅前来六盘山建造山寨,欺凌我们铁剑山庄之事说出,然后表明来意,希望他能拔刀相助,他先仔细问明驼魔令狐毅的所行所为,之后考虑了一下,才答应前来帮忙但称有些事情要处理,嘱孩儿先行回来,他过两天便动身赶来。」
杨三白点了点头,转望衞志涛问道:「衞堡主以为如何?」
卫志涛沉吟道:「他如果决定前来帮忙,应该会跟随令郞一道来才对……。」
杨三白道:「可不是,看这情形,可能他是不敢来了。」
狄腾道:「不一定,他如不来,以后如何向杨老前辈解释?依晚辈之见,他可能先会悄悄进入六盘山,等探出驼魔令狐毅确在山中建造山寨时,才会前来贵庄。」
杨三白道:「若是如此,当他发现山寨已被焚毁时,不知还肯,不肯来?」
狄腾道:「当然会来,只要让他查出确有那么一回事,他就一定会来。」
杨三白道:「他来了,老朽如何解释?」
狄腾道:「就说忽然来了一位不知其姓名的武林高人,他单独找上驼魔令狐毅,杀了令狐毅,挑了山寨。」
衞志涛道:「要这样解释,就得派个人去山寨看看,否则若还有喽囉残留未去,被卓一贤一问之下,就前后不相符了。」
杨三白点头道:「对,老朽等下就派个人去看看。」
杨继智听出大家的谈话中似有「计算」卓一贤之意,不禁为之惊疑,诧声道:「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三白面容一凝,道:「你坐下,为父慢慢说给你听……。」
口 口 口
杨继智回庄后的第三天晌午时分,杨三白忽然匆匆进入密室,向衞志涛说道:「不出衞堡主所料,卓一贤快到了!」
衞志涛神色一振道:「他是不是先去山寨查探?」
杨三白点头道:「正是,老朽派去山寨守望的一个门下刚刚发回信鸽,说卓一贤已在山寨出现,并称他已动身赶来了。」
衞志涛色喜道:「他有没有和杨兄那位门下交谈?」
杨三白道:「没有,老朽嘱他假扮喽囉藏在附近林中守望,一旦被卓一贤发现时,再伪称是令狐毅的喽囉,结果卓一贤没有发现他,信上说卓一贤在山寨的灰烬上察看一番后,即动身往这边赶来。」
卫志涛立即取出一把型式与灭魂短剑相同的短剑交给他。说道:「那好,现在一切按计划行事!
这把型式与灭魂短剑,相同的短剑便是三手偸儿由卓一贤身上扒来之物,卓一贤用这把短剑骗过了狄腾,现在卫志涛和狄腾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三白接过短剑,收入袖中,说道:「他大槪快到了,老朽这就去迎接他!」
语毕,转身走出密室。
他刚刚走出密室,便见长子杨继智匆匆赶到,向他低声禀道:「爹,他快到庄门口了!」
杨三白疾步往庄门赶来,一面说道:「快开大门迎接!」
他带着三个儿子赶到庄门口时,一条人影已在庄外的山路上出现!
那条人影来得很快,一眨眼工夫,已奔到了十几丈外的山路上。
他,正是县太爷卓一贤!
杨三白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拱手道:「卓兄,老朽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卓一贤哈哈大笑;上前拍着杨三白的肩膀,豪爽地道:「别客气了,杨兄,咱们已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还讲究这些俗礼干么?」
杨三白笑道:「几年不见卓兄一点都不见老态龙钟,到底还是卓兄养生有道。」
卓一贤哈哈笑道:「好说,小弟到了杨兄的年纪,只怕还不如杨兄现在这般健康哩!」
杨三白牵起他的手,道:「来,到里面去谈!」
一行人进入庄中大厅,分宾主坐下,杨继智上前献茶,然后是杨三白的次子三子及十几个门下分别上前拜见,大家欢敍一阵后,杨三白才正容道:「这一次,要卓兄老远赶来,眞不好意思卓一贤道:「杨兄何出此言,朋友有难,理当相助,何况驼魔令狐毅是武林巨枭,一生积恶如山,小弟能够参与荡魔行动,为武林除害,应是一件荣幸之事。」
杨三白道:「可惜事情已经解决了。」
卓一贤故作一呆道:「噢,是怎么解决的?」
杨三白道:「事出意外,那天老朽命继智继仁两兄弟下山邀请卓兄及『云溪钓叟』、武当『南阳子』前来助阵后的第三天,小儿继义忽然来报,说令狐毅的山寨来了一个武林高手,正在与令狐毅悪鬪……。」
卓一贤揷口问道:「那位武林高手是何许人?」
杨三白道:「卓兄听老朽慢慢道来,老朽一听有人正与令狐毅发生恶鬪,立刻率领门下赶去,谁知赶到那山寨时,只见令狐毅业已横尸地上,而山寨也已陷入一片火海中。」
卓一贤面露惊异道:「一定是不动翁盖公明干的!」
杨三白摇头笑道:「不是!」
卓一贤神色微变,目光灼灼地道:「不然,就是百剑堡主衞志涛!」
杨三白又摇头道:「也不是。」
卓一贤凝望着杨三白,一字一字道:「再不然,就是卫志涛的一个总敎头——黑衣侠狄腾?」
杨三白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
卓一贤「紧张」的神情,至此完全消失,展颜笑问道:「究竟是谁呀?」
杨三白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老朽等人一看令狐毅死了,而他的几个部下尙在,于是就动手打落水狗,一共打杀了花蝴蝶封一平,脂粉书生王佐廷,天山二狼金河金海,一见不吉常雄'鬼谷妖童尤适等数人。」
卓一贤道:「杀死令狐毅之人,究竟是谁?」
杨三白道:「老朽大获全胜之后,就捉住一个小头目盘问,据说杀死令狐毅之人,是一个靑衣老者,其人年约七旬,面貌淸癯,他进入山寨见到令狐毅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驼子还记十三年前那笔旧账么?』然后动手便打。」
卓一贤,道:「杨兄赶到那山寨时,那人已走了?」
杨三白点头道:「正是,他杀了令狐毅,在山寨里放了一把火后,即扬长而去。」
卓一贤道:「可知那人使何种武器?」
杨三白道:「那小头目说,那人使的是剑。」
卓一贤皱了皱眉道:「奇怪,令狐毅素有武林第一魔之称,当今的武林高人,除不动翁盖公明,百剑堡主衞志涛及黑衣侠狄腾之外,还有谁能杀得了令狐毅呢?」
杨三白道:「老朽也一直想不出他是何方神圣,不过武林浩瀚如海,难免有少数几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绝顶高手。」
卓一贤注目沉思,喃喃说道:「嗯……会不会是他……。」
杨三白问道:「卓兄想到了甚么人?」
卓一贤道:「一个叫无名老人的人!」
杨三白佯作惊讶道:「无名老人?」
卓一贤点点头,面呈严肃道:「是的,他是百剑堡总敎头黑衣侠狄腾的师父——杨兄可知黑衣侠狄腾这个靑年人?」
杨三白道:「略有耳闻,但不太清楚,他是怎样一个靑年?」
卓一贤道:「年仅二十出头,一身武功却高不可测,曾击败过『左手怪剑机肇元』!」
杨三白长噢一声道:「左手怪剑机肇元的成就与衞志涛不相上下,那黑衣侠狄腾既能击败他,其武功岂不超过了卫志涛了?」
卓一贤点头道:「即使未超过衞志涛,也绝不在衞志涛之下!」
杨三白凝容道:「他和衞志涛是甚么关系?」
卓一贤道:「起初,据说黑衣侠狄腾在峨嵋城外发现衞志涛的徒弟封梦麟晕倒地上,就将他救回百剑堡,后来衞志涛发现狄腾身怀绝技,便礼聘他为该堡的总敎头。」
杨三白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居然能够练到如此高明的身手,的确不简单。」
卓一贤道:「小弟曾见过他一两次,他自称师父叫『无名老人』,至於姓甚名谁,他也不知道,不管此言是否属实,他的那身武功,总不是生就来的,他一定有一个师父,而且他师父的武功,一定高过不动翁盖公明!」
杨三白点点头道:「如果那狄腾的身手确实不在衞志涛之下,那么他师父的一身武学自是一定超过不动翁盖公明了。」
卓一贤道:「所以小弟猜想那杀死令狐毅之人,很可能就是狄腾的师父无名老人!」
杨三白道:「可惜老朽迟了一步,未能拜识这位高人的庐山面目。」
话声一顿,含笑又道:「卓兄老远赶来拔刀相助,却叫你空跑一趟,不过没关系,只要卓兄有兴趣,仍有得你杀的!」
卓一贤一怔道:「还有敌人么?」
杨三白笑道:「有的!」
卓一贤问道:「谁?」
杨三白一指自己的鼻尖笑道:「老朽!」
卓一贤大笑道:「哈哈原来杨兄约小弟来,主要原因还在满足你的棋瘾!」
杨三白笑吟吟道:「此番卓兄不跟老朽下个十局八局,老朽决不放你走。」
卓一贤道:「好,小弟奉陪到底。」
这时,谢晋麟步入大厅,向杨三白禀道:「师父!酒席摆好了。」
杨三白立即起身道:「走,咱们去吃饭,吃饱了再来杀个痛快!」
一行人转到饭堂,只见厅堂上已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杨三白请卓一贤上坐,自己在主人位置坐下,命继智继仁继义三子作陪,老少五人立刻擧盅畅飮起来。
卓一贤问道:「杨兄说还邀请了云溪钓叟及武当南阳子,他们两位有没有来?」
杨三白道:「来过了,但听到说令狐毅已死,只在敝庄盘桓一天,就走了。」
卓一贤道:「很久没见到云溪钓叟,他还是像以前那么喜欢钓鱼么?」
杨三白道:「正是,夏思远这位老兄的确很有意思……。」
卓一贤道:「他喜欢钓鱼的原因,据说是为了逃避他老婆的唠叨,久而久之,就钓上瘾了。」
杨三白举盅劝酒,与他对飮一盅之后,接着问道:「卓兄自己最近作何消遣?」
卓一贤道:最近几年已甚少出门远行,天天在城中的茶馆穷泡。」
杨三白道:「为何不找个徒弟来敎敎?」
卓一贤道:「想是这様想,只是要找个品行资质皆优的靑年十分不易,而且小弟生性懒散,没有耐心授徒,所以迟到现在还没个徒儿。」
杨三白笑道:「老朽的徒弟倒是不少,卓兄若不嫌弃他们愚钝,就送你一个做传人吧!」
卓一贤哈哈笑道:「杨兄莫说笑话,徒弟也可送人的么?」
杨三白正色道:「眞的,老朽成就有限,他们跟着老朽实无出头之日,要是卓兄有意,老朽送一个给你,他年纪还不大,只有二十三岁,而且品行资质都还不坏……。」
卓一贤见他说得正经,不由注目问道:「是哪一个?」
杨三白道:「上次卓兄在敝庄作客时,曾经侍候过卓兄的那一个!」
卓一贤神色一楞道:「谁?」
杨三白道:「他目前不在庄中,老朽派他去君山找铸剑老人取一把剑,不过大槪快回来了——卓兄不记得他了么?」
卓一贤擧盅飮了一口酒,哈哈一笑道:「他的样子,小弟依稀还记着一些,只是他的姓名,老朽早就忘了。」
杨三白道:「他姓赵,名子明。」
卓一贤「哦」了一声,神色如常,说道:「对了,还记得他有个绰号叫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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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08: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七章 元凶自裁



杨三白道:「神鹰!」
卓一贤恍然道:「嗯,不错,是叫神鹰!杨兄怎么想到要把他送给小弟为徒?」
杨三白道:「他天赋甚高,没有几年就将老朽的一身功夫全学了去,老朽暗中观察,觉得他如能再经名师调敎,能脱颕而出,成为一朶武林奇葩。但是老朽想来想去,只有卓兄一人与老朽有深厚交情,而且卓兄的一身武学不同凡响,也只有卓兄一人才配当他的师父,这就是老朽有意把他推荐给卓兄的原因。」
略一停顿,泛笑又道:「不过,老朽可不敢勉强,要是卓兄无意,那就算了。」
卓一贤含笑道:「这事还得他本人同意才行,我看等他回庄再说吧。」
一杨三白点头道:「好,等他回来再说。」
说到这里,转对三子继义问道:「继义,子明那孩子好像已去了很多天了吧?」
杨继义答道:「是的,已有一个多月了。」
杨三白眉头一绉道:「这孩子,甚么都好,就是有些贪玩!」
卓一贤道:「杨兄可是又找铸剑老人铸剑?」
杨三白道:「正是,去年老朽静极思动,去了一趟南荒,偶然拾得一块缅铁,便交给铸剑老人铸造,前月铸剑老人来信称已铸好,嘱老朽派人去拿。」
卓一贤笑道:「杨兄虽已归隐,但爱剑之心似乎有增无减。」
杨三白哈哈笑道:「可不是——来来,咱们喝酒吧!」
老少五人对飮了一盅,然后擧箸吃菜,杨三白忽似想起了甚么,把即将入口的一块牛肉夹着不动,抬头道:「对了,以前老朽送给卓兄的那把灭魂短剑,卓兄没有弄丢吧?」
卓一贤道:「没有,小弟始终带在身上。」
杨继义似是听不僮,发问道:「甚么灭魂短剑?」
杨三白道:「是一把春秋时候的短剑,以前为父赠送给你们卓叔的。」
杨继义面上现出好奇之色,又问道:「春秋时候的短剑是甚么样子?」
杨三白目注卓一贤笑道:「卓兄,当年老朽赠剑报答卓兄嗷命之恩时,老么年纪尙小,他没见过灭魂短剑,现在可否取出给他见识见识?」
卓一贤点头说好,随由怀中抽出灭魂短剑,递给杨继义,笑道:「贤侄请看吧!」
杨继义起身双手接过,轻轻抽出,见短剑光芒耀眼,不禁讃叹道:「好剑!」
杨继仁伸手道:「也让我瞧瞧。」
他们三兄弟轮流观赏一番,最后杨三白把剑接去,一面看一面说道:「这把灭魂短剑好是好,只是带着一股煞气,卓兄曾否用这把剑杀人?」
卓一贤摇头笑道:「没有啊!」
一语甫毕,饭堂门口,蓦然传来「拍」的一下破碎声响!
卓一贤由于心怀鬼胎,因之对一些突如其来的声响异常敏感,闻声倏地跳起,转身望去,脱口道:「甚么事呀?」
门口的地上,饭碗的破片和羹汤跌满一地!
原来,有个庄丁端来一大碗的鸡茸燕窝羹,不知怎的竟在门口跌碎了。
杨三白怒道:「杨安,你怎么搞的?」
那个叫「杨安」的庄丁神色极尴尬又惶恐,双手直在身上搓着,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该死!脚踢……踢着了石阶。」
杨三白挥手喝道:「快去拿扫把来打扫干净!」
杨安连声应是,急急而去。
杨三白骂道:「这么大的年纪,做事还是笨手笨脚!」
卓一贤道:「杨兄不要责怪他,可能是羹汤太烫手了。」
杨三白把短剑收入鞘中,递还给他,笑了笑道:「卓兄请坐下,那个混蛋实在太笨,好好的一碗鸡茸燕窝羹竟叫他糟蹋了!」
卓一贤接过短剑,正要收入怀中,忽然面色一变,抽出短剑看了一眼,神情一下变得极之难看,凝目望定杨三白干笑一声道:「杨兄,这是怎么啦?」
杨三白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卓一贤道:「杨兄若舍不得灭魂短剑,大可爽快的要回去,何必来这一手偸天换日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向坐在他身右的杨继智的肩上按了下去。
「继智兄速退!」
出声警告的,是狄腾!
他和衞志涛已悄悄掩到了饭堂的外面。
杨继智一听声音,上身条仰,连人带椅往后倒去,落地翻了一个跟斗,借势跳了起来。
杨继仁和杨继义两兄弟,也同时纵离酒席,退出两丈开外。
卓一贤一掌按空,身形疾转,擧目往饭堂门外望去,一见衞志涛和狄腾双双巍立于门外,脸色登时苍白如纸,冷笑道:「原来是衞堡主驾到,你们一再诬崎老夫,企图夺取老夫的财产,眞是用心良苦啊!」
衞志涛笑道:「姓卓的,到此地步,你还想运用心机反咬老夫一口不成?」
卓一贤回对杨三白道:「杨兄,这位衞堡主为想谋夺小弟财产,一再运用卑鄙手段想夺去灭魂短剑,打算利用灭魂短剑作为证物,指控小弟杀人,你可别被他骗了!」
杨三白神色一片严峻,目光灼灼的盯在他脸上,冷冷道:「卓兄当眞没杀过人么?」
卓一贤道:「没有!小弟为人如何,杨兄应该十分淸楚才对——」
杨三白截口道:「那么,铸剑老人和小徒赵子明是谁干的?」
卓一贤自以为杀害铸剑老人和神鹰赵子明时,神不知鬼不觉,这时一听杨三白突然问起他们两人,心中自是惊骇万分,不觉脱口道:「是谁看见的?」
杨三白寒脸冷冷道:「狄总敎头!」
卓一贤忽然嘿嘿沉笑起来,道:「杨兄,咱们相交数十年,你今天竟不信任小弟的为人,反而去相信两个企图谋害小弟的人的胡言乱语?」
杨三白冷然一笑道:「老朽老眼不花,谁正谁邪,自信不会看错,而且,就凭刚才你出手制服犬子继智的行动上看,就知衞、狄两位所说不错!」
卓一贤双目阴睛不定的望望他,又望望站在门口的衞志涛两人,脸上陡地浮起一片冷酷的笑容道:「不错,铸剑老人和令徒赵子明的确是老夫杀的,但是你们没有证据,以老夫在武林中的名誉地位,恐怕没有一人肯相信你们对老夫的指控!」
衞志涛朗笑一声道:「你现在这句话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卓一贤冷笑道:「但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听见呢?」
「还有老衲!」
随着话声,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是一位身披袈裟,手握禅杖,慈眉善目的老和尙。
卓一贤一见之下,面如土色,失声道:「你是谁?」
他虽然不知老和尙是谁,却知对方绝非铁剑山庄之人,一个不属于铁剑山庄之人听去了他的话,自然可以形成一个人证,因此使他大为震惊。
那老和尙神态严正肃穆,向他躬身一礼道:「老衲一愚!」
卓一贤浑身一震,不胜惊愕地道:「五台山五台禅院的一愚上人?」
那老和尙颔首道:「老衲正是!」
卓一贤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自信以自己过去在武林中的声誉,认为衞志涛及杨三白如无明确的证据,要指控他强奸杀人等罪,绝大多数的武林人是不会相信的,因此他刚才冲口而出承认杀害了铸剑老人和赵子明,但是他万料不到五台山五台禅院的一愚上人居然也到了铁剑山庄,他知道一愚上人是一位佛门高僧,其一言一行,素为天下人所敬仰,如果由他出面指证,那自己当眞是活不成的了。
杨三白见他一脸惊骇之色,不由微微一笑道:「衞堡主料到你会抵赖不肯认罪,所以建议老朽派人去五台山请来这位一愚上人,如今你承认杀人之言,一愚上人已听得淸淸楚楚,你还有甚么话说?」
卓一贤默然良久,忽然长叹一声,望着衞志涛说道:「姓衞的,你的心肠眞硬,老夫只不过一时糊涂,干下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丑事,你就不体念老夫一生行道武林的功德,非要逼老夫于绝地不可,你你太狠了!」
说到此处,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衞志涛面色陡地一沉,以无比严峻的语气道:「无端杀害佃户,奸杀人妻,这等禽兽不如的恶行,眞是用一时糊涂,四个字所能推讥的么?」
卓一贤垂下了头。
衞志涛又道:「为了掩饰罪行,你使尽了一切卑鄙下流的手段,掳刼狄总敎头及小女的事不说,你又杀害了太平村一家佃户老少五口的性命,随后再杀害铸剑老人和神鹰赵子明,此等行径,可恶可诛!」
卓一贤脸上浮起一片惨笑,道:「卫志涛,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夫年纪这么大了,你一定要弄得老夫身败名裂不可么?」
衞志涛沉声道:「三年前老夫说的话,今天仍然算数,如你愿自戕谢罪老夫便不公布你的罪状!
卓一贤道:「这样如何,老夫将全部财产散发救济穷人,以之赎罪,然后归隐林下,永不再——」
衞志涛截口厉声道:「不行!」
卓一贤脸一沉,冷笑道:「那么,你一定要老夫这条命的话,就请働手便了!」
「了」字甫落,陡然一式一鹤冲天,向屋顶上射了上去!
「轰!」然一声巨响,屋上瓦片如雨而下,竟撞破屋顶飞出去了。
衞志涛大喝一声,纵身跃上屋脊,见卓一贤正向庄后掠去,立即再度纵起施展凌空虚度的身法,疾追上去。
狄腾和杨三白亦随后追上屋脊,啣尾直追,疾如流星赶月。
卓一贤逃得更快,一眨眼间,就已越过了四栋房屋,眞是疾似电射,灵若狸猫!
但是,铁剑山庄的人显然已有布置,就在卓一贤的双脚飘落第五栋屋上之际,蓦见另一边的屋脊上冒起一条人影,手持一剑向卓一贤的脚上挥出,大喝道:「下去!」
变起仓卒,卓一贤冷不防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个杰出的武林高手,只见他上身一仰,翻身纵开,继之折向右方飞掠而去。
右方,是一幢楼阁。
那知楼阁上亦有人埋伏,他的身子尙未飞临楼阁上时,又有一人由另一边屋脊冲起,恭喝声中,振剑疾刺而出!
卓一贤身尙悬空,无法出手化解,迫得只好一拂长袖,借力一个鹤子翻身,飘然落地。
卫志涛、狄腾、杨三白和一愚上人适时赶到,将他困在中间。
卓一贤一看逃不掉,面色一阵苍白,惨然一笑道:「好!好!老夫今天虽然难逃一死,但是你姓衞的也不会活得太久!」
衞志涛寒脸冷声道:「老夫一生所为,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你即使死后变为厉鬼,老夫又何惧之有!」
卓一贤神情激愤地道:「不错,你姓卫的很正直,很清白,但是你也太会赶尽杀绝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的!」
衞志涛道:「除恶务尽,老夫至死亦不后悔!」
卓一贤道:「你等着瞧吧!老夫早已布下一着奇兵,不出半年,你,还有你的百剑堡,将难逃一场大祸!」
语至此,右掌猛抬,往自己的头额上拍去。
一声骨破轻响之下,他的头额应声下陷数寸,然后慢慢仰身栽倒,一命鸣呼了!
一愚上人低首阖目,口中低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杨三白默然伫望良久,才轻叹一声道:「他虽然自杀了,却无一丝悔悟之意,眞是可叹!」
衞志涛道:「他总以为自己一生行侠仗义,老来干一件坏事,应可获得大家的原宥,却不知君子宜洁身自爱,力争上游,莫以十恶而为之,何况他干的是罪大恶极之事,岂是可以宽宥的!」
杨三白喟然道:「今天如徘他亲口承认杀人,老朽还不大相信他竟会干出那奸杀妇女之事,以他过去的为人,实在不该干出那种事情啊!」
衞志涛道:「人都难免残留一些野性,若不能耿耿自守,一发便不可收拾。」
一愚上人接口道:「是的,人之天性、有理有欲、理明则善、理蔽则恶、欲节则善、欲纵则恶、而理明理蔽、欲节欲纵、端视其人之修养、卓施主或许因家道富有、日常养尊处优,故为声色所诱。」
杨三白抬目望着衞志涛,道:「他说已布下一着奇兵,不知是何阴谋?」
衞志涛冷冷一哂道:「虚言恫吓罢了!」
杨三白道:「卫堡主最好还是防着些的好,老朽过去原以为他是一位可以结交的朋友,、但从这件事情上看,此人城府极深,善攻心计,说不定确已预先布置了甚么诡计要陷害衞堡主及贵堡哩。」
衞志涛道:「今日有一愚上人在场见证,将来敝堡若发生任何与他卓一贤有关的事情,相信都不难解决。」
杨三白问道:「眼下如何处理他的遗尸?」
卫志涛道:「好好替他埋葬吧!」
杨三白道:「好,这事交由犬子等人去办,咱们回厅上去吧!」
口 口 口
翌日,一愚上人辞别杨三白及衞志涛,返回五台山而去。
衞志涛对卓一贤自杀前的恫吓之言无,法释然于怀,送走了一愚上人后,便向杨三白道:「杨兄,衞某人也要走了。」
杨三白忙道:「不,衞堡主请多住几天,别急着走。」
衞志涛笑道:「他日有暇,你我再作长聚,眼下衞某人要赶回堡去办一桩喜事。」
杨三白一怔道:「甚么喜事?」
衞志涛道:「嫁女儿。」
杨三白曾听狄腾喊他为岳父,闻言望了狄腾一眼,笑问道:「衞堡主的乘龙快婿,即是眼前这位狄总敎头?」
衞志涛颔首道:「正是,卫某人说过一等解决了卓一贤后,即替他们完婚。」
杨三白笑道:「令嫒配狄总敎头,可谓佳偶天成,可喜可贺,到时可别忘了通知老朽一声啊!」
衞志涛笑道:「绝不敢忘!」
杨三白忽然收歛笑容道:「衞堡主若决定今天走,老朽有个不情之求……。」
卫志涛道:「杨兄请说,衞某人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杨三白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就是小徒赵子明的尸体,老朽想把他移回敝庄安葬,要是不耽误两位的行程,老朽就派小儿继智继仁同行,两位只要领小儿去到赵子明埋身之处,指出那地点就行了。」
衞志涛点头道:「好,就请令郞准备动身便是。」
杨三白立刻转对儿子杨继智杨继仁吩附道:「你们快去准备行装,随衞堡主和狄总敎头下山!」
两兄弟应了一声,入内准备行装去了。
杨三白又似想到了甚么,忽然起身道:「对了,两位稍坐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他匆匆离开大厅,未几便见他手捧一盒东西囘到厅上,笑吟吟道:「令嫒与狄总敎头要完婚,老朽非得送两样小礼物不可!」
狄腾面上发热,忙道:「不,杨老前辈不要如此,晚辈不敢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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