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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西门丁: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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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24 20: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争霸
   西门丁
                   
                             楔子
  黄山始信峰上,日将落,夕阳把草木和岩石染成鲜血似的一片腥红。事实上,草地上亦布满残肢断骸和血淋淋的尸体。这些尸体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僧道俗一应俱全,放眼望去,怕有上千具,似是人间地狱。
  太阳西移,夕阳照在一块大岩石上,只见岩石上跌坐着几位衣衫沾满鲜血,神情疲乏,上了年纪的人,当中那位花白胡子已被血水染红的老和尚,正是少林掌门上慧禅师,只见他的双眼微睁,依然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今日九大门派,虽然伤亡惨重,但总算将魔教一网打尽,不负武林正义人士之期望,贫僧深觉安慰,料诸位,施主亦有同感!”
  旁边那道长是武当掌教一木道长的师长一石,他悲声道:“只是此次九大门派元气大伤,非十年八年能够恢复,尤以本派为甚,连掌门师兄亦殉难……”
  崆峒派的童九山亦道:“敝派何尝不然?上一辈的只剩童某一人,小一辈的能够活下来,恐亦不足十个!”
  峨嵋慈心师太道:“依贫尼之见,魔教一灭,武林大概有一段平静的日子过,而九大门派元气大伤,亦无力再干预武林,何不封关三十年,休养生息,使各派武林得以继续流传下去?”
  丐帮帮主“穷海神龙”招振家道:“三十年太久吧?以老要饭的看,二十年也足够了!”
    九大门派之首经过协议,遂决定封关二十五年,但丐帮因弟子众多,形势特殊,便无封关之限。
  上慧禅师道:“以后便多多辛苦招施主了!”
  招振家苦笑一声,默默点头。
                XXX                       XXX                        XXX
  少林武当等八大门派封关,丐帮独力难支,且已四分五裂,如同一盘散沙,形成武林烽烟四起,群雄割据之局面,这当中以一帮二门三教为最强,次为四庄五寨,经过一番争夺之后,武林又再平静下来,但有识之士都认为此乃暴风雨之前夕。
  距离黄山决议十五年之后,黑白两道高手辈出,静极思动之下,开始酝酿变化,在此新形势下一既有人忧,亦有人喜,因为每一次大变动,都有人倒下法,亦有人冒出头来……本故事便在这种形势下展开。
 楼主| 发表于 2019-9-29 13:0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锋竹芹叶 于 2019-10-7 09:37 编辑

第一章: 抗击无力  求存议和
  八月初的山野,树叶已开始转红,在骚人墨客眼中,可能会引起一片愁绪,只看在余青玉眼中,层林尽染,落叶铺地,却是良辰美景,最低限度,在这个季节他可多了一项好玩的事儿:打猎。
  秋天固然是郊野的好日子,更是打猎的好时候。所以名震一方的“流星门”掌门余修竹的小儿子余青玉一早便带了三个亲信,到大别山下打猎。
  大别山里猛兽不少,但余青玉却不喜到深山里去,因为他只喜欢骑射,尤其是飞禽和奔跑快速的摩鹿之类的小兽,只有如此,方可显出其高出同侪的百步穿扬绝技。
  谁都知道余修竹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各有所长,大儿子余青山武功最好,二儿子余青峰不但聪明,而且最得人缘,女儿余青秀能做诗词;而最小的儿子余青玉射术及暗器最准绳。
  也许他的运气,亦可能是那些禽兽倒霉,今日出现在余青玉面前的猎物竟然不少,而余青玉亦非浪得虚名之辈,几乎箭无虚发一半天的工夫已大收获。
  时已近午,秋天正午的阳光,依然火热,余青玉汗流浃背,吩咐休息,他三个亲信是表兄弟,年纪比他较大,瘦高的那位叫蒋田,而矮的那位叫杨秋潭,那位与余青玉同年一脸上时带笑容的叫萧钟。萧钟与余青玉最谈得来,首先找到块干净的地方,略为打扫一下,请余青玉坐下,蒋田和杨秋潭则拿了几件猎物,去找地方宰洗。
  萧钟取出一条干净的汗巾给余青玉,余青玉边揩汗边道:“由河南来的那位琮师傅到了么?你替少爷联络过否?”
  萧钟道:“三少爷,小的已替您联络好了!哼,瞧不出那老头架于还大得很哩,他说要先跟你谈谈才决定是否收你为徒!”
  余青玉眉头一皱,问道:“他有什么条件?要多少酬金?”
  “这些都尚未谈,但小的已替您约他今晚去醉园吃饭!您要是没空,小的便先去告诉他改期!”
  “综师傅名气响得很,相信必是真材实料,再忙也要抽时间去会他!咱们吃了东西便回去吧!”说着杨秋潭和蒋田已经回来,萧钟连忙垒炉,又从嚢中倾出炭块来,生火烧烤猎物。
  吃自己猎来的禽兽,是余青玉的嗜好,他认为这是最惬意的事,所以其他事他虽然懒得动,但却亲自用铁线串起一只雉鸡,放在炉上烧烤。
  未几,热风中充满着肉香,猎物烤熟了,萧钟又取出酒壶水囊来。余青玉坐在树下慢慢享用。只觉味香肉嫩,食指大动,不觉将那只雉鸡吃得干干净净,正想再吃点麞肉,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余青玉忙道:“萧钟,快出林看看来的是什么人,”萧钟放下手中的食物,飞奔出林,过了盏茶工夫。只见他带着一位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者进来,此人是“流星门”的联络香主,一向负责总舵一带的联络,是余修竹的亲信,他匆匆赶来,必然有急事,当下连忙长身问道:“裴香主,爹派你来找我?”
  裴香主顾不得拭汗,道:“三少爷,请立即跟属下回去,余掌门有事与你商量!”
  余青玉讶然道:“爹有什么事与我商量,就算有事他也会跟大哥、二哥和大师兄商量!”
  裴香主道:“掌门有何事与少爷共商,属下不知道,不过依属下之见,可能与‘盖天帮’准备进犯之事有关,请三少爷速速回去!”
  余青玉一怔,脱口道:“盖天帮要来攻打咱们?”
  “消息是如此,三少爷速回,属下尚要去传达掌门的令谕!”裴香主言毕又匆匆骑马出林而去。
  裴香主手下有不少人,今次亲自赶来通知,可见情况必定严重,是故余青玉立即令三个亲信收拾行装一骑马回去。
  “流星门”在大别山下的风雷镇,创自余青玉之祖父,由于八大门派封关之后,群雄割据,至余修竹执掌时,便大事扩展,名虽曰门,实则与一般帮会己无甚分别。“流星门”的地盘颇大,自大别山以西至武当山,南至洪湖,北至信阳,共设十三分舵,门下徒众几千之数,乃一帮二门三教之一。
  余家的“流星剑法”驰名武林,是故以流星门为名,余修竹除了教授三子一女之武功外,另外尚收了十二名徒弟,号称“流星十二剑”,首徒俞永浩老成持重,最得余修竹喜爱,与余青山被视为余修竹之左右手。
  当余青山匆匆赶回总舵时,门外的守卫悄声道:“三少爷,快请到内厅,掌门人正在发你脾气!”余青玉最害怕父亲,闻言吐吐舌头,将马交给萧钟,快步进厅。
  到厅外已闻余修竹焦虑的声音:“玉儿怎还未回来?快派人去找寻!别让‘盖天帮”奸细掳去!”
  只听余青山道:“爹,事情紧迫,咱们先商量对策应付吧!”
  余青玉赶紧进去,垂首低声道:“爹,孩儿来……来迟了!”
  余修竹沉声问道:“你跑去何处?”
  余青玉声如蚊蚋地道:“孩儿……去打猎!”
  “混账,快些到一边去!”余修竹自己则站了起来,在厅内踱着方步,心事重重,内厅一时间无人开腔。余青玉悄悄坐在青峰身旁,偷眼一望,内应除了自己一家人之外,尚有大师兄俞永浩、二师兄周明、三师兄殷志雄,总舵的内三堂总堂主凌铁壁,外三堂总堂主云开。余青玉刚到,未知情况如何,心头忐忑,不敢吭一声。
  俞永浩忽然道:“师父,‘快刀门’与‘盖天帮’素来有隙,咱们何不派人与他们协议,合力反击‘盖天帮’?”
    盖天帮占的地盘与流星门毗邻,盘据在洞庭与鄱阳两湖之间,而“快刀门”则在盖天帮之侧.是故俞永浩有此建议。
    余修竹摇摇头,道:“去年郝不灭派人来为他儿子说媒,被为师所拒,只怕他不肯……何况一帮二门三—够相安无事,乃因为互相制肘,这次盖天帮必是知道郝不灭提亲被拒,所以才敢来犯!”
  云开道:“掌门人若备些礼物.再派俞侄去说亲,也许郝不灭肯答应也未定,届时盖天帮审时度势,自然不敢妄动!”
    凌铁壁道:“只怕盖天帮已早咱们一步,跟快刀门订下协议,此路不通,何况郝不灭此人性烈,睚眥必报,而又短视,未必能说服得了他!”
  余修竹焦虑的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厅内众人都垂首不言,眉头锁起,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余青玉忍不住道:“爹,盖天帮真的这般强盛么?孩儿就不信咱们抵御不了他!”
  余修竹怒道:“小畜牲,你整日只知玩乐,懂得什么!“
  周明低声道:“闻说盖天帮帮主帅英杰的‘潜龙玄功’已练至第八重,最近才开关出来,雄心勃勃意图统一武林,根据咱们派去盖天帮卧底的探子报吿,最近他又收服了几位高手,若全力来犯,咱们实难抵挡!”
  余青玉回道:“咱们也可以去雇些高手来助阵!”
  他声音虽低,不料仍被余修竹听见,喝道:“真是胡说八道,高手可以用金钱雇请得的么?你给老夫闭嘴,省得惹我生气!”余青玉再也不敢吭声。
  凌铁壁道:“掌门,不管如何,咱们也一得提防对方来袭,首先须作一番周详的布置,且等‘快马堂‘的侯堂主到洪湖一带视察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余修竹不悦地道:“届时只怕已来不及了!”凌铁壁猛向他打眼色,余修竹想了一下,续道:“今日至此为止,大家回去设想一下,看看能否拿出一个安善的办法来!”众人纷纷离座吿辞,余修竹又道:“玉儿,不许你再往外乱跑!”
  余青玉唯唯暗喏,余青峰拉着他一齐回内堂,道:”二弟,爹说得有理,最近不太安稳,你不要跑远了!”余青玉与青峰比较谈得来,当下笑道:“二哥,小弟已快十八岁,你还以为我是小孩于么?”余青峰叹了一口气,道:“三弟,你人很聪明,可惜贪玩,学歌舞乐器,那是纨袴子弟所为,你年纪尚小,帮不了爹,但亦应该将精神放在武功方面,将来也好干一番事业!”
  “小弟自觉不是学武的材料,而且学每一项武技兴趣都不能持久,要想在武学上有所成就,非十年八年时间的苦练难见成效……”
  余青峰截口笑道:“你的射术不是很好么?听秀妹说,你常在夜内去后花园练发暗器!”
  “那是小弟喜欢打猎!”
  余青峰知道难以说服他,也不多劝,临走时只道:“三弟,你莫忘记,你是武林世家子弟,你不想在武学上有所成就,形势也不容许你!你记住二哥这句话就是!”
  余青玉没把他的话记在心上,到内室向娘亲请过安之后,又去找姐姐余青秀。余青秀正在练发暗器,见他来到,喜道:“玉弟你来得正好,快指点愚姐一下!”
  余青秀已十九岁,因余修竹只此一女,视若掌珠,至今尚未许人,由于余青玉年纪与她接近,两人感情最佳,当下余青玉见她全副武装,不由笑道:“姐姐你不去塡词,来学这种劳什子作甚?”
  余青秀道:“三弟,你不知道盖天帮要来攻打咱们么?瞧你嘻皮笑脸的,一点都不担心!”
  余青玉笑嘻嘻地道:“你不早说这只是雕虫小技么?何况临急抱佛脚,也未必生效!姐姐,我吿诉你,小弟已找到琮师傅了,不过不许你吿诉爹!”
  余青秀讶然地道:“那一位琮师傅?”
           “哈?你居然不知道河南鼎鼎大名的戏曲大师琮铃子的大名呀?嘿,河南多少名角都是他的得意门徒!”
  “你找到他又怎样?莫不成要拜他为师?”
  余青玉笑道:“姐姐你眞聪明,小弟正有此意!”
  余青秀愕然道:“你疯啦?你拜师学歌舞乐器,已惹爹生气,还想学戏?”
          “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比学武好,整天练剑打拳,闷也闷死人!”
  余青秀正容道:“如今不比寻常,你还是打消主意吧!戏演得再好,也不能教帅英杰改变主意!”
  余青玉有点意兴阑珊,道:“你自个练吧,小弟已约了他吃晚饭,待我先洗个澡,换件衣服!”
                         XXX                                    XXX                                XXX
  风雷镇才建立了十年,不但房舍新净,而且街道整齐,这个地方能够建镇,与“流星门”的兴起有莫大的原因,由于“流星门”强盛,各方来“朝拜”的人亦多,形成商业繁盛,来往的人也就更多了,风雷镇也就多人聚居,更为热闹。
  醉园地方不算大,但烧的菜却是全镇最好的。酉牌未过,余青玉已带着萧钟来了,特地叫伙计用屏风围起一角,泡了茶等候。琮铃子架子不小,余三公子等了近半个时辰才施施然驾临,萧钟道:“三少爷,他来了!”
  余青玉见这个老人,神态悠闲,举止动作优雅,抬步就像在台上踏步,便知其身份,经萧钟介绍之后,三人便坐下,余青玉亲自替他斟茶,恭敬地问道:“琮老,您喜欢吃什么菜,请随便点!”
  琮铃子大剌刺地道:“你不知道规矩么?你头一遭见我,自然是用最好的来招呼!”
  萧钟心中暗道:“你这老头是什么东西?好大的架子,竟敢对我流星门的三少爷无礼!”正想发作,余青玉已吩咐小二把最好的几个菜端上来。
  “你老是肯收我为徒了?”
  琮铃子道:“没这么简单,老夫且问你几句话。你上台演过没有?”
  萧钟道:“咱三少爷是歌舞能手,还弹得一手好琴!”
  “这样说就是从未演过戏了!那就得从头开始,大概要花七年的时间……”
          萧钟惊呼一声,余青玉瞪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琮老一真要这般长的时间?”
          “假如你天赋寄材,也许时间可以缩短一点,除了学戏学唱之外,还要学上妆,嘿嘿,工夫可不少哩!还有,你想学那一个行当?”
  “我最喜欢文武生和老生!”
          “兼学两行当,那就得花更多的心血,你若想缩短年期,那么毎天练习的时间便要加长,还得能吃苦!吿诉你学戏不比练武轻松,你可得想淸楚!”
  “这倒没问腿,未知你要求什么酬劳?”
  “且慢。老夫经常搭班演出,我的徒弟也随团学习,最近老夫跟原有的班主闹得不欢,所以辞退,但老夫假如要落班,不愁没有出路,我想问你,你要随我到戏班学戏,还是.要老夫全职教你?”
  余青玉毫不思索地道:“那自然是后者,你的起居饮食,全由我负担,另毎月六十两银子!”
  琮铃子颔首道:“这条件倒还不错!不过老夫要另赁一个地方居住和教戏,另者老夫只教你半天,余下半天可任我择徒而教!”
  余青玉道:“像琮老这等人材,总该多教点学生!”
  “你拜我为师之后,就是我的徒弟,尊师敬老,自不待言,可不准你拿流星门的名头来欺历我这个老头子!”
  萧钟插腔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咱三少爷最没有架子,不过掌门那里……”
  余青玉道:“师父不上我家,这有何难处?你不必多言!”
  琮铃子道:“那好,你几时赁到房子,咱们几时开始,不过你总先付一年的酬金!”
  余青玉道:“一年的酬金,明天便奉上,三两天之内,必能赁到合适的房子!”
  琮铃子道:“老夫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余青玉大喜,立即斟了一杯茶,跪在地上双手奉上,琮铃子接来喝了一口,哈哈大笑。未几,小二捧上酒菜,三人饮宴之后,余青玉又亲自送他回客栈,然后回家。
  余青玉回家之后一见父亲不在,便去找他娘亲崔翠。崔翠出身武林,她父亲是江北著名的拳师,她自小随父习武,只是嫁给余修竹之后,生了几个儿子,把武功都丢废了。当余青玉到她房内时,见她一身劲装正在抹汗,奇道:“娘,你这样晚还练武?”
  崔翠道:“娘正想叫你陪我一起练!噢,平时不练,现在临急抱佛脚,可有点吃不消啦!”
  “娘,孩子想向你拿一千两银票。”
          “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孩子想跟琮铃子师父学戏,他已答应收我为徒了!”当下余青玉将适才的经过说了一番。
  崔翠怨道:“你这孩子,这时候还想学戏!”
  “娘,爹的武功已臻化境,你何必担心那个帅英杰?他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唉,你怎晓得那个帅英杰的厉害!听娘说,你趁早打消这主意吧!”
  “娘,孩儿已经答应人家,怎能失信?假如失信,可不单只是孩儿一个人的事,人家连你老人家也会看不起!”
  崔翠轻骂道:“胡说!他又不认得为娘,怎看不起我?再说一个戏子有多大的份量,他看不起娘,娘身上也不会掉下一两肉!”她见儿子不高兴,心头似被刀尖戳了一记,又道:“钱,娘可以给你,你交给他,但暂时不要去学了,要不你爹知道,可又要骂娘溺爱你!”
  余青玉满口答应,心想我暗中去,你怎知道?当下取了银票,又跟母亲闲扯了一阵,然后回房休息。次日一早,他便吩咐萧钟等三人设法找房子,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加上“流星门”的势力,到黄昏便已找到一幢半新不旧的小院,琮铃子看后颇满意,即晚便由客栈搬到小院居住。
  余青玉替琮铃子安顿好后,才敢回家。流星门上下一片紧张,与他好像全没关系。一宿无话,翌日,余青玉一早起床,便去向师父请安,还带他到茶馆吃早点,然后一齐回小院。
  琮铃子把椅子拿到阶前,大刺刺的坐下,叫余青玉在院子里滚几个觔斗给他看,余青玉心想这还不容易?当下用心打了几个觔斗,琮铃子也不置评,又要他“金鸡独立”,原地踢腿。
  余青玉不费力地连踢三记,心想自己练过武,这几下一定能博得师父赞贳,谁知琮铃子板着脸问道:“你已经尽了力?”
  余青玉一怔,忙道:“徒儿不敢敷衍!”
  ”老夫再问一遍,你学戏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玩儿的?你到底能不能吃苦?”
  余青玉又是一怔,忙道:“徒儿对戏曲的确有浓厚的兴趣,只要师父肯教,徒儿不怕吃苦!”
  “好,这句话老夫记住了,届时你可怪不得我!”琮铃子返身拿了一根藤条,道:“你看淸楚了!”只见他轻轻松松地站着,左脚倏地踢起,踢起好高,大腿贴着胸,小腿贴着头面,而身子纹风不动。
  他左脚连踢十记一落地改踢右脚,又踢了十记,然后是左右各踢三记,最后是左右连环飞踢,看得余青玉目瞪口呆。琮铃子左右各踢数十记之后立定,汗不出气不喘,仿似无事一般。“老夫已近花甲,仍然有此功力,你年纪轻轻,又自小学武,居然如此‘蹩’,十足是‘三脚猫’!哼,老夫十分失望,也不知道这十多年你是如何过的!”
  余青玉脸上发热,,赧然道:“请师父指点,徒儿今后必苦练之。”
  琮铃子口授注意的地方,又再示范了几次,然后要余青玉练习,余青玉只要踢腿不直,脚板高不过头,琮铃子藤条便落在他身上!
  余青玉自小锦衣美食,瞒生惯养,几时吃过这种委屈!泪水几乎夺眶而出,琮铃子道:“除非你已改变主意,否则便继续踢下去,直至老夫准方可停止!”说罢走上厅泡茶。
  余青玉踢了一阵,实在累得吃不消,便停了下来。
  琮铃子喝道:“你是不是改变主了?”
  余青玉忙道:“不是,但……今日练了这么久,徒儿实在吃不消了!”
  “嘿嘿,要想学一技艺,岂有不需吃苦用功的?天下间有这样便宜亊?假如有的话,老夫劝你别学戏了,哼,人家像你这样的年纪已经上台演出了,你如今才开始,吃的苦若不比人多,岂能成材!”琮铃子往椅子上一坐,道:“我看你刚才打的觔斗,也不成样子,相信你平日练武亦不肯吃苦,不问而知,你懂i也只是些花拳绣腿!却不知令尊令堂因何这般放纵你?当然你上有父兄,得其荫庇,且可快活逍遥!但万一失去父荫兄庇,不知你可做些什么?”
  这几句话像箭矢般,毎枝皆射中余青玉的心房,他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身子也因激动而发颤,他恨这老头不知好歹,居然开口伤人,不过又没有胆量反驳。
  琮铃子忽然又走下石阶在院子中站住,道:“你让开!”余青玉使性子依然站住,琮铃子轻蔑地一笑,一个箭步,直打个侧翻,至余青玉身前,双脚一顿,身子倏地弹起,越过他的头顶,在他上空打了个觔斗,落在他身后,再连打几个觔斗,然后立住,头也不回地道:“老夫给你一天时间回家考虑,明天再吿诉我肯不肯继续学习,但不管你的决定如何,酬金一概不退!”言毕负手于背,悠然走进自己的卧室。
  余青玉一阵风般跑出小院,到了外面方觉得双腿酸痛无力,想起刚才的委屈,几乎又掉下泪来,恰巧裴香主经过,勒马讶然问道:“三公子,你身子不舒服?”
  余青玉心头泛起一阵愧意,忙挥手道:“没有,你忙你的去吧!”
  裴香主关怀地问:“你真的没事?属下让你骑马回去吧!”
  余青玉老羞成怒,大声道:“少爷叫你滚,你就滚!”裴香主脸色一变,终于自己去了。余青玉吸了一口气,慢慢向镇外走去。
  到镇外树林里,他真想放声一哭,又怪自己自讨苦吃,把琮铃子恨得牙痒痒的。忽然他自地上跳了起来,暗道:“你琮铃子是什么东西?一个老戏子罢了!不学就不学,有什么稀奇!”
  心中不满似乎随此而消了不少,余青玉这才回家,不想一躺下床,便睡着了,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下床仍觉双腿疼痛,腿上的肌肉,比石头还坚实。他觉得有点肚饿,便开门出去,只见裴香主匆匆由走廊经过。
  余青玉经过父亲的书房,忽听母亲在内道:“修竹,叫玉儿也去吧,他已快十八岁,门内的事,应该多点参预,就算你不让他参预,也该让他多知道些事!”
  .余修竹冷哼一声:“咱们晚上都睡不着觉,那小畜生,这时候居然睡得着!他都是被你宠坏了,你还帮他说好话!昨天叫他,一齐商量应付之策,哼,他什么也不知道,老夫几乎被他气死!”
  崔翠叹了一口气,道:“你莫只怪我,儿子可也是你的!嗯,不如你安排个职位给他,有了职责,他就会开始懂事!”余修竹哈哈笑道:“阿翠,流星门下千余人,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我有私心,也要他有本事,要不愚夫如何服众?我倚重山儿,那是他自己争取得来的,你记得攻打六合帮那一役么?他身先士卒,身负几处伤,仍然来回冲杀,救出‘猛虎堂’的傅堂主和大批兄弟,本门上下谁不敬佩?假如我不扶持他,人家反会讥我惺惺作态,再说峰儿,他帮我定计克白蛟坞,使我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白帆,玉儿做过什么?”
  房内一阵沉寂,料崔翠无言以对,余青玉又羞又愧,又觉委屈,觉得父亲太看轻了自己,心中有气,但双脚偏似生了根般,站着不动。
  半晌余修竹又开腔,语气仍颇激动。“我十二个徒弟,个个都比他有本事,假如他不是我的儿子,谁会尊敬他?”
  崔翠埋怨道:“修竹,你今日怎地这般激动?平日又不见你教诲他?其实玉儿生性聪颖,只是……只是无心向学而已!”
  “他不是无心向学,而是学些无用的东西,我宁愿他蠢钝而勤奋!平日他好玩,愚夫念他年轻,二来无暇教导,但心中仍认为他始终是余家子弟,他的心与兄弟都是一般的,谁知此刻面临灭门之祸,他还……”余修竹道:“算啦,别再提他了!”
  余青玉一听便知父亲快出来,连忙闪在柱后,只见余修竹开门出来,匆匆而去。崔翠随后出来,垂首而行,向余青玉的卧室走去,余青玉愧对娘亲,不敢与她相见,匆匆溜出去。
  余青玉一口气跑到醉园,呼小二送一坛酒来,也不叫菜,喝得醉熏熏的,走在街上,歪七斜八,有个汉子认得他是余青玉,忙上前呼喊道:“三少爷,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余青玉一把将他推开,怒道:“谁说我是三少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哈哈……”说着狂奔而去,不知不觉间,竟然返回琮铃子的居所,只见他在门上张贴告示,余青玉一看,怒道:“咱们早说好,你上午只准教我一个人,你怎么又贴吿示招生?”
  琮铃子冷冷地道:“老夫料你吃不了苦,不会再来学的!”
  余青玉借酒卖狂,高声大笑。琮铃子道:“难道老夫说错么?”
  “不错!你的确看错了人,谁说我吃不了苦,自此之后,我便与你一起生活,跟你学戏!”言毕已“砰”的一声,摔倒地上,琮铃子将他拉起来,余青玉醉倒不醒人事,琮铃子只好扶他进去。
                           XXX                                             XXX                                       XXX
  待余青玉醒来,纱窗上蒙蒙亮,他头还有点痛,揉揉双眼,才发觉不睡在家里,他吃了一惊忙跳下床来,只听琮铃子道:“你要去了么?老夫早知道你昨天是说醉话,幸好不是当真!“
  余青玉这才发现琮铃子坐在胡床(躺椅因传自胡人,故又叫胡床)上假寐,不由一怔,问道:“是你?我怎会在此睡觉?”
  “昨天你喝醉,跑来道里说不回家,从此与老夫生活,随我学戏!人谓酒醉三分醒,难道你会忘记了?”
  余青玉这才记起昨天下午的事来,当下咬一咬牙,道:“谁说我说醉话,我一定跟你学戏,如今便开始吧!”
  “趁我老人家未吃东西,便与你拉拉腔!嗯,你是不是学过唱曲,你且唱一曲与我听听。”
  余青玉略一犹疑,终于开腔,刚唱毕,正等琮铃子置评,谁知大门却被人拍得震天价响!
  余青玉一愕,问道:“师父,你有朋友住在镇上?”
  琮铃子淡淡地道:“快去开门吧,一定是你的家人来找你!”
  余青玉.赌气道:“弟子不开,也不回去!”
  “你再不开门,便要把邻居全吵醒了!”
  余青玉没奈何,这才跑出去开门,拍门的是萧钟,他喜道:“三少爷,你果然在这里!”
  余青玉道.:“谁叫你来的?如今是什么时候?”
  萧钟急道:“三少爷,你不知道,昨夜有刺客,后来虽然无事,但夫人却因找不到你,叫人四处找你,小的估计你会来这里,果然……”
  余青玉截口道:“那来的刺客,要行刺我爹爹么?”
  “小的不知道他从那里来的!说也奇怪,他只把丽萍掳去!三少爷,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余青玉松了一口气,冷冷地道:“这样小事,你也跑来烦我,快回去吧,吿诉娘亲我决心学戏,其他的事都不理了,还有,你悄悄替我拿几件衣服来!”
  萧钟双手抵住门板,道:”三少爷,丽萍是你的好搭档,她被人掳去,你不紧张?”
  “她只是一个歌伎而已,我为何要紧张?何况我如今对歌舞已兴趣索然,别再啰嗦,你回去将她们解散了吧!”原来他好歌舞,还组织了一个班子排练,丽萍是班里最出色的一个,萧钟深知他的脾气,垂首回去。
  余青玉关上门,一回头便见琮铃子,乃问道:“弟子适才所唱之曲,未知师父有何指教?”
  “还不错,但戏曲跟小曲可不一样……”琮铃子沉吟道:“咱一齐练腔,看谁哼得最久,不许用鼻,’要用喉!”余青玉自然不敢不遵从,于是开口拉腔,直至气尽方停,可是琮铃子还哼了好一阵才住口,他讶然道:“老夫常听人说练武的人,丹田气最足,为何你反不如我?难道令尊没教你内功及运气之法?”
  余青玉羞愧地道:“禀师父,家父教过不少,只是弟子疏懒,又性好动,所以学得不好!”
  琮铃子轻轻一叹,道:“假如像你昨天的脾性,恐怕要十年才能有成!”他不待余青玉回答,又道:“走吧,咱们吃了饭再说!”可是余青玉却站着不动,琮铃于问道:“你是跟老夫赌气?”
  余青玉红着脸道:“弟子……恐怕遇到熟人……”
  琮铃子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有轻蔑之意,道:“既然如此,你且留下来,待老夫替你买点心,嗯,你先替我烧点水吧!”
  余青玉走到柴房,心情甚为不快,他自出道至今,几时烧过水?不由又怪琮铃子不知好歹,可是如今再回家,.又要吃家人耻笑,万般无奈,只好咬咬牙,坐在灶前烧火,烧火虽然简单,却也有点学问,余青玉嫌不断加草麻烦,索性塞了一大把进去,谁知反将火弄熄,灶膛内不断冒出烟来,呛得他连泪水也淌了出来,直至琮铃子回来,水还未开,他嗫嚅地道:“师父,弟子……请师父指点……”
  琮铃子冷冷地道:“你吃点心吧,老.夫只教人唱戏,可不教人烧水!”
  吃了点心,喝了茶,休息了一阵,琮铃子便坐在阶上看余青玉在院子里练踢腿,余青玉左右腿各踢了五十下,双腿已提不起来,琮铃子仍不叫停,直至他站不住,跌坐在地上喘息方道:“今日到此为止!”
  余青玉暗骂自己无用,眼泪又夺眶而出,他恐琮铃子看不起自己,不敢回头,悄悄抹了眼泪,待他回头,琮铃子己不在。
  午饭仍由琮铃子负责烹饪,他脾气有点古怪,不跟他谈戏。“你不用练武么?”余青玉赌气道:“弟子以后只练戏,什么武也不练!”
  .“那我可要去午睡了!”
  余青玉一个人坐在厅里,胡思乱想,自怨自艾,又怪父亲不保护自己,恨不得跑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生活,忽然一阵拍门声,将他的思路拉回来……
                                  XXX                               XXX                                XXX
  门轻轻被敲响,崔翠应之,外面传来余修竹的声音,“夫人请开门,愚夫有事与你商量!“
  崔翠开门将丈夫迎入,问道:“修竹,是什么事?”
  “今早‘快马堂”的侯堂主回来了,带来了一件消息……”余修竹吸了一口气,道:“夫人可知昨夜劫丽萍的人是谁么?”
          崔翠叹道:“你不说,我怎知道!”
           “原来他是‘飞鹞’司马七!”
  崔翠一怔,讶然道:“司马七不是盖天帮的人么?”
  正是,今晨他出镇之后,被‘巡堂”的弟兄逮住,原来他是帅英杰派来的!”
          崔翠截口道:“帅英杰派他来刦一名歌伎?修竹,你杀了他?”
  余修竹微傲一笑,道:“愚夫怎会这般鲁莽。凌堂主审问过他,原来帅英杰新近纳了一妾,甚好歌舞,闻丽萍之名,想请她去盖天帮为她训练歌伎和舞f伎,司马七为了逞功,自荐来咱这里掳劫。适才侯堂主亦谓曾闻有此事,凌堂主建议咱们义释司马七,并将玉儿所训练的歌伎,尽送与帅英杰,算是为他祝贺纳妾……”
  崔翠笑道:“你认为帅英杰便会因此打消攻打咱们的主意?”
  “据知帅英杰对那小星宠爱之至,言听计从,只要能讨她欢心,便有机会改变帅英杰的主意,最低限度亦可以替咱们争取时间应付!”
  崔翠道:“相信玉儿也会以大局为重,不会反对,这事何须跟我商量?”
  余修竹冷哼一声:“我何怕他反对?只是欲委曲求全,须派一个适合的人送那批歌伎过去,愚夫想派玉儿……”
  .崔翠截口道:“修竹,难道你不知道派玉儿去,甚是危险,万一帅英杰杀了他.,你不伤心?”
  余修竹叹了一口气,道:“愚夫何尝不知?只是他习过歌舞,能取得师英杰爱妾的欢心,唯有他而已!”
  崔翠道:“你不怕别人讥你手法卑劣?”
  余修竹脸色微微一变,坦然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何况若能救‘流星门’者,再卑劣的事也得做一趟!”
  “你已做过一趟,当年你逼走大哥和三弟……”
  余修竹斥道:“住口!不许你再提此事!”原来余修竹尚有兄弟,当年余修竹父亲暴卒,未有交代由谁继位,余修竹勉强接位,又恐兄弟争夺,遂使计逼走之。
  崔翠饮泣道:“大哥.三弟在此,你们兄弟同心合力,何惧帅英杰?也免玉儿去冒险!”
  “那已成过去,如今要说的是目前,若不派我的儿子去,如何显得出,我欲求修好之一意?再说,玉儿被杀,总好过山儿和峰儿被害!”
  崔翠泣道:“修竹,我看不出,你的心肠这般狠!”
  余修竹凛然道:“无毒不丈夫,要干大事的,岂能效妇女之仁!”
  “虎毒尚且不吃儿……”
  余修竹霍地转首道:“夫人,假如真让盖天帮打进来,死的就不止一个玉儿!何况他不学无术,能为众人做件好事,还不失我余家的好儿孙!夫人,你再想想,除了派玉儿之外,还有谁比他更适合?愚夫已吩咐峰儿去找他!”
  崔翠哭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又何必来问我?”
  余修竹脸色放缓,道:“夫人,等下玉儿回来,你可不许露出半点忧伤的神色!而且他也未必不能回来!”
  余青玉本不想回家,但青峰说父亲有要事要请他办,心情转好,便随二哥回家,到书房见父亲,父亲睑色特别地好,余青玉未知吉凶,垂首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爹。
  余修竹含笑指指桌前的椅子道:“玉儿你坐下,爹有话要说!”余青玉应了一声,乖乖坐下,眼睛不敢视父亲。
  余修竹道:“为父知道你自幼便好歌舞戏剧,.不知你可曾看过‘赵氏孤儿’这出戏?”
  余青玉声如蚊蚋地道:“孩儿着过,不知……”
  余修竹忙道:“你且不必多问,爹今日有兴趣听你说戏,你且将故事梗概说与爹听!”
  余青玉心中奇怪:“爹一向不大喜看戏,如今局势紧张,因何反而要听戏文?”他心里忐忑,便精简地道:“这个戏是说忠臣赵盾为奸臣所害,大臣程婴为监斩官,他恐忠臣无后,便将自己的儿子与赵氏孤儿对换,而事后程婴尚要忍受别人对他的指责,甚至被人痛打,最后真相大白,受人景仰!”
  “这样说程婴的亲生儿子被他自己斩杀了?他为何这般呆?岂不知父子连心?杀了自己的儿子,保全别人的儿子,不觉伤心?”
  “爹,戏里的程婴暗地里是伤心的,但他为救忠良之后,牺牲自己的儿子,虽说是无可奈何之事,但精神崇高!”余青玉见父亲听得津津有味,不觉将声调提高,“爹,孩儿看戏时,流了不少泪!”
  “你景仰程婴?”
  “当然,为了别人,无奈杀了亲儿,唉!眞惨啊!”
  “程婴的心情,为父完全理解!”余修竹又问:“玉儿,你对程婴之子又有何看法?”
  “戏里程婴之子还小,他虽然是牺牲品,但也算做了好事!但假如程婴之子已长大,而他又是自愿代赵盾之子死的,也就比程婴更加值得人敬佩了!”余青玉忍不住问道:“爹,你今日因何对这出戏兴致勃勃?”
  “因为为父知道你去学戏,而爹又想与你改编这出戏,不过当然不叫‘赵氏孤儿‘!”
  余青玉一怔,懵然不知所对,余修竹站起来.,道:“这出戏不但由咱们改编,还由咱父子主演,为父便是程婴,你便是程婴之子!”
  余青玉脑海中“轰”地一响,大惊失色地道:“爹,您,您要杀我?”
  “放心,如今又没有赵盾,我何须杀自己的儿子?为父只是要你为流星门做一件事一不过这件事可能有点危险,本来我三个儿子以你最小,应该派别人去,可是山儿和峰儿都不会是个好演员,为父只好选你!”
  余青玉也站了起来。“爹,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请您说淸楚!”
  “只怕为父说了之后,你不敢去,因为我三个儿子之中,以你最缺乏勇气!”
  余青玉大声道:“爹,孩儿知道您一直看不起我!”
  “难道你肯为流星门冒险?”.
  “孩儿为何不敢?大哥跟二哥为本门做过不少事,冒过不少险,独是孩儿……”余青玉激动地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何可怕?”
  .“这样说你是答应了!”余修竹含笑拍拍余青玉的肩膊,道:“爹与你娘亲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平曰虽然贪玩,但体内流的却是余家的血液,余家子弟没有一个是懦夫,没有一个不肯为余家而牺牲自己的!”
  余青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勇气,道:“孩儿义不容辞,请爹爹明言,孩儿若不敢去者,便非余家子孙!”
  “好,你且坐下!”余修竹自己亦坐下,然后将计划说了出来。“为父要你讨好帅英杰的爱妾,再向她辗转说出流星门欲与盖天帮修好,再不行也希望盖天帮先攻打别处,待本门有时间招兵卖马,以作防范!”
  余青玉料不到父亲要他做的是这种事!要他上阵杀敌,死不过挨一刀,但肩负此重任,关系千人生命,他可有点吃不消,一对手掌乱摇。
  余修竹喝道:“玉儿,你怕死么?你刚才说过什么话来?”
  “爹,孩儿不是怕死,而是怕能力有限,未能完成任务,则要连累无数生命,请爹另请高明,孩儿宁愿办其他更危险的事!“
  “假如别人可以代替你,爹也不会求你!”余修竹又放缓语气道:“玉儿,只要你尽力,无论成功与否,你都已为余家办了一件事,将来流星门上下只会敬佩你,再无人敢看轻你!你平日学歌练舞,正好用在今朝!你试想想’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余青玉心乱如麻,没法集中精神细想,余修竹双目炯炯地望着他,余青玉有点慌乱,结结巴巴地问道:“爹,几时起程?”
  余修竹一拍桌子,高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他这样一说,余青玉倒不便再说什么,呆呆地道:“爹看得起我,孩儿又怎敢……嗯,只是若孩儿没法完成任务,尚盼爹爹原谅!”
  “为父岂会怪你!帅英杰爱妾喜欢歌舞,你要尽你所能,讨她欢心!”余修竹一顿又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后天便出发吧!”
  “是,爹还有什么吩咐?”
  余修竹道:“帅英杰反复无常,你应对时要小心,爹只怕他不悦时,会对你不利!”
  余青玉心里一抖,颜声道:“爹……放心,孩儿自会处处小心,只是,只是孩儿无用,怕讨不了他夫妇的欢心,届时……”
  余修竹又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你娘常赞你聪明,依我看你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换而言之,你尚未发挥你的潜质……嗯,这对你来说,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去休息吧,一切有爹替你安排!”
  余青玉离开父亲的书房,本来想去跟娘亲说一声,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但觉浑身无力,似生了一场大病,不禁回房躺在床上,觉不想离开一步,良久,他脑里仍然一片空白。
  不料他不去找崔翠,崔翠却反而来找他了,余青玉欲挣扎下床,崔翠却将他按住,“玉儿不用下来,娘听你爹说你肯出使盖天帮.....你真是好孩子,娘总算没看错你……嗯,此去盖天帮并不太远,最多一个月,咱母子又可团圆了!玉儿,你喜欢吃什么?娘叫人替你做!”
  这些话听在余青玉再中,有如刽子手去安慰死囚,余青玉双眼涌出两行淸泪,霍地扑在母亲肩上,呜咽地道:“娘……孩儿害怕……爹为何偏要选孩儿去盖天帮?”
  崔翠心如刀割,却强忍着泪,含笑道:“傻子,你害怕什么?又不是要去刺杀帅英杰!你爹派你去,那是看得起你,他以前认为你学歌舞没出息,娘替你说尽好话,都未能改变他对你的印象,如今你倒有个发挥的机会,可别让娘失望。”
  余青玉这才勉强收了泪,抬起头来纟道:“娘,孩儿怕…….回不来!”崔翠心里一沉,强笑道:“别说傻话,除了你爹娘之外,谁还肯养活你?”
  “娘,帅英杰会否杀了孩儿?”
          崔翠道:“你别胡思乱想,他杀了玉儿,不怕惹起天下大愤么?盖天帮虽然强盛,却还未到斗胆公然与二门三教为敌的地步!”
  余青玉这才稍稍放心,崔翠又道:“你休息一下吧,明天你爹必有事交代你,今晚娘亲自下厨烧几个你最喜欢吃的小菜给你尝尝!”
  余青玉点点头,送母亲出房,又觉坐立不安,他很想一个人淸静一下,但又不想留在家里,便更衣又到琮铃子住所。琮铃子正准备做晩饭,见他回来,愕然道:“你真的想与老夫过活?”
  余青玉默默摇头,琮铃子讶然问道:“瞧你脸色不大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青玉这才道:“家父派弟子带一班歌伎献与盖天帮,弟子怕短期内不能跟您.学戏了,所以特来向你吿辞!”
  琮铃子又是一怔,问道:“令尊为何要送歌伎与盖天帮?藉此与其修好?”
  余青玉点头。“因为盖天帮准备攻打流星门,家父自忖难敌,而唇齿相依的快刀门,最近又与本门心存芥蒂,所以……”
  琮铃子皱眉沉思,余青玉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出奇,乃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琮铃子瞿然一醒,忙道:“你坐吧!为师只在想,咱们的缘份也太短!”
  余青玉道:“弟子此去料最迟两个月便能回来,届时……”话至此,他忽然听出琮铃子话中有话,忙又问:“师父,您……您不想再教弟子?”.
  琮铃子顾左右而言之。“谁说的?为师收了你一年的薪酬,自然要完成责任……嗯,你今晚在这里吃饭?为师烧的菜还不赖哩!”他一直以老夫自称,至此才改称为师,余青玉却没留意,只轻轻摇头。琮铃子又问:“几时起程?”
  “后天。”余青玉道:“今晚弟子要陪娘亲吃饭……”I
  “为师也不留你,不过为师再问你一句:你还有兴趣学戏么?”
  余青玉心头忽然泛起一片悲怆,道:“弟子只怕以后无此良机,否则此心仍然不死!”
  琮铃子严肃地道:“你明天若有空,最好抽空来一下,为师有话交代你!”余青玉微微一怔,道:“师父有话,如今不能说?不过无论如何弟子明天也会来向你辞别!”
                                          XXX                                              XXX                                              XX
  .余青玉回家,崔翠己着丫头来请他到内厅吃饭了,余青玉以为父兄必在一起,不料内厅静悄悄的,只有崔翠一个人,他虽觉得意外,但心中又暗暗高兴,事实上他如今实在不想再见到其他人。
  “玉儿坐下吧,菜快凉了!”崔翠边说边将碟盖揭开,果然都是余青玉平日喜欢吃的小菜。余青玉心头如通过一道暖流,忍不住道:“娘,你真好!”
  崔翠叹道:“娘养了你十八年,你到如今才知道?”
  “说真的,孩儿直至此刻才觉得娘待孩儿好……孩儿好生后悔,以前没听您的教诲,至今仍一无所成!”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只要你肯努力,还怕将来没有成就?快吃吧!”
  余青玉捧起饭碗,喉头忽地一哽,竟有难以下咽之感,勉强扒了几口饭,又将碗放下,崔翠忙替他布菜。“多吃点吧,到江南未必吃得到!”
  余青玉道:“娘,孩儿走后,您要多多保重!孩儿会请姐姐和二哥多照顾您!”
  崔翠眼圈一红,道:“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何须人家照顾?倒是你从未出过远门,自小又娇生惯养,恐你吃不了苦!到盖天帮即使帅英杰当你为上宾,但总不如在自己家里,你言行必须小心,千万莫严使少爷脾气!”
  “孩儿晓得!”杂青玉沉声道:“孩儿是未曾吃过苦,爹说得不错,此行对孩儿来说,反是件好事,将来孩儿一定会改变,不让父母蒙羞!”
  “其实在你离开后,娘的心一定会跟着你走……”崔翠也哽咽了,余青玉连忙安慰,这顿饭母子都以为会吃得偷快,没想到反而惹来愁思。
               XXX                                    XXX                                       XXX
  秋夜星光璀灿,点点繁星挂在漆黑的天空上,闪闪发亮,后花园的菊花已开始开放了,夜风吹来,带着丝丝的芬芳,余青玉坐在石櫈上,仰首望天,脑海里空空荡荡。
  忽然背后传来余青秀的声音:“玉弟,你在想什么?后天要起程了,不准备一下?”
  余青玉转头苦笑道:“姐姐,一切都有爹安排,何须小弟担心?”
  余青秀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怪爹爹?”
  “小弟怎敢?事实上父母养育十八年,却毫无贡献,小弟自己也十分惭愧,我只是在后悔,以前将岁月都花费在玩乐上,白白浪费了青春,亦辜负了父母的厚望。”
  余青秀笑道:“你如今不是学有所用?若非你,也不知有那一个人合适!弟弟不须妄自菲薄。”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不谈这个了,姐姐,小弟走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我走了之后,你得代小弟孝顺父母,则小弟在远方亦会感激你!”
  余青秀心头一酸,悲声道:”孝顺父母是为人子女应为之事,弟弟放心……嗯,你要保重,到了那里说话要小心,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弟受教!”余青玉忽然道:“姐姐,小弟有一事求你,盼你玉成!”
  余青秀讶然问道:“弟弟请说,愚姊若能力所及,自无推却之理!”
  “小弟要请姐姐替我绘一肖像!”
  余青秀大感意外,余青玉苦涩地一笑:“小弟怕娘想念我,所以留下一像,亦可堪慰慈母心!”
  余青秀毅然答应,余青玉随她到书房,余青秀点了两尽灯,磨墨铺纸,提笔而绘,她只绘头部,到第三张才感满意,这时远处已传来鸡鸣声,两姐弟才各自回房休息。
  余青玉只睡了一阵.,便被拍门声惊醒,不悦地问:“谁?什么事?”
  外面传来萧钟的声音:“三少爷,掌门请你到厅里.,说有事与你商量!”
  余青玉连忙披衣下床,匆匆盥洗一下便出房到大厅里。只见厅里坐了十多个人,全都是流星门的首领。
          余青玉见父亲双眼布满红丝,知道父亲一夜没睡,垂首道:“爹,你传孩儿有事?”
  余修竹道:“玉儿,你坐下吧!昨夜爹与诸堂主商量过,咱们已拟好一封信,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
          凌铁壁将一封信交给余青玉,余青玉忙拆开阅之。
  此信写得十分婉转,道出流星门并无称霸武林之雄心,只求保存目前之局势,希望与盖天帮订下永好盟约。
           余青玉无心细看,道:“孩儿明白!”
  余修竹道:“玉儿,你到了盖天帮之后,若帅英杰问你,你就以此信之精神回答,知道否?为父会给你足够的金钱,并派云堂主亲送你到盖天帮,你还有什么要求?”
  余青玉身心已经麻木,想了半晌才道:“爹,孩儿希望你准我带蒋田、杨秋潭和萧钟齐去!”
          余修竹道:“可以,还有什么?”
  余青玉呆呆地道:“没有了!”
  余修竹喜道:“好,你为流星门办大事,弟兄们都很敬佩你,今午要宴请你,希望你凯旋归来!”
  余青玉忙道:“爹……孩儿也没多大的信心,这个还是免了吧!”
  凌铁壁道:“三公子这话错了,只要你有信心,自无不能克服之事!何况天下人谁敢说,凡事均有十足之把握?只要尽心,对得住良心,便无人怪你了!”
  侯鹰接道:“不错,请三公子莫冷了兄弟们的心!”
  余青峰拉拉余青玉的衣袖,道:“三弟,你就答应吧,也算是弟兄对你的鼓励,盼你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余青玉说不过众人,只好答应,堂主们都过来向他道贺,态度与以前全不相同,余青玉不觉有点飘飘然,他从来未被人如此重视过,英雄感油然而生,话也多了。
          余青山更是大大地称赞了他一番,众人散会之后,青山和青峰都位着他说话。
  余青玉笑道:“大哥,二哥,小弟又不是不回来,你俩怎地比小弟还紧张?”
  余青山道:“不错,你当然会回来,但你今日肯为本门冒险,愚兄佩服之至!”
  殷志雄也了过来,道:“师弟,愚兄来向你道歉,以前咱们大家都有点瞧你不起,今日见师弟的英勇行为,方感惭愧!希望你原谅一二!”
  余青玉忙道:“殷师兄这样说,小弟反要汗颜了!”
  未几,宴席摆了上来,厅里七席,坐的全是流星门香主级以上的头目,人人均要向余青玉敬酒,八青峰知他不胜酒力,代他喝了不少杯,谁知到后来,连他自己亦酩酊大醉。
  余青玉比他醉得更死,席未散,已“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余修竹连忙叫余青山和俞永浩扶他回房休息。待得余青玉醒来,纱窗上己一片漆黑,他吃了一惊,一骨碌坐起来,脱口叫道:“这是什么时候?”
  黑暗中有人道:“戌牌刚过,玉儿,娘替你熬了一碗醒酒汤,你先喝了再吃饭吧!”
  “娘,原来你在这里!”余青玉醒来头痛欲裂,接了醒酒汤,一口喝干,跳下床道:“娘,孩儿不吃饭了!“
  崔翠忙问:“玉儿,你要去何处?”
           “孩儿答应过师父,要去向他辞别的!”
  崔翠叹了一口气,道:“这时候,你还挂着那个老戏子!算啦,等你回来之后,再向他陪罪吧!”
  “不,琮师父虽然只教了孩儿两天,但他让孩儿懂得了很多道理,今晚是非去不可的!”
  崔翠一向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只好叮咛道:“你酒醉未醒,路上小心,速去速回,也许你爹还有话要交代!”
  余青玉应了一声,匆匆披衣出去,他虽然遂渐淸醒,但双脚仍不听使唤,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到琮铃子门外,只见大门紧闭,窗上亦不见有灯光,他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
  未几,大门“呀”地一声打开,黑暗中依稀认得那便是琮铃子,余青玉赧然道:“对不起,弟子来迟了……不过弟子是被人灌醉的!”
  琮铃子毫无怪他之意,道:“为师早已料到,所以菜还温着,进来再说吧!”
          余青玉一怔,问道:“师父,您在等弟子……吃饭?”
  琮铃子道:“快点火吧,为师本来想跟你喝两杯酒,既然你今日已被人灌醉过,便饶你这一遭吧!”
  余青玉点了灯,琮铃子已将菜捧了出来,琮铃子道:“吃吧,锅里还有饭!”
           “师父,弟子要离开您一段日子,未知你有何教示?”
  琮铃子忽然问道:“青玉,你此行是否自愿的?”
  余青玉道:“是家父要求弟子的,但弟子为了本门的安危,义不容辞!”
  “这就好,假如你是自愿的,那为师比较放心!”
  余青玉讶然道:“师父,您这句话……”
  琮铃子道:“为师要提醒你,别将事情看得太简单!”
  余青玉淡淡地道:“大不了一死,也没有什么。”
  “大丈夫轻易言死,岂是好汉?”琮铃子正容道:“青玉,死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希望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活下来才有机会!”
  “机会?”余青玉颤声问道:“师父,你指的是什么机会?”
  “任何一种机会!”琮铃子道:“卧薪尝胆的故事,你一定听过,不必为师多说!”
  “弟子受教,未知师父还有什么……”
  “你等等!”琮铃子忽然站了起来,走进卧室,俄顷又出来,手上已多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余青玉,“这个给你带上路!”
  余青玉接来一看,只见封面颇为新净,上面写着五个小字:唱曲运气法,他揭开一看,里面的纸张己发黄,显然封面是后来新钉上去的,琮铃子道:“这本书是件宝物,你千万不可遗失,为师见你乃可造之材,方将此宝书,暂借你阅赞,希望你练习不辍,日后自知其好处!”
  余青玉见师父看得起自己,心头甚为舒畅,本想收起,忽然心头一动,又将书递向琮铃子。
           “师父,弟子恐遗失,您先收起,待弟子回来再看吧!”
  “小心保管,岂会遗失?”
  “此行凶吉难测……”余青玉一顿,终于道:“万一弟子不能回来,这本宝书岂非……”
  琮铃子道:“你既然已经接去,此书便暂寄你处,待你回来再给为师,此是命令!若果你在完成任务之前,便轻易言死,便对不起为师!”
  余青玉这才了解琮铃子的用意,对琮铃子的印象全改,忽然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呜咽道:“多谢师父!”
  “你既然要拜我为师,为师除了教你学戏之外,尚要教你做人之道!你记住为师这句话,便可以冲破层层困难,不枉为人!”琮铃子将余青玉扶起,道“起来,快吃饭吧,若然迟回,你父母又要四处找你了!”
  余青玉回家,余修竹果然已在书房等他,他仔细交代了他好些该注意的事,又教他如何应对,到三更才让他回房休息,但崔翠己在房内等他,母子又说了好些话,直至鸡啼,余青玉才能躺下床,可是他又怎睡得着,以前他常希望有一日能离开此处,到各地去游玩,但如今又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家!
                             XXX                               XXX                             XXX
  云开率领外三堂的十多位高手,护达余青玉和歌伎,崔翠不敢出来送子,免得反惹儿子悲伤。余修竹、凌铁壁、余青山和俞永浩等人直送至镇外,而余青峰直送他到长江之畔。
  余青玉含泪道:“二哥,你回去吧,请代小弟照颜娘亲!”他望着一去不复返的江水,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悲哀。
  “不急。“余青峰双眼含泪,低声道:”恕愚兄不能代三弟去……你多多保重!”
  余青玉不敢看他,霍地跳落船,高声嚷道:“快开船!”云开用刀斩断麻绳,船夫竹篙一点,船儿便如箭般向江中射去。
  凛然的江风吹来,余青玉忽然想起荆轲刺秦的故事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小舟去势如矢,他心头发颤,忍不住回头一望,岸上的人影已模糊不淸。
  难道从此之后,便再不能与二哥相见?再不能与父母团聚?余青玉心头一酸,热泪夺眶而出,眼前亦一片模糊。江水呜咽,似为余青玉哭泣,余青玉亦恨不得痛哭一场。
  长江水由西东流,此处江面虽然比较宽阔,但水流依然甚为湍急,浪遏飞舟,小船既要横越急流,又要避过暗礁,颠簸不定,余青玉忽觉有点头晕,连双脚也微微发颤。
  云开低声道:“三公子,你害怕?”
  余青玉忙道:“大不了一死,谁说我害怕?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那请三公子坐下。”云开扶余青玉坐在舱里,又道:“三公子不用担心,我云开得令尊大人礼遇,必定与你共生死,若有危险,云某当打头阵,但帅英杰和其爱妾那方面,就得请三公子多费点心了!”
  余青玉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言!”
  三艘小船,终于在对岸渡头泊定,众人鱼贯上岸,那些歌伎都满脸愁容,有的仍然在哭泣,云开喝道:“你们是去道贺的,谁要再露出哭相,云某便不客气了!”
  这些歌伎和舞伎与余青玉最熟,只是最近少见,尤其是这几年,更被隔绝,丽萍一见余青玉上岸,便奔跑过去。“三公子……奴家有话与你说!”
  云开本想阻挡,余青玉把手一挥,拉丽萍到一旁去,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只能吿诉你一句话,到盖天帮之后,尽力讨好帅英杰和其爱妾,要忍辱负重!这四个字你明白么?”
  丽萍道:“奴家受公子大恩,倒没话好说,但那些姊妹们,既不是余家子女,又非流星门人,她们因何要为你忍辱负重?”
  余青玉睑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家见识浅薄,也不懂得什么,不过我认为公子最好先稳定人心,方是上策!”
  余青玉颔首,但自己亦没有主意,乃问道:“未知要如何方可稳定人心?”
  丽萍叹道:“自然须许以厚利!”
  “好,这件事便请姐姐代我宣布,一并拜托了!”
  丽萍略一沉吟,又问:“公子,请恕奴家再问一句,咱们几时可回去?”余青玉心头一沉,这个答案他自己也想知道!
  丽萍见他不答,急又问道:“公子,难道你要将咱们送给帅帮主?”
  余青玉心头甚烦,忙道:“不是,咱们只是表演几场歌舞。就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再谈!”余青玉回去,将丽萍的话对云开说了。
  云开微微点头,道:“这小妮子还挺聪明,上路!”
  一行人开始向南行,司马七笑嘻嘻的在前头带路,低声道:“云兄刀法享誉武林已久,且勇气过人,敝帮主素来敬重你……”
  云开截口道:“各为其主,你不必替帅英杰做说客!”
  “可惜可惜!”司马七摇头晃脑地道:“像云兄这样人材,蛰居于流星门,实在是一种浪费!”
  云开忽觉路之两旁有人影,突大喝一声:“流星门云开送余三公子到盖天帮,何人窥视,请速现身!”
  两旁突然跳出七八个汉子来,司马七笑道:“是我兄弟,云兄勿惊,黄绪,快回总舵弃报帮主,说云开护迖余三公子及其所训练歌伎,来为二夫人献艺!”
  一个满脸于思的大汉抱拳应是,挥手带人走了,未几即闻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近而远。余青玉连忙走前,悄声问道:“云堂主,他们会否预先定计等咱们上钩?”
  云开微微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害怕也无用!三公子不可失身份!”余青玉惭愧地退下。又走了两顿饭工夫,前头又闻马蹄声响,余青玉十分紧张,只见黄绪带着许多空鞍马匹,还有两辆双套大马车,如飞而至。
  司马七笑道:“三公子与云兄既然来到敝境,敝帮自无怠慢之理,请上马上车!”
  云开吩咐男人上马,女人则都上了马车,一干 人便向南方驰去。沿途至各站,盖天帮都热情款待,言词恭敬,视之如上宾,令余青玉这才稍稍放心。
  次日黄昏,流星门等人在司马七和黄绪的引导下,已至盖天帮的总舵主地景德镇。盖天帮气派非凡,在镇里设有一宾馆,专事招呼贵宾,余青玉等人自然被安排住在宾馆里。
  司马七道:“诸位且稍候,待小弟回总舵面禀帮主,一有消息便来通知!”
  余青玉忙道:“劳烦之处,他日再行致谢,余某有一函,乃家父欲交与师帮主过目者,请司马先生代转达!”司马七一笑接过信便出店而去,黄绪则仍留下来,吩咐小二送热汤与宾客洗澡。
  余青玉躺在大澡盆里,甚是舒畅,懒得离开,正想好好想一想,门板忽然被人敲响,他懒懒地问:“谁呀?”
  “三少爷,是蒋田,咱有话跟你商量!”
  “等等!”余青玉没奈何,只得离开澡盆,披上衣服,开门让蒋田、萧钟和杨秋潭进来:“你们三个有什么事?”
  那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人人倶欲言又止的神态,余青玉不悦地道:“你们既然无事,便出去吧,少爷要淸静一下!”
  萧钟一急,道:“三少爷,大表哥欲问你,咱们何时才能回去?”
  余青玉道:“你问我,我问谁?”一顿又温声道:“最迟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蒋田道:“咱们是来献艺道贺的?还是另有目的?”
  余青玉怒道:“你到底欲问什么?”
  杨秋潭接问:”三少爷,您明知咱们对歌舞完全不懂,为何要咱们三人随你来盖天帮?”
  余青玉不由怒道:“你们平时不是说对我忠心耿耿么?如今要你们陪我过江,就贪生怕死了?哼,早知你们三个不是好东西!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今日不走,以后便只能跟着本少爷!与我共甘同苦!”
  蒋田和萧钟望着杨秋潭,杨秋潭脸色一变,随又堆下笑容道:“三少爷说那里的话来着,咱们当然与三少爷您共甘同苦,只不过心中有点疑问,所以来澄淸一下,如今没事了,不知三少爷有什么吩咐?”
  余青玉脸色稍霁,挥手道:“有事我会吩咐你们,来到这里,除非不得已,否则不可擅自出去!”
  三人恭声应是,开门出去,蒋田低声埋怨杨秋潭:“你为何不趁机表示要离开?”
  杨秋潭道:“如今离开,只怕盖天帮以为是替流星门传递消息的,弄个不好,反而会脑袋搬家!”蒋田这才点头称善,各自回房不提。
  余青玉想将见到帅英杰时该如何应付的话儿,在心中预演一次,只是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心头乱糟糟的,总没法定下神来,遂推开一扇窗子望着街上的行人。
  景德镇是全国著名的三大名窑之一,烧制的瓷器,南北闻名,是以街上有许多专门出售瓷器的店子,来此选购瓷器,到别处贩卖的商旅颇多,天色虽已向晚,街上行人仍然川流不息。
  街上时有携带武器的彪形大汉,穿着划一的服饰,三五成群,来往穿梭,不问而知,必是盖天帮的帮徒,而街上秩序井然,镇民与客商一见到盖天帮帮徒,视而不见,双方似河水不犯井水,余青玉暗暗纳闷。
  忽然房门被敲响,余青玉瞿然一醒,以为又是蒋田三人,大声道:“没事别来吵我!”
  外面传来云开的声音:“三公子,司马七带口讯来!”
  余青玉连忙把门打开,只见司马七笑嘻嘻地道:“三公子,敝帮主看了令尊的信后,甚为高兴,明早请您移玉到敝帮总舵相见,有关公子的歌舞,敝帮主及二夫人闻名己久,未知几时可以献技?”
  余青玉道:“贵帮主几时要看?”
  “明晚敝帮主有个宴会,可否请三公子安排一场歌舞?”
  余青玉也想早点回去,闻言即道:“有何不可!”
  司马七道:“如此请三公子安排一下,稍候待酒菜备好,司马七再来相请!”
  司马七安排的酒菜甚为精细,且态度极其恭敬,使余青玉安心不少,晚上便去厅里与众歌伎舞伎排练了两场歌舞,这些歌舞她们都早已练熟了,今晚只不过是精益求精而已,余青玉甚为满意,又亲口许诺,事成之后,重金厚谢,日后回流星门,并可按月支薪饷。
  次日一早,余青玉和云开都换了套新净的衣服,随司马七乘马车去盖天帮总舵。余青玉只道眨眼即至,谁知马车竟驰了顿饭工夫方停下来,一下马车方知原来在镇外。
  只见面前一栋巨宅,房舍栉次麟比,看不到底,也不知有多大。大门足供两乘大轿齐进,七级宽长的石阶之前一立着一条石龙,一只威猛的石狮子。石阶两头停着一位彪形大汉,手握刀柄,威风凛凛,余青玉不由一惊,云开在他耳畔道:“三公子请记住此行的责任,勿坠了身份!”
  余青玉暗中吸了一口气,挺胸凹吐,昂然而视,但双脚仍不听使唤,微微发颤。司马七高声唤道:“流星门三公子余青玉以及外三堂总堂主云开驾到!”
  话声一落,那两扇嵌满了铜钉的大门霍地打开,里面有人喊道:“恭迎余三公子和云堂主大驾!”声音由内而发,一道响过一道,眨眼至眼前,刹那间里面又涌出十二名服饰华丽的青年来,人人均腰系长剑,穿着划一的衣服,站立在阶上两侧,随又见一身材枯瘦矮子,脸上蓄着三绺短髯的老者出来。
  那老者虽然貌不惊人,但双眼神光炯炯,气势迫人,令人不敢仰视,老者一出,门内又奏起迎宾的乐曲,这一套既有气势,又不失礼仪,莫说余青玉手足无措,就是云开,也顿生弱国使者之感。
  司马七笑道:“此乃敝帮总管东郭西城!”东郭西城二三十年前已是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魔头,此人亦正亦邪,不但武功超群,且足智多谋,几乎无人不识,盖天帮用他迎宾,又是给足了对方的脸子。
  云开手肘轻轻碰碰余青玉,抱拳道:“昔年在河东一见,至今已十年有多,东郭先生风采更胜从前,云某佩服之至!有劳迎接,心感不安!”
  余青玉为其气派所摄,心中虽也想说几句场面话,奈何喉头似哽住,只抱抱拳头,说声素仰,云开暗暗摇头叹息:“余掌门三个儿子,头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为何这小子如此不济!”
  东郭西城轻轻一笑,他人虽枯瘦,却声音宏亮,显见中气充足。“昔年河东青年,今日已贵为流星门总堂主,老朽更为佩服,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已不复当年勇矣!”
          云开见他倚老卖老,显然把自己当作小辈,心里不快,却也不便发作,沉着气道:“东郭总管说得也是,岁月不留人,如今云某亦将成为后浪矣!”
  他话中暗讥他行将就来,东郭西城老脸微微一变,道:“请两位入内,稍后再与云堂主叙旧!”
          云开谢了一谢,左臂伸过去,放在余青玉后腰上,轻轻托着他走上石阶。
  东郭西城眼利,暗暗笑道:“余三公子莫非双腿受伤,行动不便么?”
  余青玉大窘,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云开此人粗中有细,有勇有谋,不慌不忙地道:“说来请总管原谅,三公子平日榻上必铺八层厚褥,昨夜在宾馆里睡不惯,压酸腰骨,总管见谅!”
  司马七暗中佩服:“想不到这云开果是个人材,难怪帅帮主有招揽之意!”
          云开亦自忖答得巧妙,不料东郭西城沉着睑来,斥道:“司马七,你明知三公子腰骨软,便不该让他睡硬板床!今晚该改善,否则唯你是问!”
  余青玉面红过耳,云开也是被人塞了一把臭泥,默默上石阶,这见面的第一仗,流星门已输了一着。
          待进了大门,里面是较大的广场,四周围以高高的石墙,所以房舍都在广场后面。广场的中间铺了一条宽敞的石板路,两旁放着好些花;石板路之旁,较大的那边有许多人在练武,另一旁还搭了一个土台,似是会场。一队队荷枪佩刀巡逻的武士,来回巡弋,这气势比之流星门又不知威风几倍!
  东郭西城举手道:“请进!”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厅,其大足可摆下五十席酒,正中一座云石丹墀,上面放着一张漆金高背椅,墙上挂着一幅大画,海天一色,一只大鹏在空中翱翔。
  大厅正中地上铺着一张长长的红地毡,两旁放着许多张高背椅,椅上坐了不少男女,人人神闲气静,威而不怒,一见东郭西城进来,“刷”地一声却站了起来:“参见总管!”
  “免礼!”东郭西城道:“待本座来介绍,这位便是流星门余掌门的三公子余青玉,这位便是诸位久仰的云开云总堂主!”
  厅内盖天帮诸头目齐声道:“欢迎余三公子和云堂主大驾光临!”余青玉不断抱拳,见对方如此重视自己,刚才害怕之情,早已烟消云散,云开抱拳道:“云某不才岂敢当此大礼!”他知道对方故意显示排场,表现得不亢不卑。
  东郭西城又将帮内的头目逐一介绍,都是名驰南北之高手,云开即使未曾见过,亦闻其名。之后,东郭西城请他俩坐在前面两张椅子,只听丹墀之后有人喊道:“帮主驾到!”
  厅内诸高手霍地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又划一,偌大的一座厅堂,静得连呼吸声也听到,余青玉吃了一惊,手脚也不知搁在何处,还是云开镇定,轻轻拉着他,也站了起来。
  俄顷,只见里面走出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紫袍的男人来,龙形虎步地走上丹墀,余青玉再傻也知道此人便是威镇天下的盖天帮帮主帅英杰,不由抬头偷偷瞧了一眼。
  帅英杰脸如重枣,丹凤眼,嘴上蓄着短髭,颔下短髯约莫二三寸长,硬如铁线,威武之中,隐隐然有王者之概,余青玉见他相貌堂堂,与自己想象中大不相同,帅英杰低头瞥了他一眼,余青玉只觉其目光似刀锋般凌厉,不由低下头去。
  帅英杰道:“都坐下吧!”
  众人坐下后,东郭西城道:“帮主,这位便是流星门余门主的三公子,这位便是帮主常称赞的云总堂主!”
  帅英杰抱拳道:“帅某素仰云堂主的大名,今日有幸相,实乃快慰平生!”
          云开也抱拳道:“帅帮主威镇武林,云某久有拜见之意,今日天做其便,得以一睹帮主风采,见面更胜闻名!”
  帅英杰笑道:“云堂主客气,余公子人中龙凤,不愧是余掌门之公子,异日前程无可限鼋!”
  余青玉心头一松,镇定了不少,忙道:“晚辈乃余家最无用之子弟,不敢当帅帮主盛赞!晚辈年轻识浅,若言词有不当之处,尚盼帮主多多指教!”
  “令尊大函,帅某已经看过,多谢他的美意,帅某十分感激!”帅英杰转头问道:“东郭先生今日是不是已安排了考核比赛?”
  “是的,帮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帅英杰道:“余三公子虽然盛意拳拳,但既然光临敝帮,便请与云堂主一起观礼吧!”
  东郭先生转头道:“请莫兄通知一下!”一个坐在靠门口的汉子应声出厅,东郭先生又道:“兄弟们都到竞技场吧!”众人鱼贯而出。
  帅英杰接道:“余三公子与云堂主也请吧!”云开谢了一声,拉着余青玉随着东郭西城出大厅,只见广场一旁的竞技场已站着许多人,东郭西城安排他俩坐在台前的座位上。
  有资格坐的都是盖天帮香主级以上的首领,帅英杰坐在第一排三个坐位的当中,两旁还各有一张椅子空着。余青玉坐下后轻声问道:“云堂主,他们做什么?”
           云开在他耳边道:“咱们只宜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不宜用嘴问!”
  未几,只觉两乘小轿由广场另一端,如飞奔至,众人又霍地站了起来,恭声道:“属下恭迎帮主夫人和二夫人芳驾!”只听轿子里有个沥沥莺声道:“免礼,有劳众兄等久候了!”轿子停下,两位随后的丫头忙走前,揭开轿帘,前面那乘轿子走出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七八岁,脸如满月,直目淸秀,但看来甚是端庄。
  云开又对余青玉道:“她是帅英杰的结发妻,‘诱花娘”林素梅,后面那位大概是他新娶的小星吧!”
  东郭西城耳尖,低声道:“云堂主猜得不错,帮主二夫人,小名星星!”余青玉觉得这名字十分奇怪,但云开脸色却是一变,东郭西城看了他一眼,嘴角喷笑不语。
  云开见那二夫人不但长相艳丽,而且腰细腿长,果然是块学舞的材料,帅英杰也略略跟林素梅点点头,便亲自扶星星坐下,“怎地到如今才来?”
  星星娇嗔地道:“人家为你学歌舞嘛!”
  帅英杰回头向余青玉指了一指,道:“余三公子已将你心仪已久的丽萍姑娘送来了!”
  星星回首嫣然一笑,道:”多谢三公子,改天还得请公子指教!”
  余青玉只觉她美艳无伦,令人不敢仰视,有点心不在焉地道:“二夫人客气,晚辈怎么也不懂!”星星一笑回头,帅英杰立即下令开始。
  东郭西城跳上土台,宣布开始,只见人群中有一个跛汉来,拄着一对铁拐,双拐点动,行动甚快,眨眼即至土台前,身子突然拔起,落在台上,云开低声对余青玉道:“此人是‘f辣手跛豹’.,江南一带着名的独行剧盗。”
  只听东郭西城问道:“你便是‘辣手跛豹’司徒安?你欲投效本帮,认为可胜任何种职位?”
  司徒安桀桀笑道:“司徒某不敢妄自菲薄,自信可在贵帮担任堂主之职,愿意接受贵帮任何考验!”
  东郭西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地道:“作为本帮的堂主,须具备多项条件,但武功却是必须得到认可的,也是第一关,否则无以服众!”
  司徒安道:“这个司徒某知道,亦无异议!”
  东郭西城道:“比武虽是点到即止,但刀枪无眼,万一有任何损伤,双方各安天命,你也没有异议?”他见司徒安点头,随即又道:“杨堂主,你上来会会他!”台下跳上一位眇了一只眼的中年汉,身材极是矮小,猴腮尖额,看来颇为猥琐,这姓杨的堂主单名戟,抱拳道:“司徒兄,你我均是半残废的人,表面上看来,某似乎占便宜,但你有一对铁拐,算是扯平!”
  司徒安笑道:“杨兄不必客气,司徒某从不当自己是残废人,猛龙不压地头虫,请!”
  杨戟不捡这个便宜,.道:“司徒兄是客,若主欺客,岂不要弱了我盖天帮之名头?”
  “如此有僭了!”司徒安不再打话,左拐倏地抬起,“飒”地一声,挟风刺出,直取杨戟之胸膛,杨堂主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短刀,短刀虽轻,但居然能将沉重的铁拐拨开,云开又低声对余青玉道:“三公子,东郭西城好厉害,派个可以克制司徒安的人应战!”
  余青玉如何肯相信杨戟可以胜得了司徒安?心中暗道:“你莫倚老卖老,少爷也不傻,且看谁的眼光准!”
  只见司徒安左拐未落地,其右拐又翻起,这次不点而扫,但杨戟不慌不忙,仍使巧劲,以刀将拐挡开,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安右拐落地之后,右足突然踢出,又疾又劲,这一着才是他的绝技,号称“三连环”步!
  好个杨戟临危不乱,上身倏地向后毕直倒下,轻得像一张纸,间不容发地避过那一脚,但司徒安似乎料到他有此一着,肩头一动左拐离地半尺,指向杨戟,杨戟后肩落地,早已乘势滚开!
  司徒安右拐又再戳出,杨戟已拱起腰,打了个滚,不退反向司徒安迫去,短刀急劈司徒安的独足,司徒安冷哼一声,双拐点地,腰腿缩起,但杨戟亦似料到他有此一着,短刀劈空,立即向横一扫,刀脊敲在铁拐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司徒安身子一侧,但又不知如何,突然拔空而起,跃高二丈六七,凌空一个没头觔斗,头下脚上,双拐齐出,刺向杨戟!
  这一记,势子又疾又猛,有如天神下降,余青玉禁不住喝了声采,心中暗道:“你这次还不看走眼!”
  忽见杨戟身子卷曲如拳,自地上弹起,短刀一抹,将铁拐带开,腰一直,头下脚上,双脚反踢对方下身,司徒安左右铁拐合击一下,身子居然可以因此借力,而凌空横移两尺,避过那一脚。
  刹那间,两人同时落地,扬戟仍在地上滚动,短刀翻腾,只见刀尖不见人影,司徒安脸色一变,双拐连点,不断闪避,两人在台上团团转。但扬戟的攻势比对方更加凌厉,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台下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气也不敢喘一口,星星忽然道:“帮主,这跛子虽然有两根长拐,为何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她虽然低声说话,但淸脆得如同出谷黄莺,台下众人几乎都听见。
  帅英杰道..“也许司徒安在等候机会,武学一道甚为奇妙,不能一言概之,强攻不辍者,未必能胜,苦守者亦非没有取胜之机!”
  这句话似有莫大的鼓励作用,司徒安果然开始伺机反攻,不料他一反击,下盘反而露出破统,须知引动拐杖到底不如脚来得灵活!
  激战间,只见司徒安一拐直戳而出,这一记他觑得真切,自恃能将对方的攻势遏止。杨堂主果然不敢挡格,拧腰滚开,司徒安大喝一声,铁拐落地,身子窜前,第二拐再度刺出。这一招虽快,但力量已大大不如第一招!
  忽然杨堂主停住滚动,右臂舒出,五指一合,已抓住铁拐,同时又再滚动身子!司徒安冷不提防,下盘不稳,被拉动脚步,跌跌撞撞移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扬戟又自地上窜起,短刀一挥,截向司徒安双臂!
  司徒安惊魂未定,对方杀着又至,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指,极力向后一退,重心遽失,“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杨戟飞弹退后,脸上不露喜怒地抱拳道:“司徒兄承让了!请起!”台下响起一阵采声,余青玉甚感没趣。
  司徒安挣扎地站了起来,满面羞愧地留下几句门面话,欲纵下台,却让东郭西城截住。“司徒兄是否已打消加入敝帮的主意,若是如此,东郭某自然不便拦阻你!”
  司徒安检然一笑:“在下已自承失败,东郭先生何必再令某家难堪?”
  东郭西城含笑道:“司徒兄误会了,只要你不坚持一定要当堂主的,凭你之武功,是可胜任副堂主之职,当然尚须经‘文书’一途之考核!你意下如何?”
  帅英杰在台下道:“若果你在其他的方面有出色的表现,尚有机会膺任堂主之职!”司徒安略一沉思,终于点头。
  东郭西城请他下台之后,又道:“请孟俊飞上台!”
  白影一闪,台下又飞上一位身裁颀长的白衣剑客,此人眉淸目秀,只是傲气太盛,减低别人对他的好感。东郭西城问道:“阁下便是‘白衣剣客”孟俊飞?”
           “不错,孟俊飞正是在下!”“阁下认为自己可以胜任何种职位?”
          “在下亦不敢妄自菲薄,欲讨个堂主之职位!”
  “很好,其他的都淸楚了吧?雷堂主,请你上台向孟少侠讨教一下!”
  台下跳上一位黑衣壮汉,满脸于思,皮肤黝黑,行动颇为迟钝,云开心中又暗叹一声,帅英杰有统一武林之野心,实在有其条件,因为人材鼎盛。
  雷堂主抱拳道:“在下雷九峰,请孟少侠指教!”
  孟俊飞轻笑一声,“阁下自然亦不敢先出手,那么孟某也不客气了!”言毕长剑已经当胸刺出,但剑至中途,剑尖泛起一团剑花,白光一闪,已分刺雷九峰双肩!
  雷九峰腰马微坐,厚背刀用力一挥,只闻“当”的一声响,剑花顿敛!孟俊飞长剑一退再进,这一次一招化三式,变化快速而诡异,但雷九峰仍然以不变应万变,刀一翻,又将长剑格开,他刀法平平无奇,但恰好能以拙制巧。
  孟俊飞轻赞一声好,长剑使得更快,白衣与剑光连成一色,雷九峰厚背刀虽然亦加快了不少,但与对方一比,仍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孟俊飞的剑法,极尽多变及快速之能事,可是竟然奈何不了那位外貌迟钝的雷九峰,使得余青玉暗暗称奇不已,台下之观众,亦为这场精采的比赛所吸引,屏息而观。
  激斗间,倏见孟俊飞身子忽然飞起,越过雷九峰的头顶,一个没头觔斗翻下,已落在雷九峰之背后,反手一剑向其后心扎去,这一着极其狠辣,但由孟俊飞使来,潇洒飘逸,好看煞人,有几个盖天帮帮徒忍不住喝起采来。
  雷九峰后背似乎长了眼睛,大踏步走前,再一个风车大转身,厚背刀一横,格开长剑,沿剑脊滑下,反斩孟俊飞的手臂,这一刀守中带攻,拙中藏巧,也博来不少采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孟俊飞手臂一圈,长剑急剌雷九峰胁下,雷九峰急忙回刀,猛见孟俊飞手腕一沉,剑尖反向上轻轻一点,随即飞身后退!
  与此同时,台下的帅英杰亦喝道:“停!”
  孟俊飞含笑收剑,雷九峰黑睑发红,抱拳道:“多谢孟少侠剑下留情!”这一剑,余青玉和许多人都看不淸楚雷九峰是如何败的,但当然瞒不过在场之高手!
  东郭西城跳上台,道:“孟少侠,你武功足可当本帮之堂主,但与司徒安同样须再接受其他方面的考核!”
  孟俊飞意气风发地道:“在下没有意见!”
  帅英杰长身道:“其他方面由帅某亲自考核!“他言毕回首道:“云堂主,咱们今晚再见,本帮自会派人接驾!帅某尚有事办,恕不亲送了!东郭先生,你代本座送云堂主和余三公子!”
  东郭西城肃手道:“云堂主请!”云开拉着余青玉离座,随东郭西城出去,猛听星星娇声道:“余三公子,你今晚请勿失约,姐姐久闻大名,正想欣赏三公子精湛的舞技!”
  余青玉面红过耳,讷讷地道:“余……在下今晚必来献丑,尚请二夫人指点!”出了大门,马车已备好。
  东郭西城抱拳道:“三公子,云堂主慢行,今晚再会,司马七,你送他们回宾馆!”看来司马七在盖天帮的职位若非负责知客,其职位亦不高,云开暗叹一声,心想假如可马七只是一位知客或跑腿,那么盖天帮的实力,实在有重新估计之必要!
  马车停在宾馆外,流星门的人见他们回来,都喜形于色,云开道:“房里说话去!”众人都进云开卧室。云开将适才之经过扼要地说一遍,“大家放心,看来盖天帮亦有意与咱们和好,不日料可完成任务归去,只是大家在此,千万不可失却身份,亦不许出店!”
  众皆大喜,云开又转首道:“三公子,请你向丽萍她们说一下!今晚表演可不许出错!”
  余青玉点点头,忽又回首道:”云堂主,小侄有一句话问你。”
  云开微微一怔,道:“三公子请问,云某知无不言!”
  “适才雷九峰根本未败,为何却自认输了?”
  云开微微一笑,道:“雷九峰不会这般大方,他确实败了!孟俊飞刺向其胁下那一剑,纯属诱敌,待对方刀动,他沉腕竖剑,剑尖在其腕上点了一下,假如他不收剑,雷九峰那条手臂已经废了!”
  “原来如此,但东郭西城为何不派别人应战?”
  “雷九峰的武功十分扎实,内外功根基甚浑,用他应敌,正好以拙制巧,此亦是东郭西城厉害之处!”云开赞叹道:“但孟俊飞此人亦厉害,不担剑法快速多变,难得的是其反应快,心思灵活,的确是个人物,可惜投入盖天帮为帅英杰所用!.”
           余青玉问道:“依你看,云堂主你可否胜他?”
  云开脸色一变,沉吟了半晌才道:“云某的刀法以狠而稳见称,他剑法虽好,我亦不怕他,且云某自信内功比他深厚,当能胜他,只是也要在二三百招之外。尚要小心翼翼应付!”
  余青玉有点丧气地道:“如此说来,那个东郭西城岂非更加厉害?”
  云开颔首道:“云某二十三岁时,在河东见过他独力斗‘河东三妖’,斯时他已是一流高手,十多年来,云某武功虽有很大的进步,但他亦必然更为炉火纯青,本门除掌门之外,料无一人是其对手!”
  “既然如此,盖天帮若全力攻打敝门,必能取胜,他为何又肯与咱们和好?”云开心头一动,暗道:“这小子倒也不傻!”想了一下方道:“也许他害怕在攻打咱们时,二门三教的人会乘机联合起来,将其消灭!”余青玉这才释怀去找丽萍,但云开坐在床上,却陷于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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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辆双套大马车将流星门的人全部送至盖天帮总舵外面,是次在大门外迎接的,却是总堂主廖栢夫,云开虽未与其见过面,但一帮二门三教的头面人物,他都心中有数。廖栢夫年逾不惑,见云开抱拳道:“久闻云堂主大名,不料竟然如此年轻,实令老朽感意外!”
  云开见他话中并无讥流星门蜀中无大将之意,忙亦抱拳盛赞对方几句。
  廖栢夫道:“宴会已将开始,诸位请进!”众人随他鱼贯而入,流星门之人见盖天帮总蛇的气派,暗中咋舌不已。
  宴会仍设在大厅里,丹墀上设一席,墀下两旁各有五席,中间空出三丈宽的空地来,云开被安排在阶下右首首席,与东郭西城、廖栢夫同席,而余青玉与其他人则全被领到左手的偏厅里。
  偏厅里亦有酒席,更有七八名乐手和几个女子。司马七道:“这几位姑娘是二夫人亲手训练的,今晚特安排来此偷师,三公子交待她们一下,便可出去用酒,至余庆时方再劳动您!”
  余青玉把丽萍拉到一旁,叮嘱她一番,丽萍笑道:“公子如此紧张,姐妹们反要拘朿,恐怕失水平!”
  余青玉跺足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晚绝对不能失水平,丽萍,你叮嘱她们一下,算是我求你!”
  丽萍嫣然一笑,道:“公子放心,包在丽萍身上!”余青玉略略宽怀,随司马七出大厅一坐在云开身旁,他面对敌方众高手,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偷眼看云开,但见他态度从容,与东郭西城和廖栢夫等人谈笑亦不失身份,余青玉平日对云开并无多大好感,直至此刻,方由衷地佩服他.,那些人却不将余青玉看在眼里,只与云开谈话,使余青玉既怒且愧,心中不由暗自道:“哼,有朝一日教你们都不敢看轻少爷!”
  偏厅里传来一阵悠扬的丝竹声,只见帅英杰拥着孟俊飞和司徒安的手出来,背后跟着两位夫人,此次厅内群雄并不起身,只向帅英杰点头为礼,看来盖天帮连礼仪亦订得颇为详细。
  两位夫人首先上丹墀,帅英杰立在丹墀下宣称:“今日孟俊飞与司徒安,已接受过几道考核,本座与东郭先生和廖总堂主商量过,.决定委任孟俊飞为‘镇”字堂主,司徒安为‘武’字堂副堂主,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亦希望大家忠诚合作,推心置腹,全力发展帮务,更希望两位新堂主多立功劳,俾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厅里群雄霍地站起来,抱拳向他俩道贺,孟俊飞与司徒安连忙谢礼,廖栢夫带他们入席,原来盖天帮组织严密又庞大,共设八个堂,以“威镇四海,统一武林”八字排名,孟俊飞一入帮便被委任‘镇’字堂堂主,足见帅英杰对他的器重。
  八堂之下尚设香主等职,之上则有总堂主和副总堂主,严如兵马大元帅,总管有如一朝之丞相,辅助帮主处理一切内外帮务,总管之下,尚有两名副总管,全帮十五个分舵,直接受令于正副总管。
  当下众人归座之后,帅英杰亦上了丹墀,副总管铁冠道人立即吩咐上酒菜。帅英杰倒也不失礼仪,首先举盏向余青玉和云开祝酒,然后再敬孟俊飞和司徒安,最后才为盖天帮锦秀前程而干杯。余青玉和云开置身此种场合中,心中颇不是滋味。
  酒过三巡,菜上一半,帅英杰又提出流星门要求修好之意,然后道:“请诸位兄弟考虑这个问题!”.
  他坐下之后,云开向余青玉打了个眼色,长身先向帅英杰抱一抱拳,然后多谢盖天帮的款待,最后道:“敝门风闻二夫人爱好歌舞,掌门特派三公子,率领一班训练有素的歌舞伎,为二夫人及诸位献艺,尚请指教!”
  盖天帮群雄都鼓起掌来,未几,丽萍带着八位乐师出来,就在中间的空地里唱了两首小曲,她声色艺俱全,歌声淸脆,提高时,尖而不锐,下挫时,低而不沉,博得满堂掌声,其中又以星星掌声最烈。
  丽萍退场后,又走出三对男女,其中一对正是丽萍与余青玉,男的一色藏青服装,手持长弓,女的色作粉红,同样穿劲装弓鞋,六人合演了一出“弓舞”。
  这六人训练有素,走位纯熟,动作漂亮利落,起初尚有点拘束,但未几因听到场内的赞赏声,便即见流畅而挥洒自如,舞毕,厅内掌声不绝于耳。
  帅英杰赞道:“余三公子与丽萍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何不再来一场一以让咱们开开眼界!”
  余青玉行礼道“晚辈遵命!”当下又着人唱了几阕小曲,最后由一场大型舞蹈压轴,这次演出非常成功,星星当场取出珠宝白银,逐一赏赐,还要求余青玉傅授歌舞技艺,余青玉一概应允。
  这一顿,宾主齐欢,直至二更才散席,司马七又亲率车队,送他们回宾馆,到宾馆之后,众皆大喜,先前的忧虑一扫而空,余青玉将自己所得的那份赏品,分与随行之人。这夜众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只有云开愁怀未解,事实上,他的责任比任何人都重。
  次日,云开睡至辰牌将过方下床,披上外衣推门而了出 .,却见司马七喜孜孜地沿走廊走过来,他连忙迎前,抱拳道:“司马兄早!”
          司马七道:“恭喜云堂主,小的特来向代报喜!”萧钟呵呵笑道:“未知云某喜从而来!”
          “敝帮主今晚即可决定与贵门立和好协定!”
          “只不知成数如何?”云开一把拉着他道:“司马兄,咱们去吃早饭,连日来幸苦了你,云某自该谢一番!”
                                        XXX                                         XXX                             XXX
  余青玉尚作元龙高卧,却被敲门声惊醒,开门后,云开闪了进来,道:“三公子,适才司马七向云某透露口风,盖天帮不过二夫人似乎有个请求,希望你与丽泙留在盖天帮,替她训练歌伎和舞伎,据谓她另有酬金!”
           余青玉忙道:“我才不在乎的酬金,问题是她要咱们留下多久?”
          “详细日期司马七亦不知道,不过据他自己估计三个月左右!”
          云开道:“公子 意下如何!”
         余清玉抓抓头皮,道:“万一他们将我扣留下来,岂不是……我不留下来,只留下丽萍和那些歌伎,未知如何?“
          “云某已向司马七探过口风,他说假如少爷不留下来,又怎显得余掌门的诚意,何况如今双方修好,公子便是盖天帮的上宾,请你放心云云!”云开吸了一口气,道:“假如公子不肯留下来,恐怕这个协约签不成!”
          余青玉一屁股坐在床上,道:“如此说来,堂主亦赞成我留下来?”
          “云某临行之前,掌门曾说过,要尽一切力量跟盖天帮订下和平协议,即使将来帅英杰毁约,咱们也容易取得同道的同时,而加以援助!云某斗胆说一句,假如他们非要公子留下来才肯签约者,愚意公子不妨辛苦几个月,不过云某……”
         余青玉抬头问道:“你不过什么?”
        云开沉吟道:“困难在于既要对公子有所保障,又要不失咱们流星门的气派,换而言之,云某不希望就这样将你留在盖天帮里,因为万一有事,咱们难以救援!”
        余青玉噓了一口气,道:“你不可以跟他们说清楚么?”
        “假如他们要毁约的话,口头上作更多的保证,亦于事无补!”云开捏拳在自己的大腿上擂了一记。“但咱们又没藉口,请帅英杰的家人到流星门作客!”
        余青玉忽然跳了起来,道:“有了!昨晚帅英杰的女儿帅岚岚也有偏厅里,我听人说,她对丹青颇有研究,咱们大可以请她到本门,说与家姐交换绘画心得!”
        云开一拳击在掌心,道:“不错!假如帅英杰有心对你无礼,也得考虑他女儿的安全!”
       余青玉道:“就恐怕帅英杰不肯!”
        云开想了一下,道:“云某倒有几分把握,我这就去向司马七透露一下,你也得劝服丽萍!”
  晚饭时候,司马七又来找云开。“恭喜云堂主,看来你又得请小弟喝酒了!敝帮主答应贵帮主邀请,还希望大家多点来往,将来便可订立攻守联盟协约!”
  云开大喜过望。“真的如此,云某请你喝几盏,又有何相干?”
  “小弟岂会与你开玩笑?明早便请你与三公子到总舵取回协议书!嗯,云兄准备何时回去?咱们也得让小姐准备一下!”
  云开抑制着内心的狂喜,故意皱眉沉吟了半晌方道:“敝门不如贵帮人材济济,云某所兼之职不少,实不宜久离。假如帅帮主和帅小姐没有异议者,云某打算后天即起程回去复命!”
  “小弟一定将云兄之意见代为转达!”
          “多谢司马兄隆情厚意,不过尚请你代向贵帮主美言几句,隆情容后必有所报!”
  “云兄实在太客气了,可惜云兄不肯效力本帮,否则咱们倒可以共事一主了……嗯,云兄不再考虑一下?”
  “其他事尚可商量,此事绝无可能。云某虽然不才,但最重信义两字,当年曾得余掌门救了一.命,答应替他卖命,如今岂有反悔之理?”云开稍顿又道:“云某尚有一事相求,盼司马兄玉成……”
  司马七微微一笑。“你我心仪已久,又一见如故,有话不妨直言……就怕小弟格于形势办不了!”他心中忖道:“这云开智勇双全,粗中有细,可得提防一点!”
         “请司马兄照顾余三公子,当然若不便云某亦不敢勉强.!”
  司马七不正面答复,笑道:“云兄虽然可以媲美昔之虎将赵子龙,可惜余三公子同样可与刘阿斗前后辉映!”
  云开干咳一声,热情地拉着司马七的手,“咱们不谈这个了,先去找个淸静的地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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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云开与余青玉取了协约书之后,返回宾馆,立即准备回程,云开将自己的一名心腹武士谭胜留下来保护余青玉,余青玉与谭胜不熟,觉得不能为自己解闷,便问蒋田等人。“你们三个谁肯留下来陪少爷?还是三个都留下来?”
  蒋田结结巴巴地道:“少爷,咱们又不懂歌舞,可帮不上你的忙,若只服侍您.,又用不着三个人……”
  “那你想一个人留下来?不错,算你对我忠心耿耿!”
  蒋田双掌乱摇,道:“少爷,小的一向粗手粗脚,而且……还是萧钟与你最合得来,也最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他留下来,胜过咱们两个!”说着伸手在杨秋潭肩上拍了一拍,杨秋潭却不置可否。
  余青玉转头问道:“萧钟,你平日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萧钟涨红了脸,道:“三少爷……小的父亲患了重病,若不是要陪您来这里,小的早向您请假了,三少爷您一向能够体谅下属,相信你不会令小的为难吧!”
  余青玉脸色大变,怒道:“你们平时只懂得伸手向我要钱,待我用得着你们时,便推三推四,哼,气煞我也!云堂主,回去之后,替我好好惩罚他们一下!”
          杨秋潭道:“三少爷不必生气,小的愿意留下来!萧钟父亲的确生了病,你就让他回家去尽孝道吧!”
  余青玉有点意外,因为杨秋潭平时最不得他宠爱,亦不奉承自己,料不到他反而肯与自己共甘苦!当下喜道:“杨秋潭,真有你的,少爷回去之后,必然重重赏你!古人诚不欺我!吹捧拍马的,都是小人也!”蒋田与萧钟都惭愧地低下头去。
  云开道:“杨秋潭,你好好服侍三公子,回去之后,云某保你一个职位!”
         杨秋潭激昂地道:“多谢总堂主美意,小人只想报答三少爷的恩情,并无他意!”
  云开颔首道:“本门正需要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让你长期为仆,也委屈了你!”转头又对蒋田及萧钟道:“你们两个回去收拾行李吧!”
  房内只剩下云开与余青玉。余青玉道:“云叔叔,请您代我向家父及家母问候并请他俩放心!”
  “这个自然!”云开沉吟道:“未知三公子尚有什么事要云某代办?”
  余青玉想了一下方道:“请你再替我办两件事,第一,到石板巷五号,找个叫琮铃子的人,吿诉他我三个月后才能回去,他是我学戏曲的师父,第二,回去之后请派人报个讯,让我知道消息!”
           云开道:“云某会请求掌门,每隔半个月便派人来探望你,并带口讯与公子!”他忽然自身上摸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和几锭银子来,道:“公子,寄人篱下,诸多不便,这些银子你留在身边吧,说不定用得着它!”
  余青玉感激地道:“云叔叔您……谢谢,我回去一定还给你!”这几天他对云开印象大改,不觉改了称呼。
  “不必客气!谭胜此人你莫看他老是板着脸,什么人也不理采,可是他心思缜密,办事仔细,踏实忠心,而且武功很不错,你有事可与他商量!杨秋潭到底是个下人,又没多大的见识,不要太倚赖他!”
  余青玉道:“这个小侄知道……”他沉默了一阵,又抬头道:“云叔叔,以后小侄要向你多多请教!”
  云开微微一笑,道:“云某没什么可教你的,你歇着吧,我还要交侍他们一下!”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还有,丽萍这个姑娘心思玲珑,而且对你忠心耿耿,有事时可借助她!”
                        XXX                                      XXX                                      XXX
  第二天早上,流星门的人都集中在宾馆的大厅里,已是已时,犹不见司马七的踪影,又没有消息,大家都忐忑不安,未知会否变卦,连一向镇定的云开,亦忍不住踱起方步来,余青玉叫人去打探消息,却让他止住。
  好不容易等到午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车声响,萧钟兴冲冲地跑进来,道:“司马七来了!”云开忙走出去。
  司马七一见到云开便连声道歉,“对不起.,帮主与夫人舍不得离开小姐,又要为她设宴,躭搁了不少工夫,累你们久候了!”
  “此乃人之常情,司马兄不必难安!”云开指着马车后面的轿子问道:“小姐便在轿子里面?”
  “正是,等下她会乘马车,与云兄一齐出发!”
  云开点点头,道:“小姐乃千金之体,此去路上云某须负安全之责,奈何云某与小姐素昧平生,趁司马兄在此可否代为介绍一下,路上招呼也省了些尴尬!”
  “这倒是应该!”司马七吩咐丫头扶帅岚岚下轿。“这位柳红丫环是小姐的贴身小婢,陪小姐同行。”
  俄顷,轿里走出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来,腼腆中不失大方,与云开见过礼之后,在柳红的搀扶下,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云开回头望望余青玉,见他点头,知道此姝就是帅岚岚,心头轻松不少。
  司马七道:“敝帮在沿途都有所安排,同时小弟送你们到江边,请云兄放心!”又回头对余青玉道:”三公子,俏候便有人代司马某招呼您,您有何要求尽可吩咐他去办!”
  云开又低声叮咛了余青玉一番,然后率众登车,未几,马车便浩浩荡荡出镇去了。
          宾馆大厅里,只剩余青玉、谭胜和杨秋潭三个人。一位小二哈腰上前道:“三位爷,酒菜已备妥了,请到偏厅享用!”余青玉虽然不如之前的担心,但心头仍如压了一块铅铁,沉甸甸的,那里还吃得下?挥手道:“你们两个去吃吧,我不饿!”
  那小二惶恐地道:“公子爷不肯吃,是嫌菜粗劣还是味道不对胃口?上面怪责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
  “行了行了,我吃就是,你叫丽萍姑娘也一齐用膳吧!”
  三人默默吃了饭,谭胜道:“公子请回房休息吧!有事属下自会通知你!”余青玉唤杨秋潭到他房内。
  杨秋潭见他闷闷不乐,便道:“少爷,不如叫他们送副棋子来,让小的陪你下一局!”
  余青玉坐立不安,站了起来道:“我没心情,你自个去休息吧!啊,替我传丽萍进来!”
  杨秋潭出去之后,丽萍便进来了。“公子找奴有事?”
  “丽萍,我心情不好,训练的事,你替我多花点心思!”余青玉只见她态度从容镇定,不由又讶然问道:“咦,难道你毫不害怕、担心?”
  “公子是指留在这里?”丽萍淡淡地道.:“像丽萍这种人,有何可担心的?再说担心亦不会转危为安,反而要将事情弄糟!”
  余青玉赞道:“丽萍,少爷以前实在忽视了你!你非普通女子,以后我要好好重用你!”
  “多谢公子,奴家若非公子大义,将奴从怡春院里赎出来,如今已不知是何景况!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无时不想报答……”丽萍忽然垂下粉脸,声音亦降低了不少。“公子要奴家做什么事,奴家都愿意!”
  余青玉见她羞态撩人,心头不由一荡,有点口吃地道:“胡说,少爷……少爷会要你做什么事?”这一说丽萍的脸颊更如火烧。.
  就在此刻,外面忽传来谭胜的声音:“公子,盖天帮派人来接你!”丽萍转身把门开了。
  只见外面站着一位面皮青白,薄唇细眉的汉子道:“余公子,在下白峻是总堂香主,奉帮主之命,接你们四位到本帮总舵居住,马车已在外面,请即准备!”
  余青玉有点慌乱,忙问:“为何要到你们总舵居住?这里不好么?”
  “公子,这是帮主和夫人体谅您的,日后公子便要教舞,住在总舵,比较方便,而且那地方十分淸静,公子看后,必然会满意!”
  丽萍向余青玉打了个眼色,余青玉道:“好吧,你先出去!”他们四人只有些衣服和银两,花不了多少工夫收拾,俄顷便都上了马车,白峻坐在车夫身旁,不碍着他们。
  四人在车厢里,甚为闷热,亦无人打破寂静,耳际只闻“得得”的马蹄和“辘辘”的车轮声,那谭胜似石像一般,手腕落在刀柄上,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杨秋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余青玉不断更换坐姿,显然心神不定,只有丽萍态度从容。
  马车停定后,白峻请他们下车,引领他们进入总舵,这次不穿过大厅,由旁边的过道,直至西厢小院里,虽然I经过不少地方,但盖天帮总舵到底有多大,他们完全不知道,那西厢小院恰有四间卧室,一座小厅,还有一座庭院,布置淸雅,亦甚幽静,白峻含笑问道:“未知公子满意否?是否需要丫头服侍?”
  丽萍快口道:“此处比宾馆更胜一倍,不敢劳烦贵帮下人,三公子有奴家服侍!”
  白峻见余青玉没有意见,弯腰道:“稍候白某会唤下人送水进来,二夫人有言交代,今日请公子休息,明天才开始!”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还有一事,在下忘记交代,除非有特别事故,否则四位最好不要离开这小院,免得招来不便,请公子体谅!”
  余青玉轻哼一声,道:“这个余某晓得,不劳白先生交代!不过在下也要问你一句话,是不是咱们三个月都要住在此处,寸步不离?”
  白峻恭声道:“在下亦不知道,只是奉令而为,明早二夫人会驾临,公子可亲自问她!”
  白峻去后,果然便有下人送上热汤,让他们洗澡,谭胜一直跟随在余青玉左右,似是他的影子般,余青玉有点讨厌,又不便责怪他。晚饭仍设在西厢小院里,五色小菜一个汤,尚有一壶酒,菜佳酒醇,余青玉心头稍为舒服一点。丽萍道:“看来盖天帮还不敢失仪!”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恨不得日子过得快一点,像这样跟囚犯有多大的分别?”
  丽萍嫣然道:“公子宽怀,日子自然易过,其实日月如梭,三个月的光景,不过眨眼间事而已!”
  杨秋潭也道:“不错,公子为本门立下大功,理该高兴方是,何须杞人忧天?”
  余青玉心头阴霾这才尽扫,想到今番立功,他日衣锦回归,再无人敢看轻自己,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一宿无话,翌日吃过早饭,便闻白峻在外面唤道:“二夫人驾到!”
  余青玉忙率丽萍等人出门,只见白峻身边站着千娇百媚的星星,背后还有十多名歌舞伎,余青玉长揖道:“晚辈恭迎二夫人芳驾!”
  星星微嗔道:“免礼!星星今日方知自己已成为前辈!”
  白峻在旁道:“二夫人对下属从不端架子,余公子平辈论交可矣!”
  丽萍甚是聪明,忙道:”丽萍拜见二夫人姐姐!”
  星星笑骂道:“岂有这个称呼的?都免了吧,到厅里说话去!”她态度有点轻佻,余青玉觉得不用太拘束,反而高兴起来。
  星星在厅内正中那张椅子坐下,道:“你们也坐下吧!余公子,本帮希望你用三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她们,你最好先编定教程表!”
  丽萍插腔道:“二夫人,咱们不知道她们的程度,难以施教,可否先请教她们表演一下?”
  星星含笑道:“我带她们来此,正有此意!来,你们表演一下,并请余公子指点!”那些女人先向余青玉和丽萍施了一礼,然后表演了一两个舞,还唱了几阕曲子。
          余青玉与丽萍都觉得她们已颇有基础,不过欠缺技巧。
  当下余青玉道:“二夫人,她们基础甚佳,三个月时间已颇足够,以后上午练歌,下午练舞,教程待在下编订之后,便呈与您过目!”
  星星点头称善,她问了些余青玉跟谁学艺的琐事,余青玉大着胆子问道:“在下斗胆问一句,二夫人似亦习过歌舞!”
  星星格格地娇笑着,声音宛若银铃,红唇中裹着雪白的贝齿,腰肢摇晃,仿如花枝颤动,荡人心魄,余青玉脸上无端端地升起两团红晕,徐徐地低下头去。星星笑了一阵才娇喘着道:“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怎入得名家法眼!”余青玉连忙谦虚一番。
  未几,下人送上酒菜,极是丰富,星星道:“星星无以为礼,只能以酒敬客,幸勿见怪!”席间,双方谈笑颇欢,星星又道:“公子无须每日施教,教三天休息一天可矣,否则累瘦了身子,令堂岂不要怪我?”言毕已是一阵娇笑,余青玉赧然不知如何作答。
  散席后,星星道:“星星要回去休息了,我将她们留下来,师徒先熟悉一下,也好因人施教!”
  “恭送二夫人!”余青玉忽又问道:“二夫人,若在下在休息日想到外面游玩一下,未知可否?”
  星星略一沉吟,道:“您在事前先问一下吧……料无多大的问题,不过本帮内堂重地是不能去的了!”余青玉亲送她出院门,星星忽回头问道:“公子年少英俊,未知你两位兄长是否与你一般?”
  余青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星星已发出一阵娇笑,带着一阵香风,翩翩而去,留下余青玉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咳嗽声,他猛然一惊,急忙回首。
  谭胜毕直地站在他身后,他的左手手掌永远都落在刀柄上。“三公子请回!”
  余青玉险色一变,怒道:“少爷的事,你也敢管?”
  “谭胜只为公子安全着想!”
  余青玉双手一摊,道:“盖天帮有无数的高手,假如我真的有事,你能够保我安全么?”
  “谭胜只懂得尽心尽力!”余青玉转身入院,忽又回头道:“以后不用你跟着我!少爷不必你保护!”谭胜脸色不变,就像是石人一般,语气空洞冷漠,不带丝毫情感。“谭某已答应过云堂主!”
  余青玉又怒了。“我是流星门掌门的三公子,你只听他的话,不听我的话?”
          “因为我欠他一条命,而他又欠你父亲一条命!”谭胜双眼突然闪过一抹凌厉的神光。“公子若被杀,尚是小事,但假如招惹来闲言闲语,传到帅英杰那里,就任何人也保不了你!”
  余青玉脸上发热,恼羞成怒地骂道:“胡说!”
  “希望谭胜是胡说!”谭胜退至院门旁立定,头也不回地道:“公子请进,免外人无谓揣测!”
  余青玉怒气冲冲进厅,只见丽萍正跟那些歌伎和舞伎谈天,余青玉心情不佳,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陪她们谈了一阵,便已忍耐不住,丽萍长身道:“公子,你累了,何不回房休息?”
  那些歌伎当中有个叫小红的,似是她们的大姐,见状忙道:“丽萍姐,咱们也走了,明天再来受教吧!”丽萍也不挽留,亲自送她们出院,谭胜立即将门关上。
  丽萍进厅己不见了余青玉,知他回房,便进房求见,“公子,你何事不开心?”
  “没什么,教程的编排,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丽萍笑道:“这怎可以?奴家只是你的副手而已!”
  “丽萍,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一向很器重你?”余青玉道:“我心情很乱,您出去吧!”
  丽萍向他裣袵一礼,道:“公子若有需要丽萍来陪你的,尽管吩咐……”她忽然又幽幽地一叹。“其实奴家早已将……将心交给你了……”言毕转身快步出房而去。
  余青玉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阵怔,他跟丽萍接触虽多,却不曾对她兴起男女之情,何况她比余青玉大了几个月,余青玉一向只将她当作姐姐看待,虽然他也知道丽萍仍是处于之身,只可惜丽萍也许出身的关系,向来作风比较大胆热情,余青玉.只喜欢含蓄腼腆的姑娘。
  这刹那,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泛起星星的影子!那天云开一闻星星之名,脸色便是一变,显然对她有所了解,余青玉不禁有点后悔,没向云开问淸楚!
  回心一想,余青玉双颊不禁又升上红潮,如今自己处身龙潭,不但不该想这种Ji事,何况星星还是帅英杰的爱妾!他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了一番,神志疲惫,便模模糊糊地睡着了,到晚饭时,杨秋潭才来唤醒他,他亦无心进食,草草裹了肚子,又回房睡觉,可是一晚尽做着稀奇古怪的梦,到得天亮,仍觉恹恹欲眠。
  早饭时,丽萍将教程表呈与他过目,还叮嘱他道:“请公子仔细看,免得二夫人问起,难以作答。”余青玉强打精神,着丽萍跟他到屋内研究,丽萍详细为他解释,余青玉只略作改动,又问道,“丽萍,你身处险境,为何仍能行若无事?”
           丽萍笑道:“奴家早又答复过这个问题!其实奴家还得感激盖天帮哩!”她见余青玉一副愕然之神色,抿嘴一笑,道:“若非如此,奴家又怎有机会服伺公子?”
         余青玉心头一跳,干咳一声道:“我要乘机学习独立生活,不必人服伺!”“公子莫误会……奴家不敢有非份之想,不过……奴家的确想报答你的大恩,即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丽萍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余青玉一眼,余青玉反而不敢接触她的目光,“公子,那位小红不但聪明,而且城府颇深,日后你须对她另眼相看,须知咱们是寄人篱下,不可招惹小人!”
  言毕外面传来杨秋潭的声音:“三少爷,小红姐姐她们已到了!”余青玉与丽萍连忙出去,果见她们已经到齐,余青玉受丽萍影响下,打起精神教授,上午是学唱曲,她们普遍都有一个缺点,便是气量不足,余青玉除了着她们勤加练习之外,尚教她们练习腹式呼吸,增加气量,丽萍笑道:“奴也是练了余公子传授的腹式呼吸之后,方有所进步的!”
  余青玉这才醒起琮铃子送给他的那本唱曲运气小册子来,这些天心系安危,已将此事忘记,忙伸手摸摸怀内,幸喜尚贴肉收藏着,下午练舞,众伎都有点吃不消,余青玉索性自己练习起踢腿来,练得甚是认眞,一口气踢了二百记,累得他出了一身汗,但精神反见舒畅,晚上洗了澡之后,一上床便睡至天亮。
  第二天,小红回复星星二夫人看过教程表,全无异议,是故便依事先编排的,继续教授。
          余青玉每天都练踢腿,几天之后,果然大有进步,每晚亦能熟睡,他认为此乃最佳之办法,倒把那本“唱曲运气”之事忘记了。
  这晚,余青玉刚洗了澡,房门忽被敲响,却原来是丽萍。“公子,奴家陪你弈棋可好?”余青玉点点头。
  丽萍眼尖,见床上放着那本“唱曲运气”小册子,好奇地拿起来,问道:“公子,你是依此书练运气的,怎不闻你提及?”
  “这是琮铃子师父借我阅读的,只因这些天来,忙这忙那,尚未加以学习。”
  “既然如此何不让奴家先习,再向你讨教?”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好吧,不过千万不可遗失!”
  丽萍将那本小册子收起,道:“若有遗失,任由公子打骂!”
  两人坐下对弈,丽萍见他提不起劲来,忍不住道:“公子是否觉得闷?不如由奴家,唱个曲子与你听?或者陪你到庭院走走.,今晚月色明亮,正好赏花!”
  余青玉连连摇头,丽萍又道:“那天二夫人不是说过,咱们可以出院走走么?不如叫小红向她申请一下?”
  余青玉道:“也好,咱们到外面打猎散心,料不妨着他们盖天帮,你明天跟她说一下!”
  丽萍突然又抿嘴一笑,道:“人家关心你,公子何不自己问她?”
  余青玉一怔,道:“你胡说什么?谁关心我?”
  “小红!”丽萍认真地道:“昨天下午她还旁敲侧击地问奴与……与公子的关系,这不是关心你么?嘻嘻,也许她呷奴的干醋来了!”
  余青玉斥道:“丽萍,你越来越放肆了!”
  丽萍忙长身陪罪。“但奴家所说却句句属实!那个姐儿不爱俏郞君,何况……”
  余青玉红着脸道:“算啦,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丽萍斟了一杯茶,道:“奴以后不敢了,公子原该!”
  余青玉见她脸上含羞带喜,秋波流转,双颊泛红,艳若桃李,心头一荡,伸手接过茶盏,鼻端又闻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不觉怦然心动,他不敢稍露行迹,仰头将茶喝干,便道:“少爷困了,咱明天再谈吧!”丽萍吿辞回房。
  次日,丽萍向小红提出,外出郊游的打算,小红答应向星星转述。是日一切照旧,小红率人离开之后,便去求见星星。星星正在房内,对着镜子涂蔻丹,抬头问道:“有什么消息禀报?”
  “启禀二夫人,余公子求你准他们明天到外面郊游,他素来喜骑射,希望二夫人玉成。”
  星星住了手,问道:“只他一个人去?”
  “不是,他要带全部随员去。”
  星星长身走到床上一躺,娇慵地道:“准他去骑射,你将此事交与铁冠道人处理,我吩咐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小红道:“依婢子观察和用旁敲侧击之法探丽萍的口风,余公子与她虽熟,但似乎只限于友情!”
  星星一笑,道:“你办得很好,去通知他吧!”她走下床,在房内走了两圈,唤道:“侍歌!”
  门外走进一位小婢,行礼道:“二夫人有何吩咐?”
  “帮主如今在何处?”
  “在内厅与东郭先生和廖总堂主议事!”
  星星又考虑了一下,道:“你服伺我更衣吧,我要去见帮主!”
                                      XXX                                            XXX                                                  XXX
  次日是休息日,但余青玉一早便下床盥洗了,吃过早餐,白峻便来相请。“余公子,车马早已准备好,请起程!”
  “烦白先生带路!”余青玉腰上早已佩了剑,招呼下属随白峻出门,外面果然停着好几匹骏马,尚有一辆轻车,马旁还站着几位盖天帮的人。
  白峻道:“公子请上马!”他扶丽萍上了马车,自己亦上了马,余青玉见他们有四个随从,心中不大痛快,却也无可奈何,当下由白峻领路一向东南驰去。
          未几己至郊野。余青玉被困了不少日子,见那满山一片苍翠,与江北情景大不相同,烦闷全消,忍不住挥鞭催马,越过白峻,其他人忙亦加速前进,尾随余青玉驰向一座树林。
  树林不大,但甚为茂密,处于一座山坡下,山坡上满是嶙峋怪石,益显出其青翠动人。
  树林不可能有走兽,却栖了不少飞禽,马蹄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纷纷振翅而飞,余青玉早已抽出长箭,引弓而发,”嗖“的一声,长箭过处,已射下一头乌鸦。白峻赞道:“公子好箭法!老朱,还不快下马将猎物提起!”
  余青玉头也不回地道:“不必,那乌鸦肉不好吃,要来作甚?”他策马在林内奔驰,籍以惊动林中鸟,以便找寻目标,未几果然被他射下一头黄鹰,又惹来盖天帮帮徒的一阵采声,余青玉心花怒放,更亟欲表现,其他人只在一边吶喊助威,唯有那谭胜一人不时跟在其左右。
  .余青玉虽然努力,但树林小,飞鸟无处可逃,很快便飞光,他没奈何只好策马上山坡。白峻连忙拍马迫前一喊道:“余公子,半山上没有鸟兽,请下来吧!”
  余青玉自小颐指气使惯了,怎肯受制于他?拍马更急,直驰上山顶,放眼望去,山下竟有许多人在练武,他微微一愕,连忙将马勒住。
           谭胜亦已赶至,忙道:”下面那些人似是盖天帮的人,公子不可下去。“
           果然,山下那些人已发现他们,神箭手都举起弓来,谭胜抽出刀来,喝道:”快回去!“余青玉也心慌了,连忙拨转马首下山,白峻已赶至,埋怨道:”公子,请你不可到处乱跑!“          余青玉忍不住反唇相讥,“阁下为何不一早说明?何况本公子不是盖天帮的犯人!”
         白峻沉声道:“阁下虽然是敝帮的贵宾,但本帮重地亦不可以任意闯进,此亦为人宾客应知之仪!”
         余青玉忍着气道:“既然如此,请白先生带路,余某愿附骥尾!”
         白峻见他生气,连忙堆下笑容,道:“公子言重!”话虽如此仍带头下山,向东驰去,余青玉故意放缓马速。
         谭胜追前,低声道:“公子,咱身处险境,一切须以忍为先!”未几,杨秋潭和丽萍亦追了上来,背后则是盖天帮那三个名为陪同,实为监视的大汉。
          众人驰了一阵,到另一座较大的树林,白峻才勒马道:“公子,这树林飞鸟小兽颇多,大可以让你射个痛快,不过最好先下马才进林!”言毕首先跳下马来 。
         众人下了马,白峻叫老朱在林外看守马,丽萍在杨秋潭搀扶下,也尾随众人进林,此林猎物果然甚是丰富,半天工夫,已经满载而归,由于他们没带火种,因此,中午只好吃干粮,待得将近黄昏,众人才回程。
           一路上,白峻和手下不断献谄辞,余青玉上午不快之情,经已烟消云散,也与他们有说有笑起来,到得盖天帮总舵,已是暮色四合,守卫见到那些猎物,又争相称赞。
          白峻问道:“公子,这些猎物如何处理?”
          “请白先生着人洗干净,咱们自己在西厢里烧烤!”余青玉又叫杨秋潭赏些给盖天帮那三个人。
          到西厢小院,只见小红站在门外,似在等候他们回来。“启禀公子,二夫人请你洗好澡,更衣到内堂,她要设宴谢你……稍后小婢再来引路!“
          丽萍含笑问道:”小红妹,二夫人不请愚姐么?“
          小红略显尴尬地道:”二夫人没提及……“
         丽萍道:”那好吧,请你等下来接公子……“从人进了小院,她又故意喃喃自语地道:”奇怪,她为何单只请公子一个人?不知还有没有人陪客?“
          余青玉心中怦怦乱跳,又害怕又兴奋,装作毫不在乎地道:”咱们本是她请来的,她设宴谢客,有何奇怪?“
         谭胜道:”依谭胜之见,公子可得小心提防盖天帮使诈!“
           余青玉道:”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身在此处,他们若要杀咱们的,又何须使诈!“
          杨秋潭道:”公子说得有理,如今还是先洗澡更衣吧,免得二夫人久候,要失礼仪!“
          余青玉道:”说得是,快替本少爷准备一切!“他进房仔细洗刷了一番,换了套新衣,再仔细梳好了头发,已闻外面有声音,连忙开门出来,却原来是白峻送猎物来。
          白峻向余青玉行了一礼,道:”帮主吩咐,拿了公子所猎的几只鸟儿,说待会儿与公子一齐品尝!“
          话犹未了,小红已来催促了,谭胜道:”谭胜陪公子一齐赴宴!“
          小红道:”可是帮主夫人并无邀请壮士……“
          谭胜道:”谭某责任所在,不得不如此,请姑娘体谅,并请代向贵帮主美言几句!“小红想了一下,终于答应。带他一齐去。
         出了西厢小院,小红又回头道:”谭壮士,万一帮主和二夫人不让你入席,您可别见怪!“
          谭胜道:”这个自然不怪你!“他左手掌心紧紧握住刀柄,像是随时要与人拼命似的。
          小红走得颇快,先走过道,再穿过一座小花园,又到了一小院之前。小院月洞门前有四个彪形大汉手持武器站岗,见有人至,立即拦住,小红忙道:”四位大哥,帮主二夫人要设宴款待三公子!“
          ”余公子可以进去,但这位可得留下来!“
          谭胜道:”谭某是余公子的保镖,若不准某家陪公子进去,公子亦不赴宴!“他态度甚为坚决,手臂上的青筋都浮凸出来。
  那四个汉子商量了一阵,其中一人道:”你要进去也行,不过两位可得先将兵器放下!”
  小红接道:“余公子,这是本帮的规矩,除了帮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带兵器入内,尚盼体察!”余青玉略一考虑,便首先解下佩剑,谭胜坚持了好一阵,才解下刀来。小红又道:“两位请随我进来!”
           月洞门之内,又有一座庭院,遍植奇花野草,假山凉亭点缀其间,甚见清雅,庭院之内,便是二夫人星星的居所了,先是一座厅堂,却以绣花纱布作屏见,将厅堂格成内外两个部份,外厅又有两个汉子守卫,身上不带兵器,伸手拦住谭胜,“谭壮士请留步,余公子请进!”
           谭胜不待要求,那汉子已道:“这是帮主交代下来的,咱们不得不如此,谭壮士请于此用饭,余公子之行动,你可以透过纱布看得清清楚楚,又何须担心,再说贵我双方如今已订下和约,莫不成会不利于余公子乎?”
           余青玉想想有理,便着谭胜留在外面,自己则走过屏风,厅里早已安着三张长几,却不见人,余青玉甚为惊愕,小红道:“公子请坐,帮主和二夫人稍后即到!”余青玉只好怀着一颗忐忑之心坐下等候。
         小红道:“贱妾告辞!”她出去之后,内厅只剩下余青玉一个人,他只道须臾帅英杰和星星便到,谁知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影,又不敢进内和外出,不由惊问:“请问帅帮主何时方到?”
          外面那两汉子道:“在下委实不清楚,公子稍安勿躁。”
         余青玉少爷脾气一发作,可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拍几长身道:“在下不等了,请叫小红姑娘事;这我回西厢小院!”话音刚落,里面忽然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XXX                                        XXX                                XXX
          丽萍抬头望天,看星辰戌牌将过,但余青玉仍未回来,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庭院中团团乱转。杨秋潭忍不住道:“姑娘,你急得连饭也吃不下,这又何苦呢?”
          丽萍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担心?”
         “盖天帮与本门已经订下和约,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杨秋潭另有深意地道:“姑娘对公子的关心有点过分!”
         丽萍探头出院门,向远处看了一眼,又退回去,幽幽地一叹:“你怎知道?帅英杰早有独霸武林的野心,岂有真心与咱们修好?此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杨秋潭冷笑道:“难道姑娘目光比云总堂主还要锐利?”
          丽萍道:“也不知为何,今日一回这里,只听了小红的话,我便老是心惊肉跳,似乎什么祸患要发生!”
          杨秋潭哈哈笑,道:“姑娘这是杞人忧天,不,这是因为姑娘对公子……嘿嘿,所谓关心则乱,其实……”
           丽萍见他脸上的淫邪之意,吃了一惊,斥道:“真是狗嘴长不出象牙!”言毕即拂袖回房,将门窗紧紧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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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29 13: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房内黑灯瞎火的,丽萍坐在床边胡思,越想越是害怕,觉得星星只邀余青玉一人赴宴,似乎另有目的,再想起星星对余青玉暗送秋波的情景,心中不由暗道:“希望公子不会行差踏错,否则咱们四个人可别想活着踏出这里半步。”
她有点睏,不由自主往床上一躺,后背枕着一本册子,丽萍似受惊的兔子,又坐了起来,拿起琮铃子那本“唱曲运气”秘笈,又记起余青玉交代的话来,决定将秘笈藏起。她先摸出火石,将灯点亮,看看房内,却无可收藏之隐蔽处,不由大急。
就在此时,远处似乎传来人声,丽萍急中生智,双脚夹住床头一根支柱,慢慢爬高,这柱子甚细,只用作支撑蚊帐,幸而她身轻似燕,又因勤练舞蹈,手脚俐落,让她爬至最高处,伸手刚可托开一块承尘,便交那本秘笈,往上面塞。未待她滑落地,走廊已传来一阵快速杂沓的脚步声,白峻大声喊道:“毎间卧室都要捜索,不许放过一寸地方!”  .
     XXX           XXX         XXX
余青玉急忙抬头望内,只见两个丫头,陪着星星自内出来,却不见帅英杰,余青玉有点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星星一笑:“累余三公子久候,贱妾心里不安,请坐,银月,快吩咐下人把酒菜送上。”
一个丫头进去之后,星星也在正中那张长几之后坐下来,余青玉心头突突乱跳,道:“帅帮主为何不来?”
星星嫣然一笑,道:“帮主临时有事,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哦!有人攻打贵帮?”
“男人的事,咱们做女人的,既无兴趣问,也不宜过问。”星星抿嘴道:“三公子认为贱妾不足以招呼你,一定要帮主款待?”
余青玉急道:“在下不敢……得二夫人款待,在下已深感荣幸!”他声音越说越低,头也慢慢垂下来。
星星道:“三公子为敝帮培养人材,又要受离乡别井之苦,贱妾能够代表本帮答谢三公子,亦是贱妾之幸,而且是拜三公子所赐。”
余青玉不由有点飘飘然,恰好下人将酒菜捧上来,并为余青玉斟酒,星星举杯道:“三公子,贱妾敬你一杯,祝你万事如意,嗯,将来继承父业,执掌流星门。”
余青玉忙道:“在下一无所长,怎能够执掌流星门?且在下上面还有两位哥哥。”
“三公子太谦了。”星星娇嗔道:“人家手都酸了,你还不喝酒?”
余青玉这才发现星星握杯的玉手仍然抬着,忙长身双手持杯道:“多谢二夫人!在下亦祝二夫人万事如意!”言毕仰首一饮而尽。
星星慢慢将酒喝干,赞道:“三公子好酒量,请坐下吃菜。”她目光一暼,指着碟上的烧烤山鸡,问道:“这便是三公子的猎物,好箭法,好酒量,贱妾非试试不可!”
余青玉这时才稍为恢复常态,觉得星星宜嗔宜喜,又亲切和蔼,心情轻松了不少,道:“二夫人,若喜欢吃的,在下日后再替你猎几只。”
  星星用银牙咬了几口,又盛赞了一番,道:“下次三公子去狩猎,请带贱妾去开开眼界,嗯!银月还不快替三公子斟酒!”就在此刻,背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余青玉不由自主的望过去。
  原来是一位汉子,看模样是盖天帮内的一地位甚为低微,那汉子来至中间长几前,抱拳行礼道:“启禀二夫人,帮主命属下来通知您,说今夜不回来歇息了,请二夫人宴会之后,自行安寝!”
  “知道了,你退下吧!”星星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余三公子商量!”
“是!”丫头和下人一齐退下,偌大的一座厅堂,只剩下星星和余青玉两人,余青玉又开始局促不安。
“三公子,请再干一杯!”
  余青玉有点神魂不附地把盏中美酒喝下,只觉自丹田下冲上一股热气,他一张脸登时红了。星星脸上也染了红晕,秋波流转地道:“三公子,你为何不吃东西,这可是你猎来的啊!因何还客气?”
余青玉不知其味地咬了几口,讷讷地道:“二夫人有何事欲与在下商量?”
星星抿嘴道:“先吃了再说吧,贱妾都不急,你倒急了!嗯,贱妾先问你一件事,未知你是否肯老实作答?”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二夫人欲问何事?在下若能答的,自不会隐瞒!”
“你瞧,贱妾尚未问,你已先将门关上了!”星星又举杯道:“来,贱妾先再敬你一怀!”
  余青玉道:“请二夫人原谅,在下向来量浅,恕不能奉陪了!”
  “无三不成礼,三公子才喝了两杯哩,何况贱妾尚且有舍命陪君子之勇气,难道三公子这个脸也不赏!”
  余青玉腹内又是一热,只觉甚是烦躁,无奈在女子面前不能失礼,只好再喝了一杯。星星格格笑道:“三公子果然是虎门之后,嗯!咱们适才说到那里?啊,是啦……”她未问又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只看得余青玉心头怦怦乱跳,连忙将目光拿开。
  “三公子的心上人是不是丽萍?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只不知令尊大人会否答应汝等的婚事?”'
  余青玉脸上更红,直如含羞之新娘子一般,急忙否认。
  “三公子含羞不敢承认!”
  “并无此事,叫在下为何承认?何况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之事……”余青玉话犹未了,忽闻外面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余青玉一愕,星星粉脸一变,愠道:“谁在外面大呼小嚷?不知帮规么?”
  屛风前传来侍卫的声音:“启禀二夫人,三公子的随从谭胜,要硬闯进来见余三公子!”
  星星堆下笑脸,低声道:“三公子的随从好关心您的安全,好像贱妾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来今晚是不能尽兴的了!”
  余青玉心中倏地升起一团怒火,道:“小仆无礼,败了二夫人的兴,待在下斥退他!”他长身走过屏风,只见谭胜立在门外,为两个侍卫所拦,他沉声道:“谭胜,你不知礼仪么?难道不知道咱们是客?”
  谭胜道:“属下是担心三公子的安危!”
  余青玉怒道:“你担心有个屁用,真的有事,难道凭你一个人便救得了我?回去睡觉吧,宴后,我自然会回去,莫留在此令我左右为难!”
  谭胜沉吟道:“如此请三公子保重!”言毕离去,余青玉回座斟酒向星星谢罪。星星笑道:“三公子果然威风,英雄出少年,贱妾敬佩万分!”她仰脖一飮而尽,在酒精的蒸发下,雪白的脖子也被熏红了,双颊娇艳欲滴,令人不敢正视。
  “三公子因何一直低着头?莫非是看不起我这做人小星的女人?”
  余青玉忙道:“二夫人言重,在下毫无不敬之意!”
  星星又响起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那一定是贱妾生得丑陋,所以不值三公子一顾!”
  余青玉心头如小鹿乱撞,脑袋嗡的一声,但觉星星的声音似有魔力般,禁不住的缓缓抬起头,偷眼望去,只见她酡红欲醉,红唇似火,秋波盈眶,流转间令人神魂为之一夺,心头一荡,又再低下头去。
  星星嗔道:“原来三公子果然嫌贱妾蒲柳之姿……我……还不自量力坐在这里……”说着起身欲行。.
  余青玉一急,脱口道:“二夫人国色天香,乃人间罕见的尤物,又怎会是蒲柳之姿?在下只不过是……”
  .星星慢慢向他走过去,故意放软腰肢,走动时,摇曳生姿,“你只是如何?”
  “我……”余青玉声音结结巴巴地答不上来,忽觉香风扑鼻,一回头,星星己坐在身边。
  余青玉忙不迭挪一挪身,不料星星随之移近,呵气如兰地道:“你怎还不答话?”.
  “我……二夫人,您……”余青玉手足无措,又觉胸膛间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他浑身无力,忽然软玉生怀,星星斜倚在他身上,余青玉心头一荡,牛喘起来。
   星星幽幽地道:“你知不知道……那天在竞技场……贱妾一见到你,一颗心便系在你身上了!”
  余青玉如在梦中,又闻星星轻声道:“余郎余郞,你可知我的心?你可是嫌我是残花败柳?”,
  余青玉小腹热力四射,脑门发涨,神志有点模糊,一扭腰一双臂一圈,将星星紧紧抱在怀里,星星嘴角微微一笑,凑首在余青玉耳畔轻声道:“余郞余郞,贱妾己是你的人了,贱妾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余青玉如中了魔般,迷迷糊糊地跟着星星走向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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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29 13: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丽萍先发制人,快步走前将门打开,白峻恰走至门口,她立即问道:“白先生凭什么要捜咱们?”
          白峻冷冷地道:“这是本帮的命令,任何人在本帮之内都不许私藏武器!”
          丽萍心知有异,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一早不说,为什么三公子不在时才进来捜索?”
  “白峻只知依令到来,你有话对帮主说吧!”白峻目无表情地挥挥手,几个大汉立即进房捜索。
  丽萍故意伸手将他一拦道:“贵帮主有凌云之志,应该有容人之量,若要捜查,也得等三公于回来之后!”
  白峻厉声道:“白某职责所在,请您放明白,否则若有得罪之处,请莫怪!快搜!”
  那两个大汉将丽萍推开,进去捜查,丽萍见杨秋潭恐惶地站立在廊里,不由怒道:“枉你是个男人,胆子比老鼠还不如!”
  杨秋潭苦笑道:“姑娘,你何必生气,反正咱们没什么东西,何须因此与主人闹翻!
  “这是尊严的问题!”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谭胜宏亮的声音:“什么事?”
  丽萍喜道:“谭壮士来得正好,他们要搜房!”
  只见谭胜如一阵风般飞到一喝道:“谁敢搜房,先过谭某这一关!”
  白峻冷冷地道:“谭胜,你有胆的便向敝帮主发火!对不起,白某只是奉命行事。”
  谭胜手腕一抬,宝刀出鞘,刀锋已临白峻的脖子,并及时止住去势,白峻一张睑登时没了血色,这一刀速度之快,实在匪夷所思,大出其意外;就连杨秋潭和丽萍也看傻了眼.。“贵帮刚与敝门签了友好协议,几天工夫便想毁约?枉帅英杰有雄覇天下之心,却会害怕咱.们四个人,岂不好笑?”
  白峻却笑不出来,谭胜见房内那两人仍捜索,又喝道:“你们不停手,使休怪我刀下不留人!”
  白峻没奈何,只好道:“暂停,你们出去!”那两个大汉离屋之后,谭胜才收了刀:“希望贵帮自重!”
  白峻悻悻然地道:“姓谭的,今晚且让你一步,这笔帐一日后咱们再慢慢算!”
  谭胜道:“谭某早把命豁出去,还怕您算账!”白峻挥手带着手下离开。
  杨秋潭堆下笑容,走前献上谄词。“谭壮士,想不到你武功如此高强,那姓白的,在你眼中根本不堪一击。”
  谭胜似乎颇为讨厌他,冷冷地道:“别废话,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秋潭将经过扼要地说了一下,丽萍已急着问道:“谭壮±,你不是陪三公子饮宴么?怎地一个人回来?莫不成出了事故?”
  谭胜将经过述了—遍,道:“帅英杰野心甚大,料不会在签下友好协议书之后,加害公子,难道他不怕遭天下英雄辱骂?”
  丽萍稍稍放心,略一沉吟,道:“谭壮士请进来,贱妾有话同你商量!”谭胜犹疑了一下,才走进房内,丽萍立即将门关上。
  “姑娘有什么事?”
  丽萍本来想将余青玉借与她的秘籍交他保管,但话至嘴边,又觉不大妥当,不由沉吟起来,谭胜道:“姑娘不说,谭某可要胡去了!”
  丽萍一急之下,忽道:“谭壮士,他们请三公子饮宴,却在这个时候来捜房,这里面必有玄妙,你可知道?”
  谭胜抓抓头皮道:“是有点奇怪,姑娘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高见不敢!”丽萍摸了火石,将灯点亮,边思索边道:“他们对咱们尚有何不放心的.?”
  谭胜叹了一口气,道:“三公子说得好,在此龙潭虎穴之中,即使咱们都有三头六臂,有万人莫敌之勇,也休想离开,他们对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除非他们怀疑咱们带了火药来!”
  丽萍摇摇头,忽然心头一跳,道:“为何他们不在咱们出去打猎时,进来搜索?”
  谭胜目光一闪,道:“也许己经捜过了,你可曾注意过?”
  丽萍道:“贱妾回来便留意过了,不曾发现!”
  杨秋潭在外面接道:“小的也不觉得房内被人捜索过!”
谭胜回头道:“你少说两句!”
丽萍急得团团转,道:“贱妾此刻心乱如麻,没法冷静下来思索,但却觉得他们这样做,一定是已经对三公子不利,否则……”
  话犹未了,谭胜已霍地跳起来,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待谭某去接三公子回来!”来字尾音未过,他人已不见,可是当他到院子大门口时,发觉周围气氛有异,急忙立定,抽出刀来。
  黑暗中似乎埋伏了很多人,有人喝道:“本帮有令,院子里的人,不许踏出大门一步!”
  谭胜一怔,停步道:“那有这门子的规距?这是盖天帮待客之道?”
  “咱们只知奉令行事,请莫令咱们难做!”
  “谭某要见三公子,要不便请帅帮主来一趟!”
  黑暗中跳出一位中年汉子来,道;“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见咱们帮主?请立即退回去!”
  谭胜一听他语气不善,更加担心余青玉的安危,他沉思了一下,抽出宝刀来,道:“谭某想领教一下高招!”、走了出去。那汉子不为所动,只见他手臂一挥,忽然有二三十枝长箭,自四面八方向潭胜射去!
  这一着大出谭胜意料,一边挥刀挡格,一边飞身后退,倒纵回院门内,箭手立即停止射击,那中年汉哈哈笑道:“没有人能违抗本帮命令的!”
  谭胜心头火起,正想不顾一切冲出去,不料臂膀一紧,被人紧紧扯住。
他回头一望,却是丽萍,“谭壮士,生命宝贵,不要轻易犯险,请回去吧!”
谭胜道:“谭某负有保护三公子安全之责,岂可临阵退缩?”
  那中年汉道:“余三公子尚在饮宴,他并没有离开,不过本帮一向严禁外人在这里四处走动的,请您明白一点,龚某言尽于此!”言毕已进入黑暗中。
  丽萍低声道:“谭壮士,咱们一定要冷静,否则不但要赔上自己的生命,还可能会连累三公子,尚请三思。”谭胜回心想想,自己不熟门径,黑暗中又不知埋伏了多少敌人,实在没有一点把握冲出去,便轻叹一声,随丽萍进去。“请壮士到贱妾房间来!”谭胜似有所顾忌,在走廊里踌躇不前。
  丽萍轻轻一笑。“谭壮士认为贱妾是贱女人么?我是女子尚且不怕,你是光明磊落的好男儿,也有顾忌?”
  谭胜吸了一口气,终于点点头,随丽萍进房,丽萍将门关上,听见火石敲打声,忙道:“不要点灯引人注目!”
  谭胜住手问道:“姑娘有何话说?”
  “谭壮士,请恕小女子大胆,问你一句话,万一三公子出了事,你打算怎办?”
  “独力难支,谭某除了拚命之外,余无妙策。”
  “拚命岂能解决问题?贱妾绝对不敢怀疑谭壮士的勇气,不过咱们总该一切以流星门为重,以三公子的安危为重!”丽萍在他对面坐下,幽幽一叹。“在此情势之下,唯一可行之办法,便是忍辱偷生!”
  “忍辱偷生?”谭胜声音透着几分惊诧和不满。
  丽萍声音却十分坚定。“不错!忍辱偷生!料谭壮士必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忍辱偷生是为了等待良机!”
  “姑娘纯是劝谭某,还是亦有此决心?说不定他们明早便放你出去!”
  丽萍摇头道:“假如他们已对公子不利,便绝对不会放咱们一个人离开,忍辱偷生不但是劝壮士,亦是我丽萍将来做事的准则,无论受什么凌辱打击,只要有一口气在,我都要设法活下来,即使三公子已遭不幸,我也要活着回流星门,将一切详细吿诉余掌门!”她声音虽轻,但这几句话,却说得坚决无比,仿佛毎个字都蕴藏了千钧之力,掷地有声。
  谭胜心头一时激动,对这个无拳无勇的歌妓,不由另眼相看,衷心的道:“听了姑娘这番话,谭胜深感惭愧,姑娘豪情智慧犹胜须眉,谭某决心依你,咱也忍辱偷生!”
  丽萍一对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道:“谭壮士这样说我就放心啦!来,我们击掌为誓!”
  谭胜这刹那间,忽然觉得自己在丽萍面前似乎矮了一截,猛觉肩上的负担轻了一半,当下举掌与她击了一下,低声道:“那姓杨的……”
  丽萍轻“殊”一声。“贱妾对他不大放心!”稍顿又道:“贱妾尚有一事相求,未知壮士肯收我这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为义妹否?”
  谭胜一怔,丽萍又道:“既是兄妹,日后相处便方便得多!”
  谭胜略一沉吟道:“好,一言为定!如今一切从简,日后再行补礼!”
  “有一项礼是不能废的!”丽萍忽然跪下向他拜了三拜,谭胜急忙回礼,丽萍只让他拜了一拜,便将他泣起来。“大哥,小妹如今能够高攀,高兴之至!”
  “妹子这样说不但见外,也太轻视自己了!”
  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谭胜立即跳起,跑到门后,只闻扬秋潭道:“谭壮士,白峻又来了,说二夫人请丽萍姑娘过去,要她与三公子表演歌舞!”
  谭胜将门拉开,伫立在黑暗中思索,杨秋潭对他有点害怕,讷讷地道:“到底去不去,请壮士表示一下!”
  “去!”丽萍道.“当然要去!”她忽然又将门关上,把谭胜拉到一旁,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公子有一本秘籍,小妹将它藏在床顶的承尘里!”然后又大声道:“大哥你放心,他们不会对小妹无礼!小妹一定会安然回来!”她又将房门打开,杨秋潭站在廊里,眼子骨碌碌地转动着。
谭胜道:“愚兄送你一程!”三人来至院门口,果见白峻带了七八个人在那里等候。“姓白的,俺吿诉你,丽萍是俺义妹,她此去若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白峻冷冷地道:“你太看得起白某了!白某在盖天帮内,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卒,一切只能奉命行事!来人,小心保护丽萍姑娘!姓谭的,你回去吧!”
谭胜问道:“什么时候才放她回来!”
白峻道:“这很难说,帮主和二夫人常饮宴至天亮,白某职位卑微,未能答你,但丽萍姑娘此去是好事,不是歹事!她若是你义妹,那就更加恭喜了!”
  谭胜一时之间听不透他话中之意,只好叮咛道:“妹子,你一切小心!”
  “大哥回去吧,莫忘记咱们刚才的誓言,无论如何,小妹会活着回来看你!”丽萍一回头,从容地道:“请白先生带路!”
  白峻带着丽萍向内堂方向走去,也不知穿过多少房舍,入到这一座小院前,院子后面好些人守卫,白峻道:“丽萍姑娘到!”
  一个侍卫道:“请跟在下进去!”丽萍跟他进院,庭院中种了许多花树,周围挂了许多盏气死风灯,把庭院照得光如白昼,红墙绿瓦,假山凉亭,极具匠心。
进得里面,白云质石砌地,画栋飞梁,美仑美奂,偌大的一座厅堂,只有两个持宫灯的丫环,那侍卫到此,立即退出去,一个丫头道:“请姑娘跟婢子进内!”丽萍有点忐忑不安,忍不住问道:“余三公子在何处?你们要带我去那里?”
“婢子只知奉令行事,到时你自然明白!”两个丫环一前一后,将丽萍夹在中间,一直送她到一间寝室。
“姑娘请进!”丽萍心头猛地一跳,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帮主的卧室之一!”
  “为什么带我来此?”
  “这是帮主的命令,咱们也不知这是何原因!”
  丽萍要想离开,谁知那两个丫头的武功甚是不弱,莲步一移,已将其去路封住。丽萍叫道:“我要见三公子!”
  一个丫头将房门推开,另一个将她拽进去,冷冷地道:“你大呼小嚷对你对余三公子都没好处!”这句话似有莫大的威力,丽萍登时冷静下来。
  丫环将灯点起,只见小桌上放着各式小菜,还有一壶酒,两副杯箸,丽萍颜声问:“是谁吃的?”
  话音刚落,房外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是本座与你!”丽萍一回头,便见帅英杰寒着脸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丽萍对面。
  帅英杰手一挥,那两位丫环行礼退出去,将门关上,“你可知道本座为何要找你来么?”他边说边斟酒,一斟便两杯。
  丽萍见他满脸怒容,心头更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否余青玉得罪过他,当下小心翼翼地道:“帮主不说,小女子又怎会知道?”
  “你想知道?好,先喝了这杯酒,本座给你一件东西看看!”帅英杰举杯一饮而尽,眼光落在丽萍脸上。“你很镇定,好得很!喝吧!”
  丽萍见他喝同一壶酒,稍一犹疑,也将酒喝了。帅英杰举箸吃菜,丽萍道:“帮主要给什么东西我看?”
  “本座今晚还未吃饭,你陪我吃点东西!”帅英杰放下牙箸,伸手要斟酒,但丽萍快一步,抓起酒壶替他斟,出身青楼,酒壶若另有乾坤,必然瞒不过她。“你再陪本座喝一杯!”
  丽萍此刻已颇镇定,道:“帮主要小女子相陪,乃是看得起我,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她举箸挟了一块鸡肉慢慢咀嚼!
帅英杰望着她,双眼闪现异采,用欣赏的语气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丽萍问道:“帮主想不到什么?”
“不错不锗!”帅英杰色迷迷地望着丽萍。“你勉强可以作为赔偿品!”
  丽萍霍地站了起来,问道:“帮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但不许撕毁,否则本座绝不客气!”帅英杰忽然自怀内摸出一张白纸来,丽萍连忙接过观阅。
  不看犹自可,一看之下,丽萍脸色登时大变,疯狂似地嚷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你认不得他的字么?这还能假的!不过只要你以后陪本座……嘿嘿,本座便可以从轻发落!”
  丽萍忽然一把将信撕碎,帅英杰一跳而起,丽萍挺胸道:“证据已消灭,你杀了我吧!”
  帅英杰脸色一变再变,忽然笑道:“本座为何要杀你?我要你的人!”
  丽萍咬一咬唇,猛吸一口气,问道:“你要我陪你多久?”
  “那须看本座的心情!”
  丽萍双眼也瞪着对方。“你身为一帮之主,说话模棱两可,有失身份,何况我只不过是一名歌妓!”
  “你服侍得好,本座心情高兴,自然早日让你恢复自由!”帅英杰边说边向丽萍迫近,丽萍不断退后,一直退至床边,重心一失,上身已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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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9 16:3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中计被困忍辱偷生
  余青玉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个人陪自己倒在床上,耳畔只闻一阵令人心悸的喘息声,他觉得自己一侧身,便睡着了。
  就在此刻,房门忽然拉开,猛听一个人大喝一声:“贱人,你做的好事!”
  余青玉忽觉被人拉醒,紧接着眼前一亮,锦帐一掀,一只大手伸了进来,将他提了出去,他惘然地问道:“什么事?”
  话音未落,“啪啪”四声,已吃了四记耳光,此际,他才较为清醒,发现提住自己的,竟然是帅英杰!心头—阵慌乱,不由低下头去,这才发觉自己赤身露体,不由打了个冷噤,睡意全消。
  帅英杰喝道:“贱人出来!”
  余青玉偷眼望去,只见锦帐掀开,床上走下一个半裸的美人,可不正是星星?他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帅英杰凶狠地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座的女人,你也敢染指?”
  “我……在下没有……”
  “啪!”帅英杰又掴了他一记耳光。“还敢说没有?你看看你身上的秽物,人证物证倶全,不容你抵赖!”
  星星低声饮泣,帅英杰怒道:“贱人,枉我如此待你,你居然敢背着我偷汉!若非本座来得早,岂不要闭眼乌龟?来人,将他俩拉出去斩!”
  星星霍地跪下,道:“帮主,你要杀便杀贱妾吧!”
  “你还敢替他说好话?”
  “咱们是喝多了些酒……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贱妾也是……”
  余青玉这才霍然一醒,道:“帮主,在下的确是喝多了些酒,所以才敌下这锺糊涂事,请你原谅!”
  “原谅你?哈哈,那本座岂不白白做了一场乌龟?”
  星星扯着帅英杰的裤管。“鞭主,你千万莫杀他!”
  帅英杰脚一抬,将星星踢开,骂道:“贱人,亏你有胆替他求情!”
  “你若杀了三公子,人家不知就里的,必会以为你食言,对你和对本帮都无好处!”
  “但本座丑事岂非要外播?”帅英杰道:“不行,本座非杀了你们不可!
  余青玉见星星为自己受苦,心如刀割,道:“你要就杀死我,要就将我扣留起来,这就不怕家丑外播!”
  帅英杰想了一阵,抬头道:“好,本座便留你一条生命,不过你可得留在本帮,永不能离开!还有,本座不能白当乌龟,要你那丽萍作赔偿!”
  “这个……”余青玉不由犹疑起来。“帮主!还有其他办法否?”
  “本座吿诉你,若将你之丑事宣扬出去,不但你前程尽丧,就连你父亲也永远抬不起头来,你知道后果!”
  余青玉身子猛地一震,他已觉自己不肖,更不能因此而影响父兄之声誉,没奈何只好点头答应,两行清泪己沿腮淌下。帅英杰道:“拿纸笔墨砚进来!”
  未几,一个丫头拿了文房四宝进来,帅英杰道:“本座恐怕不让你回去,令尊会怪我,所以你最好亲笔将经过实情离下来,共写三份!”余青玉此刻已没了主意只好乖乖提笔书写,帅英杰道:“请在信未注明愿以丽萍作赔偿!”
  余青玉心情沉重,但手中的毛笔更似有千斤重般,不断写错字,想到伤心处,泪水长流,星星粉脸忽然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慢慢站起来,穿好衣服。余青玉好不容易才将信写好,再抄了两张。
  帅英杰看了一遍,颇觉满意,道:“将他俩拉出去,分开囚禁!”他留下两张信,锁在箱子里,再将第三张放进怀内。
  此刻,白峻已赶至,道:“启禀帮主,丽萍已带到,在您行乐房内!”帅英杰大笑,抬步走去。

  ×      ×      ×

  丽萍饱受蹂蹒之后,梨花带泪,当她被帅英杰压在身下时觉得自己好像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刑,所幸能以自己的清白,换来余青玉的性命,以及毁掉了余青玉写的自白书,她更希望以自己的身体,平息这件事。
  丽萍耳畔听到帅英杰的鼻鼾声,她仍不敢妄动,慢慢坐起来穿衣服,目光落,见褥上落英片片,心头一酸,不由滚下两行热泪。
  “你哭了?”帅英杰似乎并没有睡。
  丽萍连忙举袖拭泪,轻轻吸了一口气,呜咽道:“你不会食言吧?”
  帅英杰转了一个身,笑嘻嘻地道:“本座不知你是处子,适才太粗暴了吧?”
  丽萍粉睑一热,咬唇道:“你该答我的话!”
  帅英杰觉得这女子有异寻常,对她产生了兴趣,道:“帅某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正式纳你为妾,至于余青玉,便饶他一死!”
  “只饶他一命?”
  “哼!难道要本座放他回去,到处宣扬?”
  “三公子亦有自尊,怎会到处宣扬?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帅英杰道:“不怕一万,最怕万一,不杀他已是最大的宽恕!”他伸手轻轻将她拉倒。
  “你要将他囚困起来?贱妾可否去见见他?”
  帅英杰一把将她拉进怀内,道:“等本座心情稍好,才作考虑吧!”丽萍在他火热的怀抱中,只觉自己如身陷冰窖,不但手足冰冷,连体内的血液亦快凝固。

  ×      ×      ×

  人头般大小的两个小窗子,开始透进光线,余青玉躺在石板地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子,魂魄似已由窗口飞出去,一切都已麻木,这一夜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似是一场春梦,又是一场噩梦,梦醒之时,已由流星门的三公子一变成盖天帮的阶下囚!
  阳光由窗口射了入来,首先落在对面的墙壁上,再慢慢向下移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照在余青玉的脸上,憔悴的脸色,一夜之间,似乎令他变老了十年般!
  他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自尽,可是心念刚一动,心底忽然现上星星的清影来,他感到一阵羞愧,又夹着一丝甜蜜,她确是人间尤物,但又是害人精,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躺在这间一丈见方的石室内?
  今后漫长的岁月,似乎要消磨在这石室里。他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刚转了个身铁闸上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余青玉像头受惊的兔子一般,霍地坐了起来,瑟缩在墙角,将头脸埋在自己的双掌中,“叮当”之声,终于停止,接着是“吱”的一声响,铁门似被人推开了。余青玉像一头蝙蝠,见不得一点光亮,紧闭双眼,不敢看人。
  一个充满不屑的男子声音却像钻子一般,钻入他的耳鼓。“不必装蒜,帮主怕你饿死,给你送食物来!嘿嘿!小子,你难福不浅!二夫人肯陪你睡觉,也是你的造化!咱们连这种梦也不敢发一个!”那汉子说时轻哼着淫邪的小调:“我愿学那蝴蝶,在牡丹花下死……”
  “砰!”铁门再度关上,余青玉一颗心才逐渐定了下来,慢慢拿开手掌,只见地上放着两只碗,一个小罐子,碗是放着几个馒头和咸菜,罐里装着清水。
  余青玉此刻莫说是馒头,就算有山珍海鲜,摆在他面前,也毫无食欲,倒是口渴难挨,他抓起罐子,一仰脖,一口气喝了半罐。
  当他放下罐子,耳鼓里又似响起那汉子的歌声,心头如打翻了五味散,分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觉自己十分窝囊,恨不得哭个痛快!一阵冲动,使他滚落地上,不断地抒滚着,把那两只碗撞得粉碎!
  铁门“砰砰”地响起,那汉子在外面骂道:“奶奶的熊,你是不是要讨打?再闹老子明天连水也不给你!”
  余青玉如胸膛中了刃,身子在地上不断抽搐痉孪,上牙把下唇也咬破,不觉疼痛,但眼眶却淌下两行长长的泪水,阳光又慢慢向上移,终于隐去,石室之内,又恢复黑暗,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和粗浊的呼吸声的世界!
  谭胜跟余青玉和丽萍一样,一夜都合不上眼。他打发杨秋潭去睡之后,便一个人坐在丽萍房里等候,他欠云开一条命,曾经对他发下誓言,要为云开赴汤蹈火,还他一条命,云开偏将这比山还重的任务,交于自己,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尤其武林中人,将信诺看得比生命还重,他谭胜既然接下任务,便不能推卸!可是这又是几乎没法子办得好的工作,除非运气好,获得盖天帮网开一面,但照今夜此情况看来,他的运气并不好,因此谭胜在房内不断地踱着方步,似乎要将地板磨穿。
  时光流逝,但在谭胜的心中,光阴似乎是停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才挨到纱窗上现出灰白,可是谭胜的心却不断的向下沉!
  余三公子赴宴至今未回,丽萍中途牵召,亦消息杳然,此事十居其九凶多吉少!
  谭胜见架上脸盆里还有半盆清水,猛地走前,以手掬水洗了个脸,精神似乎稍为恢复了一点,他决定冒天大的险,也要去见一见余青玉!
  主意一定,他立即向房门走去,将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阵,外面寂静如死,谭胜轻轻抽出宝刀,走至床前,用力旋动刀镡,刀镡离开,原来刀柄中空,谭胜自内倒出一条细长而以红布紧紧包裹着的东西,他放下刀,抓着那包东西,轻轻一纵,伸手托开一块承尘,再把那东西抛上去。他将一切恢复了原状,然后开门出房。
  此刻,天已蒙蒙亮,谭胜大踏步来至院门口,对面树后和假山后,立即拥出一群盖天帮的帮徒,喝道:“没有命令,不许离开!”
  谭胜依然沉住气,高声道:“谭某要去见余三公子!”
  “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谭胜脸色大变,喝道:“你们杀了他?”
  “这个咱们无可奉吿,但余青玉是罪有应的,你不必多问,咱们所知道的亦只这些,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回去吧!”
  谭胜须发俱张,紧紧握住刀柄,沉声再问:“丽萍姑娘呢?”
  为首那人笑嘻嘻地道:“她好得很,不过这时候恐怕没有工夫见你!”
  谭胜道:“你们不要迫我抽刀,谭某没有把握离开盖天帮,却有十足的把握,将你们几个劈倒在地。“他说这几句话时,颇有力拔山河之气概,那几个汉子心头一惊,不约而同退后一步。谭胜道:”谭某要见东郭先生!”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东郭总管因公外出,贫道可否代表他?”谭胜一转头,便见到铁冠道人,不徐不疾地走过来,他神色平静,点滴不露。
  铁冠道人悠悠地道:“谭兄此语怎话?贫道并无所闻,请稍安勿躁,万万不可捕风捉影,伤了大家和气。”
  急惊风偏遇慢郎中,谭胜涵养工夫再好,也忍受不住,喝道:“铁冠,你不说个清楚,便休想离开此处!”
  铁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道:“贫道若要离开,恐怕你手上那柄破刀还阻止不了我!”
  谭胜猛吸一口气,道:“是否能如道长之愿,可得试过方知。铁冠,谭某不想将事情办砸,希望你带我先见余公子。”
  铁冠道:“贫道今早接到命令,一个月之内,不许院内的人踏出一步,特来通行你,至于原因何在,连贫道也不知道,但盖天帮帅帮主的命令,便是铁律,谁也不能违令,谭兄若要硬闯,贫道绝不能坐视,不过贫道亦愿替你讨个讯息。”
  谭胜神态略敛,道:“好,谭某在此等你消息。不过耐性一向不好,希望你早点回复,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铁冠双眼神光大盛,背后却传来杨秋潭惊恐的声音:“谭壮士,你暂且忍耐一下吧,别把事情弄砸了,反要连累了三公子。”
  谭胜心中暗叹一声,正想转身回去,只见一个丫头提着一个食篮走了过来,他一手接过,交给扬秋潭。两人返回小厅,扬秋潭眼珠不断转动着,谭胜望着窗外,道:“你吃吧!”
  杨秋潭打开食蓝,将食物端出来,两碗卤面之外,尚有一盘饺子,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杨秋潭讨好地道:“谭壮士,快吃吧,您不吃,万一……嘿嘿,那里有气力厮杀?”
  谭胜蓦地传过头来,举起竹箸便大吃起来,眨眼间那碗卤面和饺子,已吃个清光:“你说得好,不吃没有气力杀敌,你可有兵刃?”
  杨秋潭尚未回答,外面已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谭胜一跃而起一跳至门边,人影刚一闪,他宝刀已悄没声息,离鞘而出,架在那人颈上,定睛一望,却是小红!双方都是一愕,谭胜厉声问道:“你还来作甚?”
  小红惶恐地道:“我是奉命而来的!”
  “奉谁的命?”
  “丽萍姐姐!”小红自怀内摸出一封信来一道:“请您过目!”说毕便转身欲行。
  “且慢!”谭胜手一紧,刀仍架在小红的脖子上:“杨秋潭,替我将信拆开!”
  杨秋潭将信封缄口撕开,取出信来,交给谭胜,谭胜低头一望,脸色大变,道:“她如今仍……与帅英杰一道?还有什么话交代你?”
  “丽萍只嘱你一定要记住你们之间的誓言!”
  谭胜收刀道:“你可以走了。杨秋潭,拿酒来。”
  杨秋潭回房拿来了一瓶酒,道:“谭壮士,只有这些了……嗯,丽萍和三公子出了事?”
  谭胜将信交给杨秋潭,杨秋潭看后,哎地叫了起来:“三公子怎会这般胡涂?哎,这次……咱们其实给他害惨了!他,他可辜负了门主对他的期望呀!真是一名阿斗!
  “哼,丽萍才惨,他去占人老婆,却让丽萍替他受苦,真该死!”谭胜抓起酒瓶,“骨都都”地喝了一大口。
  杨秋潭也骂道:“嘿,咱以前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虽然平日好玩,但到底他年纪尚不算大,何况他平日颇能替人着想,所以才肯做他的奴才!谁知他竟然为女色所误!其实他若要女人,丽萍也肯给他,为何偏偏看上人家的老婆!真是……莫名其妙!”
  谭胜又喝了一大口酒,忽然凝一凝神,喃喃地道:“你说得不错,三公子是个聪明人,而且照他平日的为人,也绝非胆大妄为之辈,为何……不好,这可能是个阴谋。”
  杨秋潭吓得心头怦怦乱跳,忙道:“是什么阴谋?”
  谭胜一口气将酒喝干,道:“你不要出去,谭某非去见见三公子不可!”他心情激动,加上酒气,一张脸像煮熟的螃蟹,一阵风般冲出去。
  院子大门外,几个大汉在巡逻,显然提防谭胜会不顾一切乱闯,但谭胜一至,那些汉子便围了过来,“我要见三公子!让开!”话音一落,他左手一翻,宝刀已离鞘而出。
  只见刀光一闪,面前的那个大汉的胸膛已着了一刀,蹭蹬两步,霍地仰天摔倒。
  那些人虽然已估计谭胜会不顾一切,因而有了提防,但谭胜这一刀之快,仍大出其意料,待同伴中刀倒地,才惊呼一声,纷纷拔出兵器来,谭胜身子已窜出,向两个大汉中间射去!
  几乎同时,那两个大汉方抽出兵器来,谭胜右腿一横,将一个大汉踢飞,左手刀一撩,又将左首那大汉的长棒挑开,点地借力,再度窜前!
  不料盖天帮并无轻视他,只见远处的那棵大树上跳下两个中年汉来,其中一个赫然是新加盟的“辣手跛豹”司徒咬!司徒安铁拐在地上一点,身子凌空飞起一已拦在谭胜身前,赞道:“好刀法,且让司徒某领教一下”
  谭胜也不打话,挥刀便砍,他的刀法不但快,而且凶悍,又重又疾,司徒安不敢大意,举拐一格,只闻“当”的一声响,刀拐相撞,迸出一蓬火星子来,谭胜手臂一抡,宝刃在半空划了一度弧圈,又望司徒安的肩头斩去!
  司徒安单拐一点,扭腰偏身,铁拐横飞,向宝刀格去,但这一次谭胜未待刀拐相触,便又振腕变招,刀锋一闪,改向司徒安挥拐的手臂斩去!
  这一记更大出司徒安的意料,须知刀势如此快速,而谭胜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改招换式,非高手不能办!
  千钧一发之间,司徒安另一拐猛一用力顿地,身子借力倒飞,但闻“嗤”的一声响,刀锋所及衣袖已碎裂!
  司徒安惊魂未定,一退再退,谭胜欲追,另一名汉子长棒一圈,已拦住谭胜的去路,与此同时,守在院子大门外的人亦赶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司徒安惊魂稍定,返身再来,恼羞成怒,喝道:“谭胜,你自寻死路,今日咱们便成全你!”
  谭胜冷笑一声:“存心统一武林的盖天帮也须倚多为胜,尚敢口出狂言,不怕令人齿冷!”谭胜豁出了生命,刀法更见凶狠,在重重围困之下,竟然又让他杀了一名敌人,有几名武功较低的见状,都有了惧意,司徒安急于立功,喝道:“谁也不许退!”
  谭胜咬牙苦斗,黑影一闪,场外又多了一个人!
  谭胜无暇顾及,但闻盖天帮的人恭声说道:“副总管!”他便知道来的是铁冠道人,当下立道:“牛鼻子,到底让不让我去见三公子?”
  铁冠道人充耳不闻,似是局外人,负手在旁观战,忽然叹息道:“像谭兄这等身手,放诸武林,允称一流高手,竟遭亏待,余修竹实乃有眼无珠!”
  谭胜叫道:“牛鼻子,咱们以武定胜负,而决定是否准谭某去见三公子,你有此胆量否?”
  铁冠道人续道:“所谓良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贫道不想杀你,并保证给你一个堂主!帅帮主不比余修竹,他知人善用,又宽宏大量。”
  其实铁冠道人可寃任了余修竹,谭胜一向无心武林间之纷争,对一帮二斗三教四寨五庄,全不感兴趣,他之加入流星门,只为报云开救命之恩,因此有心藏拙,不但余修竹,就连云开对他武功之深浅亦知之不详。
  谭胜这人颇为奇怪,似乎只为信诺而生存,他对余青玉绝无好感,却为了云开,因而甘愿替余青玉卖命!
  谭胜道:“除非谭某能再世为人,否则,你不必多费唇舌。牛鼻子,你真不敢与我一搏?”
  铁冠道人目光似看着一个死人,毫无表情地道:“像你这种人,既然做不了朋友,便留不得在世上!何况根本用不得贫道动手!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谭胜不再打话,打醒精神,挥刀苦斗,他虽然骁勇,但到底独力难支,眨眼间,后腰已中了一刀,鲜血立即染红了后衣,这一刀亦激发了谭胜的意志,只听他猛一声大喝,挥刀向司徒安猝然砍去!司徒安急忙举拐来格,不料谭胜刀至半途,忽然一偏,将一柄砍来的短斧撞开,身子再一旋,左脚突然翻起,将一名大汉踢飞!
  铁冠道人在旁赞道:“好功夫,料云开亦不过如斯!”
  这句话对他的下属无异是一点刺激剂,众人不敢再犹疑,都拼命进攻起来,谭胜虽然骁勇,也立即左支右绌,岌岌可危!可是他已将命豁出去,在此情景下,只求能杀死对方一名主将,因此拚命向司徒安攻去。司徒安见状大惊,急退两步,谭胜正想再迫前,忽然后面一根长棒已击在其后脑上上。
  这一记力道猛烈,谭胜只觉满天星斗,眼前一黑,双脚一软,瘫倒地上,司徒安狞笑一声,标前挥拐向他击下!
  猛听铁冠道人喝道:“留下他一命!”司徒安硬生生将铁拐移开一尺,只闻“卜”的一声响,铁拐击在谭胜身边的石板上,石屑横飞,凹下一个浅洞。
  众人适才听铁冠道人的语气,似乎非将谭胜置之死地不可,但此刻又要留下他一命,都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
  铁冠道人道:“留下他一命,也许有用,先将他拖进院子里,待贫道去请示帮主!”言毕快步而去。
  XXX
  当谭胜逐渐有了知觉时,耳畔听到几个模糊的说话声。其中一个道:“那姓余的小子,被囚在石室内,听说连馒头也不吃!”
  另一个道:“他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不吃馒头!”
  刚才那个道:“哼,如今当然吃不下,但不消两三天,我看他便要吃了!”
  “喂,老熊,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自杀?”
  “自杀?”老熊轻蔑地一笑。“那脓包小子也有勇气自杀?只怕三十年之后,他还好好地活着!”
  “帮主要囚他三十年么?”
  “谁知道,我看若非帮主顾虑外人说他毁约,早就将他杀了,如今能将他囚死,或者等到统一了武林,才推他出来杀头,庆祝一下!”老熊说了大笑起来,另一个也陪他干笑了几声。“这姓谭的,武功的确了得,可惜不肯加入本帮,其实他也太死心眼!”
  “老熊,副总管说过,这人不能当朋友,便只好杀之,但为何现在又要留下他一命?”
  老熊冷笑一声,“如果我是他,宁愿死了!嘿嘿,稍候副总管也不知要用什么手段迫他就范!”
  谭胜心中暗道:“他说得对,我为何不自尽算了?”此念刚生,他心中立即否定自己的决定:“不行!我谭胜从来不亏欠人家,如今我既然答应了云开,便要尽一切办法救余三公子,最低限度,我得救他出来!”
  刹那间,他脑海里又浮上丽萍的面庞,以及他藏在刀柄之内,如今藏在丽萍房内承尘之上的东西来。
  老熊急道:“奇怪,怎地这般久还不醒来?又说黄副总管的药很灵?”
  谭胜心头又是一跳:“铁算盘黄卓敏给药我吃?”
  耳边又闻另一个汉手道:“刚才周副堂主那一棒这么重,只怕震坏了他的脑袋。”
  谭胜心头猛地一跳,忽然睁开双眼,这才知道自己仍睡在床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老熊恭声道:“属下参见黄副总管!”
  来的果然是副总管“铁算盘”黄卓敏。
  “还未醒来?”
  “是的,也许周副堂主那一棒打得太重……”
  “胡说!”黄卓敏走前两步,道:“他眼睛不是己经张开了?谭胜,坐起来!”
  老熊道:“也许是刚醒来的!喂,你没听见副总管叫你坐起来么?”谭胜依然一动不动,老熊走近,要拉他起来,谭胜忽然对他痴痴地一笑。老熊骂道:“你奶奶的熊,这时候,你还对俺笑什么?”
  谁知谭胜又对他一笑,样子十分傻气,完全不像是位武林高手,老熊却不知为何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但一顿又觉得自己太过窝囊,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左右开弓,掴了两巴掌!谭胜似石像一般,毫无感觉,仍对着老熊傻笑。
  黄卓敏道:“让开,待黄某试试!”他走到床前,伸手放在谭胜眼前一来回移动,谭胜双眼直勾勾地,眼珠子一动不动。
  老熊轻咦一声:“这家伙有什么毛病?”
  黄卓敏悄悄向他们打了个手势,道:“这个人脑子被打坏了,不用看守了,待黄某向帮主禀报!”他拉着老熊他俩出房。
  谭胜粗中有细,暗暗奇怪,他不敢有一点放松,黄卓敏来到门口,忽然抓起几上的茶具向地下一摔,“砰”的一声响,把老熊吓了二跳,但床上的谭胜却一动不动。
  老熊喊道:“他变成痴呆了,他奶奶的,这反倒便宜了他!”黄卓敏抓起几上的冷馒头,又走到谭胜床前,在他眼前晃动,谭胜眼珠子起初仍无动静,过了一回随着鳗头而滚动着。
  老熊道:“病尚浅,喏,你瞧他那副馋相!”
  他同伴道:“这是天性,他已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黄卓敏把馒头向前一递,谭胜慢慢抬起手臂,迟钝地向馒头抓去,黄卓敏手臂一缩,让他抓了个空!
  黄卓敏用手掰开馒头,朝中间吐了一口浓痰,再将馒头塞在谭胜手中,,温声道:“你饿了,吃吧!”又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肚子。
  谭胜心内一阵恶心,正想将馒头朝黄卓敏抛去,猛地想起丽萍的话,付道:“勾践为一国之尊,尚且可以卧薪尝胆,吃夫差之粪,以测其是否有病,我谭胜何能与勾践相比?一口浓痰算得什么?”
  当下向黄卓敏痴痴一笑,轻轻将馒头拿到嘴裹咬嚼,他边吃边笑,笑得十分傻气,老熊道:“果然已变成白痴,现在叫他喝尿,只怕他也会喝!”
  黄卓敏笑嘻嘻地道:“你不试试?”
  老熊兴趣勃勃提起床下的夜壶,当着谭胜的脸,将尿倒进茶盏里,然后端给谭胜。谭胜喝一口吃一口,看样子十分开心,老熊还待要再倒,另一个汉子心中不忍,轻骂道:“算啦,你奶奶昀积点德吧,玩弄白痴,算那门子好汉?”
  黄卓敏道:“你们两个出去,守住房门,别让别人进来,本座再试他一试,嗯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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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黄卓敏自房内出来,老熊问道:“副总堂主,那家伙是否真白痴?”
  黄卓敏点点头,叹息道:“糟蹋了一个人才!继续看住他,待本座请示过帮主,再作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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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在石室内,也记不得住了几天,自从那夜幽会,他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他几番欲寻短见,但想起琮铃子的话:大丈夫轻易言死,不算英雄,是以又打消了主意。
  今日阳光特别猛烈,是以射进来的光也特别明亮,还未到正午,石壁开始发烫,余青玉后衣亦为汗水所湿。奇怪,今日他反而比较清醒。想起那一夜的情况,他忽然觉得那壶酒似乎有问题!
  一想到此,他精神一振,再回味一下,更为怀疑,假如那壶酒让人做了手脚,那么自己和星星便都是受害者!
  谁敢在酒中做手脚呢?余青玉刹那间又觉得没有可能,除了帅英杰自己之外,谁敢在酒里下媚药?但帅英杰怎肯让自己的宠妾与自己……想到此,他心头一片惘然。
  就在此刻,铁门忽然打开,没想到进来的竟是杨秋潭!
  杨秋潭见到余青玉,显得吃了一惊,讷讷地道:“你,你便是三公子?”
  余青玉苦笑地道:“哼,你连我这个主人也不敢认了?既然如此还来作甚,快滚吧!”
  杨秋潭苦笑道:“三公子误会了,奴才不是不敢认,而是认不出来……您若不开口,俺实在不敢相认!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样子……奴才不敢说!”
  余青玉心头一痛,却道:“大丈夫何须注重外表,是谁让你来的?”
  杨秋潭爬前两步,道:“是帅帮主……公子,听说丽萍姑娘她……她到如今还未回来,也不知生死而谭壮士那天为了冲出来救你,被人在后脑上击了一棒,便痴呆了,好不凄惨!”
  余青玉心如刀割,发声问道:“这是真的?”
  杨秋潭不悦地道:“还能假的!人家要他喝尿,要他吃痰,他照喝照吃,还吃得津津有味,你认为他正常?”
  “谭胜……”余青玉喉头只吐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眼眶垂下两行热泪,泪滴到衫上,良久才呜咽地道:“是我余青玉不争气,才连累了你们受苦,我,我真恨不得死去!”
  杨秋潭忙道:“三公子千万不可有此念头!”
  “你知道我为何不想死么?因为我不甘心!”
  杨秋潭眼珠子一转,问道:“公子因何不甘心?”
  “因为我怀疑那壶酒有问题!”一顿余青玉又喟然道:“唉,不提也罢,只怪我自己不争气!”
  杨秋潭嗫嚅地问道:“三公子,您真的与二夫人……”
  余青玉默默不语,半晌又问道:“帅英杰便叫你来吿诉我这些?”
  杨秋潭道:“不是,他派我随白先生和司马七回流星门……呈上你气的自白书,是俺求他让俺再见你一面的!三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奴才带回去?”
  余青玉心房暴缩,脸上五官全扭在一起,良久才道:“我还有何脸目交代的……也罢,你吿诉爹,说酒中被人做了手脚……叫他不要再认我这个儿子……我不配当他的儿子……”说至后来他已泣不成声。
  杨秋潭叹了一口气,再问:“公子还有其他话要奴才转达否?”
余青玉吸了一口气,道:“假如你还叨念我对你的一点恩情,盼你代我向爹娘叩几个头,就是这些了!”
  “好,奴才一定照做!”杨秋潭激昂地道:“请三公子珍重,奴才会要求再回来,有机会当再服伺你!”
  余青玉怪叫一声,忽然曲膝跪在杨秋潭身前,咯咯咯地叩了三个响头。杨秋潭连忙来拉他,道:“公子这如何使得!”不料反被余青玉一把抱住,放声大哭!
  杨秋潭嘴角泛起一点得之色,低声道:“公子你要哭便尽情哭吧!”
  余青玉这一哭,直哭至声嘶力竭才收泪,悲声道:“你去吧,路上小心,你的大恩,余某来生必报!”
  “公子说什么话来着!你一定要活下去,所谓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公子,奴才去了!”
  余青玉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亊,盼你代我办一办!请你吿诉琮铃子师傅,叫他不用等我了!”
  “奴才一定照你的话办!”杨秋潭向他叩了一个头才退了出去,铁门又“砰”地一声关起。杨秋潭轻轻谢了那守牢人,沿着走廊,走出盖天帮的囚室。
  外面阳光绚灿,虽是秋天,但骄阳依然在肆虐,白峻站在太阳底下,额上已冒出汗来。“如何?”
  杨秋潭先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将经过吿诉白峻。白峡冷然一笑:“好一个纨袴子弟!”
  杨秋潭堆下谄笑,问道:“白先生,在下回去之后,该如何对余修竹说?”
  “这还用得着我教你?总之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届时还得请您多多提携!”
  白峻冷哼一声:“别废话,马车已备好,快准备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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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门一闭,余青玉又觉得寂寞和空虚,杨秋潭刚才的话一这时候又在他心里响起,使他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自己闯下弥天大祸,成为阶下囚无话可说,可是却白白连累了丽萍和谭胜,一死难以赎罪!丽萍为自己失去清白,事后她会否羞愧自尽?一想到此,余青玉全身一阵痉挛,又在地上滚打起来,他深深痛恨自己的和现在的表现!
  阳光又隐去了,太阳下山,明天又东升,但自己何时能重见天日?
  日子虽然难过,但太阳依旧不断东升西沉,余青玉虽然无心记挂这回事,但约莫也知道自己住在石室内已一个月了。这个月,他已逐渐习惯囚禁的生活,阶下囚毎个月只能洗一次澡,余青玉亦无例外,
  即使伙食亦同其他囚犯一样。
  这天一早,铁门便打开了,余青玉在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守狱人老周道:“快起来,洗面,刮胡子!”
  余青玉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帮主要放我出去么?”
  “出去工作,不是恢复你之自由,你莫误会!”老周冷冷地道:“洗好脸,换了衣服便出来!”
  余青玉依言洗了脸,又将连月来未曾剃过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胡须一去,益显得其清瘦,一张脸又青又白。他换了囚衣,便走出石室,只见走廊里已站着许多囚犯,这些人都是犯了帮规或叛乱者,脚上都系着粗长的铁链,毎跨出一步只能及一尺半。
  老周走过来,也替余青玉系上脚链,不过他这一条却比较细,盖天帮的狱典卓殿大声道:“你们听着,本帮要兴建屋舍,需要大量木石,由今天起,你们便须工作,若果表现隹者,将可获得减刑,若果意欲逃跑者,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后果,老周,带队!”
  十多个重囚随着老周走出去,此刻太阳刚露出来,时序已是仲秋,但众囚犯都不约而同,低下头去,但觉双眼剌痛,几乎狰不开来。
  囚犯走动时,铁链与石板相触,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走出了总舵,外面停着好几辆大马车。十多个重囚犯,每三人乘一辆,另两辆都乘坐着健壮的帮众,一前一后将囚车夹住。
  车夫挥鞭,马车便逐渐向前进,走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那里是座石山,囚犯们抬头一望,都暗暗叫苦。看守人先分派食物和清水,让他们吃了之后,便发铁锹铲子,令他们开始工作。
  由于盖天帮赏罚分明,囚犯们十分卖命,可是余三公子几曾吃过这种苦头,只干了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累得双臂酸麻。
  老周喝道:“三公子,如今不是在流星门,你可得看明白一点。”
  余青玉嗫嚅地问道:“我可以停下来喝一口水么?”
  老周浓眉一转,回答他的是一条皮鞭。“你奶奶的,你汗不比人家流得多,偏你要喝水,快干,要不今午你别想吃饭!”
  皮鞭落在余青玉身上,留下一道血痕,余青玉又痛又觉耻辱,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老周大笑:“你们瞧瞧这小子,像娘儿们,吃一鞭便哭了!”那些囚犯为了讨好他,都齐声哄笑起来。
  余青玉又羞又怒,几乎把下唇咬破,仍止不住下淌的泪水,他突然举起铁铲,用力铲动土石,老周在背后道:“这才有点虎门之子的气概嘛!”
  余青玉鼓着一肚子气,用力挖掘,又得将掘出的大石搬上马车,只半天功夫,已累得他气喘如牛。中午仍然吃馒头加咸菜。饭后只休息了盏茶工夫,便又开始工作,一直干至酉牌时分才下令收工。
  这时候,囚犯们干了一整天的活力,都已疲累交加,而余青玉更是手脚伤痕累累,他一爬上马车便往后一躺,再也不愿动。马车很快又将重犯送回总舵,由于要出外工作,破例让他们去井边洗澡,洗了澡之后,穿回原本之衣物,依次返回石室,当余青玉走近石室时,偶然回头,忽然见到远处有一个女子自树后闪过,看其身材似是丽萍,他不敢与她相见,忙不迭钻了进去,虽如此,但得知丽萍未死,心头亦略感安慰。这一晚也许因为知道丽萍未死,亦也许因为太累,所以是这个月以来,睡得最熟的一夜。
  第二天,他又被铁门声惊醒,老周目光轻蔑地扫了他一下,道:“今天还干得了么?”
  余青玉默默洗面换衣服,对他不理不睬,老周讨了个没趣,干笑一声,道:“让你出去透透气,比窝在牢里好得多了,起码也会多活几年!”
  第二天的工作与昨天一样,不过中午那顿饭,却多了几片猪肉。这一天,众囚犯才深深体会累的滋味,当余青玉爬上马车,已几乎虚脱,老周瞧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没学过内功心法么?晚上没有练习么,哼,不长进!”
  余青玉被他骂得脸上发热,他不练功已久,若非老周提起,压根儿已忘记这回事,回到总舵,余青玉累得几乎连澡也不想洗,却又怕让人耻笑,只好咬住牙关硬挺。
  晚饭,余青玉才吃了一半,便已累得像死人一般,倒在地上便睡着了,老周叫其他囚犯抬他进石室!
  第三天余青玉醒来时,阳光己照到墙中央,凭他的经验,此刻已交已时,奇怪老周还没有催他洗脸,也没将食物送进来,他昨晚吃得少,一醒来,肚子便饿得咕咕乱响了。
  好不容易挨了顿饭工夫,外面依然没有动静,他忍不住用力拍起铁门来。俄顷,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别吵,今日是你的好日子!”
  好日子三个字一入耳,余青玉不由吃了一惊,半晌就颤着声问道:“请问是什么好日子?”
  “今天你有酒有菜,可大快朵颐了,所以饿一下,也値得吧?”那看守人干笑一阵,又喃喃自语地道:“奇怪怎地这般久还不来?”
  余青玉一听完这句话,已“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他曾经想过要自杀,可是此刻面临死神,魂魄又似要飞离躯体!
  一场春梦,一场噩梦,带来了杀身之祸!道时候他又想起星星,想起那一夜的滴摘风光,片刻的欢愉,惹来了杀身之祸,值不值得?
  他余青玉虽非无情无义的男儿,也深感这样死法,不但窝囊,而且极不光采!但他却还不想死!他今年才十八岁,而且他深信酒里被人做了手脚!
  他躺在地上,转身一望石室,这地方他本来极之讨厌,但这时候,却又觉得甚为可爱,他宁愿再在此生活,也不愿猝然离开它!
  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这句话说得好,奈何无计留青山,阳光照在余青玉脸上,余青玉忽然一滚而起,面对北方跪下,喃喃地道:“爹!娘,不孝孩儿不但不能为您俩分忧,反给您们带来耻辱,今生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只好来生结草衔环!”
  就在此刻,铁门忽然“叮当”地拍响着,“时辰已届?”余青玉双脚一软,摔倒在地,铁门被推开,只见杨秋潭手提一只食篮走了进来。“公子,请恕奴才来迟了!”
  余青玉怒道:“谁叫你来的!”
  杨秋潭微微一怔,讶然道:“是奴才求帅帮主最后一次来服待您的!”
  余青玉绝望地望一望食篮,杨秋潭连忙将食篮盖子打开,自内端出几味小菜来,还有一壶酒:“三公子,不说你可能不知,这些菜还是丽萍亲自调烹的!”
  “也是帅英杰开的恩典?”余青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粗着脖子喊道:“都给我拿出去!”
  杨秋潭脸色一变,嗫嚅地道:“三公子,您觉得……觉得委屈了丽萍姑娘,但奴才看她似乎……没怪您之意!”
  余青玉心房暴缩,全身气力似被人亡下子抽干般,坐回地上,神不守舍地道:“多谢你们的好意,我根本不配!你们越是这样,我心头越难安!”
  杨秋潭嘴角浮上一丝得意之色,低头道:“三公子千万莫这样说,是我们心头不安才对,嗯,菜凉了,快吃吧!你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不管如何,先吃了再说!”
  余青玉凄然一笑。“我还吃得下咽么?”
  杨秋潭道:“公子未吃,又怎知丽萍烧的菜,不合你口味?呶,取过来闻一闻……”
  话未说罢,余青玉已如豹子一般跳了过去,一把抓住扬秋潭,道:“你老实吿诉我,酒菜之中,是不是下了毒药?”
  杨秋潭惊道:“公子,您……奴才对你忠心耿耿,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余青玉冷哼一声:“料你也没这个胆量!但帅英杰的命令,你却不敢不遵!”“帅帮主并无下过这个命令,”杨秋潭道:“三公子,奴才有一件事要吿诉你!”
  余青玉粗暴地将他一推,道:“不必唠叼,是什么时辰,你直接说吧丨”
  杨秋潭又是一怔,半晌才道:“三公子,奴才想你一定是对我有所误会了,其实奴才是想来这里陪你的,但帅帮主不肯,奴才只好求他准我烧一顿饭,亲自来服侍你,算是报答你的恩惠。后来丽萍知道了,嫌奴才烧得不好,她另外再烧,所以才延迟了时间,请您饶恕!”
  余青主忽又转过身,拉住杨秋潭语不成句地道:“什么,你没骗我?帅英杰不是要杀我?”
  杨秋潭有点明白,却假装不懂,讶然道:“谁说帅帮主要杀你?他自诩最重信诺,怎会出尔反尔?”
  余青玉忽然发出一声狂笑,边笑边说:“我还以为他们杀我……哈哈,难道你不知道官府处决死囚之前,死囚有一顿好酒菜吃么,哈哈真是一场虚惊!”
  杨秋潭再也忍不住,也哈哈笑了起来,,余青玉这才猛觉羞愧,尴尬地干咳一声,止住杨秋潭再继续笑下去。“唔,其实我也不值得你再服侍我,何况要你来这里陪我,既不好看,也无拉你受苦之理!嗯,你回去爹娘有什么话说?他们可还好?”
  杨秋潭咳了一阵才止住笑,道:“启禀三公子,夫人倒还没什么,但掌门他就……非常生气了!”
  余青玉往墙上一倚,喃喃问道:“他有何话说?”
  “奴才不敢说!”
  “我叫你说,你便照说无妨,不必顾忌!”
  “是,掌门说,这种逆子要来何用?帅英杰为何不一刀杀死他?他留着他的生命,是为了侮辱老夫!”扬秋潭稍稍看了余青玉一眼,见他脸色青白,便又垂首道:“大公子说,假如我是他,便一头撞墙自尽,他还有脸解释!”
  余青玉好像被人砍了一刀,软软地瘫在地上,痛苦地道:“我的确无用,难怪父兄生气……只怕娘一定也十分伤心……”
  “是的,夫人生了一场病,但奴才回来时,似乎巳有色,三公子放心。奴才本来想去向她拜辞的,但二公子却不让奴才去见她,说恐她受不住刺激!”
  余青玉早已泪流满脸,喃喃地道:“我不肖至此,还有何脸目活在世上?”
  杨秋潭忙道:“公子千万不可自寻短见,否则便要辜负奴才和丽萍姑娘的一片心意了,而早……公子不是说酒中被人做了手脚么,公子一定要活下去,这才有机会洗脱耻辱!”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道:“杨秋潭,你奶奶的熊,你怎有这许多话说,快走。”
  杨秋潭道:“但公子还未吃。”
  “你放在这里,难道他不会自己吃?快滚,别哆嗦。”
  余青玉道:“你去吧,我慢慢才吃。”杨秋潭欲言又止,余青玉道:“快去,我不自杀就是。”
  “公子,我见过琮玲子师傅了,他说……”
  余青玉急问:“他说什么?”
  “他只叫你活下去,还叫你有时间要争取练气,说总有一天会用得着。”杨秋潭道:“奴才问他练什么气,他不答,只说公子会明白。公子,他教你练什么气?”
  “他说我唱曲不懂得运用丹田之气,叫我练气才能学好戏曲。”杨秋潭道:“他说公子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也认为公子是清
  白的。”
  余青玉叹息道:“我那还有心清学戏,以后也不能学,不会学了。”外面的看守人又在催,余青玉道“你去吧!”
  杨秋潭道:“公子保重,有机会奴才会再来看你。”
  “不必再来。”余青玉目光望着地上,道:“我亦不是你的主人,日后你亦别再自称奴才,免得折我之福。”
  杨秋潭刚出去,看守的人又将铁门“砰为的一声关上,低声对他说:“白先生在上面等得不耐烦了,快上去。”
  杨秋潭快步走出石室,见白峻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在踱方步,一见杨秋潭便埋怨道:“你怎去这么久?难道对他尙忠心?”
  杨秋潭忙道:“属下怎会忠心那个窝囊,哈哈,刚才笑死我了。”他忍着笑,将余青玉怀疑的经过说了遍。
  白峻听了亦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脓包!那琮铃子的话,他如何解释?”
  杨秋潭又再将经过仔细述了一遍,白峻冷哼一声:“那老戏子老懵懂了,这时候叫他练武功,他也未必有此心情和雄心,何况练什么运气唱曲的。我早说此人不足为惧了,偏铁冠副总管不放心。嗯,对啦,他会不会自杀?这可是件重要的事,这时候他万万不能死,要不你我都脱不了关系。”
  杨秋潭笑道:“白先生放心,他怀疑要被处斩,已吓成那副熊样,怎还有勇气自尽?何况属下已用话稳住了他。”
  白峻哈哈大笑,道:“如今我才放心,咱们可以交差了。”
  XXX
  杨秋潭走后,余青玉又发了一阵子怔,才坐了起来,见碟中有一只炸子鸡,便伸手抓了起来,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他又觉得对不起丽萍。
  丽萍受自己之累,但仍为他烧最喜爱吃的东西,使余青玉又发了一下怔,这才用力撕开鸡腿,大吃起来。这些天每次均是咸菜咸肉送馒头,早已淡出鸟来,香酥的鸡肉一入肚,便觉得全身的毛孔,全都舒张起来。
  他又用力掰开鸡身,猛地听到“叮”的一声响,鸡腔里跌下一根六寸长三分宽的铁器来。
  余青玉一怔,放下鸡肉,拾起那根铁器看了几眼,黑幽幽的毫不起眼,他心头奇怪,这些菜既然是丽萍烧的,那么这件东西必也是她藏在里面。这东西有何作用?她这样做,又有何目的?
  余青玉想了一下,又拿起吃剩的鸡肉观看,只见腔腹处有一张小小的纸,黐在一侧,纸上着几个字:云破月出,等候良机!字体甚为娟秀,余青玉认得这是丽萍的字迹,连忙将纸撕碎,抛进尿桶里。
  他再捡起那根铁器,在地上轻轻一划,奇怪石板上石屑横飞;竟然让他刮了一道凹槽!余青玉又惊又喜,连忙将铁器收起,一边吃一边思索。
  “莫非丽萍有办法救我出去?”余青玉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希望之火,暗下决定:“不曾如何,从今日起,我得悄悄练武,即使没有机会逃出去,练好身体,挖掘巨石时,也少点受苦。”
  主意一定,他精神大振,想了一下,恐怕那根铁器,在自己出去时,会被搜到,心头紧张起来,忽然他目光暼及小窗,心头一动,缓缓站了起来,那小窗离地丈八,距离屋项只有两尺,但他有把握跃及。
  当下略准确一下,轻轻跳起,左手一勾,刚好抓及窗台,身子便悬挂在墙上,右手伸高,小心翼翼将铁器放在窗台上。窗台深一尺,铁器只有六寸,除非有人怀疑,否则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余青玉跳了下来,把那只鸡全吃清。看守人在外面问道:“喂,
  你中午吃不吃馒头?
  余青玉道:“不必送进来了,这些东西,还未吃完。”他又吃了半条鱼,然后跌坐地上,练习内功。因为生疏,起初真气难聚,但过了顿饭工夫,丹田便逐渐充盈起来,便引气游行身身,一口气运行了几遍才散功。精神大有起色,两日苦干的疲累亦消失了不少。
  这一天,余青玉觉得充实了许多,那一大篮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他除了睡觉便是练功,次日,他听见外面有铁链的撞击声,知道又要去开山劈石了,可是其他囚犯离开之后,他的铁门仍未开,他宁愿出去透透气,也不想长年累月也在里面,因此伸手拍门。
  一回,外面传来老周的声音:“喂!余三,你是不是要找死?”“你们不要我去开山劈石么?”
  “哼!你有多大的气力?去了也是白去,今日不用你了,另外有
  任务给你,你且等等。”
  余青玉又叽咕起来:“我还能做什么事?莫不成想了什么古怪狠毒的法子来消遣我。”
  又过了顿饭工夫,铁门才打开,老周端进一小锅卤肉稀饭,还有一小碟炒鸡蛋,余青玉将食物放在一边,老周又端进一盆清水进来:“吃了饭换衣服。”
  “老周,今天到底有什么新任务?”
  “你走运了,帮主要你教小红她们跳舞,吃了饭,换好衣服便去。”老周临走将门关上,道:“当然有人带你去。”余青玉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管如何,这总比挖石头轻松得多,当下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不再想它,洗了脸便将那锅稀饭吃了个清光,然后伸手敲门。
  铁门再度打开,老周把一套干净的衣服抛进来,余青玉换了衣服,走了出去,老周不替他带上脚链,招一个叫小凌的手下带他出去。
  小凌一直带他到西院,以前他居住的地方,一到里面便见到小红她们,余青玉颇有点尴尬,但小红反而像什么事也未发生过,道:“欢迎三公子。”
  余青玉涩声道:“在下什么也不知道,不知……”
  小红道:“过三天有贵宾到,帮主要咱们为贵宾表演歌舞,所以暂时不用训练咱们的基本功。”
  余青玉想了一下,便决定敎她们比较简单的,当下他开始示范一次,然后由那些女子随他的动作而跳动,余青玉边示范边敎,还得边矫正她们的动作,一天下来,只学了一半。
  小红道:“这可不行,咱们不能只演一个。”
  余青玉道:“如果你不嫌累的,我敎你唱几首小曲。”
  小红嫣然一笑,道:“三公子肯敎,贱妾那有怕学之理。”她回头吩咐其他舞伴回去休息,又着人透饭菜来。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余青玉再度觉得尴尬,小红反而落落大方,她点了灯道:“公子,你也累了,饭吃了之后咱们再练吧!”
  “是”余青玉吶吶地道:“不知来的是什么贵宾?”
  “贱妾地位低微也不知道。”小红突然幽幽一叹。
  余青玉微觉奇怪,斜看着她,只听小红喃喃自语地道:“余公子可是个硬汉子啊!真是看不出来。”
  余青玉讶然道:“姑娘因何这样说?余某惭愧,自觉一无是处,十足的窝囊废。”
  “你若是窝囊废,咱们二夫人又怎肯以身相就?”小红说着抿嘴一笑。
  余青玉心头猛地一跳,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小红看了他一眼,又道:“二夫人被幽禁起来,仍不时念着你,只不知三公子还记不记得有那一夕恩爱的……”
  余宝玉不断干咳着,良久才道:“这是……不应该的……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二夫人知道酒中被人下药么?”
  小红吃惊地道:“你说二夫人害你?”
  余青玉忙道:“余某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是实情。”他又咳了一声,道:“小红姑娘,咱们别再谈这个好么?”
  小工却不放过他:“公子是绝情,还是羞愧?”
  “羞愧。”余青玉言毕再也坐不住,长身欲出去,刚好下人送饭菜进来,他只好重返小厅。两人默默吃饭,不再说话。饭后稍息一阵,余青主便开始傅授曲词,待小红都记熟后,他才开始示范,敎了半晚,小红才开始勉强学全:“今晚便到此为止把!”
  小红自个回去,余青玉则被人带返石室,他躺在地上,想起小红的话,心潮起了涟漪,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次日,他仍然到西院传授歌舞,这一天,小红又学了一首小曲,其他舞艺只学全了那个舞蹈。
  第三天,余青玉替她们温习了几一遍,见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心中稍觉安慰,不料小红却道:“三公子,副总管说要请你也表演一个舞蹈。”
  余青玉吃了一惊,脱口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不使得?谁不知三公子歌舞出色,是武林中的奇人。只要你一出场,包保宾主齐赞。”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余青玉有苦说不出,他奸歹也流星门掌门之子,“出使”盖天帮为帅英杰表演,尙说得过去,若以其囚犯的身份,为其他一帮二教三门四寨五庄的人表演,不但自己难堪,连流星门亦无光彩。
  小红也斜了他一眼,道:“副总管是这样吩咐,贱妾只是转达而已,听不听可是你的事。”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余某一个人如何表演?”
  “公子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肯与你跳,你便答应是不是?不如我请丽萍姐……”
  余青玉急道;“万万不可。”
  “那只好由贱妾献丑了。”
  “但……”余青玉故作为难地:“只怕半天工夫排不了。”
  “贱妾也学得几个舞,比如追月、蝶戏花、追鱼等等,公子选一个与贱妾合作,再花半天工夫,料不会出岔子。”
  余青玉坐在椅上考虑,想起丽萍写给他的纸条,觉得她说得有理,今日假如违令,以后也不知有什么后果,目前最重要的是争取脱离盖天帮的机会。当下咬一咬牙,道:“那咱们便跳蝶戏花吧!”
  XXX
  余青玉与小红等舞妓在边厢吃点心,大厅里欢笑声不断传进来,他想起前事,当日的贵宾,如今已成阶下囚,少不免唏嘘一番。白峻进来,道:“小红,出去唱曲子。”
  小红今日打扮得十分娇艳,不知为何比余青玉初见时,焕发得多,临出去时还回眸看了余青玉一眼,余青玉心头倏地一震,觉得这目光不知在何处见过,目送小红出去,仍未记起来。
  未几,即闻外面响起一阵喝采声,小红再唱一曲然后返回厢房,接着便是那些舞妓们表演。小红悄声问道“公子,贱妾唱得好不好?”
  余青玉霍然一醒,忙道:“好得很!”
  小红嗔道:“谁都听得出这不是衷心之言。”余青玉十分尴尬,小红又问:“你在想些什么?”忽然白峻走了进来。
  余青玉嘘了一口气,忙长身问道:“白先生,轮到咱们了?”
  “快了,你们先准备一下。”白峻不怀好意地笑道:“贵宾们都准备欣赏三公子美妙的舞姿。哈哈,拭目以待呀!”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余青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红忙道:“香主你何必说这种话?影响三公子的心情,表演失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白峻冷笑一声:“哦,原来你如今是弄假成真了。”
  话音未落,小红红着脸斥道:“白香主,你说什么?假如我将你这句话吿诉帮主,你说会怎样?”
  白峻睑色一变,连忙堆下笑容,道:“你大量……”说着那些舞妓已退场,他忙道:“好啦,算白某说错,向你道歉,你们请吧!”
  小红向余青玉点点头,两人联袂走出大厅,小红走在前面,余青玉低着头不敢看人,到得场中,东郭西城长身道:“诸位有眼福了,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余三公子,彼之舞技远近驰名,今日肯为大家献技,实乃吾等之幸。”他转头拍拍余青玉的肩膀,道:“三公子,待东郭某为你介绍一下。”
  余青玉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钻下去,没奈何在此种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东郭西城指着一群身披彩衣的女人,正中那位满头白发,嘴唇涂丹的老妇道:“这位便是名镇南疆的五毒敎敎主‘银发婆婆’”
  他抬步指着另一席,正中坐着两位中年壮汉,皮肤一黑一白:“这位是鄱阳湖双龙寨的左寨主左汉典。”又指旁边一位皮肤白晰的道:“此位是右寨主主右祖秋。”余青玉向他们点点头。
  
  东郭西城走至第三席,指着一位脸如圆月的胖汉,道:“这位是‘胖菩萨’黄怀金黄庄主。”这三拨人都是一帮二教三门四寨五庄的首脑人物,余青玉更觉尴尬。
  东郭西城又道:““这位便是流星门的三公子余青玉,大家也许未见过面,但料料必闻名已久。”
  黄怀金大笑:“这也得余三公子肯赏脸,才可凑成这盛会。”
  东郭西城恐余青玉恼羞成怒,向帅英杰打了个眼色道:“帮主,贵宾们翘首已久,还是先请三公子表演吧!”
  帅英杰颔首,道:“请三公子表演,帅某为你鼓掌。”
  余青玉退后,与小红并肩而出,他先向乐工点了头,悠扬的音乐一起,两人便翩翩起舞,小红颇出余青玉之意外,更料不到两人在此情况下,居然合作无间,动作配合得丝丝入扣。一舞既终,宾主一齐喝起采来。
  黄怀金高声道:“果然名不虚传,若能再来一个,则吾等更大饱眼福矣!”
  余青玉此刻尴尬已为成功感所掩盖,态度比较从容,道:“对不起,在下今日只准备了这一个舞。”他向厅内诸人点头示意,就在此刻,他才发现丽萍坐在帅英杰身畔,也正用一种令人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念的目光,望着自己,身子猛地一震,登时呆住了。
  后腰忽然一紧,听到小红低声道:“还不快谢场。”
  余青玉这才瞿然一醒,与小红谢场,联袂返回厢房:“小红,你今晚跳得特别出色,真出人意料。”
  这次他是由衷赞赏,小红喜上眉梢,带着几分娇羞地道:“公子也跳得很好。”
  猛地听一声干咳,余青玉一转头便见到白峻,脸色甚是难看:“小红,不表演了,还不去换衣服。”
  小红不大愿意地抓起衣服,到里面去更换,白峻又问:“三公子要出去与教主他们喝酒否?”
  余青玉一颗脑袋摇得像卖货郎的手鼓,道:“多谢了,余某还是返回去吧!”
  白峻微微一笑道:“如何使得?你今晚表演这么成功,为本帮带来不少光荣,理该在这里吃一顿比较好的。”
  余青玉不愿意,但又不想表现得太窝囊,便点头答应。斯时,小红刚好自内出来。白峻道:“小红,我送你回去,再回头送余公子。”
  小红好像不大愿意,不过又不敢拒绝,默默随他自侧门出去。临行时又转头望了余青玉一眼,厢房内只有他一个人,外面欢笑声不断传入来。余青玉忍不住凑眼由窗隙里望出去,一望便见到丽萍,只见她强颜欢笑,坐在帅英杰身旁,似乎代替了星星的地位。星星是不是被帅英杰囚禁起来,囚禁在何处?
  余青玉心念刚一动,便听见银发婆婆问道:“帅帮主,老身在南疆也曾听人说过帮主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莫非便是你身旁这一位?”
  师英杰哈哈一矣,道:“敎主误会了,贱宠因身体违和,未能来陪诸位,帅某代她自罚一杯。”言毕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银发婆婆格格地笑道:“看不出帮主还是个风流人物。”她笑时,脸上皱纹如蚯蚓般乱窜,益显得难看,可是却无人敢露出一丝不敬之色。
  帅英杰道“帅某颇有自制力,深悉适可而止的道理,不敢当敎主盛赞。”
  银发婆婆道:“帮主眼光不错,这一位临时夫人也不错嘛!只是老身对帮主的话有所怀疑。”
  帅英杰讶然间道:“教主怀疑本座那一句话?”
  “星星有咱们苗人的血缘,小时候也住在苗疆,而且学了咱们苗人的武功,有“南疆一枝花”的美号,凭她之身手,又怎会身子不适?”
  帅英杰含笑道:“她又不是神仙,只是一位普通的凡人,人都会生病,贱宠又怎会例外?敎主这样说,是不是怀疑本座杀了她,要代她讨公道?”
  “帮主言重。令宠与老身毫无关系,她是活是死与我何会强出头?”
  丽萍道:“星星姐姐的确是玉体欠和。”
  银发婆婆颇识大体,含笑道:“老身只因闻其绝名,想见识一下而已,若言词欠妥者,老身自罚一杯。”言毕举杯而尽。
  帅英杰赞道:“敎主豪气不让须眉,来,大家再干一杯。”此时,
  酒进厢房,请余青玉进食,余青玉刚吃饱,白峻也回来了。
  “三公子,待白某送你回去吧!”
  跟以前一样,余青玉洗了个脸便躺在地上了,时已仲秋,晚上躺在石板地上略有凉意,余青玉一骨碌坐了起来,决定练一阵功,谁知花了顿饭工夫,竟没有进入忘我境界,一闭上双眼,便似见到小红那对奇怪的眸子和令人费解的目光。
  “她这个神情,我在什么时候见过?”
  余青玉想了一下,猛地醒起那荒唐的一夜,是的,那一夜他似曾见过这个目光,可是那一夜他神志模糊不清,他又不敢肯定,但除此之外,他再也记不起在何时遇过这样的目光。
  “荒唐!”余青玉暗自摇摇头:“星星的目光怎会与小红相似。”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但心境却仍然难以平静,最后他索性放弃练功,躺在地上,但直至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次日,余青玉又随重囚出外挖石,想不到不断遭囚犯们冷嘲热讽,余青玉此刻已不像以前那样脆弱,只当作没听见,埋头苦干,他已决心利用这种恶劣的环境,锻炼自己,改变自己怯懦的性格,他的表现,使得老周亦觉得奇怪,但他知道此人尚有用处,不敢再鞭打余青玉。
  出乎意料的是次日他不用出去做苦工,小凌送水的时候吿诉他:“今日你不用出去,因为有特别嘉宾来探你。”
  余青玉心头一跳,问道:“是谁来探我?”
  小凌一笑道:“何必紧张?等下便知道了。”
  果然过了一阵,铁门又再打开了,所谓特别嘉宾,居然是丽萍,丽萍不但衣服华丽,而且经过刻意打扮,比往日更觉艳丽,手提一只食蓝进来,余青玉呆了一呆,脱口惊呼:“怎会是你?”
  丽萍脸上不动声色,道:“有什么奇怪?我欠了你一笔债,不来看你一下,今生怎能心安?”
  余青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丽萍,你再说这种话,我可无地自容了。”
  丽萍因为小凌就在外面暗中监视,不便开口明言,连连向他打眼色,嘴上却道:“公子这样说,丽萍反而不好意思,若非你成全,丽萍怎有今天?”她边说边以指蘸汤在地上写字:小心外面,坚忍等候良机,展翅高飞。
  余青玉呆了一呆,道:“好吧!我以前对你有恩,如今又亏欠你,算是扯平了吧!以后请你莫再替我烧菜。”
  丽萍自篮底抽出一本小册子来,示意余青玉收进怀内,嘴上道:,“当然,你以为我如今还是当日的丽萍么,今日我是代表帮主来跟你商量一件事的,否则我亦未必会来看你。”
  “是什么事?”
  “帮主对你前晚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希望你继续发挥你之所长。”
  丽萍一边将食物端出来,边又道:“希望你隔几天能训练小红她们,不知公子答不答应?”
  余青玉故意沉吟了一下,道:“余某如今己是俎上之肉,还能不答应么?”
  丽萍笑了一声,姑了起来,道:“如此我便可回去交差了,三公子,你慢慢享用吧!丽萍要走了!”
  余青玉淡淡地道:“不送了。”说着小凌已将铁门打开,丽萍立即闪了出去,铁门再度“砰”地关起。
  余青玉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半壶酒,只听小凌在外面道:“小子,看不出你落难的时候,还有这等艳福。”
  余青玉一边摸出小来观看,一边应着:“一个人沦落到此地步,不有什么心情享受。”这本册子他不用看也知道是琮铃子送给他的那本“唱曲运气秘诀”,觉得丽萍冒险送进来,实在无此必要,不过又觉有点安慰,自己虽然做下了羞耻事,但丽萍和杨秋潭仍不忘昔日之恩,总算有点安慰,不过想起变成白痴的谭胜,心头又一阵难受。
  “喂,小子,咱们说说闲话,这丽萍跟你睡过没有?”
  余青玉怒道:“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又以为丽萍是什么人?”
  小凌怪笑一声:“你若是柳下惠,便不会勾引二夫人,丽萍若是三贞九烈的女人便不会陪帮主睡觉。”
  余青玉心头忽然一动,道:“你是说二夫人陪我睡过觉?而帅帮主又穿了我的旧鞋?下次我吿诉白先生,让他赏赐你。”
  小凌大惊,忙道:“俺可没这样说过,你……”
  “你给我闭上嘴,好好服侍我,我便不说。”
  小凌果然不敢再搭腔,余青玉一手抓起一条鸡腿,慢慢咀嚼,一边打开小册子观看,他此刻跟本无心再学戏,打开来阅之,只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二来又因为久未接触过文字,自然有种兴趣。
  他很快便草草将小册子全部看毕,这篇文章内涵深奥,但文字却颇显浅,他看了一遍之后,仍不甚了了,当下亦无心再看,匆匆吃饱,便盘膝于地,练习内功,很快便进入忘我境界。近日来,他天天练功,真气比前流畅得多,但仍说不上有所进步,幸而他已开始习惯囚犯的生活。
  次日开始,他又开始出外干苦活,而要隔三天便去西院传授歌舞,由于劳逸结合,并不觉得太辛苦,反而身子结实了很多,皮肤亦变成古铜色。
  这天他又到西院敎授舞蹈,那些歌妓们都兴高采烈,吱吱喳喳地说着笑,只有小红独自坐在一旁,但脸上却颇有幽怨之色,不时瞄一眼余青玉。
  余青玉不知为何,接触到她的目光,心里便觉得一阵难受,一个叫小燕的舞伎走过去问道:“小红姐姐,你身子不适么?”
  小红强笑道:“没什么,昨晚睡得不好,今日精神不足,你们玩吧,难得三公子肯传授。”
  余青玉道:“那你歇息一下,下次再教你。”小红微微点头,坐在一旁,忽然张口“哇”地一声,小燕叫道:“姐姐呕吐了,快扶她去休息一下。”
  小红忙道:“没事,胸口有点作闷而已。”
  小燕道:“既然如此,今日咱们便休息一天吧!改天再学也未迟。”众姝感称佳,余青玉自然不会反对。
  小红道:“余公子,贱妾跟你商量五日后咱们的练习,安排好不好?你们都到庭院里玩去!”众姝一拥同。
小红道:“余公子,贱妾跟你商量五日后咱们的练习,安排好不好?你们都到庭院里玩去!”众姝一拥同。
  余青玉道:“姑娘已有计划?”小红却神秘兮兮地向他招招手,余青玉走前问道:“什么事,在下肉在俎上,现在没有意见。”
  小红压低声音问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喜不喜欢孩子?快吿诉我。”
  余青玉一怔,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会问这种话?”
  “那孩子是你的,你要不要?要不要替你生下来?”
  余青玉如遭雷殛,身子一震,讷讷地道:“你,你说……孩子是我的?这个……这个可难以证明呀!”
  “绝对是你的,这个你不必怀疑,就是那一夜怀下的。你亲生骨肉,你到底要不要?”
  “我……”余青玉脑海内一片空白,而且星星是帅英杰之妾,怎可能証明到,腹中肉一定是自己的?
  小红沉着脸道:“时间紧迫,我再问你一次,是你的骨肉,你要不要?你日后肯否负起父亲的责任?”
  余青玉道:“假如是我的骨肉,我自然要。”
  小红微微一笑,似稍觉安慰,再问:“你觉得丽萍此人如何?”
  这句话可不容易答覆,小红急道:“贱妾是想知道她对你感情如何?会否恨你入骨?我知道她去找过你。”
  她越急余青玉越发不敢贸贸然开口,何况他不知道小红是不是帅英杰派她来探什么口风的,正在沉吟间,白峻己走进来,问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小红暗中伸手在余青玉的腰轻轻捏了一下,稍提高声音道:“那就照三公子的意思办,由基本功开始学习,你以后隔三天传授,其余日子咱们每早独自练习,相信不会躭搁进程。”
  余青玉揣测小红的举动,亦隐晦地道:“丽萍姑娘在这方面的造诣不在余某之下,以前她亦常代我傅授,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们遇到难题,可以去请,她是位好姑娘有事定会指导你。”
  小红含笑道:“有三公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贱妾也不敢再躭误你的时间了。”
  余青玉向她拱拱手,随白峻离开西院,返回石室,今曰一返石室,他心情便不能平静下来,小红神情严肃,料不会信口开河,自己那一夜的荒唐,真的令她怀下孽种。
  就算星星怀了也不能证明是余青玉的骨肉,除非帅英杰已有一段时间,不曾与她亲热。
  天啊!这件事已令他头痛万分,若果星星再因此而怀下孽种,那么自己的罪孽便更重了。如时帅英杰知道之后,又会使出什么报复的手段?
  杀死自己?杀死星星?还是立即进攻流星门?余青玉实在不敢再推测下去,总之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再回心一想,又觉可能性不大,一则帅英杰在此之前十分宠爱她,怀了孕绝不出奇,这是不是个阴谋?他要增加余青玉的罪孽,然后以此作藉口,攻打流星门?想到此,余青玉冷汗涔涔流下。
  良久,再回心一想,又觉得小红的神情十分奇怪,他脑子里混混沌沌,自已发了一阵脾气,心情没法平静下来,便跃起攀住窗子,伸手取下那本小册子观看,希望转移目示,会好过一点,也因此他这次比较仔细阅读。
  这一来,他才发觉其与学习内功真气之道,颇有共同之处,于是照书上所说,练习起来。
  出乎意料的,竟然很快便进入忘我境界,真气在体内的流速也比平日稍快,他盘坐练了一个时辰才缓缓散功,发觉精神焕发,疲累尽消,且灵台亦空灵许多。心中暗道:“想不到琮师父这运气唱曲的法门,还有这个好处。”当下又掀到第二页,伃细阅读。
  奇怪的是这本书的文字虽然显浅,但许多地方竟不易弄通,且全书并无一字述及唱曲之事。天色黑了,石室之内无灯,余青玉亦恐看守人进来,忙将小册子收起来。
  如此一连几天,日间出外苦干,回来之后,尙抓紧日未落,石室尙有霎时之光线,仔细推敲害中所述之关节。乃因自他依书运气之后,觉得大有进益,脸色看来也不如以前之蜡黄。
  这天居然下起大雨来,众囚们都不用出去工作,余青玉这才想起一件事,他已有两次不被传召去西院授舞,心中虽有点奇怪,但虽不在乎,反正他如今已能应付繁重的体力工作。
  日子越来越易过,粗约一计,经已入冬,天气逐渐寒冷,大概帅英杰认为这些囚犯尙有用得着的地方,因此不但略为改善了伙食,而且还派了棉被蓆子,起初余青玉也觉得有点寒意,但后来道种感觉反而消失了。
  长期的囚禁,使他将外间的事,全部放在一边,至于武林中的变化,他更不知道,亦不想知道,心情平静,使他依琮铃子著作练习的运气法,进展更快,一本二十四页的秘笈,他已学了三分一。
  这天一早,老周忽然在外面道:“余青玉,你今日不必出外工作,有人来探你。”余青玉想若非杨秋潭便是丽萍,心湖起了一阵涟漪。
  吃过早饭,他又练了一阵子功,老周才打开铁门,抛了一袭华丽的衣服进来,余青玉微微一怔,心想莫非是二教三门四寨五庄的人来盖天帮,帅英杰又要乘机侮辱自己一番?当下问道:“请问今日是谁来了
  老周道:“俺也不知道,你放心,不会推你去斩首。”
  余青玉换了衣服,小凌带他出去,余青玉眼便见到白峻了,白峻堆下笑容道:“恭喜公子,身体和精神大佳,看来必能长命百岁。”
  余青玉心中暗怒,冷冷地道:“何必废话,快带路吧!”
  白峻笑道:“公子快人快语,好极,请随我来。”他依然带余青玉到西院,至门口时道:“你自已进去吧!我给你半个时辰,你莫忘记自己的身份。”
  余青玉见他话中有话、心中倏地升起一阵疑云,问道:“是什么大人物来看我?”
  “白峻微微一笑,道:“公子何必心急,那人已久候了,你进去便知道了。”
  余青玉回身之际,目光一及,隐隐发觉假山和大树之后,似乎埋伏了不少人,心头一阵紧张,轻吸一口气,抬步内进,刚踏上走廊,厅内已奔出一个女人来,余青玉目光一及,身子猛地一震,良久才发出声叫道:“娘……”他万料不到探望他的居然是娘亲崔翠。
  崔翠见到爱子,再也忍不住,泪水披脸,呜咽地唤道:“青玉,我的儿。”
  余青玉亦忍不住扑前,投入母亲的怀抱,母子紧紧拥抱,都忍不住饮泣起来,良久分开。崔翠上下看了儿子几眼,道:“玉儿,你瘦了,一定受了许多苦吧!”
  余青玉暗暗心酸,忖道:“若娘早两个月来看我,也不知要多伤心。”当下道:“娘,孩儿身体很好,只是心里很难受……我自己无用,反要连累了家人,累了流星门,有一段时期,真恨不得自尽,但……”
  崔翠忙道:“玉儿,你千万莫这样做。上次盖天帮派人送信去,你爹问他们要将你囚多久,那铁冠道人说不会杀你,至于要将你囚多久,以他之见,最多三五年而已,待帅英杰心头气消了,一切便好说话。玉儿,你记着,一有转机,娘一定会替你争取回家的机会。”
  “多谢娘亲。”余青玉悲哀地道:“孩子自已不争气,娘不必为我花费心力,我……我一定会活下?”
  崔翠稍觉安慰,道:“玉儿,咱们有半个时辰,进去坐吧!”
  余青玉入厅见几上放着许多食物,心头一暧,泪水又夺眶而出。“玉儿,这些都是你平日喜欢吃的东西,你爱吃,现在就吃吧!”“娘,孩子慢慢再吃!这次是你来求帅英杰见我的?”
  “是我求你爹的,本来我想带峰儿来,你爹怕有不测,不肯让他来,其实他派你来,本来就是错着,哼!他偏不承认。”崔翠忽觉得有些话不该对儿子说,连忙住口。
  “爹生我的气,是应该的,孩儿从未埋怨过他。”
  崔翠忙岔开话题,道:“你那位师父还是位有心人哩!知道娘要来,求看门的让他来见娘。”
  余青玉微微一怔,问道:“孩子那一位师父?”
  “就是那个老戏子琮铃子呀!”
  余青玉急问:“他去见娘,可有什么事?”
  “他只嘱为娘吿诉你,你前程无限,千万不可找死。还有,他说他给你一本什么册子,叫你要争取机会依书练习。”崔翠道:“当时娘便对他说,这时候,你不可能学戏,他却说那本小册子十分珍贵,它绝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么简单,要你一定要勤加练习,将来便会有出头日子。玉儿,那到底走一本什么书?”
  “是一本敎人如何运气唱曲的书,孩儿学过一点,觉得其运气之道,很多地方与孩子以前所学的,大同小异,但练后精神很好。”
  崔翠放心地道:“既然有益,你便继续吧!身体好遇到困难便还可以挺下去,那就有机会。玉儿,你快吿诉娘,你这些日子是怎样过的?”
  余青玉便将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却将凄惨之处,尽量说得轻,饶得如此,崔翠仍不断掉眼泪。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白峻进来道:“夫人,时间己届,令郞须回去了,请恕罪!”
  崔翠一把将儿子搂住,泪如雨下,余青玉亦忍忍不住含泪唤了一声:“娘请保重,恕不孝儿不能侍奉膝前了。”说着挣脱崔翠跪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崔翠将他拉起,道:“白先生请你廻避一下,我母子还有几句重要话要说。”白峻略一犹疑,退了出去!
  崔翠附在余青玉耳畔道:“玉儿,娘一直不忍吿诉你,但如今已不得不说了,你爹发过誓,不会为救你,发一兵一卒,切要靠你自己了,只怕娘以后也未必有机会来探望你。你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为为娘争一气。”
  余青玉心头一懔,沉声道:“娘放心,这些天来,孩儿变得坚强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可以我为念。娘,你一个人来的?”
  “是云堂主陪娘来的,本来他也要来看你,但他们不准。”
  白峻又进来,道:“对不起……”
  余青玉忽然长身抓起几上的东西,头也不回地道:“娘,孩儿去了,请代我向爹说,孩儿今生不能报他的恩情,唯有期望来生了。”
  崔翠追了出去,哭道:“玉儿,你要保重,一定要活下去。家内的事,不用记挂。”
  余青玉强忍眼泪,,随白峻出西院,忽闻外面有哄笑声,他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只见几个大汉正在提弄谭胜,一个大汉将一只夜壶递给谭胜,道:“这是好酒,你不喝便枉为人了。”
  谭胜傻傻地一笑,接过夜壶,举起便就唇欲喝,余青玉怪叫一声抛下手中的食物,一阵风般冲过去,一掌将夜壶拨落地上,“砰为的一声,洒了一地的尿液,臭气冲天,旁人都哈哈大笑。
  谭胜喃喃地道:“酒,好酒,我的好酒。”忽然蹲下身,像狗儿一般,用舌头要去舔,余青玉连忙将他推开,眼泪也忍不住扑敕敕地淌下来,哭道:“谭壮士,我余青玉对不起你。”
  一个大汉道:“谭胜,是他害得你没有酒喝的,你快打他。”谭胜呆了一呆,忽然提拳笔直向余青玉胸膛击去!这一拳力量十分沉重,余青玉闪不开,也本欲闪,被打个正着,只听他怪叫一声,蹬蹬几步,跌坐地±。谭胜咧嘴一笑,又慢慢走上前,提拳欲打,白峻忙喝道:“快止住他。”
  余青玉双脚一曲,跪在谭胜面前,哭道:“谭壮士,你打我,我余青玉十死不足以赎罪,但你千离不要,不要再……”下面那几个字,他再也说不下去,头颅叩地如同捣蒜。
  谭胜被大汉拉住,仍痴痴地叫道;“酒,快赔我的酒。”白峻也一把将余青玉扯起。
  “你们可别玩得太过份,黄副总堂主要留下他的生命。”白峻回头又道:“余青玉快将你娘给你的东西拾起来。”
  余青玉连踢三脚,将地上的食物踢飞,一阵风般地向石室奔去,白峻急随在他背后。余青玉一进囚牢便喝道:“快将铁门打开,不许人来吵我。“
  小凌不知就里,忙开门让他进去,然后再锁上,白峻招手叫他过来,低声道:“小心看着他,这时候可不能让他自尽,否则要你赔命。
  ”
  不料余青玉在石室内居然听见,大声叫道:“你放心,龟孙子才会自尽。”
  白峻嘿嘿干笑道:“三公子志比钢坚,,白某佩服得很。白某也'不打扰你”,再见。”心中却忖道:“嘿,想不到这小子的耳力是这般灵敏。”
  余青玉在右室内似发了狂般捏拳乱击石墙,小凌道:“喂,快停手,要不俺可要进去了!”
  余青玉大吼一声:“你敢进来,我便打死你。”他发泄了一阵方躺在地上喘息,谭胜变成白痴的情况,给他极大的刺激,想想他以前的英雄,更是心如割,忘记胸膛被打的疼痛。
  忽然他爬起坐在地上,决心要离开这里,决心改变自己。他要创下一番成就,他要替谭胜和丽萍报仇,他要比帅贡杰还强。即使不比他强,也要成为他的强敌。
  主意一走,他心境平缓了不少,想起刚才与母亲见面的情况,崔翠怕他知道父亲不救他会摧毁他的精神,但恰恰相反,这不但激起其斗志,还减少其心理负担。
  再想起母亲转逃综铃子的话,他心头蓦地一跳,忖道:“莫非那是一本练武的秘笈?琮师父怎会有这等珍贵的东西?”但回心一想,又觉得自从学了秘籍上的内功之后,短短两个月,不但身体强壮了,不畏寒冷,连耳朵也聪敏起来。的而且确,不单是运气唱曲这般简单。
  想到此,余青玉重新取下那本秘笈,仔细观阅第九页,他用心记,用心思考,一时之间虽然未能融会贯通,但值已证实了自己的看法,这是一本上乘的内功心法。
  他恐怕这本小册子保不住,便决心先把每一个字记熟记透,因此便用心默诵起来,这一天的遭遇,又使他有了极大的一改变,即使出外搬石,他也在心中暗暗记诵内功口诀,他本是个聪明人,天资敏悟,只是自小被溺爱,养成纨袴子弟的陋习,不肯用功,如今有了改变,只花了半个月的功夫,便将二十四页□诀,记得滚瓜烂熟,这才开始暗中练习。
  已是腊月,天气甚是寒冷,重囚们都派棉衣,余青玉虽不冷,但为防露出马脚,便照样穿着,帅英杰的生辰是在腊月廿三日,每年的这一天,盖天帮上下都有一番热闹,今年比较特殊,自然少不免歌舞表演,于是余青玉又不必外出工作了,重至西院排舞。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小红居然不在,他心里有点惆怅,却也没有问,依旧授舞。不料下午丽萍居然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进来看排练。那些舞伎们都恭声行礼道:“参见少帮。”
  余青玉因不知就里,直挺挺地站着,那少年大刺刺地指着余青玉道;“你违死囚,为何见到本座竟敢不行礼?”
  今日的余青玉已不同往日,连忙弯腰行礼道:“请恕余某有眼不识泰山,少帮主大量……”
  丽萍刚舒了一口气,又听那小子帅俊豪道:“你既然已知道本座的身份,居然仍然自称余某,可是看不起本座?你以为本座没办法整治你么?你给我自掴三巴掌。”
  余青玉脸上一时青白,那小子身材只及自己胸膛,乳臭未干,却咄咄迫人,奈何自己地位与他有天渊之别,是以略一犹疑,咬住嘴唇,翻掌在自己脸上掴了三记,众舞伎都吓得娇躯微颤,低头不敢看。
  帅俊豪见他半张脸己肿起来,气头一消,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吧!今日便饶了你。”
  丽萍笑道:“少帮主,你不是要来看排舞的吗?”
  帅俊豪道:“不错,你们先跳一遍给本座看看。”
  余青玉忍住气,在他面前施展浑身解数,跳了两个舞,帅俊豪道:“名大于实,不过尔尔!也不知爹为何要留下他这条命。余青玉,本座心情不大高兴,你知道么?”
  余青玉心头忐忑,小心翼翼地道:“未知少帮主要……要奴才怎样做?”
  “奴才?哈哈,对对,你就是奴才。”帅俊豪学大人模样,头向椅背上一靠,道:“余青玉,你出去为本少爷捉一只蟋蟀来。”
  余青玉一呆,道:“不是奴才不肯,而是这个天气根本没有蟋蟀,你请改别样吧!”
  帅俊豪腰一挺,瞪着眼道:“你怎知道蟋蟀都死了?它们只不过是躲起来避寒而已,不管如何,你都得替本座捉一只来玩,假如一天找不到,你便一日没饭吃。”
  丽萍忍不住道:“小霸王,你肯听萍姨一句话么?
  帅俊豪想了一下,道:“好,只有你,本座方肯开恩,你说吧!”
  “萍姨也认为蟋蟀有可能未全死光,但一定也极少的,而余青玉这奴才还要排练歌舞为帮主祝寿,万一时间赶不及的话,帮主怪罪下来便不好了,不如你罚他别的东西吧!”
  “好!”帅俊豪想了一下,道:“瞧在萍姨的份上,就改罚他捉百只蟑螂吧!而且限他一日之内完成。”
  “小霸王,一百只太多了吧!恐怕人家会说你做事……稍欠思量,何不减一下?”
  帅俊豪脸色微微一变,沉吟道:“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就改为五十只吧!但不许离开这西院。喂,你们过来陪本座玩玩。萍姨,你留在这里,不许你暗中助他,要不我告诉爹,说你对他旧情未了。”
  丽萍粉脸变色,忙道:“小霸王,萍姨被他害得有家归不得,怎还会助他。”
  余青玉在院子里四处找寻,找了很久在石底找到一只,他将蟑螂弄死,放在一边继绩找寻。这时候,送饭菜来,厅内的人都在吃饭,独不叫余青玉,余青玉暗中咬一咬牙,继续找寻。可是此乃自然生态,又怎可能捉到五十只?
  申牌时分,余青玉几乎捜遍全西院,方捉到十来只,帅俊豪大概等得不耐烦,居然出来査询成绩,余青玉以实相吿,帅俊豪抬头望一望天,天色灰淡淡的看来就快下雪,便问道:“你认为今日可以完成成么?”
  余青玉心想我本来与你身份一般,都是一门之主的儿子,只不过运气使然,否则何须受此种肮脏气。当下挺一挺胸,道:“奴才认为绝无可能。”
  “既然绝无可能,那么本座便免你辛苦。嗯,听们折中一下吧!你给我除光衣服,站在这里,到明早本座再来看你。”
  余青玉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不由怒目而视,帅俊豪哈哈笑道:“你到底脱不说?”
  “少帮主,奴才好歹也是个人,你怎能完全不顾我之尊严?”
  “你奶奶的!你勾引我二娘,便顾全了别人的尊严?你还有什么尊严?白峻,过来一下。”
  余青玉在丽萍及群雌面前,呼了这句话,羞、愧、悔、恨、愤怒之情,一一涌上心头,刹那间,一张脸登时比雪还白,身子不断地颤抖着,群雌都难过地垂下粉脸,唯独丽萍十分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般。
  俄顷,白峻带着十几个手下进来,向帅俊豪行礼,齐声道:“少帮主召属下,未知有何吩咐?”一瞧他昀神情,便知道帅俊豪平日必定作威作福惯了,原来帅英杰只生此子,宠爱有加,谁得罪了他儿子,便有如得罪他,而少年人不可理喩,因此,人人对帅俊豪比对帅英杰害怕几分。
  “白峻,这死奴才居然敢违抗本座的命令,不肯将衣服脱掉,你给我将他的一只眼睛剜掉。”
  丽萍这时再也假装不了,道:“小霸王,叫他单着一只眼睛为帮主祝寿,似乎不大好吧!”
  “那才更有特色哩!”
  丽萍走前在他耳畔轻轻道:“小霸王,这个人尙有用处,帮主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你可以整治他,但千万不可毁他身体。”
  帅俊豪到底对父亲有几分忌禅,想了一下,眼珠子一转,道:“瞧在你面上,本座便退一步吧!咱们去后,他若不肯脱衣服的,你再剜他眼睛不迟,走吧!”
  刹那间一伙人去干干净净,只剩白峻和他几个手下。白悛装出悲天悯人的神态,道:“三公子在下职位低微,请你原谅,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这刹那,余青玉心中已转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默默忍受,异日再作后图,当下一声不响,将衣裤脱得精光,那几个大汉都哄笑起来,在旁指指点点,余青玉身子虽然寒冷,但胸膛却几乎被怒火燃烧,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瞪着他们。没想他这副雪白的脸孔,配着一对殷红的眼睛的模样,竟使那几个大汉心悸,他们似乎感觉到余青玉的仇恨,当下不约而同退出院门外。
  偌太的一座西院只剩下一个余青玉,但他心境绝不平静,暗下决心:“帅英杰,帅俊豪,只要我余青玉一日未死,必报此耻辱。”
  时间过得特别慢,但天色终于逐渐暗了,这时候,天不作美,竟然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白峡突然进来,见他仍立在庭院中,道:“三公子果然是位好汉。”
  余青玉充耳不闻,白峻又道:“你若是好汉的话便莫等白某离开西院时,悄悄进屋。“他边辑说换捡起余青玉的衣服,余青玉默默地目送他离开,就象是尊石翁仲。
  雪越下越大,也越来越密,余青玉中午至今不曾有一粒饭下肚,饥寒交迫,使身体不断地拦着,寒风下,皮肤已冻成紫黑色,他越寒怒火却越烧越盛。
  四周一片漆黑,余青玉转头左右张望,不见一条人影,心中不由活动起来,几番欲奔进屋内避寒,但都终于忍住。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上下牙关碰得格格地响。心中暗道:“余青玉啊余青玉,你不是夸口要重新做人,不是要报仇么?怎地连这一点苦头也抵受不了,你还算是人么?”
  此念一起,勇气陡增,不知不觉间竟然站着运起功来,真气在体内脉络流转,转了三个大周天之后,真气每到一处,寒气便遂渐减轻,他心头大喜,决心继续运功。
  奇怪,也不知是否因为天气之影响,还是他心切报仇,真气越转越快,居然向平日运行不到的地方冲击。几番冲关,竟然让他打通奇经八脉的其中一条,功力竟然在此种情况下猛增。但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暖和,连饥饿亦忘记。不知无形中已获益。未几,即进入忘我境界。
  寒风中,只见他身子如风中残柳,随风摇晃,几番就将要摔倒,但一晃身又直了起来。雪越下越大,竟无停遏之势,但余青玉对周围这般风风雨雨全然不知,只见他腹部缓缓起伏着,鼻孔喷出来的气,竟成白色,到后来身子竟腾起阵阵的白烟,白烟越来越浓,将他整个笼住。
  风雪虽未止,但第二天又开始了,余青玉被一阵脚步声惊醒,连忙散了功,微微睁开眼来,只见白峻等人拥着帅俊豪走了进来。
  帅俊豪身披皮裘,足踏长统靴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余青玉不由怒目而瞪。
  “咦,这小子怎地未被冻死?”
  白峻道:“是啊!看来这人的命大得很。”
  帅俊豪目光一落,忽然大笑起来。余青玉知道他笑什么,羞怒地瞪着他。帅俊豪冷哼一声,道:“你瞪着本座,敢情是不服气?我本来要放你,如今你自愿讨罚,本座便让你如愿,罚你再站一日一夜。白峻,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白峻谄媚地道:“少帮主说话,属下怎敢不听?”他转头喝道:“余青玉,你都听见了么”
  余青玉紧咬牙龈,不吭一声,帅俊豪见他不求饶,颇觉没趣,冷哼一声,便道:“陪本座去堆雾人玩去”那此人又拥着他出去了。
  余青玉胸膛不断起伏着,他立下誓言,即使饿死冻死,也绝不求饶。西院重归寂静,雪终于渐渐停了,但北风未止,天气依然极寒冷,余青玉停止运功,立即受饥寒折磨之苦,没奈何只好继续运功。
  中午时分,白峻进来看过,见他鼻孔不断喷出白气,知道他未死,这才放心,自言自语地,道:“姓余的,你好自为之,希望白某不用替你收尸,难以向帮主交代。”言毕又出去了。
  他说什么,余青玉根本没有听见,因为他已开始依书上第十页上记载的口诀运功,正在紧要关头,起初真气尚有点阻滞,但也许灵台清净,很快便攻破难关,豁然而通。下午他又再攻过一个难关,练至第十二页,此刻只见他身子猛地一震,又让他打通了另一条奇经脉络。
  天色又黑了,但鹅毛雪又开始纷下,余青玉真气越转越快,当他练至第十五页时,第三条奇经让他打通。
  这时候,他体内的真气汹涌澎湃,如大海的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向第四条脉络冲击,这一次,真气竟然遇到阻滞,连冲三次,都不能贯通,身子却不断震动着,脸上的肌肉亦不期然绷紧起来:对练武的人来说,此刻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真气能贯通,内功固然有长足的进步,若因前路闭塞,使真气反弹而走了岔道,轻则残废,重则经断脉碎而亡,所谓走火入魔是也!”
  就在此刻,黑暗中突然飞下一道人影,轻捷如同狸猫,倏地一掌按在其后背“灵台穴”上,余青玉但觉一股外力涌了进来,渗在自身的气流中,向前一冲,身子一震,“砰”的一声,仰天摔倒,不省人事。
  待他悠悠醒来时,四周依然漆黑,体内的真气在流转,他定一定神,方发觉自己躺在雪地上,胸膛被什么压着,鼻孔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这是炸鸡。
  余青玉站了起来,向四周望了几眼,似乎没有人来过,此际他饥火中烧,再也不顾一切后果,张嘴便往手中的炸鸡咬去。
  黑暗终于渐渐隐去,清晨寒气迫人,余青玉虽然精赤着身子,但体内却似生了一炉火,真气所到之处,如春回大地,寒土解冻。
  院子中的积雪及膝,余青玉闭眼站立着,他心中已知道自己内功在无意之中,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到底到何程度,却说不出。
  清静的西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余青玉闭上眼睛不看,以免多受凌辱。脚步声终于停在附近,只听一个大汉的声音道:“白先生,瞧这小子鼻孔还喷着白烟,敢情还未死哩!”
  另一个道:“当然未死,想不到这小子命还硬得很哪!”
  又闻白峻的声音传来,道:“余三公子你走运了,今晨帮主知道你的遭遇之后,斥了少帮主一顿,并立即令白某来看你,快将衣服送上。”
  余青玉这才缓缓张开双眼,只见走廊上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正是白峻,左首那个捧着一叠厚衣,正向自己走过来,余青玉道:“不敢劳烦三位,请将衣服放下就是。”他慢慢将脚自雪中抽出来,先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走过去。此际他不再觉得难为情,就在他们面前将内外衣裤穿上,如今他心中想做的是大事,这种小事已不放在心上。
  白峻笑问道:“三公子,白某有一事不大明白,你为何可以抵受得这寒冷?该知你不曾吃过东西啊!”
  余青玉道:“恰巧在下有个坏习惯,每到冬天,必以冰雪擦身,练就了不畏寒冷的皮肉,白先生有兴趣,不妨也试试。”
  白峻嘿嘿笑道:“三公子天赋异禀,白某怎敢效法。不过……嘿嘿,白某一向不大信邪,只怕裹面会有乾坤。”
  余青玉心头一跳,脸上不动声色地道:“白先生这几晚没派人守在外面么?难道是贵属下半夜赠我衣服?”
  白峻吃了他一记闷棍,脸色甚不好看,冷哼一声,道:“将帮主所赐之酒食放下与三公享用。”另一个大汉立即将手上的食蓝放在厅里几上。
  余青玉不卑不亢地道:“请代余某多谢贵帮主,就说大恩大德,余某没齿难忘,并多谢他刻意栽培。”
  武林人兴说反话,白峻自然听得出余青玉话中不满之情,不过心想这纨袴子即使心有不甘,又能做出什么事来?也没有放在心上,冷冷地道:“公子吃饱,便重回牢内去,今天休息一日,明日起继续排练,届时万勿出差错,否则二夫人虽有爱惜之心,恐亦保不住你。”言毕拂袖走了,只留下两个手下。
  余青玉听他提起星星夫人,心头又是一跳,双颊发热,登时侷促,不安起来,唯有低头饮食,没想到酒菜居然十分丰盛,而且色香倶全,余青玉知道自已久饿,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适可而止,剩下了大半,他拭去嘴角的油迹,道:“两位请带路。”
  一位大汉忍不住道:“奇怪,你这小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走吧!”这句话提醒了余青玉,他暗中提醒自己应该保持冷静,最好仍让人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如此方是最安全?
  牢房内一切照旧,但余青玉却突然觉得像一道枷锁,紧紧扣着自己,大丈夫岂可长此下去?他决定冲出这个樊牢,干一番事业。
  铁闸“砰”的一声关上,余青玉思想的翅膀却飞越出气窗,越飞越高,但可惜他对盖天帮的一切均不熟悉,即使能走出总舵大门,也不知道该走何方才安全。
  他又由远想到目前,昨夜是谁将炸鸡暗赠自已?余青玉想起白峻适才的话,心弦猛地一动,忖道:“英非是星星夫人?”一想到她,不知为何他内心有一股难以形喩的难受。
  “不想她了。”余青玉心中唸了一句,悄悄把藏在气窗的秘决取了下来,如今他更清楚这是一本无价宝了,还有不如饥似渴学习之理?只可惜练功之一途,最讲究水到渠成、因势利导和机缘巧合十二个字,强学猛练,未必有多大的用途。
  余青玉看了一回,一阵睏意袭上心头,不觉抱书而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被铁闸声惊醒,他吃一惊,忙将秘诀塞进被窝内,装作刚睡醒来,转头眯着眼道:“吃饭啦?”
  老周骂道:“做梦!申牌吃什么饭?你好福气,有人来看你啦!”门口走进一位丽人,却是丽萍。
  “是你?”余青玉好久未见到她,有点奇怪,连忙坐了起来。
  丽萍从容地道:“帮主敎我来看看你,你身体没事吧?”铁闸又再关上。
  一提起此事,余青玉便发火了,大声道:“没事?你何不试试?幸亏我余氏祖宗有灵,否则早冻僵了。”
  丽萍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好像是我作弄你似的。”
  余青玉嘘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嗯,许多天没见到你,还好吧?”
  丽萍点点头,仍关怀地道:“你身体真的没事?”
  “吿诉帅英杰,歌舞准时表演,除非他那宝贝儿子再来捣蛋。”余青玉语气仍带点讥诮:“这你该放心吧?”
  “做寿的人既不是我,要风光的也不是我,我放什么心?你就不知道人家心里的感受,敎人吃尽委屈。”
  余青玉垂首道:“我吃的委屈和苦头也不少,今日心情不好,请你原谅!我也知道,我欠你事实太多,只不知有否机会报答。”
  丽萍忽然爬前两步,低声道:“三公子,我今日来其实是要吿诉你两件事的,但你得先答应我,听了之后要保持冷静,不许呼嚷,若让外面的人听见,你我生命难保。”
  余青玉见她神情紧张,又说得严重,不由吃起惊来,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答应你。”心中极担心是父母有什么不测。
  只见丽萍轻轻一叹道:“盖天帮要去偷袭快刀门,他们扣起你,是要令余帮主投鼠忌器,不敢派兵助快刀门。”
  余青玉嘘了一口气,道:“第二件呢?”
  “其实你欠人最多的不是我,是小红,她真可怜。”
  余青玉一怔,道:“这我就不懂了,你快说清楚。”
  “那一夜……你跟星星糊涂的……其实你记得清楚吗?”
  余青玉脸上倏地地红了,赫然道:“你还问这个作甚?”
  “其实那一夜跟你……燕好的不是星星,而是小红。”
  余青玉像被人插了一刀似的,倏地挺直身子,失声道:“你说什么?”
  丽萍将手放在嘴边,示意他轻声:“而且小红还怀了你的骨肉。”余青玉身体猛地颤抖起来,沙着声问道:“丽萍,你不是跟我说
  笑吧?我跟星星……怎会让小红有我的孩子?这……我真不明白。”
  “那一晚跟你燕好的,根本不是星星,而是小红!你还猜不透帅英杰的阴谋?假如星星真的与你苟合,以帅英杰之为人,还能容忍她么?”
  余青玉急道:“不是说星星被软禁起来么?”
  “软禁只不过暂时不见外人而已,掩人耳目。”
  余青玉急问:“你怎知道这件事?是帅英杰吿诉你的?”
  丽萍轻哼一声:“他怎会吿诉我?是小红吿诉我的,那天晚上,她被人封住穴道,什么也不知道,到她清醒时,天已将亮,觉得下身有异状,但仍然想不到会出事,直至有一天,帅英杰来找星星,问她小红知道否,星星说她尙蒙在鼓里,帅英杰便说既然如此便暂且放过她,待过了寿辰才解决,却让小红无意中在窗外听见。
  “而这时候,小红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再仔细推敲,觉得星星不是跟你……极可能是由她李代桃僵。”
  丽萍说至此,微微一笑:“原来这妮子对你还有情义,要想替你将孩子生下来哩!”
  余青玉如同做了一场梦般,一时之间仍难以置信,心头倏地记起小红早几天的情态,不由半信半疑,问道:“如今小红安在?”
  “她因为听了帅英杰的话,恐怕肚子大了出来之后,必为其加害,所以已悄悄溜出去了,可恶的是星星知道之后,已派人去追赶了,只望她能脱出魔掌。”
  “真是岂有此理,想不到他们连一个女人和胎儿也不放过。”余青玉顿了一顿又问:“小红是否已确知腹内所怀乃我骨肉?”
  丽萍沉吟道:“据她对我所那一夜的情景,她隐约记得一点,是在一张大床上,与人欢好。但事后却以为做梦。我仔细推敲,当时可能是小红被人封了晕穴,再暗中灌了春药,然后送到星星香闺内,你们都服了药,神志模糊,许多细节均难以记忆和分辨……”
  余青玉咬牙道:“当时房内没有点灯……好卑鄙的手段,帅英杰那恶贼还来乘机占了你的身子……难怪那天小红问我假如星星怀了我肉肉,我要不要……”
  “她是怕直接对你说,你会忍不住呼嚷起来,露出马脚。再说姑娘家到底害羞,这种事怎么好直接向你明言。”丽萍问:“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余青玉苦笑道:“我如今身在虎穴,好比鸟困梦笼,自身难安,尙有何能力安置她?”
  “公子此言差矣,难道你意欲在此终一生?”
  余青玉目光一点,反问:“莫非你有办法救我出去?”
  “这主要得看你自己是否努力,还得等候良机,谨慎行事!”丽萍道:“不过我认为就算你出了此地,也得想办法照顾小红母子。”
  “假如余某能够出去,对她母子自然要负责,而且……”余青玉忽然有点吞吐:“如果你不嫌弃……余某斗胆也想要了你。”
  丽萍双颊陡地升起两团红晕,低垂着头,道:“这个只要公子有此心意,丽萍已感满足。”
  余青玉又叹息道:“姐姐对我之情意,青玉不是草木,岂有不知之理,再说你为我吃尽苦头,受尽委屈,青玉不闻不问,还算是人么?”
  “贱妾已是残花败柳,不堪攀折……”
  “姐姐这样说,青玉就更加惭愧了。”余青玉忽然拾起头来,正容道:“姐姐不必多说,我自然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只恐没有机会矣!”
  丽萍道:“帅英杰做了寿诞之后,便会出兵攻打快刀门,斯时此处防守必然较松……”
  语詈未落,铁闸又“砰砰”地被敲响:“丽萍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请回去免得在下受责罚。”
  丽萍低声道:“你莫轻举妄动,有机会我自会来通知你”她盈盈长身,铁闸打开,她大声道:“公子看开一点,明早开始,尽力排练歌舞,务须赶及廿三日表演。”
  余青玉低头道:“余某尽力就是。”丽萍出去之后,铁闸又关上,他再度躺落地上,决定再将“练曲道气秘诀”读两遍,便将它毁掉,以免留下祸根。
  未几,老周送晚饭进来,居然还有半只鸡:“这是帮主特别照顾你的。”余青玉心中冷笑不已,吃了饭,他本想练功,奈何一闭上眼,心潮起伏,想起丽萍适才所说的话,更是情难自己,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一夜不是星星,而是小红。
  此说看来有九成是事实的,则自己早前之羞愧,岂不无辜。这原来是个圈套,是个阴谋,可怜小红无辜成为牺牲品。
  想到此,余青玉心底又不禁泛起一阵甜蜜,料不到小红还怀了自己的骨肉,更料不到自已会如此糊里糊涂做了父亲,只盼小红能平安逃出盖天帮的势力范围。
  再想到自己无意中在风雪寒夜中练就了深厚的内功,雄心顿起,生了有朝一日要与帅英杰一争长短之志。
  这一夜辗转难以入睡,最后索性坐在地上练功,静坐了好一阵,方能屏息杂念,进入忘我境界,不久天已亮了,天窗射进一道微光,余青玉打开秘诀小册默诵起来。未待他看至最后一页,外面已有脚步声,忙将秘诀收起,缩进被窝内佯睡。
  今早的点心十分精致,还有一碗卤面,余青玉吃饱之后,便有人着他到西院,到院外隔远便见杨秋潭在跟谭胜说话。谭胜只一味对头他傻笑。余青玉大声道:“杨秋潭,你不知道他变成白痴了么,还逗他作甚?”
  杨秋潭神色有点异样,期期艾艾地道:“三公子,小的跟他玩……”
  “玩,你还忍心逗他玩?”余青玉大声道:“以后不许你作弄他。”
  杨秋潭嘴角冷哂:“小的觉得他很可怜,又没有人陪他说话,所以才与他玩玩,三公子,难道这也不对?瞧不出你心肠还真硬。”
  余青玉一时语塞,那带路的大汉道:“余青玉,你自顾不暇,还管得了别人?快走!”余青玉低头随他跨进西院,杨秋潭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不已。
  那些歌伎早已到了,果然不见小红,他故意问道:“小红姑娘呢?”“小红姐不知为何偷跑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余青玉暗吃一惊,问道:“找到她没有?”
  那大汉冷笑道:“你不必关心她,找到她,她也不可能再来,犯了本帮的帮规,岂轻饶得了。”
  余青玉故意再问:“这次本要依靠她协助我授舞,日子迫在眉睫,能不关心?她犯了什么帮规?”
  那大汉道:“她偷偷溜掉,便犯了本帮帮规第十五条,抓回来也得坐三五年牢……三公子,我劝你还是开始吧!别再说废话,浪费时间了。”
  余青玉问不出什么,只好悉心传授歌舞,并主动要求加长练习,每晚练至戌牌时分方回去。
  日月如梭,眨眼已是腊月廿二日,来祝寿的武林人逐渐多了,由于人多没法安排妥当,还有一部份人投宿客栈,盖天帮内外张灯结采,上下人等均忙碌着。
  余青玉到这一天,还得排练,幸而那些歌伎和舞伎,亦知这次表演之重要,一个不好,随时有杀身之祸,因此练来十分认真,到下午已基本上合乎余青玉的要求,余青玉遂向白峻要求,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应付明日之表演,白峻十分狡猾,轻笑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说怎样,白某就怎样办,功过均与白某无关。”
  余青玉道:“先生不用将责任全推干净,她们排练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奈何日子遇于紧迫,即使偶有失手,亦值得原谅。”
  “白某将会把你所我的话,转吿帮主!”白峻道:“你们都听见吧,回去便得好好休息,方免辜负余公子的期望。好,散了吧!三公子,待白某亲自送你回去。”
  “余某实不敢当。”
  “三公子这样说便是看不起白某了。”白峻一把拉着他走出西院。余青玉暗中叽咕,不知他何故无事献殷勤。白峻忽然含笑问道:“时近年关,三公子可曾想过要回家团聚?”
  余青玉暗道:“原来是来试探我的。”当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之色,道:“想又如何?难道贵帮主肯放余某回家?做人还是踏实一点的好,绝无可能的事,思之无益,反添烦恼。”
  “三公子倒是个豁达的入,白某佩服之至!”白峻转头望着他:“三公子不曾求过帮主,又怎知他绝不会放你回家省亲?”
  “贵帮主真有此念的,不用在下相求,他也会放我回去,若无此意,亦绝不会因在下求他,而改变主意!”
  白峻哈哈笑道:“三公子是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依白某之见,恐怕三公子不久便将离开本帮了!”
  这句话可作两种极端的解释,从好的方面来看,帅英杰可能想放自己回去,从另一方看,亦可解释要动手杀死自己,是好是歹,一时难以理解,他只好道:“那还得白先生成。”
  白峻哈哈笑道:“白某人微位卑,鸡毛蒜皮的事才能作主,像三公子这样重要的人物,只能由帮主定夺?”
  次日一早,余青玉便又到西院,跟众歌伎一道饮食,此处离大厅虽远,但鼓乐之声,仍隐约可闻,料前堂必极为热闹。
  临午,天气出奇地晴朗,余青玉心中暗暗诅咒:“苍天兀地无眼,怎不下场雨败败他的兴。”
  未久,白峻自前堂回来,带他们到大厅耳房,与上次一样,吿诚了他们一番,然后又道:“倘若嘉宾喝采,自不免有赏赐,若败了帮主的兴,后果如何不问而知。”
  俄顷,外面传来一阵震耳的鞭炮声,耳边又闻堂倌高唱:“吉时已至,寿宴开始。”鞭炮声落,堂内礼乐又响起,好一派欢乐景象,听在余青玉耳内,心头更是难受。
  一回,外面祝寿和吵杂之声渐止,料宾主均已入席。刹那,又是祝酒之声,但闻东郭西城喊道:“上菜。”
  礼乐止,东郭西城又道:“诸位掌门,寨主,为谢诸位不远千里来祝寿之情,本帮亦备了几场歌舞,供诸位饮宴时多一番视听之娱,此几场歌舞由著名的余三公子排演,并亲自登场献艺。”
  宾客中有人高声问:“可是流星门之余三否?”
  余青玉在耳房听见,心情居然十分乎静,与上次大不相同。白峻向他点点头,余青玉令一对姐妹先出场唱视寿曲。那对姐妹唱了两阕,不过不失,掌声亦未见热烈,到得余青玉出场,全场哄动,均争相欲睹此一人质之风采。
  余青玉落落大方,往中间一站,游目一扫,向乐匠点头示意,锣鼓骤响,余青玉唱了一段戏文,他内功猛进之后,运气引腔,不费吹灰之力,唱至高处,响彻云霄。全场哑雀无声。群豪均忘了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出色的艺人戏子,正待鼓掌,谁知余青玉尖而不锐,高而不吭的歌声,竟如白鹤一般,在云间飞翔,倏地双翅一敛,向深渊直泻,至双壁之间,倏又止住,低声廻响,似断不断,似有若无。
  这一来,全场震惊,心神俱为其所夺,不知身处何方,只觉魂魄随其歌声,在云间渊间飘荡,待得歌声琴音全无,众人方魂魄归体,良久方爆起一阵如雷的掌声。掌声不绝,喝采之声此起彼落,把梁上之灰尘震得纷纷掉下!
  莫说厅内之宾客未听过,丽萍亦感愕然,即使余青玉自己也有点出乎意料,想不到练成运气之道,腹内之气用之不绝,高低缓急控制自如,这利那,连他亦感到莫大的满足。
  帅英杰心中暗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有点功夫,莫怪到处都在说余三公子歌舞双绝。”
  东郭西城呵呵笑道:“余三公子歌舞双绝,名不虚传,老朽今日才真正见识!真是好,未知三公子可否再来一曲?”
  座中亦有人道:“不错,请三公子再来一曲。帅帮主,今日是您的好日子,理该宾主尽欢。”
  帅英杰见他是江南杏花庄大庄主白怜香之内弟周银汉,他正想拉拢杏花庄,遂含笑道:“周总管说得对,今日一定要宾主尽欢,不醉无归,三公子,本座请你再为众嘉宾高歌一曲,尙请赏脸。”
  “如此在下再献丑了。”余青玉抱抱拳,再与乐匠商量了一下,然后又唱一阕欢快的曲子,这一阕掌声更响,采声更高,又有人高呼再来一曲。
  余青玉本通想再唱一阕,眼角一瞥,却见丽萍暗中向自已打眼色,他心头一凛,忖道:“不错,我若再喝下去,只怕要夺了帅英杰的风头。”当下忙道:“对不起,在下只学过这两阕,技止此矣,明年诸位来为帅帮主拜寿时,再为诸位多准备几阕。”他行了一礼便匆匆返回
  耳房。
  接着表演之歌舞虽然精采,但反应始终不若适才之热烈,余青玉心中暗道:“不知我如今之内功到底深至什么境界?”
  白峻笑嘻嘻地走进来,道:“恭喜余三公子和姑娘们演出成功。等下帮主必有赏赐,如今请随白某到西院饮宴。”
  返到西院,姑娘们如出笼鸟,说真的,她们一直为今日之表演担心,直至如今才放下心头大石,因此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个顶替小红位置的姑娘叫绿萍,声音更响。
  白峻皱眉道:“你们可否将声音降低一点?白某快受不住了。”
  绿萍皱皱鼻子,道:“白香主,今日非比寻常,你大量点吧!咦!刚才你没听见三公子唱的曲子么?唉,简直是仙乐,人生难得几回听,我绿萍若有他一半的功夫,这一生便无憾了。”
  白峻也竖起拇指,由衷赞道:“绿萍说得不错,说实在的,白某一直看不起三公子,到今日才……咳咳,每个人只一项技艺出人头地,便一生无憾了!”
余青玉苦笑道:“这种雕虫小技气只能混一口饭吃,有何作为?像我如今……”
  白峻干咳一声,截停他的话:“三公子,白某问你一句话,上次我听你唱过,大不如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青玉暗暗一惊,道:“则上次在下故意……咳咳,因为不服气,不服上天对我的安排;二来如今我已想通,假如我再不在这方面下点功夫,恐怕连一条小命也保不住,所以只好暗中苦学了。”
  白峻点点头笑道:“你总算想通了。”
  绿萍道:“帮主向来爱才,怎会……即使有什么事,白香主也会护着你。”
  白峻干笑道:“三公子杞人忧天了,像你这种人才,武林中绝无仅有,帮主爱惜尙且来不及,又怎会……过了年,也许帮主便要放你回家了。”
  余青玉已知道帅英余的阴谋,怎又会相信他的话?不过仍然装出一副欣喜的神情,道:“那就要请白先生在帮主面前,多美言几句了。”
  说话间,下人已将酒菜送进来,白峻道:“诸位姑娘陪三公子多喝几杯吧!白某还要到前堂听候差遣。”他刚走出西院,便见廖柏夫:“总堂主有事吩咐属下?”
  “那小了子如何?”
  白峻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反问:“帮主准备今夜下手?”
  廖柏夫道:“杀这小子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多少还得顾及外人的评论,须得想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不可轻举妄动,尤其他今日出锋头,人人均知道他,今夜下手怕人家说帮主妒忌他抢了他的锋头?”
  白峻问道:“今曰不动手了?”
  “暂时按兵不动,反正煮熟了的鸭子也不怕他会飞,你万不可露出一点风声。”
  白峻忙道:“总堂主放心,属下知道轻重。”
  廖柏夫道:“你到厅里喝酒去吧,老夫到宅后巡视一下,若阴沟里翻船便成为武林一大笑话。”
  白峻问道:“总堂主,咱们是不是今夜就出动?”
  廖柏夫瞪了他一眼,道:“此事与你无关,多知多问不如少闻少问。”
  白峻连忙谄媚地道:“总堂主敎训得是,属下领受敎益。”他朝廖柏夫背影鞠了一躬才转身向大厅走去,没想到这时候,院子里大树后却露出半张满面于思的脸宠来,那半张脸一露又再隐在树后,只见厅后走廊,一位丽人匆匆走了过来。
  XXX
  白峻刚进大厅,便闻双龙寨左寨主左汉典道:“帮主,在下今次来贵帮,特地带了一个戏班,准备为你祝寿。”
  帅英杰微微一怔,道:“为何不见戏子们?”
  “他们岂能登大雅之堂?何况尙未请示过帮主,在下亦不敢自作自张,若帮主不反对者,可着他们晚上于竞技场上献艺。”
  星星问道:“未知左寨主所请来的是那一个戏班?”
  “汉中一带最负盛名的荣汉戏班,是次彼等本待下锣,在下闻得消息,即忖重金请彼等来献艺一二场。”左汉典兴致勃勃地道:“未知帮主意下如何?”依往常之惯例,帅英杰做寿,例宴两顿,尤其是晚上那一顿,常闹至通宵达旦,只是今次另有大事要办,帅英杰不由沉吟起来。
  左汉典微微一怔,道:“若帮主不爱看戏者,在下稍后便叫他们去岳阳。”
  星星微微一笑,道:“帮主你虽然不爱看戏,但此乃左寨主之一片心意,再说荣汉戏班,名闻遐迩,想座中诸人,都欲一睹其声艺,帮主因何无成人之美之心?”
  帅英杰打了个哈哈,道:“还是二夫人说得对,帅某失仪。左寨主美意,帅某感激之至,今夜在竞技场摆宴,下午就请他们开锣,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听戏,岂不乐乎?”
  帅英杰这一决定,东郭西城自然知道其用意,不想今夜闹得太晚,是以连忙道:“帮主所言极是,一边饮酒,一边听戏,亦是人生一乐,在下已久未尝试过矣!白峻,稍候你即安排切。”
  白峻刚吃了两口菜,方见丽萍自暗廊出来,坐在帅英杰身后,帅英杰回头将左汉典请戏班做堂会的事,悄悄向她透露,又道:“丽萍,你歌、舞、琴三绝,适才只表演过歌舞,何不由你抚一琴娱宾?”
  周银汉坐在附近,耳尖听见,首先鼓起掌来,丽萍不便推辞,着人去取瑶琴,暗地里心念电转,难免有点精神恍惚,星星低声问道:“妹妹因何解手回来,便魂魄不附,莫非有心事?”
  丽萍暗地一惊,忙笑道:“姐姐说那里话来了?小妹琴艺生疏,因恐出丑,败了宾客们之兴罢了!”
  帅英杰忙道:“此乃宾主齐乐,又非事前安排者,弹得好,宾主固然尽欢,弹不好亦无妨。”言毕丫头将琴送上,丽萍先向众人行了一礼,便开始抚琴。
  琴音琮琮,如行云流水,似情侣漫步于花间,未几,渐转急,如飞瀑急泻,丽萍心头亦急躁起来,只闻“铮”的一声响,琴弦竟断了一条。
  弦断曲尽,此乃至理,亦为不吉之兆,刹那间,上下人等脸色都是一变,齐将目光转移到帅英杰脸上,可是弦虽断,曲竞未绝,丽萍收慑心神,玉指在琴上忽起忽落,就像全无发生过什么事般。
  “微弦”一断,曲走激昂,似大将军在千军万马之中奔突杀戮。“仙翁仙翁”琴音突又转慢,如慕似诉,再一转仍在战场,突然杀戮全敛,“叮当叮当”,又复开始那一段,鸟语花香,风和日丽,情人相逢,琴音终于戛然而止,众人仍在痴迷中。
  良久,帅英杰首先喝起采来,众人方知失态,一齐鼓掌。丽萍忙长身回礼致谢,周银汉大声道:“周某刚才还以为姑娘失手哩,原来故意逗咱们担心的。”
  众人哄笑中,帅英杰问道:“丽萍,那琴弦因何断了?”
  丽萍不慌不忙地道:“那是贱妾故意的,曲中描述一对情侣,因国家被人侵占,男的欲当兵为国效劳,女的却恐男的一去不返,两人难举取决,终于求之于上苍,天意要男的为国出力,使男的抛向瀑布之石头,截断水流,女的终于让他当兵,最后杀尽敌人,回家与女成婚……贱妾弹得不好,请诸位原谅。”
  周银汉又嚷道:“原来那弦断是表示瀑布水源被截么?妙哉妙,未知此曲何名?”
  “此乃贱妾所作,尙未命名,不値行家一哂,周总管是此道高手,轻知肯否赐名?”
  周银汉抓抓头皮,道:“俺是门外汉,只是敝姐夫亦喜抚琴,闲时听得多了,略懂之无,缘敢替姑娘名曲取名。”
  帅英杰大悦道:“就由帅某试试如何,此曲最后情侣重逢,何不名之为‘情不绝曲’?”不论如何,来宾之客,都是害怕盖天帮之势力者,因此自然博得满堂采声。
  XXX
  西院内之余青玉,心情亦如丽萍难以平复,适才丽萍进来,藉祝贺他们表演成功,趁敬酒时,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他,余青玉到茅厕展阅之,只见上面草草写着字:杀机已动,小心,准备逃越,然切勿鲁莽。
  余青玉将纸条揉成一团,抛入茅厕里,心里又惊又急,丽萍所写的十五个字,意思显浅,一望即明,可是何时方可逃越,而非鲁莽,则无从判断。还有,杀机已动,分明是说帅英杰已有杀己之意,但何时会下手?
  他心神恍惚返回西院,见老周和小凌在厅内,心头一紧,忙问:“两位来带余某回牢?”
  小凌笑道:“不急,待三公子吃饱再走未迟。”
  余青玉重新入席,心中更是烦扰,不知老周和小凌是否是刽子手,又不能确定是否在此动手。
  假如此刻动手者,要踏出大门,尙要过几关?正在烦恼间,忽见谭胜哼着曲子进来,一见到桌上之酒,伸手便去拿,众歌伎们见到他,都心生恐惧,尖叫一声,纷纷退席,老周骂道:“你奶奶的,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敢来生事?”他一把抓住谭胜的后衣领,可是谭胜浑然不觉,举起酒壶,以嘴就着壶口,咕嘟咕嘟地喝着,就像在喝水。
  小凌道:“揍他,这种人不揍白不揍。”
  余青玉忙道:“今日是帮主的好日子,让他喝点酒,又有何妨,不是说今日上下均可尽欢么?”
  老周想了一想,大概他已得到什么消息,便笑笑松了手,道:“今日瞧在三公子份上,不与你计算,错过今日再慢慢算帐不迟。”他放了谭胜,谭胜似已喝醉,踉跄两步,手一垂,那铜制的酒壶亦摔落地上。
  小凌又要动手。只见得谭胜歪斜的身子踏着醉步出厅去了,嘴里仍哼着曲子:“我恨不得插翅去与娘子相会,只因时机未至,请娘子再稍候……哎!娘子啊,你好苦命啊……”
  他声音沙哑干涩,唱得甚是难听,可是吐字甚清,人人均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都哄笑起来。小凌笑骂道:“这疯汉,原来想老婆想疯了。”
  余青玉道:“他不曾成亲,那来的老婆?”心头忽尔一动,忖道:“莫非谭胜不是真疯的,特来暗示我?抬头一望,谭胜不是出院,却反向内走去,又寻思:“他进去里面作甚?哎唷,那晚的炸鸡可是他抛给我的?他的疯是装出来的?”
  老周见他不言不语,会错了意,道:“三公子,他是你们流星门的人,为保护少帮主疯了,乃其责任,三公子何须替他难过?”
  绿萍亦道:“不错,咱们可怜他,其实是傻事,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内心十分快乐哩!”
  猛又听谭胜在里面大声唱:“娘子呀!小生今晚就来与你相会,万望你莫见弃。”众人又笑了起来。
  余脊玉心头更加肯定谭胜是在暗示自己,遂装作难过不惜地长叹一声,道:“两位请带在下回去吧,亦请两位以后莫为难他,则在下感激不尽。”
  XXX
  老周和小凌带着余青玉回牢房,余青玉心中十分紧张,恐怕他俩在背后下毒手,不料那两个匹夫居然一反常态,甚为温和,还不断与他说话,直至关上铁闸,还道:“公子若有何吩咐,但请开口。”?
  余青玉松了口气,但心头随即又想起说谭胜到底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今晚须逃越?他是真疯还是假疯?这牢房如此牢固,如何逃出去?
  即使出了牢房,又如何过五关斩六将,走出盖天帮大门,凭他谭胜一个人,可以护送自己出去?这简直是妄想,其结果亦不问而知。
  余青玉似泄气之皮球,躺在地上,要想逃出盖天帮的魔掌,谈何容易!
  想了一阵,觉得无论如何,那本运气秘诀也留不得,当下又默默诵了一遍,觉得一字不漏,然后慢慢将其撕得粉碎,然后拆开一棉被的线,将碎纸塞进去,混在棉花中,再用鱼骨,将线穿好。
  就在此刻,耳际忽然听到一阵锣鼓的声音,他是戏迷,一听便知这是戏班的锣鼓,当下大声叫道:“老周!”
  他喊了几遍,方闻老周的声音:“公子有何吩咐?”
  余青玉道:“快听,外面有锣鼓声。”
  老周道:“不错,今日双龙寨的左寨主请个戏班,来为帮主祝寿。小凌那小子溜去看哩!”顿一顿又诧异地问道:“咦,以听到的么?”
  余青玉暗暗一惊,责怪自已沉不住气,没奈何只得道:“是的,难道你听不到?”
  “这个……俺耳朵不好,听不到,三公子好耳力。”
  “因为在下躺在地上,自然听得到了。”
  武林人素有“伏地听声”之术,老周不再怀疑,余青玉心头忽又一跳:“这可是个机会,莫非丽萍和谭胜,要我等候的,便是这个机会?”当下兴奋地道:“老周,在下求你一件事,未知可否?”
  老周已知帅英杰已暂时打消杀余青玉的念头,态度大为不同,道:“俺能力有限,未知三公子拜托何事?”
  “请你代我向白先生要求,说在下许久未看过戏,请他开恩,今晚让在下去看出戏。”
  “哦,原来这回事,不过俺如今走不开,待小凌回来再说。”
  余青玉千恩万谢,然后坐在地上练功,可是他心情紧张,始终没法进入忘我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小凌道:“三公子,白先生已答应你之所求,等下派人带你上去,嘿嘿,还给你入席饮酒哩!说不定以后你不用住在这儿了,恭喜呀!”
  余青玉心头狂喜,却不敢表示,又过了一阵,走廊上果然传一阵脚步声。
  铁闸打开,料不到白峻居然亲自来带他出去:“三公子,东郭先生亲自批准,并赐一席位与三公子,请!”
  余青玉道:“白先生请!”两人出了房门,余青玉知道天已黑了,但盖天帮场内,张灯结采,光如白昼,笑语盈耳,一片欢乐。
  竞技台前摆酒,台上垂下帐幕,下人开始上酒菜,白峻引余青玉到一靠边的筵席前,那里恰有一个空位:“三公子,这位子虽然不大理想,仍然可看到了台上之表演,白某尚有要事办,恕不奉陪了。”
  余青玉谢了他一番,然后入席,这才发现同席者在盖天帮内都是无关重要之人,心中反而高兴,同席者大概已先得到关照,大家对余青玉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不与其搭讪,但不出言相讥,余青玉已感满意。
  酒过三巡,台上传来锣鼓声,未几,帐幕升起,戏便开始了,一个老生出场,吟着定场诗,余青玉一听便知道唱的是“赵氏孤儿”!这个戏他耳熟能详,但百看不厌,只是如今他心情不一般,竞然听不进耳。
  台上唱着戏,台下寿宴仍然继续着,余青玉不时望着场内,发觉有许多应该出席的盖天帮要员,居然不在,不过丽萍却坐在帅英杰附近。
  台上的戏已是逐渐进入高潮,此刻余青玉忽然发现台上有位旗牌官,居然十分眼熟,细看之下,竞然是琮铃子!琮铃子来此演戏,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他心头怦怦乱跳。
  台下的菜己上至最后一道,帅英杰长身敬酒,然后道:“诸位且继续饮酒,请恕帅某失陪一阵,稍后再陪诸位听戏,今夜不醉无归,希望大家尽兴。”
  众人只道他去茅厕,也没放在心上,却想不到星星居然随他离开,反而其结发妻林素梅仍端坐着看戏,帅英杰去后,座中亦有几位盖天帮要员离座,不过余青玉却见到谭胜不知从何处出来,居然站在附近看戏,边看边发出傻笑,斯时台下正在闹酒,与台上的锣鼓声,吵成一片,也没有人留意他。
  俄顷,又见丽萍离座向这边走来,余青玉一颗心登时提起,估计她要通知自己逃跑,忙回头一望,不料,谭胜又不知去了何处,丽萍也同时转了一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余青玉不由有点恼火,暗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余青玉越想越气,猛地提起酒壶,斟了满满的一杯,一口将之饮尽,同席之人,都有点奇怪,余青玉可不埋他们,又斟了一杯。忽然肩上多了一只柔软温香的玉掌,猛一回头,却是绿萍,不由有点失望,淡淡地道:“绿萍,你也来看戏?”
  “是的,只是不大看得懂,三公子,小妹那席有个空位,何不到前面去,看得清楚一点。”
  余青玉恐丽萍稍后找不到自己,婉拒其好意,绿萍玉手垂下,却在他后腰捏了一把,接着又觉得后腰带一紧,似被人塞了什么东西,当下转头望着绿萍。绿萍嫣然一笑,道:“三公子既然不肯,小妹也不敢勉强。”言毕又向他打了个眼色,然后返回她席位去。
  过了一阵,余青玉长身问道;“请问附近何处有茅厕?”
  一个汉子遥指墙角道:“那里新设一个尿缸。”余青玉走了过去,却找不到机会取出那张纸观阅。幸而广场内人既多又杂。余青玉冒险走到一角,站一盏气死风灯下展阅。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速至东院茅厕见面。看字迹似是丽萍所写,东院在他所囚牢房的附近,只是那边厢的茅厕在何处不晓得,但此刻余青玉已顾不了那许多,低头疾向东走去。沿途都有风灯照路,没想到余青玉毫不费劲便找到一个茅厕,由于盖天帮人多,因此茅厕大,虽然如此,犬概大家都集中在广场看戏,是故这时候,茅厕内只有一个人。余青玉一进去,目光便四处捜索,找不到要找的人,那汉子忽然抬起头,余青玉叫一声:“杨秋潭。”
  杨秋潭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讶然问道:“三公子你也来了?嗯,什么事?”i
  余青玉一怔,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有人通知你来的么?”
  杨秋潭眼珠子一转,急忙抽起裤头,呵呵笑道:“三公子,自从你被他们囚禁之后,俺就像一条狗般,让人家差来差去,跟以前的日子没法比了!你瞧,像今晚大家都去听戏了,我还得来这里打扫,今日已在内堂干了一整天,几乎是六亲不认呀!有事也没人找得到小的!三公子,小的好苦呀!”
  余青玉心头恻然,叹息道:“都是我一人连累了你,今后我会好好酬谢你。”
  杨秋潭武功虽然极之平庸,但奸猾险恶,最能察言观色,闻言寻思道:瞧这浪子,似有什么图谋,只不知他来此有何贵干,又是谁约他来此?当下假作不知地道:“三公子,咱们做下人的,还有什么指望?只是三公子是金枝玉叶,地位尊崇,今日落此地步,倒教人心伤。”
  余青玉更觉难过,忙道:“今晚……就怕你没胆跟我冒险冲出千道关隘,效那大鹏展翅高飞?”
  “哦,是余掌门派云堂主来接应?”
  余青玉摇摇头,实际上他到如今仍不知丽萍葫芦里卖什么药。杨秋潭又道:“如此三公子凭什么冲出樊笼?”
  余青玉沉吟道:“杨秋潭,你还相信我不?”
  杨秋潭大笑道:“小的不相信你,还相信谁?你知道俺本想服侍你,只是他们不肯!”
  “不说这些了,我又不是怪你。”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实与你说了,是丽萍通知我,叫我来此会合。”
  杨秋潭一怔,道:“三公子,你没弄错吧?她会通知你来茅厕会合?”
  余青玉这才觉得有疑,丽萍一个妇道人家进茅厕,不惹人思疑?可是又觉丽萍绝无陷害之理,是以道:“我没记错,也许她还未到。”
  杨秋潭心念一闪,道:“小的自然跟随三公子,火里水里,只要公子不长惧,小的也绝不回头,不过萍萍今未至,不知会否出了事?”
  余青玉也焦急起来,喃喃自语:“这如何是好?”
  “公子身份不比别人,躭误不得,万一他们见找过来你,找过来就不妙了。”杨秋潭又稍顿又道:“公子不宜露面,待小的去找她。”
  余青玉略一沉吟:“如此你须小心了。”
  杨秋潭去后不久,外面又传来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余青玉忍不住走出去,来的却是丽萍,见她慌急,忙问:“你怎到此时才来?”
  丽萍气急败坏地道:“我给绿萍的纸条上不是叫你去东院茅厕么?”
  “这不是东院茅厕么?”
  “这里虽属东院,却是一般内堂的用的,所以叫东内茅厕。”
  余青玉道:“我如何知道盖天帮连茅厕也有这样多名堂?嗯,是杨秋潭通知你的么?他怎不来?”
  “贱妾不曾见到他。你通知他了?”
  余青玉还将适才的情况向她说一遍,丽萍道:“不管他了,咱们速去,否则迟则生变!”
  “如何个走法?盖天帮大门打开,任咱们出入。”
  丽萍踩足道:“你怎么有许多话,谭胜掳帅俊豪作人质,不怕他们不开门。可是帅英杰可也不是好对付的,须得趁他们尚未有准备,立刻行动。”
  “但那杨秋潭如何?他是为我陷于此的,可不能丢下他不理。”
  丽萍道:“这时候你还讲什么义气?你跑了,难道帅英杰便会杀了他不成?你为他一个人便放弃理想?”
  余青玉心头虽然不以为然,可又反驳不得,不由为难起来,幸而杨秋潭匆匆跑过来,道:“丽萍,你去了何处?累得三公子为你担心不已!咦,谭胜呢?”
  丽萍转身道:“快走,迟则会变。”她走了两步,心中生疑,杨秋潭怎会问起谭胜?难道他知道谭胜?难道他知道谭假装疯痴?可是时机紧迫,她亦无暇多问,三人匆匆来至后院茅厕外,幸而盖天帮今日只是在外墙防守?其他人不是集中在内堂,就是在广场上看戏,所以不见有人。
  到茅厕外,杨秋潭首先跑进去,道:“谭胜,三公子来了,快走吧!”
  谭胜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冷冷地道:“你来作甚!”
  杨秋潭故意一怔,道:“你说什么来着?咱们共进退,公子都肯带我走了,难道你反要将我放下来不成?”
  谭胜一向对他没好感,何况他“疯”了之后,杨秋潭还“落井下石”,当下道:“你给我站开一点。”
  余青玉忙进来,道:“谭胜,如今大局为重,以前之恩怨,待出去之后再算!”
  杨秋潭道:“正是,谭壮士你武功好,在前面开路,这小子由我看管吧!”
  谭胜见他伸手来抓被封了穴道的帅俊豪,忙弯腰将他抱起于臂,冷冷地道:“不用你,你跟在后面吧!”
  余青玉道:“我长困于牢中,对盖天帮各处不熟,谭胜,你说咱们该如何走?”
  丽萍道:“舍远图近,就走东边门吧!”
  杨秋潭道:“走后门!那里有条小河,咱们可乘船溜!”
  谭胜瞪了他一眼,反问:“万一我们找不到船呢?”
  丽萍也道:“后门靠近后堂,万一有事帅英杰和东郭西城赶过来,可就难以对付了。”
  杨秋潭道:“咱们有这小子,还怕什么?”
  余青玉心急如焚道:“速速拿定主意。”
  谭胜沉声道,‘“走大门,那里人多,又有外宾,正好趁混水摸鱼。公子,莫再犹疑。”
  丽萍不待余青玉决定,便道:“好,就走大门。”
  杨秋潭独自在后面唠叨:“走大门可要经过广场啊……”可是余青玉本人已开始行动,他只好跟着走。
  谭胜道:“三公子,等下在下恐未能照顾及你,你可要小心,还有丽萍姑娘……”
  余青玉道:“你放心,我负责她的安全。”
  谭胜道:“等下你最好抢一把剑防身。”说着己至广场,四人低首急行,只有后面那个杨秋潭急得直搓双掌,适才他见到白峻,暗中通知了他。白峻不愧有点应急之才,难怪能受东郭西城重用,当下着杨秋潭回去,随机应变,杨秋潭一知道帅俊豪落在谭胜手中,便知道成功失败,都在此子身上。
  假如他能够将帅俊豪抢到手中,则不但立下大功,而且余青玉插翼亦难飞出去!只是谭胜对他颇有提防之心,急切之间,无计可施,正在焦急间,急闻前面有人喝道:“你们去那里?咦!谭胜你怀内抱的是谁?”
  他抬起头来,原来前面那人竟是新任镇字堂堂主的“白衣剑客”孟俊飞。当下喝道:“快让开,帅俊豪在咱们手中,不听命令者,便将他一刀斩死。”
  这一嚷,玄机尽泄,只闻孟俊飞喝道:“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干人围住。”他堆地抽出长剑,斜指着谭胜,“原来你装疯卖儍,也真委屈你了,速速放下少帮主,否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谭胜左手一翻,抽刀架在帅俊豪颈上,道:“既知你们少帮主在我手中,还不让开,杀了他,帅俊杰降罪下来,你吃得消?”
  余青玉一手拉着丽萍,道:“姓孟的,你再不让开,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孟俊飞退后一丈,此刻盖天帮许多人听到他的叫声,都纷纷跑出来,待见帅俊豪在他们手中,都叫嚷起来,刹那间,广场上乱成片,连台上的锣鼓声亦掩盖了。
  孟俊飞见来了人,胆子顿壮,道:“大家不必惊慌,亦不可鲁莽,咱们只须将他们围住,谅他们不敢动少帮主一根头发,莫伦,还不快去通知总管。”
  谭胜向余青玉打了个眼色,慢慢向前进,孟俊飞与手下则缓缓后退,余青玉大声道:“余某最后一次警吿你们,再不让开,立即杀死帅俊豪。”
  孟俊飞哈哈笑道:“你敢?哈哈,只要少帮主失了一根毫毛,你们便死无葬身之地。”
  谭胜忽然解开帅俊豪的穴道,左手微一用力,割破其皮肤,只听帅俊豪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你们千万不可妄动……谭胜,有话好说,你放开我,我叫爹爹封你为副总堂主……”
  “闭上你的鸟嘴,快令他们让开。”
  帅俊豪哭道:“你一个大人欺侮孩子,算那门子好汉?你不做副总堂主,我叫爹赶掉廖柏夫,让你当总堂主如何?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你这孩儿却会欺侮大人。”谭胜道:“废话少说,咱们出了盖天帮,便放你回来,否则你只好去认阎王为父了。”
  帅俊豪只好道:“孟俊飞,你听见没有?还不让开。”
  孟俊飞向手下打了个眼色,缓缓退开,就在此刻,只见里面飞也似地跑出一个人来,正是众人悉知的“飞鹤”司马七。
  “谭兄,三公子,有话好说,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谭胜道:“司马七,你来得正好,快叫他们退开。”
  司马七站在谭胜身前丈五,转身对手下道:“请大家保持冷静,盖天帮的朋友们,此乃本帮之事,与诸位无关,请回去看戏。”他边说边向孟俊飞打手势,孟俊飞忽然自他身侧射出,向余青玉飞去。
  由于司马七面向着他们,孟俊飞又贴在其身后,因此孟俊飞的动静,谭胜等人都看不到,司马七这一着十分狠毒阴险,而孟俊飞也是心思玲珑,一点即明,他俩打着如意算盘,只要抓着余青玉,则天大的事迎刃而解。
  孟俊飞行动不可谓不快,在他心目中,余青玉无异是个窝囊废物,此一击,十之八九能够成功。
  孟俊飞身子自司马七身旁窜过去,丽萍失声惊呼,余青玉瞿然一醒,将她拉至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孟俊飞长剑已至,他虽可闪开,却怕伤了丽萍,急切间,左手暗地扬起,向长剑一扫。
  这一掌毫无章法,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今日之余青玉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他内功精进,连带目光亦如鹰隼般锐利,速度如同羚羊,“啪”地一声,掌心奇准无此地拍在剑背上。
  这一着大出孟俊飞意料,只觉对方掌上传来之力,雄浑猛烈,难以抵御,虎口迸裂,长剑如离弦之矢,飞向天上。
  这个结果同样亦出乎余青玉的意料,他眼见对方长剑疾飞上天,竟亦呆了一呆,孟俊飞长剑离手之后,大惊失色,忙不迭向后倒飞。
  “刷!”长剑坠下,剑尖恰好落在两块石板间之缝隙,几乎没柄,余青玉从容抽出,豪兴逸飞地道:“谁还敢上来?”
  谭胜见状,心头大喜,连忙拉着帅俊豪走前,司马七边退边道:“恭喜三公子在牢内练成绝技。”余青玉拉着丽萍,仗剑在前开路,此刻,广场内所有的人,都赶过来瞧热闹,无形中将余青玉三人团团围住。
  彼此双方都有顾忌,余青玉固然挟持着帅俊豪,但对方亦知道他们不敢随便下毒手,否则所倚尽失,后果不喩而明。
  丽萍见离第二道大门尙有十多丈,不由焦急起来。一把抢了余青玉手中长剑,转身将剑抵在帅俊豪肚子上,道:“我被你父亲糟蹋,今日不在你身上刺几个洞,怎能泄愤。”
  孟俊飞冷笑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孟某便叫你一声娘亲。”
  丽萍狂笑道:“那你做定我儿子了。”
  司马七忙道:“姑娘慢来,千万莫轻举妄动。”
  丽萍冷笑道:“司马七,任你舌灿莲花,也不上你的当。我是个女人,没什么可怕的。伤了他又如何?大不了一死而已。”言毕剑尖一送,在帅俊豪肚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长流。
  司马七喝道:“贱人你敢。”
  帅俊豪哭道:“司马七,你再不叫他们退开,少爷便要爹杀了你。”
  司马七脸色一变,这一着他可吃不消,便道:“少帮主既然这样说,司马七不敢负责,唯有遵命,大家退开。”众人闻言,又见帅俊豪不断淌血,只好退开。
  丽萍剑尖仍指着帅俊豪的肚子,冷冷地道:“孟俊飞我儿,为娘提醒你,你们再拖延时间,帅俊豪血尽而亡,你们谁也吃不消。”
  孟俊飞羞怒攻心,却又作声不得,半晌方道:“贱人,你狠。他日你莫落在我手中,否则敎你生死两难。”
  谭胜大喜,道:“快走。”
  余青玉拉着丽萍道:“丽萍,真有你的。聪明机智更胜须眉。”
  第二道大门有道石槛,谭胜因拖着帅俊豪的关系,须挺腰将他抬高,杨秋潭一直在他背后等候机会,见状突然提膝撞在他尻骨上!
  这一着无人想得到,谭胜刚才十分紧张,此刻因为丽萍的办法奏效,精神松驰下来,更无提防,身子向前一俯,怀内的帅俊豪亦撞了开去。
  司马七反应极快,立即掠前,同时喝道:“快拦住他们。”他抓住帅俊豪立即后退,不愧“飞鹤”之外号!谭胜岂甘心失败?抽刀急砍!司马七将帅俊豪往后一抛,喝道:“接住!”他一撑腰,自侧翻了开去,谭胜还想追帅俊豪,但是孟俊飞已取了一柄剑,拦在他身前。
  变生肘腋,前面的余青玉和丽萍都不知道发生佧么事,一时之间齐呆住了,谭胜叫道:“三公子,快逃!”
  余青玉挥剑杀了过去,道:“不,要逃一齐逃,要死一齐死。咦,杨秋潭呢?”
  谭胜怒道:“别提那畜牲了,我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只听杨秋潭站在门槛旁边,笑嘻嘻地道:“余三,谭胜,你们还是投降吧!说不定帮主有好生之德,还会留下你们一条生命。”
  丽萍骂道:“杨秋潭,三公子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何出卖他?”
  杨秋潭冷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对我有何恩惠?哼哼,我杨秋潭眼不盲,心不蒙,忠心于他,有何出息?”
  司马七此刻因危机已过,意态十分轻松,道:“余三,你投降吧!司马某答应替你向帮主求情。”
  余青玉内功虽强,可是其他方面太差,只能一味硬拚,碰到盖天帮帮众自能奏效,遇到高手,对方懂得避重就轻,就不能展其技了。
  谭胜连劈七刀,将孟俊飞迫退几步,他横掠一丈,飞至余青玉身边,一把将他拉开,并肩杀至墙角,司马七急道:“大家围住他们,不用着急。”
  与此同时,里面忽然拥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帅英杰,他哈哈笑道:“余三公子,帅某有心饶你,你自己要寻死路,可怪不得我,今日在场之好友,均可作证,将来余修竹兴问罪之师,便是无理取闹。”
  刹那间,人群中许多人叫道:“咱们愿意替盖天帮作证,余三实在死有余辜。
  余青玉大声道:“帅英杰野心勃勃,意欲统治武林,你们迟早也会被其消灭,死到临头,犹未醒觉,尙是助纣为虐,实乃可叹。”
  右祖秋骂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骂咱们?当真活得不耐烦?”
  丽萍接道:“帅英杰趁今曰做寿,乘人不备,已去攻打快刀门了。“这一叫,群雄耸然动容,人人均转头望着帅英杰。”
  帅英杰冷哼一声:“岂有此理,妖言惑众,给本座杀了他们。”
  余青玉逃跑计划功败垂成,大喝一声:“少爷跟你们拚了。”不料让谭胜一把拉住,低声道:“三公子莫冲动,属下尙有办法。快拖住他们。”言毕转身背着众人。
  余青玉一愕,随即喝道:“且慢,余三已逃不掉,你们急什么?我还有说话。”
  孟俊飞因虎口被他震裂,对他恨之人骨,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今日我敎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余青玉大声道:“帅英杰,余三想见见星星。”
  帅英杰脸色大变,喝道:“孟俊飞、司马七,立即将他们杀掉。”
  就在此刻,只见谭胜转过身来,脱手飞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管子,管子直向帅英杰飞去。
  “辣手跛豹”司徒安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芒。”踏前一步,挥拐一拨,只闻“蓬”的一声巨响,如同山崩地裂,司徒安虽觉不对,要闪开已来不及,身躯已被炸开几块,连铁拐也被炸弯了。
  事出突然,众人都大吃一惊,纷纷后退,连帅英杰亦大惊失色,问道:“这是什么?”
  谭胜道:“这是西城霹雳堂制造的‘掌心雷’!”话音未落,又抛出第二枚,这一个炸的却是大门,大门在火光烟硝中倒坍,他忙道:“快跑!”拥着余青玉和杨丽萍出去。
  帅英杰估计他的“掌心雷”已经用完,否则应该再向自己再投抛一枚,以阻追兵,因此喝道:“快追!”
  盖天帮帮徒惊魂未定,闻令都面现犹疑之色,帅英杰道:“饭桶,‘掌心雷’制造不易,他那来的这么多。”
  东郭西城接道:“错,他们如果还有的话,还不先抛一枚阻拦咱们么?”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道:“他用罄了。还有老夫的。”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门篇上站着一位“牌官”,右手紧捏,高高举着。
  帅英杰脸上闪过一抹杀机,道:“左寨主,你干的好事,这不是你请的戏子么?”
  左汉典脸色微变,轻咳一声,道:“帮主明鉴,左某不知道……更不是他们一伙的。”
  “帅某相信你,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俩兄弟将他擒下来,一切自然明白。”帅英杰话未说毕,己一口气向那“牌官”发出七柄飞刀,同时喝道:“由两旁围墙追?”
  那“牌官”见飞刀近面而至,突然一个倒翻落在墙外,孟俊飞第一个向大门射去,忽见墙头上飞进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他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身份,连忙翻落地上,向旁滚去,其他人亦发出一声喊叫,纷纷走避,谁知那团东西,落在地上碎成粉,毫无动静。
  帅英杰怒道:“饭桶,连一块泥巴也害怕,捉不到那几个人,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本座。”
  孟俊飞向来眼高于顶,狂傲愤了,闻言羞愧攻心,自地上跳了起来,道:“帮主,属下带人去追,假如不能带他们回来的,便永不踏进此门。谁不怕死的,便跟孟某追去。”霎时间,倒有二三十个人跟着他冲出大门。
  帅英杰脸上满布杀机,沉声道:“今日本帮发生的事,倒敎各位嘉宾见笑了,请再进去喝酒。”
  左汉典忙答道:“帮主,这戏子由咱们双龙寨负责追缉,恕不奉陪,待捉到他,再来见帮主。”
  帅英杰假意地道:“如此帅某怎能心安?这事全交贵帮处理,再说左寨主和右寨主两人,帅某知之甚详,岂有见怪之意?”
  左汉典和右祖秋对帅英杰脾气亦清楚得很,知道留下来难以说话,只有将“牌官”捉回来,才可与盖天帮恢复“良好关系”,当下执意要走,将带来的八个亲信唤来,匆匆奔出大门。”
  东郭西城道:“帮主,孟堂主骄性太重,刚才吃帮主一激,恐会鲁莽从事,须得再派人暗中协助方行。”
  帅英杰拂袖转身,边走边道:“此事便由总管安排分排。”
  东郭西城连忙令司马七、雷九峰和杨戟,各自带本部人马追赶,临行交待道:“记住,若非不得已,只能暗中协助。”
  众人出了大门,那里还有余青玉等人的踪影?杨戟道:“孟俊飞此人心高气傲,自恃得宠,目空四海,最好能够煞煞他的气燄。”
  司马七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截口道:“此事非同小:!万一走漏了余青玉,本帮声誉受损,帮主降罪下来,谁也受不了,个人恩怨且放在—旁,日后再慢慢计较。两位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司马某走正面,我会不断与两位联络
  雷九峰忽道:“假如他们绕圈走后面小河,那又如何。”
  司马七一怔,随即道:“那两位负责前面,我负责后面。”当下各自带人追赶。
  XXX
  余青玉被谭胜拉着出去,他恐丽萍跑不动,一手挽着她的腰肢,向前跑去,刚跑了几步,谭胜回头讶然道:“那人是谁?”
  余青玉回头见门檐上站着一位旗牌官,脱口道:“他是琮铃子师父。“
  谭胜转身道:“咱们去后面,那里河汉多,逃出的机会较大。”说着拉着他们跑去。
  余青玉道:“等琼铃子师父……”
  谭胜道:“他武艺高强,等下自然看来找咱们。”他放了手,又道:“快背起丽萍跑。”
  丽萍急道:“三公子,你们快跑吧!不必理贱妾。”余青玉一急之下,一把将她抱起,随谭胜跑去,他以前亦以轻功较佳,那是因为有实用价値:狩猎时用得着。如今内力雄厚,去势就更快了,几个起落己追上谭胜。
  谭胜急道:“如此甚花气力,不能抱,要背!”丽萍也知道余青玉不会舍弃自己而不顾,当下只好依言,任由余青玉背起来跑,一颗心却如小鹿乱撞。
  跑了一回,饶得余青玉气力悠长,也有点吃不消,他回头一望,不见琮铃子追来不由住脚道:“谭叔叔,俺师父还未来。”谭胜为了等候机会,装疯卖儍,吃尽了苦头,余青玉对他又是敬佩,又是惭愧,不由改了称呼。
  谭胜道:“谭某虽然不知其武功之深浅,但估计必然有过人之能,他敢现身阻挡盖天帮追兵,必有所恃,公子何必担心。何况此刻咱们返回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要蹈险,百害而无一利。”
  余青玉道:“他是为了救咱们才现身的,若因此而落在盖天帮手中,敎余三今生如何能安心?”
  谭胜沉声道:“三公子,大丈夫要办大事,岂能婆婆妈妈?如果你只为了心安,谭某的责任已了,你大可以回去!如果你还有志要干一番事业者,谭某便拚死保护你脱离险境。”
  丽萍亦道:“三公子,谭大哥说得对。你吃了许多苦头,又得谭大哥苦心孤诣,将你救出来,料不会就此混混沌沌过一生吧!若是如此,连贱妾也看不起你。”
  余青玉脸有愧色,略一沉吟,咬咬牙道:“好,走吧!”他再度将丽萍背起奔前,就在此刻,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
  黎明前那一刹那,最是黑暗,附近草长及膝,马蹄声越来越近,谭胜忙道:“快伏下!”
  三人刚伏下不久,便见一队人马逶迤而至,马上之人都是提着火把,为首那人正是司马七,只听他叫道:“停!”盖天帮帮徒依言勒住马,司马七道:“料他们没有坐骑,不会跑得太远,由现在开始不可走得太急,留意草丛,万万不可走漏。”
  另一个大汉道:“堂主,此去数十里都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不怕他们能插翅高飞。”
  “当然,帮主必令人用烽火传讯,他们躲得了今晚,亦躲不了明天。”司马七道:“但假如落入别人手中,咱们到底脸上无光。走吧!也许薛堂主他们已在前面布防了。”
  说着马队又缓缓前进,半晌余青玉才嘘了一口气,道:“好险小!”
  谭胜却道:“刚才司马七可能已发现了咱们,亦可能只是估计,他说的那番话似有意说给我们听。嘿,盖天帮又多了一个朋友。”
  余青玉一怔,脱口道:“你说他有意放咱们,原因何在?”
  “因为上次他去咱们流星门,虽说他可能故意让咱们抓住,但咱们不杀他,到底对他有恩。嗯!这人有意思。”
  丽萍接问:“听你们这样说,盖天帮似乎还有朋友。”
  “不错,若非‘铁算盘’黄卓敏,谭某这装疯的把戏岂可瞒尽了盖天帮上下人等?而且他还常常送些食物与某……”
  余青玉脱口道:“那夜我在西厢空地上练功,拾到一只烧鸡,就是你抛与我的吧?”
  谭胜点点头,道:“那是黄卓敏给某的,某怕你抵受不住,故此悄悄潜入西厢,因见你练功正在紧要关头,不敢打扰你,只留下那只鸡。早年我因救了黄卓敏的妻子一次,他感恩于我,故而甘冒犯帮规助我。三公子,他日可不要忘了他。”
  余青玉正容地道:“这个自然,就算谭大叔,对余三亦恩同再造,余三必报大恩。”
  谭胜目光一闪,欲言又止,终于低声道:“他们去远了,咱们走吧!”
  行了一程,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水声,谭胜语气有点兴奋,道:“假如找到只船,咱们脱险的机会便增加了。”当下三人沿而跑。一忽,见河畔放着一艘舢舨,舟上无人,谭胜一跃而上,道:“舟上有桨,快上来。”
  余青玉搀丽萍上舟之后,谭胜即操桨,小舟慢慢滑前,他臂力强劲,小舟去势越来越快,丽萍嘘了一口气,道:“未知此河通往何处?”
  谭胜道:“此乃昌江之支流,如今亦顾不得这许多,唯有见路行路,过了长江便安全了。”他划了一阵,便由余青玉接手,未几天色便亮了。河之两岸积雪未消,一片白茫茫,甚是刺眼。
  忽然岸上露出一颗脑袋来,相貌甚是粗豪,向下面望了一眼,立即高呼起来:“堂主,他们在这里!”
  余青玉大吃一惊,急忙用手划动几下,小舟如箭离弦射出。但是岸上已出现了一排人,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下去捉他们上来。”二三十个大汉立即冲了下去,紧接着,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粗壮的大汉,手提一把五亩斤的硬弓,引弓待发,喝道:“乖乖停船,否则便不客气。”
  谭胜低声道:“快!”余青玉只好再度用力划桨,谭胜道:“三公子,谭某自小便与一姓程的姑娘订了亲,只因谭某不喜有家室连累,所以屡次退婚,奈何那女子坚不允再嫁,如今尚待字闺中,假如谭某有甚么不测,请三公子通知她,顺便叫她速速嫁人去。”
  余青玉忙道:“这时候,岂可说此丧气的话?”他用力划船,那些大汉一时间居然追不上来。
  丽萍则问:「谭大哥,那痴情女子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她小名如玉,在荆州襄阳。”
  说着岸上那位大汉急奔几步,突然停止,手指一松,长箭贯风望余青玉胸膛射去,谭胜早已抽出刀来,作好准备,刀一沉,立将箭击落河中,可是却震得谭胜手腕发麻。那大汉标前几步,又湾弓搭箭发出两枝箭,仍被谭胜击落,但余青玉分神之下,小舟速度自然灭慢,谭胜知道逃不出去,只好令余青玉停船。
  那汉子仍挽弓,道:「快上岸来!」
  谭胜首先跳上岸,挥刀护住余青玉及丽萍,问道:“阁下是何人?”
  “某乃盖天帮一子堂堂主薛旗。”
  谭胜道:“三公子,待会儿谭某来抵抢他们,你再伺机上船逃去,只要脱出长箭射程,便安全。”
  余青玉急道:「如此怎可?」他想起谭胜适才说的话,知他怀必死之心,更为焦急。
  谭胜沉声道:“三公子忘记昨夜谭某对你说的话?再说我水性好,只要你船离开,谭某便可借水遁之。”
  薛旗又喝道:“快上来!”
  余青玉估计他不敢贸然射杀自己,突然自谭胜身后标前,他此刻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行动疾如闪电,一个大汉只觉眼前一花,已让他抓起,紧接着身子便凌空飞出,不由手脚乱蹬,叫起救命来。
  余青玉已顺手抽起他腰带上的钢刀,随其后向岸上飞去,这几个动作,兔起鹤落,一气呵成,薛旗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不由自主松了手指,长箭“戏”的~声,贯进手下的胸腔,惨呼声未了,余青玉己至,挥刀便砍。
  薛旗心头一沉,忙不迭退后,抛下弓箭,抽出一对钢锏来,但余青玉巳如狂风扫落般连砍三个大汉。
  薛旗喝道:“真是是朽木不可雕,薛某只好取你之首级,回去覆命。”他挥锏击来,但斜刺来一柄铡刀将它架。
  原来谭胜亦已赶至,他忙喝道:“快抢马!”
  余青玉无暇多思,一手拉住丽萍的手,一手持刀冲杀过去,他勇不可当,那些一字堂的人马席,尚未稳下阵脚,已让余青玉将薛旗的坐骑夺去。
  余青玉将丽萍抛上马背,喝道:“坐稳!”左掌在马臀上一击,那马便负痛急驰而去!余青玉回身再战,左掌右刀,极是凶狠,他内力雄浑,左掌比右手钢刀还厉害几倍,一掌劈出,飞沙走石,旁边的人都站不住脚,纷纷后退。
  余青玉偷眼一暼,见谭胜大占上风,心头大定,忙挥刀斩断两匹马的马缰,跃上一匹,向薛旗那方冲去,道:“谭大叔快上马。”薛旗见他来势凶猛,不由退开,谭胜乘机跃上另一匹马。
  余青玉冲杀薛旗,拨转马首又向他冲过多,这次薛旗有了准备,挥锏击马首!余青玉沉刀来格,但闻“当”的一声响,火星子溅起,锏虽沉重,但余青玉此时内力之强,非同小可,钢锏居然被弹起,余青玉亦被震了一步,余青玉跨下马快,“飕”的一声,巳自其身边窜过。
  薛旗第二锏再度砸下,但已为谭胜接下,喝道:“快跑!”余青玉挥刀在前开路。谭胜勇不可当,一口气劈了七刀,杀开一条血路,随余青玉背后追去。
  薛旗大怒,取弓搭箭,连发三箭,谭胜闻得风声,回身以刀格之,不料第三枝长箭突然沉了几寸,“嗤”一声,射进马腿。
  那马匹遽惊,痛嘶一声,用力一掀,谭胜猝不及防,被掀落地上,他挺腰跃起,放步急奔,这时候余青玉已经去远,而后面追兵又有坐骑,单凭一双腿,实不易逃出去,是故,转身向河边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见对岸响起一阵震耳的长啸,一道灰影似踏水而来,谭胜呆了一呆,薛旗隔远又一箭射来,谭胜刚拨落箭,灰影已至身前。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只听那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快追那个余三,这个留给贫僧。”
  薛旗对那人执礼甚恭,先拱拱手再恭声应是。灰衣人头顶光秃秃,着一件中土僧袍,但观其人之样貌,分明非我族类,谭胜已为其气势所慑,但仍强振精神道:“番僧,报上名来。”
  “西域万象法师,施主快自刎吧!省得贫僧动手。”这句话反而激起谭胜的斗志,喝道:“那就得看称有什么本领。”
  他钢刀横劈直砍,展尽平生所能,一口气攻了六六三十六招。
  万象法师年纪看来约在五十余岁,除了眉宇间隐隐透出之杀机和傲气外,居然有点宝相庄严,身材不肥不瘦,且颇为高大,若不出家,必是俗世美男子。只见他在刀隙之中,转、退、腾、挪、闪、避,那三十六刀居然连其一片衣角亦沾不到。
  这刹那,谭胜心头震惊之情,实在无以复加,只听万象道:“施主这刀法还过得去,只可惜急而不稳,躁而不沉,刚窥庭径,距登堂入室尙远。似这等本事,本不该在武林逞强。”
  谭胜为人沉稳坚韧,刀如其人,如今万象竟然说他刀法欠沉稳,不由怒道:「番僧,你有本事便使出来瞧瞧。放什么屁。”
  万象摇摇头,道:“汉人都是些死要面子,自以为是的人,想不到施主也未能例外。”谭胜咬一咬牙,展开第二轮攻势,更是迅捷凌厉。只听万象道:“施主小心了。”遽见他双臂缩于袖管中,运功注于其中,袖管登时坚硬如铁,与谭胜互争先机。
  谭胜钢刀砍在袖管上,发出“蓬蓬”的声音,如击败革,不但割不断它,反而隐含反震之力,心头不由一沉。激斗中,忽见万象袖管垂下柔软如丝绸,但灵活性大增,不断在刀隙中突破,直拂谭胜的要害。
  虽只换了三十招,但谭胜却有如历尽千辛万苦之感。激斗间,万象一袖拂来,谭胜不敢怠慢,挥刀抵挡。不料袖管如同一条活蛇,突然缠住钢刀,万象手掌透出抓住谭胜的腕脉,向前一拉。
  这一招诡异之至,谭胜虞不及此,被拉前了一步,万象左掌一吐,一掌印在谭胜的胸膛上,一沾即收,万象身子亦退了开去。
  只见谭胜身子一抖,惊异绝望地道:“浪淘沙般若功……”言毕身上“勒勒”一阵轻响,身子如泥人遇人般瘫软在地,万象几个起落,经已去远。
  XXX
  余青玉拍马急驰,回头不见谭胜追来,心中犹疑:“莫非他借水而遁。”耳畔又听得马蹄声响,回头一望,却是薛旗率人追来。他不敢稍停,右手以刀鞘拍打马臂,那马负痛急驰。
  他以为一路急驰会遇上丽萍,可是沿途却不见丽萍。胯下马儿虽然神骏,但到底气力有用尽之时,速度不由减慢。余青玉双腿用力挟其腹,道:“马儿马儿,你千万不要倒下去,快再跑一程。”只是畜牲己尽了力,口腔不断喷出白沫,回头一望,薛旗等人因沿途换骑,此刻还有七八骑不即不离追着,而后面还有几匹空马。
  余青玉霍地跳落地,咬牙道:“你薛旗亦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大罗神仙,何须怕你?”忽然欵乃一声,一艘有竹蓬的小舟,自河上驶来、舟上梢公年纪不轻,但气力仍足,竹篙一撑,小舟滑出两三丈。
  余青玉心头一动,向河边奔落,叫道:“老丈救我!”飞身向小舟跳去!不料那梢公突然抬头,双眼精光四射,手臂一沉,竹篙却竖起,使出杨家枪法,向余青玉心窝截去!
  这一着大出余青玉意料,大惊之余,钢刀用力一拨,谁知竹篙上竟然传来一股弹力,余青玉凌空无处着力,身子一偏之下,“卜通”一声,登时跌落河中。
  余青玉在水中一挺,双手伸出水面,捞住船舷。那梢公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说着又要伸竹篱去刺。
  岸上忽然传来薛旗的叫声:“梢公请停船!”那梢公一听,竹篙反而落在水中,小舟又射前,可是自己的船头把余青玉身子吊着,船不由斜驶,他忙喝道:“小子,你放不放手?老夫再不客气了。”
  余青玉已知此梢公,绝非普通人,当下道:“老丈,我是被他们追的,你让我上船,我帮你撑吧!”
  “放屁!老夫虽年迈,气力比你们后生小子还悠长,谁要你帮!”梢公一提篙,又要向他戳去,忽然舱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鲁义,让他上船!”
  余青玉微微一呆,随即双臂用力,攀上船去,问道:“舱内可是琮铃子师父?”
  那人道:“你是余三?”
  余青玉大喜,冲进舱内,只见琮铃子躺在舱板上,余青玉一把将他扶坐起来,道:“师父,你受伤了?严重不?”
  琮铃子吐了一口气,道:“我老了,无用了,不过这把老骨头还颇硬朗,尙挺得住!也幸好鲁义及时赶来,要不,咳咳”
  “师父,鲁义是谁?”
  “便是我。”那稍公的声音自后传来:“你师父身上经脉断了几根,要不那些废物怎伤得了他。
  余青玉忙放下琮铃子,出舱向鲁义长长一揖,道:“多谢鲁大叔救了我师父一命,请受我一拜。”
  鲁义道:“别酸了,快进去,危机还未过。”他竹篙一落,那船便向一条岔道驶了进去,远离河岸。岔道水草丛生,有的甚至高逾船篷,甚是隐蔽。鲁义道:“小子,过来接棒。”
  余青玉走过去,接过竹篙,问道:“鲁大叔,驶去何方?”
  鲁义道:“你不用叫我大叔,你师父是老汉的少爷。”
  余青玉一怔,道:“他,他是你少爷?”
  琮铃子的声音自内传出来:“以前的事还提来作甚?青玉,你将老夫赠你的秘诀都记住了没有?”
  “都记住了!只是最后那几页,还有几处不大明白,他日还得请敎师父指点。”余青玉这才醒起,又问:“师父,那明明是一本内功秘籍,你为何说是什么唱曲运气之法?”
  琮铃子轻轻笑道:“你不是不喜欢练武功么?若一早吿诉你,那是本内功秘笼,只怕你不练,而且你是大名鼎鼎的流星门余修竹的三公子,岂有练外人武功之理?”
  余青玉惭愧地道:“徒儿以前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否则也不会伦落至此地步。”
  鲁义冷笑一声:“小子,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练了少爷那天下无双的‘紫气神功’,强过你家那些破烂功夫多了。试问,令兄之武功如今强得过你么?”
  余青玉沉吟道:“晚辈内力是胜过家兄良多,但其他方面可就差得多了。”
  鲁义笑道:“亏你还是武林子弟,岂不知一切武功,皆以内功为本,内功练得深厚,练其他的什么都容易,只要主人悉心再敎你一年,包管你脱胎换骨。”
  余青玉不禁默然,心中暗道:“不知琼铃子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听鲁义之语气,其武功似已达天下无敌之境。”他很想问,却不敢开口。
  只听鲁义低声问道:“少爷’你如今觉得如何?”
  琮铃子苦笑一声:“聚积了二十多年的内功,如今经巳涓滴全无了。”
  鲁义咬牙骂道:“那番僧的‘浪淘沙般若功’实在厉害无比。”
  琼铃子傲然道:“他吃我一掌,自天山上跌下去,如今尸骨早寒了!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年来,老夫竟然时常想念他。”鲁义满脸诧异,琼铃子叹了一口气,道:“这种心情吿诉你,你也不会理解。他若死了,我之生死已不重要,你不必为我担心。能够再活一两年,待我有了衣钵,也就无憾矣!”
  寒-袭番矣!_
  鲁义干咳一声,道:“少爷,你说那里的话来?将养一下,恢复了精神,再活它一二十年,根本没有困难。”
  琮玲子苦笑道:“昨夜我妄用真力,又震断了两条经脉,你怎知道……”
  说话间,小舟已驶出水草区域,前面居然出现一片浩瀚波祷,而水亦遽然深了许多,竹篙撑不到底,鲁义取出一根橹来,放进一个铁扣里,轻轻摇起来,道:“这个可真要讲究点功夫,你先瞧老汉如何用腕用力。”
  瞧了一阵,余青玉觉得并无难处,道:“大叔,让晚辈试试。”他伸手要接,鲁义又指点了一番,然后才让他试,不料稍一用力,木橹便已脱出铁扣。
  鲁义笑道:“你别看它简单,这里面却有学问。”他手把手再敎了余青玉一番,余青玉方能勉强掌握,忽然他抬头望后,只见远处那些芦苇水草,无风自动,向两旁分开。鲁义亦已见到,道:“不好,也许盖天帮的人追上来了。”他接过橹,用力摇动,小舟去势登时加快。
  过了一阵,一艘小舟亦自水草中错了出来,船头站着一个灰衣人,却因距离远,看不到脸目。这时,船已在鄱阳湖上航行,远处渔帆点点,附近亦有不少舟艇,湖水浩瀚,一望无际,远处湖中有一小岛矗立着,那小岛寸草不生,似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大石,形状奇特,可惜此刻余青玉无心观赏,不断望后。鲁义忙道:“你快钻进竹篷内,莫让他们认出来才好。”
  余青玉依言进舱,琮铃子问道:“青玉,那‘紫气神功’,你有何处不明白的?”余青玉先背诵了一遍,然后提出不明之处,琮铃子正想解答,只听鲁义在后头道:“少爷,那小舟似是冲着咱们来的。”
  琮玲子道:“能够避开最好。”
  鲁义道:“好,我有一处隐秘之处,连人带船都可以藏起来,料他们找不到。”
  “就是这几年你隐居之所么?”
  鲁义答是,尝下向那块巨石摇去,琮铃子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逐一为余青玉解答疑难,余青玉登时有豁然而通之一感,这一说一听,不知时光流逝,忽然余青玉觉得光线一暗,只道天黑,耳际又闻一阵“盯盯当当”的水声,似是琴声,探岀竹篷四望,目光一及,不由怔住了。
  “鲁大叔,这是什么地方”
  “便是在蘑菇石中!适才你在湖上看到那座小岛,实是一块巨大的风化石,里面另有洞天,九曲十三弯,不晓门径者,常会迷失方向,此处唤‘听琴台’,呶,洞顶有水珠滴下,声如琴音,故名。”
  “啊!晚辈从未见过此种奇景,鬼斧绅工,令人叹为观止。”
  “此乃天然者!”鲁义又换了一根竹篱,史见他竹篱在石壁上轻轻一点,那小舟便驶进一条岔道,实际上又是一个水洞。小舟一进洞,余青玉又听到一阵“胡胡”的野兽低吼声,不由问道:“此处竟有老虎?”
  鲁义笑道:“非也,此乃因尽头有几人小洞,与外面相通,湖风吹进来,便形成这种声音,名虎啸洞。”
  接着小舟又进入“竹涛轩”,然后才转入“黄泉道”。此水道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适才之风声、水声、涛声全然不闻,寂然如此,难怪有此名!鲁义突然定住小舟,再慢慢将小舟泊进一个凹处,大小恰好,当真妙至巅峰。
  “快背你师父出来。”鲁义边说边用绳子绑住小舟,然后亮起火折子,火光一起,方见凹处石壁上竟有一道石级,但若非仔细,根本难以发现。鲁义系好小舟,由石级攀登上去,然后垂下一道绳子,敎余青玉将末端系住琮铃子之腰,慢慢将他拉上去。
  过了一阵,方见鲁义手持一根松枝火把下来,将火把交给余青玉,然后自石级抬起一块石板,插进石隙里,刚好将小舟遮住。
  “上去吧”鲁义接过火把在前引路,那些石级滑不留手,若在半月之前,余青玉根本爬不上去。约莫攀了百来级石级,前面突然开阔起来,露出一块二十来丈见方的石台来。鲁义道:“此乃卧云台。”
  余青玉如入大观园,目不暇给,赞不绝口,鲁义走至石壁前,轻轻一推,一块石板突然缩进,现出一个洞口来,洞里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石洞弯弯曲曲,时宽时窄,时高时低,至尽头,鲁义再推开一块石板,前面又现出一个洞口来,却颇为光亮,且湖风吹拂,甚为寒凉。只见里面是个圆形的石洞,琮铃子席地而坐。
  余青玉欢呼一声,道:“躲在这里,就算盖天帮倾尽全帮之力,,也找不到。”
  石洞之顶,有一面盆大小的洞口,光线由此透进,而四周尙各有几个小洞,湖风由此贯入,余青玉问道:“鲁大叔,此洞料亦有名堂吧?”
  鲁义道:“此处是老汉发现的,老汉替它起了个名——观日听涛洞。”他拾起几块石头,将洞口塞住,登时不闻风声。
  由于鲁义在此隐居,是故洞内放置了许多物件,炊食之具、溺器、柴薪、米油、咸鱼、腊肉,一应均全:“你们大概饿了吧!待老汉先洗米下锅。”
  洞内尚有许多干稻草,余青玉取了一些,将之铺在地上,让琮铃子躺下,琮铃子闭起双眼休息,余青玉不敢打扰他,只好帮鲁义炊食。
  待煮好一锅卤饭后,天色已黑了,幸而鲁义生了一堆篝火,光线甚足。腊月底,湖上夜黑,天气甚是寒冷,且又下起雪来,鲁义取一块薄石板,伸出洞外,将之盖住,洞里登时一暖。
  琮玲子吃过晚饭,精神似乎较佳,拍拍身旁的稻草道:“青玉,你坐过过来,为师有话对你说。”余青玉依言坐在其身旁,琮玲子忽又道:“鲁义,你替我先开个头吧!”
  “好,”鲁义坐在斜对面,倚着墙取出一根旱烟杆,一边装着烟丝,一边道:“少爷的真名凌水云,有个外号叫‘潇湘子’……”
  话音刚落,余青玉已啊地叫了一声,须知“潇湘子”成名在三十多年前,武功超凡入对,可是此人行踪不定,每次出现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因神秘而着几分传奇色彩,有人简直将他称为“陆地神仙”。余青玉以前虽然不好理江湖事,但亦曾自父亲口中闻过有关潇湘子的一些传说,想不到自己竟然拜了他为师。
  琮玲子苦笑道:“你想不到一个戏子,竟然是被武林中人形容为‘陆地神仙’的凌水云吧!不过武林中好事之徒本多,老夫可不是神仙,亦无神仙之本领!”
  鲁义续道:“少爷出身大富之家,但自幼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只爱读书,老汉便是他的书童,但到少爷十一岁时,他忽然不读书,要学武艺起来……”
  琮玲子插腔道:“那是因为我认为,既然不喜当官,读书只求认字懂道理,达到此目的,便不必攻读,而学好武艺,却可行侠仗义。”
  “老爷请了好几个拳师回家,但只变便给少爷赶跑了……”
  这次轮到余青玉插腔:“师父只用几天功,便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琮铃子呵呵一笑道:“你又说得师父太神奇了。当年为师邻村有一恶霸,仗着一身横练功夫,鱼肉乡民,甚至干起奸淫掳掠的勾当,虽然未来寒舍捣蛋,原因乃寒舍人多,又请了几个护院,但家父始终对他有几分忌惮,故此亦赞成为师学武。
  “那些拳师到后,为师必然问他们能否打得赢‘飞豹子’,就是那个恶霸,有的老实的,说打不过,为师便不学了,只叫他将所习的,每日演习一次给为师看,几日后便打发他们回去,为师一招都不学。盖若连一个小小的恶霸也打不过,为师还花时间来学他的武艺作甚?”
  余青玉问道:“每人都有其所长,既然请来,学点粗浅的入门功夫,总是好的。”
  琮铃子笑道:“这个你就错了。敎为师认字的一位启蒙先生,胸无点墨,连一篇千字交,亦有多处读错,三字经亦多处解错,待后来另聘高明,需再将读错之字,改过来,花费不少工夫。假如你习了许多你家的武功,为师亦不会看中你,所幸令尊所习的取正宗释家心法,只是比较浅薄,收你为徒,无须另花时间作纠正。”
  余青玉心中不服,付道:“我爹爹能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创下‘流星门’,岂会这般不济?”嘴上却问道:“师父,难道那些武师无一个敢言胜过‘飞豹子’?”
  “当然有人出此豪言,为师乃责他枉有一身本领以,却不敢为乡里除害,岂可为人师?彼等即羞愧而辞。”
  鲁义接道:“未几,少爷听见黄州有一名有道高手,,但此人不轻易授人以武,遂偷偷带了老汉,边夜离家出走,去黄州求师,不料那人仍然无动于衷,少爷一急,便拉我跪在他门外。”
  余青玉问道:“那名高手是谁?”
  “他自号无田居士。”
  琮铃子道:“无田居士淡薄名利,但武功确有其特色,此人若仍活着,料已逾百岁,谅你未闻其名。”
  鲁义续道:“谁料世事难测,无田不收,他一位来探访的朋友却收少爷为徒,此人便是你的师驵公孙无忌……”话声未落,余青玉又“啊”地叫一声,鲁义得意地道:“谅你也听过他大名吧!”
  余青玉点点头:“晚辈在父亲口中闻过他的大名,却不知他师祖。”
  鲁义道:“当时师父责无田为何不肯收少爷为徒,还说少爷是未经雕琢的美玉,无田谓自己不敢当其师,恐误了他的成就,又知老友来访,故此让与他。师父也不推让让,便收了少爷为徒,并着少爷写信回家详述一切,然后带少爷及老汉到处大马山学艺。”
  琮铃子又道:“你师祖虽然不肯收鲁义为徒,但也点拨过他的武功,因此鲁义一直跟为师称他师父。”
  余青玉暗道:“原来师父是随‘三绝天骄’公孙无忌学艺,怪不得他口气这般大。”当下心中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只听鲁义道:“师父传授武功与你师父,与人不同,他着重啓发,所以日后少爷的成就犹在师父之上。”
  “不敢当!”琮铃子忙道:“家师着重培养为师之分析力,眼力和耳力,使为师终生受用不尽,比如说某人使出某一招,你看第一遍,便须能知该招的主要作用,其创造心意如何,看第二次便须知道此招之优劣在何处,从而寻求破解之法。武艺之一道,至某一境界时,已非以招式是否奇妙,内力是否深厚,来分胜负,而是用这里来决定。”说着指指自己的脑门。
  余青玉道:“请师父详述,以解徒儿茅塞。”
  “假设敌我双方武功均达炉火纯青之境,要分出胜负,岂是易事?此时最要紧者知己知彼,避其所长,攻其所短,或以招式引对方入彀,从而取胜。昔年为师将西域第一高手万象击落天山,亦是如此,先引他退至崖边,再迫其对掌,将他震落绝崖,不过为师亦为其‘浪淘沙般若功’震伤内腑,所幸为师内力深厚已练成护体神功,只断了几条经脉,否则早已命丧天山……”说到此,琼铃子双眼神光闪闪,料当年一战实为其平生杰作!
  余青玉急问:“师父,那番僧的‘浪淘沙般若功’当真这般厉害?”
  “其内力透入敌体内,如波涛起伏,一重接一重,功力秒浅者,中其掌者,死时五脏尽裂,连骨骼亦断成几截!想想,江边之石,长年累月,亦被波浪淘成沙,厉害可知!闻说此功练至最高处,共有十三重力,斯时万象只练成九重,已如此霸道!青玉,日后你若遇到其门人,千万小心。”
  余青玉不由咋舌,道:“师父,难道没有破解之法?”
  “为师事后痛定思痛,苦研破解之法,其实这亦无甚奥妙,只胜在出人意料而已,因常人中掌之后,料不到对方内力有几重,而且一重比一重猛烈,因此只顾运气压住翻腾的气血,而失之于防御。破解之法,便是须不断运气抵抗,则‘浪淘沙般若功’亦显不出大威力来,当然大这不过着笨办法,但针对其破解之术,为师至今未想到。”
  余青玉道:“如此与之对敌,岂非要花费许多真气内力?”
  琮铃子笑道:“彼施‘浪淘沙般若功’亦同样损耗内力耳!”
  “适才师父提及分析力、眼力和耳方,徒儿斗胆,还想请师父再详细解释。”
  “目不锐利,岂可一眼看出对方招式之破锭、身上之空门,则在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之环境中,如何应敌?当然这只是最起码的要求,耳力练到灵敏处,飞花落叶均能闻到,对方一招击来,是柔弱无力,还是中藏暗劲,亦清楚能辨,绝不能闻声即动,因为如此很易堕入对方彀中。至于分析力以及眼力,为师还可以与你作个试验,呶,你出去使几招流星剑给为师看。”
  余青玉依言走出去,因为没有剑,只好挑一根趁手的干树枝作剑,想了一下,将自己练得较熟的流星剑法,挑几招使出来。
  琮铃子颔首道:“这几招,为师曾见令兄使过,你使来除了火候与力道稍不如之外,其他倒也没有错漏:第一招‘月移星换’有三个破绽;第二招‘星光熠熠’招式繁复,看似凌厉,但实用不大,且一起手,肘下便露出空门;第三招‘星罗棋布’就更加不忍卒睹了……”
  余青玉心头大是不服,吭声道:“如何不忍卒睹,请师父详加指点。”
  琮铃子笑道:“为师早料到你会不服!不打紧,咱们比划一下,否则眼界不开,难以成器。”
  鲁义忙道:“余三,你师父体内内力全失,你不用运劲。”
  琮玲子顺手拾起一根树枝,席地而坐,道:“你放手进攻。”余青玉早有心试试他,说一声徒儿放肆,不料,招式未使尽,身上已让琮铃子的树枝戳了三记,第二招更不济,手臂刚抬起,“星光熠熠”尚未正式施展,肘下胁处,又被戳了一记。琮玲子道:“小心,全力使出第三招。”
  余青玉猛吸一口气,第三招“星罗棋布”尽力施展,这一招是流星剑法的绝招之一,一招四式,分攻四个方位,使敌人顾此失彼,甚是厉害。不料,第一招琼铃子从容接住,不知如何,树枝还在他掌背敲了一下,第二式胁下小腹又各中一记,第三式刚开始,树枝己被琼铃子击落地上。
  琮铃子内力全失,这一记破解之招,随手拈来,巧到巅峰,树枝击在余青玉握枝的手指上,余青玉不由自主松开五指,当下余青玉呆了一呆,直至琮铃子将手上的树枝抛掉,他方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师父神技,徒儿难及万一,请恕徒儿适才无状。”
  “你如今服不服?”
  余青玉一口气应了七八个服字,琼铃子又道:“对敌时观敌招式,犹如读一篇文荤,不可人云亦云,须有自己之见解,不为他人所左右,并暗问自己,若由自己动笔,须由何处着墨,何处繁,何处简,如何表现,若能一一掌握,则信手拈来皆成文,自成一格,而不拘于前人。”
  余青玉又问道:“适才未知师父用何种招式破解徒儿之剑法?
  “信手拈来皆成招。”鲁义道:“此正是少爷能到‘陆地神仙’美誉的原因。”
  琼铃子接道:“无招即是招,招若有式,便成固定程序,一成为程序则必有破绽,人皆谓天下无十全十美之事物,亦可用于此处。”
  这几句话好似佛偈,余青玉一时难明,不由又问道:“徒儿越来越难明,无招等于不出手,一出手便成招,那岂不是必有破锭?”
  “所谓无招,是不拘一格,说得简单一点者,乃结合实际,随机应变;手上无招,心中有招,只求尅敌,不拘泥矣!你若能深刻理解之,则登堂入室矣,不过如今言之过早,吾人文化悠长,格式繁多,又重尊师重道,是故因循旧规,分明退步,尚为世人称赞!岂知每一套武功之创立,只为针对其时之敌人,然敌人会变,吾等仍依旧,焉有不败之理?是故因循旧规,实乃人生之一大悲哀。你可曾知道为师因何能在梨园成名?”
  余青玉道:“只知师父技艺精湛,众口交誉,不曾深切了解。”
  “戏曲行内,行当既多,壁垒森严,生是生,净是净,丑是丑,不能逾规。为师则不然,只要适合剧中人性格、感情,则生亦可揉合丑、旦、净等之表演程序,问题在乎引用是否适合而已,所幸还算不错,因而几年间便可名噪梨园。”
  “对人行事,事事均须切合身份,一派之掌门,不能使‘懒驴打滚’,正直之人不能使‘叶底偷桃’,使之则被视为失身份,你若随我学艺,万万不可有此想法,顾及面子身身份,往往面付出生命代价,此为入吾门之第一守则,吾之武功你学之十足亦为下乘。学之不足,则尙有药可治,盖你有可能另创一格也。”
  余青玉听了这些话,似懂非懂,心胸眼界,骤然似开阔了,实又觉得紊乱不堪,一时之间,理不出一个头緖来。
  “今日可说至此为止,日后再谈,你且盘膝坐下运功,三个大周天之后方可散功,待为师瞧你内功练至何等程度。”
  余青玉依言坐下,运起功来,依言引真气运行了三大周天,然后散功,张开双眼,只见琮铃子笑吟吟,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功力,真是可喜可贺。”
  余青玉瞠目以对,鲁义道:“少爷在你此年纪时,运功进脸上之紫气,比你稍深一点而已。”余青玉一直都是自己一个在囚室内练功,脸上之变化,如何能知知?闻言不觉大喜,便将在寒夜雪地上练功的经过吿诉琮铃子。
  琼铃子叹息道:“真是因锅得福,几日间之成就,抵得上别人二三十年的苦练,你如今任督两脉已通,只是在运用方面,欠缺经验而已。”当下指点了余青玉一番,他似是累极,事后即躺下沉睡。
  鲁杂抽了一锅金丝醺(即烟丝,因明时首由菲律宾传入,故尙有译名淡巴菰)亦躺下睡觉,但余青玉却毫无睡意,不断咀嚼琮铃子适才所说的话,就像食了一颗榄核般,虽然有味,却又咬不碎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待他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琮铃子与鲁义早已经醒来,余青玉擦了把脸,便先向师父请安。琮铃子道:“待吃了早顿再说。”鲁义递了两个馒头两个烧饼与余青玉。
  余青玉昨日一天只吃过两碗饭,那四件食物,眨眼间便己被他吃尽,琮铃子才道:“要达到无招境界,须先由有招开始,你可知为师以什么玩艺儿著名的么?”
  余青玉摇摇头,琮铃子道:“为师以‘千树落英掌’法及‘无为萧’法著名。前者是你师祖所传,后者是为师中年后所创。世上以落英掌出名者甚多,但本门此套掌法能够独步武林,在于步法奇幻,变化多端,使敌人作出错误的判断而落败,你如今先将口诀记熟。”
  余青玉记忆力既佳,理解力又强,加上琮铃子不厌其烦地讲解,一个上午已将那套“千树落英掌”法记熟。吃过午饭,琮铃子便开始传授招式,一个下午,余青玉方学会了三招。
  琮玲子似不大满意,索性不敎掌法,只敎步法。晚上点火再敎,余青玉看了几遍,但觉那八八六十四招落英掌法的双脚起落走动,果然变化奇妙非凡,忽然他心头一动,问道:“师父,这步法似与八卦有关?”
  “不错,正是如此,你对八卦了解有多深?”
  余青玉赫然道:“弟子因好杂学,以前曾读过易经,也学人占卦,却无多大的了解。”
  于是琮铃子便由八卦六十四个方位说起,再指出其变化许奥妙,这一说,居然通宵达旦,余青玉怕师父劳累,连忙请他休息。
  次日午后,琮铃子先考了余青玉有关八卦的卦理奥妙,再敎以步法,经此一来,余青玉进步果然较快。
  这一日,鲁义独自驾舟出去,至天色向晚才回来,携来了一大袋食物,还有一小坛酒:“俺已忘记,原来今日是大年夜,许多店子都已关门,费了好大的劲才办到这些货。”
  琮铃子住手不敎,道:“咱们分手二十多年,难得重逢,今夕既是团圆之夜,便好好庆祝一下,便由我来做菜。”
  鲁义喜道:“如此待我下去钓几条鱼来!”当下取了鱼竿鱼篓下去。余青玉闻团圆之夜,不由想起父母兄弟,心中甚是牵挂,再想起谭胜和丽萍,更为担忧,暗道:“未知他两人是否已脱险,但望他们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心中虽然愀然不乐,却不敢表露,以免扫师父之兴,便在旁边协助。
  未几,鲁义便回来,喜孜孜地道:“哈,真是天见可怜,老天爷叫我孤零零过了几十年,今日竟赐我四五条大鱼,今夜怕是吃不完的了,俺将其中两条,养在船舱内,明天再取来作菜。”
  那三条大鱼,一作羹,一红烧,一清蒸,再加上其他菜,居然亦十分丰富,只是已无工夫做饺子,以面代之,略嫌不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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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虽然担忧丽萍、谭胜,又生乡愁,但此刻知道自己是“潇湘子”之徒,“三绝天骄”之徒孙,亦甚兴奋,未几即掩盖了乡愁,与师父及鲁义痛饮起来。三人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已是大年初一,只是这等日子,湖上反比平日清静,洞中无日月,就更欠缺气氛了。
  大年初一,琮铃子也不让余青玉休息,着他练内功,至黄昏,又要他背“无为萧法”之口诀。
  初二开始,琮铃子日以继夜授武,日间授落英拳,晚间授无为萧,洞中无萧,唯有以树枝代之。
  闲话表过,不觉已至初六,洞内食物已尽,鲁义遂下“山”往购食物。到黄昏回来,问道:“余三,那六十四招落英掌,你学会了几招?”
  余青玉惭愧地道:“只记住了三四十招,距离会的境界尙远。”鲁义颇为满意,再询之无为
  萧之进度,则四十九招,反而学了八九。那是因为无为萧深含哲理,不太讲究架式,而为随机而加以变化,所以琮玲子只求他记个大概。
  次日乃初七,称为人日,普天同庆,鲁义心情甚佳,弄了许多食物,但琼铃子与余青玉一个溺于敎,一个沉于学,并无心情。鲁义要喝酒,也为琼铃子所拒:“待十五上元再庆祝未迟。你今日且给青玉喂招,待我看看他的进展。”
  鲁义一身武功虽然亦学自“三绝天骄”公孙无忌,不过公孙无忌是因人而敎,所学与琮铃子不同,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他资质虽大不如琼铃子,但所谓工多艺熟,积数十年的经騐,一身造诣,亦非同小可,余青玉与他过招,只几个回合,便得仗落英掌之步法闪避,但几番都被鲁义或抓住、或扫跌、或击倒。
  琮铃子在旁不断开口提醒余青玉,到黄昏时,余青玉又较能熟练地掌握步法之变化,斗了数十招,方被鲁义击倒。琮铃子实是满意:“孺子可敎,今日到此为止,下次为师便不再提醒了。”
  光阴似箭,眨眼己是上元佳节,余青玉已学会了会了五十六招落英掌,隔日便与鲁义印证一次,毎次均有所获益,亦有所进步。
  到晚上,鲁义烧了七八个菜,还蒸了两大盘饺子,三人席地而坐,开怀痛饮,琮玲子对此处环境颇为满意,道:“鲁义,你下次买几张席子,一管箫来,我想陪你隐居于此。”
  鲁义大喜,道:“俺高兴之至。萧俺早已买回来了,只因为你忙于敎余青玉学武,不敢取出来而已。”
  琮铃子喜道:“快取来,际此上元佳节,便奏一曲助兴。”
  余青玉大喜,拾起两根树枝,道:“待徒儿为师父拍板。”鲁义走到洞口附近取萧,忽见他动作敏捷起来,搬石板,将洞口塞住,余青玉讶然问道:“鲁大叔,什么事?”
  鲁义回头低声道:“似有人上来。”说着将耳贴在石板上聆听。
  琮铃子道:“料是游湖之人,进岛观赏,无意中发现的,不必紧张!”言毕仰脖喝了一盅酒。
  鲁义道:“我今日出湖,已觉得好像有人跟踪,不以为意……咦,来人已到卧云台,唔,共是有两个人,哼,脚步沉而轻,武功还不弱哩!”
  余青玉亦紧张起来,也走至石板后,耳畔又闻鲁义如蚊吶声音:“听到没有,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特别经。嗯!如今他在左首。”
  余青玉运起功来,凝神而听,这才发现洞外左首有个脚步声,若非鲁义提醒,他根本听不到。
  俄顷,便闻“逢逢”的声音,鲁义在他耳畔道:“他以掌击石,在试测石壁是否中空。”
  余青玉忙问:“那如何是好?”
  鲁义侧耳听了一阵,脸上现出骇然之色,道:“此人掌力之雄浑,老汉未曾遇过,咦!他是有备而来的,快将火弄熄。”他忙又搬了块大石,顶在石板后面。余青玉弄熄了火,又走过来。外头以掌击石之声,越来越近,忽至洞口附近。突见鲁义身子震动了下,随即见他盘膝于地。
  余青玉大吃一惊,正想开口问他,又见鲁义双掌猛摇,示意不可张声,那击石之声,逐渐远去,到右首那边去了。
  过了一阵,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清晰绵实的声音:“凌水云,快出来,贫僧由西域追到此处,难道你无胆再与贫僧一会?昔年那一掌之辱,贫僧誓讨回来。”
  耳畔又闻琮铃子轻叹一声,声音充满了惊诧。
  ”凌水云,贫僧是万象。你以为我己摔死在天山,哈哈,如来佛祖大慈大悲,,敎我摔落在一棵大树上,又找到七色千年灵芝和天山雪莲,拾回一命,廿年苦练,重回中原原找,想不到,你竟做起缩头乌龟来了,敎贫僧好生次望。”
  余青玉一听,不由骇然,这番僧昔年能与师父全盛时期不分胜负,如今师父内力涓滴全无,若让他找到,如何抵御?耳畔又听到一个“格格”的怪响声,他不由走过去,只听琮铃子坐在地上,身子不断抖着,上下牙齿不停碰撞,是以发出格格之怪响。
  “他……他还未死?不可能……但这分明是他的声音,除了他,尙有谁有此本领?”
  只听万象又道:“凌水云,昔年苦斗三日三夜,贫僧输你半招,跌下悬崖,却不曾怨过你,只是世上除了你之外,敎贫僧何处要觅敌手?万莫让我失望!”
  只听琼铃子低声喃喃地道:“万象啊万象!你何尝不是老夫唯一的敌手?你跌下悬崖之后,老夫在崖上凭吊良久,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寂寥。当日实望你未死,又可惜老夫今日己如同废人……唉!相见争如不见去吧!”
  那万象叫了一阵,声音便寂,久久不见再叫,余青玉走到石板后,凝神屏息,静听了一阵,不闻一丝动静,料万象亦不敢肯定琼铃子是否隐于此,不见有反应便走了,当下舒了一口气,道:“师父,那番僧走了。”
  忽然“砰”地一声,琮铃子酒盏摔落石上,他人亦躺下,余青玉大惊,急问:“师父,你怎样啦?”
  不料掠铃子粗暴地道:“别吵,滚开!”
  余青玉不知所措,幸而鲁义的话音:“好厉害的‘浪淘沙般若功’险些着了道儿,余三点火。”
  余青玉重新点燃篝火,只见琮玲子仰天躺在地上,双眼睁得才大,直勾勾的望着洞顶,眼神极其复杂,也不他心中想些什么,只见他脸上挂着泪痕,使余青玉心头亦替他难受起来:“想当年,师父纵横天下,未遇敌手,今日强敌搦战,居然闭门不敢声张,心里一定满不是滋味。”他想安慰琮玲子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见鲁义向他招招手,着他坐下吃喝:“小子,不吃白不吃,日后也未必能吃到这种好东西。”
  余青玉道:“师父他……”
  “不必理他,咱们自个吃吧!”
  忽然琮玲子大叫一声,道:“鲁义,我问你,外面那人是不是万象?跌落万丈深渊,岂会不死?是谁冒认的?”
  鲁义暗叹一声,道:“也许是他徒弟冒认的。”
  琮玲子道:“胡说!当年他尙未有徒弟,岂有死后收徒之理?简直岂有此理!”一顿又大声道:“万象啊万象!为什么你会找上门来,老天爷啊!为何你让他今日找上门来?万象啊万象!为何你是西域人,我凌水云是汉人?为何胡汉不能为友?为何汉人不准我与你为友?”
  鲁义道:“因为他是西域第一高手,你是汉人第一高手,你若与他为友,汉人觉得脸上无光。”
  凌水云(琮铃子)突然坐了起来,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
  鲁义服侍了凌水云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之间竟然张大嘴巴怔住了!余青玉就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敢看师父。
  良久,鲁义方嗫嚅地道:“上慧禅师说他出身邪教……”
  “邪敎?哼!上慧放的屁更加臭不可闻!中土佛敎乃传自吐蕃,而吐蕃之佛敎又传自身毒,况只要能修成正果,岂有正邪之分?”汉人看不起胡人,却不知胡人亦看不起起汉人。”凌水云发了一阵脾气,怨气似稍消,又叹了一你气,道:“他若再找上门,你便开门揖之吧!”(西门丁按:身毒乃印度之古译名,粤音捐笃)
  鲁义吃惊地道:“少爷,你如今内功尽失,岂可,岂可……”
  凌水云挥挥手,道:“不必多说,能死在其掌下,夫复何求?总好过死在盖天帮那些下三滥手中。再说我在此种情况为其所杀,亦不会丢了中原武林之面子。”
  余青玉急道:“师父,咱们不开石门,他根本不知道……这样对师父面子亦无损……”
  “胡说,岂不知此乃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为,吾竟已决,快取酒来。喝了这杯酒,你两个再印证一下。”凌水云道:“青玉,我是学不全的了,唯望你记住精义,日后自行练习,更望你推陈出新,不可墨守成规。“
  这一夜,三个人都没有睡觉,凌水云口授精义,一直到东方大白,方倦极而眠,余青玉盘膝运气练功。鲁义擦了把脸,净了手便和面做饺子。待煮好子,然后唤醒凌水云和余青玉吃。
  尚未吃饱,外面传来万象的笑声:“凌施主,你以为不出来,贫僧便会找不到你么?你百密一疏,生火做饭,炊烟透出去,再也龟缩不得了。”
  凌水云叫鲁义将封住洞口的石板搬开。鲁义不敢违抗,打开石门抬眼便见到外面立着一位相貌堂堂的番僧,只是他穿的却是中土的僧衣:“你便是万象?”
  “不错,你是何人?快叫凌水云出来。”
  “老汉鲁义,乃‘潇湘子’之书童,少爷不会再跟你动手,你请回吧!”
  万象大笑:“贫僧千里迢迢而来,岂有凭你一句话便掉头回去之理?凌施主。”
  只听洞内传来余靑玉的声音:“大师,家师请你进来。鲁大叔,让他进来。”
  万象一怔,不由忖道:“汉人素来狡猾奸诈,他叫我进洞,莫非里面有什么机关不成?不能造次!今日若再铩羽,岂有脸目回西域?”当下干笑一声,道:“凌施主,贫僧远来是客,又是故友,你们号称礼义之邦,难道不肯出来迎客?”
  “对不起,家师因患病,行动不便,大师跌落万丈深渊仍能无恙,可知功力盖世,移玉入洞,不外十来步而已,耗不了你多少气力。”
  万象沉吟一下,忽然沉声道:“住口,无知小子,贫僧与令师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只听凌水云道:“大师乃一代宗师,与后辈计较,不怕弱了身份?凌某的确行动不便,请进勿虑!”
  他越是这么说,万象心中疑云越盛,却不敢透露内心之疑惑与害怕,又干笑一声,道:“以施主之功力,天下间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凌水云叹息道:“想不到大师年纪越大,胆子却越小,你不相信吾也无计可施。阁下今日来此有何指敎?”
  “贫僧适才早已道明一切,是来讨回当日那一掌之辱的!”
  “想不到大师是出家人,居然也看不开。昔年凌某将你打下断崖,自己亦受了你一掌,而你又安然无恙,尙有什么看不开的?凌某这二十多年来,已忘了武事,只专心钻研戏曲。”
  “贫僧入关三年,一直找不到你,后来方有人吿诉贫僧,说琮铃子样貌似昔日之凌水云,是故一路找寻下来。”万象道:“说真的,贫僧也不恨你,只是想再与你砌磋一下,看看自己是否有进步!”
  凌云水道:“此岂不容易。西域岂无高手暗你印证。”
  “天下虽大,捨你之外,尙有何人可与贫僧放手一斗?凌施主,这二十多年来,天山一役的情景,不断在贫僧脑海里重现。那一战之淋漓,至今想起仍甚向往。这二十多年来,贫僧无一日不是想与你再斗一场。此战之后,不管是胜是负,贫僧也无心再事武了。”丨
  凌水云听他说得诚恳,心和亦有感触,、登时兴起惺惺相惜之感,道:“凌某亦因此而改学戏,谁料大师竟还在人间!”
  万象听了此言大有知遇之感,忖道:“瞧来他说的可是真的。听他说话中气不足,莫非所受的是内伤么?”
  正在沉吟间,只见一个后生小子走了出来,道:“家师着晚辈请你进内。”
  “带路。”万象倏地标前几步,翻掌捏住其手臂关节,口中赞道:“凌施主有此佳徒,令贫僧好生妒意。”余青玉知他尙有顾忌,才抓住自己,也不点破,引他到洞中。
  凌水云道:“大师请坐。鲁义,倒酒来。”
  万象道:“贫僧受戒,不吃酒,凌施主像受了极重之内伤?是谁下的手?快告诉贫僧去会会他。”
  凌水云放声大笑,万象不悦地道:“你看不起贫僧?”
  “凌某岂敢看不起大师?实则凌某弄至今日之田地,还不是拜大师之赐。天下间除大师之外,尙有何人伤得了凌某?”
  万象脸上立即露出傲然之色,不由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洞中回响,震得旁边的余青玉双耳极不舒服,连忙运功抵扣,凌水云端坐依旧,但脸色青白,额头现汗,鲁义喝道:“和尙,你怪笑什么?”
  万象也不生气,住了笑声,适才他是故意相试,见凌水云之表现,已深信不疑。当下问道:“贫僧那时精力几己用罄,怎能够伤得了凌施主?”
  “岂不知当时凌某将你迫落断崖那一掌,亦已用了平生之力,体内真气空虚,被大师神功透入体内,不及运功抵御,被震断了几根经脉,经过二十年的工夫,方续三根,也积聚了点内力,不料半个月前为了救劣徒,又让盖天帮那些三流角色,重新震断了,如今体内真气涓滴全无,如同废人。大师若想报仇者,如今是个好机会。”
  他话音一落,鲁义及余青玉立即抢前,站在他两旁,万象看看他俩一眼,双眼望着洞色阴晴不定。余青玉十分紧张,双臂注满真力,提防万象偷袭。
  半晌,只见万象神态一敛,如斗败的公鸡,没精打采地道:“贫僧若杀了你,日后又去何处寻知音?你虽然是贫僧的敌人,可又是贫僧的朋友。”
  凌水云目光异采连闪,道:““你我连今日,总共不过见三次面,相处不过五天,大师便将凌某引为朋友?”
  万象道:“汉人都看不起西域诸国之人,却不知西域人亦看不起汉人,汉人所胜者不过是人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而已;汉人读书多,反而奸狡,不若敝族之纯扑,可以担诚相处,就以贵国武林而论,分派分帮,连年厮杀,明明所作所为只求一己之利益,尙说得堂皇冠冕,唯凌施主对贫僧能以礼相待,小国之民,焉能不感动。”
  凌水云三人闻后,不由默然。余青玉道:“但西域诸国亦常扰我边境,这又怎说?”
  “汉人奸狡,双方贸易时,时欺诈西域诸国商人,许多边境纷争乃由此起者,西域人率真,斗智不如汉人,唯有诉诸于武。”万象道:“汉人称西域为化外之民,哈哈,却不知佛敎却由化外傅入,当真好笑,只是汉人礼佛只求佛祖保佑,不求修心养性,二十八祖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西门丁按:禅宗二十八祖,即中华初祖,亦即菩提达摩,简称达摩,令人多书达摩禅师。达摩本名菩提多罗,于公元六世梁武帝时入华,后在蒿山少林寺面壁九年而化。)
  鲁义问道:“大师是那国子民?”“贫僧是吐蕃人,自小却在天竺长大,亦在天竺落发学艺,家师既有天竺人,也有吐蕃人,亦有月氏人,迩随一个汉人学了两年轻功。”
  (西门丁再注:天竺乃古印度名,又称身毒;吐蕃乃古代藏族所建立之国名,系出西羌,唐初兼并诸羌,并呑并了属鲜卑族的吐谷律(音突欲云);月氏(音肉支)又称月支,西藏古族名。)
  凌水云道:“原来大师从四师学艺,怪不得武艺渊博。”
  万象道:“今日不谈这种烦心的事,唉!可惜贫僧二十多年的希望,一心再与施主再放手一战,如今岂非要失望而回?嗯,令徒随施主学艺多少年?”
  凌水云道:“方半个月。”
  万象上下看了余青玉几眼,道:“令徒一身内功修为,己颇有造诣,怎可能只随你学艺半个月?”
  “的确如此,不过三个月前开始自修内功。”
  万象那里肯信,余青玉忽然道:“大师如果一定与家师比武的,晚辈愿意代师出战。”
  凌水云斥道:“青玉,你放肆!大师是什么人,你敢代为师出战?也不怕人家笑话。”
  不料万象冷冷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施主放心,既然是印证,贫僧绝不会伤害他。”
  “大师,小徒未窥庭径,绝无可能与你頏颉,即如一个大人打胜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有什么意思?”
  万象又笑道:“难道施主害怕因此而失了他的颜面?贫僧岂有不知之理,令徒绝不可能代表你。小朋友,来来,贫僧只用五成真力,你放手尽力施为。”
  凌水云轻轻一叹,道:“那你就向大师讨敎一下吧!能与他印证武功,亦是你的造化。”
  余青玉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点点头便下场,鲁义连忙提醒他小心。万象道:“不打紧,你尽管放手施为,贫僧先让你几招。”
  “得罪了。”余青玉猛吸一口气,便挥掌向万象攻去,万象拧腰一闪,余青玉双脚一错,第二招乃攻其胸。万象赞了声好,双脚也是一错,又在余青玉身后,余青玉立即单足立地,身子一旋,飞脚向他蹬去。
  万象赞道:“不错,虽快而不乱。”他双掌一架,再一展,微一用力,准备将余青玉掀倒,不料余青玉借力退飞,万象那一道力便扑了空。这一着反应极快,鲁义大声叫起好来,凌水云脸上神情极是严肃,但内心窃喜,暗赞自己没有挑错徒弟。
  尽管余青玉努力,以求迟点方败,但万象被誉为西藏一等一高手,二十多年前“潇湘子”都只能仅胜,岂是余青玉能匹敌的?过了十多个照面,便被万象击倒,万象道:“小朋友,再来再来。将你所学的全使出来。”
  余青玉折了一根树枝,作萧管,再度展开攻击,他打了几招,心头一动,右萧左掌,将无为萧及落英掌结合施展,威力果然大增,万象道:“有点意思!”他也接招还招,边问:“凌施主,令徒真的只学了半个月?”
  凌水云道:“确是实情,倒敎大师见笑了。”
  “施主不必客气,你令贫僧妒忌,假如贫僧有这样的徒弟,可传衣砵,此生无憾矣!”
  “哦,大师高足不堪造就么?。”
  万象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贫僧无时无日不是为了雪耻,怎有时间收徒传艺?你可知贫僧此刻之心情否?”
  一个人二十多年的希望,一旦幻灭,那种痛苦,失望以及空虚,不难想象,凌水云道:“凌某完全可以理解,只可惜凌某无能,要令你失望。”
  万象双掌不知如何一翻一拉,余青玉在手中的树枝,已到他手内,同时脚尖轻轻一勾,余青玉便失却重心,跌倒地上。万象突然道:“鲁施主,快取酒来,贫僧今日要与你少爷,痛痛快快地喝几盅。”
  凌水云吃惊地道:“大师,你不怕破戒?”
  万象道:“反正贫僧已多次破了杀戒,何妨再破一次酒戒,施主可曾听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
  凌水云哈哈笑道:“这是酒肉和尙常挂在嘴上的偈语!鲁义,将酒拿来,能与大师共谋一醉,千载难得。”
  鲁义最担心万象不顾一切杀凌水云,如今见他们惺惺相惜,心头之喜,笔墨难以形喻,连忙把酒坛取出来,为他俩倒一碗酒。
  凌水云举碗道:“大师,凌某祝你纵横天下无敌手。”
  万象目光一黯,道:“贫僧祝施主日康复。”言毕一口气将酒喝干,饶得他功力深厚,但初次喝酒,又喝得急,还是呛咳起来。凌水云也将酒干了,万象笑道:“贫僧失态,败了施主的兴。”
  凌水玉道:“大师似有心事?”
  万象道:“纵横天下无敌手,实在没趣得紧。施主已经……贫僧还有什么目标?高处不胜寒,亦是最寂寞的,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
  凌水云叹声道:“此所以凌某将多年的时日,寄托在艺术上,大师既是出家人,大可将未来的日子,放在经书上,何况尙可授徒打发日子,岂会寂寞。”
  万象一怔,随即笑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来,再来一碗。”鲁义忙又为他们斟了一碗,两人举碗虚碰一下,又将酒干了,可是万象忽然哭了起来
  凌水云讶然问道:“大师何故流泪?”
  万象道:“贫僧要回国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会?”
  凌水云道:“难得你我两人廿余年重逢,大师何不多盘桓几天?”
  万象抛下碗道:“谁敎你我一为汉人,一为胡人?若你我同族岂不妙绝。”
  凌水云道:“凌某并无世俗之念,大师应该知道。”
  “可惜天下尽是世俗之念。你是中华第一高手,贫僧为西域第一高手,我入华时,又为族人所知,再不回去,恐他们入华找寻,若因此而引起冲突,贫僧罪孽深重。希望施主有空到逻让(今之拉萨)找贫僧。”
  凌水云亦黯然,伧然道:“以凌某如今这副身子,恐未到吐蕃,便已埋骨黄沙了!”
  “是故贫僧方忍不住失态。”
  凌水云道:“如此只好请大师异日再奔波一次了,凌某己决定在此渡过余年了。”
  万象道:“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贫僧吿辞。”
  凌水云道:“待凌某送你出洞。”两人携手站在卧云台上,凝视良久,竟有难分难舍之感:“大师一路顺风!”
  “阿弥陀佛,施主保重!”万象言毕便由石级走下去。
  凌水云忙道:“青玉,快替为师送客上船!”余青玉应了一声,连忙走下去,他没带火摺子,周围漆黑,慢慢摸携下去:“大师,请等等,家师要晚辈送你上船。”
  “不必啦,贫僧已上船了……”万象话音未落,忽又发出一道闷叹。
  余青玉快步走下几级,问道:“大师,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下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忙向上叫道:“鲁大叔,快拿火把来。”
  只听下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师,你千万莫妄用内功,否则……哈哈……上,多用箭矢对付。”
  余青玉觉得此声似是帅英杰,刚吃了一惊,只见一道人影飞了上来,喘着气道:“帅英杰……带人来了,快,快扶我上去!”余青玉一臂一紧,扶住他向上跑去,下面风声“飕飕”,似有人射箭。他不敢怠慢,冒险急奔,到了卧云台,方见鲁义取火把来,急道:“鲁大叔,帅英杰带人来了。”
  鲁义吃了一惊,急道:“大师受了伤,快扶他进洞。”他走在后面,最后搬石板封住洞口,又搬了几块大石抵在石板后面,然后走进去。
  凌水玉见此亦十分震惊,问道:“大师,是帅英杰将你打伤的?”
  余青玉将万象放在地上,只见万象脸色雪白,额角全是冷汗,有气无力地道:“小腹……”
  凌水云见他小腹处僧衣碎裂,忙道:“青玉,快撕开来看看。”余青玉撕开万象衣襟,只见他小腹上印着一只青黑色的掌印,最奇怪的是掌中尙有两个红色的小红点。
  “那是什么?”
  万象挣扎着坐了起来,道:“汉人阴毒……帅英杰躲在船上偷袭贫僧,他掌中还挟了两根搜魂针……”搜魂针是专破内家真力的暗器,中针之处又近丹田,若让搜魂针随血入丹田,则万象一身功力便尽废了。
  凌水云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鲁义,可有磁铁在此?”
  “少爷,洞内那有此物!”鲁义苦笑一声,道:“也许老汉还可以试试。”当下他盘膝坐在万象身前,运了一阵功,然后将双掌放在万象小腹上。一会儿工夫,鲁义己经头顶冒烟,但仍不见那两根针露出外面。
  此时,外面已传来帅英杰的声音:“万象,你号称西域第一高手,却受不了帅某一掌,如今还龟缩在洞内,西域高手的脸都叫你丢光了。”
  凌水云见万象与鲁义运功都在紧要关头,此刻实受不得一点搔扰,急对余青玉道:“青玉,快守在洞口处,不许让一个人进来,否则咱们四人今日全都得命丧于此。”余青玉应声而去,以背贴着石头,双眼却望着鲁义。
  鲁义头顶上之白烟越来越浓,余青玉骇然,暗道:“想不到鲁大叔功力亦如斯深厚,云堂主恐亦不如他。”
  外面又传来帅英杰的叫声:“凌水云、万象,你们死期到了,天下两大高手,今日齐丧于帅某手中,日后这天下该是帅某的了。哈哈……用刀斧凿墙。”未几,壁上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余青玉见鲁义仍在运功,知搜魂针尙未迫出来,又惊又急,只听凌水云怆然道:“想不到我与万象要死在小人手中。”
  余青玉忍不住骂道:“帅英杰,你这卑鄙奸险的小人,猪狗不如,竟敢妄想独覇武林,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他内力造诣已甚高,声音传了出去,震得洞内嗡嗡直响。
  冷水云斥道:“青玉,你干甚?不知道大师和鲁义正在紧要关头,受不得骚扰么?”
  帅英杰的声音,又透壁传进来:“余三,你这傻小子,古往今来,能雄霸一方之人,谁不奸险?哼,帅某也算卑鄙奸险?几许帝王,为了皇位,连父兄子弟也照杀也!哈哈,如今有谁骂李世民卑鄙?”
  忽然鲁义嘘了一口气,松了双掌,运功调息。他一袭袍子都全为汗水湿透了,就像经过了一场血战般,凌水云问道:“迫出来了没有?”
  鲁义摇摇头,凌水云道:“青玉,你过来,照为师的话做,先盘膝于大师身前,学你鲁大叔般,将双掌按在他小腹上,然后提气,沿任脉,及右手厥阴经,气聚“劳宫’,再缓缓吐出,只可慢不可疾,只准缓不可急,气稳则安……左掌再将真气收回,重归丹田,重复再做,周而复始,直至将捜魂计迫出来。”
  余青玉依言施为,未几已三花聚顶,进入忘我境界,他任督两脉已打通,内力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不若鲁义之费劲,也不知过了多久,耳际闻得万象一道嘘声,道:“行啦!多谢你小朋友。”
  凌水云又道:“慢慢收气散功。”
  余青玉散了功,只见万象神采稍佳,道:“想不到小朋友竟有此功力,若非你出手,只怕贫僧一身功夫便要报废了。”
  余青玉道:“大师莫高兴,帅英杰带人凿墙,稍候他们进来,咱们还是……”
  鲁义道:“四周石壁厚达三四尺,要凿穿,岂有这般容易的?”
  果然外面传来帅英杰的声音:“万象、凌水云,你们听着,你们不出来,也只能饿死,干脆出来还有点英雄气概。”
  凌水云道:“不可上当,大师你运功疗伤吧!鲁义,做饭!”这时候天色己渐亮,日光由洞顶透进来,视线甚为清晰,鲁义拿出面粉捏搓,做了一笼馒头,一共八个,毎入分两个。
  万象吃了馒头,又调息了一阵,低声道:“想不到贫僧一生英雄,却吃了他一掌,当真可怒。”
  凌水云安慰他:“分师何必与这种小人动气。不过,凌某有一点想不通,凭大师之功力,不可能察觉不到,船上有人躲着!”
  万象道:“你怎知道?下面涨潮,湖水击石,听觉大受影响,且又伸手见五指,本来送贫僧来此的只是两个壮健的梢公,怎料到他们换了人?贫僧早说过,汉人……”
  余青玉截口道:“汉人中好人比歹人多得多?
  万象一哂,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失言。”
  凌水云又问道:“大师怎会跟盖天帮的人在一起?”
  “贫僧一路打听你的行踪,知道你赴景德镇为盖天帮演戏,便漏夜赶去。谁知去到之时,你己离开。帅英杰闻报,亲自出来见贫僧,说出经过,还说你可能与余三一道,又派人带贫僧去见薛旗。那姓薛的与贫僧分工搜索,贫僧后至,遂驾舟追赶,那天见你们的小船,钻进岛
  内,便失去踪影,还以为你们由另一头驶出。”
  鲁义道:“原来那天是你。”
  ‘“后来咱们上岸,根据盖天帮各处分舵的报吿,未见你们踪迹,贫僧不死心,又驾舟来湖上找寻,终于见鲁义施主,后来贫僧寻上来,听不到你的回答,还以为追失了,直至后来在湖上,见这石顶有炊烟透出方知没有找错。”
  凌水云道:“帅英杰一定早暗中跟踪,他要待你我两败倶伤,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却不知道凌某早己成了废人……”
  万象苦笑道:“但到底还是他赢了!鲁施主,洞内尙有几日存粮?
  ”
  “勉强够吃四五天!大师需多久方能治好内伤?”
  “难说,”万象沉着脸道:“帅英杰那一掌十分厉害,不但伤了气门,连五腑都震伤了,适才费了好大的劲,方勉强积聚了点真气,恐最快也须将养半个月方可与人动手,要完全恢复则非五六十天不可了。”
  余青玉争道:“那咱们怎办?”
  凌水云镇定道:“咱们最低限度彦有四五天时间,可以慢慢想办法。”
  万象咬牙道:“要贫僧死在他手中,实不甘心。”
  余青玉指指洞顶,因那里大小刚够一个人爬出,遂问道:“鲁大叔,咱们可否由此上去,再寻路下湖,只要抢一艘船,便有机会逃出生天。”
  鲁义喟然道:“此法行得通,老汉还用发愁么?外面十分陡直,又有青苔,根本没处落足。
  洞内一阵静寂,凌水云不想影响万象的心情,忙道:“船到桥头自然直,青玉,还不快练武。”
  余青玉低声道:“这时候练武何用处?”
  鲁义斥道:“没志气,真没办法时,好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有赚。”
  余青玉精神一振,抱拳道:“请师父指点。”
  凌水云道:“为师观你与大师砌磋,除了欠缺经验之外,最大的缺点是不善运用,无论是招式以及内功均如此……”当下他授了些秘诀,然后着余青玉练习。万象和鲁义则在一旁运功。
  帅英杰隔一个时辰,便在外面叫喊:“凌水云、万象,快出来吧!帅某请你吃烧鹤、喝汾酒。”众人只当作没听见。
  鲁义负责烧三顿饭,余青玉整日练武,到晚上凌水云与万象先叙旧,到后来亦互相交换学武的心得,形势使然,生命在朝夕间,两人毫不藏私,甚至剖析自己得意之作,余青玉在旁听见,得益良多。
  次日,一切依旧,余青玉到底少年脾性,想起危机,便牵挂起家人来了,一个人坐在灶旁,机械式地将干草塞进去,一边却以手指绕弄着稻草。
  忽然凌水云叫一声:“有救了!”
  万象大喜过望,问道:“施主有何良策?”
  “洞内有许多干稻草,也许够咱们编织一条绳子,再利用此绳,便可以爬出去了。”
  虽然绳子未必够长,且盖天帮在湖面上亦可能安排了不少人,但总算是个可行之道。当下四人精神均是一振。鲁义道:“老汉搓过绳子,让我敎你们。”他首先搓了几股细绳,再将之搓合在一起,用力拉扯道:“料承受二百斤力没有问题。”余青玉也不练武了,四人一齐动手搓绳,幸而洞内的稻草甚为充足,到第三天傍晚,已搓成一条数十丈长的草绳,而洞内的败草已用罄。
  鲁义道:“今晚大家吃一顿饱的,二更时分再行动,就算有什么不测,也可做个饱鬼。”
  凌水云道:“细节遂须再详细计划一下。”
  万象道:“小朋友,趁天色未晚,待贫僧敎你几招玩义儿。”万象除了“浪淘沙般若功”及“般若掌”之外,其由“大力金刚爪”和“鹰爪功”脱胎出来的“擒龙手”亦是一绝,凌水玉曾赞不绝口。
  凌水云忙道:“青玉,还不快拜谢大师。”
  余青玉跪下叩了一个响头,万象生受了,道:“贫僧所学虽杂,但绝大部分已弃而不用,与令师一样,己臻出手成招,举手投足均可制敌之境界,这方面一时间敎不晓人,“般若掌”又须有“浪淘沙般若功”作基础,时不予我,只好授你“擒龙手”,你先将口诀记熟……
  ”
  余青玉背熟了口诀,到二更时分,只学会了两招,一名“神龙现巧,一名“乌云锁龙”。
  鲁义首先由洞口爬上去,蹲下身道:“差不多了,将绳子抛上来!”鲁义先将草绳的一端紧紧系在一块大石上,再将另一头抛给余青玉,青玉接下草绳将凌水云用草绳绑送上云,然后是万象,最后才是他自己。
  鲁义背起凌水云,首先附绳攀下去,湖风甚急,幸浮浮云稀薄,星月光微,但明暗正好,太暗看不到落脚处易暴露目标。
  石顶风虽急,但余青云玉一颗心比风还急,'好像过了一夜般,方见草绳飞舞了一下,连忙伸手抓往,只觉绳上连续传来三道力,知师父及鲁义已平安抵达,一颗心放下,急急背起万象,道:“前辈请抱紧晚辈。”
  万象道:“你放心施为,贫僧还不完全是废人。”
  余青玉双手紧握草绳,慢慢滑下去,双脚撑住岩石,不断跳动,去势甚疾,俄顷,已至草绳尽头,此刻离湖面只有二十多丈,此处岩石嶙峋,容易攀登。余青玉双脚踏在岩石上,慢慢爬下去,终于与凌水云及鲁义会合。
  湖面上不见一艘船,余青玉道:“如此还是逃不了。”
  鲁义道:“盖天帮不可能没有船留在此处,你与我找找。”两人将凌水云和万象藏在隐蔽之处,然后绕石而行。走了一程至一水道口,无法攀登,鲁义道:“老汉能泅,你且在此处等我。”说着缓缓攀落湖里,向水洞里游去。
  余青玉在石上等了好一阵,不见有动静,甚是焦急,奈何自己水性不精,又不敢游进去,探个究竟,心中又担忧凌水云和万象的安危。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见一艘小船,由水道洞口漂了出来,船上却不见有人,余青玉吃了一惊,忙不迭匿在石后。那小舟微微一侧,一道人影翻了上甲板。
  余青玉见那人影似是鲁义,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自石后跳了出来,向船上招手,小船慢慢靠岸,鲁义摇着橹道:“快回去产,将少爷和大师抱上船。”余青玉立即循原路跑回去。
  幸好万象和凌水云都平安无事,凌水云轻笑道:“青玉怎地没一丝消息?”
  余青玉忙道:“师父,鲁大叔偷来一艘船。”他先将凌水云抱了出去,再回头抱万象。未几,鲁义已将船摇至,三人上了船,鲁义用力摇橹,小船逐渐离开石岛。
  万象嘘了一口气,咬牙道:“贫僧本想回西域,如今只好留下来,不报今日之辱,贫僧此恨难消。”
  凌水云笑道:“凌某之仇,只能由徒弟代报了。”
  万象抬头道:“小朋友,贫僧与你一见投缘,令日也幸得你相救,方可脱险,贫僧既然答应“擒龙手”传授与你,便必实现诺言。”
  “多谢大师授艺之恩。”
  万象哈哈笑道:“那也得你有上佳的资质,贫僧方肯传授,否则岂非给自己丢脸!”
  鲁义道:“这里还是盖天帮的势力,鄱阳湖水旱十一寨都属盖天帮管辖,所以咱们根本还未脱险。天亮之后,当他们发现少了一艘船,以及岛上那条草绳,必然会派人驾舟追赶,而且可用其他方法通知各处的船只包抄。”
  余青玉接过橹,道:“鲁大叔,待晚辈来,你且休息一阵。”鲁义又指点了他一番,见他遂渐能掌握,方坐下体息。
  余青玉内力生生不息,奋力摇橹,加上技术逐渐熟练,小舟去势渐速。航行了一阵,前面湖上似序着几艘渔船,凌水云道:“青玉,驶过去,咱们冒充盖天帮,跟他们换一艘船。”余青玉猜到师父的用意,连声称好。
  小舟逐渐靠近那些渔船,鲁义站在船头上,大声道:“谁是船老大,出来说话。”
  喊声惊破了湖上的寂静,不久渔舟船头都现出人影。鲁义道:“咱们是盖天帮,呶!这艘船跟咱们换一换。”
  那被他选中的渔舟主人,脸有难色地道:“大爷,咱们一向有‘孝敬’,你这叫咱们换船……小的一家大小日后如何生活?”
  鲁义抛了两大锭银子,道:“这补偿与你,莫再废话,快叫船上的人都下来,。”
  那船主虽然还不大情愿,但一来弱不敢与强斗,二来那两大锭银子,亦已足可抵偿损失,没奈何只好叫家人下小舟,鲁义与余青玉背起凌水云和万象跳上渔船。
  凌水云着鲁义再给一锭银子与船主,道:“老大,你摇橹,向北驶去,这锭银子与你,若敢违令,回头咱们必与你算帐。”
  那船主唯唯诺诺,收了银子,忙摇橹去了。那渔船较大,幸而有桅,鲁义拉起了帆,收了锚,亲自把舵,渔船向北驶去。
  余青玉道:“鲁大叔,北面有‘九江寨’扼守长江口,过不得。”
  鲁义道:“到那附近便弃舟上岸,过了长江便不怕盖天帮了。”
  余青玉道:“不错,过了龙湖,便是家父的势力范围,帅英杰虽然野心勃勃,谅他也不敢贸贸然追过去。”
  天色渐亮,湖面一片白光,余青玉望后,不见有异状,心头稍安,可是这时候,风向有所改变,船速减慢,既不断要以舵将就,还要改变船帆的方向,余青玉不通晓,累得鲁义来回奔跑。
  船上幸而有食物,余青玉匆匆烧了一锅半焦的饭,让大家糊口,霎时间,天色经已大亮,湖上的渔舟开始活动,背后远处半空又绽开几团烟花。余青玉叫道:“必是盖天帮的人发现,发讯号通知‘九江寨’。”
  鲁义道:“不慌,他们首先必然追那艘船,咱们的尙未被发现,稍后再上岸未迟。”未几,船巳至星子镇附近,湖面至此收窄,成一长而窄的袋子,再进去便是“九江寨”的势力范围,鲁义忙将船泊定,弃舟登陆。
  由于背着人赶路,惹人注目,因此凌水云嘱咐鲁义去买一辆有逢的马车。星子镇既靠湖,又近庐山,镇上车马行颇多,鲁义花了一大锭银子,买下了一辆有逢马车,他亲自驾辕北上。
  凌水云不时掀起一角布帘,观察外面的情况,见一切正常,一颗心才稍安,所谓一分钱买一分货,那两匹马甚是神骏,马车载着四个人,跑来仍然很快,由星子镇到长江畔约莫六十里,瞧道马车的速度,黄昏左右便能抵达。一过了长江,一切危险便会消失,余青玉不由嘘了一口气,道:“师父,咱们还是回风雷镇吧?”
  万象道:“贫僧不想再到那些是非地。”
  凌水玉道:“不错,为师身份已暴露,也不宜住在那里。”
  余青玉道:“那待徒儿找个地方,安顿你们,回家后再去找你。噢!不知谭胜和丽萍离开险境了没有?”
  “帅英杰要的是你,他俩料不会有危险。”凌水云安慰他道:“也许当你回家,他们已站在门口欢迎了。”
  万象脸色忽然一变,问道:“那个谭胜可是左手持刀的壮年汉子?假如是的话,小朋友,你不用找他了……”
  余青玉急问:“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象叹息道:“出家人不打狂语,他已给贫僧打死了……对不起,小朋友,贫僧不知他是你的朋友。”
  余青玉脸色一变,双眼圆睁,道:“他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杀了他?你像个出家人么?”
  凌水云道:“这种事武林无日不发生,青玉,不可深责大师。”
  万象道:“小朋友,贫僧真的非常抱歉,希望能够补偿……嗯,趁如今在车里烦闷,贫僧再向你讲解‘擒龙手’的手部变化吧!”
  余青玉固执地道:“我不学!汉人是有许多缺点但西域人缺点也不少,不问皂白便杀人,便是你们的缺点。”
  “汉人就没有这种人?不但有,而且比西域人更多。西域人是勇悍粗豪,但那是因为西域人不如汉人狡猾,为了保护自己,所以……”
  凌水云截口道:“莫在这里争执,以免泄露行踪。青玉,为师认为大师在这件事上确实做错,但请问令尊有否犯过这种错误?”
  余青玉不由默然,凌水云续道:“为师认为要停止或者减少杀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唉!说眞的,咱们只能要求自己,却难以要求别人……”
  余青玉急问:“师父,难道没有一丝办法?”
  “这一点为师可不能提供意见,亦因此为师方会退出武林,投身梨园。”
  凌水云道:“为师因信你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你年纪还不大,将来经历丰富了,也许你可以找到一个办法。现在你先留意大师的动作吧!”
  万象坐在车板上,仔细解释每一招之手部动作及其变化,其实“擒龙手”的特点,主要便是臂、腕、掌、爪之变化,不过余青玉因知谭胜被他杀死,心里存有抗拒,表面上十分留意,却不留在脑海中。
  中午,鲁义停车买干粮,顺便给马上料,歇了一阵,便又继续上路。到了下午,路上的人马突然多了起来,鲁义连忙通知小心。
  路上那些乘马的大汉,料是鄱阳湖水旱十一寨的人马,看看将至江边,鲁义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两旁跃出十来个大汉,为首那人年约四十,豹头环眼,蓄着三绺短髯,相貌堂堂,伸棍一拦,喝道:“停车!”
  那十来个大汉一拥而上,将马拉住。中年汉道:“车上是什么人?”
  鲁义强作镇定地道:“是敝亲,因患了病,赶着过江治理,阁下是何方好汉?”
  一个大汉喝道:“瞎了眼的老东西,连豹子寨大寨主“飞天豹’祝克城也不认得,岂不该打。”
  鲁义连连抱拳,祝克城道:“上两个到车厢里看看!”立时有两条大汉跳上车去,鲁义突然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向前标去,鲁义连连挥鞭。
  那些豹子寨的喽啰,虞不及此,来不及拉住马,竟让其冲出重围!祝克城大声道:“快发讯号,追!”只见两团黑忽忽的东西自车厢内被抛了出来,却是自己的手下,祝克城喝道:“必是点子,快拉马来。”
  马只有五匹,祝克城上了马,带着四个手下急追而去,马车虽然起步在先,但怎及马快,鲁义忙道:“小心!”余青玉站在车厢后面戒备,同时将刚才缴来的钢刀握在手上,眨眼间,马蹄声已近。
  “快停车!”
  鲁义充耳不闻,祝克城道:“你们两左右包抄上去,杀不了人便杀马;你们两个准备弓箭。”
  余青玉知道更糟,倏地揭起车帘,抱刀飞跃而去!这一着事出突然,背后三骑人马齐吃一惊,下意识将马勒住。余青玉凌空吸气翻身,反落在一骑身后,他钢刀反手一挥,“刷”地一声,一个大汉中刀应声滚落鞍。
  余青玉双脚落地,随即一个转身,提气飘身奔前,那空马失却控制,慢了下来,余青玉几个箭步已追上,一跃上鞍,双脚挟腹,反追祝克城及另一个喽啰。
  祝克城将马勒住,刚拨转马首,余青玉人马已奔至身前,他挥棒直扫,“小子,死到临头,还敢逞威风。”
  余青玉手臂一沉,钢刀恰好将长棒架住,马匹去势不止,他左拳直击祝克城胁下,祝克城忙不迭松了一手,伸手来格,余青玉心头一急,毫不思索,化拳为掌,手腕一翻,已抓住其手臂,微撤一用力,便也将他拽离马鞍。这一招正是“神龙现爪”。
  那喽啰见寨主被擒,挽弓搭箭,一箭射来,余青玉半转身,提起祝克城,只听他惨叫一声,巳中了箭!余青玉大笑,手臂一抡,将祝克城远远抛出,哈哈大笑声中,已催马急追鲁义。
  半路上已见路旁躺着两个喽啰,料是解决不了鲁义,反被鲁义所杀。余青玉追至马车后,转头回望,只见尘头扬起,也不知有多少人马追来,不由惊道:“鲁大叔,他们追来了,快!”
  万象掀开布帘,看了几眼,叹息道:“想不到贫僧与施主纵横天下无敌手,今日见到这等不入流的家伙,竟要落荒而逃,真是岂有此理。”
  凌水云微微一笑,道:“汉人有句话,未知大师听过否?虎落平阳受犬欺……”
  万象接道:“龙遇浅水遭虾戏!”言毕丙人齐声大笑,笑声充满酸涩和苍凉。万象止住笑道:“能与施主同日死,乃贫僧之幸,可惜中华河山虽然锦锈,却非故土。”
  “大师是出家人,连身后的事也看不开?”
  万象又一阵大笑,笑声未止,马车戛然而止,鲁义声音自外传入内:“少爷,到江畔了,可惜不见有船。”
  凌水云道:“沿江岸而驰,边走边找船。”
  江岸凹凸不平,鲁义将马速减慢,马车依然甚是颠簸,鲁义急道:“余三,你快到前面去。”
  余青玉纵马在前,幸好只一阵便见岸边泊着一艘小船,大小与鲁义那艘相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离鞍跃落船上,竹篷内,一个梢公正在睡觉,突被惊醒,见明晃晃的一把钢刀,忙跪下道:“好汉铙命,小的一家大小全靠我养活。”
  余青玉道:“别嚷,咱还有三个朋友,载咱们过江,给你二两银子。”
  梢公道:“这舟子,承载五个人可有危险。”
  余青玉将刀一比,道:“两条路随你选择。”那梢公怎还敢说个不字,连忙准备开船,俄顷,马车至,鲁义抱着两个人上船,见岸上人马已追近,连声催促,余青玉心急,挥刀斩断船缆,着那梢公开船。
  梢公知道这时候再犹疑,恐生命难保,遂取竹篙用力一撑,小舟便离岸驶出,说时迟,那时快,岸上“啪”的一声弓响,一枝长箭,闪电般飞去!梢公大叫一声,不待箭到,连人带篙,跃下江去。
  那小舟无人驾驶,打了半个转,顺水向下游冲去,鲁义急忙到船尾把舵,道:“余三,快找把桨来!”
  余青玉在舱内找了一阵,苦着脸道:“舱内什么也没有!”鲁义没奈何,只好叫他在船头观察江面上的情况。
  岸上数十骑人马沿江而追,小舟不能泊岸,要去对岸,又没帆没篙,如同白日作梦,万料不到眼看即将脱险,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江水滚滚而下,甚是湍急,幸好此处近湖,江面较宽,暗礁亦较少,危险倒不大,只是不知要去到何处方能遏止。饶得四人都非寻常人,这时候,亦没了主意。
  说时迟,那时快,小舟已越过鄱阳湖的范围,仍向东去。这时候,天色向晚,春寒料峭,江风吹来,甚为寒冷,四人身上又都没带火种,但见远处江面有一条火龙逶迤而来,半空中绽开了几朵七彩练纷的烟花,瞧在余青玉四人眼中,却有天塌下来之感。小舟夜里在江上急航,极为危险,万一落水,凌水云和万象十有八九要葬身江里。
  忽然船后传来鲁义的叫声:“背后有几艘船追来!”
  凌水云叹息道:“生死有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万象道:“施主你乃悲观?假如他们迫近,咱们若能抢到一艘船,便还有一丝生机。”
  鲁义接着答道:“大师想得太多了,他们不会太过迫近,与咱一直保持十丈距离。”
  话音刚落,忽闻船头传来一道巨响,接着船身猛地一震,鲁义被抛落江,幸而他反应敏捷,伸手捉住船舷,已闻余青玉叫道:“船破了。”
  鲁义抬头望前,只见面前一片黑黝黝,便划动四肢游前,却原来江中竟然有座小山,忙叫道:“快将少爷抱上岛。”
  余青玉因在船头,所以早看出前面有座小岛,只是待他发现时,已来不及通知鲁义罢了。船破入水,不堪再用,余青玉先将师父抱上岸,再抱万象上去,鲁义在岸上接应。
  “鲁大叔,道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小孤山吧!”鲁义见背后那些船已至,急道:“快上山躲藏。”两人分别抱起凌水云和万象,沿石级上山。
  走了一程,回头己见十数只小舟,泊在岸边,船上的人纷纷登岸,余青玉与鲁义更加不敢停留。
  小孤山又名髻山,乃以形取名,屹立江中,地势险要,山上有啓明寺。鲁义道:“先进寺躲躲,老汉与空明主持颇有点交情。”
  俄顷,已到一座小寺前,鲁义大力拍门,寺门开啓,是位小沙弥,鲁义道:“老汉鲁义,来找贵主持。”
  那小沙弥见过鲁义,让他们入寺,顺手将门关上,空明尙在禅房里坐禅,闻声出来,见鲁义颇为惊讶,合什问道:“阿弥陀佛,什么风将施主吹来?”
  “大师莫多言,盖天帮有人追来,贵寺可有地方躲藏否?”
  空明道:“请进神房!”四人随他进禅房,空明推开一座书架,开啓地板,道:“快下去。”此刻大门巳被人拍得震天价响,四人不敢怠慢,跳了下去。空明重新将书架摆好,走出大厅,寺外巳拥进一批人进来,气势汹汹,为首那人正是盖天帮的总管东郭西城。
  “阿弥陀彿,施主们夤夜闯寺,未知因为何事?”
  杨戟喝道:“老和尙,莫不识抬举,明知故问,快将人交出来,万事皆休。否则毁了你这破寺!”
  玉明忙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的确不知施主的来意,施主何故出言恫吓?”
  东郭城城道:“空明,你不知不打识,老夫不妨直言,适才有四个人乃本帮之要犯,给其逃脱,逃进贵寺,请大师将人交回,保存了双方颜面。”他表面上说得客气,实则依然十分霸道,也隐含恫吓。
  空明不慌不忙地道:“原来施主指的是这个。适才那四人进庙之后,又由后门走了。”
  东郭西城双眼瞪着空明,沉声道:“老和尙,此事非同小可,但望你所说是实。”
  空明镇定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不信,但请捜査。”
  东郭西城见他有恃无恐,留下杨戟和几个手下,亲自带人带火把,由后门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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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9 16:4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逃离樊笼四方追杀
  小孤山虽然险要,面积却甚小,山上除了啓明寺,梳妆楼之外,只有峰顶有块大石,可供藏身,东郭西城带人搜遍全山不有人,忙又派人到山下查询。
  未几手下回服,山下守船的人,不见有人下山,而所有船只亦不见遗失,东郭西城冷笑一声,重新回寺。
  “大师,那四个人能插翅而飞?”
  空明道:“施主找不到人,与贫僧何关?”
  “若无你之助,他们如何能够离开?”
  空明道:“敝寺共七人,无一个离开,怎可说协助?何况敝寺与贵帮之间,并无协约。”
  东郭西城见他谈吐不俗,毫无惊吓之态,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大师说得不错,既然没有协助他们逃跑,自然是协助他们匿藏了。来人,给本座搜,不许放过一寸地方!”
  空明故作镇定,道:“阿弥陀佛,佛门乃清净之地,诸位施主搜索无妨,请勿冒犯神明,搜后亦请万开。”
  啓明寺不大,只消顿饭工夫,已搜遍各地,手下纷纷回报,搜不到人,东郭西城心中奇怪,亦不甘心就此下山,正在沉吟间,空明已下逐客令。东郭西城心头一动,问道:“大师,请问贵寺有几艘供渡江之用的小舟?”
  空明沉吟了一下,道:“共有三艘……”话音未落,东郭西城已大笑起来,空明故作惊讶地问道:“施主因何大笑?难道施主怀疑敝寺偷了你们的船不成?”
  “谅你也无此胆量。”适才空明沉吟之情况,全落在东郭西城眼中,心想:“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他为何要考虑,分明有诈,嘿嘿,看来余三必匿于此了。”
  一个小沙弥道:“施主若不相信的,可到后面石后点数。”
  “何须点?必然只有两艘。因为啓明寺亦只有两艘而已。大师,你自以为聪明,可惜弄巧反拙。快把人交出来。”语毕东郭西城已一爪向空明抓去。
  空明宣了一声佛号,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闪开东郭西城那一爪。东郭西城冷笑一声:“原来还是练家子,难怪有恃无恐。今日老夫便领敎一下佛门功夫。”他一爪落空,双脚一错,化爪为掌,横扫空明的腰际。
  空明左掌一沉一撩,使出四两化千斤之功夫,将东郭西城那一掌拨开,东郭西城纵横武林数十年,平生只遇过几个敌手,近年来在盖天帮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誉极隆,如今在手下面前,两招被阻,老脸挂不住,喝道:“快与本座将所有人缚起来,放火将寺庙烧掉。”
  空明虽是出家人,闻言亦自变色,嗔道:“施主何其毒也,但啓明寺亦非好欺侮的。”他此言等于通知徒子徒孙,那几个和尙也抄起棍棒,与盖天帮的人斗将起来,可是盖天帮人多,那几个和尚如何抵挡得住?不一会儿,便己有人受伤。
  空明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双掌透出袖管,展尽平生之能,可惜他的对手是东郭西城,不但杀不退他,反而因焦急,露出破绽,被东郭西城争到先机。
  就在此刻,忽见两条人影自内冲了出来,见人挥刀便杀。却原来是鲁义和余青玉。他俩在地窖里听见厮杀声,不忍因而连累了出家人,悄悄爬出来,砍杀盖天帮的帮徒。他俩如出柙猛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已各自杀了三四个。
  杨戟大喝一声,截住鲁义,余青玉在其身旁闪过,见人便杀。他未学过刀法,但胜在内力强劲,目光准,又经名师指点,眼界大为开阔,见招破招,见缝抵隙,挡者披靡。
  眨眼间又被他打倒两个,这时候,盖天帮武字堂副堂主范长信方仗剑自大殿里赶来,一剑刺向余青玉的心窝,口中道:“小子,你自寻死路,可别怪范某。”
  余青玉也不打话,钢刀一招快似一招,脚踏八卦,左手使出“千树落英掌”,甚至加上一两招“擒龙手”,斗了十多招,范长信已两次遇险,他心头暗暗吃惊,忍不住喝道:“你们还不上来。”
  余青玉趁他说话分神,一招“乌云锁龙”,向范长信眼部抓去。范长信上身向后一仰,长剑护住前身,不料余青玉步法神妙,由干位闪到震位,一刀将范长信劈作两段!
  这几下动作,疾如电光,待范长信倒地,其他人才围上来,已救护不及。余青玉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挥刀反冲进人多处,见人便杀,同时叫那几位受伤的和尙避开。
  杨戟见鲁义刀法娴熟,加上内功深厚,只得展开小巧功夫应战,但鲁义攻势依然十分猛烈:“今日敎你们来得去不得。”
  杨戟心悸,急令手下上前协助,但都被余青玉截住,那些大汉如何是余青玉敌手!眨眼又伤了几个。这时候,空明反而镇定下来,他数十年的清修,非同小可,东郭西城攻势甚猛,一时间亦占不了什么便宜,便大声道:“快下山请救兵!”两个大汉恨不得有此命令,抽刀便走。
  余青玉急令寺内和尙关起庙门,忽然心头一动,又道:“熄火!”和尙将寺内的油灯全弄熄,只剩盖天帮的两根火把,余青玉便向那两个持火把的大汉急攻。
  那两个大汉大惊,不由自主抛下火把,却让和尙们踩熄。利那间,庙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和尙们匿入禅房,将门关起,这一来,对余青玉大为有利,他闻呼吸声便扑过去砍杀。
  那些盖天帮之徒,黑暗中视物不清,眨眼间已被杀净。余青玉跳到寺门后埋伏。俄顷,即闻撞门之声。未几,门倒,外面那七八个大汉一拥而入,余青玉在墙边走出,一连两刀,解决了两个大汉!他毫不犹豫,继续砍杀。寺内寺外,喊杀声震天。
  只听东郭西城的声音自内传了出来,“放火烧寺!”那些大汉立即散开,余青玉无法遂一拦截,一回儿,即见起火,余青玉惦念师父安危,立即冲进寺内。
  一入殿,余青玉便是一怔,原来东郭西城斗的已不是空明,而是鲁义。空明功力虽然深厚,奈何欠缺经验,怎可与东郭西城相比?东郭西城斗了一阵,便悉其弱点,故意露出破绽,引空明深入,随即击中了空明一掌。
  空明重伤吐血,幸而这时候鲁义已杀了杨戟,连忙过去截住东郭西城,鲁义更非东郭西城之敌,左支右绌,甚是狼狈,余青玉挥刀攻东郭西城后背,喝道:“老匹夫休逞凶。”
  东郭西城一掌拍开钢刀,顺势踢起一腿,但余青玉已换了一个方位,攻其左肩,东郭西城轻叹一声:“嘿嘿,原来有了进步,难怪敢与本帮为敌。说着双肩一耸,退开八尺,再挥掌而上。
  鲁义大喝一声,刀掌齐施,道:“快将少爷移出寺外,此刻北风大,火势一发即不可收拾。速去!”
  余青玉回头一望,见火舌已在窗棂上卷动,神龛佛帐亦已着火,知道不能怠慢,急劈一刀,飞身而退,道:“大叔小心!”他走进暗廊,正见那几个和尙,一脸惊恐之色,在那里探头探脑,忙叫他们将空明扶出寺去。
  余青玉进禅房,推开书架,下地窖,背起凌水云,再下去背起万象,然后震开窗子,抱他俩跃出去。
  凌水云问道:“你鲁大叔呢?”余青玉将情况说了,凌水云急道:“还不快去助他。”
  余青玉恐盖天帮帮徒找到,则师父跟万象命危,甚是为难,万象道:“小朋友速去,若有三脚猫角色,贫僧自信还应付得了。”
  余青玉正想再入大殿,突然“喀嗤”一声响,大殿窗棂破裂,自内先后射出两道人影来,余青玉眼尖,踩得前面那个是鲁义,后面那个则是东郭西城,连忙挽刀飞去!
  鲁义身子落地之后,只在地上滚动,顾然是腿部受了伤,东郭西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压熄衫上之火星,曲要弹起,向鲁义扑去。
  余青玉钢刀挟劲劈下,竟然激气嘶嘶直响,东郭西城心头一惊,连忙缩退:“小子,想不到你竟敢拦阻老夫。”
  “东郭老匹夫,去年在盖天帮内,三少爷便立志要杀你了。”余青玉豪气干云,毫无惧色。
  东郭西城仰天哈哈大笑,良久才止住笑声:“凭你?凭你这个不学无术,靠父兄荫佑,只懂唱曲跳舞的余三公子?这句话讲出去,恐怕天下间人都要当你是白痴了。”
  余青玉如胸中刃,脸上一阵火辣,涩声道:“不错,以前余三是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人,但多谢你,多谢帅英杰,多谢盖天帮,替我易筋洗骨,重新为人,今日我敢斗你,明天我还要去斗帅英杰。”
  东郭西城阴森森地一笑:“狂妄小子,今日便敎你尝尝口出狂言的下场。老夫要你受尽痛苦,方让你断气。”他边说边走前,气字刚说毕,已来至余青玉身前五尺。他信步走来,身上却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铺天盖地而到。
  余青玉突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连气也喘不过来,不由自主地退了步,他脚刚动,东郭西城右掌便当胸印击,这一击,无声无息,但快疾如电。
  余青玉刀一翻便向其手臂砍去,东郭西城似料到他有此一着,手臂向斜后方一滑,余青玉目光一亮,手臂暴长,刀长七寸,仍砍向其手臂!
  说时迟,那时快,东郭西城双脚微微一错,已让开刀刃,右掌这时才猛地拍出,击向余青玉的胁下空门,与此同时,凌水云亦嚷道:“倒插桃花,花开叶落。”
  余青玉见东郭西城右掌印出,方知他那右手实是诱敌,正在惊急时,闻师父叫声,双脚一挺,下意识使出“倒插桃花”的步法,身子向后倒飞。
  他退,东郭西城立进,原式不变,左掌仍印向余青玉胁下,余青玉毫不思索,双脚使出“花开叶落”的步法来,左脚不退,反而踏前一步,右脚的身子一缩,侧立于前,东郭西城那一掌,恰好拍在空处。
  旁边的凌水云、万象、鲁义、空明及其寺内弟子见状,都齐暗叫一声好险,反而余青玉没有感觉,一让过那一掌,钢刀已回过来,顺势斩东郭西城的腰腹。
  东郭西城十指如钩,左爪一沉,向刀脊抓去,同时拧腰举右爪,取余青玉脑门,余青玉不待招式使老,便使出“花枝招展”,钢刀斜展而起,头微向后仰,堪堪避过那两爪。这一招使来虽险,但巧绝妙绝,难得的是运用恰到好处,空明及鲁义都忍不住喝起采来。
  东郭西城斗一个后生小子不下,老脸挂不住,喝道:“再试老夫这招。”
  毕身形一化为地,二化为四,但见掌影如山,如影如幻,令人眼花撩乱,余青玉临敌经验少,不由有点手忙脚乱。
  凌水云见状忙道:“花团绵簇。”余青玉闻言依指示施为,可惜已晚了一步,东郭西城一爪抓住刀脊,劈手将钢刀夺了过去,哈哈笑道:“小子,看你还有什么本领。”随手将钢刀抛下,“笃”的一声,钢刀入地,深达尺半。
  余青玉暗暗心悸,不由退了一步,东郭西城道:“你师父也救不了你。”说着又慢慢走前。
  鲁义道:“老匹夫不要脸,以老欺幼,尙敢大言不惭。”他左腿被东郭西城击断,草草用两根树枝扎住,坐在凌水云身前,破口大骂。
  东郭西城脸色一变,再度踏前,余青玉闪到一边去,万象说:“小朋友,不用怕,这老匹夫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东郭西城忽然一个转身,望万象那边飞去,鲁义坐在地上,挥舞钢刀护住,那几个和尙见状大惊,亦齐施棍棒,攻打东郭西城。
  余青玉见状,大叫一声,急扑而上,东郭西城闻得背后风声,骤然一个风车大转身,左掌右爪,急攻余青玉胸腹,这一着,疾、狠、毒,准齐备,余青玉没有兵刃在手,有点手忙脚乱,伸手格开东郭西城的右掌,刚一扭身,胁下已让东郭西城左手五指抓及,他大惊变色,忙不迭向后急退。
  但闻“嗤”的一声响,胁下衣襟已被扯下,肌肤上现出五指红痕,余青玉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尙未定下神来,东郭西城又已扑至,万象急叫道:“龙归大海。”
  可惜这一招万象在马车上传授的,余青玉根本没有记住,急切之间,双掌猛力击出,两股掌风居然随势而至,他全力施为,气势不凡,使得东郭西城也不得不另眼相年,脚尖一点,飞闪一旁。
  余青玉暗叫一声惭愧,转头全神望着东郭西城,这时候,天色已亮,但不知为何,啓明寺门前殿烧毁了大半,火便熄灭了,东郭西城略一沉吟,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向山下奔去。
  鲁义讶然道:“这老匹夫作甚么溜掉?”
  小沙弥道:“也许他年迈力衰,下去休息。”
  凌水云道:“你提防他使诈。”空明忙令两个弟子暗中溜出去探察,这时后山翻上一个中年和尚来,满身浴血,神态甚是狼狈。
  空明忙问:“一鸣,你怎会弄成这副模样?”原来此人是空明之衣钵传人,前天上岸去化缘,顺便购买油米。
  一呜道:“师父,弟子在岸上见山上起火,连忙僱船先赶回来,不料岸边有人不让徒儿上岸,徒儿见事急,只好跟他们打起来……师父,你受伤?”
  空明道:“为师无大碍,快说下去,他们有多少人?”
  “只有三四个,弟子见一时难以取性,所以索性放火烧他们的船。”
  余青玉急道:“烧了船,咱们如何万开?”
  一个小沙弥道:“咱们在假山石后藏了两艘小舟。”
  一鸣道:“徒儿奋力杀了那三个恶汉,转头见山上火熄了,跑到后山去,谁知那艘舟已被人击沉。”
  小沙弥叫道:“哎唷,寺内粮草有限,这……这岂不是要被困死?”
  “阿弥陀佛!”空明宣了一声佛号:“生死有命,汝等惊慌什么?再说过一两天自有游人乘船来,还虞无船上岸幺?”
  鲁义道:“如此说来,那老匹夫还会回来。”
  一鸣道:“师父,咱们进寺去吧!”
  凌水云道:“不可,万一咱们进寺之后,他们又放火,岂不糟糕?”
  万象叹了一口气,道:“最怕他们又派人上岛,则到时咱们进不得又退不得……嗯,小朋友,咱们再来练几招以备应用,今日大家能否逃过这场劫难,全仗你了。”说着转过头去,众人都明白他的用意,不去偷看。余青玉振作精神,绕到万象身前,万象口述手比,又敎了他几招,道:“至于双脚的变化,就得照你自己的运用了,那老匹夫虽然厉害,但你也不必害怕,只须沉住气应付,他也未必能奈得你何。去向你师父讨敎吧!”
  余青玉谢了一声,去找凌水云。凌水云爱怜地看了他一眼,撕下衣擦,亲手替他包扎伤口,边又提出他适才所使招式错漏的地方:“稍候他再来时,你留悉为师及大师提醒你。”
  空明又吩咐弟子入寺时将食物搬出来,说话间,另两位小和尙也回来了,道:“那东郭西城又来了。”
  鲁义问道:“他下山作甚营生?”
  “四围跑动找寻船只。”
  话音刚落,东郭西城又上山来了,凌水云向余青玉打眼色,余青玉跳了出来,道:“老匹夫,适才一战尙未分出胜负,再来再来。”
  东郭西城冷哼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芒?”
  “难道你被余某打怕了?”
  东郭西城大笑:“稍候敝帮大军一到,汝等便死无葬身之地,又何须我动手?”
  凌水云他们怕的就是这点,因此存了侥幸之心,希望能擒下东郭西城作交换条件,是以余青玉一跃而上,向东郭西城扑去,“东郭老匹夫,你若不敢还手,便别想再在江湖上混下去。”
  这句话教东郭西城难以下台,喝道:“无知小子,你要自寻死路,还不容易?”当下觑准余青玉胸膛,便一拳击出。
  余青玉怕他溜下山去,不闪而架,东郭西城立即变招,他变余青玉亦变,毫无惧色,见招破招,还能抽空反击。东郭西城心中忖道:“今日若不除去这小子,日后必为心腹之患,且传之出去,老夫亦无脸见人。”
  主意打定,东郭西城力置逐渐加强,每次发招,必然带起一片罡风,余青玉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但怎可与东郭西城数十年修为相提并论。乃改变打法,采取游斗,凌水云见徒弟孺子可敎,不由面露笑容。
  郭西城攻势越来越凌厉,余青玉施尽浑身解数,仍难抵挡,凌水云与万象不断出言提醒,方可勉强支持得住。东郭西城正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法,一举击倒余青玉,使凌水云不及出言提点,不料一鸣自旁跳了出来,偷袭东郭西城。
  东郭西城吃了一惊,跳后一步,余青玉与一鸣同时跳后,东郭西城连声冷笑:“余三,适才你口出狂言,如今为何又做缩头乌龟?你们两个人索性一齐上吧!”
  余青玉道:“你年纪有我三倍大,让我喘一口气也看不开,亏你还比家父早成名。”
  他这样一说,东郭西城反而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是个老狐狸,当下道:“老夫便成全你,索性让你歇够了再下山找老夫吧!”言毕转身欲下山。
  余青玉一急,顾不得喘息,扑了过去,喝道:“莫去!”
  东郭西城倏地回身,左掌引开余青玉双臂,右掌当胸印去,这一记比毒蛇还毒,余青玉大惊,忙不迭飞身后退,东郭西城如影随形,道:“你也莫去。”右掌万其胸不足半尺。
  余青玉身形一变再变,仍无法摆脱他,迫不得已,回掌迎了上去,“逢”的一声响,余青玉应声急速倒飞,东郭西城只晃了几晃,便稳住身形,随即又扑上去。
  一鸣大喝一声,挥扑拦腰击向东郭西城,东郭西城去势突然止住,伸手向木棒抓去,一鸣已得乃师父空明六七成真传,功力不凡,急忙沉臂,木棒落地,却也避过那一爪。
  余青青玉站定之后,只觉体内气血翻腾,急忙调息一下,道:“请师傅退下,待某再来会他”
  东郭西城见他不似受伤,心中狐疑,冷然一笑:“小子有种,再接老夫一掌。”说着运功于臂,慢慢举起,因见余青玉挺立如山,毫无准备,心头又是一怔,一时间不敢贸贸然发掌,余青玉灵台明净,知道自己内功修为与对方有一大段距万,硬拼连一分胜算也没有,因此准备对方发掌之后,再采取游斗。
  刹那间,场中静得落针可闻,人人均睁大双眼望着他们。东郭西城面子悠关,咬一咬牙,推掌而出,一股掌风随之而至。
  余青玉不待掌风临身,立即闪开,不料东郭西城是成精的狐狸,早预料他有此一着,左掌只推及一半,突然一歪,向旁扫去。
  余青玉双脚一顿,拔空而起,东郭西城左掌向上一托,这一掌,几乎用了他八成真力,好个余青玉临危不乱,双掌凌空压下,“蓬”的又一声响,余青玉身在半空没处着力,如断线风筝般,飞出两三丈,然后翻落地上。
  这一次看来似乎是余青玉吃了大亏,但他因没处着力,在空中翻滚,反而卸掉了震力,而东郭西城则恰恰相反,震得他体内气血波动,余青玉立定之后,揉身再上,这次反是东郭西城不敢再硬拼了。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间已换了二三十招,余青玉居然毫不吃亏,东郭西城心内之惊诧,实在难以形容,暗道:“这小子怎地越斗越强,难道今早他故意藏拙?”却不知余青玉有这等高手喂招,进步神速,对“千树落英掌”及“擒龙手”,运用越来越熟练,而这两项却是武林绝技。
  不过,东郭西城到底是块老姜,镇定下来,找到一个破绽,飞起一腿,将余青玉踢翻,余青玉双脚落地之后,气也不喘,又扑上去苦斗,这种不畏死的打法,最能寒敌胆,东郭西城心头暗懔,恨不得早早结果余青玉。
  万象道:“小朋友,你不可贪功,一招一招来。”实则他知道余青玉武技不如对方娴熟,以快斗快,久斗之后,必然落败,因此出言提醒。
  余青玉心领神会,放慢速度,但出招却更加狠辣,凌水云不断提点,余青玉眼中根本已没有敌人,只依凌水云所唸而施展,这种情况,最能发挥水平,所谓天人合一是也,东郭西城越斗越是心惊。
  眨眼间,又过了五十多招,东郭西城耐不住性子,又采取内功决斗的打法,欲迫余青玉对掌,但余青玉是个聪明人,他怎会上当?
  凌水云及万象见余青玉一日千里,又喜又悲,喜者不久之后,武林必然有一颗彗星出现,悲的则是恐余青玉葬身于此,则何处再觅此佳徒。
  就在此刻,山下突然传来一阵阵吶喊声,众人心头都是一怔,东郭西城猛攻一掌,抽身下山,余青玉喝道:“那里走。”飞身急追。
  空明怕他有失,忙派一鸣跟着去,又令小徒弟道:“快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东郭西城回头见余青玉跟着来,心头狂喜:“小子,你这是讨死。”当下故意将速度放慢,这时候,江面上的情况已落在其眼中,但见两批舟船,在滚腾的江上大战!他微微一愕,暗道:“谁敢与本帮作对?”
  心念未了,余青玉追上,喝道:“老匹夫,胜负未分,何故脚底抹油?”
  东郭西城猛地回身便打,冷冷道:“小子,那两个老不死的,不在旁边提点,老夫看你还有什么本领。”他恐夜长梦多,尽力施展,望能及早解决余青玉。
  余青玉接了几招,颇感吃力,这倒非单纯是缺人提点,而是地形凹凸不平,又在半山石级上,他仗以跟对方周旋的“千树落英掌”神妙的步法,难以发挥作用。
  本来“千树落英掌”练至炉火纯青之后,在任何场地下,都可以发挥其神奇巧妙的步法,可惜余青玉初学不久,距万此一境界尙远。
  东郭西城胜券在握,忍不住笑道:“小子,老夫真有点舍不得杀死你,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后生,如今已越来越少了,杀了你,老夫少了许多乐趣。”
  余青玉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应付,而在危急时,幸而一鸣和尙已找到来,挥着长棒,与余青玉合斗东郭西城。东郭西城冷笑道:“来一双死两个,待老夫一口气杀了你俩,再去杀那些伤兵残将。”
  一鸣一至,形势有了转机,但东郭西城经验丰富,未几又占了上风,就在此刻,下面声音沸腾,东郭西城低头一望,不由大吃一惊,因为来的竟是流星门的外三堂总堂主云开。
  云开人未至,声先至:“东郭主管,莫伤我三公子。”
  余青玉闻声大喜,精神一振,连攻五招,将东郭西城迫退,东郭西城见状,那还敢逗留,抽身往旁飞去,余青玉叫声:“云堂主,快截住他!”
  云开不追,飞了上来,关心地问道:“三公子,你没受伤吧,这位是谁?”
  一鸣道:“贫僧一鸣,家师空明。”
  “原来如此!”云开道:“三公子,快随云某上船,先过江再说。”
  余青玉道:“不行,家师和鲁大叔他们还在上面,你快派人去抱他们下山。”
  云开急道:“令师是谁?咱们人少,盖天帮人多,我是舍了性命,先杀上岸的,只怕下面的弟兄支持不住,退路被截,则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矣!”说着伸手去抓余青玉。
  不料余青玉飞身后退,云开抓了个空,不由一愕,他怎知道只懂吃喝玩乐的余青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余青玉道:“云堂主,你先下去,小侄带家师下山之后,再去助你。”你字尾音未了,他身影已逝,云开沉吟了一下,终是放心余青玉不下,向下面望了一眼,飞身下山去了。
  余青玉上了山后,见师父等无恙,喜孜孜地道:“师父,咱们有救了,云开带人来了,速速下山吧。”
  鲁义道:“你来抱少爷!”
  凌水云道:“青玉,大师对你另眼相看,你还是先抱他下山,还有空明大师,暂时亦不宜留在此处,日后有机会再来静修吧!”
  万象道:“凌施主还是让令徒背吧,咱们一起下山去,免得夜长梦多!”当下一鸣背起空明,其他轻伤的和尙,亦背起万象和鲁义纷纷下山。
  到山腰,只见岸边江上都有人在苦战,小孤山周围的江水都被血染红,云开在岸边被敌人围住,形势颇为险恶,因为连东郭西城亦在其中,余青玉心头焦急,背着凌水云快步奔下去。
  忽见江面上又驶来三艘船,来势极急,余青玉见桅上挂着流星门的徽号,心头方稍定,未几,一行人到山下,江面上那几艘船亦已驶近岸边,船上的人,纷纷跳下来,余青玉眼尖,见首先跳下的竟是自己的大师兄俞永浩,忍不住叫喊起来:“大师兄,小弟在此。”
  忽然一道长啸传来,东郭西城舍了云开,向这边飞过来,凌水云忙道:“青玉,小心,快将为师放落地。”
  余青玉依言将师父放下,谁知东郭西城只不过是为了引开流星门的注意力,只见他凌空一个没头觔斗翻落,向另一方奔去,几个起落,已跃上一艘盖天帮的船上,高声下令手下撤退。
  刹那间,盖天帮的人退得干干净净,云开赶过来,见到凌水云,仍当他是戏子琮铃子,不放在心上,道:“三公子,快上船!”
  余青玉又背起凌水云,俞永浩迎前,双手紧紧抓住余青玉一对上臂,眼角噙泪地道:“师弟,你受苦了。”
  余青玉心头百感交集,轻叹一声,道:“多谢大师兄赶来相救。”“对啦!你是怎样逃出来的?”
  云开道:“上船再说,提防东郭老贼在半路拦截。”群豪纷纷登船,云开立即下令回航,余青玉直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叹息道:“大师兄,想不到小弟还能见到你,你跟云堂主怎知道小弟被困在小孤山上?”
  “师弟可知快刀门已被盖天帮所陷幺?师父恐盖天帮施偷袭,所以派愚兄跟周师弟来此协助云堂主,今早咱们遥见小孤山起火,心知有异,派人过江打探消息,知道师弟逃出盖天帮,却被困于此,云堂主找到船便先赶来了,愚兄找到三艘,恐云堂主派的人不够,忙过来接应。”
  余青玉道:“盖天帮在年终之前偷袭快刀门,小弟早已知道,可惜无法与外面联络……嗯,郝不灭掌门如何?”
  “快刀门虽灭,但郝不灭父子,听说还有几个人都逃了出来,但料都已受伤,实情如何,愚兄亦不太清楚。”俞永浩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问道:“师弟,你是怎样逃万魔窟的?”
  余青玉喟然道:“此事说来话长,也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此次能够逃万虎穴,全靠谭胜和丽萍,只是他们两个……咳咳,那杨秋潭十分该死,出卖小弟,使小弟几乎命丧景德镇。”
  俞永浩怒道:“师弟一向待他不错,他竟然恩将仇报,他日将他抓来,慢慢与他算帐。”
  “大师兄,家父家母以及兄长们可好?”
  “师弟放心,师父师母都好,师母若知道师弟平安归来,也不知会多高兴。”说着船已靠岸,余青玉亲自背凌水云上岸,俞永浩令手下扶鲁义,由于船小,所以万象、空明他们乘后面那几艘船。
  余青玉上岸,岸上流星门的人都欢呼一声,围过来问候,余青玉十分感动,连连抱拳,道:“余三无德无能,让各位担心,实在心内有愧。”客套间,云开和万象等人亦纷纷上岸。
  小孤山对岸又是几个湖泊,湖内亦有好几个水旱寨,既有拥护流星门的,亦有拥护盖天帮的,但仍以拥护前者的为多,云开道:“三公子,请先到鸳鸯寨歇歇,再慢慢商量。”
  鸳鸯寨就在附近的大官湖,只有两三里路,早有马车来迎接,空明要吿辞,余青玉那里肯放他走:“大师,咱们累你没了安身之所,你若再客气,晚辈就更难心安了。”空明见推却不了,只好登车。
  谁知马车刚驰了半里路,忽见几辆马车急驰而至,气势汹汹。
  由于云开恐盖天帮大举侵犯,着俞永浩陪着余青玉等人去鸳鸯寨,因此赶车的连忙通知俞永浩:“俞堂主,白虎寨的车马来势汹汹,势色不对。”
  俞永浩连忙掀帘而出,道:“停车!”道边车马停定,那边的车马亦停了,余永浩道:“来者何人?”
  只见车厢走出一个浓眉突眼,但面皮青白的汉子来,哈哈笑道:“俞堂主幸会幸会!”却是白虎寨寨主饶白。
  俞永浩沉下脸道:“原来是饶寨主,未知率人拦住俞某是何道理?”
  虽然这里属缓冲区,但到底流星门的势力较大,饶白脸上堆下笑容:“俞堂主误会了,饶某怎敢拦阻你?只不过有一件事,欲与你商量一下而已。”
  俞永浩是老实人,脸色稍变:“未知是何事?只恐俞某力不能及。”
  饶白笑道:“这件小事,对俞堂主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嗯,饶某闻说有一个戏子琮铃子在俞堂主车上,此人到景德镇盖天帮演戏,却在那里捣乱,又用西域霹雳堂的‘掌心雷’炸死了不少人,饶某接帅帮主之令,须拿他回去治罪,俞堂主料能该我。”
  语音未落,余青玉已摇头道:“放屁,根本没这回事,快让路,否则少爷可不客气了。”
  饶白道:“一个戏子对贵门毫无关系,何必因此而坏了彼此的感情?”
  余青玉指着鼻子道:“我是余青玉,琮玲子是我师父,怎会没关系?”
  饶白哈哈一笑道:“余三公子至今尙沉溺于戏曲歌舞乎?本来帅帮主也想请你回去的,只是饶某念在往日彼此交情不错,不愿为难流星门而已。”
  余青玉喝道:“为难流星门又如何?你有此本领幺?”他跳落马车,道:“你到底让不让路?”俞永浩恐他有失,亦忙下车。
  饶白道:“公子这是故意为难我耳!”
  俞永浩素来老成持重,打圆场道:“饶寨主,俞某亦知道你为难……其实你可以覆命说来不及阻拦,则日后彼此都好说话。”
  饶白哈哈笑道:“人说俞堂主老实,谁知竟敎饶某说谎!这等事如何瞒得了帅帮主?”
  余青玉道:“大师兄,此人根本有意阻拦咱们,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不必与他理论,他不让路,咱们便硬闯。”
  俞永浩沉声道:“饶寨主,这不是俞某不给你面子,实是太过份了,今日且让一条路,日后俞某必备礼送上贵寨。”
  可惜饶白根本不听他这委屈求全的话,跳下马车,道:“那大家就在兵刃上见个真章。”
  俞永浩只是老成持重,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当下立即抽出长剑,道:“素闻饶广主的‘伏犀刀法’厉害,今日俞某便领敎一下。”
  饶白笑道:“俞堂主剑法精抄,蒙某不敢请敎。”说着揭起车帘,只见车厢内块下一个人来,却是盖天帮的林字堂堂主雷九峰。
  余青玉惊呼一声:“是你?”
  雷九峰抽出厚背刀,道:“余三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俞堂主,请指敎!”雷九峰的武功,余青玉是见识过的,连忙提醒俞永浩小心。
  饶白道:“余三,饶某不才也想向你讨敎一下。”
  余青玉怒道:“少爷早想杀你了!”言毕冲前,挥掌便攻,饶白接了几招,心中甚是诧异,怎地道小子突然如此厉害,当下不敢怠慢,钢刀舞得风雨不透。
  白虎寨那三辆马车亦跳下十多名大汉来,其中一个又是旧相识:“白衣剑客”孟俊飞。
  余青玉大叫一声,抽身后退,跃上马车,叫道:“大家小心,这些是盖天帮的人,快派人去通知云堂主。”
  孟俊飞大笑:“小子,孟某找得你好苦。”他长剑分心便刺,余青玉顺势抽出一个手下的佩剑抵挡,孟俊飞道:“余三,今日你插翅难飞了,早知如此,又何苦哉?”
  余青玉咬牙道:“孟俊飞,少爷恨不得啖你之肉。”孟俊飞大笑,一招紧过一招,这时候双方已全面接触,杀声震天,俞永浩怕余青玉有失,边战边退至马车旁。流星门剑法虽快,但雷九峰刀法严密,又素以不变应万变著称,俞永浩虽深得余修竹真传,仍感压力奇重,不能取胜。
  余青玉居高临下,不让孟俊飞攻上来,孟俊飞突然倒飞,余青玉还在惊诧间,又闻后面岸边传来阵阵的杀戮声。
  余青玉心头一懔,耳际又闻车厢里“卡嗤”一声响,原来孟俊飞见一时间攻不下,便绕到车后,击碎后车门,意欲登车,刺杀凌水云。
  余青玉闻声大惊,连忙一头钻进车厢内,孟俊飞以为可以一剑中鹄,不料一柄刀当头砍下,风声飒飒,不由吃了一惊,忙不迭跳回地上,只见一个老汉,坐在车厢内,手持钢刀,双眼炯炯,望着自己,他不知他是谁,喝道:“谁敢破坏盖天帮的好事?”
  “你爷爷鲁义,是‘三绝天骄’的记名弟子,帅英杰亲自来,你爷爷尙不会给他好险色,何况是你这无知小子!”
  鲁义之名孟俊飞虽然不认识,但“三绝天骄”这四个字,可将孟俊飞镇住,鲁义喝道:“快让路,否则你爷爷可不客气了。”
  这时候前座又有人攻进来,余青玉回身一剑刺去,道:“鲁大叔,你负责守后面,晚辈负责前面。”
  饶白带来之人,都是精锐,双方人数虽然差不多,但很快便占尽了便宜,倒地伤亡的,大多数是流星门这方的人,盖天帮的人逐渐迫至马车旁,连一鸣等和尙亦不得不现身应战。
  孟俊飞心思玲珑,忖道:“流星门抵抗之力,这老家伙为何尙端坐如旧?他若是‘三绝天骄’的弟子,还有不出手者,莫非他在让我,且待我再试他一试。”当下又跃上车厢,挥剑进攻。
  鲁义虽然坐在地上,但一柄刀使来举手若轻,孟俊飞一连七招,均被其破去,正在惊慌间,猛见鲁义腿上扎着两根树枝,登时了然,倒纵落地,哈哈笑道:“你们死期至也,快放手烧车。”
  这一叫,余青玉和鲁义都暗暗叫苦,那边万象与空明已被抱出车厢外,空明受伤较轻,仗刀而立,万象坐在地上,拉了几块石头在手上,,有人攻来,便趁空明抵挡时,以石头施袭,替空明制造机会,刹那间,面前已倒下三具尸体,万象叫道:“小朋友,快背你师父过来。”
  此刻俞永浩已被雷九峰杀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急道:“师弟快逃!”
  只见凌水云叫道:“都住手!”掀开布帘,探身而云。
  余青玉大惊,忙道:“师父,危险,快进去。”
  万象又叫道:“背你师父过来。”
  鲁义自车厢内单足跃下,也道:“余三,快带少爷万开,迟则不及。”
  凌水云又道:“住手,凌某随你们去见帅英杰就是。”
  余青玉那里肯听,拦腰将他抱起,拼死护着他跃下马车,道:“师父岂可去,只要徒儿有一口气在,便不敎你受辱。”他边说边战,奈何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怎冲杀得开!
  凌水云想起昔日自己纵横天下,视武林高手如无物,今日却如丧家之犬,如俎上之鱼肉,感触万分,眼眶盈泪,叹息道:“痴儿,你护得了为师幺?反正为师已成废人,死在帅英杰手中,好过死在无名小卒刀下。”
  余青玉道:“只须咱们再坚持一下,云堂主救兵一至,便可无忧。”
  话音刚落,那边已有人来道:“三公子,不好了,盖天帮攻过来了,云堂主抽不出身来,只好派人去鸳鸯寨请救兵。”
  孟俊飞大笑:“流星门已将步快刀门后尘,你尙在梦中,可笑啊可笑!”
  饶白接道:“余三,你死了心吧!‘鸳鸯侠盗’适才已让咱们下迷药放倒了,他俩夫妇自顾不暇,岂能来救你。”
  余青玉大喝一声:“少爷便先杀了你。”他拼命向饶白那方杀去,凌水云又暗叹一声,要余青玉放他下来,余青玉不肯听,没奈何只好不断出言提点余青玉,那边空明见状,遂令一鸣仗棒杀过来。
  “余施主,请过来,大家一起比较好抵抗。”一鸣棒法精妙,此刻生死在一发之间,再无顾忌,出手较重,连伤三人,将余青玉救出重围,又去救俞永浩。
  余青玉将师父放在万象身旁,两人对望一眼,目光充满英雄末路的苍凉。余青玉转身又杀回去。孟俊飞道:“快围住他们,那几个老家伙已受伤,不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上天。”
  万象行动不便,但他功力深厚,当可敌得住他,只是心中亦甚窝囊,忽然远处尘头飞扬,一路人马绕湖驰来。
  鲁义见有人来,不知来者是友是敌,转头伸颈一望,见来者大约有二十余人,前面那六七个人,外貌装束均十分奇怪,心中不由暗道:“这是什么人?”他分神之下,孟俊飞长剑,何等快速,把握此难得之机,又在鲁义肩上剌了一剑。这一剑入肉颇深,鲜血立即染红了衣襟,鲁义几乎连刀也握不稳。
  孟俊飞狞笑道:“老匹夫,待区区透你上路吧!”鲁义已觉手中刀重若山岳,但仍咬牙苦苦支撑。
  就在此刻,忍闻佘青玉兴奋地叫了起来:“裴香主快来助我。”
  话音未落,万象亦叫了起来:“宝相,快将这些盖天帮孽畜赶掉。”原来来者都是流星门的人,由快马堂的香主裴玉率领,而其中还有七位来自吐蕃的僧人。
  这些人体力充沛,冲入盖天帮中,如狼入羊群,刹那间,盖天帮及白虎寨阵势顿时大乱,余青玉奋力杀前,救下鲁义。那几位吐蕃僧人武功之高,大出孟俊飞及饶白之意料。万象回头微笑道:“凌施主,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矣!”
  凌水云亦笑道:“但愿如此,只恐尙未到达安全之地,盖天帮还有援兵。”
  万象笑道:「施主莫非已成惊弓之鸟?岂有这般巧的事?」凌水云笑而不答,转头望场中。
  经过短时间的接触,白虎寨的喽啰已死伤了大半,俞永浩见场面已受控制,便与手下乘机休息,有的已急不及待地包扎伤口。
  孟俊飞和饶白在吐蕃僧人夹击之下,已岌岌可危,正想不顾一切,冒险杀出重围,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嘶声,这次来的却是盖天帮的人,而且带队的,居然是廖柏夫,援兵来得极快,眨眼即至,孟俊飞精神大振,奋力抵抗。
  万象见状又望了凌水云一眼,急道:“宝相,降魔伏妖,不下杀手,岂能拯救世人?”那几个吐蕃僧人是万象的师侄,对万象一向敬若神明,闻言立即施全力,再不留情。但闻一道惨叫声起,饶白已被宝相一掌击毙,而且孟俊飞也被一个叫宝树的僧人打伤。
  说时迟,那时快,廖柏夫已带人赶到,道:“云开已被廖某打得大败而逃,汝等还不投降?”
  云开的武功在流星门内,除了余修竹之外,已是数一数二,而且他智勇双全,非一般莽夫可比,虽明知廖柏夫在江湖上的名气比云开还响,但仍难以置信,几乎异口同声骂他放屁。
  廖柏夫脸色一沉,冷冷地道:“老夫打败云开,有何奇怪?就是余修竹亲自来到,廖某也不怕他。嘿嘿!刚才云开被老夫一掌打伤,若非他见机得早,已死在老夫掌下。”他边说边指挥手下将流星门的人包围起来,却有意放开那些吐蕃僧人。
  宝相等人立即向万象跑去。道:“师叔,咱们赶快万开中土,返回吐蕃吧!”
  万象沉着腔道:“愚叔受伤,幸得流星门三公子相救,方可见到你们,若你们是来请愚叔回去的,便得先助流星门打退敌人,何况愚叔是伤在帅英杰掌下的,这些人便是帅英杰的手下。”
  宝相讶然道:“师叔,那帅英杰武功比凌水云还厉害幺?”
  万象冷哼一声道:“帅英杰只能在暗处伤人,如何能与凌水云相提并论。”他指指凌水云为他扪介结。
  宝象的师侄们对凌水云态度甚为恭敬,凌水云苦笑道:“可惜凌某如今已形同废人。要令诸位失望了。”万象见余青玉等人势危,忙不迭催促师侄们去助阵,不过那几个僧人,经过商量,还是留下两个保护万象、凌水云、鲁义和空明。
  流星门等人本在下风,有那五个僧人加入助战,形势有所转变,双方势均力敌,呈胶着状态。
  廖柏夫恐夜长梦多,亲自下场,他一下场便杀了几个流星门的人,余青玉大喝一声,舍下对手,向他冲去,廖柏夫冷冷地道:“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省得老夫去找你。”
  裴玉恐余青玉有失,急忙上前,道:“三公子快退下,让裴某会他。”他还不知道今日余青玉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此刻武功已远在裴玉之上。
  廖柏夫道:“不必争,一齐上吧!老夫同样可以收拾你们。”他素以“流云袖”著名,双袖一卷,已将余青玉及裴玉围住。
  余青玉虽然受过伤,但此时面临生死存亡之关头,不得不拼尽全力施展,以求死里逃生,裴玉直至此刻方知道这位三公子,已脱胎换骨。
  余青玉极力反扑,但与廖柏夫比较,无论是功力、经验、火候以及招式,都尙有一段距万,故此虽有裴玉相助,形势仍然十分险恶,不过廖柏夫亦十分奇怪,忍不住问道:“余三,老夫真不明白,凭你如今这身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属高手,为何江湖上全传你武功一无是处,只懂唱曲跳舞,难道你有什么奇遇不成?”
  余青玉不愿说出真相,只淡淡地道:“江湖上之传闻,岂可当真?晚辈亦曾闻人提及前辈,却不敢苟同……”
  廖柏夫急问:“谁提及老夫,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说前辈是老而不,盖武功既不高,又顸颟无能,窃据高位,尸位素餐也!”
  廖柏夫大怒,喝道:“小畜牲太可恶,这些话分明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今日老夫非将你打至遍体鳞伤不可,敎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知老夫之厉害。”
  话音刚落,忽有人接口道:“小畜牲三字,岂是你骂得的!”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余修竹如天马行空般,急射而至,余青玉大喜,脱口叫道:“爹!”他数月来的委屈,至今才找到宣泄之机,“爹”字一喊出口,热泪巳经盈眶。
  余修竹适才只留意儿子安危,此际方发觉他今非昔比,微微一怔,手脚稍顿,廖柏夫趁余青玉说话分神,袖管蕴藏内力,直拂余青玉胸膛,余青玉惧然一惊,忙不迭挥刀横格,只闻“当”的一声响’钢刀在袖管撞击之下,应声跌落地上。
  廖柏夫猛吸一口气,上身采前,左手透袖而出,五指如钓,向余青玉抓去。
  “休伤吾儿。”佘修竹长剑暴长,剑尖直指廖相夫之腕脉,他出剑快捷,故剑法以流星为名,这一下救人心切,多势更疾,当真如流星曳空,廖柏夫不敢托大,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收腕急退。
  余修竹斜踏半步,挡在儿子身前,道:“玉儿退下,让为父收拾他。”一句话未说毕,他已攻出六剑,把廖柏夫迫退两步。
  余青玉依令后退,稍喘一口气,转头望去,只见双方战况依然激烈,互有死伤,他无暇包扎伤口,拾起地上的钢刀,再度投人战场,而裴玉在余修竹刚至时,便已换了对手,反而凌水云和万象那边十分平静。
  凌水云恐爱徒体难支,忙道:“青玉,快回来!”
  余青玉对师尊言听计从,又不知师父是否有事交代,虚晃一招,退至凌水云身边,恭声道:“未知师父有问敎示?”
  凌水云用爱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你连场激战,身上又受了伤,不宜再战,快休息一下。嗯!大师不是还要指点小徒幺?”后面那一句却是对万象说的。
  万象会意,忙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既然答应过施主,岂有半路而废之理,小施主,你不会敎贫僧为难吧?”
  宝树在旁轻叫道:“师权,你将本门的武功传与汉人?他且是你仇家的徒弟。”
  万象沉下脸道:“你说错了,这不是本门的武功,而是愚叔独创,愚叔自己创的武功,难道不许传人,这可没犯门规,且贫僧与凌施主已化敌爲友。
  宝树忙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给我闭嘴,准你在旁看,对你也有好处。”万象拍拍身边的一块石头,对余青玉道:“小施主坐下。”余青玉依言坐下,万象立即继续传授“擒龙手”的口诀。余青玉本只学了几招,适才已能大派用场,是故态度亦有所改变,聚精会神学习。
  那边厢的余修竹因武功明显比廖柏夫高一筹,是故尙能分神留意周围环境,见有几位不明来历,看不清深浅的老人,对自己儿子如此钟爱,心中甚是奇怪,忖道:“莫非玉儿武功大进,与这几个人有关?”可是儿子明明被帅英杰关在地牢内,又怎有机会学武?思来想去都想不通。他向来城府深沉,在未明底蕴之前,绝不贸然询问。
  廖柏夫见他剑法稍缓,喘了一口气,重整旗鼓,挥袖再斗,此长彼消之下,攻势大爲凌厉,余修竹心头一懔,连忙集中精神应付,长剑绝招连绵不绝,如长江之水,急泻而下。口中冷笑道:“原来阁下也不过尔尔,一竟敢口出狂言。”
  廖柏夫闷哼一声道:“余修竹,你死至临头,尙懵然不知,亏你还是一门之尊,当真敎人失望。”
  余修竹心头又是一懔,试探道:“就凭你一个人,便可置余某于死地?嘿嘿,本门大军即至,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你。”
  廖柏夫亦非弱者,只淡淡地道:“本帮即将君临武林,谁敢与本帮对抗,便将被消灭,余掌门岂有例外?”
  余修竹脸色一变,干笑一声:“武林之中,奇人异士之辈极多,且尙有九大门派,二敎三门,四寨五庄,帅英杰腹中有多大,岂容纳得下。”心中暗道:“莫非他们刚灭了快刀门,便不顾盟约,欲来灭我?好,待我再试探他一下。”
  两人又换了三十多招,余修竹始终占上风,可是要将对方伤于剑下,也不容易,廖柏夫又道:“余掌门是聪明人,何不早作决定。”
  余修竹故意道:“余某素来迟钝,不敢当廖兄盛赞,只是廖兄之言,令人费解,可否请明示一下?”
  “余掌门若能当机立断,率先归附本帮,功劳簿上第一功,帅帮主自不会亏待你。”
  廖柏夫说得这般露骨,使得余修竹又惊又怒,但他仍不动声色,问道:“不亏待余某,这话可大可小,可否说得明确一点?”
  廖柏夫闻言微喜,沉吟道:“本帮至今副帮主一职尙空悬,掌门来归,垂手可得,将来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矣!风光可期,若仍执迷不悟,则难免步郝不灭后尘。”
  余修竹长笑道:“原来贵帮早存贼子之心,如此说来,所谓和议,不过是骗子行径而已。”
  廖柏夫亦笑道:“掌门是聪明人,怎会说出这种话来?这等武林大事,可不是儿女私情,山盟海誓,掌门怎地如此痴。”
  余修竹涵养功夫再好,亦不禁大怒,厉声道:“余某何止痴,简直是笨蛋,才会信以为真,不过余某却有一股不信邪的志气,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帅英杰有本领灭得流星门,尽管叫他来。”他盛怒之下,出剑更快,廖柏夫全仗内力注于袖上,时间一长,消耗极大,只闻“嗤”的一声响,左袖管也为剑尖划破。
  廖柏夫仓惶后退,余修竹长笑道:“阁下适才的气势,去了何处?”他嘴上说着,手上长剑攻得更紧。
  廖柏夫大惊,顾不得身份,叫道:“霍堂主,快来助我!”他左袖被剑锋划破,不能鼓起御剑,只能以掌施展空手入白刃之功夫,可是余修竹又非好吃之果子,岂能让他得手?不过十来个照面,巳几番遇险,甚是狼狈。
  幸好四字重当主霍青锋,撇掉宝相的纠缠,向这边跑来,大声叫道:“余修竹,有种的便与霍某决一死战。”
  余修竹头也不回,冷嗤道:“盖天帮除了帅英杰之外,还有谁可出此言,阁下出此狂言,荣之外,不怕笑掉别人大牙?”霍青锋虎吼一声,挥舞着一把厚背虎头刀,向余修竹后背砍去。
  就在此刻,忽有人喝道:“都给本座退下!”盖天帮上下人等,一闻其声,都收了兵刃退后。
  余修竹抬头望去,只见树上站着一俊中年的汉子,可不正是帅英杰?远处尘头飞扬,似有不少入马杀到,余修竹瞿然一惊,暗忖:“帅魔几时到的,为何我竟无所觉?”
  当下收剑退了一步,道:“帅帮主几时光临……咳咳,何不先下柬来,好让余某派人迎接。”
  帅英杰哈哈大笑:“掌门因何如此善忘?适才不是还提及帅某幺?本座知道掌门悬挂,故而赶来相会。”言毕又是一阵大笑,稍顿又道:“至于掌门怪帅某不先下柬,却是冤枉,本帮主已派廖总堂主亲临传达。”
  余修竹脸色忽青忽白,看这形势,不用说亦知盖天帮在消灭了快刀门之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流星门,而且已付诸行动,此处虽属流星门势力范围,但距风雷镇太远,相反盖天帮精锐全在,形势之险恶,三岁小童亦看得出来,是以余修竹在这刹那间,竟有不知如何应付之感。
  帅英杰双肩微微一耸,自树上跃下,笑问:“掌门为何不开腔,莫非不欢迎帅某?不过话说回来,帅某一向深居简出,这次既然来了,便不会空手回去。”
  此话说得更加露骨,余修竹怒极反笑:“余某想先请敎帮主一件事,去年贵我双方签下的和议书,是怎么一回事?”
  “帅某想消灭快刀门,恐贵门相助,难以分身应付,故出此策耳!然此一时,彼一时也。”余修竹想不到帅英杰说得如此坦率,毫无忌惮,心中又是一惊,帅英杰乃奸雄之才,非莽夫之辈,敢这样说,必然有七八分把握。寻思间,远处人马已至,来的果然是盖天帮之精锐,领队的正是东郭西城。
  帅英杰笑道:“料你们都已认识,无须帅某费舌介绍。”
  余修竹沉声说:“承帮主如此看得起余某,给余某脸上贴金,感激之至,不过余某还想请敎帮主一件事。”
  帅英杰双臂负背,踏前一步,道:“余掌门无须客气,有话但说无妨。”
  余修竹一字一顿地问:“帅帮主今日过江,所为何事?”
  帅英杰转头高声问:“廖总堂主,你还不曾吿诉他幺?”
  廖柏夫忙道:“啓禀帮主,属下早已说过了,并劝他率众归附,奈何余修竹眼盲心懵,看不清形势。”
  帅英杰转回头来,冷冷地道:“余掌门既然己经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本座念在武林一脉份上,不忍轻尽杀绝,再给你两盏茶工夫考虑,若不答应,明年今日便是掌门忌辰,此处亦即是你埋身之所。”
  这刹那间,惊、怒、忧、急诸情,一一涌上余修竹胸间,他神情突然大变,仰头狂笑不已,旁人见状,有点愕然。余青玉忙道:“爹,大丈夫男子汉,死则死矣!有所畏惧?咱们拼死一战,姓帅的亦未必能讨到好处。”
  余修竹笑声一止,大声:“帅帮主智勇双全,更兼奸诈过人,余某一向佩服得很!只是余某不肖,有个坏习惯,不到黄河心不死。要我投降,那是万难,帮主有何手段,但请使出来,余某接住就是。”
  东郭西城冷笑道:“帅帮主武功天下无敌,你接得住,令郞也不会在敝帮当人质!”
  余修竹老脸发热,却正容道:“江湖上藏龙伏虎,奇人隐士多不胜数,帅帮主是否天下无敌,如今只属自我吹嘘。至于余某能否接得住,不劳东郭先生担心,接不了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帅英杰脸色大变,怪笑道:“余掌门果然有志气,佩服佩服……”他话未说毕,远处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不由转头望去,只见来的是流星门的精锐,为首那人正是云开,旁边还有一个枯瘦老人。
  帅英杰只认识流星门有限的人物,但一望那些人均体态骑姿,便知来者都不是容易打发,心头不由一怔,忖道:“怎地他们来得这般快?莫非走漏了消息?”
  廖柏夫一见到云开,冷笑道:“败军之将,尙有脸目重回,老夫佩服之至。”
  云开冷哼一声:“你以逸代劳取胜,尙敢自吹自擂,真正佩服的,倒是云某。”
  余修竹见云开和凌铁壁以及自己的爱徒赶至,心头大定,笑:“贤弟何须奇怪,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素来脸皮厚,何足为奇?”
  帅英杰心中暗道:“此处靠近风雷镇,时间一久,不利我方,还是速战速决为上,以免余修竹尙伏有奇兵。”当下道:“两盏茶工夫已届,掌门尙不识大势,本座可不再客气了。”
  余修竹精神大振,道:“就是三盏茶五盏茶的工夫,余某也不考虑。时候不早了,主不压客,请帮主亮兵刃。”
  帅英杰笑道:“所谓猛龙不压地头蛇,还是掌门先请,帅某需要使用兵刃的,自不会客气!”
  言下之意,是不想用兵器,语气之骄傲,态度之嚣张,大有睥睨四海之概,余修竹心头恚怒,暗道:“你既然不敢兵器,余某乐得占你便宜。”嘴上却道:“帅帮主自知理亏,不肯先动手,佘某只好占先了。“当下长剑举起向天虚剌了一下。
  他针锋相对,帅英杰勃然大怒,正想出手,不料余修竹先发动攻势。只见他双脚微一用力,身子平射,手臂暴长,长剑急剌。
  这一剑之快、准、狠方能充份显示其真正的本领。帅英杰亦忍不住微微变色,暗道:“怎地他比郝不灭似还厉害一二分?”他心念电闪,双脚一错,身子半旋,已将那一剑避开。
  余修竹一出手,攻势源源不绝,未肯轻易放过机会,如影随形,帅英杰身法改变,他亦随之一变,单足立地,顺势一转,长剑亦同时化刺为削,直取帅英杰之腰侧。
  好个帅英杰,不愧是武林巨人,电光石火之间,振衣腾空而起,余修竹掷一剑又落空。可是余修竹几亦同时拔身跃起,凌空向帅英杰剌出第三剑。
  帅英杰人在半空,又在长剑进迫之下,神态动作依然潇洒之至,左脚尖在右脚面上一点,硬生生又拔高三尺,双臂展开一划,如大鹏展翅,斜飞几尺,袖管拂在一根树枝上,微一借力,再腾空八尺,突然曲腰缩腿,转了个身,头下脚上,双掌如山,挟风反压余修竹。
  余修竹体内真气已浊,势亦已尽,正由高处降落,见强敌以泰山压顶之势进迫,急使“千斤坠”落地,可是帅英杰来势之猛之速,实在匪夷所思,余修竹落地之后,忙不迭换气飞身闪避。
  帅英杰脚尖落地,用力一点,身法无滞,平射而出,双掌遥击余修竹后背。
  余修竹由占尽上风,到反陷危机之中,不过弹指间事,其间两人之机智、武功、身法、招式之表现,无一不妙至巅毫,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峰回路转,令周围的人都有目不暇给之感。余青玉心悬老父安危,更是紧张得合不拢嘴来。
  万象颔首对凌水云道:“这两人在中土是顶尖高手。若施主与贫僧不是受伤,凭此倒还值得与咱们一战。”
  凌水云笑而不答,余青玉自地上一跃而起,向前走去,为父亲掠阵,直至此刻,余修竹的徒弟殷志雄及周明才发现他,向他奔来。三人只略为打个招呼,便望着战场。
  帅英杰那两掌虽然凌厉,但余修竹能创立流星门,自有其过人之能。他猛吸一口气,乘机借掌风飘前,一刹那之间,两人之距万突然拉开三四丈。
  余修竹倏地转身仗剑而立,他身材修长,飘逸颜洒,年轻时是著名的美男子,此刻在罡气余风中,髯飞袍飘,更似神仙中人,流星门上下都齐声喝起采来,余青玉至此方能喘一口气。
  帅英杰听见那些采声,心中颇不是味道,喝道:“东郭先生、廖堂主,你们还不动手,尙待何时?”
  东郭西城及廖柏夫挥手系意手下动手,当下双方人马又鏖战起来。东郭西城直奔凌致壁,廖柏夫仍找上云开。余青玉知云开受伤,料非廖柏夫之敌,急:“周师兄,请你快去云堂主一臂之力。殷师兄亦请去助凌堂主。”
  殷志雄皮笑肉不笑地道:“愚兄去助凌堂主本是份内之事,只是掌门之安危,便全交与师弟了。”言毕转身而去,余青玉忽觉自己双臂,似有千斤重般。
  余修竹领敎过帅英杰之武功,不敢贸贸然再进攻,而帅英杰同样觉得余修竹是平生劲敌,他连年未逢敌手,爱惜羽毛,不肯有些少吃亏,以免有损英名,是故亦采取稳守之策,两人如同一对石像,相距丈五,互相瞪着,找寻对方的破绽,只余四道目光,在半空中交击。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余青玉只觉心头如被铅石所压,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帅英杰与余修竹表面上十分平静,其实两人正在进行一场较量,精神集中,心中只有对方,即使泰山崩于前,亦不敢分神,唯恐眼神稍一露出不安或畏惧之色,即为对方所乘。
  时间慢慢流逝,两人依然不动,反而余青玉后衣都为汗水湿透,无奈之下,回头向师父望去,只见凌水云含笑盘膝席地而坐,神态极是轻松,见余青玉回头望来,报以一笑,余青玉受其感染,心头稍松,再看旁边,空明大师亦盘膝于地,双眼轻闭,周围的事,对他似无一丝关系。万象亦盘膝坐在最后,宝树双掌抵在其后背,似助他疗伤,另一位吐蕃僧人则在旁边护法。
  就在此刻,耳际忽闻一声断喝,他急忙转头望去,只见帅英杰向前标出,几乎与此同时,余修竹亦持剑标前,长剑急刺。
  令人大出意料的是帅英杰忽然向旁一滑,错身而过!余修竹虞不及此,一剑刺空,方觉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身侧狂刮已生,他毫不思索,顿足向前射去。
  帅英杰与余修竹错身而过时,便反手一掌击出,他未待招式使老,便转身过去,似乎料到余修竹能够避过此招般,余修竹飞身向前,他亦随之射前,如附骨之蛆,迫得余修竹无法转身应战。
  刹那间,只见他两人一个走前,一个在后,一个逃一个追,满场奔走,余青玉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跳出来,忍不住随后奔跑。
  这时候,余修竹心头惊悸,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他虽自忖武功略逊帅英杰,但亦料不到,会被他迫得这般狼狈,他轻功虽好,但自知内功及气力不及帅英杰悠长,时间一久,必然会被追及,要停步接战,更恐未曾转身,已伤在其掌下,焦虑之情,直如热锅上之蚂蚁。
  背后传来帅英杰得意洋洋的笑声:“堂堂的流星门之主,居然不敢与帅某放手一搏,专之出去,恐怕余掌门在武林中再无立足之地。”
  余青玉听他侮辱自己的父亲,急怒攻心,喝道:“帅英杰,你有本事的便跟少爷决一死战,莫要拿自己的爱妾施美人计。”
  帅英杰虎吼一声,厉声道:“今日你父子必死无疑。”他在盛怒之下,步伐稍乱,余修竹恰好奔至一名手下身边,心头一动,脱口叫道:“徐茂!”
  那手下闻言下意识转过身来,余修竹手起掌落,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顺势向后一拽,徐茂在余修竹手中,如同纸人般,向帅英杰撞去。恰好帅英杰正好出掌,但闻“蓬”的|声响,徐茂已被打得口吐鲜血,尸体飞出老远,余修竹则乘势退后、转身、横剑,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面对帅英杰。
  帅英杰心中亦暗暗佩服其机警,却冷讽道:“原来流星门的兄弟如此不值钱!”
  周明大声叫道:“咱们都愿意为流星门和掌门而死,你不用挑拨万间。”
  余修竹乘机喘息,帅英杰道:“请掌门先拭去额上冷汗,再动手未迟。”
  余修竹羞怒难当,喝道:“少废话,看剑!”言毕长剑已展开攻势,他每招均未待招式使老便变新招,因此更加迅猛,当真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般。
  帅英杰以慢斗快,见招破招,或闪或避,居然一招不还,表面上落在下风,然在场高手都看得出,他实在比余修竹胜一筹以上。
  此刻双方人马在全面接触之下,死伤渐多,比对起来,由于盖天帮高手较多,流星门这边虽有吐蕃僧人之助,伤亡数目仍然比对方多。
  余青玉虽然住手在旁观战,其实精神之消耗,比对亲白下场还巨,今曰若果余修竹被帅英杰所杀,则自己亦难以幸免,最严重的是流星门亦自此除名,此战之重要性,可想而知。
  余修竹一口气攻了七八十招,占尽上风,却连帅英杰的一片袍角也未沾及。就在此刻,忽闻帅英杰大喝一声,开始反攻。
  他觑准余修竹剑招稍老,新招未生之际的空隙,一掌穿过剑网,急印余修竹的胸膛,这一掌蓄势而发,力蕴千钧,掌未至,掌风已压得余修竹透不过气。
  好个余修竹,只见他上身向后一仰,手臂微缩,向横一拉,剑刃急切帅英杰的手腕。帅英杰收掌飞腿,踢其小腹,余修竹顿足后退,帅英杰如影随形,劈面又是一掌,余修竹刚站稳脚,帅英杰掌已临身,迫得采取守势。
  帅英杰由守至反攻,不过一两个照面而已,两人之形势便已互易,看情况他起码比余修竹高出两筹。余青玉心中更为焦虑,钢刀抓得紧
  紧的。
  眨眼间又过了三四十招,余修竹仍无反先之力,余青玉忍不住道:“爹,孩儿上前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余修竹心中暗怒:“这小畜牲其笨如牛,早就该出手,当众问我,敎老子如何开得了口?”嘴上却冷冷地道:“凭你那微末之技能起什么作用?还不去另寻对手?”
  余青玉毕竟年轻,如何得知人情世故,闻言应声而去,他仍去找廖柏夫。由于云开受了伤,故此廖柏夫以一敌二,仍然占了上风。余青玉见云开伤口迸裂,鲜血染红了衣襟,忙道:“云叔叔请歇息一下,让小侄来会他。”言毕急冲过去,钢刀连劈,云开这才退下喘息。
  这次余青玉总结经验,右刀左爪,施展万象所授的擒龙手,双脚按八卦六十四个方位进退,却又是千树落英掌的步法,全力与廖柏夫周旋,加上周明在旁牵制,形势居然好转,犹胜受伤后的云开一筹。
  周明见余青玉有此种身手,虽然奇怪,却豪情地道:“师弟,咱们合力杀了这老匹夫。”
  余青玉急道:“不可说话分神,全力应付。请师兄改攻其后背。”周明依言绕身过去,廖柏夫腹背受敌,果然有点手忙脚乱,两人精神大振,攻得更紧。
  凌铁壁在流星门的地位略高于云开,乃余修竹的智囊,论武功反不如云开,虽有殷志雄之助,时间一久,殷志雄气力不继,顿呈危机。东郭西城意气风发,极欲将凌铁壁生擒,立下奇功。
  忽然余修竹大喝一声:“且住!”余青玉偷眼一望,见父亲在帅英杰双掌强攻之下,形势已极是危殆,不由一惊,恨不得插翅飞过去,奈何廖柏夫亦不好应付,岂容他抽身?
  帅英杰胜券在握,焉肯住手,他双臂一划,左手五指一拂,向剑背弹去,迫得余修竹收剑,右掌却乘势自剑下印出。
  这一掌疾如星火,余修竹闪无可闪,迫得抵出左掌,与对方比拼内力。“啪”的一声过后,帅英杰上身急晃,如风中残烛,但余修竹却退了几步,嘴角渗出血丝来。
  帅英杰轻吸一口气,抑住翻腾的气血,笑道:“掌门知道本座之能了吧!如今你有话可以说了。不过千万别说些令我生气的话,否则流星门上下,将会被消灭,那罪孽可要你承担。”
  余修竹脸色大变,涩声问道:“假如余某答应率众归附贵帮,又有何好处?”
  帅英杰微微一愕,但随即哈哈大笑:“余掌门果真来归,贵门有职位者,一切照旧,当然总堂主之类的要稍降一级,但酬劳必加之,其他人等一切待遇与本帮人员相等,至于掌门则可任敝帮之副帮主一职,表面上稍委屈,实则风光之处,犹胜身膺流星门之主!”
  余青玉听你父亲这样说,急道:“爹,你千万莫相信他,帅英杰野心勃勃,一心统治武林,岂容旁人沾手?”
  余修竹喝道:“小畜牲,你给为父住口!”
  余青玉又道:“爹,给你当副帮主,绝对不会长久,大局一定,您便再无立足之所了。今日咱们未必无逃生之机,只要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他日重整旗鼓,尙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
  余修竹怒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趁早闭嘴,省得为父生气。”
  帅英杰大笑:“余掌门真俊杰也!令郞因与本座有过节,故出此言耳!他日本座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平生之愿已偿,还有什么容不得人者?”
  “爹,狼子野心之言,岂可尽信,万万不可。”
  云开大步走前,问道:“掌门,你真的要投降盖天帮?若掌门无投降之心,咱们尙会拼死而若掌门有心投降,则你我之间的协议已完结,两不亏欠,云某的前途,亦不需由掌门来安排。”
  帅英杰冷笑道:“云开,难道你不怕死?”
  云开昂首道:“云某若是怕死之辈,适才也不会再来了。帮主若不相信,大可以考验一下云某。”
  周明亦嚷道:“师父,咱们不投降。”
  余修竹恼羞成怒道:“住口,本座之事,何须你们参与决定。”
  云开再问:“掌门之言,似只是个人投降,不包括其他兄弟了。如此云某当无话可说。”余修竹一人归顺,不带一人一马,他还有什么功劳?换言之,在盖天帮内亦不会有威信和地位。刹那间,他验色忽青忽白,心中甚难决定。
  帅英杰忙道:“余兄是一门之主,决定了的事,岂可为手下所左右?何况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流星门的兄弟若知道掌门为他们前途着想,没有不附骥尾者,愿余兄尽速决定!”
  余青玉大急,高声道:“爹,只要你说一句投降,便会众叛亲万。大丈夫死则死矣!苟且偷生,徒令人齿冷,此乃爹以前敎导孩儿之言。”
  他不提犹自可,一提之下,更使余修竹无地自容,不由把怒气全发泄在儿子身上:“小畜牲,竟敢敎训为父,真乃不孝。为父若归顺盖天帮,都是为本门兄弟之安全着想矣!事有轻重,抑不同对待,逞匹夫之勇,于事无补,再胡言乱语,为父头一个容不得你。”
  云开望向凌铁壁,凌铁壁更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估计自己若随余修竹去投盖天帮,最多只能当个堂主,而且必为人所忌,事事受人制肘,事事须瞧人脸色,在东郭西城和廖柏夫、铁冠道人等人面前,更抬不起头来,是以他缓缓向云开走去。裴玉虽身受重伤,亦瘸着腿,走向云开,场中只剩下余修竹的徒弟及一些不重要的角色,余修竹脸色更为难看,然而他如今已骑上虎背,上得下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自我解嘲地道:“盖天帮人材济济,多你们几个不多,少你们内个不少。”
  帅英杰见他众叛亲万,心颏暗道:“如此更好,日后不愁他不替我卖命。”当下笑道:“掌门所说极是。只是至今为止,掌门尚未正式表示,是否加入敝帮?”
  余修竹沉吟道:“帮主适才所答应之条件,是否能作实?”
  帅英杰大笑道:“掌门不信可问敝帮弟兄,本座素来言出如山,掌门不用担心,且今日有敝帮之总管及总堂主在场作证,本座若失信,日后尙如何能驾驭手下?”
  余铱竹脸上挤出笑容,道:“既然帮主这样说,余某便放心,未知帮主可否稍容几天,待余某回门清理点私务,然后率众归顺?”此言一出,凌铁壁及云开心中都有喜意,估料余修竹拖延之策,非真心投降。
  余青玉却大急,忙道:“且慢!爹,孩儿不阻挡你的决定,不过却有一件事求你,盼您答应。”
  余修竹略一沉吟,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若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为父便不客气了。”
  余青玉不慌不忙地道:“孩儿不肖,想以个人名义与帅英杰帮主一斗,输了也不损本门声誉。”
  余修竹怒道:“畜牲,凭你那点微末之技,也敢与帅帮主斗,岂不自量力?”
  余青玉道:“孩儿受他冤枉,扣留孩儿为人质,蒙此不白之寃,实在难以气平,非斗斗他不可,即使被他所杀也甘心。就怕帅帮主不敢应战耳!”
  “胡说!帅帮主纵横天下无敌手,怎会不敢战你?”
  “因为孩儿近来亦学晓不少绝招,他胜了无人赞他,败了则一生英名尽丧。”余青玉提高声音道:“帅英杰,你敢不敢与余某放手一搏?若是无此胆量者,则趁早给我浪回老巢去把!”
  帅英杰以今日之尊,当众受此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寒着脸道:“余兄,令郎狂妄自大,可是事先得你授意?”
  “帮主明鉴,余某适才刚至,数个月来,首次与犬子相见,焉有授意之机?”
  “如此逆子,余兄亦不敎训之,岂不有辱门庭?”
  余青玉大声道:“帅英杰,你不敢应战便少说废话,速速带人溜掉。”
  帅英杰怒道:“小子,帅某要杀你,当真易如反掌,只恐杀了你,伤了令尊的颜面。”
  “余三只代表自己,胜败与他人无关。”余青玉就是希望用自己的血,唤醒父亲。
  不料余修竹竟然道:“逆子既然如此说,帮主便不需有所顿忌矣!”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连帅英杰亦微微一怔,忙道:“这老狐理,打的是什么主意?咦,莫非他还有援兵,故意以此拖延?”当下急道:“余兄此言当真?须知父子连心,帅某杀你儿子,你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余修竹哈哈大笑道:“余某共有三子,只此逆子不肖,死了倒也干净,帅帮主肯代劳,余某无任欢迎,绝不阻拦。”
  帅英杰亦笑道:“余兄此言差矣!骨肉亲清,不比其他,帅某实难放心,若因他而误了咱们大事,绝不化算。”
  余修竹心中暗道:“青玉这畜牲自欲寻死,非我狠心,让他先与帅英杰厮杀,老子好在旁观摩,若姓帅的反败,也可再与之大战,尙可增几分把握,如今大祸临头,即使他娘事后知道,亦怪不得我了。”
  心中主意打定,不慌不忙地道:“余某今已决定与这逆子脱万父子关系,帮主但请施为。”
  话音刚落,余青玉及凌铁壁都叫了起来,周明更是急道:“师父,小师弟为了敝帮独自在盖天帮受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余修竹喝道:“住口!你敢再妄出一言,便连你也逐出门墙。”
  余青玉悲愤地道:“爹,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你自小已忤逆,我心目中早已没有了你这个儿子。今日纵不与你决裂,终有一日也会发生。嘿嘿,除非你能将帅帮主击倒,又当别论。”
  这句话无异是将余青玉迫上绝路,凌水云本不欲理他父子间的事,此刻亦忍不住插倥道:“余门主如此做法,难免令手下齿冷,将来尙有何人听令于你?”
  余修竹道:“犬子之所以会变坏,就因为是你道无良的戏子的唆使。”
  余青玉最敬爱师父,闻言急道:“爹,你要打我骂我都行,万不可侮辱孩儿的师父。”
  “咄!谁是你爹?老子骂一个戏子,你都不高兴,还说没有做错事?你有种的便打倒帅帮主。”
  余青玉只觉全身血液全部滚热起来,咬牙道:“帅英杰,快下场。”
  凌水云急道:“青玉,万万不可!”可是余青玉已首先发动攻势,向帅英杰扑去了。
  帅英杰岂将他放在眼中,冷笑道:“你要找死,本座乐得成全。”余青玉拼死进攻,但帅英杰无论在那一方面,都远在其上,见招破招,态甚轻松!他对余修竹仍不放心,偷眼望去,只见余修竹正与其徒弟说话,看都不看儿子一眼,这才略为安心。
  凌水云请啓明寺的小和尙,抱己上前,至场畔指点余青玉,帅英杰心头恚怒,此刻他要杀凌水云,实在不费吹灰之力,只是顾忌声名,故而哑忍。
  帅英杰不愧是武林有数之高手,心想:“这小子因有凌水云提点,难免有所依赖,只须帅某虚实并用,先乱其心,再遽下杀手,必能将他置之死地。”
  主意打定,帅英杰突然一掌向余青玉胸膛印去,凌水云急道:“风吹柳摆。”余青玉应声扭腰一闪,右手使出一招“乌云锁龙”五指如钩,反抓帅英杰的手腕,同时右手钢刀劈过去。
  他一口气使出三招,而且分别来自三套功夫,使得流畅悦目,一鸣忍不住喝起采来,采声未落,只见帅英杰左掌扬起,发出一股掌风,将钢刀撞开;同时右掌突然化印为扫,直取余青玉的要侧。
  这一招变化甚急,余青玉如将钢刀换招,腰侧必先中掌,急切之间,只好向后倒退。可是帅英杰似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余青玉刚退,他立即弹跳上去,左脚趁势飞起,但闻“蓬”的一声,余青玉被踢个正着,身子如断线风筝,向后退飞,人未落地,一股鲜血已喷了出来。
  帅英杰急速回头望向余修竹,只见他面上神情十分复杂,但仍立于原地,毫无抢救之意,当下掠身向余青玉追去。
  余青玉身子未落地,凌水云已急不及待地喝道:“快抱他回来!”一鸣应声而出,先他一步,把余青玉抱在怀中,向后倒飞。
  帅英杰去势不绝,喝道:“秃驴,快将他放下来!”他举掌遥击一鸣,一鸣武功不弱,闻风闪开。可是因此一慢,又让帅英杰迫近,凌水云眼见他身危,却无能为力,空明大师内伤甚深,又在远处,亦是欲救无从。
  正在危急之时,忽闻一道尖锐宏亮的喝声响起,但见万象自地上跃起,把手一扬,一块石头如强弩发出之矢,直奔帅英杰。
  莫小觑那块石头,带起的风声,尖锐得动人心魄,其速如闪电,帅英杰心头一懔,不敢大意,连忙横让一步,挥起袖管向他拂去。只听「卜」的一声,如锤击败革,石头固然被扫落地,袖管亦被击得松软,垂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万象身子亦如矢飞来,只两三个起落,已落在帅英杰身前。帅英杰心头再一懔,嘴上却故作轻松地道:“恭喜大师恢复功力。”
  万象怒道:“今日贫僧便掂掂你的份量,看你是否只懂得用暗箭伤人。”言毕双臂举起,已向帅英杰攻去。
  帅英杰当今只忌两个人,一是凌水云、二是万象;凌水云功力尽丧,已形同废人,自然不能造成威胁,而万象受伤后,本亦无阻挡之力,却料不到他恢复得这般快,敎帅英杰如何不惊?当下凝神小心应付,不敢有半丝大意。
  万象吃帅英杰的暗算,功力消失一半,连日四处奔逃,如丧家之犬,他自出道以来,罕逢敌手,几曾像今次这般窝囊过?心中憋足了气,如今恢复了功力,真欲将帅英杰毙于掌下,方能泄心头之恨,是故一动手便是进手攻势,但见掌影如山,急攻不停。
  帅英杰吃他一阵急攻,几乎抵御不住,所幸他经验丰富,沉着应付,方能站稳阵脚,见招破招,可是万象是何许人也,先机一失,要想扳回颓势,谈何容易?
  万象连攻数十招,见帅英杰防守依然十分严密,心中亦暗暗佩服:“难怪这厮近年来,在中土武林出尽风头,连昔年的凌水云亦有所不如!”他争强斗胜之心一起,攻势更为猛聚。
  一鸣将余青玉放在师父跟前,又将凌水云抱回去,凌水云见爱徒双眼紧闭,脸如金纸,大吃一惊,忙伸手搭脉,见他脉搏虽微仍未断,这才稍稍放心。
  空明大师自怀中掏出一只白瓷瓶来,吩咐一鸣道:“捏开他的牙关,喂两颗小还丹。”
  一鸣拔开木塞,倾倒瓷瓶,只剩两颗黑色的小丸,他迟疑地道:“师父,只剩下两颗,你自己……”
  空明瞪了他一眼,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尙犹疑什么?速速锁他服下。”一鸣不敢多说,喂余青玉服下药丸,空明又着他用内力在腹背之处搓弄,以助药力化开,过了一阵,果见余青玉脸色有了好转。
  凌水云喜问道:“大师给小徒服食的,可是少林寺的‘小还丹’?”
  “正是,此乃三十年前,上慧师兄赠与老衲的。”
  “大师慈悲爲怀,以此宇内难得之药,救治小徒,异日必当重报。”
  空明喟然道:“昔日漂母饭信,尙不望报,何况是出家人?老衲见令徒他日必有一番作为,只盼他造福武林,少些杀生,则等于报了今日赠药之恩了。”
  凌水云道:“凌某不晓看相,小徒日后之前程如何,难以揣测,只是今日是否能够脱险,尚难预料。”
  空明忽然提髙声音道:“盖天帮最可畏的乃是帅英杰一人耳!今有万象师兄敌住,假如咱们同心合力,其他人又何足畏惧?”
  凌水云苦笑一声:“大师说得有理。”心想假如自己不是断了经脉,岂将东郭西城等人看在眼中,如今有心无力,只能徒呼嗬嗬!
  可是他俩的对话却让万象听个一字不漏,只闻他大声道:“宝相宝树,你们还站着作甚?”一言惊醒梦中人,凌铁壁与云开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向廖柏夫及东郭西城走过去。霎时间双方人为又再恶斗起来。流星门那方因为身处险处,是故人人悍不畏死拼搏,竟然占了点优势。
  这情况看在余修竹眼中,心头又不免活动起来:“看来小畜牲说得不错,今日并非绝无机会逃生,只是适才我已向帅英杰表明心迹,出尔反尔,恐怕日后会更遭残暴对付……但我归附他,终是屈居人下……再说,我再杀他手下,固可逃回风雷镇,重整旗鼓,可是云开他们仍否会听令于我?”
  他心情紊乱,一时这样想,一时又那样想,左右均难,极难决定,抬头一望,已方形势又有好转,乃因吐蕃僧人内力深厚,最擅久战,此刻优点尽现,连杀盖天帮的帮众,形势改观。
  再转头望向万象和帅英杰,但见两人仍未能分出胜负,若论功力,万象比帅英杰稍胜,奈何他受伤刚愈,未达十足,是故久战之下,反被帅英杰扳回点攻势,旁边之凌水云和余修竹都是此道万手,估计千招之后,万象将会因气力不继而落败。
  两人都担心起来,余修竹心情更乱,是战是降,无从决定,凌水云既为万象也为己方各人担心,幸而此刻余青玉悠悠醒来,他才被引开视线。
  余青玉呆了一阵,忽尔挣扎坐起来,问道:“师父,我爹爹降了盖天帮不曾?”
  凌水云转头道:“余掌门,令郞苏醒了。”
  余修竹冷哼一声,道:“余某没有儿子在此,阁下弄错了。”其实他也不是坚决不要儿子,只是适才话说得硬,一时间收不回来。只要余青玉哀求几句,便会收回成命。
  不料余青玉表面上随和,其实亦有其固执的一面,否则怎会学成凌水云的紫气神功?闻其父这样说,忍不住道:“你若仍要降敌,我亦不要这样的父亲。”
  余修竹恼羞成怒,骂道:“小畜牲,我白养了你十多年,不与你计较,你反来月旦我?就是你诡下认错,余某也决计不再认你这忤逆子。”
  “我向来忤逆?为人父者,说一套做一套,亦不足为范,何况我在盖天帮数个月,亦已报答了你养育之恩。”余青玉越说越激动:“莫忘记,当日你对自己的儿子也用心计,使激将法,布陷阱,花了无数之心血,才将我送至盖天帮作人质。”
  余修竹老脸发热,厉声道:“为人子女者,不该为父母兄弟做事幺?”
  余青玉气往上冲,亦大声道:“为人父母,不该以德树威幺?”
  余修竹下不了台,霍地抽出长剑,道:“今日我变杀了你这孽畜。”
  凌水云冷笑道:“余掌门尚有气力,何不再与帅英杰门一斗,欺侮一位后生小子,尙有何身份?”
  云开亦道:“掌门,大敌当前,不可以私废公。”余修竹脸色大变,登时住步。
  万象亦知自己久战不利,急道:“凌施主,你们先走一步,贫僧随后赶去。”凌水云略一沉吟,知道万象仍有全身而退之能,何况自己在场亦不但没有作用,反令他分心,当下向空明等人打了个眼色,一个小沙弥抱起余青玉、鲁义与凌水云互相搀扶,一鸣背起空明,一行人觅路北上,盖大帮等人自顾不暇,竟无人阻挡,目送他们离去。
  凌水云等人急如如丧家之犬,路上不敢稍泞,走了一程,见路旁有座小山,山上树林世茂密,凌水云忙令众人上山,一鸣道:“施主,此处太近,恐盖天帮追来,山小又躲不了人,居时只怕再想走,已无路可逃。”
  凌水云微笑道:“若凌某无估计错误的话,盖天帮今日不敢再深人险地,诸位但请上山勿疑。“当下众小沙弥挟着伤者上山,匿在树后,过了一阵,不见有人经过,空明恐万象走错路,,遂派一鸣悄悄回去探个究竟。
  凌水云等人走后,形势并无改变,帅英杰虽然逐渐占了上风,但手下那边却伤亡渐多,久战之下,未必能讨好得去,帅英杰眼看自己霸业将成,不打无把握之仗,又恐流星门尙有援兵,当下已有了退意。
  又过了五六十招,万象气势渐衰,不敢强攻,留力防守,帅英杰觑得真切,使了一记虚招,抽身后退。由于他所退之方向乃凌水云之去处,万象恐他追及凌水云,不敢稍喘一口气,纵身跃前,挥掌急攻,喝道:“胜负未分,因何退缩?”
  帅英杰冷笑一声:“帅某不想占你便宜,欲让你多活一天,你真不知好歹。”
  万象怒道:“你真以为贫僧是出家人,容易打发?你若有此心肠,当日便不会在黑暗中施毒计。”
  帅英杰恼羞成怒,咬牙道:“如此今日帅某便成全你了。”言毕揉身上前直攻!
  余修竹在此刻已看清楚了形势,决定食言,挽回声威,倏地抽剑标前,刺向孟俊飞。他在背后偷袭,出剑又快,待剑尖离其背后五寸方叫:“看剑!”
  孟俊飞闻声大惊,心神一乱之下,急不及待急闪,冷不防一位流星门的堂主挥刀自旁劈来,竟被其刀锋砍进肩膊。
  余修竹见伤了孟俊飞,回身又杀了一名盖天帮之徒,东郭西城不由怒叫起来:“余修竹,你还要不要脸?”
  “撕毁和约,过江偷袭,不要脸的是你们。”余修竹掠前五丈,长剑一圈,道:“你们退下,让本座领敎一下东郭先生的绝技。”他剑出如风,一圈之下,已将东郭西城攻向凌铁壁的攻势,尽皆封住,东郭西城不敢托大,只好全力应付。
  周明随余修竹连杀盖天帮两人,喜得叫了起来:“我早说师父不是软骨头,他诈降乃是妙计。”
  余修竹老脸发热,喝道:“小心应付敌人,为师为人如何怎轮到你来评议。”凌铁壁稍喘一口气,与云开合斗廖柏夫。
  流高门两大高手合击,廖柏夫形势相当危殆,不由道:“两位总堂主如此看得起廖某,廖某荣幸之至,余修竹反复无常,何不过来同事一主?”
  云开道:“你少说废话,今日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命运。”
  帅英杰偷眼一瞧,心头暗惊,若余修竹杀了东郭西城,可不免转回身与万象合斗自己,则自己再无一分胜算,余修竹适才所作所为有损英名,必然会杀自己来重振声威。他越想越惊,忽然长啸一声,双脚一错,伸手抓起一个手下,向万象抛去。
  万象虽然聪明,但到底是出家人,想不到帅英杰会利用手下脱身,当下不欲杀伤无辜,只好闪开几尺,帅英杰趁势向余修竹扑去,他人未至,啸声再起,这一次,啸声甚为急促,两短一长,乃他们盖天帮撤退之讯号。
  余修竹见他向自己扑来,心头大悸,连忙撇下东郭西城退开几步,凝神戒备,如临大敌。帅英杰长笑一声:“余掌门不必害怕,帅某暂时将你的首级寄下,日后有机再来取。”话音未落,人已向旁掠去,盖天帮帮众纷纷随后跑去。
  周明还待要追,余修竹道:“穷寇莫追。”转身向万象抱拳:“今日敝门遭偷袭,幸得大师仗义出手,否则……咳咳,余某感激不尽。”
  万象道:“也许施主心中在怪贫僧多管闲事哩!你何需感激,大不了投降就是,还有一点贫僧须先说明,贫僧斗帅英杰,一是为自己,二是为了余靑玉,不是为施主。”回头又道:“宝相,咱们走!”他带着那七个师侄,追赶凌水云去了。
  余修竹吃他冷嘲一阵,脸色极是难看,又不知如何下台,幸好殷志雄知机,大声问:“师父,盖天帮全已逃掉,咱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余修竹向他递过一个赞赏之目光,道:“先回总舵再说。”一顿又道:“适才本座施诈降计以迷惑敌人,料诸位都能理解。”流星门上下都欢呼起来,唯独云开沉吟不语。余修竹再走几步,问:“云贤弟难道疑我?”
  云开沉吟道:“云某不计较太多,流星门若消失,云某便将归隐山林。”
  余修竹哈哈笑道:“有汝等这干忠义之兄弟,流星门何惧不兴旺,又怎会消失?贤弟莫疑,速随我回风雷镇,再从长计议抵御之策。”
  凌铁壁道:“且慢,盖天帮既然虎视眈眈,此处不能无人防守。”
  余修竹回头道:“凌贤弟说得是!志雄,周明,你两人率部属留守此处,一有任何动静,须快马通知总舵。”
  凌铁壁接道:“尚请裴香主留下协助,有事时也可及时联络附近之弟兄驰援。”
  XXX
  万象八人一转入大路,便见一鸣飞驰而来,一鸣紧张地问:“大师,那边局势如何?”
  万象道:“余修竹杀了盖天帮的人,帅英杰见势色不对,率人离开了。令师及凌施主等人呢?”
  “正在前面等候大师。”一鸣道:“因凌施主祖心大师安危,故嘱晚辈前来打探消消息!”
  万象道:“快带路!”当下一鸣转身在前带路,一行人匆匆赶到小山处,凌水云见万象平安,又不见有追兵,纷纷露出身来。
  “恭喜大师击败帅英杰。”
  万象苦笑道:“贫僧内伤未曾痊愈,斗不过帅英杰,只因余修竹出尔反尔,杀了盖天帮的人,方惊走帅英杰。”他咬一咬牙,道:“杀不了那奸贼,当真可恨。”
  凌水云笑道:“出家人戒嗔,大师何恨之有?何况日后仍有机会报仇。”
  “贫僧不能在中土久留,特来辞别,不过……”
  凌水云讶然道:“不过何事?”
  万象抬头道:“令徒身子如何?”
  “虽已苏醒,但精神仍差,且受伤非轻,非调养二三十天不可。大师因何问此?”
  万象沉吟了一阵,毅然道:“如此贫僧便多留几天吧!待敎晓了令徒全套“擒龙手”再去未迟。”
  凌水云喜道:“这小子得大师如此青睐,实是他之造化,凌某代他先谢了。”
  万象笑道:“你不怪我夺你之好,贫僧已甚为安慰,何况还可以与施主多叙几天。嗯,施主们打算去何处?”
  空明见众人脸脸相觑,便道:“老衲有一位师弟,在啓光寺为主持,他那里地方大,倒也可以容身。”
  凌水云问道:“但不知啓光寺在何方?”
  “就在桐城,离此约莫三百里路。”
  凌水云道:“无妨,找几辆马车代步,并不难也。”
  当下派人去买马车,然后往东北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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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啓光寺规模果然比啓明寺大许多倍,座落在桐城之郊,寺里的和尙也有四五十个,且人人均习武,神强力足,凌水云甚是放心。空明大师之师弟空灵见师兄落难,携友而至,连忙着人打扫僧舍,热情招呼。因凌水云等人不是出家人,恐有所不便,特地空出后院让他们居住。
  群豪几乎人人均有伤,分别只是轻重而已,凌水云待安顿好了之后,便开了几帖药,嘱人去办。
  万象等人虽亦是出家人,但敎别不同,也住在后厢。不过空灵大师对西方的佛法,颇有兴趣硏究,常来后院请敎他。万象毕生时间浸淫在武学中,佛学硏究不深,便着宝相宝树与他讨论。
  匆匆七天,受伤者大都甚有起色,就连余青玉也能下床,只是身子仍甚虚弱,凌水云着鲁义到外面找户人家,燉些鸡鸭,佐以药物,与余青玉补虚。
  再过三天,万象开始传授“擒龙手”,这次时间充裕,一切可以按步就班。余青玉经过这番经历,深明在江湖上行走,武功之重要,因此如饥似渴地学习。
  空明师徒,不敢回啓明寺,便在啓光寺住下来,协助师弟主持寺务。也许有了空明这层关系,因此啓光寺的和尙对群豪都十分客气,彼此相处融洽,使凌水云十分放心,也抽时间指点余青玉的武功。宝相宝树等人也随余青玉跟师叔学习“擒龙手”。
  万象见众师徒无一个及得上余青玉,更加喜爱他,若非格于敎规,几乎想倾囊相授。眨眼间,在啓光寺已住了两旬,余青玉亦已基本上掌握了三十六式“擒龙手”的变化。
  眼见余青玉身体亦已大愈,万象颇感安慰,他离开吐蕃已久,思乡心切,便向凌水云、空明和空灵等人请辞。
  凌水云也有点依依,道:“大师何不多住几天?”
  万象叹息:“贫僧是次到中土铩羽而回,谈起来……咳咳,又未能达成平生之愿,白行一趟。”
  凌水云喟然道:“若凌某非经脉已断,必不会令大师失望而回,唉!凌某今生已无什么希望,一切只能留待下生了。”
  万象忙道:“凌施主有令徒继承衣钵,尙有何憾?再说失去功力亦有好处,可以傲山泉,也少了些闲事,至于贫僧此行与施主同患难,进而化敌为友,实乃最大之收获!也许过几年,贫僧有空会再来中土,届时准来拜访施主。”
  凌水云喜道:“无论凌某日后去何处,都会留讯于此,大师来华只需到啓光寺一问即知。”
  万象见几上有茶,遂举杯邀饮:“贫僧以茶代酒,祝施主早日康复,万事如意!”
  凌水云回敬道:“凌某亦祝大师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对武坛有所贡献。”万象带着师侄到前殿向空明大师师兄弟吿辞,然后取道而回。
  万象万开之后,凌水云突兴寂寞之感,鲁义未能替他分担半分忧愁。幸好凌水云尙有传授衣钵之愿望,每日分上下午传授余青玉武功。晚上凌水云又对余青玉讲些武学上之心得,并激励他攀登武学高峰。
  眨眼间又过了一个月,这个多月来,余青玉得益良多,对于他来说又进入了一个新境界。余青玉心情逐渐平静之后,不由想起丽萍来,还有那个与他有一夕之缘,随后又珠胎暗结之小红。
  余青玉一颗心便颤抖起来,这件事到现在他还未弄清楚,仍似在梦中,凌水云见他神魂不舍,出言询之,余青玉吿之以实,凌水云道:“不管如何,你必须找到她,照顾她一生,除非她不愿意嫁给你。”
  “弟子晓得。”余青玉沉吟道:“弟子离开已久,想回去看看。”
  “只怕令尊怒气未息,不如再过一两个月才去吧!”
  “弟子担心的是家母……”
  凌水云讶然问道:“令堂身子不安乎?”
  “不是。”余青玉忧心忡忡地:“帅英杰野心极大,意图雄霸武林已久,岂能容我流星门?上次失手,彼必不能甘心,大举进攻之期,料不会太久,届时恐家母……是故弟子近日来,甚为担忧。”
  凌水去沉吟道:“玉儿心情,为师尽能理解,既然如此,为师也不便阻拦,只是路上须得个心。”
  余青玉喜道:“这个徒儿晓得,师父亦须保重。”
  凌水云又道:“到风雷镇,也须小心,最好不要公开露面,先找个可靠之人通知令堂,万一令尊不谅你,也还有令堂自中斡旋。”
  余青玉点头称是,一顿又问:“师父,你仍会住在此处?日后咱师徒如何联络?”
  “未知你欲去多久?为师行止至今未定,不过若离开啓光寺,必会留言,不难找到为师。为师不嬚哆嗦,再说一遍,凡事须冷静处理,万不可冲动,今日之你已非往日,须慎重。为师将毕生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余青玉连忙称谢受敎,再恭声问:“师父要什么东西的,待徒儿回来时,捎来给你。嗯,徒儿此去,早则半个月,迟则一个月,必然会回来问候师父。”
  “你武功尙未学全,早点回来也好,为师便在此候你。”凌水云微笑道:“爲师若有需要,自会令鲁义代办,无须挂怀,速去速回!”
  余青玉当下又向鲁义吿辞,并请他代为照顾师父,最后方到前殿向空明大师和空灵拜辞。
  离开啓光寺,余青玉便归心似箭,先去买马。可惜这种小地方也没什么骏马,他随便购了匹比较健壮的,配上鞍镫,便向西北驰去。
  由桐城至风雷镇,不过二百余里,若是骏马,一日已可到达,但余青玉到第二天才进入大别山区,眼看风雷镇在望,余青玉心头反而犹疑起来,担心见到父亲,未知该如何处理。
  他勒住了马,想了一想,决定采取师父指点之良策,于是跳下马鞍,用泥弄汚了脸,再将衣服撕破,丢弃了马匹,徒步而行。
  太阳巳挂在西山顶上,大地上一片金光,风雷镇亦在绚灿与金光之下,可是余青玉却不知为何,心头泛上不祥之感。
  风雷镇虽然不是什么大地方,又非处来往必经之道,但由于流星门总舵设于此处,人口骤然增加,不但热闹起来,连带做生意之人也多了起来,附近的居民也到此赶集,故而日常最闹哄哄的,人来人往,可是今日的情况却大不相同,静悄悄的,几乎不见人烟。
  余青玉一颗心猛往下沉,暗道不妙,忖道:“莫非盖天帮已灭了我流星门?”此念一起,他再也忍不住,提气向镇口急行。
  一入镇,更知不妙,因为许多商店都关上了门,街上亦不见有人,正在大感困惑之际,余青玉眼尖,见一队人马自横街穿过,看服饰不类流星门的人,他蓦地淸醒,倏地停下脚来,猛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
  旁边有许多商店开了半边门,余青玉认得这是镇上的老字号杨记瓷器店,当下忙闪进去。杨掌柜正坐在柜后,有神无气地打着算盘,见到有人上门,微呆了一阵才露出笑容,准备招呼这位稀客,谁知余青玉已口快快问道:“老板,借问你一件事,今日贵镇的铺子,为何都不开门?”
  杨掌柜上下看他一眼,问道:“客官是外地人么?唉!别提了,你若是要买东西的,到别的地方吧!”
  余青玉心头又是一沉,却故作轻松,干笑一声道:“老板这话怎说?那有不做生意的老板?若不做生意,又何必开店?”
  杨掌柜离座走到门口,左右望了一下,回头低声道:“小哥,趁如今无人,你快走吧!无谓在此招人思疑。”
  可是,余青玉一屁股坐在凳上,道:“掌柜的,你不说清楚,在下更加不肯走。”
  杨掌柜顿顿足,把店门关上,紧张地道:“难道你不知道如今风雷镇已不是流星门的,而是盖天帮的不成?”
  余青玉脸色大变,急问道:“这是几时发生的事?盖天帮不让你们做生意么?”
  “那是七天前的事,盖天帮派人来攻打流星门,唉……如今说起来老汉心头尙害怕,总之是十分惨烈,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自从血洗风雷镇之后,莫说外人不敢来,就是镇上的居民也都纷纷到亲戚家避难去了,那来的生意?”
  余青玉问道:“盖天帮来攻打,事前竟无消息么?”
  杨掌柜叹息道:“余掌门两个徒弟守在江边,谁知一个被人暗杀,一个投敌去了,因此直至盖天帮大军压境,才如梦惊醒。”
  余青玉咬牙道:“投敌的,一定是殷志雄那厮。”
  杨掌柜一愕,低声道:“小哥对流星门上下,似乎都颇熟悉。”
  “不瞒你说,在下与流星门是有点渊源。”余青玉恨恨地道:“若让我遇到殷志雄那厮,必将他碎尸万段,方能泄心头之恨。”
  杨掌柜忽然摇头叹息道:“这也怪不得他,所谓有其师者必有其徒……”
  语音未落,余青玉已大喝一声道:“你说什么?”
  杨掌柜吃了一惊,半晌方道:“这可不是老汉背后说他的坏话,当日余修竹携子带徒投降盖天帮,是有许多人亲眼见到。”
  此言一出,仿如在余青玉头顶上炸开了一个响雷,震得他身子摇摇欲坠,杨掌柜见状更惊,忙不迭道:“老汉一时失言,小哥原谅……咳咳,老汉年纪老迈,说话难免糊涂……”
  余青玉脑海里一片空白,良久才有点知觉,急吸一口气,道:“老丈莫怕,在下非盖天帮的人,亦非流星门中人。”
  杨掌柜嗫嚅问道:“那小哥与流星门有何渊源?”
  “在下舅舅是云开,老丈认识他么?我听说他近来颇得余掌门之信任,欲来投靠他,争一位半职,如今不提也罢!”余青玉问道:“我舅舅也投盖天帮去了?”
  “这个倒无人见到。”杨掌柜听了余青玉的话之后才放了心,其实他倒常见到余青玉,只是当日他是纨袴子弟,锦衣宝剑,风度翩翩,那有这副邋遢模样,故此毫无所疑。
  余青玉道:“老丈可否将当日的经过说一下?”
  杨掌柜拉了一张板櫈坐下,道:“那晚老汉已上了床,睡梦正香时,忽被一阵喊杀声惊醒,连忙披衣下床,开门窥看,只见街上点了许多火把,两堆人杀作一团,自那些人的话中,知道他们是盖天帮的,嘿嘿,那帮主可真厉害,谁遇到他,给他一掌便七窍出血,倒地而死,无人阻挡得住他,后来余修竹便赶来了……”
  说到此,杨掌柜大概喉干,倒了一杯茶喝,猛地省起,问道:“小哥也来一杯?”
  “多谢!”余青玉心急喉渴,老实不客气,接过茶盅,仰头一口便喝干了:“请老丈继续说下去。”
  杨掌柜绘声绘形地道:“余门主赶到之后,截住那姓帅的,帅帮主骂他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将无好结果,更将他当日声称归附盖天帮的往事扬出来……”
  余青玉冷哼一声,杨掌柜会错意,忙道:“看来那姓帅的不是胡诌,因为当时余掌门无话可答。”
  余青玉有点不耐烦:“请再说下去。”
  “帅帮主的话一传出去,流星门下的人,斗志大失,被盖天帮杀得大败,余掌门虽然努力,也诅遏不住败势,他们便退回大宅内去,准备严守,街上只留下无数的尸体和血迹。
  “不久,不知因何内宅忽然着起火来,流星门的人又拼命在外挤,秩序大乱,帅帮主跳上屋顶,一面令手下撤后几丈,仍将大宅紧紧围住,一面又劝流星门的人投降,在这性命在俄顷之际,果然有人投降,但为数不多,更多的是不畏死亡的热血汉子,拼命往外面冲杀。
  余青玉听到此,颇觉安慰,又示意杨掌柜继续,杨掌柜再喝了一杯茶才续道:“那惨况,叫人现在想起来都还心颤。那一夜,镇上竟无一个孩子发出半响哭声!”
  他又顿了一顿才道:“到后来,大概余修竹见大势已去,便宣布投降,携了两个儿子几个徒弟,抛剑而出,帅帮主居然答应其所求,让不肯投降的人离去。”
  余青玉道:“云堂主、凌堂主和余夫人可有降敌?”
  “只见凌堂主跟随在余门主背后,不见余夫人与余家小姐和云堂主。”
  余靑玉大惊道:“可是被杀死了?”
  “事后火被扑灭,找到了许多尸首,但很多都被烧焦,脸目莫辨,不过找不到余夫人、余小姐和云堂主的。”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大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晕厥,杨掌柜大吃一惊,急问:“小哥,你觉得怎样?”他忙又替余青玉倒了杯热茶。
  余青玉喘息道:“不瞒你,在下是余青玉……”
  “什么?你,你是余三公子?你你……”
  余青玉见他那副模样,忙安慰他:“老丈莫怕,你肯对我说出一切,我很感激。”
  杨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能体谅,老朽十分高兴,不过,这也是事实……”
  余青玉摇摇手,悲声道:“我伤心的只是家母。”
  杨掌柜道:“公子不必担忧……当时情况十分混乱,也许令堂、令姐随云堂主自后门冲出包围也未定。”
  余青玉目光一亮,忙问:“当时是否有人自后门逃离火场?”
  杨掌体倒是有点见识的,沉吟道:“火势一起之后,宅内的人拼命向外冲杀,盖天帮退后几丈,难免会豁出空隙,有人冲出包围圈,绝不奇怪。”
  余青玉稍为放心:“但愿如此,未知这几天,镇上情况如何?”
  杨掌柜这才省起一件事来,道:“公子,你可得小心,盖天帮绘图要捉拿你呢!还有云堂主。嗯,这几天镇上倒也平静,只是盖天帮还留下许多人马,大概是准备捉拿漏网之鱼吧!”
  余青玉急又再问:“那么镇上还有本门中人么?”
  “这个老朽倒不知道了,也许三公子到别处去问问,能打探到也说不定……不过,就怕有人会财迷心窍,到盖天帮那儿告发你,因为通风报讯者,可得五十两银子,而知情不报者,将会……”
  余青玉瞿然一醒,道:“如此小可吿别了,请老丈不要泄露。”
  杨掌柜苦笑道:“老汉还想多活几年,怎会去自寻死路?”余青玉拱拱手,拉开店门,向外面看了几眼,见没有盖天帮的人,便闪身出去。
  风雷镇的一切,余青玉都了如指掌,可是流星们总舵既然已驻了盖天帮的人,自然去不得,而往日的朋友,因与本人有渊源,大难之后,料都已不在。此刻他站在十字路口,竟然有不知何去何从之感。半晌,忽然省起一件事来,便向凌水云的旧居走去。那小院大门关着,余青玉料里面无人,想也不想,便飞身越过围墙,跳了进去。此刻天色已晚,小院内光线暗淡,余青玉大步走向灶房取火种,不料刚到门口,忽然一柄刀如风劈至。
  这一刀又猛又疾,自灶房门后发出,当真防不胜防。
  好个余青玉,这一个多月的苦练,果然没有白费,电光石火之间,急使一招“铁板桥”,上身向后一仰,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倒射落天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灶房内跳出一个蒙面黑衣汉来,提气飘身,挥刀再向余青玉劈去。
  余青玉反应亦快,双掌在地上一按,双脚先弹起,接着整个身体倒飞上屋顶,这一招使来虽险,却妙至巅毫。
  黑衣蒙面人亦非省油灯,抱刀飞起,人未到,刀刃已挟风,第三次向余青玉砍去,可是今日之余青玉,已非昔比,只见他脚尖一落屋瓦,便借力一弹,自旁又跳回天井。
  这一着大出黑衣蒙面人之意料,待他立足屋顶,转头望下时,余青玉已稳稳当当的站立在地上,同时将长剑拿出来,剑尖遥指向他!
  黑衣人心头一懔,如今轮到他犯愁了,他若贸贸然跳下去,余青玉在地上,随时可以乘势凌空截击,则自己受伤之机会极大。
  正在犹疑间,余青玉已冷冷地道:“想不到阁下有胆偷袭,却无胆应战。”他不说犹自可,一开口,黑衣蒙面人反而转身向外掠去。
  余青玉呆了一呆,决定不追赶,回身又进灶房,这次他小心翼翼,长剑横胸,不敢有一丝大意,幸已再无别人埋伏。他顺利找到火石,将蜡烛点燃,举高一照,灶房内干草凌乱,他不见有什么东西。他转身进厅,再走向里面的寝室。
  这小院在厅后共有三间房,以前凌水云居住时,一作寝室,一作书房,一作客房。余青玉打算到凌水云的寝室内,希望将一些较有价值的东西带回去。
  可是他来到门外,心灵忽生警觉,遂立定凝神屏息静听,半晌,发觉房内有个轻微的呼吸声,不由冷笑一声:「相好的,行藏既然已败露,还能躲在里面偷袭么?乖乖出来吧!”
  房内仍无反应,余青玉稍为提高声浪,道:“阁下再不出来,在下可要放火烧了!”大概这还有点威吓作用,房门倏地拉开,赫然又是那黑衣蒙面人,原来这人亦聪明,故意兜了一圈,再由后面潜进来,匿在房内。
  余青玉目光一变,涩声道:“真是寃魂不散,阁下与在下有仇?”
  蒙面人沉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青玉怒极反笑:“阁下不问青红皂白,不问敌友,便锐意杀人,到此才问姓名,岂不荒唐!”
  蒙面人似乎有点惭愧,退了半步,干咳了一阵方道:“我以为你是盖天帮的人,不过后来又觉不像,所以……”
  余青玉听其语气,亦非盖天帮中人,脸色稍霁,问道:“阁下凭何认为在下不是盖天帮的人?”
  “你若是盖天帮的人,刚才必会追我,甚至会高声呼唤同伴。”
  余青玉暗赞他一声仔细,反问:“如此阁下到底是何人?”
  蒙面人犹疑了一下,道:“阁下未答在下之问,反来问我,岂有此理?”
  余青玉一紧手中剑,一字一顿的道:“在下乃流星门之余三余青玉。”
  蒙面人身子一抖,随即道:“分明胡说八道,吃我一刀。”话毕,刀已劈出,余青玉横剑将刀挑开,谁知那人刀法极快,翻腕振臂,刀刃划了半个弧圈,又斜劈余青玉之肩膊,口中接骂道:“瞎了眼的狗贼,凭你道副尊容,也敢冒认余三公子。”
  他一口气连攻六七刀,幸而余青玉的剑也不慢,见招破招:“哈哈!余三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有谁会冒认?正如阁下要蒙面一般,余某少不免也得做点手脚。”他心头忽然一动,道:“咦,阁下莫非是快刀门的人?”
  蒙面人忽然后退,喝道:“且住!你因何这样问?”
  余青玉更添几分信心,笑道:“阁下若非出自快刀门,出手岂会这般快!”
  “但你使的却非流星剑法。”
  余青玉在他面前演了六七招流星剑法,蒙面人一把扯下罩巾,道:“你真是余三,我是郝虎威!”郝家第二代共有四子,以龙虎豹彪排行,余青玉虽未与他谋面,但快刀门重要人物的名字,却是熟悉的。
  “原来是郝二哥,未知二哥因何来此?”
  郝虎威双眼射出光芒,道:“余三,令尊是否真的已投降了帅英杰?”
  余青玉如被人抽了一鞭,苦笑道:“事发时小弟不在场,适才小弟方至,情况亦不清楚……咦,郝二哥为何到家师旧居?”
  “此处是令师旧居?小弟见此宅无人,故而进来躲躲。”郝虎威又问道:“令师是那一位?”
  余青玉恪守师父命令,道:“家师是位世外隐士,不许小弟泄漏其姓名,请谅之!”
  武林忌讳之事甚多,郝虎威亦不再问,道:“家父闻令尊降敌,特意派小弟来试探真伪!想不到在此与你相遇。”
  “贵门被盖天帮……未知郝掌门与二哥等人现时居于何处?”
  “四处漂泊,不敢在余杭一带走动。”郝虎威悲声道:“想不到帅英杰这般厉害,盖天帮如此强盛。幸好那天帅英杰没有亲自出马,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余青玉亦有同感地道:“放眼天下,无一门派可与之頏颉,即使少林武当也未必能制服之,除非由几个门派联手,方有可能……”
  郝虎威截口道:“联手谈何容易?”他咬一咬牙,恨声道:“不过咱们父子却不甘心失败,一定要与盖天帮周旋到底。”
  余青玉目光一亮,急问:“不知郝掌门有何良策?”
  郝虎威苦笑道:“不甘心而已,尙未有办法对付。嗯!贵门已灭,未知三公子有何打算?”
  余青玉喟然道:“小弟心情与二哥一般,也誓与帅贼周旋到底,郝二哥可有家母及家姐之消息?盼能相告。”
  郝虎威摇摇头,忽自怀中取出一包干粮来,道:“三公子料尙未果腹,适才小弟正想烧点水喝,不料你进来了……”言毕尴尬地一笑。
  余青玉默默接过干粮,慢慢地哨着,郝虎威因他的遭遇勾起自己的伤心史,亦有难以下咽之感,两人间是落难“王孙”,同病相憐,不时互相交换眼色。忽然郝虎威大声道:“三公子,你我一般身世,今日有缘在此相会,小弟有一提议,愿与三公子结为异姓兄弟,日后共同努力,与帅贼周旋到底,不知三公子意下如何?”
  余青玉岂有反对之理?当下大喜便将他拉倒,跪在地上,拜了天地,郝虎威比余青玉大了了两岁,遂改了称呼。
  “大哥,如今伯父在何处等你消息?”
  “家父嘱愚兄打探清楚后,便到河北赵家庄找他。”
  河北赵家庄是四寨五庄之一,余青玉自然有所听闻,遂问道:“伯父在赵家庄棲身?”
  “准备与赵家庄联合对付盖天帮,因为家母娘家与赵北坤赵庄主有点亲戚关系。”郝虎成问道:“贤弟当日在何处?咦,愚兄记得你被帅英杰囚禁,说什么你……这个……”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小弟是被冤枉的,帅英杰将小弟扣住,目的就是要使家父投鼠忌器,在盖天帮攻打贵门时,不敢驰援。”言毕将半年来的经历扼要地说了一遍。
  郝虎威叹息道:“想不到还有这许多隐情,贤弟踉帅英杰的仇恨深似海。”
  余青玉道:“所以小弟非跟他斗到底不可!”
  “贤弟是次到风雷镇,有何打算?”
  “风雷镇已无留恋之处,待小弟探明几件事,便回师父身旁,再苦练几年,望能与帅英杰争一日之长短。”
  郝虎威不知其师乃当年名满天下之凌水云,觉得他口气过大,不过虽是结义之弟,到底是新相识,当下道:“愚兄亦须赶回河北,与家人相会,日后谅有机相会。”
  “大哥事欲与小弟联系,请到桐城啓光寺问问空灵大师,便知详情。”
  “如此愚兄趁天色未亮,先走一步了。贤弟如欲知愚兄之去向,到赵家庄打探,亦会知道。”郝虎威言毕,向余青玉拱拱手,纵身穿窗而去。
  余青玉想了一阵,也离开了小院,在小巷中摸索前进,他记得以前有位“快马堂”的弟兄家里就在这附近,决定去碰碰运气。
  那弟兄叫苗生,余青玉边敲斗边唤其名,一边紧张地望着小巷两头。良久,里面方传来人声:“谁呀?”
  余青玉认得那是苗生之父,便低声道:“老伯,我是余三,快请开门!”门果然呀地一声打开,余青玉立即闪身进去。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三公子,他们要抓你哩!你怎还回来。呶呶,快请到里面去,你吃过晚饭没有?”
  以前苗生怀余青玉感情颇佳,主要他亦喜歌舞听戏,苗生尙有位大哥,后因中了瘟疫而没,苗生要负起养家之责,便离开风雷镇,去远处讨活。时因苗家贫困,家内又死了人,余青玉曾赠五十两银子,助其渡过难关,对苗家来说,可算是位恩人,是故苗父对他十分热情。
  当下余育玉忙道:“晚辈已吃过晚饭了,老伯莫张罗!”说着苗父已将余青玉引至儿子卧室,苗生不在家,但却依然打扫得十分干净。苗父点了油灯,又拿了张毯遮住窗子,以免灯光透出外围,引人思疑。
  余青玉问道:“苗二哥一向可好?”
  “他在田家庵替人当护院,尙得多谢你当年……”
  余青玉急道:“以前的事莫再提,家里生活没问题吧?”
  苗父感激地道:“犬子有寄银子回家,咱俩老一大把岁数啦!凑合凑合,还算不错。三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到镇上来的?”
  “傍晚的时候到的。老伯,盖天帮攻打本门时,你在镇上吧?可知道什么情况,请不必顾忌,将你所见所闻吿诉晚辈。”
  苗父叹了一口气,将当夜的经过说了一遍,与杨掌柜所说的差不多,余青玉又急不及待地问道:“可知家母及家姐之消息?”他见苗父摇头,遂再问你还知道些什么?啊!对啦,晚辈差一点忘记,帅英杰有个女儿到我家作人质,当帅英杰率人来攻时,为何我爹不以此威胁他?”
  苗父轻叫一声:“哎唷!原来三公子还不知道,那位帅岚岚根本是西贝货,原是一位丫头乔装的。”
  余青玉怒道:“真乃可恶可恨!”
  “令堂和令姐大概逃生去了,那场火实在起得蹊跷,必是贵门中人烧的,也许有意制造混乱,好容易乘机溜掉;以云堂主之性格,他绝对不会龟缩在宅内等死,因此老朽估计令堂和令姐,可能由他保护冲杀出去了。”
  余青玉愁怀未解,道:“但愿如此,只是如今盖天帮势力比天高,只云堂主一人,恐仍难脱出魔掌,当真令人担心!”
  苗父道:“三公子不必杞人忧天,料令堂一向积善,岂会短命,也许她逃回娘家。三公子可去令外祖父处打探。”
  余青玉双掌轻轻一击,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也。晚辈就此吿辞。”
  苗父道:“三公子不如等入夜之后再走,免得让盖天帮的人认出来,则大大不妙。”
  余青玉那里还耽搁得下?抛下一锭银子,已跳出房外,道:“老丈莫出来!”他打开门,向外望了一下,不见有人,立刻快步走至巷口,再去那里探视一下,然后飞向对面那条小巷。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大概盖天帮的人,料不到他会潜回来,是以防范并不严密,余青玉终于平安离开风雷镇。
  他沿途不敢稍停,往来路急奔,到得他丢弃的马匹之处,见那马儿竟仍在附近徘徊,大喜过望,飞跑上鞍,向东北驰去。
  余青玉之外祖父崔集康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却也是位名拳师,早年当保缥,结果回家乡合肥教拳,在汝阳一带颇有点名气。
  余青玉因那马念主,虽因它脚程不快,也不舍得再度丢弃,近午到一小集,因腹饥便找了家饭馆歇脚,顺便着小二替马匹上料。
  他在啓光寺住了近两个月,所吃全是素食,这几天赶路,又都是吃干粮,此刻闻得那些小菜之香气,虽忧心忡忡,仍被引得垂涎三尺,遂一口气点了四五个小菜,一壶陈年状元红。
  那小二狗眼看人低,见他衣衫破烂,一险的泥巴,恐他付不起账,冷冷地道:“客官可知那要多少银子么?”
  余青玉自怀内揣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问道:“这够不够付一人一马的账?记住,须替马儿上好料!”小二连声应是,羞愧而退。未几便送上小菜,余青玉放怀大吃,旁若无人。
  正吃得痛快,忽然后头传来一阵马嘶及人声,余青玉闻得是自己坐骑的嘶声,忙放下杯箸,快步冲向后院,叫道:“什么事?”
  只听有人喊道:“快捉拿偷马贼!”
  余青玉大急,提气射前,几个起落,至后院见一个小二倒在地上,一位穿宽袍戴冠的人,拉着自己的马儿,那马双脚用力抵地,仍吃不住那人的大力,不断被拉前。
  余青玉大怒,喝道:“放下马来!”他抽出长剑,向偷马贼后背刺去。不料那人背后似乎长了眼睛,突然松了马缰,身子标前丈余,倏然一个风车大转身,面对而立。
  只见那人一张圆脸,象烧饼一般,咧着大嘴笑嘻嘻的,皮光肉滑,令人看不透他的年纪:“你便是这马的主人?”
  “当然!阁下身手不凡,为何干起偷马贼勾当来?不说个清楚,敎你溅血当场。”
  那人居然叫起来:“放屁!谁说我是偷马贼?谁不知我是最爱马之人,是当今之伯乐,怎会偷你的马?”
  余青玉怒道:“休得再狡辩,在下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错?”“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偷马贼指着那匹劣马,道:“你身为其主人,竟将此马养得这副模样,亏你还敢大呼小嚷。再让你养牠几个月,这良驹岂不要郁郁而终!”
  余青玉微微一呆,道:“牠是良驹?胡说,这马除了念主之外,余无一好处。”谁知话音一落,那马儿竟然悲嘶了一声。
  偷马贼道:“你听见没有?连牠都不服气。与其让牠在你胯下受辱,不如让牠随我而去,好早日显露其本色。”
  余青玉沉住气问道:“你说牠是好马,那牠有什么名堂?”
  “牠乃驿騱良马,你可尝闻过?”
  余青玉摇摇头,半信半疑。偷马贼续道:“你连匈奴良骏亦未所闻,当真是……枉为人也!史记匈奴列传亦有记载……”
  余青玉接道:“我亦记起了,史记确有记载,但据他书所载谓騨騱似马而小,此马比之一般所见还高大,怎会是騨騱,分明是你胡谄!”
  愉马贼一张脸突然胀红,怒道:“真孺子不可敎也!《尔雅•释畜》云:青颗騱、驎。郭璞注:色有深浅,斑驳隐鳞,今之连钱骢!我且问你,此马是否有鳞状黑斑,而毛色作青?史记说牠似马,才是胡诌。牠本就是马,而且是良马,还什么似不似的!不错,正常之騨騱比较小,但牠高大,正表示牠是騨騱中之良驹。”
  余青玉被他抢白了一番,呆了一阵再问道:“既是良马,因何我骑牠走了几天,并不觉其骏?”
  “古时匈奴以牠作战马,其性之佳由此可知之,只是此马须常策骑,方能显出其能,正如良禽若久囚室内,一旦放牠出去,也飞不高跑不远,人亦同此理,不加琢磨,岂能成材?况此马常吃不饱,气力养不成,自然让无知者当作劣马!假如在我手中,不出两个月,必将牠训练成一千里马。”
  奇怪,那马儿竟似有人性,闻其言竟频频点头,似因至此方有人赏识,而感恩不尽。余青玉见状不由又信了几分。
  偷马贼续道:“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此马既产于匈奴,怎会流落此处?又会在你胯下,当真可惜!”
  余青玉抱拳问道:“在下适才出言无状,请高人原谅,并请指点训练之法。”
  偷马贼哈哈大笑:“好好,算你知错能改,又念在良驹难遇之份上,某便敎你一二。你毎天须为牠上好科,约莫十天之后,让牠气力渐长,又须每日让牠驰一段路,一月之后,必能发现其优良之处。”
  “多谢高人指点,尚未调教大名。”说话出口之后,余青玉方猛觉得不妙:万一对方反问自已姓名时,际此时局,又该不该坦诚相吿?
  幸而那偷马贼又笑道:“萍水相逢,何须问姓名?况姓答乃人之记号而巳,某尙未吃饭,正如马未上料一般……”
  余青玉快口道:“老兄台不嫌弃者,便由在下作个小东如何?”
  偷马贼大笑答应,回头对店小二道:“记庄,不许用这等料喂良马!”余青玉抛了一块碎银与小二,着他去买上好的饲料喂马。
  两人回到前堂,余青玉吩咐小二重整杯碟,又再点了几个小菜。偷马贼也不客气,先倒了一大盅酒,仰脖一口喝干,赞叹道:“痛快痛快,许久未喝过陈年状元红了。”
  余青玉见他爽快直率,颇喜之,一边替他斟酒,一边又唤小二再来一壶,偷马贼嘻嘻笑道:“某虽偷不到马,却骗了一顿酒喝,也不错!”
  余青玉忙道:“可惜在下须赶路,否则再请你多喝几顿,又有何妨。”
  偷马贼忙问道:“你小子要赶去何处?”
  “合肥!”
  “妙极,某亦要去那里!这一路上,倒得请你多多照顾了,来,某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余青玉见他言语风趣,只是太过老实不客气,又有点不快,举杯与他虚碰一下,问道:“兄台去合肥,有何贵干?”
  偷马贼摇头道:“我既不问你,你又何必问我!”余青玉又碰了个软钉子,又因自己“心虚”,不便反斥,俄顷,小二捧菜而出,偷马贼又道:“来来,趁热吃。”
  余青玉忍不住道:“兄台似乎欲与在下争做东道!”
  偷马贼忙道:“不不,某家穷得很,这个可得敬谢不敏。嗯!你那騨騱是从何处购来的?他日待我去那里相一相,看看还有否良马!”
  余青玉将买马的地点和经过说了一遍,偷马贼又叹道:“这么好的马,他才卖你五两银子,可惜某如今身无分文,否则必五十倍向你买。”
  余青玉听他这样说,心中亦暗暗高兴,遂问道:“兄台这相马功夫,是如何学来的?”
  偷马贼“哈”地一声,又喝了一杯酒方道:“你可知道某家自小便与马儿厮磨么?你知道某见过的马儿超过万匹?嘿嘿,有一个时期,某管理过三千多匹的马……”话至一半忽然住口,又倒了一杯,道:“喝酒喝酒,其他的莫谈。”
  “哦!原来兄台出身牧场……”
  偷马贼瞪了他一眼,怒道:“叫你别提,你为何偏要提?”话刚说毕,又莞尔一笑:“别生气,日后少不免敎你一点相马养马之术,还有骑马之术也是门功夫,骑技高者,虽长途跋涉,马儿不觉疲累,骑技劣者,即使只跑半圈,也须用尽马匹气力,即使是千里良驹,亦不堪长期受此折磨!”
  “那日后倒要好好讨敎一番了。”余青玉举杯道:“在下再敬兄台一杯。”偷马贼酒来杯干,不料他酒量并不豪,七八杯状元红下肚,已酡然欲醉,上身一歪,帽冠滚了下来,赫然露出一颗秃秃的脑袋来。
  余青玉不由一愕,再仔细观之,顶上尙有受戒的九个疤点,分明是个出家人,出家人饮酒吃肉,出口粗鲁,全无一丝佛门弟子之风,余青玉愀然不乐。
  偷马贼酒醉三分醒,捡起帽子重新戴上,笑嘻嘻地道:“你莫瞪眼,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此一禅偈?某且问你,不吃肉的和尙若杀人,会不会比不杀人的吃肉和尙慈悲?”
  余青玉想了一想道:“那也得看他杀的是什么人!”
  “杀的是坏人,也比吃坏肉的和尙坏。”
  “这些肉都是坏的?”
  “这难道猪全是死了的,也就是尸体。某吃的是已死的家畜的肉,他杀的是没有灵魂的人,也是行尸走肉……嘿哩,这道理这般显浅,你居然也不懂得!”
  余青玉让他的歪理说得哑口无言,忽然旁边有人道:“还找不到你这酒肉和尙?”偷马贼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自凳子上跳了起来,翻身往后堂跑去。余青玉转头一望,只见两个中年汉,腰上都悬着兵刃,太阳穴高高鼓起,自店门口跑进去,见偷马贼逃跑,也追向后堂。
  余青玉呆了一呆,不知为何竟然替偷马贼担忧起来,霍地抛下一大锭银子,也转身奔向后堂,方至走廊上已听到一道马匹的轻嘶声,余青玉不由大声叫道:“等等我!”
  他快步跑到后院,只见那小二哭丧着脸道:“客官,你那匹马被偷马贼偷去了。”
  余青玉道:“知道了,与你无关。”他自后门冲出去,但见騨騱宝马向东驰去,后面那两位中年汉追了一程,知道追不到,住脚破口大骂,猛见余青玉走近,倏地横在他脸前,道:“小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余青玉道:“在下并不认识他。”
  一个耳下有道刀疤的中年汉道:“你菲把咱俩当三岁小孩,不认识他,又怎会与他杯酒言欢。”
  余青玉万料不到会惹来麻烦,只好沉住气道:“那人说要教在下养马,要在下请他喝酒,谁知道他连我的马也偷了,两位与他有何仇恨。”
  另一位蓄短髯的中年汉道:“咱俩与他无仇,不过他在青松山村偷人家的鸡吃,让咱们撞到……”
  余青玉心头微松,道:“一只鸡值不了多少钱,也用不得如此紧张,两位若眞要追讨者,在下愿意代赔。”
  刀疤汉冷哼一声:“臭小子,瞧你这副模样,却不将钱看在眼中,九成亦不是好人。”
  余青玉不由有怒,道:“阁下不问青红皂白,便出口伤人,难道这便是好人?”
  短髯中年汉道:“一只鸡在你眼中当然是小事,可是却累那位女仆被东家打得皮开肉裂,最后还被逐出门。那女人无依无靠,那酒肉和尙该不该负责她的汤药费和生活费?”
  余青玉实在想不到偷一只鸡,会引起这般严重的后果,一时间无话可答,半晌方道:“在下跟那偷马贼的确是不相识,两位若不相信,亦无可奈何。”
  刀疤汉道:“不管你认不认识,你说过要代赔,便得负责。”
  另一个短髯的中年汉道:“表弟算了吧!瞧他也是受害人,莫与他计较。”
  余青玉见他俩人相貌堂堂,剑胆侠心,忍不住问道:“两位英雄相貌不凡,未知如何称呼?”
  刀疤汉道:“某关学祖,此乃某表哥林枫红,人称罗汉双义,你叫什么名?”
  短髯中年汉林枫红忙道:“双义两字不敢,此乃道上朋友往咱哥儿脸上贴金而已,不过咱们倒是出自罗汉门,少侠贵姓大名?”
  余青玉略一沉吟,见他俩是熟血汉子,决定不隐瞒身份,遂道:“在下乃余青玉也。”林枫红眉头一皱,问道:“可是人称流星门之余三公子?”
  “正是不才。”
  枫红红上下看了他几眼,道:“贵斗已为盖天帮所灭,难怪阁下弄成这副模样!”
  余青玉脸上发热,抱拳道:“两位大侠他日有缘再行请敎,今日因为在下尙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他小待林枫红两人回话,便快步向前奔去。
  跑了四五里,忽见树下站着一人一马,可不正是那偷马贼?不由气往上冲,加速奔去。
  不料偷马贼见到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嘻嘻,某答应不偷你的马就只借不偷,这騨騱宝宝没损一根毫毛!”
  余青玉寒着险道:“料不到你不但是偷马贼,还是位偷鸡贼!那鸡已被你吃进肚子里去,可不能说是假吧!”
  偷马贼脸上现出赧然之色,低声道:“你听那两厮说了?嘿嘿,一只老母鸡,值得多少银子?”
  余青玉将林、关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道:“莫以为你只偷了一只鸡,却几乎害死了一条人命,要不人家还会苦苦追你?你根本一早已知道结果,否则怎会一见到他俩,便撒腿逃跑?”
  偷马贼被余青玉说得满脸通红,又低声道:“某知道你心肠好,不如请你施一锭银子,替某赔给那女人如何?日后某有钱了,自然会还给你。”
  “人家林关双义已替你解决了。”余青玉怒气冲冲地接过马缰,回首道:“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两不相干。”
  偷马贼一把泣住马缰,大声道:“你曾答应一路负责某的吃喝,如今食言,算是那门子好汉?”
  余青玉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让开!”他双脚在马腹上一挟,那马洒开四蹄前进。
  不料偷马贼仍不放手,又手拉住缰绳,一边奔跑,口中唿哨不已,那马儿知性,放慢了脚步,余青玉举起马鞭道:“你再不放手,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偷马贼大声道:“某如今身上分文不剩,你忍心迫我再去偷鸡不成!”
  余青玉抛了一锭银子在地上,道:“在下送你一锭银子,你该放手了吧!”
  偷马贼怒道:“你将某当作什么人?”他松了手,站在路中,奇怪那匹騨騱宝马四脚立定,也停了下来,余青玉连连挥鞭,那马只嘶不走,偷马贼大声道:“所谓家家有本难唸的经,正如你这小子,脸上故意糊了许多泥巴,料亦有隐衷,你为何不听听某家一言?”
  这几句话说中余青玉心事,只好道:“好,你随后慢慢走来,边说你的隐衷。”偷马贼上前拍拍马颈,騨騱宝马缓缓前进。
  “呶,你瞧某这手本领如何?你若能学到一半,敎你终生受用不尽。”
  余青玉见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你再胡闹,在下可不要听了。”
  偷马贼只好道:“慢!某原名卓成双,因父母一口气生了五胎都是女的,到某才生第一个男孩,希望我再替他们带来一个儿子,所以叫成双……”
  余青玉笑骂道:“谁管你父母的事,快说正题!”
  “某本是山海关外人氏,家里穷,自小便送某到牧场去干活,你听过千里牧场么?哈,千里虽然有点夸大,但占地之大……”卓成双见余青玉脸有不豫之色,忙接道:“不料千里牧场竟有藏龙伏虎之士,某一身本领便在那里学的,大约七年前,千里牧场发生内哄,不知怎的有人在某酒中及场主马千里如夫人饭中下春药,结果……咳咳……”
  “结果你俩必是做出了狗男女的事来!”余青玉本还想再讽刺他一下,但却想起自己的遭遇来,登时收口道:“后来又怎会变成酒肉和尙?”
  “事后某知道闯下了大祸,料有人要夺马场主如夫人之权,某成为牺牲者,此种情况又不便解释,只好漏夜溜进关内,只因某除了养马相马之外,别无所长,又自在惯了,在饥寒交迫,又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跑到一座小庙内落发栖身。”
  卓成双说至此,喘了一口气,续道:“如此过了几年,实在熬不住那枯燥的生活,你不知道做和尙多凄惨,连粗话也不能说,某以前大肉大鱼惯了,又不是真心皈依如来,最后借机下山化缘便溜了,一路南下,终于到了这里!某可不是天生白吃白喝的,只是受人陷害,无处可投,出此下策!想某以前在千里牧场,也风光过,几曾想到如今要沦为偷鸡贼!”言毕唏嘘不已。
  余青玉听后大为同情,因为其遭遇与自己有相似之处,当下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卓成双一反平常神态,一本正经地道:“若有半句虚言,叫某死无葬身之所!”
  “好吧!在下便原谅你。你说要去合肥,料是假的吧?”
  卓成双有点腼觍地点点头,余青玉道:“不是在下绝情,只是我如今乃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怎还能照顾你?”
  卓成双睁大了一对眼睛道:“此话差矣!卓某可不是百无一用之人,论武功论轻功,都还有可取之处,替公子跑跑腿,必能胜任。先此声明,某家可不要你施舍。”一顿又问:“适才公子说是泥菩萨过江,未知某可否助你解决?”
  余青玉怪笑道:“我如今已为盖天帮通缉,人人均欲得到我,好献与帅英杰,以取其欢心,你能助我解决帅英杰么?”
  卓成双微微一怔,讪讪地道:“某虽不能助你解决帅英杰,却可助你抵御来捉拿你的人。嗯,你到底是那一位高人?”
  “流星门之余青玉。”
  “怪不得你脸上要涂泥巴。”卓成双仍不心息,道:“余三公子,咱们到了合肥再说吧!”余青玉考虑了一阵,终于答应其所请,让他随同去合肥。
  一路平安无事,眼看合肥城已在望,余青玉一颗心忽然枰怦而跳,希望能在外祖父家见到母亲,可是内心深处,又恐会失望,一路上,两人谈谈说说,余青玉对卓成双印象渐改,觉得此人并非天生贼骨头,且十分守诺,又恢复先前对他的态度,每顿好肉好酒款待。
  待入了城之后,余青玉便道:“卓兄,在下尙有许多事要办,他日有机会再相见,目前且分手。呶,这里有一锭银子,你且收下,以后再慢慢还我。”
  卓成双考虑了一下,终于伸手接受,双眼微湿,问道:“三公子,日后卓某若要见你,该在何处?”
  余青玉抬头望着天,喃喃地道:“我也不知会在何处,不过你若要找我,可去桐城外之啓光寺,问问空灵大师便知道。”
  卓成双咬一咬牙,道:“好,三公子盛情,卓某受了,日后必当回报。”说时将银子纳进怀内,大步走了。余青玉也有点依依不舍,却不愿连累他,当下寻路去外祖母家。他小时候来过几趟,依稀认得门径。到了一小院外,但见大门紧闭,甚是冷清,与以前不大一般,心头不由一沉。
  由于崔集康授徒严格负责,徒弟颇多,以前余青玉来时,每至巷口便听到院内学生练拳开声运气的么喝,但今番却一点丁声音也听不到,不由余青玉不紧张,他迟疑了一下,见旁边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得知没有找错,然后方敢上前拍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方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找谁呀?”
  余青玉心头又是一沉,道:“请问外祖父崔公公在家么?”
  “外祖父?”那女人嘟囔了一下,将门拉开,却是位少妇,还背负着一个小孩。那妇人看了余青玉几眼,问道:“你到底是谁?”
  余青玉道:“我是崔公公的外孙,从风雷镇来的。嗯,你是表嫂?表哥在家么?”
  少妇又看了他几眼,才挤出点笑意,道:“你是三表弟,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姑姑怎地没同来?”
  余青玉大叫一声:“我娘没来过么?”
  少妇见他脸色苍白,吃了一惊,道:“去年老爷子去世时她是来过,但早已回去啦!嗯,三表弟且进来再说!”余青玉拉着马随她进去。
  崔集康只生一子一女,儿子已死了,幸好还留下一根苗,以接香灯。余青玉这刹那,只觉神魂在九天之外飘荡,坐在厅内还无所觉,直至其表嫂端茶与他才魂魄归体:“三表弟,姑姑离家未回么?”看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表哥呢?”
  “大哥在老爷子去世不久后,便在威远镖局当镖师了,家里只剩愚嫂及这孩子。”
  余青玉心中暗叫:“也许娘因外祖父已殁,故此不来。”当下强振精神,将家里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那女人听了脸色大变。余青玉干咳一声,无心逗留,塞了一块银子在孩子怀内,道:“表嫂,小弟来得匆忙,忘记买礼物,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买糖果吃。小弟吿辞了,日后有机会再来。”
  那女人赶紧问道:“三表弟准备去何处?”余青玉苦笑道:“到处找寻家母下落。”言毕匆匆拉马出去,一到外面,但觉双脚发抖,几乎晕厥,好不容易才爬上马背。
  騨騱宝马似乎知道主人心情,慢慢走出小巷,余青玉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失望而归,天下茫茫,何处找娘亲?若娘亲能逃出火窟,尙堪安慰,否则……余青玉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混沌间,忽闻一声暴喝:“小子,你骑马不看路,敢情想讨打!”
  余青玉这才瞿然一醒,只见一条汉子拉住一个满脸惊恐的孩子,忙抱拳施礼。余青玉不敢躭误,策马出城。驰了一程,腹中咕咕作响,这才省起尙未吃饭,但又不想走回去,便任由马匹奔驰。
  如此神不守舍地走了许多路,日已向西,他脑海里才泛起一个问题:何处找寻母亲?余家自修竹创下流星门之后,便几与六亲断绝,他反复思索,都想不出母亲会去那里投靠。
  天色已黑,余青玉饥渴交迫,见路旁有道小溪,便跳下马来,掬水喝了几口,那騨騱宝马亦在旁喝水吃草,迷糊中余青玉倚石蒙眬而睡。梦中忽见母亲寻来,他大叫一声,醒来却是南柯一梦。郊野寂寥,除星月之外,只余騨騱宝马在旁。
  夜风清凉,余青玉用溪水洗了个脸,脑袋清醒了不少,不由暗问自己日后如何打算,此念一起,他心底便响起一声怒吼,当然是与帅英杰周旋到底。
  帅英杰武功天下无双,盖天帮势力之强盛,一时无两,余青玉若要与帅英杰周旋,其他条件且不论,首先便得有与帅英杰放手一斗之武功。
  余青玉一跃而起,就在月下练起武来,演习的正是“千树落英掌”,使至急处,只见一道淡淡的人影,忽然有人喝起采来:“三公子好妙的掌法!”
  余青玉倏地收掌,转头望去,月光下只见两条汉子站在树下含笑打招呼,正是“罗汉双义”林枫红及关学祖。余青玉有点窘,拱手问道:“两位大侠怎地在此?”
  林枫红走前道:“咱俩要去扬州探亲,因错过了宿头,趁月色赶路,想不在此遇到三公子。”
  关学祖道:“三公子,昨日黄昏,咱们见到盖天帮的铁冠道人率人在合肥城外经过,未知是否与三公子有关,尙请小心。”
  余青玉微微一惊,抱拳道:“多谢关大侠关怀,在下十分感激,但不知此处离合肥城多远?”
  林关二人闻言均是一呆,颇觉奇怪,林枫红道:“此处在合肥之东北,约莫四十余里,三公子欲往何处?”
  余青玉道:“在下也不知该去何处。”
  林枫红知其心情,安慰他道:“三公子无须担忧,料盖天帮势力虽强,也不可能雄霸天下,河北一带仍甚安稳,三公子可到河北,则不虞被他们抓住。”
  余青玉冷哼一声,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个人生死不放在心上,只是悬念娘亲之下落而已。”
  关学祖虽然比较粗暴急躁,但为人却十分热心,闻言即问道:“令堂未落在盖天帮手中乎?咱俩若见到她即吿诉她,说你到处找她,只不知该通知她去何处与三公子相会?”
  余青玉又谢了一番,然后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下:“在下极望家母及家姐当夜能趁乱逃出魔掌。至于在下之去向,桐城外之啓光寺空灵大师必然知道。两位大侠若见到家母顺请代在下通知她。”
  “一走一定!”林枫红抱拳道:“如此咱们暂别。”
  余青玉想起一事,又道:“两位大侠未知可否再听在下一言?在下已找到那偷马贼,他本名卓成双,因被人寃枉到处匿藏,身上分文不剩,只好潜进大户人家内偷吃,不知会招致那女仆受辱,在下见他并非天生贼骨,且……”
  林枫红哈哈笑道:“既然三公子替他说情,咱俩便不与他计较。”
  林枫红与关学祖去后,余青玉亦拉马上途,林关二人虽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但却使他觉得“吾道不孤”,虽如今孑然一身,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并不孤寂,他心情大为好转,当下观星月辨别一下方向,便折向南行。
  天地茫茫,要想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能否找得到娘亲,颇需机缘,既然如此,又记起与师父之约定,因此余青玉便决定绕过巢湖,先到啓光寺见了师父,再作打算。
  半夜急驰,已至界墩集,此处在巢湖东北方,余青玉人疲马乏,便入集歇息,他先饱餐一番,又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准备睡半天,下午再赶路。
  不料一觉醒来,日已过午,余青玉在床上练了一阵内功,再吩咐小二送水梳洗一番,然后出店吃饭,又买了一些干粮,再继续上路。
  一路上不断注视周围的人,希望能见到娘亲,因此行速较慢,余青玉因备了干粮,也不着急,如此走了半天,又至晚上,他才催马前进。
  两年前,余青玉曾随大哥余青山到过巢湖平南寨作过客,故对这一带颇为熟悉,准备到巢县县城歇息一下,然后去平南寨作访。
  平南寨虽不是一帮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列,但因巢湖渔产丰富,是故亦颇强盛,寨主贺同安夫妇乃江湖儿女出身,甚有义气,亦有骨气,与流星门的关系向来不错,说不定云开会携母亲及姐姐去那里投靠,余青玉想至此,精神登时一振,急急催马,未几巢县远远在望。
  可是未入城,余青玉便隐隐觉得不妙,盖此刻己是半夜,城内居然人声吵杂,灯火通明,余青玉不敢造次,拉慢马匹,小心翼翼前进。
  一入城,看见街上有不少人奔走相吿,余青玉跳下马拦住一位青年问道:“这位大哥请了,未知贵城今夜发生了什么事?”
  那青年喘着气道:“发生事故的不是本城,而是平南寨,呶呶,你看西南方烧得连天也烘红了。”
  余青玉适才由东北角入城,此刻听他所言,转头望天,果见远处火光照天,把西南方的夜空也映红了。当下大惊问道:“未知平南寨因何失火?”
  那青年道:“你敢情是刚从外地来的!有一个叫什么盏天帮的,要贺寨主投降,贺寨主不允,盖天帮便派人来攻打,看来如今平南寨是失守了。”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拨转马首,向西南方驰去,谁知尙未出城,只见一大群居民如潮水涌退,有人高声叫道:“城外四周已被盖天帮封锁,说要捉拿平南寨的漏网之鱼。”
  余青玉吃了一惊,只得随人潮退回去,到一间小客栈,拍门进内投宿,费了许多唇舌,才让掌柜相信自己只是过路客,与平南寨无关。余青玉刚进房宽衣,已闻外面人声沸腾,客浅大门被拍得震天价响,料是盖天帮来搜查了。
  余青玉心头一阵紧张,对方人多,实不宜暴露身份,他抬头一望,将剑置于梁上,俄顷客栈内亦响起人声:“快开门!点灯!”
  余青玉人急智生,故意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然后点灯开门,进来的是两个手执明亮钢刀的大汉,余青玉见他们面生,心头稍安,一个大汉喝道:“小子叫什么名,从那里来的,与贺同安有何关系?”
  余青玉装出一副害怕相,结结巴巴道:“小的叫黄求金,是桐城人氏,因母病重,所以去亲戚家借钱……谁是贺同安小的可不认识。”
  那大汉倏地向余青玉击出一拳,凭余青玉如今之造诣,自无被打中之理,但他却故作不见,被打个正着,一跤摔坐在床上,嚷道:“官府捉贼,怎地打起无辜百姓来……官爷们,小的可是寃枉的呀!”
  那两个大汉见他一副窝囊相,都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眼尖,拾起桌上的银子,余青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我娘治病的药钱哪!拿不得拿不得!”
  那大汉回头沉声道:“小子,识相一点,再嚷便抓你去吃官司。一锭银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见了可以再去借,要是关到大牢里,就连你娘亲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岂不是大不孝?”言毕大笑而去,在外面又大声道:“这房内住的是脓包乡巴小子,到别处查去!”
  余青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揉揉肚子站了起来,猛然听见客栈内有女人的哭声:“大爷,银子你拿去,但……”
  只听一个粗躁的声音道:“大爷摸你那是看得起你,要不是无暇,大爷还要与你成其好事哩!嘻嘻,美人儿,大爷改天来看你。咦,这大肚子的女人也不错嘛!”
  那女人又道:“大爷,她身怀了孕,请你高抬贵手……”她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你要摸,奴情愿取代她……”
  “滚开!老子就是未摸过怀了孕的女人。”那大汉大声叫道:“喂,你们都来乐一乐吧!”
  余青玉怒火燃胸,几乎要冲出去,可是回心一想,自己泥菩萨过江,又踌躇起来,猛又听另一个女人道:“姐姐,我忍受得住……呜呜……”
  余青玉忽觉那两个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心头一头,跃起取下长剑,再用汉巾裹住脸,震,推窗纵出。
  余青玉跃上屋顶,踏瓦而进,听得下面有声音,使了个“倒挂珠帘”,双脚勾住屋檐,上身垂了下去,以食指点涎沫刺破纸窗,凑首望内。只见房内有几个大汉,正围住两个女人,仔细一瞧,可不正是丽萍和小红?
  余青玉又惊又喜,喜的是在此处遇到她们两人,惊的是恐怕没法救她俩。他轻吸一口气,直起腰来,心念电闪,突然轻轻揭下一块瓦片,用力向外摔下去。
  “巴”地一声响,屋瓦摔得破碎,房内的盖天帮帮徒惊醒,有人道:“快出去看看!”接着是房门开啓声。余青玉轻轻跃下院子,一掌拍开窗子,纵身跳了进去。
  房内尙有一个汉子,闻声一惊,转头过去,余青玉长剑早已候着他,剑尖洞穿其喉头,那汉子连惊呼声也来不及喊,已倒地身亡。
  丽萍胆子较大,道:“多谢壮士相救。”余青玉也不答她,拉着那汉子的尸体,跳了出去,再将他抛上屋顶,然后重新进房,首先抱起小红,低声道:“不用怕,我救你们出去。”
  余青玉跃出小院,尽力一蹬,再度跳上屋顶,踏瓦而去。抬眼望去,街上的秩序已比刚才安静。余青玉跃落街上,穿进一条小巷,然后又再跃起,将小红置于屋青后,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回去救你同伴。”
  余青玉飞回客栈,又闻丽萍房内有男人的粗暴喝声:“快说,你同伴去了那里?”
  丽萍道:“谁知道你们同伴将她带去那里?”
  一个男人笑骂道:'“老许真不是人,趁咱们走开,便先下手为强,今只剩下一个如何分配?”
  另一个道:“俺是老大,当然由俺先来。”
  余青玉瞧一瞧地形,恰见有个盖天帮喽啰走过来,他忙闪在柱后,待他经过后,一剑刺去,那喽啰惨叫一声,余青玉抽剑跃上屋顶,轻轻向院子那方跑去。房内的人听见叫声,纷纷出来探看,余青玉仍由后窗进去,抱起丽萍跃出去,他几经艰辛,方将丽萍带到小巷处,与小红会合。
  丽萍忽道:“你是三公子?”
  余青玉一怔,故意道:“什么三公子四公子的?”谁知丽萍突然伸手将他脸上的汗巾扯了下来。
  丽萍一见到果然是余青玉,一对粉拳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我打你这个薄幸郞。”
  “真是一言难尽。”余青玉苦笑道:“你怎会认出我来?”
  “哼!别人认不得,奴还认不出来?”丽萍双手技腰道:“奴与你练舞肌肤相亲,还嗅不出你的气息来?”
  话音刚落,巷口已传来一阵脚步声,余青玉大惊搂着丽萍的纤腰,跃上屋顶。小红早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也报以余青玉一个幽怨的目光。
  盖天帮的喽啰在下面穿过,只听一个汉子道:“刚才明明听见声音,快搜一搜。”
  另一个道:“还是先派人去通知副总管方是上策。”
  余青玉心头暗惊,藏在屋顶只可以瞒过这些脓包的眼睛,对于能够高来高往的好手来说,可逃不过!铁冠道人的武功余青玉虽未领敎过,但凭他能在高手如云的盖天帮内当副总管,便已知大概,况且尙要照顾两个无拳无勇的女人,敎他怎不担心!
  小红急道:“三公子,快想个办法才好。”
  余青玉道:“你们在城内可有认识的人?”
  小红滞点怨懑地道:“若有者,又何必住店!”
  余青玉又道:“那可有什么地方能够躲藏的?”
  丽萍道:“本城有位富翁姓张,他家大宅大,就在这附近,大概里面有藏人的地方!”
  余青玉又抱起她来,道:“你指点路途。”
  张富翁家就在附近,宅子极大,因此十分易找。余青玉到得那里,里面亦有吵杂声传出来,料盖天帮正在里面搜索!他回心一想,反正无路可走,便咬咬牙,决定赌一赌运气,当下越墙而入。
  宅内点了许多火把,也有人在走动着。余青玉先跃上檐下,见门顶有一个大匾,忙将丽萍藏在匾后,再回身去抱小红。小红在他怀中忍不住饮泣起来,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小红,余某做的事一定负责,你且莫哭,我也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待躲过这场劫数再诉衷曲吧!”
  小红这才止哭,低声道:“三公子,奴腹中有你的骨肉,你跳跃时要格外小心。”余青玉顿觉肩上又多了份压力,当下小心翼翼在屋顶上蛇行鼠伏。
  正行着间,忽见远处有一条火龙快速移近,余青玉料铁冠道人至,再无机会越过街道到张宅,急切之间,无暇多作细思,便往下纵身跃落。
  落足之处是一栋平房的天井,当余青玉跃下时,房内似乎有轻微的声音,正在忙乱间,大门巳被人拍响,余青玉心神大乱,目光一掠,见墙角有一口井,便走了过去,低声道:“小红,你双臂吊在我脖子上。”他轻轻一纵,撑开手脚,抵住井壁,慢慢爬落去。
  就在此刻,大门已开了,上面传来一个声音:“到处搜一搜!”
  余青玉下意识地再往下移,那井水不多,爬了近丈仍未接触到水面,恰在此时,余青玉一掌按在空处,幸好他双脚撑得稳,否则必跌下去无疑。
  手掌为何会按空?原来井壁处竟有个小洞口,余青玉大喜,只用双脚撑抵井壁,双手托着小红,将她塞进小洞。只听小红喜道:“里面很深,三公子你也进来吧!”余青玉依言钻了进去,他仍恐被盖天帮找到,不敢大意,竖起双耳凝神静听上面的动静。
  上面扰攘了好一阵,声音方消逝。余青玉刚松了一口气,小红在他耳畔问道:“你将丽萍姐姐安置在何处?”
  “在张富翁家,只怕他们还未散去,待会儿我再去找她。”余青玉顿了一顿又道:“此处甚是安全,不如你且在此处等我。”
  小红低声道:“奴有点害怕。”她娇躯一侧,斜倚着余青玉,虽说他们早有夫妻之实,可是至今尙未说过一句贴心的话,两人都有点尴尬。
  半晌,余青玉方道:“小红,那天,我……对不起你……你不会怪我吧?”
  小红伸手掩住他的嘴,嗔道:“我若怪你,又怎会怀着你的骨肉,历尽千辛万苦脱离魔掌?”
  余青玉感动地道:“我余三必定好好地待你。但为何你不早点吿诉我?”
  “傻子,我若吿诉你,你还能安心么?恐你轻举妄动,岂非反要累你一条生命?嗯,差不多了吧,你先去接丽萍姐姐,若没有她,奴早已死了。今后你要善待她!”
  余青玉应了一声,刚站起来,忽然洞内深处有光线透了出来。
  余青玉大吃一惊,连忙将小红搂在怀中,只见洞里走出—个青壮汉子来,一手举火把,一手还抓着一柄钢刀,余青玉喝道:“你是谁?”
  他声音响亮,在洞内产生回音,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那汉子冷冷地道:“这句话该由我问你才对!”
  余青玉略一沉吟,估计他与此屋主人有关,当下只好道:“在下与拙荆是来避难的,无意中闯进宝洞……实非有意,尙请见谅!”
  “你们避的是什么难?姓甚名甚?速速说清楚!”
  “在下余青玉,是为了躲避盖天帮,所以……”
  “余青玉?”那汉子脸色一变,又问:“是那一位余青玉?”话音未落,洞内又跌跌撞撞奔出一个人来。
  余青玉目光一及,惊喜地叫道:“娘!孩儿找得你好苦。”原来由洞内跑出来的余青玉的母亲崔翠,母子劫后重逢,抱头痛哭,反将旁人闹糊涂了。
  那汉子道:“夫人与令郎重逢,理该高兴才对。嗯,不如先上去再说吧!”
  余青玉问道:“未知兄台如何称呼?”
  崔翠道:“他是平南寨贺寨主的一位远亲,为娘随云堂主离开风雷镇,去投靠贺寨主。贺寨主恐他那里不安全,故此将为娘与云堂主安顿在此。这一位贺少爷,单名一个胜字。”
  “多谢贺大哥。”余青玉轻轻推开母亲,向贺胜跪下:“请受余三一拜。”贺胜连声使不得,一把将他扯起。
  崔翠目注小红,瞧得小红粉脸泛红,垂下头来:“玉儿,这位是谁?”
  余青玉尴尬地道:“她叫小红,便是你的媳妇,详情容后再禀,小红快见过娘。”小红依言上前行礼。
  崔翠大感意外,一时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小红姑娘……老身无甚信物在身,也没见面礼给你。”
  余青玉又问:“娘,云堂主和姐姐在何处?”
  崔翠眼圈一红,道:“你姐姐半路与咱们失散了,云堂主身受重伤,至今未愈,躺在洞内。”贺胜连忙进内去扶云开,余青玉这才趁机将自己与小红结缘的情况说了一遍,只羞得小肛粉脸通红。崔翠喜不自胜,拉起她的手。
  “玉儿,她既有了我余家骨肉,你必须善待她,待此事吿一段落,为娘便替你们举行婚礼。”崔翠道:“帅英杰啊帅英杰!任你巧施移花接木之计,却无端端送我一位贤媳妇。”小红直至此时才放下心头大石,再重新见礼。
  崔翠忙道:“你怀孕莫再操劳。”
  小红道:“娘,媳妇有一事求您,盼您能答应。”
  崔翠在此种情况下,既与儿子重逢,又知儿子并无淫人妻妾,更得贤媳,心花怒放,喜孜孜地道:“就有十件事,娘也答应你。”
  “娘,媳妇能够活着与你相会,都得丽萍姐姐一路照顾,故媳妇斗胆请娘,也将丽萍配与三哥,彼此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不分大小。”
  崔翠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并无反对之意,乃道:“只恐丽萍不允,若在一年前崔翠必不肯让儿子与一个歌女成亲,不过如今情况有异,自然不再反对。”
  小红道:“只要娘与三哥不反对,丽萍绝无反对之理。”
  “那就委屈你俩了,玉儿也不知几生修来之福。”
  说着贺胜已扶着云开出来,余青玉连忙上前,抱住云开,哭道:“总堂主,云叔叔……小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的大恩,小侄没齿难。””
  云开脸上表情甚为悲痛,长叹一声道:“云某只是尽一己之责而已。唉!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公子是怎样脱险而来此处的?”
  贺胜道:“劫后重逢,必多话说,咱们先上去再慢慢说吧!”他首先攀上去,未几又至井口对下面低声道:“外面尙有盖天帮的人,诸位且在里面稍候。”
  余青玉道:“丽萍尙在张家牌匾后,我需去找她。”
  贺胜道:“可是对面那栋大宅的张照松家?”
  “正是,贺兄与他相熟否?”贺胜笑道:“如此三公子尽可放心,盖张家与敝家有通家之好,待小弟去他家走一趟。”余青玉大喜,连声称谢。他回洞内,与云开叙旧,顺便将自己的近况说了一遍。“云堂主,家父他……他携家兄等投敌,以你之见……”
  云开叹了一口气,道:“令尊心意难测,近来又不与云某谈话,云某亦不知他此次用意如何,也许他的做法是对的,如此可减少帮内弟兄的伤亡……”
  余青玉心头稍为舒坦一点,沉吟了一阵再问:“家母与家姐……是家父托你带她们冲出重围的?那一把火是如何烧起的?”
  “当然是令尊嘱云某保护夫人和小姐冲出重围的,否则云某岂肯舍下弟兄们,独自偷生?那把火是云某嘱人放的,一是制造混乱,以便突围;二来心有不忿,不想将大宅留给盖天帮。”
  崔翠插腔道:“若非为了你姐姐,为娘也不肯离开,大不了战死而已。”
  余青玉咬牙道:“娘,云叔叔,帅英杰欠咱们的血债太多了,这笔仇终有一日要与他来个总清算!”
  云开忽然又一声长叹:“这些日子来,云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至今未有答案,盼三公子可以敎我。”
  余青玉连声不敢:“云叔叔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不妨说出来一齐研究。”
  “武林一向如同一盘散沙,你说统一好不好?如今虽然会死伤很多人,但统一之后,便不会有此现象,也许是件好事。”
  余青玉沉吟一下,道:“那得看由谁来统一,又须看统一之后情况如何,如果由盖天帮统一武林,以帅英杰之德性,恐不能服众,迟早再生事端,这当然不好。”
  云开目光一亮,道:“如此贤侄认为由怎样的人来号令天下方适合?”
  “小侄所识所见之人有限,不知谁人适合,但猜想以德服人方是根本,像盖天帮以武屈人,终非正道。再者,武林分门分派已久,各有看家本领,统一之后,若然只是一种精神上的集合,自然上佳,若不利各家发展其所长,则久之武技将式微,非吾等学入武之人之所愿。”
  云开目光再一亮,续问:“何谓精神上之集合?”
  “这是小侄自己杜撰的,未知是否恰当。”余青玉越说越快:“那就是平时仍由各派各自治理,但遇有外敌入侵,或强大的邪魔高手残害武林人时,大家联合起来对付……嗯,各大门派亦可同时挑选一名代表,作为平日处理武林纷争的人员……这问题小侄亦未曾想清楚……”
  “好好!”云开甚为兴奋,道:“你应该想个比较妥善的方案来,而且越快越好!”
  余青玉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什么原因?”
  “想好了一个妥善的方案,方可游说其他门派联合起来,合力对付盖天帮。”
  余青玉精神一振,失声道:“小侄怎地没想到!”
  “这件事该由你承担!”云开道:“假如云某能恢复健康,必尽力助你完成大业!”
  余青玉吃惊地道:“小侄既无此能力,亦无此野心,云叔叔你千万不可……咳咳,其实反过来,小侄亦愿拚死助你!”
  “你听过当仁不让这句话么?”云开道:“成大业者不是为一己之欲,便不可说是野心!再说届时你大可以归隐,不担任何虚名。”
  “小侄何德何能……”
  “慢,任何人一出生都是无德无能,有德有能都须经过连番的奋斗,这个计划可以慢一步才进行,咱们第一步须先在武林中立一根基,待站稳了脚才逐步推行、实现,当然这可能需要十年八年的时间!”云开说到兴奋处,精神似乎也大为振作,病容大减。
  崔翠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他父兄全在帅英杰手中,岂可轻举妄动?”这一说,云开和余青玉登时如斗败公鸡似的垂下头去。
  就在此刻,上面又传来人声,余青玉连忙探头出去,见贺胜在上面向他挥手:“三公子,天亮了,盖天帮的人都走了,丽萍姑娘也带来了。”余青玉便分次将小红和云开背上去,崔翠没受伤,身子灵活得很,自己很容易亦攀了上去。
  贺胜道:“诸位请到张翁家,他家占地大,万一有事时,要躲藏也比较方便!”当下在他带路之下,众人到对面张照松家。
  张照松今年已六十多岁,但满险红光,精神矍铄,一望即知是位练家子!人颇和蔼又热情:“诸位请稍候,早顿即将备好。”
  贺胜为他们介绍:“张翁以前也是武林中人,中年之后在此归隐,可是武功却没丢废,而且更加精益求精!”
  张照松道:“老汉改名换姓,诸位也不必多问,我早年与帅英杰结下梁子,所以才在此归隐,说老实话是为了避他!”
  他这样一说,余青玉等人才放了心,未几下人送上早点,众人饱餐一番,张照松便令儿子带他们到客房休息。余青玉在张家住了六天,想起师父,便道:“娘,孩儿与家师有约,须赶回啓光寺,待交代好一切之后,便即回来与娘相会!”
  崔翠道:“玉儿须早去早回,不但娘牵挂,就是小红你也得早日与她成了名份,否则孩子出生,也没父亲!”
  “孩儿知道,此去桐城路程并不远,迟则半个月,快者七日,孩子便回来。”
  “吾儿路上小心,嗯,你不请令师同来?也该请他喝杯喜酒!”崔翠又低声道:“玉儿,你可有什么妥当的地方安置妻子?”
  余青玉抓抓头皮,道:“就由娘替孩子安排。”他先回客栈,取了騨騱宝马,放马出城直赴桐城,由巢县到桐城三百多里路,余青玉哓行夜宿,至次日入黑之后,便到达桐城外之啓光寺。
  可是当他到达时,却叫一声苦也,原来偌大的一座寺院,如今只剩下一堆败瓦,似遭祝融光顾过,余青玉急不及待地跳下马来,伸手触摸瓦砖,瓦砖已生凉,证明遭火神蹂躏已有一段时间。
  余青玉悲痛之余忽生警觉,连忙长身向四周探看了一番,四野寂寂,不见人影。他回心一想,估计啓光寺断不会无端端起火,极可能是盖天帮干的。心底又升起一股怒火,要是凌水云和寺内的和尙有什么不测,则血海深仇又添一笔。
  余青玉心头一动,又到瓦堆中寻找,希望能找到线索或尸体。可是瓦砖似被人翻过,线索全无,幸好亦不见有尸体遗下,他心头稍安,但仍然不心息,决定留下来查清真相,当下入城投宿。
  余青玉有了上次的经验,不敢问小二,索性上炕练功。天亮之后,余青玉信步出客栈到一家茶馆吃点心。这时候正是茶舘生意最好之时,高朋满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头。
  同桌有两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似是本地人,正在悄悄谈话,余青玉凝神听了一阵,忽然抱拳问道:“两位大叔可是本地人?借问一声啓光寺如何走法?”
  那两人互望一眼,其中一个头发稀疏的问道:“小哥要去啓光寺作甚?”
  余青玉道:“不瞒两位,在下是巢县人氏,家母昔年曾在啓光寺内发愿,本该亲自来还愿,只是近来双脚行动不便,故此着在下替她走一遭。”
  另一个脸色蜡黄的道:“小哥不必去了,老汉也去寺内发过愿,只要病好便去还神,如今……唉,不提也罢!”
  余青玉忙道:“此话怎说?请大叔明言,在下回去也好向家母交代!”
  那老者压低声音道:“小哥是外地人,也难怪你不知道,那啓光寺已遭祝融光顾,如今已剩下一堆败瓦。”
  余青玉装出大惊的模样,讶然问道:“老丈,寺内和尙不少,难道无人扑救?”
  老者又是叹一声,道:“火是有人放的,寺内的和余大部份已被杀,逃命要紧,谁还顾得了扑灭火头!”
  “但为何没有尸体遗下?”余青玉话说出口才自觉露出破绽,不过那老者并无发觉,余青玉急又问:“杀人放火者是谁?
  那头发稀疏者插腔道:“小哥料亦听人提及盖天帮,闻说寺内有其要杀的人,住持空灵大师不肯交人,便招来了大祸。唉!寺里丢下了许多尸体,都是善信收尸的!”
  余青玉急又问:“空灵大师和其朋友也被杀了?”
  “那些是空灵大师的朋友,无人知道,因为除了和尙之外,尙有许多俗家子弟的尸体,难分敌友,不过空灵大师则已遭杀害。”
  余青玉心如遭火烧,抓起茶壶,就着壶口,“骨嘟嘟”地把那壶茶一口气喝光,同座食客见状都十分惊异,余青玉一腔怨恨没处发泄,恨不得跟帅英杰厮杀一番,他连点心也不吃,抛下银子便离开。
  返回客栈,余青玉稍为冷静了点,心想师父机智百出,他决定再到啓光寺遗迹处搜査线索,也许凌水云会留下去向的讯息也未定,想到此处,他精神稍振,连忙唤小二结账。
  余青玉骑马再到啓光寺遗址,他先打量一下方向,首先搜索后院那边,就在此刻,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余青玉一惊,连忙匿在一根石柱后面偷窥。
  只见三骑马由远而近,年纪看来都不大,但日光下看得分明,此三人脸上都经过易容,令余青玉不知来者之身份,不敢妄动,静观其动静。
  那三人见地上只余一大堆瓦砖,都是一怔,只听一人道:“大哥,你瞧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另一个声音较尖细的道:“好像被火烧毁的。”
  年纪最大那人道:“也许是盖天帮干的好事a”
  尖细声音的失声叫了起来,道:“这如何是好了?”
  年纪大的跳下马车,道:“咱们且在此找一找,也许他有线索留下来。二弟,你注意四周,说不定还有人。”尖细声音的亦跳下马车,随他在瓦砾中翻动。
  余青玉心中忖道:“这三人看来不是盖天帮的人,莫非他们有亲人在寺内出家,与我一般来此找寻答案?”他心中想着,不由自主地拱起了背,谁知却给那位二弟发现,悄悄绕到他背后。
  与此同时,余青玉长身而起,那人立即喝道:“站住!”余青玉一惊,下意识地抽出长剑,那人更快,抽刀向余青玉后背砍去。
  余青玉未及转身,只好向前掠去,同时脚跟一踢,几块瓦砖向对方射去,再趁此良机转过身去:“背后偷袭,岂是好汉的作为!”
  那人道:“你是谁?快报上名来。”
  余青玉经过几番风雨,怎肯贸贸然亮号,反问:“阁下要问人姓名,理该先报上姓名才对。”
  那人不待他说毕,抽刀便攻,余青玉因对方共有三人,只宜速战速决,是以出手又急又密,不料那人的刀法比他更快又疾。
  忽然余青玉往后跳开,道:“且慢!你可是郝二哥?”话音一落,另外两个人已上前将他围住,余青玉忙道:“我是余青玉,只因脸上化了装,所以二哥认不得。”
  那人果然是郝虎威,回心想想他的刀法,果然不错,那个声音尖细的,突然跑了过来,叫道:“三弟,愚姐还以为你……你遭盖天帮杀害了。”
  余青玉惊喜地道:“你是姐姐!你怎会来这里?又怎会与郝二哥在一起?咦,这位便是郝大哥吧?”
  郝龙威道:“在下正是郝龙威,久闻三公子大名,惜缘悭一面。”
  余青秀道:“大哥,你们待会儿再叙情,待我先问问他。三弟,娘亲与云开不知去了何处,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好敎姐姐高兴,娘与云堂主都平安,如今在巢县,小弟刚与她分别来此找寻师父的,只是到时只剩下这一堆败瓦,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知是否平安!”
  余青秀拍手大叫:“娘平安,愚姐就放心了,我一听你在这里便赶来了。”
  余青玉也问道:“姐姐与娘被冲散,娘事后也担心得很,如果她知道,也一定很高兴,对啦!姐姐还未吿诉小弟怎会与郝大哥和郝二哥在一起。”
  “愚姐本与娘一道的,谁知临出镇时,遇到一大队盖天帮的人,愚姐与娘被冲散,待出了重围,黑夜之中,不辨东西南北,只顾逃生,随后更找不到娘,后来愚姐四处找寻娘的下落,结果遇到郝大哥。”
  郝不灭以前曾遣媒人来提亲,欲与余修竹结成亲家,谁知被余修竹所拒,之后两家再无来来,想不到这次余青秀居然巧遇郝龙威,再看他们的态度,似双方都有意思,余青玉亦为姐姐高兴。
  郝龙威接道:“家父派二弟到风雷镇打探消息,随后又放心不下,派在下来协助,无意中遇到令姐,其后又再遇舍弟,后令姐闻三公子在啓光寺,急不及待来找你,愚兄弟恐其有失,遂陪她同来,今日能与三公子相会,实感荣幸。”
  余青玉亦连忙谦虚一番,当下四人在瓦砾堆中再仔细找寻线索,却毫无所得。余青秀见弟弟一脸担忧之色,忙开解他:“三弟,令师机智过人,料能逃出魔掌,咱们还是去巢县见娘吧!日后有令师的消息,再去找他。”
  郝龙威道:“愚兄弟身上无急事,便随你俩到巢县一行,顺道拜会一下令堂。”余青秀尙未开腔,余青玉已抢着表示欢迎了。
  当下四人重新上马,折向东北方,路上余青玉将巧遇母亲的经过吿诉乃姐,余青秀道:“愚姐却担心爹爹和两位兄长的安全。”
  余青玉道:“这事小弟倒不担心。”
  余青秀微微一怔,问道:“莫非弟弟有爹爹之确实消息么?”
  “小弟只知他投降了盖天帮。”
  余青秀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爹是恐手下为他所累?盖天帮势大,要与帅英杰周旋,绝不能逞匹夫之勇,愚姐一直认为爹爹投降是为了找机会刺杀帅英杰。”
  余青玉哈哈笑道:“帅英杰若能让人刺杀得手,他便不是帅英杰。总之,爹的事小弟不担心,不过我绝不会放过帅英杰。”
  郝龙威道:“何止三公子不欲放过他,咱们快刀门的亦无人不想生噬其肉,寝其皮,最近咱们在路上听人传说,半枫庄在其大军迫境之下,亦投降了。”
  郝虎威接道:“五毒敎素来与盖天帮来往甚密,细数下来,一帮二敎三门四寨五庄只剩下仙女敎和全阳门比较有实力可与盖天帮周旋了。”
  余青玉叹了一口气,道:“除非他们肯捐弃旧怨,联合起来,否则绝对抗不了盖天帮之全力一击,盖天帮内的一位副堂主,放到二敎三门里去,便起码可当堂主了,至于四寨五庄的就更不用说了。”
  郝虎威道:“仙女敎与全阳门结怨已久,要他们捐弃旧怨,岂是易事?”
  说至此,四人都觉武林前景一片黯淡,心头都如压了一块大石般,一时间再无人说话,幸而这四人都同属天涯沦落人,路上相处颇为融洽,至第三天上午,便到了巢县城。
  余青玉道:“郝大哥,小弟去后未知城内情况是否有变,不如请两位兄长先到客栈歇脚,
  郝虎威双眼一瞪,道:“贤弟,你忘记咱们结义的事么?当日誓言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岂有见外之理?”
  “如此请随小弟来!”余青玉引他们到贺胜家去,不料大门竟有“铁将军”把锁,他吃了一惊,回头往张照松家闯去,幸好张家上下都认得他,当下请了张照松出来,余青玉急不及待地问道:“张翁,家母尙在府上否?”
  张照松道:“贤侄莫急,昨日贺侄子认为令堂留在城内,终究危险,因此带他们去巢湖躲避去了。”
  余青玉又急:“贺大哥带家母去巢湖何处?”
  张照松道:“昔日平南寨总舵。”
  余青玉顿足道:“贺大哥真糊涂,平南寨岂还去得!”
  余青秀道:“弟弟莫担忧,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盖天帮刚灭了平南寨,断不会料到娘会在此时去那里躲避,看似危险,实则反而安全。”
  张照松喜道:“这位姑娘见识不凡,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贺侄子也作如是看法,何况云堂主亦赞成,贤侄无须担心,再说贺家全家出动’令堂和云堂主夹杂在里面,无人怀疑!”余青玉这才放心,又方省起一事来,忙替他们介绍。
  张照松连声久仰,余青玉又问道:“张翁,晚辈恨不得立即带家姐去见家母,不知此去平南寨该如何走?”
  张照松道:“诸位先吃过东西,老汉再着人引你们去,不过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尙不知道,你们到那里再找一找!”余青玉连忙谢了。俄顷,酒菜已送上来,张照松请了一位中年汉同席,道:“这位耿殷是寒舍的护院,他对巢湖一带的人和事十分熟悉,也曾在贺寨主手下办过事,由他带路,最适合不过了。”
  那耿殷一脸精明,余青玉问道:“殷兄为何会离开平南寨?难道贺寨主待你不好?”
  耿殷道:“那是张翁向寨主要人,是寨主令在下来的。张翁对平南寨向来暗中支持,与贺寨主感情极佳。”
  张照松道:“老汉见平南寨与一般绿林全然不同,常为湖上的渔民出头,把那些渔讶子、恶湖霸收服得贴贴服服,就连城内的一般恶霸也收敛恶行,所以……”
  余青玉抱拳道:“张翁胸襟过人,晚辈佩服之至!”当下耿殷引他们出城直趋湖边。在湖上讨生活的,认识他的似乎不少,他一到,便有人与他打招呼。
  耿殷一一对他们点头,然后带他们跳落一艘比较大的船,道:“这几位朋友想钓鱼!老丈,烦你一下。”
  船伕将船开了出去,到没人处耿殷才道:“老应,去寨里看看!”原来这船伕也是平南寨的人。
  当下老应道:“你要去找贺胜?”
  “不错,这几位朋友是自己人,湖上有没有奸细?”
  “表面上没有,暗藏的可就难说。”船伕边升起帆,边道:“不过近日来,那些湖霸又蠢蠢欲动啦!”
  “这是难免的了。”耿殷道:“请弟兄们小心。”
  平南寨在湖中一座小岛处,稍靠东南,故此船行了一阵便见到了。平南寨因为人数少,故此挤不进四寨五庄之列,原因乃平南岛小,而贺同安夫妇成立此寨只欲使湖上的渔民安居乐业,而无在武林争雄之心。
  平南岛十分峻峭,如在湖上矗立一座山峯,下面是石,上面才有泥土,树木甚稀。船泊在岸边,须由小径爬上去。余青玉看后深觉此处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但不知平南寨因何会在一夕之间被盖天帮所破!
  到山顶,只见地上一片灰烬,看遗址便知平南寨规模并不大,而一眼望去,并无可藏身之所,却不见有人,余青玉惊问道:“耿护院,怎不见有人?”
  耿殷微微一笑,道:“莫急!”他走到一块大石之前,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用力在大石上敲打,先敲三记重的,再敲三记轻的。未几大石之内竟亦有敲击声传出,是两记沉重的,耿殷又回以三记轻的,俄顷,那块大石忽然“轰轰”地响着,紧接着向旁一移,地面露出一个可容两人的洞口来。
  余青玉失声道:“原来如此!”
  只见洞里跳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贺胜:“余公子来了,令堂在下面休息,请下去!”
  余青玉急不及待,首先钻了下去,余青秀紧紧随后,只见下面有一道石梯,半天然半人工凿成,深达二丈余,方至一平地,墙上插了两根火把,光线甚好,却不见人影,地道之内十分阴凉。
  余青玉道:“贺兄,家母在何处?”,
  贺胜笑道:“不用急,且随小弟来。”他走到一堵石壁之前,轻轻一推,一块高逾六丈,宽二尺余的石板便滑开,又露出一个洞门来。再顺手抽起一根火把,高举着走进去,里面又别有洞天。
  地道斜斜下伸,又走了几丈,方成平地,两旁都是石壁,贺胜道:“这两边各有三间石室,可住人!“再进去才是一个约莫二十来丈见方的“厅堂”’厅内放了好些石椅石几,坐了不少妇孺。余青玉一眼便望见母亲坐在那里,尙未上前,余青秀已在他身旁跑上前,扑入母亲怀中,喊了一声娘,母女俩抱头痛哭。
  余青玉走前,低声对母亲道:“娘,快刀门的郝大公子和郝二公子也来了!”崔翠连忙推开女儿,举袖拭泪,余青玉为郝氏兄弟引见母亲:“娘,孩儿先前曾与郝二哥结义为兄弟,请恕不曾先征求你同意。”
  崔翠白了他一眼,道:“郝公子侠骨丹心,似这种朋友去何处找寻?你能与他结为兄弟,实乃你之荣幸,何须禀吿。二公子,犬子年纪轻,又自小好玩,不识大体,将来还须贤侄多加敎导!”
  郝虎威道声不敢:“伯母这样说,可真要折杀小侄了,事实上,贤弟比小侄能干得多了。”
  郝龙威接道:“三公子,舍弟能与你结为兄弟,实乃其荣幸,他脾气一向躁急,将来三公子还需不时从旁提点。”
  余青玉谦逊了一番,道:“娘,这次多亏郝大公子护送姐姐回来……”
  崔翠忙道:“瞧老身一高兴,连应有之仪也忘记了。”言毕连忙行礼,彼此扰攘一番之后,崔翠又问:“令尊及令堂均好?未知如今落脚何处?”
  “家父与家母托赖,总算粗安,如今他们去河北赵家庄落脚,小侄须赶去与他老人家相会。”郝虎威问道:“伯母准备在此安身?”
  崔翠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这情势,有这样的一个安身之所,已不容易!”说着里面走出一对中年夫妇来,崔翠忙替他们介绍:“这便是贺寨主伉俪!”
  众人都是一怔,贺同安哈哈笑道:“诸位公子都以为贺某有通天之能,可以死而复生么?”贺妻戚淑英悲痛地道:“说起来,咱们夫妇心头也不好受,若非手下有个好兄弟,执意要代愚夫妇受死,今日恐怕不能跟诸位见面了。”
  贺胜的父亲贺彤道:“这也是寨主夫妇平日以诚待人,在此巢湖救了不少渔民兄弟,活人无数,否则怎有人肯代死?”
  贺同安道:“愚夫妇苟且偷生,都是为了报仇,只是如今势孤力单,难以从事,这一天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这一说牵动众人之悲痛仇恨,大厅里突然间寂静如死。
  半晌,戚淑英才道:“大哥你只顾发牢骚,也忘记招呼嘉宾,请诸位随愚夫妇到里面去。”
  众人随贺同安夫妇到里面一间石室,那似是内厅,石几上放了许多水果茶点。贺同安道:“敝居没什么好东西招呼,尙请见谅。”
  众人坐定喝茶,郝龙威道:“如今盖天帮声势浩大,任何一派都不足与之周旋,除非大家能联合起来,未知贺寨主有何计划?”
  贺同安道:“贺某至今尙未有计划,只求先储备力量,伺机而动,令尊是武林巨擘,若由他主持联盟之事,事半功倍。”
  郝龙威立即脸现难色,原来郝不灭刚愎自用,在武林中不得人缘,由他联络各派联合对付盖天帮,实非好人选。当下郝龙威道:“这个晚辈不敢作主,待见了家父之后,再与他商量,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必与帅英杰周旋到底。”
  双方闲话一番,郝氏兄弟长身吿辞,崔翠和贺同安夫妇极力挽留,郝氏兄弟却不允,崔翠只好道:“大公子,待过一段日子安全下来之后,老身必派人到赵家庄拜访令尊!”郝龙威知她已改变初衷,肯将女儿许配与自己,脸上发热,偷眼望一望余青秀,只见她亦正红着脸斜看自己,又惊又喜之下,忙将目光挪开,一时间竟忘了答话。
  郝虎威在旁轻轻拉一拉乃兄衣袖,郝龙威才瞿然而醒,道:“贵我两门,往日交情不浅,理该保持联系。”贺同安又请耿殷送他们回城,崔翠率子女亲自送他们下舟,又叮咛了一番方吿别。
  余青玉回地道,贺同安亲自带他到各处参观,此处原来规模并不大,如今正在进行扩建工程,余青玉想起昔日鲁义在鄱阳湖的居所,便建议凿一条暗道直通湖面,可容小舟出入。贺同安听后大喜,连忙令妻子设计,原来戚淑英其父善于机关暗道之制造,有个外号叫“鬼斧神工”,她家学渊源,颇得真传。
  余青玉在地道内住了几天,每日除了与母亲闲谈之外,便是听云开说些武林掌故,晚上则自己练武,凌水云的许多武功他都未曾学过,即使连“无为萧”亦未学全,颇觉遗憾,不期然又想起师父来。遂去云开卧室请辞。
  谁知云开已先开口:“三公子有何打算?”
  余青玉一怔,懵然问道:“云叔叔指那一方面?”
  云开道:“愚意认为此处十分隐蔽,可以从长计议,作为一个秘密巢穴,召集一些志同道合之士,准备日后与盖天帮周旋。”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此处虽然秘密,却只宜藏身,要招兵买马,不够气派,亦看不出咱们的决心,无以招揽人材,小侄认为须慢慢进行,先到各处联络志士,时机成熟方举义旗,否则根基未稳,便有被扑灭之忧!”
  云开想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见?”
  余青玉反问:“云叔叔反对么?”
  云开哈哈道:“云某是故意试探你的,事实上凭你如今之武功尚未足以与与帅英杰争雄,幸好你如今已长大了,各方面都能考虑周详,云某替令尊卖力不少年,就再替你卖几年力吧!待云某伤势痊愈,便与你到各处走走,联络一些人!”
  “云叔叔请安心养伤,日后的事慢慢再计议,小侄想向你吿辞,去找寻师父。”
  云开正容道:“路上凡事小心,不能轻举妄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复兴流星门的重担已落在你身上,珍重珍重!”
  余青玉辞了云开又向母亲辞行,崔翠道:“玉儿,为娘已着人去准备婚礼诸事,你再出去万一误了佳期……”
  余青玉忙表示半个月之内必回来,崔翠方允他上岸。
  XXX
  余青玉到张家换衣取马,又去桐城,他恐凌水云避过风头之后,重回桐城等他,一个人上路,甚为寂寥,余青玉放马急行,次日黄昏便到达啓光寺遗址,又在那里找了一阵,入黑之后才进城。
  连日吃干粮,余青玉嗅到酒楼里的菜香,更加饥肠辘辘,余青玉找了一家比较似样的酒楼,吩咐小二照料马匹,便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听见一个小二对食客道:“客官,你一个人点这么多菜,这个……”
  那食客道:“什么?你是怕我吃不下,还是怕大爷没钱付账?老子已三天没吃过东西,再多也吃得下!”说着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以示不是来白吃的?
  那小二连忙哈腰道:“对不起客官,小的这就去替您准备!”余青玉见那食客头上戴着冠,虽只能见到其背,但闻声耳熟,便绕了过去一看,原来竟是卓成双。
  卓成双一见到他,也是一愕,随即惊喜地道:“三公子,某正四处找你,请坐下……嗯,你的银子,某还没办法还……不过这算我的,小二,再添一壶酒!”
  余青玉在他对面坐下,道:“银子的事,小弟已忘记了,你亦不用放在心上。你来此地已经很多天了?”
  “三天,喂,你说的那家和尙庙,已经变成一堆……咳咳……你知道不?”
  余青玉压低声音道:“轻声一点,你住在何处?”
  卓成双红着脸道:“反正天气热,某每天晚上就躺在人家屋顶上睡觉。”余青玉暗觉好笑,但回心一想,知道他是怕花光银子,又得想办法白吃,觉得此人品量颇有可取之处,当下又取出一锭银子来,表示要做东。
  卓成双红着脸道:'“三公子,你这是看不起某?”
  余青玉连忙表示不是,正在推让间,两条汉子匆匆走进店里,正好与取酒来的小二撞了个汉怀,酒壶落地,虽然铜壶不会碎,但酒却泼了一地。
  余青玉和卓成双不由自主转头望过来,猛见那两条汉子正是“罗汉双义”林枫红和关学祖!余青玉喜道:“两位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请入席同膳!
  卓成双一见他俩,立即跳了起来,余青玉一把将他拉住,道:“两位兄台已答允既往不咎,坐下坐下!”林枫红和关学祖相继入席,林枫红倒也没什么,关学祖却狠狠地瞪了卓成双一眼。
  卓成双道:“三公子,这次你就不用跟我争了,这一顿算向两位大侠赔罪,小二再来几个可口的小菜!”
  余青玉一笑应允,道:“不打不相识,待小弟来做个调停人。”他替他们介绍完毕又道:“林兄不是要去扬州么?怎地又折回来!”
  林枫红道:“咱们折回来正想找你,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待到客栈之后再详谈。”余青玉心头焦急,却也不便再问,幸而小二已将酒菜送上来,卓成双消了与“罗汉双义”之间的嫌隙,最是高兴,酒到杯干,四人喝了几斤酒,饱餐之后,方结账去找客栈。
  桐城只有两间像样一点的客栈,四人随便找了一家,入店开两间房,掌柜道:“客官来得巧,如今小店就只剩下两间空房,小石子,快引客官进房。”一个小二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走廊上有人在偷窥,四人只顾谈笑,毫无所觉。小二引林枫红、关学祖进房,再引余青玉和卓成雄双到后堂去。
  四人进房洗脸、烫脚、更衣,余青玉起林枫红的话,正要去请他过来,谁知房门已被敲响,原来林、关先来找他了,余青玉引他们进内,便忙不迭地问道:“林大侠刚才说特意来此找小弟,未知是为了何事?”
  林枫红道:“咱俩去扬州探亲,只知敝亲一家被盖天帮的人杀光了,后来想北上河北,谁知却听到一个有关令尊的消息……”说至此忽然顿住,似乎有点难言之隐。
  余青玉涩声问道:“未知大侠听到什么有关家父的消息?”
  关学祖问道:“难道三公子不知道令尊要续弦?”
  余青玉霍地站了起来,高声道:“胡说!家母尙健在,家父续什么弦?”
  关学祖道:“但咱们听了不少人说过,而且盖天帮已发了请帖,为令尊再婚之喜而大宴群雄,且新娘更是……帅英杰的小星……”
  余青玉脱口道:“是星星?”
  林枫红颔首道:“正是!”
  关学祖摇头喃喃地道:“令尊真不是东西,这父子同科,算是什么玩意呢?”
  余青主一张脸胀得通红,正容道:“余三要郑重声明,余三与星星并无任何瓜葛,关二侠的话袁在过份,其实这乃是帅英杰的一项阴谋,帅英杰你心肠好歹毒呀!”他恐他们不信,又将帅英杰巧施移花接木之计的阴谋仔细说了一遍。
  林枫红失声道:“好一个帅英杰,果然厉害!”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拍响,林枫红道:“大爷没事吩咐,别来打扰!”
  外面有人道:“咱不是小二,是一位故友来找三公子。”
  余青玉暗吃一惊,心想自己易容来此,有谁认得,更想不到有什么故友在附近,当下道:“阁下找错了,这里没有什么三公子四公子的。”
  外面那人又道:“是余三公子,请别担心,在下确是故人,速速开门!”余青玉沉吟一下,向房内诸人打个眼色,示意他们小心戒备,然后方去开门。只见外面那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是清秀,头上戴冠,一时间认不出那人是谁,正想喝问,那人已一闪而进。
  关学祖扑前一步,一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你不说清楚,老子便一刀送你上西天。”
  那人悲声道:“三公子,你认不出贫僧了么?”言毕摘下头上之冠,露出一颗光秀秃的脑袋来。
  余青玉又惊又喜地道:“你是一鸣!”稍顿又接问:“你怎会在此?令师与家师如今安在?”
  一鸣放声哭道:“家师与师叔坚持与寺共存亡,结果……而令师亦不甘受辱而自尽了。”
  余青玉大叫一声:“率人来烧寺的是那一位?”
  “便是东郭西城那魔头!”
  “好一个东郭西城,我余三与你誓不两立!”余青玉一顿又问“未知鲁义又如何?”
  “他实是位忠心的老仆,令师自尽之后,也随他去了,家师及令师不许贫僧留下来枉自送命,也想为本派留一点武功,故此着贫僧带了几位师弟离开,后来贫僧遣散了师弟,以免人多引人注目,便独自来此,想三公子必会来城内打探消息,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余青玉唏嘘了一番,道:“鲁大叔对家师的确忠心耿耿!令师及家师遗体未知葬于何处?”
  “事后敝师兄悄悄折回来,运走家师、令师及鲁施主的遗体火化,再着敝师弟悄悄带回小孤山安葬。三公子,贫僧在此已候你半个多月了。”一鸣说着自怀内取出一本薄册子,道:“这是令师托贫僧交给你的。”
  余青玉接来一看,原来是本武功的口诀要旨,余青玉想起师恩,不觉潜然泪下。
  一鸣又道:“三公子,贫僧知你必要报仇,贫僧决定与你一起,彼此合力铲掉帅英杰为千万人报仇。”
  余青玉握住他的手,道:“一言为定,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不料卓成双、林枫红和关学祖亦同时伸出手来,道:“还有咱们三个。”五只手紧紧握住,如同一条铁链。
  当下五人心头都如通过一道暖流,彼此信心大增,一鸣道:“三公子,如今你在何处安身?要与盖天帮为敌,可不能没有一个根基!”
  余青玉便将平南寨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那里十分隐蔽,不虞被人发现,不过凭咱们如今的力量,实在太单薄,必须再招揽些人材方能成事,因此待云堂主伤好之后,便会与在下到处物色适当的人选,到时机成熟方举起义旗。”
  林枫红道:“林某亦赞成,咱们也有些朋友,明天咱们便分手,待林某与表弟找了人之后,再去平南寨找你,只不知该如何联络?”
  余青玉道:“这个……明天诸位还是先跟在下走一趟吧!招揽人材的事,可稍缓才进行。”
  关学祖素来性急,闻言即道:“天下人无不希望早日除掉盖天帮,三公子为何不着急?”
  余青玉红着险道:“因为小弟不日便要成亲,想请诸位喝几杯喜酒。”
  卓成双首先叫起来:“喝酒的机会,某绝不放过,何况是三公子的喜酒,只是你为何不早说,新娘子是那一位?”
  “便是小红和丽萍,只因去年在下中了帅英杰的毒计,与小红种下孽缘,如今她巳腹大便便,虽非成家立室之时,却也拖延不得。”
  卓成双哈哈笑道:“这帅英杰总算也做了件好事,要不咱们那来的喜酒喝!”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林枫红道:“既然是三公子的大喜,咱自然要去叨扰几杯。先到那里看看情况,再订计划也好,明早便起程吧!今晚也该歇息了,有话留在路上再说吧!”
  XXX
  余青玉的婚礼虽然因陋就简,但仍十分隆重,女方请云开做主婚人,男方则请贺同安为证婚人,戚淑英为媒人。余青玉不敢将父亲再婚之事吿诉乃母及姐姐,是故一家人都兴高采烈办喜事。
  虽说小红与丽萍不分大小,但仍分先后,余青玉先到小红房内宿一宵,次日再与丽萍洞房,成亲之后,他便开始与云开、林枫红等人计划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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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9 16: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锋竹芹叶 于 2019-10-9 19:34 编辑

第四章:帅魔称霸各派自危
  三九严寒,天上飘着鹅毛雪,极目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地上之积雪已经盈尺,郊野里,草木枯黄,即使是参天大树,亦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只有几株腊梅,在寒风中盛开,带来几分生气。
  提起梅花,不由人不想起座落桐柏山下的梅花庄来。梅花庄不但是武林中之“一帮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一,而且主人嗜爱梅花,一座庄院,前后左右共植了二千株各种梅花,故以梅花为庄名。
  梅花本以江南最多,但梅花庄主人梅飞雪自其祖父起即研究江北种植梅花之道,经数十年之培植,得以成功,而且品种繁多,不但有常见的红、白两色花朶,还杂交成功出淡红色、深红色,尙有一种绿色的,则天下只有梅花庄方可一见。
  梅花一般在立春之后才开放,只有腊梅在腊月开,故称之腊梅,但今日是梅飞雪六十大寿,为了让宾客能一睹千梅盛开的情况,一早已令庄丁用烟薰法催促,如今一座庄院已掩没在花海中。
  梅花庄虽是武林五大庄院之一,但与其他四庄不同之处,历年较少参与武林大事,主人都好恬静,故此于今风雨飘零之际,梅花庄仍不受影响,话虽如此,梅飞雪的一手梅花剑法和落英掌法,独步武林,连昔年的武林绝顶高手“潇湘子”凌水云,在看过之后赞誉有加。有人说凌水云所创的“千树落英掌”是在看了梅家的落英掌之后,才触动灵机的,不管如何,梅飞雪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不过武林中,知道其真正实力者,并不多见。
  由昨日起,已有不少宾客络绎于途,今日到贺之宾客就更加源源不绝,梅飞雪喜气洋洋,整日周旋于宾客间,忽然管家梅飞雨高声道“河北赵家庄庄主驾到!”
  梅飞雪听了堂弟的通报之后,立即携子傲华、女儿傲霜、女婿龙家楼出门迎接。河北赵家庄亦为武林五庄之一,只是梅飞雪为人澹泊,赵北坤却为人刚烈,性不同而少来往,不过今日是梅飞雪六十大寿,赵北坤大驾光临,梅飞雪仍然深感荣幸。
  只见赵北坤带了好些人来,他年过五旬,但身材魁梧,声如宏钟,龙行虎步,与梅飞雪之飘逸,异然相反:“赵庄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恕梅某不知,未克远迎。”
  赵北坤哈哈笑道:“庄主宝刀未老,身子硬朗更胜七年前洛河之会,赵某好生欣羡。嘿,赵某没有来迟吧?”
  梅飞雪忙道:“赵庄主此话当如夫子自道,比起七年前,益发健壮,梅某疏于练功,这几年身子已大不如前!庄主来得正好,离吉时尙有一个时辰!请进内用茶再叙!”两人寒暄了一阵,携手进庄。
  大厅内的群豪,认识赵北坤的不少,慕名的就更多了,梅飞雪首先为大家介绍了赵氏父子三人:赵北坤、赵长烈、赵长雄。赵北坤又为大家介绍他带来的人:郝虎威、郝彪威以及荀先慧。
  一个脸目消瘦的老者长身问道:“荀贤侄,你还认得老朽否?”
  荀先慧定睛一望,道:“前辈可是蒋白涛蒋老英雄?”
  “正是老朽!”蒋白涛叹了一口气,道;“老朽闻说贵庄被盖天帮……咳咳,令尊一生英雄想不到落至此地步,盼贤侄早日报却大仇。”原来荀先慧是江南杏花庄庄主荀卓君之幼子,三年前盖天帮攻破杏花庄,荀卓君与四个儿子全战死,只走脱了一个幼子。
  当下荀先慧脸上立即现出悲愤之色,道:“盖天帮杀我父母兄长,仇比天高,只是此仇恐怕难报了!”
  另一位满面红光的壮汉道:“那又未必,从来邪不胜正,即使邪魔能得一时之利,终须会被扑灭,问题是大家是否有与之周旋到底的决心。”
  赵北坤道:“盖天帮欠下累累血债,谁不想与之周旋,只是如今他将席卷天下,势力之强,一时无二,武林中独善其身者又多,要与之周旋,谈何容易。”
  蒋白涛道:“从长远来看,盖天帮越凶残,距离灭亡之期便越短。他如今只对付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人,日后要对付的人范围越来越广,届时人人均知不能独善其身,自然会联合起来,依老朽之愚见,不管盖天帮势力如何强盛,终不能与天下人作对。”
  荀先慧又叹了一声,道:“话虽如此,却不知要等到何时何日!”
  另一穿文士服的道:“据区区所知,盖天帮能人颇多,他们懂得树敌太多,即为自掘坟墓之理,因此目前只求对付二敎三门等势力,对于个人完全不管,所以……”
  满面红光壮汉截口道:“所以他便不会灭亡?”
  文士服的忙道:“邹兄误会了,区区是说盖天帮用硬软两套手法,对他们极之有利,白道这方要想消灭他,就困难得多了。”
  赵北坤喟然道:“正是如此!起初赵某还充满信心,可以拉拢同道联合反抗,但到底除了受害人外,世人均显得十分冷淡。”
  文士服的冷笑道:“说不定人家见二敎三门四寨五庄被……咳咳,心中还暗暗高兴哩!”
  一个头颅半秃,胡子花白的忙道:“今日是梅庄主的六十大寿,这种听了使人丧气的话,还是少说为佳!”此言一出,众人都脸现赧色,梅飞雪忙表示不打紧。
  此刻到贺的宾客已渐稀,梅飞雨走过来低声道:“大哥,吉时将至。”
  “吩咐奏乐!”梅飞雪长身向正中那张太师椅走去。
  梅飞雨高声唱道:“吉时至,奏乐!”礼乐声中,首先由梅傲华向父亲拜寿,接着是梅傲霜偕夫婿龙家楼上前。就在此刻,庄外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啸声,梅飞云脸色一变,忙向堂弟打了一个眼色,梅飞雨急忙率了几位庄丁出门察看,厅内群豪脸上亦都变色,未知来者是敌是友。
  梅飞雨大步流星走出庄门,那道啸声仍未止,但见庄外梅林落英纷纷,显然是为内家真气所激,来人内功之深,由此可见一斑。梅飞雨险色大变,沉声道:“谁来梅花庄放肆,何不现身亮号?”
  话音刚落,但闻梅林内有个声音传出:“梅花庄接令。”
  梅飞雨道:“本庄与世无争,任何令也不接。阁下若是来贺寿的,欢迎进庄喝杯水酒,若是另怀目的者,则请速去,否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一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嘿,原来今天是梅庄主的寿辰么?请恕本第不知,未有带贺礼来,嘿,且慢,本帮贺礼即透至。”
  说着梅飞雪在庄内听见,亦赶了出来,急忙道:“阁下既然光临,因何缘悭一见,教梅某好生失望!”可是梅林内人声已渺,梅飞雪向堂弟打了个眼色,两人分左右向梅林走去。梅傲华恐老父有失,也忙跟上去。
  梅林内并无其他人,只见花瓣落了一地,铺在白皑皑的积雪上,好看煞人,正合了卢梅坡“雪梅”之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脚印与脚印之间,相距两丈七八,梅飞雪脸色不由再变,须知若在实地上,一跃能达两丈七八,对梅飞雪这等高手来说,并非难处,但在雪地上只留下如此浅的脚印,又能跃出这个距离,则此人之内功以及轻功,都非臻炉火纯青之境不可,起码梅飞雪便认出庄内宾主无一人有此功力。
  梅飞雨道:“大哥,待小弟去看看!”他一口气驰出梅林,极目望去,都不见有人影,只好颓然回去。梅飞雪不想让宾客久候,急道:“回去再说。”
  梅飞雨道:“大哥,只怕是盖天帮的人,你看要不要先准备一下?”梅飞雪道:“不可大惊小怪,今日庄内有这许多好手,料盖天帮
  不敢下手,待宾客散了之后再说。”
  他俩返回大殿,群豪都问:“庄主,是谁来?”
  梅飞雪淡淡地道:“大概是什麽大煞风景的跳梁小丑吧!不必管他,二弟吩咐摆宴。”
  蒋白涛忙道:“请慢,庄主请上座,咱们尙未向你祝寿。”众人不由分说,将梅飞雪按在太师椅上,依次上前祝寿,只乐得梅飞雪哈哈大笑,不断回礼,忘了刚才不偷快的事。
  梅飞雨道:“外面雪已霁,不如将宴会设在后院,一边饮酒,一边赏梅如何?”众皆曰善,当下梅飞雨吩咐下人将酒席摆到后院,共开二十余席。若非时值非常,只恐要加倍不可。
  俄顷,梅飞雪引众宾客到后院,但见千梅盛放,惹来一片赞叹声,群豪依次入席,梅飞雨连忙吩咐先上酒,不料庄丁道:“刚才方找到摆酒的地方,尙未温好。”
  梅飞雪沉声道:“岂有此理,连酒放在何处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的?”
  庄丁道:“是糜二哥负责的。”
  糜二是梅飞雪的内侄,早几天说家里有事,吿假离庄,梅飞雪没奈何,只好着庄丁尽速准备,就在此刻,庄外忽传来了一道宏亮的声音:“盖天帮贺礼到!”
  声音宏亮,直达后院,群豪心头均是一跳。想不到盖天帮经三年多的经营,已在江南打稳基础,开始侵吞江北地盘,更不知今日有什么手段!梅飞雪脸色一变,随即镇定下来,道:“本庄与盖天帮素无来往,今日来送礼,料没安好心,稍候若势色不对,诸位请由后头走吧!”
  那穿文士服的,外号“金扇书生”名俞秀,当下道:“庄主此言差矣!咱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盖天帮若敢不利于贵庄,咱们必与贵庄共进退。”当下席上大部分人表示赞同。
  梅飞雪知道这些人之中,有一部份只是激于一时之义愤,一部分可能因脸子关系,不得不表示一下,真正厮杀起来,这些人未必肯卖命,当下连忙婉拒。
  谁知那个宏亮的声音又传来:“盖天帮好意送礼,难道偌大的梅花庄竟无一人敢接?”
  梅飞雪气纳丹田,亦使出“千里传音”之术,高声道:“阁下来得不合时,请稍候!”言毕向群豪拱拱手,快步而去,梅飞雨及梅飞雪子女亦都随后而去。
  赵北坤道:“际此时节,彼此应该守望相助,俞金扇,咱们一同随去看看如何?”
  俞秀“刷”地一声,张开描金折扇,轻搧一下,道:“区区正有此意,有何不可?”当下又有七八人随他们去前堂。
  梅飞雪到前院,只见庄外立着一位青袍客,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眼开閤之间,精光四射,年纪虽大,但腰板比枪杆还直。梅飞雪心头登时一沉,那青袍客未待梅飞雪开腔,己先道:“阁下便是梅庄主?东郭某仅代表敝帮上下,恭祝庄主寿比南山。”
  梅飞雪暗道:“原来此人便是东郭西城,难怪有此功力!”当下道:“多谢东郭先生好意,敝庄与贵帮素无来往,不敢当之至。”
  东郭西城长笑一声,道:“凡事皆有第一次,梅庄主无须奇怪,且同属武林一脉,庄主六十大寿,敝帮遣东郭某来祝寿,亦属应份。”
  梅飞雨冷笑道:“只怕阁下今日不是来拜寿的吧!有什么手段赶快使出!”
  东郭西城也不生气,抬头望一望天,道:“此是贵庄待客之道?”
  梅傲华道:“你不说清楚来意,休想咱们会招呼你。”
  “哈哈,梅花庄上下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外加众宾客,难道还会害怕东郭某一个人?”
  梅飞雪一拂袖,沉声道:“请进!”
  东郭西城又哈哈一笑,转头对外扬声道:“副帮主、牛鼻子,老朽早说过,梅庄主是位好客的人,断不会让老朽在外面喝西北风,你们偏不信,如今无话可说了吧!”
  但闻梅林内一声轻笑:“算你臝了,今晚便由本座作个东。”
  梅飞雪抱拳纳气道:“梅林内的朋友,若有雅兴,何不同进庄喝杯水酒!”
  那人长笑道:“只怕本座一出现,你的寿宴便摆不成了。”言毕又是一声长笑,笑声由近而远。
  郝彪威忽然大声道:“小侄认得此人的声音,他便是流星门的余修竹。”
  “郝四侠果然聪明!不过流星门早已在武林中除名。”东郭西城故意跟外面的人打招呼,唬住对方,然后坦然上阶进厅。
  赵北坤向儿子打了个眼色,赵长烈和赵长雄立即向梅林飞去,东郭西城只当作没看见,施施然坐下。梅飞雪沉不住气,问道:“东郭先生今日何事大驾光临?”
  “哎呀!老朽近来记性不好,竟然给忘记了。”东郭西城长身解下背上的包袱,自内取出一只长形的锦盒奉上:“此乃本帮的贺礼,尙盼庄主笑纳。”
  “多谢了,二弟收下。”
  东郭西城又道:“庄主不看看敝帮送的是什么礼?”
  梅飞雪示意堂弟开盒,梅飞雨将盒盖打开,只见盒内有一尊翠绿晶透玉观音,即使是市井之徒亦知此物价值连城,赵北坤等人登时愕然。不料梅飞雪脸色大变,沉声道:“此分明是柴员外的传家之宝,梅某不收贼脏,请东郭先生收回去。”
  东郭西城脸色稍变,即恢复常态,笑道:“老朽来得匆促,只好借花敬佛,且此物本帮已付钱给那姓柴的,是购来之物,不是贼脏。”
  “不管如何都请东郭先生带回去,免梅某被人嫌疑。”
  东郭西城不慌不忙又奉上一只四方形的锦盒:“料此物庄主必会笑纳!”
  “礼无好礼,梅某敬谢不敏了。东郭先生,今日敝庄不设阁下席位,请吧!”梅飞雪怫然下逐客令。
  东郭西城怪笑一声,问道:“庄主可知老夫因何知道贵庄的人数?而且还知道有一条地道通至河边,一个出口在山上岩石后。”
  梅飞雪父子脸色大变,东郭西城得意洋洋地道:“庄主不必诧异,只需打开锦盒,一切谜团自解!”梅飞雪立即示意堂弟打开锦盒,梅飞雨打开盒盖,失声大叫。
  梅飞雪探头望去,只见盒装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依稀是自己内侄糜二的六阳魁首!当下立即勃然变色,正要翻脸,东郭西城已先道:“且慢!庄主,你也许不知道,糜二早存心要夺你这座梅花庄,故此悄悄与敝帮暗通款曲,欲带路引本帮人马由地道攻入,不过敝帮帮主只敬硬骨头的汉子,对这种卖友求荣的小人,不感兴趣,故而杀了他以献庄主,由此可见敝帮对贵庄,并无恶意。”
  梅飞雪修养再好,这时候一张脸亦说不出的难看,梅傲华大声道:“你们盖天帮杀了人,还来反咬一口,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
  东郭西城哈哈笑道:“老夫早料到你们不会相信了,故此将他写给本帮的信也带来了。少庄主请过目。”他又自怀内取出一封信来,递与梅傲华。
  梅傲华将信交给父亲,梅飞雪打开展阅,信上的字迹果然是糜二的,内容将梅花庄的情况详列,并提出用梅家父子生命,换取一座梅花庄,梅飞雪阅后大怒,一把将信撕个粉碎。
  东郭西城脸不变色,笑道:“敝帮这份礼不小吧?”信被撕掉,有何要紧?梅花庄的内情,他已熟记在胸,落得故作大方。
  梅飞雪沉着脸道:“姓东郭的,梅花庄虽不是作么龙潭虎穴,但假娘你敢在此放肆,梅某拼着玉石倶焚,也不会让你得意。你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用意,速速明言,否则莫怪梅某再要下遂客令了。”
  赵北坤接道:“赵家庄与梅花庄共同进退,今自你敢破坏梅庄主寿宴,咱们绝不会坐视!大丈夫敢作敢为,明明怀着鬼胎,又不敢明言,藏头缩尾,算什么人物?”
  “诸位与敝帮及老朽误会已深,老夫亦无话好说。”
  梅飞雪道:“既然如此,阁下请便吧!回去请代梅某向帅帮主致谢,就说梅花庄多谢帮主厚赐肥料。”东郭西城昔年纵横江湖时,已不将四寨五庄的人看在眼内,如今贵为盖天帮的总管,气燄更盛,见梅飞雪不留情面,不由脸上变了颜色,正要发作,只听梅飞雪道:“来人,把这盒肥料拿去掩至后庄梅树之下。”
  一个庄丁上前双手接过糜二的首级而去,东郭西城这才知道梅飞雪口中的肥料之意,心中更怒,忽见他彿袖转身,也不见他作势,袖管内飞出一根金澄澄的东西,直奔梅飞雪的脸门,他人则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厅外。
  梅飞雪猝不及防,眼前一花,一根金光闪闪的物件己近身,他不敢贸贸然伸手去接,百忙中使了一招“铁板桥”’那物件贴脸越过,“笃”的一声,钉在墙上,梅飞雪一回头,见一根箭形令牌,射在红幔上的寿字当中。
  赵北坤见东郭西城出去,立即追赶,东郭西城去势不止,几个起落已射进梅林中,他声音却源源不绝送到大厅内:“梅飞雪,今日是你六十寿辰,本帮网开一面,金龙令到处,三日之内如不投降,大军压境,鸡犬不留。如肯投降,本帮决不亏待你。”言毕身影已逝。
  赵北坤见追不上,只好颓然而返,只见梅飞雪脸色十分难看。他低声道:“庄主,只要众贺客肯与贵庄同进退,尙堪与对方一战。”
  梅飞雪忙道:“梅某岂可连累诸好友?此事不提也罢!”
  赵北坤又问:“如此庄主有何打算?”
  梅飞雪强笑道:“三日后之事,如今何须担心?”他提高声音道:“诸位,酒菜已准备好,请大家重新入席。”众人本来都想让东郭西城丢个脸,替梅飞雪挽回一点面子,谁知连个东郭西城也留不住,让人家单枪匹马,来去自如,均觉面上无光,一言不发随梅飞雪到后院。
  群豪入席之后,梅飞雨立即吩咐下人上菜,桌上早已放了几只小火炉,菜捧上来,都放在炉上温着。梅飞雪力持镇定,举杯敬酒,群豪纷纷回敬。就在此刻,一个庄丁匆匆进来禀报:“啓禀庄主,昔日流星门余三公子与云开到贺,现在庄外。”
  赵北坤一拍桌子,怒道:“他老子刚走,你竟敢来!”
  在场之人都知道昔年“流星门”门主余修竹,当年在盖天帮强攻之下,率子及“流星门”之精锐,投降了盖天帮,开了白道投降之先河。事后,盖天帮帮主立他为副帮主,协助他完成统一武林的野心。
  余修竹两子当时留在风雷镇上,协助父亲主持“流星门”,事发后随父而降;而余修竹三子余青玉,在盖天帮作质子,后来虽然逃出了魔窟,却不在风雷镇,因此免于难。更因为在余修竹降敌之前,父子曾为了投降一事起冲突,以至父子决裂,只是这件事,武林中知道者并不多。
  梅飞雨道:“大哥,这余三公子是否来做说客?”
  郝虎威忙道:“余青玉决不是这种人,当年他跟余修竹已脱离父子关系,原因便是反对余修竹投降,今日又怎会为盏天帮作说客。”
  俞秀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郝少侠又怎知那是不是他父子俩合演的一出好戏,好以此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搭巧妙极了。”
  郝虎威道:“在下与余青玉有八拜之交,对他为人知之甚详,他是位性情中人,决不是俞秀才所形容的人。”
  俞秀道:“戏云得巧妙,就得边义兄也瞒上了,这才是本事。”
  郝虎威脾气本不好,闻言不由怒道:“阁下口口声声说余青玉此来是为盖天帮做说客的,到底有何凭据?”
  梅飞雪忙道:“是否如此,见面即知,今日不管他来意如何,梅某都须出去接见,免得落人话柄。诸位请多喝几杯,恕梅某失陪片刻。”
  郝虎威道:“晚辈陪庄主走一趟!”
  郝彪威道:“他姐姐是我大嫂,晚辈也得出迎!”当下两人随梅家五人走出大厅,只见院门外站着三个汉子。
  梅飞雪尙未走到门口,门外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汉已抱拳道:“云某来迟,请庄主恕罪!然虽是来迟,礼数难免,恭祝庄主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老当益壮!”言毕双手奉上一只锦盒:“些少薄礼,尙请笑纳!”
  他旁边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抱拳道:“晚辈余青玉恭祝梅庄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此语听在梅飞雪耳中,别有滋味在心头,脸色登时一变,道:“梅某危在且夕,已用不着余少侠着意‘催促’。”
  云开、余青玉之同伴卓成双,本在关外千里牧场,后来因受寃屈,入关南下避难,得余青玉解难之后,愿跟随左右以报答,是故闻言之后,不由恼怒道:“庄主,咱们三公子好意来祝你因何出言不逊?”
  云开连忙喝止他,道:“咱们因为路上遇到点麻烦,所以来迟了,庄主莫怪!”他以前是流星门外三堂总堂主,曾来过梅花庄,与梅飞雪亦有一面之缘,深知其性格,估计彼此之间必有甚么误会。
  郝虎威在背后闪了出来,道:“二弟,你来得不巧!”
  余青玉那料到梅飞雪对他有误会,见到义兄,喜道:“大哥,你也在此?这倒好了,咱们也有多年不见了。”
  郝虎威急道:“适才东郭西城及……来过。”
  余青玉问道:“那老匹夫来作甚?他害死家师,小弟早想杀他!可惜迟了一步,难怪大哥说小弟来得不巧。”
  郝彪威道:“因为……令尊也来过,所以……所以人家怀疑三哥……这个……是扮演‘红脸’。”这句说来虽然有点没头没脑,但总算道出梅飞雪说那句话的原因,当下云开三人脸色都走一变。
  梅飞雪干咳一声:“敝庄与流星门极少来往,三公子突然驾临,敎本庄上下受宠若惊,梅某德浅才疏,亦不敢受此大礼。”他不接礼,任由云开托着那只锦盒。
  余青玉忙道:“庄主误会了,晚辈今日来拜寿,纯粹是慕庄主之名,别无他意,若存有一点不利梅花庄之心,敎我余青玉天诛地灭!”
  梅飞雨道:“然则阁下以前为何不光临,偏在今日?”
  云开道:“三公子这几年为了要与盖天帮周旋,以报大仇,日夕苦练武功,在巢湖闭关三年,至今略有成就才重出江湖。云某本亦早存拜访之心,亦因自知技艺不精,不得不埋头再苦练,上月闻知庄主大寿,方引三公子来拜候。云某为人如何,料庄主亦有所闻……”
  梅飞雨截口道:“余修竹在盖天帮为副帮主,他儿子还会与盖天帮作对,这话敎人如何人信?”
  云开道:“三公子与余修竹脱离父子关系,早在余修竹降敌之前,且当时三公子刚脱离魔窟,尙未回家,此事见证之人,不下百数。”
  忽然里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且慢!”
  余青玉抬头一望,只见一位硬朗粗豪的老者大踏步而出,颇觉惊讶,耳畔巳闻云开道:“原来赵庄主也来祝寿!赵庄主别来无恙?”
  赵北坤大声道:“总算余三他父亲还未找上寒舍!余青玉,老夫问你一句话,假如令尊在此,你会否与他动手?”
  这句话令人好生难答,余青玉一时之间想不到措词,卓成双道:“三公子与余修竹脱离父子关系,但他们又不是仇人,因何必须动手?
  赵北坤大笑:“老夫早料他们父子俩根本是在演戏!盖天帮野心勃勃,意图席卷武林之心,人人均知,帅英杰是武林公敌,余修竹为盖天帮的副手,当然亦是武林公敌,余青玉既然已和其父脱离父子关系,若是站在武林正义一方看,更该先杀余修竹,自古以来,便有大义灭亲之举,余青玉若想得到同道的拥护,此乃必要之条件。”
  赵北坤所说,并非无理,连云开一时之间亦语塞,拿眼望一望余青玉。余青玉干咳一声,嗫嚅地道:“青玉与帅英杰不共戴天,愿与同道合力歼之,但要青玉亲手杀生身之父,这个……”
  卓成双接道:“这个乃强人所难。如今白道方面风雨飘零,正该团结一致,共谋应变之策,将热心者推开,等于自掘坟墓!”
  梅飞雪沉吟道:“今日为梅某之寿辰,幸得各地好友赏脸,济济一堂……非是梅某不相信诸位,只是若让三位入席,恐怕诸多不便,万一起了什么冲突,梅某就更加为难了,尙请见谅!”
  余青玉忙抱拳道:“青玉来得不合时宜,自怨孟浪,岂敢怪庄主!不过那份薄礼尙盼收下。”
  梅飞雪沉吟了一下,终于收下。云开忽问道:“庄主,东郭西城来贵庄何事?”
  赵北坤插腔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云开不由有怒,但仍以平静的语气道:“赵庄主如欲要与云某叙旧,稍后自当奉陪,如今云某只问梅庄主。”他转头又道:“梅庄主,咱们在路上因救丐帮许长老,故此来迟,实不知内情,尙盼见吿!”
  “东郭西城要敝庄在三日后投降。”余青玉急问:“如此庄主有何打算?”
  梅飞雪长笑道:“梅某已活了一甲子,生死早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卖了这几根老骨头罢了!”
  余青玉忙道:“千万不可与盖天帮硬拚!”
  赵北坤忍不住又讥道:“老夫早知你是来当说客的了,果然法眼无差。余青玉看也不看他一眼,正容道:“梅庄主,晚辈这三四年来,虽然一直隐居在巢湖,但假借昔年平南寨之旧部,不断留意盖天帮之内情,获悉该帮不但扫平了大江以南诸地之组织,而且又网罗了不少好手,非晚辈小觑贵庄,论实力实不足与之颃颉,故此上上之策,便是立即化整为零,保存实力,然后与各地之受害者联合起来,汇成一股力量,方可与其周旋。”
  梅飞雪涩声道:“然则三公子是劝老朽做其缩头乌龟?日后老朽尙有何面目见同道?”
  云开道:“庄主此言不外乎受虚名影响而已。咱们的目的是打垮盖天帮,岂可为眼前之虚名而甘堕其奸?兵法上亦有以退为进之策也。”
  梅飞雪抱拳道:“三位之金石良言,梅某将会仔细考虑之,今日宾客盈堂,未暇长谈,异日有机再见。”
  郝虎威见他坚持不请余青玉进庄,大觉颜面受损,当下道:“梅庄主,贱兄弟尙有点事待办,请恕早退,他日再行补过!”
  赵北坤大声道:“郝贤侄,你要跟那小子一齐去?”
  郝虎威道:“庄主向来看得起小姪,小侄感激之至,不过寒舍与余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回庄只恐引起梅庄主不便。”言毕拉着乃弟随余青玉步出梅林。
  余青玉道:“大哥何必为小弟得罪两位庄主?”
  郝虎威道:“梅飞雪情势所迫,心存顾忌尤可说,赵庄主刚愎自用,气量狭窄,愚兄早已忍受久矣!”
  郝彪威接道:“故此家父早两年便少回赵家庄,咱兄弟亦只是以赵家庄为联络站。”
  “伯父如今在何处安身?”
  郝虎威叹了一口气,道:“家父自经变故之后,性情大变,如今四处游荡,寻访隐世高人,盼能说服他们下山,共襄义举,此刻他在何处,愚兄也不知道。”
  郝彪威接问:“余三哥此番重出江湖,有何计划?”
  余青玉道:“贼势如日中天,任何计划均未必可行,故余某此番只想先了解一下各地之情况。”一顿又道:“不过看来唯一可做的大概是招兵买马。”
  郝虎威省起一事,道:“这几年,义弟招揽到什么英才?”
  云开道:“咱们与贺寨主不敢出面,虽然也招揽到些人才,但真正能当大任的人极少,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今日在此吃闭门羹,迫得云某须将心中的计划改变一下,便是不能冀求他人合作,必须自己努力,待咱们有了成绩后,也许他们会改变看法,支持咱们也未定。”
  余青玉精神一振,道:“云叔叔说得是,咱们便首先依靠自己的力量。”
  郝虎威道:“愚兄等这几年几乎无所事事,便与贤弟一起吧!嗯,如今咱们去巢湖?”
  云开道:“不,咱们在此附近躲匿几天,看看盖天帮如何对付梅花庄!”
  XXX
  三日好不容易过去,到第四天又下起鹅毛雪来,天地一片灰茫茫,余青玉几人一早己匿在梅庄外面,全身披白,伏在树后雪地上。
  这几天,到梅花庄祝寿的宾客,三三两两离开,不过赵北坤父子以及俞秀则不见离庄,看看已是午牌时分,只见远处来了一彪人马,马蹄踏在积雪上,点地无声,但却将积雪赐起,由于来得快,雪花飞滚,煞是好看。
  余青玉偷眼一望,见为首那两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余修竹和仇人东郭西城,心头登时揪紧!盖天帮来者一行只有廿余众,但人人均是高手,其中还有几位是余青玉的“旧相识”,马队来至梅林外,余修竹伸手一扬,二十多骑倏地停止,动作整齐划一,人不慌乱,只闻马嘶声,余修竹意兴逸飞,满脸得色,似乎对手下的表现十分满意。
  余青玉深知乃父素好排场、虚名,到盖天帮可满足其虚荣心,望着父亲那副嘴脸,余青玉只觉心头似欲滴血。
  “去一个人探个究竟!”
  一个中年汉欲上,东郭西域道:“梅飞雪自尊心强得很,先给他点甜头,还是属下去吧!”
  余修竹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劳总菅走一趟。”东郭西域去后,余修竹又派了两个人入梅林接应,以防万一,他边解披风,边览景色,说道:“梅飞雪真懂得纳福。”
  一位中年汉道:“只怕那老匹夫有福不懂得享。”余修竹笑而不答,俄顷,入府的一位帮徒回来报吿:“啓禀副帮主,东郭总管高声着梅飞雪答话,但庄内没有应声,请副帮主定夺!”
  余修竹回头问道:“易副堂主,守地道的兄弟可有发出讯号否?”一个高瘦的药子立即跃上树梢远瞻,道:“副帮主,两边兄弟都没有烧狼烟!”
  余修竹脸色微微一变,挥手道:“留下两人看守马匹,易胜你仍在树上监视两旁,其他人随本座进庄!”
  余青玉最怕见到父亲,谁知他重出江湖,第一次与盖天帮接触,便遇上了,心情复杂至极点。父亲因何会突然投降,是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还是另有目的?余青玉至今犹不知道,但父亲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来,做儿子的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假如今日是盖天帮在梅花庄大开杀戒,余青玉良心将更难受。正邪双方冲突,自已该不该现身?现身之后,该又站在那一方?毫无疑问,自然是与梅花庄一道,如此父子对垒,又要再一次接受感情的折磨。
  余青玉越想越觉得可怕,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连带他身上的积雪亦扑签签地滚下,云开在旁见到,连忙悄悄伸手过去在他臂上捏了一下,既是提醒他,也是一种安慰。
  远处突然传来几道惨叫声,余青玉身子登时一震,惨剧终于发生了。可是他这一震,立即让树上的易胜发现,轻咳一声,问道:“柳兄,林后是不是有人?”
  余青玉一颗心立即揪紧,偷眼望一望云开,只见他对自己打眼色示意冷静。但闻雪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踏步之声,声音越来越近,余青玉正想一跃而起,猛地又听到不远之处,传来卓成双的一声怪叫。
  走过来探视的那条大汉不由自主转过头去,只见云开如豹子一般扑起,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闷哼,将那大汉扑倒地上。
  与此同时,余青玉和郝氏兄弟也同时跃了起来,向剩下来的那两个盖天帮帮徒飞去。盖天帮的精锐,就在梅花庄庄内,假如行动稍慢,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人人奋勇争先。余青玉斜飞而起,扑向树上的易胜,他人未至,长剑已先刺去。
  易胜能在盖天帮稳坐副堂主一席位,自然不是庸手,只见他双腿微一用力,反从另一端飞下去,同时叫道:“林外有埋伏。”
  余青玉心头大急,左掌倏地伸出在树枝上一拍,凌空改变方向,急追而去,长剑遥指易胜之后背。
  易胜似料不到对方身手如此灵敏,心头大骇,一个没头觔斗翻下,双脚一立定,单刀离鞘,向上一撩,反砍余青玉之胸腹。
  三年前,易胜就必赢得了余青玉,三年后之今日,余青玉已有了长足之进步,只见他长剑一横,在单刀上一敲,微一借力,翻身向易胜身后落下。这一着大出易胜之意料,心头震惊之余,正想标前闪避,谁知余青玉已一脚踢在其后背上。
  易胜拿不住桩,蹬前几步,说时迟、那时快,卓成双早已在前面候着,他右脚使出一招寻常之招式,“老树盘根”,易胜重心既失,应声倒地,卓成双立即一脚踩在他背上。
  余青玉标前一指戳在其后腰上,将他提了起来,与此同时,云开等亦已解决了另一个盖天帮帮徒:“三公子快上马!”
  余青玉尙在犹疑,道:“梅花庄在劫难中,咱们……”其他人都跃了上马鞍,卓成双撮唇一啸,那些马匹立即向四处飞奔而去。
  云开道:“快走!你听梅花庄内已无声息,云某料梅飞雪等人可能由秘密通道溜掉了。”余青玉这才上鞍。
  这时候,树林内已传来了人声,众人立即催马前进,卓成双不断发啸指挥马匹,那些空马亦随后奔跑,积雪飞扬,人马已去远。
  卓成双喜道:“这都是大宛良驹,想不到一口气得了这许多好马!”余青玉不断回头望后,不见有人追来,心头稍安,可是片刻之间,半空中已升起一股浓烟,不用问梅花庄已起火了,
  那当然是盖天帮干的好事,也当然是余修竹所下的命令,他心头登时如压了一块石板。
  驰了七八里路,云开才下令停马,道:“盖天帮的人料一时三刻也追不上,三公子先问问那易胜。”
  余青玉将易胜向他抛去,道:“还是由云叔叔问吧!”
  云开先封住易胜的麻穴,再解开其晕穴,冷冷地道:“易胜,此处离梅花庄已远,附近也没有别人,你当知自己的处境,亦应该作出明智的抉择。”
  不料易胜哈哈笑道:“凭你们几个也想和本帮作对?岂非螳臂当车,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将我放了吧!事后某自会替你们说好话……”
  话未说完,郝彪威已在他小腹上打了一拳:“兔崽子!老子们就是要与盖天帮作对到底,你不老实,便敎你吃尽苦头而死。”
  云开把易胜抛给他,道:“四公子,这个交给你消遗消遣。咱们先去解个手。”众人缓缓下马,拍掉身上的雪花,入林里解手。
  卓成双道:“云兄,这里并不安全,盖天帮可以由马蹄痕迹追上来,须得赶快转移。”
  云开点点头,众人走回去,只见易胜己被郝彪威打得脸青唇肿,嘴角挂血。云开故意不看他,道:“此人所知不多,不必再花费工夫了,将他抛在雪地里,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种天气根本无人出外,掩在雪地里不被冻僵才怪,易胜脸色大变,急道:“你们可知咱们下一个目标是谁么?想不想知道何日动手?”
  云开已跳上马,道:“说不说任由你,反正盖天帮席卷天下之野心已如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易胜急道:“我说了,你们须立即放了我。”云开已拨马先出林,道:“四公子,赶快挖坑。”
  易胜脸色大变,自己招供道:“咱们下一个目标是河北赵家庄,在新春期间动手。”
  余青玉问道:“由谁领导的?”
  “如今铁冠道人已带了一批人秘密到那里做准备工作。梅花庄一到手,咱们便化装北上协助。”
  余青玉再问:“你还知道什么秘密?”
  易胜嗫嚅地道:“重要的只是这些,另外……”
  林外的云开忽然道:“快带他上马!”
  众人匆匆带着易胜上马,向前又驰了数里,只见那附近有座小山坡,卓成双低声与云开商量了几句,众人立即绕着山坡跑了一圈,再策马上山坡。卓成双吩咐众人拉紧胯下坐骑缰绳,然后撮唇而哨,那些马儿自动跑下山下去,向北急驰。
  郝虎威一边拉紧马缰,一边赞道:“卓兄这手绝活真叫人大开眼界。”
  卓成双微微一笑,道:“咱们快走吧!”他一马当先冲下山坡,沿着来时的马迹前进,只驰了里许便纵马入林,群英紧跟在其后,入林匿了起来,卓成双将坐骑遣开,云开又封了易胜的哑穴。
  过了顿饭工夫,便见到一行人踏雪急奔而至,细看一下,果然是盖天帮在梅花庄肆虐者,只是如今人数竟然多了许多。那些人到林外微一犹疑,又循迹向前驰去,群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开待他们去远,这才解开易胜的哑穴,问道:“刚才你只说了一半,如今可以继续了。”
  易胜嗫嚅地道:“某不知你们欲知道那一方面的……”
  云开道:“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只要与盖天帮及武林有关的,咱们都想知道。”
  郝虎威赶紧喝问一句:“赵家庄之后,你们下一个目标是谁?”
  “现在尙未决定,不过细数一下,武林中剩下来的组织,已寥寥可数。”
  当下云开仔细询问了好些天帮的内部情况,然后一指封了易胜的死穴,将他抛落地上,卓成双立即动手挖坑。余青玉低声道:“云叔叔,这人后来已和我们合作,因何还要杀他?”
  云开道:“如今咱们还不便透露身份,不能留下活口。郝二侠、郝四侠,赵家庄既然有难,两位还是回河北通知赵北坤一下,只是那老儿十分顽固,气量又狭小,两位回去万不可提及咱们。”
  余青玉接道:“赵家庄如欲硬拼,大哥与四公子必须离开,莫为虚名所误,如今咱们必须保存实力,方可与对方周旋。”
  郝虎威点点头,道:“这两年愚兄年纪渐长,已不如以前气盛了,二弟放心!”
  郝彪威接问:“事后咱们去何处与三公子相会?”
  余青玉道:“还是到巢湖吧!”五人分成两组,挥手而别,余青玉忽又道:“云叔叔,此处离开梅花庄不远,不如再回去看看如何?”云开颔首,三人策马重回梅花庄。
  只见那些梅树受损颇大,梅花庄尙冒着浓烟,幸好连日下雪,百物不易燃烧,梅花庄只塌了一半,云开下了马之后,道:“咱们进去须小心,提防盖天帮还有人看守。”
  卓成双笑道:“这个还用你提醒么?”三人小心翼翼进庄,瓦砾之中,只见一两具尸体,似是盖天帮帮众的,三人甚是奇怪,当下进入后堂。
  梅花庄共有三大进,有房百余间,前面除了大厅和耳房之外,只有一间小厅,而下人们大多住在中院,梅飞雪一家人则住在内进。
  三人一路走过去,都不见有尸体,云开道:“料梅飞雪已由其秘密地道溜走了,咱们白白担忧了半天。”
  三人正在走廊上,余青玉忽指着厢房,低声道:“里面有声音。”他以食指戳开纸窗,凑首内望,里面分明是一间下人的寝室,看布置料是女子的闺房,却不见有人,但适才余青玉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心中不服气,轻轻一推房门,那门竟然滑开了。
  云开见余青玉进内,恐他有失,忙亦跟了进去。房内有十座大柜,这时候余青玉和云开又闻里面有声响,便一齐走过去,云开示意余青玉站开,他一手提刀,一手运劲,忽然一掌按在柜门上。
  但闻“蓬”的一声响,柜门碎裂,里面跌出一个人来,云开与余青玉忙向后跳开,就在此刻,,梁上突然跃下几个蒙面人来,见人便杀。余青玉与云开仓猝抽出兵器应战,卓成双在外面见到,忙不迭地抽出单刀冲了进来。
  四个蒙面人分三组,两个对付云开,其余以一对一,但以攻击余青玉的那一位武功最高,云开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四个蒙面人一声不响,一味哑斗。余青玉的对手所使的也是一柄长剑,此人剑法飘逸多变,动作潇洒之至,仿佛不吃人间烟火。余青玉起初有点穷于应付,但斗了五六十招,忽然发现对方的剑法似曾相识,其变化竟然都不出所料,因此逐渐扳回劣势。
  那蒙面人领敎了余青玉的剑法亦十分惊奇,盖对方剑法与自己的居然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令他吃惊的是余青玉之剑法,精妙高深,而且比自己的博大。
  这刹那,使剑蒙面人争强好胜之心突生,着着进攻,同时左手或拳或掌,双脚进退闪避更是巧妙,果然让他争回不少攻势,可是这优势不过维持了三四十个回合,余青玉已能适应,双方又拉成均势。
  眨眼间,两人剑来剑往,已换了三四百回合,余青玉年纪虽轻,但气力居然毫无不继之象,相反他重出江湖,乍逢强敌,精神陡增,越斗越勇。
  激斗间,只见那蒙面人手腕一抖,长剑泛起五朵梅花般大小的剑花,笼罩住余青玉胸前。余青玉觉得这一招跟自己所学的“五福临门”差不多,想也不想,双脚一顿,退了五尺,果然蒙面人立即标前一步,手臂暴长,剑花顿敛,五道剑影只剩一道,直奔余青玉的胸前,好一招“飞瀑洗梅”。
  余青玉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急切之间,右手长剑一抬,似是“瑞雪封梅”,可是就在此刻,余青玉左手倏地翻起,手掌边缘如刃,切在剑脊上。
  蒙面人这时方使“瑞雪封梅”,正欲以“寒梅傲雪”破之,那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剑脊被切个正着,登时沉下尺余,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长剑过处,已割下其蒙面黑布。
  黑布卸下,露出一张清癯的脸孔来,赫然是梅花庄庄主梅飞雪!余青玉一怔,脱口道:“怎会是你?”此刻其他三位蒙面人亦住手扯下蒙面黑布,分别是梅飞雨、梅傲华和龙家楼。
  梅飞雪沉声问道:“余三公子,令师是谁?阁下似乎不是学流星剑法!”
  “家师凌水云!”
  梅飞雪脸色一变,道:“凌水云果然不愧是凌水云,梅某佩服之至,惜已廿多年未见。”
  余青玉道:“家师三年前已遭盖天帮杀害,故晚辈誓与盖天帮周旋到底。”
  梅飞雪讶然道:“凭令师之身手,盖天帮有谁奈何得了他?”余青玉这才将师父在二十年前与西域第一高手万象大师决斗,虽将万象震落悬崖,自己经脉亦被震断的经过说了一遍。
  梅飞雪长叹道:“看来老天爷是要磨练一下白道中人,故此令师才会失却武功,否则又怎轮到帅英杰呼风唤雨!”一顿又问:“少侠自问得了令师几成真传?”
  余青玉坦白地道:“晚辈与家师相处的日子不长,他有许多功夫,都不曾习过,更因他武功己失,无从比较。”
  云开棒腔道:“梅庄主,适才盖天帮来时,你们躲了起来?”
  “不错。本庄出现叛徒,将庄内的秘密通道吿诉盖天帮,幸好尙有一个地下室,叛徒尙不知道,因此咱们便藏在那里,后来他们并没有详细搜索,不知为何,匆匆离开了。
  卓成双道:“那是因为咱们在庄外杀死他们的人,并偷走马匹,将他们引开!”
  “如此说来梅某尙要多谢你们。”
  云开三人连称不敢,余青玉又问:“不知赵庄主尚在贵庄否?”
  话音刚落,便闻赵北坤的声音良外传进来:“余三,老大在此,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只见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卓成双冷笑道:“赵庄主如果尚有精力的,不如趁早回去对付盖天帮吧!”
  赵北坤勃然变色,余青玉恐他误会,忙道:“事情是这样的,适才咱们抓了盖天帮的一位堂主,严刑迫供态下,他透露在新春期间要攻打贵庄,且已有人北上准备,郝二侠及郝四侠闻讯之后,立即赶河北。”
  赵北坤险色又是一变,沉声问道:“余三,此话当真。”
  云开冷笑道:“赵庄主如果不相信的话,万不可勉强,要不万一:那副裳主消息不灵,咱们反要担当罪名。”
  余青玉急道:“晚辈绝无打诳之理。”
  赵北坤脸色再一变,沉吟道:“老夫暂且相信你一次,假如消息当真,赵某今后便……相信你,假如不确……”
  卓成双怒道:“假如盖天帮临时改变主意,阁下便想将咱们杀死?嘿嘿,在下要是有你这个‘火性’,杀了我也不会龟缩到河北。”
  赵北坤倏地“刷”地一声,将厚背刀抽了出来:“老夫未去找帅英杰算账前,便先拿你祭旗。”
  卓成双也不害怕,亦不抽刀,哈哈笑道:“赵庄主果然是位聪明人,懂得先挑软的吃!假如你真的有胆量与帅英杰决战,今日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赵北坤一张脸登时胀得发紫,事实上卓成双这句话正说到他的痛处,只听他大喝一声,飞身向卓成双扑去,人未至,刀已劈出,云开站在卓成双身边,不但不助他,反而跳开,卓成双双眉一蹙,已闪开九尺,笑道:“好快!”
  赵北坤还想追前,眼前一花,梅飞雪已横在他身前,道:“庄主,如今咱们正该合力共同对付盖天帮,不可因小事而误了大事。”
  赵北坤道:“今日不杀他,老夫这口气如何能泄?”
  卓成双道:“要杀人泄恨,还不容易?赵庄主早早回河北,料不久之后,便有连场血战。”
  余青玉抱拳道:“赵庄主,晚蜚这位朋友不知轻重,请你海量汪涵,不过庄主亦须早日回庄准备,以晚辈之愚见,现时不可与盖天帮硬碰。”
  梅飞雪亦在旁劝解,赵北坤这才狠狠地说道:“今日且看在梅庄主及余三份上饶你一遭;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云开待他去后,转头问道:“梅庄主”适才你肯定已知道咱们,为何故意蒙面攻击咱们?”
  “梅飞雪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试得出你们的真正的实力?”
  余青玉讶然道:“庄主的用意令人费解。”
  “梅某经此一变,深知不能独善其身,因此亦有意与盖天帮周旋,只是梅某一向深居简出,而且年纪亦不小,要梅某东奔西逃,实在力有不逮。”梅飞雪顿了一顿方续道:“前几天余少侠来敝庄,由于种种原因,不敢接待,尙请见谅!”
  余青玉忙道:“情势如此,这怪不得庄主。”
  “梅某长话短说。”梅飞雪将儿子拉了过来,道:“梅某迟婚,犬子今年尙未届三叶,幸好他已替梅家添了两名孙儿,已无后顾之忧,故此梅某有意让他代我为同道尽一点绵力。但之前又不少知少侠之底蕴,知能否成事,因此亲自出手一试,结果余少侠武功之高,大出梅某所料,如今梅某便决定将犬子交与余少侠。余少侠,犬子年纪虽比你大,但他极少出门,无什见识,今后还请少侠多多指敎!”
  余青玉吃了一惊,料不到梅飞雪不但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而且把独子交给自己,一时间既感荣幸,亦觉肩上多了一副重担。当下忙道:“庄主这样说,真敎晚辈汗颜,其实晚辈什么也不懂,还要梅兄多多指敎!”
  梅飞雪哈哈一笑:“余少侠年少有为,又很谦虚,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老夫有一句话奉赔,时值非常,有时须当仁不让。”他一手抓住余青玉,一手拉着云开,道:“来来,咱们到后堂喝几盅,再慢慢谈。”
  云开亦料不到变化这么大,心情十分愉快,笑道:“你家里还有佳酿?”
  “本庄秘酿的“寒梅酒”尙有十坛,只怕你喝不了!”
  XXX
  后堂书房内已准备了一席酒,菜放满了一桌,看来梅花庄所藏什丰。这时候,仍能拿出这种东西来,陪席的还有梅飞雨、龙家楼和梅傲华的妻子温氏,俞秀因有事,适才离开。
  酒过三巡,卓成双道:“那天听庄主提及金龙令,未知此物尙在否?
  梅飞雪自怀内掏出了一根金色的令箭,上面绘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尾端颇为尖锐,入手沉重。卓成双笑道:“庄主,你这次可发了一笔小财了,这金牌少说也有半斤!”
  梅飞雪亦笑道:“卓兄弟若喜欢者,便送与你作个纪念吧!”谁知卓成费谢了一声便将此物收下。余青玉更觉突兀,却不便当着梅飞雪之面问他。
  云开道:“梅庄主日后有何打算?”
  “梅某须花一段时间,安顿家小,待一切妥当,便赴巢湖与汝等相会。”梅飞雪放下酒杯,道:“其实梅某作此安排,尙有一层用意,希望犬子能与余少侠切磋武艺,以便恶补不足。”
  余青玉立即表示赞成。梅飞雪又道:“巢县那里有一位隐世高手,名灰胡,未知诸兄见过否?”
  云开脱口道:“灰这名为何这般古怪?云某从未听过有人姓灰的。”
  梅飞雪笑道:“他不姓灰,只因为蓄上了一匹灰胡子,故以此为名,此人见识之广,无人出其右,对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更加了如指掌,但他本人的武功并不高,梅某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与他有一面之缘的。”
  余青玉问道:“庄主在巢县见过他的?”
  “是的,那晚梅某听他一夕话,真有胜读十多书年之感,他什至连栽种接嫁的知识亦什丰富,敝庄的绿萼梅花,也是依他所敎,经几年的试验而成功的。”梅飞雪边为客人斟酒,边道:“少侠若得此人相助,对歼灭盖天帮大有帮助。只怕他如今不在巢县。”
  “当年庄主在巢县何处遇到他的?”
  “在城内的湖神庙外,时他已五十岁,如今怕已登古稀了,此老者有个特征,他左耳有颗大痣,右颊边有条小刀症,身材枯瘦,中等高度。再者,若果能采取巧妙的战术,进行突袭,亦非没有机会消灭盖天帮,盖天帮如今看似强盛,但日后他的地盘越大,实力分散,咱们便有机可乘了,故此梅某十分赞成少侠保存实力之见。”
  余青玉听了此言,信心大增,忙道:“庄主一席话,使晚辈茅塞顿开,日后有机会尙请指敎。”
  云开忽道:“庄主,云某有一事与你商量,请借个地方。”
  梅飞雪微微一怔,但随即推开旁边的一扇房门,道:“云堂主请进。”两人进房,过了两盏茶工夫,便又携手出来,重新入席。梅飞雪道:“敝庄准备趁晚上疏散,待消灭了盖天帮之后,再请诸位到寒舍盘桓。”这是婉转的辞客令,当下余青玉等人酒饱饭足之后,便抱拳吿辞。
  梅飞雪亲自送儿子出门,又交了一个包袱给儿子,余青玉乘机问云开:“云叔叔,刚才你与梅庄主商量什么事?”
  云开微笑道:“我告诉他与盖天帮作对,随时有性命之虞,咱们不能保证他儿子的安全,谁知梅飞雪这人襟怀广阔,他说刚才告诉咱们他己有了两个孙子,便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叫咱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余青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叹云开仔细,有他替自己打点,可无后额之忧。
  众人出了梅花庄,便向巢县进发。路上风雪阻路,估计回到巢湖已是新的一年。这天因为错过宿头,众人便在一座破庙处过夜,梅傲华为人沉实,颇有苦干之精神,众人在朝内生火取暖时,他便一人立在门外监视四周的动态。忽然他见到山下有两道黑影向这边走来,天黑看不清颜面,连忙进庙道:“外面有人来。”
  云开急忙将火弄熄,边问:“是什么人?有多少个?”
  “不知道,看不清楚。”
  云开道:“你跟卓成双到庙后匿起来,云开与三公子留在庙内。”当下四人立即分头行动,云开与余青玉忙匿在神龛后面。
  过了半顿饭工夫,便听到外面有个发颤的声音道:“老大,这种天气真冷死人了,幸好这里有座破庙棲身。哈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还不快进去!”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二弟,小心!”庙门“呀”地一声被推开,只见两个壮汉走了进来,举目看了一下,便蹲在地上。
  那“二弟”又道:“咦,这里有堆灰烬,还有热气呢,说不定刚才还有人丨
  “小心!”老大跳了起来,“刷”地一声抽出兵刃。
  “二弟”笑道:“老大,你胆子真也太小了,此处离华山已远,怕什么?何况就算有人见到咱兄弟又能怎地?咱们又还未跟盖天帮搭上!”
  “老大”沉声道:“二弟!我叮咛过你几次?不许乱说,提防隔墙有耳。”
  “哈,人家怎知道咱们要去做什么事?再说有证据么?你这样紧张兮兮的,反而要惹人思疑。”
  “老大”道:“话虽如此,总该小心一点为上,须知咱们绝不能功亏一篑,万一有什么闪失,便别想在江湖立足!”
  过了一阵,“二弟”又道:“操他娘的,穆山光那匹夫也真混帐,居然听信他宝贝女儿一面之词,将咱兄弟俩驱逐下山,他不仁,咱们不义,到那里说,咱们都不怕!”
  余青玉和云开在神龛后面听得清楚,都心中有怒。云开对武林中成名人物颇为熟悉,当下忖道:“素闻华山派掌门穆山光十分护短,看来空穴来风必有原因,若因此而为华山带来一场大灾,便将成为华山派的罪人。”
  那“老二又道:“老大,你踱什么步?莫不成要反侮?”
  “老大”直认不讳,道:“是有一点,咱们出卖了华山派,除了出一口鸟气之外,有没有价值。
  “赛天帮将厚待咱兄弟,总好过在华山受穆山光父女的闲气。”
  “只怕未必,再说将来咱们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二弟”又道:“将来的事谁还管得了?不报此寃屈,小弟岂能甘心?明明是穆明珠勾引咱们,咱们念在她是师妹不为所动,她恼羞成怒反诬吿咱们非礼她,不清洗此寃,咱兄弟又怎能抬起头做人?”
  这一说,那“老大”又心动了,咬牙道:“不错,左右都不能抬起头来,倒不如先出一口鸟气。”
  云开与余青玉心中都暗道:“盖天帮在短短三年间,可以席卷大江以南,只剩下中原一块干净地,看来原因十分复杂,其中名门正派这方行事逐渐离经,亦是一个原因,此两人虽可耻,但物必先腐而后生虫,穆山光亦有责任。”
  忽然“老大”又道:“二弟,愚兄再叮咛你一次,在路上不管遇到盖天帮什么人,除了是帅英杰之外,咱们都不许有一丝泄漏。”
  “原因何在?”
  “一怕被人夺去功劳,二怕被人灭口。”
  云开心中又道:“此人做事仔细,考虑周详,倒是个人物。”
  只听“老大”又叹息道:“可惜天下间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若能出了口鸟气,又能不被人背后侮辱叛徒的,岂不妙哉?”
  “老大,你别再三心两意,你看人家余修竹,如今有多威风?所谓笑骂任人笑骂,好官我自当之。”
  “你我两人怎能与余修竹比较……”话未说毕,老大忽又惊呼道:“有人来,快躲起来。”
  余青玉和云开正恐他们也来神龛后面躲起,只闻衣袂声响,那两个华山派弟子已跃上横梁。俄顷,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接着又响起一道关门声。只一忽,庙内亮起光来,只听一道轻咦,云开连忙伸手捏一捏余青玉的手腕,示意他闭住呼吸。他自己悄悄探头望出去,只见到一个男人的后背,看不到脸孔。
  那人用火折子点燃地上的枯枝,庙内只闻“毕毕剥剥”的响声。那男人解下披风烤火,忽然讥声喝道:“是谁躲在庙内,给老夫滚出来!”话音一落又道:“梁上的两个跳梁小丑,还不来,难道还要老夫动手?”他头不抬,眼不举,便知道梁上有人匿着,这份功力敎云开和余青玉都暗暗心惊。
  梁上那两个兄弟尚在犹疑,又见那人手一抬,但闻“笃笃”两声响,两根树枝射出,居然插进横梁里,牢牢地钉着,虽然梁子已开始霉烂,但这份手劲也真够瞧的。“这只是警吿,再不下来,老夫第二次出手,要射的便是人了。”
  梁上那两兄弟只好乖乖跳下去,那人仍不回头,再问:“你们是谁?”
  “老大”道:“咱们是两兄弟,是附近的猎人。”“此话当真?”
  “老大”心里虽惊,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咱们与阁下素不相识,何须骗你?”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匿在梁上?”那人边说边往火中加枯枝,只听得“毕毕啪啪”乱响,云开和余青玉连忙乘机换气。
  “这一带最近不大安宁,刚才我在窗子处见你来得好快,以为是……唉唉,所以匿在上面。”
  “快给老夫滚,否则杀了你们!”
  “是是。”那两个华山派弟子忙不迭开门一溜烟跑了。可是过了一忽,外面又传来一个脚步声,脚步声沉重,连神龛后的云开和余青玉亦听见。两人同时忖道:“不知又是那个倒霉星闯进门来!”他俩由脚步声判定来人武功不高。
  只听那人沉声道:“来者是谁?”
  外面有人应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那人在庙内答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己过万重山!可是蒋兄?”
  “不错,原来你己来了!好准时!”庙门又打开,云开再探头一望,只见走进一位脸目死板的中年汉来,手上各提着一个面貌相似,年纪约莫在二三十之间的汉子。“刚才在山下撞到这两厮,给我抓来,不知是什么来路!”他随手将那两个人抛在地上,已不能动弹,料被封住了麻穴。华山派弟子武功料不太弱,但被人像麻鹰捉小鸡般逮住,此人之武功亦不容小觑,他脚步沉重,只因为手上加了两个人而已。
  庙内那人道:“蒋兄已査到凌水云的下落?相信不会令老夫失望。”
  余青玉大感意外,料不到此人竟然是冲着师父而来的!只听来人道:“伍兄何需紧张!哈哈,来先喝一口,暖和暖和!”
  那人取出一只羊皮酒囊来,拔开木塞,先喝了两口,表示酒内没有下毒,然后交与那个姓伍的。那姓伍的接过酒壶也喝了两口。姓蒋的又掏出一只鸡来,道:“此乃在下迫一位丐帮弟子替我弄的叫花鸡,料伍兄未曾口尝过!”他撕了一条鸡腿,将剩下来的给了姓伍的。
  姓伍的道:“二十五年前,老夫曾吃过一次叫化鸡……唔,果然不错,咱们说正事吧,二十五年前你许下的诺言不会忘记吧?”
  姓蒋的笑道:“当时在下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伍兄救我一命,恩同再造,岂会忘记?嗯,这些年凌水云似在武林中消失了一般。在下费了好多工夫,才探听到一点丁,原来他去西域与万象决斗。”
  姓伍的立时紧张地问:“万象素有西域第一高手之称,此乃龙争虎斗,未知谁胜谁负?”
  “听说凌水云险胜一招,但他自己身上的经脉也被万象的“浪淘沙般若功”震断了几根,可说是得不偿失。凌水云回中原之后,便改姓换名隐居起来!”
  “好厉害的万象秃颅!”姓伍的赞叹了一声,语气忽然一变:“听你之语气,似乎到如今还不知其下落。”
  姓蒋的哈哈一笑:“在下若查不到他的下落,还敢来见你么?”他顿了一顿,续道:“最后在下几经辛苦才在一位垂死的老和尙口中探到消息,原来凌水云竟然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尙。”
  姓伍的一怔,随即又发问:“他在那座庙内出家?”
  “在嵩山少林寺!不过那和尙来不及说出他的法号,便断了气。”
  余青玉听此人一派胡言,心中诧异,又因听得入神,忘记闭气,呼吸稍重,姓伍的立即发现,喝道:“后面什么鼠辈偷听??快给老夫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依然盘膝,但身子却升高几尺,凌空转身,再落下时,脚尖已抵地,身子登时如离弦之矢般,向神龛射去,人未至,两掌已抵出。
  两股凌厉的掌风过处,但闻“蓬”的一声响,神龛四分五裂,轰然倒地,幸而云开及余青玉发觉得早,及时向两旁飞去,刚站稳脚,只见姓伍的又盘坐在地,看其年纪并不太大,绝不超过六十岁,但双眼凹陷,竟然是个瞎子!
  那姓伍的瞎子沉声道:“快报上名来!”
  余青玉尙未答话,云开已先道:“在下等因错过宿头,在此避雪,不知阁下与人在此相会,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恕罪恕罪!”
  那个面目死板自称姓蒋的人见到他两人目光一变,喝道:“伍兄要你们报上名来,阁下噜嗦什么?不乖乖答话的,今夜休想离开此庙!”
  余青玉道:“阁下的声音十分耳熟,未知在何处见过,阁下何不取下脸上的面具?”
  姓蒋的目光再一变,喝道:“伍兄,左首那人便是凌水云的唯一徒弟余青玉!”
  话多刚落,伍瞎子身子又飞了上来,向余青玉射去。余青玉这次已有准备,长剑出鞘,反刺其心窝,但伍瞎子数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双袖忽然张出,如大鹏展翅,硬生生又开高了几尺,再一袖由高击下,势如泰山压顶!
  云开大喝一声,钢刀横劈,直取伍瞎子小腹,伍瞎子左袖一落,拂在刀背上,身子又借力换了一个方位,右掌透袖而出,发出一股罡气,直迫余青玉!
  余青玉大惊,左掌在神枱上一按,一个没头觔斗翻开,叫道:“前辈,此人胡说八道,家师三年前早已被盖天帮的人害死。”
  “你说什么?简直胡说,快叫凌水云来见老夫!”伍瞎子身法之快,前所未见,直如鬼魅一般,自云开身前飘过,再度扑向余青玉,云开一刀劈出,竟然劈了个空!
  余青玉见庙内地方狭窄,闪避不是办法,只好站稳脚步,沉着挥剑抵御,伍瞎子一连几招都没法占到便宜,不怒反喜,道:“小子,看你的剑法,果然是凌水云那匹夫所授,好极了,待老夫擒了少的,不怕老的不出面!”由是攻势更急。
  云开道:“姓伍的,凌前辈的确已死,你要找他报仇,必须先向阎罗王申请。”
  “哼!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讥笑老夫,凌水云的武功,除了老夫和万象之外,尙有谁能伤害得了他?”
  “凌前辈因经脉已断,内力全失,莫说是你我,就算是小孩子也可取其性命。”云开知余青玉不是其对手,拼命在伍瞎子背后急攻。
  伍瞎子冷冷地道:“是真是伪,待老夫擒下了余青玉,自有办法分辨。”他左掌再度拍出,可是这一次的罡风却不如上次威猛。
  余青玉展开“千树落英掌”的步法,双脚一错,闪过一边,不与对方硬拼。
  伍瞎子喝道:“再吃老夫一掌!”他避开云开的纠缠,双掌齐出。余青玉一跃而起,跃上横梁,伍瞎子尖喝一声,亦振衣跃起,不料他居然只跳高了八尺,便冉冉降下,还发出一声轻咦。
  云开不知就里,抱刀冲前,伍瞎子及时伏地滚开,状什狼狈,云开失去重心,直标至庙门前才收住了脚,姓蒋的倏地翻起一掌,击向其背心。
  云开也了得,他在巢湖苦练了三年,功夫并无白费,千钧一发之际,突使“移位换位”的上乘功夫。横移三尺,姓蒋的那一掌拍在庙门上,将庙门击飞,一股凌厉的北风,立即涌了进来,庙内的火光蓦地一暗。
  忽闻伍瞎子喝道:“你在酒中下了什么药?快取解药来!”
  与此同时,余青玉也叫了起来:“我记起了’他是杏花庄的大庄主白怜香的内弟周银汉,云叔叔,快拦住他!”
  话音未落,姓蒋的已向庙门射去,云开快一步,宝刀一横,已将姓蒋的截住。姓蒋的也厉害,突然顿足跃起,向庙顶射去。
  余青玉又高声叫道:“卓成双,梅傲华快拦住他!”他走前几步,作势欲跃。
  伍瞎子喝道:“快追!”余青玉不由自主,如受催眠般,跟着振衣跳上,伍瞎子忽然双掌齐举,印在余青玉的鞋底!余青玉但觉两股阴寒之气自脚底的“涌泉穴”涌上进来,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但身子去势更疾,有如离弦之矢般。
  与此同时,庙顶“哗啦啦”一阵乱响,瓦砾如雨飞下,姓蒋的穿洞而出,但余青玉几乎同时亦飞了出去。
  余青玉人在半空,长剑便当先刺去,姓蒋的急切之间举臂一拨,鲜血泉涌,但却逃过大难,落在庙顶,如弹丸般跃起,向下飞落!谁知庙外雪地上,早已站着两个人,正在等他!
  姓蒋的大惊之余,一落地忙道:“且慢,我有话说!”
  卓成双道:“待咱们擒住你之后,再慢慢说未迟。”他身法快,首先截住他,立即展开攻势。
  姓蒋的大声呼道:“伍兄,你到底要不要解释?”
  余青玉疾飞落雪地’道:“阁下今夜是没法溜掉,倒不如光棍一点,乖乖回庙吧!再想玩花样,便必先取你狗命!”
  姓蒋的只好乖乖走回庙内,只见伍瞎子趺坐在地上,正在用功迫毒,满头都是汗珠。余青玉喝道:“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姓蒋的自怀内取出一只瓷瓶来,道:“只需服两颗药力便解!那是酥骨散,不会致人于死地的……”
  余青玉见瓶内尙有好几颗药丸,便倾出了两颗递前,道:“你先服下去,假如不是解药,头一个死的便是你。”
  姓蒋的坦然服下,半晌不见。有变化,余青玉这才喂伍瞎子服下。云开一把扯下姓蒋的面具。余青玉一眼认出他便是昔年杏花庄庄主白怜香的内弟周银汉,当下问道:“你为何要改名?”
  周银汉道:“周某以前受其恩,本该图报,但他却强迫我报恩,周某恐被其知道身份,他会到杏花庄闹事,所以……”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肯替他打探消息?”
  “因为后来他打输给令师之后,志切报仇,四处找他,周某无意中又被他遇上,他在周某身上下了被禁制,在下不得不听令,故此胡乱措词推搪!”
  云开心中暗道:“原来他身上被下了禁制,难怪这姓伍的会相信他,轻易喝下了毒酒。”当下问道:“这姓伍的叫什么名?”
  “他叫伍籍古,是武林一等一高手……”
  云开斥道:“胡说!云某怎地不曾听过?”
  “他有个外号叫做伍亚仙,住在东海蓬莱岛上。”
  云开“啊”地叫了一声:“原来是他!你为何不留在杏花庄?
  周银汉苦笑道:“世人均知杏花庄虽是我姐夫和荀卓君所创,但仗的却全是我姐夫的威名,姐夫死后,将庄主之位传给荀卓君,周某不愿屈居人下,便离开了杏花庄。”
  余青玉道:“胡说,令姐夫与荀卓君是师兄弟,杏花庄是他两合力所创,虽然白怜香名气较响,但到底荀卓君亦是创办人,你姐夫死后传位给他,乃天公地道之事,难道传位给你才合?”
  云开冷笑道:“但据我所知,你并非不甘心屈居人下,而是出卖了杏花庄!”
  周银汉脸色一变,道:“岂有此事?这种话可不能胡诌,你有证据么?”
  云开再一声冷笑’道:“云某如今虽然拿不出证据,但却知道你将杏花庄内的情况卖给盖天帮,并在盖天帮围攻时做了内应,故此不敢再以真脸目示人!”
  周银汉脸色青白,恐怕今日要葬身此处,突然发难,双掌齐出,一拍一抓,向身旁的余青玉攻去,心想只有制服了余青玉方可捡回一条性命。
  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但却料不到今日之余青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眼珠子一转,余青玉已有了准备,当周银汉双掌齐至时,余青玉双臂几乎同时抬起,左掌一拨,右掌急印而出,两掌相交,周银汉未尽全力,立即弹开几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亚仙”伍籍古倐地自地上升起,一掌印出,正中周银汉后背,但闻“蓬”的一声响过后,周银汉身躯如断线风筝般飞前,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云开忙道:“且慢杀他!”
  伍籍古怒道:“此厮生性奸狡,不杀留在世上,尙有何用?”
  余青玉走前,只见周银汉已气如游丝,喘着气道:“快叫他……替我疗伤……否则他,他自已也……”
  余青玉急问:“他自己也如何?”
  “他命……”周银汉一句话未说毕,己然断气。
  伍藉古耳朵比常人灵得多,冷哼一声,道:“老夫命长得很!余青玉,你确是凌水云的徒弟。令师如今何在,快将情况吿诉老夫,以免自误。”
  余青玉便将凌水云生前的遭遇说了一遍:“家师的确已经作古,否则必然会来与前辈相会!”
  伍籍古呆了一呆,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声宏亮,震得余青玉等四人耳鼓嗡嗡作响。余青玉忍不住问道:“前辈因何发笑?”
  “笑?混帐!你连老夫在哭也听不出来?”伍籍古仰天大叫道:“凌水云啊凌水云!你死了敎老夫如何报仇?真是岂有此理之至,,老夫这些年的苦头岂非白吃?”一顿又问:“余青玉你见过万象的武功,你觉得他的武功高,还是老夫的高?”
  余青玉考虑了一下,道:“万象大师的内力似乎较深一点,前辈的身法则比他快,真要决斗,恐怕千招之内,难分胜负,不过……”
  伍籍古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前辈双目失明,恐怕还是要吃亏。”
  伍籍古又一阵大笑,道:“好好,说得好,果然不愧是凌水云的徒弟!老夫虽未与他交过手,但估计他亦不在老夫之下,你之看法,公平之至,并无讨好老夫之心!”
  余青玉道:“晚辈无须讨好前辈!”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内心深处,还是认为万象比伍籍古稍胜半筹。
  伍籍古又道:“余青玉,你既然是凌水云的徒弟,老夫找不到令师,只好找你玩玩了。”
  余青玉忙道:“晚辈怎是前辈的敌手?”
  “哼!你不用再说废话了,待老夫伸量伸量你,只怕你无胆应战耳!”
  余青玉道:“晚辈虽明知非前辈之敌,但既然前辈青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好,有种!这才无愧是凌水云的弟子,快拔剑准备,老夫绝不客气!”
  云开忙拦在余青玉的身前,道:“三公子,你非其敌手,待愚叔先来会会他。”
  伍籍古怒道:“你趁早给老夫滚开,老夫只想与他印证一下,看看自己这几年所创的招式能否尅制凌水云的武功,老夫杀不了凌水云,就算杀了他十位徒弟,也不光采。滚开!老夫不会杀他。余青玉,你听见没有?放心尽力施为就是。”
  云开这才放心退开一旁,余青玉代表师父出战,既感自豪,又隐隐觉得肩上重逾千斤。这一仗既然是代表师父,即使落败,也须败得光采,当下吸了一口气、将剑抽出,斜指着伍籍古。
  “动手吧!否则你再无机会了。”
  余青玉道了声有僭,使出“千树落英掌”,配合长剑展开攻势。他三年的苦练果然没有白费,只见剑光霍霍,几乎看不到人影。
  伍籍古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他身材颇高,人在剑网中,随风摆柳,眼虽瞎,却比明眼人更方便随意,余青玉一连几剑,竟连其衣袂也沾不到一角,心中又惊又佩服,他苦练三年,以为再出江湖已罕有敌手,谁知江湖中藏龙伏虎之辈极多,刚重出江湖便遇到如此的高手。
  可是这也激发了余青玉的奋斗之心,决心与对方比比高下,当下手中长剑一紧,掌剑齐施。他师父“潇湘子”凌水云以一管“无为箫”纵横武林,可惜余青玉未曾将其箫法学全。因此,这三年来,将剑法融在掌法中,居然让他成功,取得了一点成就,不过比起当今绝世高手,仍有差距。
  只听伍籍古道:“余青玉,这套剑法是令师晚年所创?为何不使无为萧法?难道你没学过?”
  “晚辈未曾学会一套“无为萧”,家师便已作古,这剑法是晚辈由掌法变化出来的。”
  “难怪仍有这许多破绽,“千树落英掌”再配合“千树落英剑法”,似紧密实是重复,对付普通人但觉凌厉好看,对付高手作用不大,反虚耗自己的真力,智者不取。快使几招萧法让老夫瞧瞧!”言毕只见他双袖齐出,但见满天袖影,庙内风声大作,那堆篝火,忽明忽暗,气势吓人。
  余青玉见他反攻,精神一振,正想加紧施为,不料剑脊给伍籍古袖角一拂,震开尺余,伍籍古如鱼儿一般,自剑网中溜了出去,道:“快换萧来试气,你与老夫打一仗,胜过与别人斗一百仗。”
  这话绝无夸张之处,余青玉心知对方除了要借自己了却一点心愿之外,还有成全自己之意,当下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他将剑交给卓成双,随手捡了一棵树枝,道:“晚辈一直未能找到一管合适的萧,只好以树枝代替,请前辈手下留情。”
  伍籍古眉头一皱,道:“老夫才不会留情,快进攻!”他踏前两步再站定,恰在余青玉身前几尺处,如同目击,单这份功力,已敎人咋舌不已,云开等三人都专心欣赏这场龙争虎斗。
  “晚辈放肆了,若力有未逮,请前辈指点。”余青玉手中树枝凌空划了个圆圈,居然带起一阵风声,然后振臂斜截伍籍古的肩膊。所谓“无为萧”,便是招式似有若无,似是而非,使对手防不胜防,但学者亦十分难以掌握,因为“无为箫”另一个特点是随机应变,故而形式并没太多规范,是以必须在内功、经验和火候都臻一定的程度,方能掌握,余青玉显然尙未臻此境界。
  伍籍古见招破招,接了十来招之后,开始反攻,余青玉显然因不熟悉,而比使剑更不济。
  伍籍古摇头叹息道:“可惜凌水云此一绝招,竟然成为绝学!小伙子,你比起令师当年还差得远哩!你今年几岁?”
  “晚辈二十四岁。”
  伍藉古又嗯了一声,道:“二十四岁有此功力也不容易。小心,老夫要加强攻势了。”言毕神情一变,速度加快了不少,余青玉因招式生疏,又不及变招,登时手忙脚乱。
  伍籍古叹了一口气,道:“令师足以自豪的,便是这套萧法,你必须勤加练习方可继承衣钵。”他略为放松攻势,使余青玉有时间考虑变招换式,每至余青玉不能抵挡时,伍籍古又立即变招,不直接击倒他。如此斗了近百招,余青玉已可说败了四五次。若伍籍古下杀手,他早死了。
  余青玉知他实际上是陪自己练习,心中暗生感激,亦知他是位难得的对手,遂尽力而为,人在最危险之际,潜能方可彻底发挥,这百招当中,倒使他有了不少新的体会,逐渐熟悉起来。
  伍籍古喜道:“好极了,孺子可敎也!老夫可要再加速了。”他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余青玉又见应付艰难。猛听伍籍古又道:“老夫不再留情了。”只见他左手突然透袖而出,五指一挥,似弹琵琶,余青玉手中的树枝吃他一弹,登时扬了起来,虎口发麻,几乎拿捏不稳,说时迟,那时快,伍籍古右掌急印其胁下。
  这一掌来得好快,余青玉双脚一顿,倒飞而去,伍籍古如影随形,紧跟而上,余青玉再一顿,拔空而起。伍籍古长笑道:“反应虽快,仍难逃出老夫的五指山。”他身子亦腾起,右掌化爪,向余青玉的足踝抓去,可是竟然抓了个空。
  只听伍籍古轻叹一声,身子急速坠下,余青玉左臂在横梁一勾一荡,自另一端飞落!
  伍籍古落地之后,立定不动,脸上汗珠滚滚而下,双颊青白,身子慄慄颤动着。余青玉讶然问道:“前辈觉得如何?”
  伍籍古涩声问道:“适才周银汉说什么?”
  “他那句话根本未说毕便气绝了。前辈,莫非他那药只能解一时,而不能治本?”
  伍籍古跌坐地上,急盘起双膝,运起功来,云开等三人亦忙走前。半晌,伍籍古睁开双眼,脸上神色什是沮丧。卓成双颇有小聪明,搜过周银汉的怀内,只找到些银子,不见有其他药物。
  云开问道:“前辈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伍籍古咬一咬牙,骂道:“周银汉那厮真可恶,解药其实是毒药!”
  梅傲华大惑不解地道:“但刚才他坦然服药,莫非他事先已服了解药?”
  “不是,这厮十分狡猾,解药本无毒,但与原有之酥骨散混在一起,却又能产生一种新的毒素……”
  余青玉忙问道:“有什么解药?”
  “无名之毒,此刻去何处找解药。”
  “晚辈不自量力,愿助前辈以内功迫毒。”
  伍籍古微微一笑,道:“小子你不计旧恶,还先后助老夫,老夫什为感动,今生与令师之仇,可一笔勾销了。老实说这毒十分剧烈,老夫命在须臾,受你之恩无以为报,只好……来,你快背向着老夫,盘膝于地,速速!不可多问,但依老夫之言做之则可。”
  余青玉不知他有何目的,只见他说得情切,遂依言盘膝背向着他。伍籍古伸出双掌按在余青玉的背后,余青玉但觉他内力自“灵台穴”处渗进,正在诧异,耳际已闻伍籍古道:“收摄心神,意守丹田,再引你之气,导老夫之气入丹田,过气海……”
  余青玉只道此法要替其疗毒,依言而施,忽觉伍籍古透体而进的真气越来越冷,身子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卓成双吃了一惊,低声道:“云堂主,好像有点不对,要不要出手……”
  云开比较沉着,道:“万万不可妄动,三公子正在导气,稍一不慎,随时会累他走火入魔。而且看情况伍老头对三公子印象不错,料不会加害……”
  余青玉但觉对方真气寒意越来越重,忍不住将自身的真气加速运行,带动了对方的真气,如此一来,两股真气很快便融为一体,他真气运行得越快,体内寒意便少一分,可是这种感觉只在须臾之间,俄顷,更觉寒冷,迫得将真气运行更速,如此循环不息,但觉体内真气澎湃汹涌,似汪洋大海,惊涛拍岸。
  云开见余青玉脸色不佳,心情亦紧张起来,运劲于臂,准备随时救人,却不能贸贸然出手。
  余青玉体内真气益加膨胀,但觉肌肤欲裂,真气似欲破体而出,说不出的难受。就在此时,伍籍占的双掌忽然离开,再无真气注入,他忙逐步将奔腾的真气,导引纳入丹田,那种膨胀的感觉才逐渐减退。
  云开见伍籍古收了掌才叹了一口气,却又闻梅傲华惊呼一声,他定睛一望,只见伍籍古七孔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来,状什恐怖,未几,但闻“蓬”的一声,伍籍古仰头跌倒在地,不能动弹。
  卓成双胆子较大,走前伸手在他鼻端上一探,道:“伍老头死了。”
  云开见余青玉端坐如旧,满脸红光,透出一层难以形喻的光辉,登时大悟,道:“你们不用担心,这老头感三公子之恩,又无以为报,既知自己无药可救,乃将体内之真气送与三公子。”
  卓成双喜道:“想不到这老头真有意思,老头内功雄浑,三公子得他内功,胜过自己苦练二三十年,哈哈,真是天赐良缘,也是合该盖天帮倒霉。”
  云开亦大喜,道:“三公子用功正在紧要关头,你俩将那两个华山弟子拉出庙去,守住前后,不准任何人进来,否则不但伍老头一片苦心白白糟蹋,还要累了三公子。”
  卓成双和梅傲华都是学武之人,自然了解其中之利害,立即拉着人出去。庙外风已较弱,远处天际已露出一点鱼肚白,天已将亮。
  庙内的篝火早已熄了,但云开仍十分紧张,幸好不久即闻余青玉道:“难过死我了,那毒真厉害!”
  云开喜道:“三公子你没事啦!真是恭喜了。”
  余青玉问道:“伍前辈体内的毒拔清了没有?”他回头一望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怎么一回事?”
  云开道:“伍老头自知无药可救,故此临终前将其毕生功力注在你身上,以此相赠,答谢适才你维护他之恩。三公子,你觉得如何?”
  余青玉道:“小侄觉得全身膨胀,体内之真气似欲破体而出。”
  云开喜道:“看来伍老头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你到外面练练功吧!以免体内尙有不受控制的真气乱窜,走进岔道,可就麻烦,此刻最宜宣泄一下。”
  余青玉望一望地上的伍籍古尸体,走前向他鞠躬,口中喃喃有词,云开急道:“速去速去,待云某来安葬他。”
  余青玉到庙外,天已破晓,他就在那里练起拳法来,他每发一招,都带起一阵劲风,把地上的积雪也刮了起来,卓成双在旁连声赞好,喜形于色,似乎受益的是他自己般。
  余青玉把六十四招“千树落英掌”,一口气使了五六遍,体内那股膨胀欲裂之感才减退,当下收了掌,举袖拭汗,可是就在这刻,忽觉心底升起一股寒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却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云开、卓成双和梅傲华将伍籍古安葬了之后,余青玉着他们三个留下来,他决意下山买香烛菓品拜祭伍籍古,云开恐路上有意外,着卓成双陪他去,他则与梅傲华盘问那两位华山派的叛徒。
  适才云开听过他们交谈,觉得那“老大”泥足未深,遂先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叫什么名?你二弟又姓什名谁?”
  “老大”醒来之后,见仍在庙内,但人物全非,先愕了一愕,云开喝道:“快说!咱们一早已匿在庙内,你俩的话已全部听进耳内,若敢说半句虚言,决不客气。”
  “老大”脸色微变,道:“在下叫胡广志,那是我堂弟也是师弟,叫胡广新。”
  “你们因何事要背叛华山派?”
  胡广志忙道:“咱们可不是蓄意想要背叛华山派,只是想离开华山派而已,因为咱们不能在华山派立足。”
  “胡说,刚才明明听你们说要投靠盖天帮,还说不是华山派的叛徒?”
  胡广志低头道:“穆山光昏庸,听信女儿的话,将咱们兄弟驱逐下山,咱兄弟饱受东屈,故此才想出一口鸟气,其实也未必有胆出卖华山派。不过如今在下已决定打消原意。阁下是谁?”
  “在下云开。”
  “可是昔年流星门的外三堂总堂主?久仰大名。”
  胡广志道:“未知云堂主如今在何处安身?”
  “流星门被盖天帮所灭,但云某与三公子仍不甘心失败,决意与盖天帮周旋到底,故此你们要去投靠盖天帮,只好杀了你俩!这与穆山光是否寃枉你们,毫无关系。”
  胡广志正容道:“云堂主,在下愿意跟随你们与盖天帮周旋。”
  梅傲华冷笑道:“像你这种人,咱们怎敢相信?没的引狼入舍。”
  胡广志道:“咱们不是想出卖华山派,只是……其实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己,尙请见谅。若能得云堂主收留,在下愿全力效劳,与盖天帮周旋到底。
  云开沉吟了一阵方道:“云某不能决定,待三公子来了再说。”他顺手封了胡广志的晕穴,再将胡广新的穴道解开。
  胡广新一醒来,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是谁?”
  云开冷冷地道:“咱们是盖天帮的,你俩是谁,为何被人封了穴道在此?”
  胡广新脸色晴阴不定,半晌方道:“你是盖天帮的?”
  “不错,在下乃盖天帮四字堂副堂主易胜,快报上名来,否则自误。”
  胡广新低头道:“俺们是附近的猎人,因大雪封路,赶不了回家,故此在这里过夜,但半夜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神秘人,也不知怎样,其中一个在咱们身上戳了几记,咱兄弟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睡了一觉。”
  “真的?假如你骗易爷的,便结果你的性命。”
  胡广新忙道:“胡某不敢骗你。”
  话营刚落,余青玉和卓成双恰好买了菓品香烛回来,卓成双闻言喝道:“胡说,你俩明明是华山派的叛徒,要去投靠盖天帮。”
  胡广新脸色大变,云开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广新道:“不必多问,胡广新一条命就在此,要杀要劏,随便你们。”
  余青玉先封了他的穴道,问清楚审问的结果,考虑了一阵,道:“小侄认为这两人尙可以用,因为他俩良心未泯,否则刚才一听云叔叔说是盖天帮的人,还不一头投入你的怀内,这证明他两只是一时之气愤。”
  云开点头道:“愚叔向意,如今咱们正在用人之际,即使明知不稳,也得冒险。”当下解开了胡广志和胡广新的穴道,重新见礼,然后众人到伍籍古坟前上香拜祭。
  刚烧了冥镪,云开见余青玉身子不断颤抖,惊问道:“三公子,你身子不适?”
  余青玉皱着眉道:“不知如何,小侄觉得身子十分寒冷,似怀了一块冰。”
  卓成双关怀地伸手去摸他额头,一触即缩回,惊呼道:“好冷!三公子,这似乎不象是受了风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余青玉体内寒气越来越盛,说到后来,上下牙已碰得格格乱响,身子抖得更厉害,一张脸青白得吓人。
  云开吃惊地道:“快扶他进庙。傲华,请拾些枯枝生火。”他与卓成双扶着余青玉进庙,手掌触及其肌有,阵阵寒气透掌传来,两人不由自主都打了个寒噤,云开将余青玉扶坐地上,道:“三公子快运功,但如果真气运行有阻滞,万万不可勉强。”
  余青玉依言运功,起初真气竟有难提之感,待运行了三个大周天之后,才能控制自如,接着体内的寒意渐减。云开见他脸色逐渐转红,才放下心头大石。卓成双低声问:“云堂主见识较广,可知这是什么原因么?”
  “大概未完全将伍籍古的内功消化,而成为己有吧!”
  过了一阵,余青玉自地上一跃而起,道:“没事了,咱们下山去吧!”
  卓成双撮唇发哨,未几,庙外即来了几匹马,余青玉四人乘马,胡广志和胡广新则随后步行。余青玉为了试验胡氏的诚意,故意与云开三人策马狂奔,将他俩远远抛在后面,然后在五里外等候,未几即见他俩急奔而来。
  梅傲华道:“三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胡广新一至,喘着气道:“三公子,你不用再试验咱们,在下两兄弟既然答应随你斗盖天帮,便不会改变主意,除非你不要咱们。”
  余青玉道:“对不起,在下过虑了,不过此际武林一片混乱,亦不得不如此,两位当能谅我。”
  胡广志道:“不怪三公子,只怪咱们自己,不过贱兄弟如今已无安身之处,不投靠三公子,又有何处可去?三公子但请放心。”
  余青玉道:“以前的事大家都忘记它吧!由如今起,彼此都是好朋友。走吧!”
  胡广志间道:“三公子,咱们往何处?”、
  “去巢湖,咱们在那里有个藏身之所,十分隐蔽。”余青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又问“两位有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住在附近的?”
  胡广新道:“咱们向在关中活动,关内无什熟人。”
  六人放漫脚步而行,未几见路旁有一座酒寮,便进内歇息,这酒寮除了卖下酒之物外,尙卖面食,六人叫了好些食物果腹,又唤了几壶酒,卓成双一见到酒,便露出馋相,酒到杯干,云开忙劝他少喝,正在吃喝间,忽闻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卓成双因坐在窗下,自然而然抬眼望出去,叫道:“是林枫红和关学祖,不好,他俩好像受了伤。”话未说毕,他手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按,人已穿窗而出,余青玉等人亦忙跑出去接应。
  只见官途上有七八骑人马风驰电掣而来,前面那两骑正是林枫红和关学祖,两人身上均染了血迹,余青玉出店时,林枫红因见卓成双在此,已将马勒定,一见余青玉又滚下鞍来,卓成双和云开上前分别扶住他俩。
  关学祖喘着气道:“咱们在扬州……”
  余青玉急问:“背后那些人是谁?”
  “是盖天帮一字堂堂主薛旗和双龙寨的人。”
  说着那七八骑人马已至,薛旗与余青玉曾经交过手,而双龙寨的左右两位寨主更有数面之缘。左汉典一见到余青玉便哈哈笑道:“左某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原来是本帮副帮主的三公子,三公子左某这厢有礼了。”
  “住口!余三与盖天帮副帮主早已没有关系。”
  左汉典登时变了脸色,冷笑道:“给你脸你不要,可别怪咱们下杀手。”
  右祖秋接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昔日阶下之囚!今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若非瞧在副帮主脸上,早就出手敎训……”
  话音未落,右祖秋但觉眼前一花,接着左右双颊被人各掴了一巴掌,但觉火辣辣一阵疼痛,眼冒金星,待他定下神来,又闻余青玉道:“你出言不逊,大言不惭,余三先敎训敎训你,让你清醒一下。”
  右祖秋闻言后不由呆住,莫说他,就是在其两旁的左汉典和薛旗,亦看不清楚余青玉刚才如何出手掴右祖秋的。
  薛旗性子比较耿直,赞叹道:“一别四年,余公子武功大进,薛某好生羡慕。”
  余青玉抱拳道:“薛堂主的神功,在下亦佩服得很!只是有点可惜……”
  薛旗讶然问道:“公子何事可惜?”
  “在下可惜堂主明珠暗投,以你之为人,其实……”
  薛旗哈哈一笑,截口道:“公子不必多言,薛某身受帅帮主大恩,今生矢志追随,今日公子武功虽然有进,但彼此立场不同,若公子要动手者,薛某必舍命相陪。”
  余青玉敬他是条汉子,当年自己逃出盖天帮,遭薛旗率众围攻,若非薛旗守信诺,自己早已死了,因此今日有意放他一条生路,是以沉吟难决,云开走前在他耳畔道:“三公子,你与他斗一场,他是明眼人,必知你有心放他一马,至于其他人,自有云某等人对付。”
  卓成双已首先忍不住,道:“你们打伤咱们的朋友,今日这一战是免不了。”他首先向右祖秋飞去,道:“姓右的狗贼,你辱骂三公子,卓爷今日便先杀你,免得你以后到处乱咬乱吠。”
  右祖秋吃了两记耳光,正感脸上无光,闻言亦怒道:“不知死活的奴才,右寨主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两人杀在一堆,其他人亦纷纷动手,云开只留下胡广志看护关林二人。
  余青玉向薛旗抱一抱拳,道:“堂主天生神力,今日在下不自量力,再讨敎一下。”言毕立了个门户,一副如临大敌之态,以示尊敬。
  薛旗亦抱拳道:“公子先请!”余青玉当下立刻一剑缓缓刺出,薛旗亦非弱者,否则盖天帮高手如云,他怎能稳占一席?当下左锏一拨将剑挑开,右锏挟着劲风,似泰山压顶般,直砸下来。
  未动手之前,薛旗态度颇为客气,但一出手,便似拼命般,这一锏力道之猛,无以伦比。
  余青玉尖喝一声,长剑居然不使“四两拨千斤”之法,而是与对方硬碰。
  “当”的一声响,锏剑相触,溅起一蓬火星子,锏重剑轻,锏自上而下,剑自下而上,但钢锏居然被长剑撞开!
  薛旗只道长剑必被自己的钢锏砸断,谁知刚触及长剑,便觉有一股暗劲透锏而至,而旦寒气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满脸都是惊耗之色。
  余青玉道:“堂主果然天生神力,在下佩服之至,来而不往非礼也,亦请吃我一剑。”他长剑抡圆,将剑当作钢刀使用,不刺而砍,一招“独臂华山”直砍下去。
  这一招招式虽然平平无奇,但气势不凡,长剑带起之风声,慑人心魄。薛旗猛吸一口气,举锏尽力向上一格。“当”的又一声响,薛旗虎口发麻,钢锏拿捏不稳,跌落地上,紧接着,余青玉手中的长剑亦飞上了半天。
  薛旗呆了一呆,心中有点明白,只听余青玉道:“这一招仍然未分胜负,再来再来。”话未说毕,人已如大鹏般飞起,轻轻松松一跃
  高逾三丈,手一抬,长剑已落在其掌中。只见他凌空折腰,突然改变方向,射向右祖秋……
  原来右祖秋与一名头目合斗卓成双,卓成双武功与右祖秋只在伯仲间,对方多了一人,他只能使着站巧功夫闪避。余青玉居高临下,见他势危,先去救他,人未至,先开腔提醒对对方:“右祖秋,你倚多为胜,算得什么好汉,先吃三公子一剑。”
  右祖秋刚才吃了他两记耳光,早已心存顾忌,闻声大惊,转身而逃。不料,余青玉体内真气奔腾澎湃,去势之速连他自己也大感意外,右祖秋如何逃得出其剑势!他以背相向,又在大惊之下,未及回身招架,“刷”的一声响,长剑过处,人已被斩为两截。
  这一剑如流星曳空,速度之快,气势之强,一时无两,在场敌我双方看后,全都一懔。余青玉长笑一声,转身又向薛旗飞去。
  薛旗魂魄未归,见余青玉飞来,急退几步,余青玉也不相迫,立定道:“适才为了解决那口出狂言的小子,冷落了堂主,恕罪恕罪!请!”
  薛旗自知不敌,大喝一声,举起双锏,一言不发向余青玉疯狂般攻去,余青玉见招破招,时而对方硬碰,时而连消带打,十分潇洒,相反薛旗出尽吃奶之力,仍然占不了一丝便宜,累得他一头大汗。
  激战中,余青玉展开“千树落英”剑法,身形忽左忽右,变化莫测,薛旗更难应付,忽然余青玉一剑切在钢锏上,钢锏缓缓一沉,他长剑趁势横划,突破锏网,刺向薛旗的空门。
  薛旗刚欲退,余青玉宝剑一沾即收,随即又变招,改刺薛旗右肩,薛旗这时已来得及举锏挡格,余青玉叫了声好厉害,斜退一步,但手臂倏地暴长,剑尖疾如星火般,在薛旗手腕上一点,忽又退后。
  他两番可制胜,都不下手,薛旗再蠢,亦知余青玉有心放过自己,心中又愧又愤又是感激,正想重整旗鼓与余青玉拼命,望能侥幸胜回一招半式,耳畔却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传音:“上次多得堂主不立即下令围堵,在下方有今日,大恩难报,只可惜彼此立场不同!”
  薛旗道:“既然如此!阁下便无须客气,薛某若被杀,也只能自怨学艺不精!”
  谁知余青玉忽然后退,斜飞而起,改向左汉典扑去,道:“云叔叔退开,让小侄杀他祭旗!”
  云开应声而退,与余青玉对换位置,道:“薛旗,待云某来领敎一下高招!”
  薛旗长长吸了一口气,道:“薛某久闻大名,有心领敎久矣!请!”他极欲挽回脸子,说过门面话,便苦苦进攻,不过云开能在流星门居总堂主之职,自有其道理’再加上三年苦练,武艺更加精练沉稳,刀法上亦多了不少变化,薛旗虽天生神力,亦没法得到甜头,相反云开仍未尽全力。
  那边厢的余青玉虽然在三对手围攻之下,但他长剑过处,只几个照面便已将左汉典的两名手下解决,左汉典见所带来之人已死剩自己和薛旗,大惊失色,又碍于薛旗在旁,不便求饶,正在憧恐之际,忽闻一道喝传来。
  与此同时,卓成双道:“三公子,有人来。”
  余青玉喝道:“左汉典,你跪下,三公子便饶你一条狗命!”言毕加紧进攻,“刷”的一声过后,白光绕臂,左汉典的一条右臂连剑一齐跌落尘埃。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余青玉,莫行凶!”余青玉飞起一脚,将左汉典踢飞,抬头一望,只见雪地上飞来两道人影,依稀认得其中一个正是盖天帮镇字堂堂主“白衣剑客”孟俊飞,心底登时升起一股怒火。
  四年前,余青玉自盖天帮逃了出来,遭孟俊飞几番拦截,吃尽苦头,此刻正好报仇,当下住剑道:“孟俊飞,余三早想找你,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赐良缘。”
  孟俊飞虽见他将左汉典打伤,估计他这四年武功有所进步,但做梦亦料不到,余青玉此际内力之强,已罕有人可与其匹敌,当下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尙敢言勇,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与他同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体态丰腴,眉目含春,格格笑道:“俊飞,你莫一本通书读到老,人家左寨主,也被他打得死去活来哩!说不定凌水云的武功都已传授给他。
  孟俊飞哈哈笑道:“霜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小子随凌水云学了几个月武功,凌水云便死了,即使他天生奇材,也学不了三四成,你放心好了,你且站在一旁,看我收拾他。”
  那女子瞟了余青玉一眼,道:“哎呀!瞧他不像孤苦相,为何师父早死,父亲又不要他,真是可怜!俊飞,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免得副帮主事后要怪你多管闲事。”
  余青玉大怒,抬剑喝道;“妖妇住口,快报上名来,三公子不杀无名之辈!”
  那女子粉脸登时一变,落道:“瞎了眼的小子,连姑奶奶也不认识,还敢口出狂言。可闻“白雪飞霜”林飞霜之名否?便是姑奶奶了。”
  余青玉嗤之道:“不曾闻过。”
  孟俊飞笑道:“余青玉,你连五毒敎银发婆婆的大弟子之名也未听过,还敢与本帮作对?霜妹轻功之佳,武林罕见,其‘踏雪无痕’……”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道:“你们两个二齐上吧!”
  孟俊飞与林飞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齐声大笑起来。余青玉亦冷冷地笑道:“余某有心成全你们,让你俩做对同命鸳鸯,居然不领情。”
  孟俊飞大喝一声:“小子,今日敎你碎尸万段……”
  余青玉截口道:“看剑!”身子突然标出,长剑斜刺孟俊飞,孟俊飞以快剑驰名,而且颇有心智,故一入赛天帮,便被委以镇字堂堂主之职,须知盖天帮八堂以“威镇四海”八字排列,镇字堂次于威字堂,其地位之高可想而知,孟俊飞自有其过人之处。当下他手腕一翻,手臂一抬,同时双脚一错,不但避过余青玉的剑锋,反而刺向其胁下空门。
  单此一剑,已足以证明他无愧镇字堂堂主之职,可是余青玉那一剑,根本是虚招,孟俊飞刚抬剑,他身子一转,长剑去势不变,已改戳林飞霜,原来他痛恨林飞霜出言刻薄,意欲先敎训她。
  不过林飞霜既有“白雪飞霜”之外号,轻功必佳,余青玉那一剑虽去得突然,仍被她闪过,接着拿出一把柳叶刀来,道:“你要找死,可就怪不得姑奶奶了。”
  余青玉夷然不惧,长剑一圈,已将他俩笼住,这一来,孟俊飞已知余青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当下收起狂傲之态,与林飞霜双双合斗余青玉。
  余青玉痛恨他俩,与适才对付薛旗的手段绝不相同,掌剑齐施,林飞霜柳叶刀一至,他左掌掌力一吐,已将刀震高,余青玉立即向她胸膛直刺过去。
  他内力之强大出林飞霜之意料,故亦没提防长剑来得这般凶狠,眼看即将溅血当场,幸好孟俊飞剑快,及时替她格开,可是余青玉一拧腰,长剑稍缩,再度暴长,剑尖在林飞霜臂上留下一道血槽。
  林飞霜痛呼一声,踉跄而退,孟俊飞忙道:“这小子也不知何处学来的魔功,霜妹,你用游斗方法缠住他,待愚兄收拾他。”
  余青玉冷笑一声:“只怕你死后,无人替你收尸。”林飞霜轻功虽好,但他师门的“千树落英掌”本就是以步法奇幻取胜,林飞霜绕着他乱转,累得满头大汗,却连余青玉的一片衣角也沾不上,反而余青玉观得真切,待孟俊飞长剑临身,他才运劲抬剑迎了上去。
  “当!”两剑相交,发出一道震人耳鼓的金铁交响声,旁人尙未看清楚,只见一道白光冲天射出去,原来余青玉提了八成内力注于剑上,孟俊飞如何抵挡得住,虎口被震得裂开,长剑登时如脱弦之矢飞出。
  孟俊飞反应颇快,大叫一声,顿足倒飞,林飞霜花容失色,左掌一扬,发出一把梅花针,射向余青玉的后背。
  余青玉闻得风声,却理也不理,顿足向前标射,可是就在此刻,他忽觉心底涌起一股热气,五臓都被灼痛,不由自主住一住脚,说时迟,那时快,梅花针已至。
  余青玉没法再闪,只好运功于背,梅花针一沾及其后衣,便纷纷跌落雪地上,这时候余青玉又觉得体内一阵灼痛,似有一股大火,在五内焚烧。
  孟俊飞见他满面通红,只道他运起内功,欲下杀手,心头大骇,又退了几步,道:“霜妹快跑!”
  林飞霜没有孟俊飞牵制余青玉,当然不敢动手,忙不迭绕路过去,此时云开仍与薛旗恶斗,而卓成双等人亦不知余青玉情况有变。
  余青玉痛恨孟俊飞,忍痛走前,可是他迈出一步,体内灼热之感便多了两分,忍不住弯下腰,抓起一堆雪,住嘴巴内塞去,接着又捧起一把雪敷在脸上,雪团一触及其脸上的肌肤,居然冒起丝丝白烟!
  孟俊飞十分机智,料余青玉武功突飞猛晋必有原因,而此刻神态有异,亦必有其因,当下立即夺下林飞霜手中的柳叶刀标前几步,向余青玉砍去。
  卓成双见余青玉以雪敷面,方觉有异,又见孟俊飞标前,知道不妙,忙不迭抢前去拦截,可惜仍然慢了一步!
  余青玉双眼虽为雪花所盖,但听觉未失,闻得风声,伏地向旁滚开,孟俊飞一刀不中,第二刀再度砍出。余青玉再一滚,忽然大叫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抓,把衣服抓破,卓成双挥刀拦住孟俊飞,喝道:“趁火打劫,算什么好汉。”
  孟俊飞武功本在卓成双之上,但一来他右手虎口裂开,二来使刀又不惯,急切之间,讨不了便宜,忙道:“霜妹,快动手!”
  与此同时,梅傲华和胡广新亦双双抢前,林飞霜隔远便先洒出一蓬梅花针,向余青玉身上罩去。
  梅傲华来不及掩护他,急道:“三公子快闪!”可是余青玉体内热气急冒,五脏都似要焚烧,莫说听觉失灵,就连人也几乎认不得!只见他自地上跃了起来,带起一片雪花,哗哗大叫,那蓬梅花针一半被风吹落,一小半射在地上,十小半却射在他身上!
  余青玉浑无感觉,仍然用力扯衫,肌肉都露了出来,林飞霜啐道:“余青玉你没娘生的么?居然在姑奶奶面前撕衣服!”
  余青玉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恨不得跳进冰窖内,是以他又躺落雪地上,云开隔远见他如此,忙舍了薛旗跑过来:“三公子,你觉得如何?快起来!”他伸手去拉余青玉,不料余青玉忽然一拳向他胸膛捣出。
  云开做梦也想不到余青玉会打自己,急切之间怎来得及招架?千钧一发之间,只好扭腰一闪,但余青玉速度何等之快,拳头落在云开肩上,只闻“蓬”的一声,云开大叫,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去,一跤跌坐地上,右手扶着左肩,半晌都站不起来。
  孟俊飞亲状大喜,叫道:“薛堂主,这小子疯了,快过去结果他!”
  薛旗嗫嚅地道:“孟堂主,乘人之危……这,这不大好吧?”
  孟俊飞怒道:“你不做英雄使过来替孟某杀了这姓卓的,待我过去杀余青玉。”薛旗没奈何,好慢慢走过去。
  余青玉又在地上打滚,他不断缩进积雪内,但又不断伸手在地上乱抓,林飞霜被梅傲华截住,以为可以轻易解决对手,惟梅傲华家传武学亦以身形步法见称,故此她几番都冲不过去,而且因手上没有兵刃,反被梅傲华占了上风。
  云开在胡广志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道:“快去保护三公子!”胡广志、胡广新、林枫红和关学祖四个人一齐上去,围在余青玉身旁,云开忙又道:“走开一点,小心三公子的拳头。”四人想起云开的遭遇,后背都冒了寒意,余青玉打云开的那一拳,力度之猛,简直可以开山裂石,谁吃他一拳,谁都得受重伤。
  薛旗尙未走至,孟俊飞已首先撇掉卓成双,向余青玉奔去。胡广新喝道:“住步!你一个敌得住咱们四个么?”
  孟俊飞知他们四人的深浅,岂肯轻易放弃此一良机?仍想拼一拼,胡广志和胡广新双双上前,展开华山派的雪花剑法,敌住孟俊飞,林枫红与关学祖负伤在旁伺机施袭,孟俊飞虽然了得,仍难越雷池半步。
  “你们是华山派的。哼哼!华山派已自身难保,还敢来多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胡广新喝道:“你不必恫吓咱们,今日是与你拼定了。”
  忽然余青玉大喝一声,自雪地跃了起来,全身衣衫已破得不成样子,连肌肤上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双眼赤红,似欲喷火,披头散发如同疯子,向人群急飞而来。
  云开恐余青玉失去理智,误伤自己弟兄,急道:“快让开!”
  胡广志等四人忙不迭让开,此刻孟俊飞变成面对余青玉,他望一望余青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倏地咬一咬牙,挥刀向他砍去。
  谁知余青玉同时发掌,对于孟俊飞那一刀,视而不见,云开等人同时发出惊呼。
  余青玉那一掌,蕴力而发,掌未至,掌心已先涌出一股凌厉的罡风,竟比孟俊飞的柳叶刀先至。孟俊飞见余青玉无视于自己那一刀,正在暗暗高兴,见罡风突然涌至,忙不迭顿足倒飞,人在半空,柳叶刀趁势一沉一拖,在余青玉臂上拖了一刀。
  余青玉仍无所觉,急追而去,孟俊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之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亡命而逃,口中呼道:“风紧扯帆!”薛旗早不想跟余青玉作对,闻声首先后退,林飞霜自然亦不甘后人。
  余青玉仍然向前奔去,眼看即将追上孟俊飞,忽然一跤跌摔倒地上,孟俊飞奔出四五丈见余青玉倒地,心思又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当下反向余青玉走过去。
  卓成双等人大惊,可是相距太远,只能徒呼奈何。孟俊飞走至余青玉身前,又犹豫起来,恐怕余青玉故意引自己上当,忽然余青玉自雪地上一跃而起,孟俊飞惊呼一声,转身亡命而逃,这一次他连头也不敢回。
  余青玉跃起来,随即又倒地,直至此刻,卓成双等人方赶至。梅傲华低声道:“大家小心一点,不要走得太近。”
  躺在雪地上的余青玉,本来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候却蠕蠕而动,身子不断地抖着。卓成双关切地叫道:“三公子你没事吧?”
  余青玉忽然坐直了身,神情一片惘然,颤声问道:“老卓,我怎地在这里?咦,孟俊飞他们呢?”
  卓成双嘘了一口气,道:“三公子,说来话长,你且莫问,你觉得如何?”
  “刚才很热……现在又很冷了……”说着余青玉牙齿又格格地磕个不停。
  卓成双道:“三公子,你快运功抵御。”余青玉经他提醒,这才盘膝运起功来,只见他身上不断冒出白烟,脸上的水气却结了冰。
  卓成双等人担忧不已,林枫红不知原因,忙问卓成双,众人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说了一遍。云开忧心忡忡地道:“三公子这场怪病真叫人担心,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以后咱们还能……咳咳……但望能不药而愈!”一顿又问:“林大侠此去扬州访亲,怎会遇上盖天帮的人。”
  关学祖道:“咱们在半路遇上的,只不知盖天帮的人去江南何事,都怪我不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向,想不到那姓薛的天生神力,咱们敌不住,只好负伤而逃,幸亏遇到你们,否则九成要死在这里!”
  卓成双道:“江南杏花庄已被盖天帮消灭,而那里又没有什么门派,他们去那里办事,当真奇怪。”
  梅傲华道:“如今他们何处去不得的?说不定听到有人反对他们,故此帅英杰派人去敎训之。”
  正说着话,余青玉已经站了起来,神态疲惫,喃喃地道:“云叔叔,小侄这身子为何会这样?”
  云开反问:“三公子除了觉得暴冷暴热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不适?”
  余青玉想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
  “看来必是伍老头赠功所产生的后遗症。”云开问道:“三公子,你觉得这次发病时厉害一点,还是上一次?”
  “这次没有上次的冷,但当发热时,却更加难受,脑门发胀,人似要疯了。”
  关学祖道:“我记起了,扬州有位神医,外号“不过三”,咱们可去那里求医,三公子只需让他医治几次,必能痊愈。”
  云开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神医,为何云某未曾有耳闻!你们有谁知道?”
  关学祖道:“不过三不是武林中人,是个隐医,不好出名,但他医术的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岂有不扬名之理?故此他每到一个地方,只住一两年,便悄悄搬到别处,以免求诊者太多,自己连休息和研究的时间也没有,是以武林中知道其名者不多!”
  卓成双恍然道:“不过三原来是他在每一个地方都不住满三年。”
  关学祖笑道:“你自作聪明了!不过三是病人称呼他的,因为一般伤病,只要他肯医治,通常不过一次便能痊愈,故此……”
  卓成双叫道:“我才不相信有这种神奇的人。”
  余青玉道:“不管如何,也得让他试试。”
  云开颔首道:“不错,三公子这病不能不治,而旦须尽怏。”当下立即改道去扬州。云开恐余青玉病发,不许他做任何事,更叮咛他不得妄提真气,暗中又瞩众人小心提防。
  余青玉在路上听卓成双复述他病发经过后,方知自己几乎打死了云开,又惊又悔又愧,由于要尽快替余青玉治病,众人日夕不停策马赶路,不一日便己到达扬州城。
  扬州城是个大地方,繁荣热闹景象岂是巢县可比,但群豪却无心观赏,投了店之后,便催关学祖去访不过三。卓成双恐他伤未愈,又遇上盖天帮的人,自吿奋勇陪他去。
  关学祖走到一家酒家处听人提及不过三的,因此去那酒家打探。岂知一问便问着了。那掌柜道:“神医近来不替人治病了,听说他在研究一种什么药的,客官要看病,可得找别的了。”
  关学祖道:“要瞧病的不是我……嗯,你可知道神医住在何处么?”
  “嗯!这个,不是不知道,但……老朽忘记了。”
  关学祖怒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何吞呑吐吐?”
  卓成双自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道:“掌柜,你现在记起了没有?”
  掌柜见钱开眼,堆下笑容伸手去拿银子:“老朽记起了。”
  关学祖伸手按住,道:“先说出地方再拿未迟。”掌柜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关学祖谢了一声,拉着卓成双出店而去。
  “神医在那里?”
  “他说在东巷一座小庙里面。”
  东巷就在那酒家背后,两人很快便找到那座小庙,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打院扫雪,关学祖拱拱手问道:“小哥,借问一声,神医不过三在那里?”
  那少年上下看了他几眼,道:“阁下受的—伤,用不着找什么神医,斜对面便有大夫。”
  “要看病的不是我,而是三公子……是咱们一位好朋友,他的病……”
  关学祖话还未说毕,那少年已道:“三公子,是富家子弟吧?嘿嘿,常言道有钱使得鬼推磨,何必来这里噜嗦?”
  卓成双怕关学祖鲁莽,忙道:“小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公子不是有钱子弟,他是位急公好义,专门抱打不平的英雄,可惜他得了一种怪病,无人能医,所以千里迢迢赶来这里请神医大发慈悲。”
  那少年目光一亮,问道:“那是什么怪病?”
  “你绝对瞧不出来,亦无从诊断,除非是神医……”
  那少年道:“我又未看过病人,你们又怎知道我治不了?快请病人来,假如我诊不好,自然会请我师父替他治疗!”关学祖还待再说,己让卓成双拉了出去。
  关学祖道:“他师父有个屁用?咱们要求的是神医不过三。”
  卓成双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看不出这小子是不过三的徒弟?”关学祖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返回客栈将情况吿知云开,云开恐关学祖鲁莽,只带卓成双陪余青玉去小庙求诊。那少年引他们到一间静室,先替余青玉把脉,半晌皱着眉头道:“咦,公子分明无病嘛!”
  卓成双道:“这是未发病时的特征——跟常人一般无二,但一发病身子便暴冷暴热,发热时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肌肤也抓伤!小伙子,你如果不懂便快请你师父来。”
  少年道:“发冷发热的病,我诊过,但不是这样的。你们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余青玉道:“小哥,咱们与你无寃无仇,怎会巴巴的走了几百里路跑来这里找你们的麻烦?实情确是如此。”
  少年道:“那请公子将犯病前后的情况,仔细说一下。”余青玉有求于人,自然不厌其详将一切详吿。
  少年抓抓头皮,道:“什么内功什么真气,这个我可不懂。”
  云开忽然道:“外面有人。”
  余青玉道:“外面那人早已来了。”
  房门突被人推开,走进一位三十余岁蓄着短发,皮肤略黑的汉子来,斥道:“逢春,谁敎你又胡乱替人诊症?”那少年垂首低声唤了句师父,噤若寒蝉。
  余青玉等三人都是一怔,卓成双诧声问道:“你是他师父神医不过三?”
  那汉子拱手道:“不过三只是外间好事之人叫的,赵某万不敢当,适才劣徒胡诌,幸勿见怪!”
  云开暗暗一笑,道:“咱们只道名医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想不到大夫年纪这般轻,真敎人佩服。失敬失敬!”
  “刚才这位公子的话赵某已全听到,如今请公子随赵某到里面静室待茶如何?”不过三赵学佗转头又道:“当然两位也请同来,逢春,还不快去煮茶!”
  余青玉三人随赵学佗到隔室坐下,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床,一张几子,几张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一长列书柜,摆满了书籍,看来这是赵学佗的诊室兼书房,云开问道:“神医可曾习过武?”
  赵学佗道:“只学过华佗的五禽戏和气功,但求强身健体,与武学沾不上边缘,不过适才公子所说的,在下全然明白。赵某尝闻人谓,内家真气有阴阳之分,阴者寒,阳者热,未知公子所习属何种?”
  “属阳。”
  “那么那位姓伍的老先生,行走的必是阴了。”赵学佗道:“幸好你所学不是纯阳功,否则后果更加可虑!”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但以在下之观察,伍前辈所习之内功,即使偏阴柔一面,亦非纯阴。”
  云开接道:“不错,彼此均属中庸,不过一个偏阳,一个偏阴而已。”
  赵学佗微微一笑,“不错,若非如此,不怕得罪,公子恐已死……”
  云开道:“一人之内力转移到他人身上,正派的以开顶大法最著名,邪派者则以嫁衣神功效果最佳,且此高法失传之久,却不知伍籍古,用的是何种方法。”
  “用何种方法都不要紧,而且他计错一点,彼此内功阴阳不同……”
  余青玉截口道:“但以伍前辈的造诣,他绝对不会不知道此理者。”
  赵学佗微笑道:“公子莫急,且听赵某解释。”他轻吸一口气,接道:“虽说阴阳不同,但以在下所知,若一个人本身功力深厚,便可将阴阳两气慢慢调和,大概他认为你有此能力,可是他不知道他那时候身上中了毒,而那种毒又属寒阴,故此公子本身之功力便不足以使两气调和了。”
  余青玉恍然道:“原来如此,神医推断极具理由,在下佩服之至。”
  赵学佗又一笑,道:“公子说得极是,这只是推断,有可能犯错,只不过如今未发觉而已。”
  云开急道:“如今研究这个问题,无多大意义,咱们尚有要事在身,盼神医替三公子医治一下,条件便请开出来!”
  赵学佗道:“阁下听得不仔细,在下只作推断,乃凭经验及知识,实际不懂医治,故请三位原谅。”
  卓成双叫了起来:“什么?连你也不懂得医治?请问宇内尙有谁有此本领,盼大夫指点一二,某等感激不尽。”
  赵学佗叹息道:“在下亦不知道,请另聘高明,依在下之浅见,三公子以后还是少用真气为上。”
  余青玉吃了一惊,道:“在下怎敢怪你?相反对大夫的医术十分佩服。”
  云开道:“凭大夫之临床经验,必有办法,请大夫尽力治疗。”
  赵学佗考虑了一下,道:“赵某有个治标的办法……但效果如何还不能作准。”
  云开急道:“请大夫义,只不知你的办法,有没有危险?”
  “待赵某用针灸试试,稍后赵某还会敎你们落针,以后病发时,用针刺穴,料有一定之效果,请三公子上床躺下。”余青玉依言躺在床上,等候赵学佗诊治。
  赵学佗仔细检査了他全身,再把脉搏,足足花了一顿饭工夫,卓成双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神医,咱三公子的怪病,你到底诊出来没有?”
  赵学佗一言不发,半晌吩咐余青玉穿好衣服,道:“请三公子到庭院中!”余青玉依言随他到庭院中,赵学佗又道:“公子提气打拳发掌,务须尽力,待会儿赵某再诊。”回头又吩咐徒弟叶逢春取他药囊来。
  余青玉依言运足气演练“千树落英掌”,赵学佗低声对云开道:“云大侠请留心,若三公子有变化,协助我制服他。”云开和卓成双都紧张起来。
  余青玉将六十四招的“千树落英掌”法施展了四五遍,体内开始有灼热之感,一张脸也逐渐发红,云开速速向卓成双打眼色。
  俄顷,余青玉脸色更红,双眼发赤,动作什是疯狂,卓成双急道:“神医,你再不喊停,等下咱们可制服不了他了。”
  赵学佗这才知道余青玉年纪虽轻,但功力深厚,忙喝道:“停手!”余青玉依言停住,但看得出他在极力抑制,云开和卓成双一齐冲前,一人一边将他按住,赵学佗立即取出一盒长短不一的银针来,刺在余青玉的身上。
  他一口气刺了十七八枝银针,余青玉神色才稍为平复,赵学佗再伸手把其脉,然后再刺了三枝银针,道:“你们让开!”
  云开与卓成双如释重负,松手退开,赵学佗问道;“三公子觉得如何?”
  “稍好,但五脏仍然似有一团火,好不难受。”
  “试试盘膝运功,将真气导入丹田。”
  余青玉依言试试,可是他神台难以清静,更毋说进入忘我境界矣!是故根本控制不了沸腾的气血,赵学佗又在他的身上下了几针,一直在他身上刺了三四十枝银针,余青玉才逐渐恢复正常。
  赵学佗拭拭额上之汗,着叶逢春将每枝银针的穴道名称记下来,然后逐枝抽出,问余青玉之感受,再着叶逢春记下。待全身所有的银针全部拔出,赵学佗再嘱余青玉练功,这一次余青玉只练了两遍“千树落英掌”,身子便开始发冷,于是赵学佗又开始在他穴道上下针。
  如此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赵学佗才认为满意,卓成双又再问:“神医,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这怪病?”
  赵学佗叹息道:“这病在下也是头一遭遇到,前人留下来的笔记亦无此例,说老实话,赵某根本没有把握,适才下针虽多,只能治标……”
  余青玉忙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也许有,不过赵某不知道。”赵学佗道:“且到静室喝茶再谈!”众人重新到赵学佗书房,叶逢春奉上香茗,赵学佗喝了一口茶道:“假如三公子肯留下来者,赵某愿意再试试,希望能总结毎次病发的征兆和原理,再找出一条可行之策。”
  云开舒了一口气,问道:“未知要留下多久?”
  赵学佗道:“这得视三公子的耐心以及在下能在何时找到治疗之方了,但总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云开转头望向余青玉,用眼光征询其意见。余青玉叹息道:“这次当真是祸福难测了。伍前辈赠我内功,使我平白多了几十年的功力,但却惹来此怪病,咳咳……我也不知道是好事抑或是坏事。”
  赵学佗道:“依在下推断,那姓伍的数十年功力,似只有一半到你的体内,而你在治好之后,相信韧力会较如今长,不过气势亦会稍敛,但这反是好事,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洪水其势虽猛,但坏处比好处多得多。”
  余青玉道:“在下又不知道去何处求医,且神医肯为在下尽力,在下亦应留下来,咱们就且以六个月为限吧,届时若无进展者,再作打算。”
  赵学佗颔首道:“再有一个条件,赵某若要替你治病,还需要贵友们协助……”
  余青三忙道:“诊金及费用当然由在下支付。”
  “只是赵某只有一个徒弟,他须协助赵某治病,欠人煮饭炼葯,还有,这地方也嫌……”
  云开道:“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只不知住客栈又如何?”
  “不好,赵某知道城内有一商人吿老回鄕,准备将房屋卖出去,那地方既清静又方便,只是宅子颇大,料价钱不菲。”
  云开道:“亦无问题,请神医指点一下,云开这就去与他接洽!”
  赵学佗说了地址和房东姓名,当下订明再见之期,余青玉三人便吿辞回店。关学祖一等人见他们此刻才回来,都焦急地问起结果,卓成双遂将经过说了一遍,众人都同意余青玉之决定。
  云开道:“只是咱们说过要回巢湖过年,如今留下来可也得派人去报个讯儿!”
  余青玉道:“小侄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免得家母和拙荆等人牵挂。”
  云开道:“最好请卓成双和梅少庄主走一趟,顺便查一查“灰须”的下落,其他人则留下来,乘机联络一下扬州地面的英雄,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下众人吃了饭之后,云开带林枫红去买房子,那栋院子还真不小,二十间的房,既有庭院还有后花园,尙有几位仆婢,主人但求卖出去,要价不高,云开下了订金之后,订明次日交割到衙门里改地契。
  待弄好这一切,搬进大宅之后,已是小年夜,幸好家具人手一应倶全,也用不着太过张罗,余青玉又亲自与云开去请赵学佗。又将他藏在庙内的草药全搬过来。
  第二天大年夜,大家围炉吃饺子,原有厨师的手艺儿很不错,弄了好些可口之小菜,众人无不大快朵颐。
  次日赵学佗本就想替余青玉治病,但为余青玉所拒,坚决要过了初三之后才肯接受治疗。光阴似箭,眨眼间正月已过,余青玉每日都接受赵学佗的试验,似乎无什进展,赵学佗比任何人都担忧和劳心,每夜翻查药谱医典通宵达旦,短短一个月已经瘦了好几斤,使得余青玉既感激又难安。
  这一个月,馀了云开之外,其他人都到处跑,暗中访查高人隐士,而令人担忧的却是卓成双与梅傲华逾月不见回来。
  这天林枫红忽然喜孜孜地赶回来,众人正要吃饭,连忙让座,胡广新问道:“林大哥,瞧你的笑容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林枫红道:“正是,林某查到城外住着一位怪人,看情况似是武学高手,故此回来与三公子琢磨一下。”
  语音刚落,忽闻有人道:“你们倒会享福,买了这样一栋好院子住!”说着只见卓成双和梅傲华带着一个少妇进来,却余青玉的妻子丽萍。
  余青玉一愕,惊喜地道:“你怎地跟他们来?娘身子可好?”
  丽萍道:“是娘放心你不下,故此着贱妾来服侍你的,也因此而来迟了。”
  云开喜道:“菜快凉了,都坐下来吃饭吧!”当下又吩咐厨师添饭菜。
  卓成双道:“幸好那客栈掌柜知道你们搬来此处,否则可不知要去那里找?”
  关学祖笑道:“是咱们交代他的,还送了他一锭银子,他会不知道么?”众人都哄笑起来,云开替丽萍介绍胡氏兄弟及赵学佗师徒,又问了一些巢湖方面的消息,得知招兵买马没什么进展,都有点失望。
  卓成双道:“林大哥,你刚才不是说城外住着一位怪人么?快说来听听,他到底如何怪?对啦!那‘灰松’咱们找不到?”
  林枫红道:“此人每隔一二天便到河边钓鱼,但不用鱼具,亦不带饵……”
  卓成双笑道:“莫非他效姜太公?”
  “比姜太公还厉害!”林枫红续道:“我在酒楼里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去等候,直至近黄昏时才见一个糟老头颤巍巍地走过来,坐在河边的树下,起初也不留意,不久却闻“卜卜”水声,循声望去,方见他以石代钩,打了几条鱼……”
  胡广新急道:“林大哥,你快说清楚,什么叫做以石代钩,又如何打鱼?”
  余青玉道:“他用石头击杀水中之鱼?石头有多大?”
  林枫红道:“正是如此,石头只有手指粗,以中指弹发,几乎百发百中,发了五六块小石子,河面上浮上了五条鱼,鱼浮上之后,他用竹篙将鱼拨上岸,不知者只道他用竹篙打龟”。
  云开惊问道:“他真的以中指弹射?”
  “不错,我就在对岸草丛中,看得清清楚楚!”林枫红喝了一口酒,续道:“他打了五条鱼之后,有人来向他买鱼,糟老头卖了三条鱼,自己留了两条,然后离后离开,可惜附近没有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卓成双道:“这不是空手进宝山么?”
  云开道:“即使找到他也未必肯出江湖,不过明天咱们可以试试!”
  卓成双道:“不错,咱们分开在两边埋伏,这便不怕追失了,就怕他明日不去!”
  余青玉道:“就算去见识一下‘弹指神通’也值得,有机会攀谈,自然须尽力劝劝他,明天我也去。”
  XXX
  次日吃过午饭,余青玉也不治病,便带队到河边,分两头埋伏,可惜到日落之后仍不见那怪人之踪迹,余青玉不心息。第二日下午照常去河边,到黄昏前,便见到对岸的林拣红猛向自已打手势,转头一望,见自己这边前方有一老头手持竹篙自远处走来。
  那老头外表十分邋遢,有神无气地走到河畔,拾起几块小石子,便端坐在岸边。未几,即见他手上有一道白光飞出,“笃”的一声,直没入河中,俄顷一条鱼儿便浮了上来。老头用竹篙一挑一拨,那鱼儿便飞上岸来,落在他身边。
  怪老头看也不看那条鱼,双眼紧瞪着河面,过了半盏茶工夫,余青玉亦发现水下有鱼经过,说时迟,那时快,怪老头又弹出第二块石头,疾如星火,旋又见河面上浮上一条鱼来,怪老头依法炮制,又将鱼儿拨上岸,未几又打了四五条鱼,这时候才见怪老头长身捡鱼。
  余青玉连忙自树上跃下飞前抱拳道:“老前辈,你这鱼卖不卖?”
  怪老头看了他几眼,怪眼一翻,喉头里吐出两个字来:“不卖。”
  余青玉一愕,忙又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余青玉佩服万分,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怪老头哼了一声,道:“老夫不知你说什么,不过你既然问及,便吿诉你吧!老夫姓吴,名富钦,富贵的富,钦佩的钦。”
  “吴富钦?”余青玉低声唸了一遍,觉得十分陌生,但执礼仍恭,道:“晚辈再请敎,前辈适才所施的是否弹指神通绝技?”
  怪老头哈哈笑道:“乖儿子好,快让开,父亲要回家了。”余青玉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恶当,吴富钦是吾父亲之谐音。怪老头见他没让开之意,便自其身旁走去,余青玉忙横跨一步,仍拦在其身前。怪老头喝道:“真孺子不可敎,再不让开,老子可不客气了。”
  卓成双在背后怒道:“你再胡言乱语,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嘿嘿!你们两个后生小子想欺侮我这个老头?哼哼!不怕让乡人笑话?再说富钦这副老骨头还硬朗得很!”
  余青玉忙斥退卓成双,抱拳道:“前辈息怒,敝友鲁莽得罪前辈,晚辈代他道歉!”
  怪老头冷冷地道:“你不用再噜嗦,我老头子最讨厌这种没骨气的小伙子,快让开!”
  余青玉也有点火起,略提高声音道:“前辈,你有一副好身手,为何甘心蛰居乡曲?如今武林正值多事之秋,正需前辈这种人材去平定乱局,晚辈恳请……”
  怪老头喝道:“你说完了没有?你们欺侮我这个老头,我可要呼叫了!”言毕即大呼救命!只见远处奔来不少村民,怪老头再度自余青玉身旁掠去,余青玉双脚一错,又将他拦住。
  一个村民隔远问道:“老丈,他们为何欺侮你?”
  怪老头道:“他们硬要逼老汉卖鱼,老汉不卖,他们不让我回家。”
  卓成双忙道:“谁说的,咱们好心劝他……”
  村民道:“劝他什么?他年纪己一大把,你们不尊重他,反而欺侮他!”
  余青玉心头一动,改口道:“让他走吧!对不起老丈!”最后又向怪老头抱抱拳,闪在一旁。怪老头立即自他身旁走去,口中还哼着山歌。
  卓成双急道:“三公子,你……”
  “你留下来等云叔叔!”余青玉言毕抬步,远远跟着怪老头,怪老头走进一条小村,步履忽然加快,眨眼身形已为屋舍遮住,余青玉急忙追前,谁知一进村已失去其踪影,不料那几个村童都谓不见有人进村。余青玉为之气结,只好跃上一棵树,抬眼望去。
  小村炊烟袅袅,村民们既有坐在门口聊天的,也有在喂小鸡抱小孩的,更有人在打扫门径的,就是不见怪老头,余青玉略一沉吟,跃下大树,走进村内,他想只要自己仔细打探,必无找不到怪老头居所之理,未几,卓成双已带着云开等人追上来。
  “三公子,那老头呢?”云开急不及待地道:“适才愚叔看得分明,那手法确似传说中的弹指神通。”
  余青玉抓抓头皮,道:“他一进村便失去踪影了,问村民又都说没有这号人。”
  云开道:“不打紧,咱们人多,大可以分开来找!”
  余青玉精神一振,可是他走至村后仍不见有人,正想重新回去,忽觉附近有人匿藏,心头一动,抱拳道:“老前辈,晚辈对前辈没一丝歹意,请前辈出来一见。”
  话音未落,草丛中呼的一声,一根竹篙横扫而至,余青玉见机快,拔身凌空跃起,不料那竹篙如影随形,倏地一直,由横扫改为上撩,向余青玉双脚拨去。”
  换作以前余青玉必被击落不可,但如今己非昔日可比,只见他不慌不忙,右脚尖在左脚面上一点,再借力斜飞七尺,然后一个没头觔斗翻下。
  说时迟,那时快,竹篙速度倏地加速,向余青玉斜扫过去,这一记不但反应快,而且力道凶猛之至!好个余青玉人在半空,仍如置身实地,只见他双臂一张,勾住竹篙,一扭腰,身子反在竹篙之上,如蜻蜓附石。
  草丛中忽然跃出一个人来,正是那怪老头,只见他用力挥舞着竹篙,意欲甩掉余青玉,奈何余青玉就像一张竹叶,任他如何挥舞,都与竹篙混成一体。
  “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怪老头怪笑着,左手空出,五指突然弹在竹篙上,“得得”之声过后,竹篙微颤,余青玉忽觉有道暗劲沿竹传了过来,震得自己内腑气血翻腾,这是将“弹指神通”融合“隔山打牛”借物传功伤人,更见怪老头不凡。
  竹篙上的暗劲一道猛过一道,余青玉迫得运功抵御,第五道暗劲过后,余青玉虽觉难受,但仍紧繁抓住竹篙不放,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空出一手,在竹篙上一拍,以牙还牙。
  猛见怪老头蹬退了一步,鬓发一齐扬起,余青玉急使“千斤坠”,那根竹篙刺那之间重逾巨石。怪老头双脚微曲,仍将竹篙高高举起,余青玉亦暗暗佩服,求胜之心一起,又增加了几分内力,怪老头脸色转红,双脚曲得更厉害,此刻彼此已在较量内力。
  怪老头显然亦好胜,不愿栽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忽见他右臂肌肉贲起,空出手来,五指又弹在竹篙中,“得得”之声过后,空中的余青玉身子不断晃动,如风中之烛,但终究没有跌下来。
  怪老头单臂难以持久,左指弹毕,忙又张指抓稳竹篙,余青玉吸一口气,左掌又在竹篙上拍了一下!怪老头身子一顿,原来他双脚竟然陷进泥内。余青玉贾其余勇,再借物发出一掌,怪老头双脚又再陷进几分,但见他双脚附近的泥土不断裂开拱起,似大海中之波涛!
  余青玉知他借泥土化掉自己的掌力,更想收服他,相反怪老头亦心存此意,倏地又空出左掌来,正欲弹指竹篙,不料余青玉亦同时空出手掌,两人同时使借物传功,但闻“啪啪”一阵怪响,那根竹篙自中裂成两爿分开,两人同时松掌,怪老头向后倒退,余青玉则飞落在怪老头身前八尺之处。
  适才那一场拼斗,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危险,实则其间之凶险,更甚于刀剑相向,稍一不慎不死亦得重伤,幸而这一场拼斗,平分秋色,两人内腑虽受过震荡,但都没有受伤。
  怪老头换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子无端端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晚辈早已将来意说清楚,只想请你出山,共襄义举,只此而已,别无他意。”
  “共襄什么义举?”
  “当今盖天帮残害武林同道,图将同道置于其下……”
  话未说毕,怪老头已长笑道:“什么盖天帮,老夫根本不知道,何况老夫又非武林中人,这些事与我无关。”一顿又问:“小伙子,你跟谁学艺,因何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
  “承询问,家师乃人称“潇湘子”之凌水云。”
  “胡说,当年凌水云以一管竹箫纵横湖海,为何你使长剑?”
  “因家师未曾将“无为萧”授毕,便已仙逝。”
  怪老头嘿嘿冷笑道:“想不到凌水云比老夫还早死。哈哈!当年他讥老夫所习乃邪门内功,进展虽速,却有走火入魔之虞,谁知道老夫比他还长命。哈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余青玉问道:“原来老前辈与家师尙是故友!”
  “别套交情,老夫与令师尙有梁子未解,本当拿你祭旗,姑念当年老夫真气走入岔道,令师不但无乘机下毒手,还加以援手,今日老夫便不打算与你计较,你走吧!”
  说着云开等人已闻声赶至,怪老头脸色一变,道:“令师自命正派,你想倚多为胜么?来来,老夫这几年虽然荒废武学,但对付几个跳梁小丑,还可应付!”
  云开抱拳道:“前辈,晚辈等绝无歹意,亦不会恃众凌寡,前辈请放心。”
  怪老头须发齐张,怪笑道:“好一个恃众凌寡。哼哼!你小子口出狂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当年凌水云对老夫尙客客气气。报上名来!”
  “晚辈云开,以前乃流星门外总堂主。”
  “无名之辈,池中无鱼虾自大,连余修竹那厮也开宗立派,当真好笑。滚滚,别再来干扰老夫,否则绝不客气。”
  余青玉心底泛上一阵难言之感受,再道:“前辈既然是家师故旧,请将大名见吿!”
  怪老头沉吟道:“老夫金空空。”
  云开惊问道:“昔年武林中曾有一该语:金山银海,不及一把剑。指的便是前辈?”
  怪老头“金空空”嘿嘿笑道:“瞧不出你还有一点见识,唉!那只是年轻时干的傻事,如今老夫家里连一柄砍柴刀也不要!哈哈……真是好笑啊好笑!昔日为求一把宝剑、一本秘籍,不惜倾家荡产,谁知……”他神态忽然一敛,脸上表情复杂之至。
  余青玉道:“前辈当年若非对武学如此狂热,安有今日之成就?”
  金空空道:“那也是拜令师所赐,若非输与令师,老夫也不会抛弃那些废铜烂铁,更不会隐居于此。”
  “当年前辈败给家师?”
  “未分胜负老夫真气便走进岔道……”金空空忽又改口道:“不不,实际上老夫是输了,因为当时老夫手中使的是“松纹神剑”,而凌水云使的只是一管普通的紫竹萧。表面上未分胜负,实际他要高老夫一筹。”
  卓成双道:“你既然得凌前辈之恩,今日理该报答,协助三公子抗御盖天帮……”言未毕金空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胡广新怒道:“咱们学武之人,最讲究恩怨分明,老卓之言极是,有何可笑?”
  “若论起恩怨,老夫在此隐居二十多年,亦可以说白白一浪费了二十年青春,这口气该向谁出?”
  胡广新道:“阁下技不如人,夫复何言?”
  金空空双眼一瞪,道:“这话倒也有两分道理!你们之中有谁能胜得了老夫一招半式,老夫便随你们走。”
  胡广新目光一亮,急问道:“此话当真?”
  金空空喝道:“无知小子!老夫是何许人也?大丈夫言出必行,岂有反口之理?”
  家人目光都落在余青玉身上,余青玉自己亦跃跃欲试,抱拳道:“前辈大名,晚辈闻之已久,今日斗胆向前辈讨敎几招,尙请前辈不吝指导。”
  金空空道:“少废话,动手吧!”他头一抬,又道:“你们都退后一点吧!余青玉,老夫还有一句话声明。”
  “前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比武印证,正所谓拳脚无眼,若有死伤,只能安之天命。”
  余青玉轻吸一口气,道:“既是印证,自然是点到即止,若有意外而产生死伤,当然怪不得对方。”
  金空空点点头,似乎颇赞同他的说法,道:“老夫是前辈,你先发招吧!”余青玉知道他不会先出手,便道了声有僭,首先挥剑刺出。
  金空空似乎有心先掂掂其斤两,只守不攻,其身形步法十分飘忽,别具特式,余青玉一连五招都让他轻易避过,他占不到一丝便宜,反而激起争胜之心,轻喝一声,加紧进攻,掌剑齐施,刹那间,但见他人如游龙,剑似飞凤,一道淡淡的青影和白光,绕着灰影旋转。
  这一阵急攻,使得金空空心头一凛,暗道:“凌水云果然厉害,居然调敎出这样的徒弟来,老夫输给凌水云尙有话好说,若连他的徒弟也打不过,传出去颜面何存!”
  当下金空空亦觑准机会反攻,他武功是轻灵诡异多变之路子,只攻了三招,余青玉因经验有限,一时破解不了,连退三步。
  金空空长笑一声:“凌水云的徒弟也不过尔尔!”他攻势更急,眨眼间两人己门了七八十招,只看得旁人眼花撩乱。
  余青玉起初还怕对付不了金空空,不过斗了一百回合之后,因自已体力真气澎湃,剑法应付不了的,便利用小巧的身形及巧妙的步法闪避,居然能与金交空斗个乎手。
  胡广新、卓成双等人高声吶喊,为余青玉助威。眨眼间又过了五六十招,金空空见连一个小辈也不能取胜,险上有点挂不住,决心取胜,不管什么点到即止。
  激战中,只见余青玉一剑横削,因来得急,左臂未抬,胁下露出空门,金空空精神一振,左袖一拂,将剑弹开,但闻“嗤”的一声响,余青玉那一剑蕴满了内力,剑刃将袖管割破,但金空空也厉害,终将剑刃拂开。说时迟那时快,金空空的右掌穿袖而出,直击余青玉的右胁。
  余青玉长剑吃对方袖管一拂,但觉一股内力透剑又至,上身不由向上微微一仰,几失重心,金空空那一掌已至,无从闪避,云开等人见状,失声叫道:“三公子小心!”
  余青玉无奈何只好运功于臂,抬起左掌迎了上去。两掌尙未相交,掌风先触,“蓬”的一声响,两条人影登时分开。
  余青玉一退余步,金空空只退了两步便立定。这一掌分明占了上风,但金空空内心之惊诧实非笔墨所能形喻。盖余青玉只二十多岁,且仓猝对掌,真气未足,但仍能将自己迫退,其内力之雄浑,实不在自己之下,又怎能不惊诧?
  余青玉退了八步之后,五内气血翻腾,他忙运气将其压住,就在此刻,卓成双己嚷道:“金老头,未分胜负,再来再来!若论内力之雄浑,只怕你还不如咱们三公子。”
  金空空长笑一声,道:“是么?既然如此,老夫便再领敎一下三公子的内功。”言毕缓步上前,边走边提气:“三公子万莫推辞,亦不可留力,否则胜负不分,彼此都要实行诸言。”
  云开见卓成双弄巧反拙,怒瞪了他一眼,须知比拼内功,不比其他,其间丝毫没有取巧之道,优胜劣败,只取决于内功之深浅,余青玉虽因奇遇,内力得以精进,但又怎能与金空空数十载的修为相比?
  余青玉求才若渴,极欲得到金空空,本想以巧制胜,奈何被金空空用话扣住,只好硬着头皮道:“前辈赐敎,晚辈敢不从命!”言毕将剑收起。
  金空空见他一口应允,亦暗赞他勇气过人,当下道:“阁下若有遗言,趁早交代。”
  余青玉抱拳道:“晚辈只有两个要求,但盼前辈答应。”
  金空空微微一愕,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在下死不足惜,但望前辈能协助云开叔叔,招揽人才阻止盖天帮继续残害武林同道……”
  金空空沉吟道:“第二个条件呢?”
  “仍然是在分出胜负之后停手。”
  “且慢!”金空空道:“对掌胜负之分,以何作标准?若以后退远近作准则,并不公道,须知飞身卸劲,乃减少受伤之法,而两掌接实,以不支者先倒地来分胜负,则非有一方油尽灯枯不可!至于第一个条件,老夫若不答应,否则又何须比武?”
  云开道:“云某有一个笨办法,比斗内力,又不想有死伤,实在难乎其难,但胜败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彼此以诚相对,谁认为自己不如对方,便自认输如何?”
  金空空道:“若一掌已令对方受伤又如何?”
  “那自无异议,乃受伤者输了。”
  “好!就此决定。三公子请小心了,老夫绝不会留力,嘿嘿,我总不能输给你师父,又再输给你!”
  这句话己表明了其态度,余青玉不敢托大,连忙提起丹田之气,注满双臂,然后踏前两步,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四尺,金空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与此同时,余青玉双掌亦拍出。
  “蓬!”四掌相触,只发出一道巨响,震得旁人耳鼓嗡嗡作响,罡风四溅,刮得沙奋飞扬,衣袂猎猎乱响。响声过后,两条人影倒飞,一飞丈余,随即同时立足不稳,跌倒地上!
  云开万料不到,两人一掌定胜负,呆了一呆才冲前探视,只见余青玉脸色青白,躺在地上发抖:“三公子,你没事吧?”他内心已暗感不妙,余青玉的“病”,千不该万不该,竟在这时候发作。
  金空空未等卓成双到,巳爬了起来,颤巍巍地向前走去,道:“来来,胜负未分,再来一掌”
  云开忙道:“金前辈,彼此已受伤,实不宜再斗……”
  话未说毕,余青玉也爬了起来,道:“来,再斗一掌……”
  云开忙阻止之,道:“三公子,你的病……”余青玉一掌将其扫开,颤巍巍走前两步,与金空空双双立定。这次由余青玉首先发动,两掌再次接触,只有“波”的一声响,金空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人未落地,一口鲜血己冲天喷出!而余青玉只退了几步,便全身抖个不停。
  云开大叫一声:“三公子病发了,快请神医来医治!”
  XXX
  当余青玉醒来时,已返回“家”里。“青玉,你觉得如何?”温柔关怀的声音,出自丽萍之口。
  余青玉睁开双眼,见床边还坐着赵学佗、云开、卓成双等人,身上扎了好些银针,他尙未开腔,赵学佗已道:“三公子不可多说话。”
  余青玉想了一下,问道:“金空空可曾受伤?请神医替他治疗。”
  赵学佗道:“云堂主已将他扶来府上,适才在下亦已替他治疗过了,虽然内腑受创,但一个月之内,包能痊愈,倒是三公子的病,在下没有本领治疗。”
  卓成双道:“神医莫尽说些丧气的话,若连你也治不了,天下还有谁能治!我就不相信三公子的病好不了。”
  丽萍道:“卓大哥莫强人所难,所谓祸福天注定……”
  赵学佗道:“也不是无人能治,只是……”
  卓成双一把扯住他,道:“谁有把握能治好三公子的病?你快说,你要我老卓叫你一声爷爷都行。”
  众人想笑,又不便笑出来。丽萍问道:“神医似有难言之隐,莫非那大夫的条件很高么?”
  “不是……”赵学佗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可曾听过有一座大夫城?”
  云开摇头道:“此名好怪,不曾闻说,愿闻其详。”
  “所谓大夫城,那地方只住大夫,约莫有三四十位,其中自不乏高明,不过那里的大夫不轻易替人看病,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但亦可说十分困难……”
  卓成双道:“急死咱们了,你快说清楚吧!”
  赵学佗微微一笑道:“他们喜欢便会答应替病人治疗,不喜欢就算你用价值连城的宝贝去求他们,亦没有作用!难就难在这里。”
  卓成双道:“好歹咱们也得去一趟试试!”
  云开则问:“此城在何处?因何不曾闻之?”
  赵学佗微笑道:“你们当然不知,即使是名大夫也未必有过耳闻,不过在下却是出身自大夫城,故此知之。那地方十分隐蔽,不许外人知之,即使病人求诊,也须城内之人介绍方能进之。”
  丽萍行礼道:“如此贱妾便斗胆请神医陪外子走一趟了。大恩大德不敢或忘。”
  赵学佗道:“在下对三公子之为人和胸襟十分钦佩,故此方说出此事……夫人不必相求,在下带三公子去一趟就是,不过那里的大夫肯不肯为三公子医治,则毫无把握,尙请体谅。”
  丽萍道:“不管那里的大夫肯否为外子治病,贱妾都一样感激神医。”
  “夫人言重,逢春,快准备一下。”
  云开道:“三公子如今怎走得动?须有马车方可。另者咱们可否派人暗中保护,待至大夫城附近方回来?”赵学佗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卓成双道:“我保护三公子。”
  云开认为林枫红比较稳重,又推荐了他和梅傲华同行。余青玉道:“云叔叔,这里便交由你打点了,丽萍,你也留下来。赵神医,咱们速去速回。”
  赵学佗道:“急不得,在下还须敎小徒如何治疗金空空内伤,交代妥当方走得开。”
  XXX
  一辆马车在小路上慢慢地驶着,驾车的车夫是卓成双,远处还有两骑人马,此便是林枫红和梅傲华。余青玉躺在车厢内,身上仍插了好些银针,赵学佗坐在他身旁假寐,看来有点疲累。
  这是通往莫干山的一条小路,由扬州到莫干山,五百多里路,马车已走了七天,那马儿亦已至举步唯艰之境。忽然赵学佗道了声停车,探头道:“老卓,你叫他们两个在安吉镇上等候。”卓成双下车向后跑去,过了片刻又回来,赵学佗又道:“到了山脚便停车。”
  莫干山在天目山山脉之内,相传春秋吴国名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妇在此铸剑,因此为名。车至山下停定,赵学佗已将余青玉身上的银针拔掉,背其下车,道:“老卓,你到山村内借宿,毎日正午来此相候,千万不可跟着去进山,而误了大事。”
  卓成双虽想随他进山,却不敢“误事”,忙问道:“神医,大概要多久才能治好三公子的病?”
  “难说得很,也许他们根本不肯替三公子治病,则最迟明午便可下山。”赵学佗向他挥挥手,背着余青玉上山。卓成双直至看不到他俩的身影才去借宿。
  赵学佗身子颇为壮健,气力悠长,这与他长期练五禽戏有关,是以背着一个人登山并不太吃力,但饶得如此,他中间还歇了两趟,方到达洗剑池。
  一至洗剑池,寒气迫人,水气弥漫,上面一道匹练似的瀑布急泻而下,发出震耳的响声。赵学佗拾起一块石头,走至一堵石壁之前,四顾无人,然后将那块石头塞进一个小山洞内,再双手在石壁上用力一推,那堵石壁是活动的石门,打开一缝,里面黑黝黝的,且“胡胡”的怪声响个不绝。
  赵学佗拿下那块小石头,闪身进石洞,重新将石门关好。余青玉问道:“神医,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外面的风由通气孔灌进所造成的。”赵学佗将余青玉放在地上,道:“在下先交代你几件事。里面的大夫,有两种人,一是隐世高人,一是愤世嫉俗者,前者什么事都爱理不理;后者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三公子应对时必须小心。”
  “这个在下晓得,请问住在里面的人是否全是大夫?有否家属?他们之间可有首领?”
  “住在里面的全是大夫,而且医术都十分高明,盖要入大夫城居住,须经过考核,合格之后方有入住之资格。里面的人谁都不理谁,没有领袖,不过以赵、钱、孙三人比较有威信,故此有新人加入,亦由他三人考核,估计如今里面共有三四十名大夫,每个人住到里面,各有其目的及原因,最近人情者,是几位对医术有狂热研究精神的大夫,最难以对付的是那批愤世嫉边俗者。如今亦难以一一详述,总之须看我眼色行事。”
  “多谢神医指点。”
  赵学佗又道:“到里面你千万莫称人神医,更不可称在下为神医,否则惹来极大的麻烦。”
  余青玉有点诧异,这大夫城禁忌真多,登时忐忑不安。赵学佗歇了一下,背起他向内走去。
  山洞虽窄,但十分高,虽然黑暗,幸好没有气闷之感,余青玉恐赵学佗瞧不到路,取出火折子,正要敲打,又被喝止。约莫走了顿饭工夫,依稀见到前面又有一堵石墙,赵学佗再度蹲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拾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敲打。
  “咚咚咚”声响在石洞内回响,余青玉记住,赵学佗先是两重一轻,继而是两轻一重,最后三记均十分用力,敲毕抛下石头等候。
  过了一阵,石壁上忽然出现一道微光,原来离开丈余处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小洞,一个人问道:“谁?”
  赵学佗答道:“医者父母心。”
  石洞后又问:“有何贵干?”
  “与世无争。”
  “来自何处?”
  “红尘十丈。”
  那人唔了一声,又问:“报上名来。”
  “在下赵学佗,乃赵松的弟子。”
  过了一阵,石门被推开,赵学佗谢了一声,背着余青玉进去。只见里面鸟语花香,春光明媚,别有天地,待走了几步之后,余青玉方知此乃一座绝谷,四周峭壁高耸入云,谷内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十多座茅屋竹舍点缀其间,谷内的人衣着朴实,绝大多数都已上了年纪,神情悠闲,或在种花,或在树下看书,或在竹舍前炼药,好一个世外桃源,余青玉精神登时一振。
  赵学佗背着余青玉由小路走去,经过一座茅寮门外,一个在看书的老头抬头问道:“咦,是你回来了?你不是说过再也不回来么?”
  “司徒先生别来无恙?因晚辈恩人犯了一种怪病,故此带他来求家师治疗。”
  那姓司徒的老头继续看书,赵学佗背着余青玉一直走到最后一座竹舍外面才住脚,叫道:“师父,徒儿回来看您了!”他一口气唤了三遍,竹舍内都没有反应,不由低声自语道:“莫非师父不在竹舍内?”他抬臂正欲推门,谁知竹扉倏地拉开。
  只见一个高瘦如竹、蓄着山羊胡子老者站在门后,脸罩寒霜,冷冷地道:“明明是有求于我,还说什么来瞧我。滚!”言毕又将竹扉关上。
  余青玉见状暗叫不妙,想不到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吃闭门羹,不过赵学佗反而脸露笑容,道:“师父,徒儿早就想来见你,只是怕你生气,所以才迟迟不敢来,请你明鉴。”
  竹舍内传来那老头赵松的声音:“嘿嘿!你如今既成神医名医,还记得为师么?”语气己没刚才之冷峻。
  “徒儿之有今日的成就,还不是师父栽培的?师父对徒儿之恩,徒儿不敢稍忘。”
  竹扉又再拉开,赵松道:“这个小子是谁?”
  余青玉道:“晚辈余青玉,拜见前辈。”
  “闭嘴!老夫又不是问你!学佗你说!”
  余青玉被他斥责,心中难受,暗道:“此处的人果然脾气古怪。”赵学佗将余青玉的为人介绍了一下:“徒弟有一次因拒绝为一位
  恶人治病,被他痛打,幸好余三公子出来相求。三公子赶跑那位恶人,他自己的病却发作了,可惜徒儿学艺不精,治不好他,故此带他来求师父医治。”
  赵松愕然道:“为师的本领你已学得七七八八,还有什么病难住你?你犯的是什么病?”
  余青玉仍将自己发病前后的事说了一遍。赵学佗又道:“师父若不医他,只怕天下间再无人能治好他的病了。”
  “少拍马屁!”赵松一手捞起余青玉的手腕,把了一阵脉,道:“扶他进去。”
  赵学佗喜道:“三公子还不赶快多谢家师!”余青三连忙谢了一番,然后在赵学佗的搀扶下,走进竹舍,只见里面是一座小厅,竹几竹椅,布置清雅,但墙角却堆了好些草药。赵学佗扶他进房,原来竹舍设有两间卧室,一是赵松居所,另一为以前赵学佗在此学艺住的。
  赵松拉了一张竹椅坐下,问道:“学佗,你用什么方法治疗?”学佗将自已用过的几个方案吿诉师父。赵松想了一阵方道:“为师亦未遇过这种病人……嗯,看来是体内真气冷热不同而引起的……”
  “师父可有良策?”
  赵松道:“最简单的办法是将其体内的真气放掉,则自然不药而愈,不过……”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快口道:“前辈,这可使不得!”
  “何须你说,”赵松冷冷地道:“你们学武之士,将内家真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转头道:“学佗,明天开始,咱们师徒一齐研究,今晚咱们先叙叙。”
  赵学佗喜道:“师父,待徒儿去煮饭。”
  “煮什么饭?家里只有几斤地瓜,不过为师酿了好些地瓜酒。”
  “师父你以前不大喜欢喝酒的,又说酒多能乱性,还吿戒徒儿下山之后,不可喝酒,为何……”
  赵松怒瞪了他一眼,道:“这还不是你造成的?你弃我不顾,为师不借酒消愁如何打发日子?”
  “师父,徒儿这次替你带了好些东西来……”
  赵松急问:“在那里?”
  “因为徒儿要背三公子,所以放在山下,明天下山取来,现在徒儿先生火煨地瓜。”
  赵松问道:“学佗,山下如今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两师徒说个不停,余青玉又觉得赵松并非不近人情。
  这夜赵松果然不替余青玉看病,两师徒说了半夜的话才睡。次日吃了早饭,赵学佗便下山,赵松则开始研究青玉的病情,只是他未学过武,许多问题弄不清楚。道:“小子,你且留在屋内,待老夫去问问老钱。”
  赵松去了顿饭工夫,复见他带着一位身材肥胖的老汉来:“小子,算你走运,老钱肯过来看你,是你的造化。”
  余青玉连忙下床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老夫钱庸一向不管闲事,这次是因为老赵肯用酒来‘收买’老夫,故此才过来一下。小子你学武有多久?令师是谁?”
  “家师乃凌水云。”余青玉将自己的经历和学武的过程,扼要地说了一次。
  钱庸想了好一阵才道:“照老夫所知,内家修为虽有阴阳正邪之分,但并非不能融合,盖殊途同归也……嗯!八成是伍藉古中的毒阴寒之极方会出现此等现象,因此须以药物助阳气,吞阴寒,赵老宜多用行血旺气之物。”赵松道:“据小徒所言,他巳用过此法,奈何不见收效。”
  钱庸懒洋洋地道:“如此老夫亦不懂医治了。”
  赵松忙道:“钱兄不肯援手,去何处再觅高明?若连大夫城也治不了,传将出去,彼此脸上都无光。”
  钱庸不由沉吟起来,猛听外面有人道:“那还不简单?下一把药送这小子上西天,便不怕传出去,则大夫城的招牌便不会被打破。”
  钱庸道:“是老孙来了。”果见竹扉“呀”地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位身材十分壮健,一脸虬髯,但年纪却已不轻的男人,他一直走到余青玉面前,双眼炯炯,瞪着余青玉。余青玉直视对方,毫不退缩。
  那人喝问道:“报上名来!”
  “余青玉。”余青玉不亢不卑,抱拳道:“尙未请敎阁下大名。”
  “老夫的名说了你也不知道!”
  赵松道:“这位乃孙尙本孙大夫。此乃小徒之救命恩人,身患怪病……”
  孙尙本冷冷地道:“老赵,你尙未答覆老夫的建议。”
  “恕难从命,若杀了他,敎小徒如何有颜偷生?”
  “这种人学了几年武功,便到处撒野,活着也没意思,死了才干净。”
  余青玉反问:“阁下不识在下,又怎知在下到处撒野,事实上到处撒野的另有其人,却非在下。”
  “那人是谁?”
  “盖天帮帮主帅英杰。”余青玉脸含讥笑之色:“其实在下说了也是白说,因为阁下只敢在谷内主持‘正义’,却不敢真正负起匡扶正义,消灭邪魔的责任!”
  孙尙本勃然变色,赵松不断向余青玉打眼色,余青玉只当作没看见,问道:“孙大夫,未知在下是否说错?”
  孙尙本一张脸胀得如同猪肝色,喝道:“小子,你有种的便与我到外面打一架,不敢出来的是杂种。”言毕向门外走去。
  赵松忙道:“小子,你怎地惹火了他?快向他晤个罪,否则你生命难保。”
  余青玉抱拳道:“赵大夫不用担心,晚辈自忖尙能应付。”说着也走了出去,赵松和钱庸也尾随而出。
  只见孙尙本站在树下向余青玉招手,余青玉慢慢走过去,道:“在下身上内伤虽尙未愈,但也不愿做杂种。”
  孙尙本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老夫便先让你三招。”
  “多谢了!在下吿诉你这些,并非求饶,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这场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孙尙本微微一怔,道:“你这小子太过狂妄,老夫想敎训敎训你!小子,你是不是害怕了?”
  余青玉微笑道:“假如在下不幸败给你,便任由你处置,但假如落败的是你那又如何?”
  “混帐!老夫还会输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孙尙本一顿又道:“也罢,假如老夫输给你一招半式,便准你在此随便进出。”
  “大夫城又非由阁下当城主,这不是慷他人之慨么?而且也太便宜了,假如你输了便该替在下治病,不得借口推搪。”
  赵松道:“如此公平极了。”他在大夫城威望虽高,但孙尙本武功厉害,到底对他有几分顾忌。
  孙尙本没奈何只好答应:“一言为定,动手吧!”
  “请!”余青玉抱一抱拳,立了个门户:“在下擅使剑,阁下用什么兵刃?”
  孙尙本道:“本城不准任何人藏有兵器。”余青玉弯腰拾了一枝树枝,孙尙本见状也找了根木棍。余青玉知他不肯先动手,便首先抬臂以树枝代剑刺去。
  孙尙本的木棍使来呼呼作响,瞧他招式便知他惯使单刀。当下一“刀”一“剑”刀来剑往,杀得难分难解,大夫城的大夫们都闻声赶来观看,孙尙本的武功全城第一,众人见余青玉小小年纪竟然与他斗个平手,都十分惊奇。
  余青玉心想自已内伤未愈,不宜久斗,孙尙本也因众目睽睽之下输不起,因此猛施绝招。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两人越斗越快,也越激烈。那些隐士大夫几曾见过这般灿烂的大战?不由都看傻了眼。
  余青玉斗了几十回合,心头已隐隐作痛,这对他的招式大有影响,若他未有内伤,经已有把握将孙尙本打败,如今却有心无力。蓦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假如再这样斗下去,落败的将是自己。
  孙尙本也看出他动作越来越不利索,心头暗喜,加紧攻势,木棍横“劈”直取余青玉的脖子。余青玉连忙半蹲着身闪过,孙尙本似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左脚随即踢起。
  这一腿孙尙本蓄势而发,力道极猛,若让他踢中心窝,不死也得重伤,余青玉连忙伏身在地上滚开。孙尙本大喝一声,移前一步,木棍高高举起,用力砸下。
  这是他久疏战阵和大意之过,木棍举得太高,胸前自然露出空门,只见余青玉如豹子般自地上一跃而起,左掌如山,直击孙尙本的胸膛,孙尙本木棍未至,他的掌必能先击中其胸。
  孙尙本此刻方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可是要闪避已来不及,没奈何只好抵出一掌,只闻“蓬”的一声,两掌相触之后,孙尙本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余青玉跌坐地上,但体内承受的震荡亦大,只得连忙运功压住翻腾的血气。
  孙尙本内功本不如余青玉,加上进山几十年,早把武功荒废了。是以相距更远,身子落地,双脚站立不隐,亦跌倒在地上,嘴角鲜血不断流下。
  赵松道:“老孙你稍逊半筹。“
  孙尙本脸色一变,勉力站了起来,道:“谁说老夫输?老夫尙能长身……”话未说毕,已张口咯出一口血来,登时又跌坐地上。
  钱庸道:“如今胜负已分,老夫作个公道,小余固可在本城居住,老孙亦须替他治病。”
  余青玉待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大周天,然后长身抱拳:“多谢孙大夫手下留情。”
  一个鬓发全白、颧骨高耸的老头问道:“老赵,这小哥犯的是什么病?”赵松遂将余青玉的病情说了一下:“这倒是种罕见的病,咱们不学武的人,可难以解其谜。”
  赵松道:“小弟也想请白兄相助。”那老头欣然答应,眨眼间,人人均表示有兴趣,赵松喜道:“好吧!明天开始,咱们便来个会诊吧!”
  恰好赵学佗扛了两袋食物进来,闻言问道:“师父,怎地大家都围在这里?为何三公子会坐在地上?”赵松将适才的经过吿诉他,赵学佗大喜,连连向大家作揖:“三公子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诸位前辈肯为他诊治,不但是三公子之幸,也是晚辈之荣幸,请先受晚辈一礼。”他一一行礼,最后又举起两袋食物道:“今晚便由晚辈作东,请各位前来吃一顿。”
  那姓白的老头问道:“小赵,可有没有酒?”
  “有一坛高梁酒,不够的话改天再买。”
  众老头似小孩子过新年一般,都拍掌欢呼起来,余青玉看在眼中,觉得大夫城的大夫并无赵学佗所说的可怕。
  这夜赵学佗先替余青玉治疗内伤,赵松还炼了一碗药给他喝,余青玉喝后,只觉得胸膛间舒畅了不少,一阵睏意袭上心头,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赵学佗又替余青玉扎了几针,吃过早饭,又将他移到外面去。城内的大夫都纷纷围过来,每个人都来把脉,但均连称奇怪,皆脉搏并无异象。
  那姓白的老头单名一个石字,高声问道:“小赵,你有否受这小子的欺骗?他那来的病?”
  赵学佗忙道:“晚辈亲眼所见,而且他病发时,晚辈都在身旁,又怎会受骗?况病发时脉搏时急时缓,差异极大。”
  白石又问:“他常在什么情况之下病发的?”赵学佗将余青玉的病仔细说了一遍。白石又道:“小伙子,你快用力打几趟拳,只要咱们在你病发时诊过,料集咱们这里二三十个人的力量,必能寻出解决之道。”
  赵学佗忙道:“不行,如今他内伤未愈,若再妄用内家真力,势必伤上加伤。不如过两天再说吧!如今晚辈先将以前用过之方请敎贤能吧!”
  钱庸道:“好极了,老夫也想看看你这小子下山之后,有没有长进。”当下赵学佗便将自己用过的方子公开,再将自己所设计而来实践的方子一并说出,以请敎高明。不过那些老头七嘴八舌,总没能得出一个结论,余青玉乘机盘起双膝练功。
  赵松见各方相持不下,忙道:“诸位,看来咱们只在小余未发病时把过脉,根本不可能得出结论,倒不如暂时到此为止,日后再讨论。”那些大夫一哄而散。
  白石嚷道:“小赵,酒已喝干,明天反正这小子内伤未愈,烦你再下一趟山吧!”
  赵学佗满口答应,心想这些虽是隐世高人,但到底六根未净,暗觉好笑。这夜他又为余青玉扎针,再喂他喝了一碗药,余青玉觉得大有起色,他心急下山,便道:“赵兄,小弟伤已将愈,明日下午便……”
  赵学佗截口道:“三公子何须急在一时?万万不可逞强,否则伤上加伤,后果不堪设想。明晚看过进展再说。”
  次日吃过早饭,赵学佗便下山,赵松翻了一个上午的药籍医经,只道赵学佗会回来煮饭,谁知正午已过,仍不见赵学佗回来,赵松尚不觉得怎样,那白石酒瘾发作,忍不住跑来嚷道:“老赵,你那徒弟不会跑了吧?”
  赵松微微一笑,道:“余三尚在此,小徒又怎会独自离开?”
  “这可难说,他见咱们已答应替余三治病,责任已了,一去了之,岂不干净?”
  余青玉忙道:“前辈放心,赵兄绝非这种人,他必定会回来,也许一时买不到好酒,跑去远一点的地方买,故此来迟,其实也不迟嘛!”
  “但愿如此,如果那小子是为了卖好酒而来迟了,老夫不但不怪他,反要谢谢他!”白石道:“老孙似乎不大服气,说不定会找你晦气,小子可得小心一点!”
  余青玉连忙谢之,外风忽然像来一阵异声,白石忙探头出窗观看,嚷道:“好啦!小赵终于回来……咦,似乎有点不对,老赵快去看看。”
  赵松连忙抛下手上的书籍问道:“什么事?他受伤么?”说着忙不迭走出来。
  赵松尙未出门,便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沉实而又响亮的声音“谷内的人听着,赵学佗在咱们手上,你们千万不可妄动,不则便先杀了他。”
  又闻赵松道:“你们是什么人?进谷有何目的?快放了我徒弟,有话好说。”余青玉急忙下床出竹舍。
  一出竹门,便见赵学佗嘴角和胸前全是血迹,鬓发散乱,脑袋低低地垂下来,被一目光凌厉的老者抓住,旁边还有很多人。余青玉目光一及,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原来那老者赫然是他父亲余修竹,旁边那些人全都是盖天帮的高手,包括孟俊飞、林飞霜、薛旗,最令他血脉贲张的是东郭西城亦在其中。
  只听余修竹道:“只要诸位跟咱们到盖天帮,咱们不但不会动武,而且还会善待你们,至于赵学佗咱们也不会难为他。”
  余青玉心中好生为难,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缩入门内。
  白石道:“咱们为何要跟你们去盖天帮?”
  孟俊飞道:“诸位都是杏林名医,隐在深山岂非浪费,随咱们到敝帮去享荣华富贵,才是正理。”
  钱庸道:“咱们与世无争,但求能平静地渡过晚年,富贵荣华对咱们来说,如同浮云,诸位放了人便请吧!”
  东郭西城冷笑一声:“真是老糊涂!若不听令者,玉石倶焚之下,安能平静渡晚年?还是识时务吧!”
  薛旗接道:“咱们的耐性有限,再不答应,敎你们死无葬身之处!”
  赵松忙道:“且慢,咱们都是些无拳无勇的糟老头,诸位要咱们又有何用?”
  东郭西城道:“素闻大夫城内的大夫都有着手回春之能,敝帮帅帮主特来礼聘,诸位到敝帮绝不用动刀动枪,只需替本帮兄弟治病疗伤,同时要喝酒弈棋看书,悉随尊便,且衣食无忧,还有人服侍,强似在此过活。”
  余青玉心头一动,在门内道:“看来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吧?凭贵帮之势力,要找几位名医,何虑不成,又何须劳师动众来此相迫?”
  薛旗道:“因为咱们帮主的二夫人病重,延聘无数大夫都未能下药,所以才来请你们……”
  余修竹干咳一声,截住薛旗的话,道:“老夫数三声,假如你们不答应,本座先杀了赵学佗。”
  赵松急道:“赵学佗是赵某爱徒,老夫一人随你们回去如何?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天下间还没有什么奇难杂症能难得住我。”
  余修竹哈哈笑道:“本帮来了这许多人,若只请到你一个人,岂非太抬举了你。咱们要的是全部,若有一人不去,都不会罢休!”
  话音刚落,只见孙尙本拄着拐杖出来,喝道:“咱们这里的人,最年轻的那个也过了知天命之年,死也可不算短命,有本事的便将咱们全杀了!嘿嘿,只怕你们自己也得丢下几条人命!”
  余修竹冷冷地道:“薛堂主,先替本座敎训敎训他!”薛旗应声而出,孙尙本傲然而立,横棍于身前准备应战。
  余青玉知道他受伤之后,绝承受不了薛旗的关生神力,随手抓起一个小瓦罐走了出去,喝道:“往手!”
  余青玉一出现,盖天帮众人都是一愕,有几个人拿眼偷看余修竹,余修竹亦是呆一呆涩声道:“小畜牲,你在这里倒省得我去找你。”
  “畜牲也是你骂得的么?我是小畜牲,你又是什么?”余青玉慢慢走前,沉声道:“立即放了赵学佗,此事由我担当。”
  余修竹一张老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喝道:“余青玉,你莫以为本座会念在骨肉之情而饶了你,由你逃出盖天帮,你我之间已再无关系。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你小子能担当得了什么?”
  余青玉忽然提高声音道:“把洞门关上,今日咱们便和这些魔头同归于尽吧!”
  “轰”的一声,石门关上,余修竹大笑。东郭西城比较仔细,见余青青手手上抓着一只瓦罐,心头有点忐忑,走前两步,低声对余修竹道:“副帮主,小心……余三……你瞧他手上抓着一只药罐,这里的人都善于制药,说不症里面装了毒散毒物!”
  余修竹微微一怔,道:“薛堂主,那老残废不必理他,先替本座敎训这小子。”薛旗踟躇不前,余修竹喝道:“你敢抗命么?”
  薛旗嗫嚅地道:“副帮主他到底是你的儿子,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刚才本座不是早已声明,早与此畜牲断绝关系了么?你还犹疑什么?”
  东郭西城心中暗道:“余修竹这样说,反证明他尙未下定决心杀子,否则为何只派薛旗去斗他?唔,待老夫再试他一次。”当下道:“副帮主,薛帮主一人恐非余三之敌,孟堂主和林姑娘与他有仇,何不令他们三个一齐上。”
  余修竹转头瞪着他,道:“总管不是认为他瓦罐内有毒粉么?人多上去,不是徒增伤忘?”东郭西城不由语塞。
  余青玉又道:“余修竹,适才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再不放人,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孙尙本亦道:“不错,大不了同归于尽!”他性情比较冲动,但粗中有细,转头道:“老张,将我床底下那罐‘七绝散’捧出来,大家死了干净。”一时间,有几个人都向竹舍茅寮跑去。
  东郭西城急道:“副帮主,速下令动手,否则来不及了。”
  余青玉一跃上前,举起瓦罐,喝道:“谁敢上来,余三摔破瓦罐,谁都别想活着离开山谷。”
  孟俊飞则扑前两步,忙又退后,侧着脸的问道:“三公子手中的瓦罐,装的是什东西?”
  余青玉信口道:“七彩仙雾不过三!谁吸了毒气,三步之内,必七孔流血而亡。”越是狡猾的人,越是怕死,东郭西城连忙示意大家退后,余青玉又踏前一步。,
  余修竹厉声道:“余青玉,你真不怕死么?”
  “谷内的人都未曾学过武,单我一人不足应战,反正活不了,何不来个玉石倶焚。哈哈,这句话似是你刚才所说的。先放了赵学佗。”说着又逼前两步。
  余修竹急道:“住步!老夫可以放,但你必须放下瓦罐。”
  余青玉道:“他人一旦离开你三步,我立即放下瓦罐。”话声刚落,余修竹便立即松开赵学佗,轻轻将他推前。
  东郭西城急道:“副帮主莫中其计!”只是已迟了一步,赵学佗明知余青玉手中的瓦罐不是什么毒物,一离魔掌还不立即快跑之理?他忍痛跑前几步,余青玉将瓦罐放在地上。
  东郭西城低声埋怨道:“副帮主,这小子一去,咱们便丧失了主动,如今反陷于险境。”
  余修竹冷冷地道:“难道本座的生命便不如你値钱?况余三那小子自小任性,发起脾气来,天不怕地不怕,岂可冒险?凡事有本座。”当下扬声道:“余三,莫以为有罐毒粉便能叫咱们离开,须知咱们绝不会空手入宝山。”
  孟俊飞接道:“余三,你听着!你不怕死,但谷里的人也全不怕死么?不怕死的便不会躲在这里偷生。”
  赵松迎前扶住徒弟,道:“咱们都不怕死。”
  东郭西城大笑:“刚才你对令徒关怀备至,如今便不再为他的安危而担心?”
  赵松一时语塞,赵学佗喘着气道:“因为咱们有解药!”东郭西城心想假如那瓦罐里藏的确是什么“七彩仙雾不过三”,则他们也不及跑回竹舍内取解药,更无可能一早己带了解药在身。心里想定,勇气大增,方由走前。
  赵学佗连忙抓起余青玉放在地上的那只瓦罐。道:“你真的不怕死么?”
  东郭西城脸上笑容不改,脚步却慢了:“难道你现在反倒舍得死了?你若不怕死的,刚才又怎会答应带咱们来此?”赵学佗一张脸登时胀红。
  这时候,回竹舍取“药”的大夫纷纷出来,孙尙本道;“好极,这下子足够毒毙几百个人。咱们虽然不舍得死,难道你们便不怕死!咱们怕死也要,不怕死虽然也要死,却有你们陪葬,已属风光大葬!老夫就不相信你们是欲来此送命的。大伙儿走前八步。”
  手持瓦罐的大夫都踏出几步,东郭西城再聪明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不由退后了几步,其他人亦纷纷退后。余修竹喝道:“诸位这样做,终有一日会后侮。就算咱们退了出去,但只要咱们守住洞口,诸位终有一日会活活饿死。请诸位三思,是享荣华富贵好,还是饿死好?何况敝帮只要你们去救死扶伤,又非要诸位杀人放火,此理至明。”
  余青玉道:“余修竹,少说废话,立即离开大夫城!以后的事,谁也不能作出准确的预测,说不定你们在洞外困不死咱们,反先归西。”
  “放屁!”余修竹咬牙切齿地道:“小子终有一日你会落在老夫手中,届时你便知道厉害。”
  余青玉挥手道:“大家一齐上!”那些手持瓦罐的大夫纷纷走上前,迫得盖天帮的人退至洞口,,就在此刻,忽然“咕咚”一声响,接着又“砰”的一声,众人转头望去,原来赵学佗曾被盖天帮严刑迫供,身上受伤不轻,此时跌到瓦罐落地摔个粉碎,滚出一团团黑黝黝的药散来!
  这一来,双方脸色全都大变,东郭西城见大夫们都有退缩之意,心头雪亮,大声叫道:“大家不用怕,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大伙儿一起上。”
  他一嚷,有几个大夫已抛了瓦罐,向谷底跑去,如此一来露了“馅”。原来大夫城有个规矩,不许炼制毒药,刚才余青玉是灵机一触,以此威胁盖天帮的人而已,大夫们自然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纷纷傚尤,却料不到在“胜利”时,又出了意外。
  当下盖天帮的人齐欢呼一声,为前扑去。余青玉忙扶起赵学佗,道:“大家快退到后面去。”他踏前一步,喝道:“谁要过去,先得过我此关。”
  余修竹道:“总管替本座擒下他,本座要他吃尽苦头才慢慢死去。”东郭西城心头雪亮,知道余修竹不想杀他,要生擒余青玉困难虽大,但他仍充满信心,慢慢走前。
  余青玉道:“你来得正好,三少爷早想找你啊!”
  东郭西城暗道:“今日若非你父亲在旁,老夫必取你狗命。”脸上却堆下笑容,道:“三公子何不跟咱们回去?只要你好好向令尊赔个罪,欲在敝帮堂主中取一席位,绝无问题,像令兄如今不是很好么?”
  余修竹喝道:“东郭总管,老夫早已不要他这个忤逆子,你无谓自作聪明,赶快动手才是正理。”东郭西城心中有怒,冷哼一声,立即出手。今日之余青玉,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东郭西城攻得虽急,他仍能应付见招破招,见隙反攻,寸步不让。
  东郭西城暗暗称奇,忖道:“难怪孟俊飞说他武功大进,果然邪门。”当下振作精神,不敢存有一丝大意。
  余青玉虽然顶得住东郭西城,但孟俊飞等人则自旁杀上,大夫城内的大夫练过武功的,不过三五个人,且造诣不高,如何能挡得住盖天帮精锐,只几个照面,便有人伤亡,不懂武功的那些大夫却拚命向谷底挤去,钻进一个山洞。
  余修竹跃上一棵大树见到,忙道:“谷底有山洞,恐另有出口,速去速去!”薛旗立即舍了气喘如牛的孙尙本,向谷底奔去。
  余青玉一见到东郭西城,正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早欲杀他,奈何在此时此地点相遇,十分不利,假如孙尙本等人不支倒地,自己更无胜算,是以决定冒险取胜。
  激战中,东郭西城一掌直击过来,余青玉右掌本来斜扫,见状连忙变招,运功迎上去。“啪!”两掌相交,两人一齐向后倒飞。
  余青玉内伤未痊愈,落地之后,但觉内脏震得发痛,不过他未待双脚立定,立即又扑上去,双掌如弓待发,势不可挡。东郭西城虽觉其内力大有进步,仍未将他看在眼内,是以毫不退让,亦运了八成真力,抬臂挥掌迎上去。余青玉见状双掌翻出击去。
  眨眼间,四掌相触,发出一道巨响,罡风四溅,地上的沙尘飞起,遮蔽了半边天。响声不但使谷内的人全部住了手,而余青玉和东郭西城身子各自倒飞丈余之后,亦如石像般立定。
  孟俊飞心头一动,脱口道:“霜妹,快发飞刀!”林飞霜尙未应他,余青玉已标前,双掌运足气,尽力拍出。
  东郭西城在此情况之下,不能后退,只好也运足劲,抬掌迎了上去。“蓬”的又一声巨响,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激烈,罡风刮得各人立足不稳,纷纷后退。
  东郭西城身子倒飞,待他立定之时,一张脸已如金纸,嘴角血丝不断流下,而余青玉脚未落地,己冲口吐出一股血箭,可是当他双脚立定之后,脸色反而转红,双眼神光炯炯,孟俊飞吃了一惊,急道:大家小心!”
  余青玉神志逐渐模糊,他如离弦之矢射出,急打东郭西城,东郭西城见他状若疯子,似不要命,不由大惊,忙不迭急逃,余青玉大喝一声,双掌隔空拍出,东郭西城扭腰闪避,但被余风扫及,双脚不稳,蹬前几步,也喷出一股血箭。
  余青玉似有使不尽的真力,一掌过后,标前一步,第二掌又拍出。东郭西城命在顷刻间,怎还顾得身份,伏身在地上滚开,他成名以来,几曾试过如此狼狈过?
  余修竹见余青玉内功真力威力徒增,吃了一惊,谁知余青玉转头望到他,又向他飞扑过来,余修竹又惊又怒,急忙抽出长剑来,余青玉见旁边有一个盖天帮的人,随手一掌拍过去,
  罡风似自天而降,那汉子闪避不及,被掌风卷起,脑袋撞及山壁,脑骨爆裂,摔落地上,已不能动弹°,
  孟俊飞吃过苦头,高声道:“快退,此人神志不清,功力大增,血肉之躯莫能抵御。”话音未落,余青玉己飞扑过来,余修竹一剑刺出,吃余青玉掌风一撞,连忙手臂扬高尺余,中门大开,他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身份,首先向洞口飞去,人射出之后才喝退。
  孟俊飞等人见状亦忙不迭后退,余青玉转身去找东郭西城,谁知东郭西城比余修竹更早一步溜掉。余青玉全身的血液似要沸腾,他开始用手去抓自己的衣服,可是神志并未全失,又向谷底奔去。只见山壁上有个山洞,洞口有块大石半掩着。
  余青玉来至洞外,大叫一声,双掌按在石头上,用力一推,那块石头便向洞内滚去,也就在此刻,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自心底冒出来,引遍全身。寒气越来越严重,冷得余青玉上下牙齿碰得格格乱响。
  俄顷,只见他蹲在地上,身子缩得好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对面山洞又出现了人群,原来是余修竹等人去而复返,可是余青玉却毫无所觉。
  幸好在余修竹等人来至之前,山洞内跑出几个大夫来,先用银针扎进其穴道,然后将他拉进山洞内。赵学佗忙道:“快将大石推上!”当下又有几个大夫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大石推上,封住洞口。
  钱庸道:“这块大石挡不住他们,咱们还是赶快跑吧,否则来不及了!”
  薛旗道:“你们先走,待我来抱他!”原来薛旗受尽孟俊飞排挤,又见盖天帮近来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使帅英杰达到独霸武林的目的,因而不惜杀人放火,使薛旗寒了心,今日又见他们连手无寸铁的隐世大夫也不放过,遂毅然弃暗投明,带他们脱离险境。
  大夫城内其实还有一个出口,不过彼此之间早有协定,除非在紧急之时,平日不得由后山石洞那个出口出入,今日情况危急,这个出口自然得使用。当下众人齐往洞内跑去,薛旗亦抱起麻穴被刺的余青玉,走在最后面。他这个人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上次余青玉饶他一命,如今他便舍弃一切要保护余青主。
  山洞曲折崎岖,有些地方还十分狭窄难行,薛旗因抱着一个人,行动便更加困难了。山洞十分深长,而且转弯抹角不知凡几,当然此乃天然再略加人工而凿成的。薛旗也不知出口在何处,只能跟着众人而行。
  约莫走了两顿饭工夫,前面的人才传来声音:“出口到了,大家小心,莫让外面的人发现。”
  薛旗放下余青玉喘了几口气,前面便有光透了进来,又有人道:“外面无入,快!”薛旗又抱起余青玉前进,出了洞口,才知道原来这个出品,跟另一个根本在同一个方向,只是这个出口在上面,离地六丈,就在洗剑池上面而己。夕阳斜照在瀑布上,反射到山壁上,发出一片刺目的红光。
  山壁分成两截,下面那一截,突出尺余,故亦形成一条小路,小路之中间一截凹位更大,几道山泉在此汇合,形成一个小水池,池水再往下泻,形成瀑布。小路既不直亦不平,壁间还不时有岩石突出,故此由此通过并不容易,亦因此行速甚慢。
  薛旗向走在身前的赵松师徒道:“咱们一底要去何处?”
  赵松扶着徒弟,望着前面道:“由这边通到另一端后,那里有路通往后山,到了后山,便不怕他们找到了。”
  说着前面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赵松也扶着赵学佗走过去:“薛壮七请小心。”薛旗再抱起余青玉尾随其后,慢慢前进,小心翼翼,生恐失足跌下去,后果不堪想象,尤其徭山石突出之处时,更加危险,当真是一步一惊心。
  过了山泉汇合处,足踝己浸上了泉水,他已累得满身大汗,恨不净喝几口清冽的山泉。不过他亦知道危机未过,不敢稍有松懈。
  忽然赵松叫道:“大家小心,那些人出来了。”
  薛旗忙低头往下望去,果然余修竹他们站在洗剑池边,不由吃了一惊,谁知他竟被林飞霜发现:“副帮主,薛旗在上面,咦!他怎会跟那些大夫在一起?”
  薛旗隐约听到她的叫声,连忙弓着腰向前跑,一脚踏进小池里,水池底部全是嶙峋的石头,他立足不稳,失却重心,扑倒地上,压住了余青玉。薛旗大惊,连忙再抱起余青玉,准备向前冲。
  不料余青玉跌落地之后,将麻穴上的金针震落,薛旗将他抱起,余青玉已恢复了活动能力,但病情未有好转,神志未清,猛用力一挣,薛旗虞不及此,被他一挣而脱,余青玉再度跌落地上。
  余青玉神志未清,不知危险,竟然向外滚动,薛旗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弯腰舒臂抓住余青玉昀手臂。可是余青玉见有人抓住自己,更加用力挣扎,蜂腰一拧,向外滚去。薛旗立足不稳,竟被扯倒,余青玉再向外一滚,两人随着瀑布向下堕去。
  赵松师徒眼望到这一切,可惜欲救无从,目送他们堕下,两人被瀑布一冲,去势更速,眨眼间已没入洗剑池里,涌起一条水柱,至此赵松师徒才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XXX
  当薛旗发觉自己抱着余青玉跌下悬崖时,内心之惊恐程度,实非笔墨所能形喻!他不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恐慌,而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恩人余青玉!
  薛旗人在半空伸手凌空乱抓,如同在大海中遇溺之人一样,可惜他什么也抓不到,反而让余青玉自他怀中滑下,比他先一步跌入洗剑池。
  他一入水便觉得浑身一阵疼痛,尤其双耳更是刺痛难受!由几丈高直跌下来,冲力之大,难以估计,饶得洗剑池深邃,仍然直冲至底。
  薛旗一阵晕眩之后,身子开始慢慢上升,可是这时候他突然省起一件事:自己既然未死,余青玉亦该尚活着!此念一生,他精神大振,抬头向上望去,不见有人影,不由潜至池底找寻。只见池底靠山腹处,有一块石头突了出来,余青玉不知为何身子竟然楔在石头下面,鼻孔不断冒着水泡,薛旗连忙游过去。
  一游至那里才发现石后原来有一山洞,池水不断由那里灌进去,难怪余青玉被暗流冲到那里去,当下薛旗拉着余青玉,由山洞钻进去。
  山洞长而窄,幸而背后池水不断涌入,无异是一股推动力,是以前进速度不慢。潜泳了两丈余,地势忽然开阔起来,头顶上更高,就似进入一座石室,薛旗忙拉着余青玉站了起来,水深只及腰间。他换了几口气,便低头检视余青玉。
  余青玉身上没有伤痕,可是却昏迷不醒,幸好他身上之热气已消退,薛旗将他放在石上,伸手在他身上拍打,可是过了好一阵,只令余青玉吐出几口水来,依然人事不省,伸手把脉,幸喜尙有脉搏。
  忽然薛旗心头泛起一个念头:“刚才我自崖顶跌下来,余修竹他们绝无可能不知道,若不见咱们浮上池面,必然会派人下来找寻,如此这里便不安全了。”
  想到此,他见池水仍向前流,便抱起余青玉快步前进。走了一阵,水道又低窄起来,须弓腰而行,薛旗不敢放缓脚步,再走一程,水势加速,水道向下斜伸,不过又宽高起来,如此曲曲析折,走了半炷香时间,终于见到出口。
  薛旗仿佛自地狱返人间,长长吸了几口气,他不敢贸然走出来,探头观察一下。
  只见外面是座峡谷,中间一道山涧,奔腾向下,两旁的山坡不见有人,看来此处是后山,薛旗鼓起余勇,抱着余青玉向左边那座山走去。他表面上没有受伤,其实适才由崖顶跌下洗剑池,内腑受震颇重,只因心中个意念,必须将余青玉带到安全地方,是故不顾自己,勇往直前,实则他全身气才已将使尽,所幸修意志坚强,所以方能抱着余青玉爬上山坡。
  一上山顶,但闻一道惊叫:“咦,他俩在这里!”
  薛旗闻言几乎亡魂丧胆,目光一及,见由大夫城逃出来的人,就在附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意志一松懈,但觉眼前一黑,全身气力似骤然被抽干,抱着余青玉向前跌倒。
  当薛旗一睁开双眼,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他一骨碌碌坐了起来,道:“余少侠你没事啦?”
  余青玉点头道:“多谢薛兄救了小弟一命,大恩大德不敢忘,请受小弟―拜!”言毕跪倒。
  薛旗连忙挣扎站起来,将他拉住:“你饶我一命,薛某救你一命,最多只能扯平,岂可行此大礼?”他目光一瞥,方发现自己处身在一座山洞。天夫城的大夫亦都在此,山洞内躺了一地的伤者,赵松等人为照料伤者,忙个不休。薛旗再问:“余少侠,此是何处?”
  余青玉道仍在山中,这是大夫城的另一个秘所,料盖天帮找不到。”他首先醒来,所知较多,续道:“赵大夫说薛兄受伤不重,休养几天便可无碍,晕倒主要是气方使尽,这里有几个野果,你先吃了吧!待会儿再想办法弄食物。”
  薛旗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接过便吃,边问道:“是赵松将你弄醒的。”
  “是的,小弟亏欠诸位良多,令人愧煞。”
  赵松闻言回头道:讲少侠太客气了,其实就算老夫不为你推拿,你自己也会醒来的。嗯!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刚才老夫发现你之脉搏十分强劲,待会儿再给你把把脉。”说着又去照顾他徒弟。
  余青玉谢了一声,转头道:“薛兄休息一下,待小弟出洞探探消息、说不定盖天帮的人已回去了。”
  余青玉去了许久尙未回来,薛旗十分焦急,大声问道:“赵大夫,余少侠的身子真的没事了么?我担心他至今尙未顺时而动来。”
  赵松亦忧心忡忡地道:“他身体暂时没事,就怕他被盖天帮那些魔头发现给缠住了。”
  薛旗一骨碌站了起来,道:“薛某也去看看。”
  赵学佗忙道:“薛堂主你体力未恢复,千万莫去。”就在此刻,余青玉回来了,赵学佗松了一口气,道:“三公子你回来就好了,咱们都很担心。”
  余青玉道:“盖天帮的人都走了,我回大夫城找些食物。”他将一袋面粉放下:“今晚就蒸个包子吃吧!只是在下不懂得做。”
  一个老大夫道:“做包子做烧饼,是老夫的拿手好戏,待老夫来吧!不过最好有人协助。”
  余青玉道:“在下再回去拿口铁锅回来,看来大夫城暂时不宜回去,诸位还是在此居住吧!”言毕匆匆而去。
  余青玉来回跑了几趟,搬来了许多日用品,山路崎岖难行,他来回奔波,不但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奕奕,似有使不尽的精力。
  待包子蒸好,天色巳晚,众人围在一起吃包子,劫后余生,久旱遇雨,人人均觉得包子甜美不可多得。赵学佗问道:“薛堂主不能回盖天帮,有何打算?”
  薛旗苦笑道:“如今还称我什么堂主?薛旗孑然一身,何处不可为家?”
  余青玉关心地问道:“你叛变了盖天帮,帅英杰岂肯放过你?不如随小弟……咳咳,小弟斗胆邀薛兄入伙……”
  薛旗抓抓头皮,道:“薛旗与盖天帮到底有一段香火缘,许多人曾是我的弟兄,一旦兵刃相向,这个……”
  余青玉忙道:“若遇到这种情况,小弟必不敎薛兄出战。且小弟用意也只是恐防盏天帮加害薛兄而已,若尙有怀疑,可先相处一段时间,总之你来去随意,绝不受节制,未知意下如何?”
  薛旗沉吟了一阵、,终于答应:“薛某无处可走,唯有投靠少侠耳!”
  “万不可用投靠两个字,彼此朋友,有困难互相帮助实乃应份之事。”
  薛旗问道:“少侠打算几时回去?”
  余青玉看了赵学佗一眼,道:“待学佗兄伤愈之后便回去,学佗因我而伤,小弟不能弃他不顾!”
  薛旗听后暗道:“余三果然是条好汉,薛某幸没看走眼,不负我背叛盏天帮跟他。”
  赵学佗却道:“三公子不必为我留下来,你该回去主持抗暴大局。”
  余青玉道:“有云叔叔在扬州主持一切,你我都该放心,明午我下山找卓成双,叫他先回去扬州便行。”
  XXX
  卓成双并没有回扬州,而请林枫红和梅傲华代劳,他自己则替大夫们购买粮食日用品,如此过了十来天,赵学佗虽未痊愈,但已能行动,他不肯再留在山上,躭误余青玉的大事,是以决定下山。赵松忽然干咳一声,道:“余少侠……老朽也想下山跟随你,未知你……”
  余青玉喜道:“晚辈欢迎之至!”
  钱庸高声道:“老赵,当初咱们进大夫城每人都发下重誓,再不出江湖,为何你敢违例?”
  赵松道:“咱们不欲与世相争,奈何人家不放过咱们,居然找上门来,如今连栖身之所也没有,还守什么誓言?依老朽之见,不如大家散了伙吧!”
  赵学佗接道:“师父说得有理,大家散伙吧!值此风云骤变之际,根本不能独善其身,除非先除了暴,方可有太平日子过,况诸位前辈都有一身本领,更不该埋没在山中。”此言一出,诸老便交头接耳起来,一片惶恐。
  卓成双大声道:“何必诸多顾虑?大家下山行医去吧!要不便另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老天爷保佑诸位不让盖天帮找到。”
  群老商议了一阵,结果分成两派,一派下山,一派留在山中,当下余青玉等人即下山去了。卓成双依然驾车,余青玉让赵松师徒和薛旗乘车,自己骑马随后,如此行了几天,幸好一路平安,返回扬州城。
  一回到“家”中,云开和丽萍等人均大喜,一边着人准备酒菜,一边问长问短,余青玉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逦。“这次若非薛兄大义相救,余三已不能回来矣!”丽萍首先向薛旗下拜,接着家人亦纷纷向他施礼。
  薛旗虽然英雄却不善应付这种场面,急得他把一张黑脸胀红,不断地道:“诸位千万不要客气,薛某只是报恩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余青玉忙替他解困,道:“今后大家便是好兄弟,也不必再客气了。”他替薛旗一一介绍诸兄弟。
  丽萍问道:“相公,你身上之怪病,如今到底好了没有?”这也是群雄关心之事,当下都七嘴八舌地问着。
  余青玉道:“我自己就没有什么感觉,这个问题,最好请敎赵老前辈。”
  赵松道:“老夫与几位同道替他检验过,余少侠的脉搏比以前较强,呼吸却缓了许多,但仍在正常的范围内,这证明他内功有了进步,也许怪病已不药而愈了。”
  云开讶然问道:“怎会不药而愈?”
  赵学佗道:“说不定少侠跌下洗剑池,受到极大的震动,反而治好了病,因为少侠之病源乃体内之阴阳二气未能融合所引起的,这一震,等于有一股强大的外力,促使二气融合。”
  云开道:“假如真的如此,倒是一件大喜事,三公子你自己觉得体内之真气有否异常?”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以前体内每有一种沛然之感,近日这种感觉没有了,但办起事来,却反而有用不尽的精力。”
  云开喜道:“这是‘收敛’,恭喜三公子武功更上一层楼。”
  关学祖道:“要想知道三公子之病是否已座愈,还不容易?只须让他跟金前辈再斗一场,便一淸二楚。”
  林枫红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卓成双道:“反正两位神医在场,三公子不如到庭院中打几趟拳。”余青玉欣然答应,他持起衣袖,在庭院中施展万象大师授他的“擒拿手”。这套武功他虽未学会,但因必须蕴劲而发,最易激发体内真气,他一口气打了几遍,毫无异象最后又使了两趟六十四招的“千树落英掌”法后停止。
  卓成双嚷道:“三公子的病果然好了。”赵松师徒交换了几个眼色,亦暗暗领首。
  余青玉自然亦喜不自胜,抱拳道:“自余三患病以来,给众兄弟带来了不少麻烦和忧虑,余三十分抱歉!”
  一直不作声的金空空排众而出,道:“老夫直至如今才向你道贺,不知你是否觉得奇怪?”
  卓成双急道:“前辈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最好不要拐弯,咱们也心急欲知原因!”一句话逗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余青玉边忙轻责几句。
  金空空道:“因为老夫一直存疑,直至适才看了三公子练功才放了心,正如云开所说,尔如今已更上一层楼,内力收敛,藏而不露……唉!如今连老夫也不敢再与你动手了,放眼武林能胜得过你的,已如凤毛麟角。”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雀跃不已,卓成双道:“今晚实该多喝几杯。”未几下人已将酒菜办好送了上来,筵开两席,群雄因余青玉武功大进都开怀畅饮,余青玉先敬了众人三杯,谁知众兄弟又纷纷回敬他,余青玉不忍拂他们好意,酒到杯干。
  云开恐他醉倒,忙劝止之,金空空笑道:“无妨,只消老夫敎他一点窍门,包他不醉就是!”当下在余青玉耳畔低语几句,只见余青玉含笑点头。
  席间余青玉问道:“云叔叔,近日盖天帮有何行动?”
  “端云寨已被盖天帮所灭,闻说如今盖天帮将矛头指向全阳门和凰凤寨。云某恐怕这两门亦难以抵挡盖天帮的大军。”
  “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听说赵家庄的人己和其他庄的人联合起来,在大别山一带秘密谋事,前几天还派人送信来,希望彼此合盟,互相支援。”
  余青玉軎道:“好极了,吾道不孤,何患盖天帮不灭,巢湖那边可有消息?”
  “一切平静如常,可惜网罗不到好手加入。”
  关学祖道:“咱们如今的实力也不弱,大可以与对方拼一拼。”
  云开眉头一皱,道:“只怕尙不足与盖天帮颃颉,还不宜妄动。”
  关学祖道:“咱们先挑好吃的下手,先斩其羽翼,最后才直捣黄龙,这样总可以吧!”
  余青玉道:“余三赞成关二哥的建议!盖天帮因地盘扩大,实力开始分散,咱们如今又有了金老前辈之助,斩其羽翼已有足够之实力。”这一说群雄都磨拳擦掌起来,气氛甚是热烈。
  胡广志道:“话虽如此,咱们先向那个目标下手?”
  胡广新道:“盖天帮分舵众多,找个目标还不容易。”
  金空空道:“慢来慢来,太过弱小的,咱们不需下手斩之,因为斩不胜斩,且浪费己方之精力,又不足以影响盖天帮之实力,是以须花点心思计划一下。”
  胡广新道:“有薛旗兄在此,这事交给他办,必能胜任。”群豪目光都落在薛旗身上,薛旗低头不语。
  余青玉干咳一声,道:“薛兄只是客卿身份,当日我与他有个协定,他虽跟随咱们,却不便动手。”
  胡广新又自低声道:“咱们又不是要他动手。”
  薛旗道:“薛某有两个笨办法,不知行得通否,想请敎高明。”
  云开忙道:“薛兄且说,不必客气。”
  “第一,咱们派人去凰凤寨和全阳门,协助他们抵抗盖天帮,只要行动秘密,击退来犯,甚至全歼来犯者,绝不为奇,这一条杀伤的乃是盖天帮之精英;第二,隐藏己方实力,拨出一部份人大张旗鼓,引盖天帮来攻,如欲痛歼来敌者,也不太困难,只须与五庄的人联系,内外夹攻必成,因为薛某估计,帅英杰亲自出马的机会不大。”
  他话刚说毕,余青玉已连呼好办法,其他赞成的亦大不乏人。林枫红道:“这两条良策都可行,但如今只宜择其一而行之,那一条较佳呢?”
  众人都拿眼望云开,云开道:“这得看大家想快还是慢,快者先助全阳门和凰凤寨,慢者则行第二条路,因为盖天帮必先去收拾全阳门和凰凤寨,回头再来对付咱们。”
  金空空道:“有理!依老夫之见还是行第一条路,只是为求必胜,咱们不能分开力量,两边兼顾,须在凰凤寨和全阳门中择其一。”
  关学祖道:“最好他们都能保住,对咱们才有利。”
  云开沉吟道:“咱们无人与此两门熟悉……不过若要择一而助之,应选凰凤寨,全阳门那边则请五庄的人助之,一则全阳门实力较强,二则……”
  卓成双嚷道:“不行不行!我老卓最怕跟女人打交道,咱们还是助全阳门吧!”众皆大笑。
  余青玉瞪了他一眼,斥道:“别再打岔,再胡说八道,便罚你到外面放哨。”
  云开干咳一声,道:“还有一个原因,五庄人马驻扎处,比较接近全阳门,且赵北坤与全阳门比较熟悉,由他们去助全阳门则最适合,如今首先派人去此两处联络,五庄那方面,梅傲华乃最佳人选,至于去凰凤寨的人选……”
  卓成双又插腔道:“千万别派我!”众人又大笑,连余青玉亦一俊不禁。
  丽萍道:“那不如由侄媳妇走一趟吧!”
  云开忙道:“不不,你一则非武林中人,二则又身怀六甲,不宜操劳!”
  林枫红道:“林某毛遂自荐,未知云堂主准否?”
  云开大喜,道:“林兄弟肯去最好,不过如今路上不安全,还请关兄弟陪你走一趟。”回头又道:“请三公子修书,明早好上路,迟则恐不及。”
  金空空道:“你还想等他有回音才起程?恐怕来不及了,凰凤寨在何处?”
  云开答道:“在北雁荡山。未知金前辈有何高见?”
  金空空道:“咱们明日稍后便动身,到会稽山等候消息,若凰凤寨不知好歹,拒绝咱们便罢,否则有事驰援亦较方便。”云开回头征求余青玉意见。
  余青玉沉吟道:“如此也好,万一蓝凰凤拒绝咱们,便乘机回巢湖。”当下就此决定,但云开不同意丽萍长途跋涉。
  丽萍道:“妾身便留在这里等候佳音。”
  云开心想胡广志办事比较稳当,当下便令他留下来主持大局,但余青玉已建议云开留下来,以联络来投之英雄,云开估计有金空空协助余青玉,路上料无问题,欣然答应,当下便散了席。
  众人回房,卓成双快步上前,截住余青玉,问道:“刚才金老头敎你什么不醉的良方?”
  忽见余青玉张开嘴巴,口中立即喷出一股酒箭来,一时酒气薰天,余青玉哈哈大笑,挽着丽萍进房。
  次日一早,林枫红和关学祖在赵松协助下易了容便上道先行。
  余青玉等人与云开商量了些应变之策,然后也纷纷易容改装,依次出城南十里处会合,然后分两批上道,余青玉恐大战之后有损伤,是故带了赵学佗同行,薛旗不便同行,留在扬州协助云开。
  一行人平安直抵会稽山,在山上找个栖身之所等候消息,三日之后方见关学祖匆匆赶来,卓成双忙迎前引他上山。余青玉一见,急不及待地问道:“蓝凰凤姐妹有何意见?”原来凰凤寨乃蓝英所创,其后传与两个女儿,大姐蓝凰、蓝凤,均年届标梅,犹未许人,寨内的人,清一色女人,与全阳门刚好相反。
  关学祖道:“咱们上山呈上三公子之信,蓝凰阅后一口应允,即请我来通知三公子,并请诸位立即去寨里相见。”
  卓成双道:“那些女人一听到有这许多汉子上山,当然欢迎啦!三公子最好把她姐妹也讨回家做老婆,凰凤寨与咱们便是一家人,日后弟兄们要讨个老婆也方便,肥水不流别人田嘛!”
  余青玉喝道:“到了凰凤寨之后,可不许你再胡说八道!咱们立即下山。”
  XXX
  到了凰凤寨外面,余青玉方知此寨规模之大,出乎自己想象,而且依山傍建,疏密有致,明暗兼备,对蓝凰凤姐妹不由另眼相看。
  三声炮响之后,但见寨门打开,拥出一队娘子军来,当先两姝,一身蓝色衣裤,蓝色的披风,襟上綉着一只金丝凤凰,英姿之中不失妩媚,不问自知两位寨主亲迎大驾,余青玉连忙抱拳道:“余青玉拜见两位寨主。”
  蓝凰蓝凤两姐妹长得相似,只是蓝凰左颊有颗小小的美人痣,而蓝凤的美人痣却生在右颊,只见蓝凰慌忙回礼道:“三公子大驾光临,乃敝寨之荣幸,拜见两字实乃客气太什,事实上愚姐妹理当迎驾于山下方合。”
  “余三久闻两位寨主大名,惜无缘识荆,今日一见贵寨之规模,更增钦佩之情。两位寨主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蓝凰连忙谦虚之,蓝凤性格比较活泼,格格地笑道:“姐姐,余三公子大名鼎鼎,今日肯台驾光临,你怎只顾跟他说客套话,不请人家进寨。”
  蓝凰一笑道:“是愚姐失礼。三公子及诸位英雄请进。”两姐妹亲自引路,但见寨门内一座广场虽不太大,却散拾得十分整齐,四周遍栽了许多花树,此时枝叶正茂。
  林枫红含笑立在阶前,卓成双低声道:“老林,这次让你长住温柔乡,真是便宜了你!”林枫红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进聚义厅。
  大堂正中挂了一幅立轴,上面绘了两只凰凤,前面放着两张金漆高背椅,阶下摆着两列椅子,椅后早已立了两行英姿飒爽的女寨兵,靠墙兵器架上放着十八般武器。蓝凰请余青玉等人坐下,然后偕妹上阶在金漆椅上坐下。
  蓝凤道:“彼此乃同道中人,客气的话留待盖天帮烟消云散之后再说未迟,还是早早进入正题吧!三公子拔刀相助,敝寨上下五内均感,未悉是否有盖天帮攻打敝寨的消息?”
  “不错,咱们得到消息,盖天帮下一步是打算消灭贵寨和全阳门,只是确切的日期尙未查悉,但料短期内即会进行,两位寨主英明,料亦早有消息和应付之法。”
  蓝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敝寨亦探到同样之消息,亦有一套应付之法,盖天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又恐不足以抵御。况且他们迟迟不动手,一旦动手,必有万全之策。”
  蓝凤接道:“小妹闻林大侠谓三公子曾与东郭西城斗过,不分胜负,三公子武功之高,令人羡慕,有你及诸位英雄之助,则何惧盖天帮!”
  卓成双低声道:“女人就是女入,说不客套,又满口场面话。”
  谁知蓝凤耳尖听到,道:“这不是客套话,乃小妹真心话,咱们只欠几名高手押阵而已,若寻常人物欲攻打本寨,哼哼,恐怕比登天还难。”
  蓝凰忙道:“妹妹不可自吹自擂,以免贻笑大方,嗯!林大侠请你替咱姐妹介绍一下诸位英雄。”林枫红欣然答应,为他们一一作介绍,蓝氏姐妹闻“金山银海不如一把剑”的前辈高人金空空大名,登时笑靥如花,芳心大定:“有三公子和金前辈相助,本寨固若金汤矣!”
  金空空怪眼一翻,道:“小妮子少灌迷汤,帅英杰不是你对付的,且先带咱们参观贵寨的四周地形和设施再说闲语吧!”
  蓝凰道:“金前辈之令,晚辈敢不遵令?请诸位跟愚姐妹先到后寨。”当下群豪跟着她俩姐妹和寨内的女兵到后寨一带观察地形。
  只见寨后有座小小的草坪,草坪尽头便是一片断崖,两侧山峦起伏,怪石嶙峋,什是险要。蓝凤道:“本寨训练了许多神箭手,石后暗藏箭手,敌人若想由后山偷袭,难以登天!诸位上山俯览,对本寨之地形将更清楚。”当下走上左侧山峦。
  居高临下,果然一目了然,山寨前面只有两条小路,但近寨之处,同样布满了大石,可以匿人,稍远之处堆满了檑木,蓝凤得意洋洋地道:“盖天帮若由前寨攻上来,即使能过得檑木及箭矢两关,所余已无几,亦不足畏矣!”
  余青玉叹息道:“难怪他们将贵寨放在最后一个目标。”
  金空空道:“只可惜寨内没有设施,一进寨门便中门大开矣!且人家敢来,必有准备,若依你之说,咱们根本不必来。”
  蓝凤红着脸道:“晚辈绝无此意,前辈千万莫误会,再说咱们亦是害怕被对手攻进来,所以才想倚仗诸位英雄大侠!”
  蓝凰接道:“寨内尙设有多处暗哨,可供弓箭手施展,只是本寨全是女流之辈,武功高者不多,故此着重训练弓箭手和暗器手。”
  金空空问道:“弓箭手共有多少个?”
  “本寨共有六七百人,人人均能射箭’箭法较好的也有二三百人,能使硬弓的,则只有六七十人。”
  “通讯方面又如何?”
  “共有三十六个明暗哨岗,可观察四方,以火堆传讯,危急时尙有红绿黄三种烟花吿急,山中粮食足够吃三个月。一千张弓,长短箭矢共有二万枝,另尙有各式暗器。”
  余青玉忙打圆场道:“如此己足够矣!相信盖天帮攻上来,亦要付出极高之代价。”当下众人重新回聚义厅,女喽啰们已在厅内摆了几张八仙桌,众人依次入席,酒宴便摆了上来,蓝氏姐妹少不免劝了几番酒,想不到山中居然能做出许多好菜来,群雄都能尽兴,散席之后,蓝氏姐妹亲送群豪到客舍安寝。
  整座凰凤寨分成五组,前中后和左右两翼,客舍便设在聚义厅后面,蓝氏姊妹则住在中堂,中堂还建了一座高楼,可俯视全寨各处地方。
  一宿无语,次日一早群豪又聚于聚义厅,金空空道:“寨主可否请贵寨神箭手表演百步穿场之绝技否?”
  蓝凰笑道:“正欲请前辈指点,待吃过早饭便着他们献丑。”当下女寨兵捧上糕点面汤,群豪饱餐之后,都到广场,只见那里已摆放了许多个箭靶,一列女寨兵腰悬箭囊,手执长弓,早己准备停当。蓝凰立即下令她们表现。
  那些女神箭手果然名不虚传,几乎箭不落空,且多数中红心,惹来一阵喝采声。蓝凤有点得意地道:“请金前辈指点一二!”
  金空空冷笑道:“射中死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敌人是不会站在那里等你们射到的。”
  “咱们平日也有训练射活靶。”
  “成绩如何?”
  蓝凤有点忍不住,负气地:“射活靶当然成绩不同射箭靶,这是必然的结果。”
  金空空一本正经地道:“以后需着重这方面的训练,还要加强耐力的锻练,因为即使这次能击退盖天帮的侵犯,但盖天帮绝不会甘心失败,下次再来犯,也许同道来不及救援,则要靠你们自己了。”
  蓝凰怕乃妹再说负气的话,会令双方尴尬忙道:“老前辈句句金石良言,晚辈姊妹得益良多,只是晚辈尙斗胆恳求前辈,趁盖天帮尙未来犯,主持训练,则敝寨得益将更多!”谁知金空空一口答应。
  余青玉喜道:“前辈肯训练女寨兵,不但是凰凤寨之福,亦是武林同道之福!”
  金空空道:“不是老夫故意挑剔,实是老夫看了凰凤寨的地势,认为可作抗御盖天帮的大本营,所以希望加强防卫能力。请寨主立挑选寨内最精壮的五十名女寨兵,老夫要立即进行训练,而且最好要有位头目,将来也可顶替老夫的位置,主持训练计划。”
  当下蓝凤亦回嗔作喜,立即吩咐几位头目,挑选第一批受训人员,未几广场中已聚集了数十个女寨兵,谁知金空空道:“你们都随老夫来。”他慢慢向山寨左侧山峦跑去。
  蓝凰虽然有点意外,但仍立即下令女寨兵跟着金空空:“一切须听金老前辈之命令,违令者当作违反寨规!”霎时间,广场上的女寨兵走得一个不剩,蓝凰忙请群豪进厅聊天。
  XXX
  余青玉在山上甚是无聊,心中既记挂母亲,更为丽萍临盆在即而心焦,无所事事只好拿出师父遗下来的武功旨要阅读。这本书除记载凌水云的成名绝技之外,尙有他在武学上的心得和临场经验。余青玉毎次打开这本秘籍,便废寝忘餐,今次当然亦不例外。
  如此过了三天,金空空的训练已吿一段落,这天晚饭时,余青玉忙询问成绩。金空空笑道:“此乃须长期保持不懈,方可见效之事,三日岂能见效?”
  蓝凤笑道:“姐妹们跟金前辈练了三天,人人均走不动了,都在怪你不懂怜香惜玉哩!”
  金空空大笑道:“老夫年轻时尙不懂得,难道到老了反而会怜香惜玉么?”群豪都大笑不巳。
  金空空又道:“贵寨的两位头目已掌握了训练的精髓,日后只须叫她们训练便行了。”
  蓝凰道:“韩香玉和明珠这三天也够辛苦的了,明天就让她俩休息一天,后天才训练第二批吧!老前辈劳苦功高,晚辈再敬你一杯!”金空空也不推辞,酒到杯干。
  余青玉问道:“蓝寨主,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
  蓝凰道:“还未有消息回来。”当下散席之后,各自回房练功歇息。
  次日午后,下山打探消息的女寨兵来报:“啓禀两位寨主,属下探到消息,盖天帮已派了人要来攻本寨。”
  蓝凤兴奋地站起来,问道:“如今他们到了何处,一共有多少个人,由谁带领?”
  “领头的人是盖天帮的总管廖柏夫,一共带了七八十个人,如今到了鹤盛。”
  那女探子道:“说不定今晚他们便会来犯。”
  余青玉急问:“鹤盛离此处有多远?”
  “只有三十多里路。”蓝凰立即道:“传令下去,全寨准备应战,晚饭之后,各自到岗位上,无故不得擅自离开,违者斩首!”霎时间,凰凤寨立即呈现一派紧张的气氛。
  余青玉道:“他们只来了七八十个人,看来全是精锐人员,咱们可得小心。”
  蓝凤道:“帅英杰也太小觑咱们凰凤寨了,只派七八十人,管敎他们来得去不得。”
  金空空毕竟是块老姜,低头沉吟不语,卓成双嘴快问道:“金前辈似乎不同意蓝二寨主的看法哩!”
  金空空干咳一声,道:“帅英杰乃一代枭雄,莫将他看得太简单,否则也不会将大半座武林呑掉……老夫心中实有一个难解之谜。”
  蓝凰忙道:“前辈心中有何不解谜,何不说出来,等大家参详一下?”
  金空空干咳一声’道:“帅英杰敢先取快刀门、流星门等,为何反将凰凤寨列入最后一个目标?显然因为贵寨在他心目中有很重的份量,试猜一下,一是他认为贵寨向来只采取自保之策略,没有野心;二是贵寨占地形之利,攻占贵寨,须付出极大代价,与其如此,何不待大局己定之后再慢慢动手?”
  林枫红道:“前辈言之有理,此刻连晚辈亦觉得古怪,既然如此他绝不应只派七八十个人来攻打凰凤寨,何况此刻以盖天帮,随便要调集三五百人绝不困难。”
  “真是孺子可敎!”金空空颔首道:“自古以来,进攻的那一方,人数必须在防守那一方之上,人数越占到优势,取胜把握固然越大,损伤亦会较少,此理至浅,稍为读过孙吴兵法的人都明白,故此……老夫怀疑廖柏夫所率领的,只是先头部队,背后那一队才是可怕的对手。”
  蓝凰粉脸变色,道:“晚辈立即派人下山再去打探!”当下又着人挑选几位精明的女探子火速下山,并须不断将消息传递上山寨。
  余青玉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今后每一件事都得仔细推敲方能成大器。”当下问道:“未知蓝寨主有何却敌之策?”
  蓝凰微微一愕,道:“俗语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盖天帮的人员若能过得檑木及乱箭这两关,人数亦不多,已不需担心了。”
  余青玉道:“余三有一计请敎高明,咱们先派一队人马埋伏在半山,待檑木乱箭过后,再冲上来,上下夹攻,必大有收获。”
  蓝凰道:“此计果然大妙,这队人马就由三公子率领如何?”
  余青玉尙未作答,金空空已截口道:“不可,三公子须与老夫协助两位寨主留在山上,绝不能让他们攻上山寨放火,否则难有取胜把握。”稍顿又道:“依老夫之见,来攻贵寨的人,绝不止七八十人,最低限度必有两三百人,故此须防对方由两侧攻入,正面反而不需驻太多重兵,老夫建议由林枫红和卓成双各领一队人驻在两侧山峦之上,一可防范,二可在必要时居高临下冲杀,最为妥善。”
  这个提议连余青玉亦大表赞同,当下立即分配人员,蓝凤并取出地图让群豪使用,金空空在地图不断指指点点,安排各队人马,为求方便指挥,将全寨人马分成丘队,各以一色为代表,蓝氏姊妹在中堂高楼上指挥,余青玉和金空空则不属任何一队,随时协助最需要的人。
  蓝凰将寨内的女头目全都召集在大厅内,交待一切事项,并下令立即准备一切应用之物,包括武器、弓箭、暗器、火把旗帜等物。待分配好一切,已近黄昏,众人都十分紧张,谁知金空空却道:“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养精蓄锐,老夫估计他们若攻山,亦会在下半夜,是以晚饭亦不用太早吃,免得最需要使气力时肚子饿。”
  他年纪最大,指挥分配头头是道,众人亦无形中将他当作领袖,甘心听其命令,而余青玉却在这次得到很大的啓发,回房之后,只将他的计划和分配,仔细思索了一遍,然后上床练功。
  XXX
  夜幕将凰凤寨笼罩住,山寨表面上与平日一样,不松不紧,巡寨的女寨兵照样巡逻,更妇照常打更,这时候山下却传来了消息,至今为止,只发现廖柏夫率领的人马,而且离山脚只有两三里路。
  消息传遍凰凤寨,大家都紧张起来,如箭上弦,只见金空空两道眉头深深锁上,传令左右两侧的卓成双和林枫红派人由两侧向山下设哨岗。
  第二道消息瞬即传至:廖柏夫的人马已至山脚。女探子刚下去,第三道消息又至:廖柏夫的人马分成四批,由山道两侧向山上进发。
  北雁荡山更加沉寂,静得吓人,忽然靠近山寨的山腰上飞起几道烟花。
  七彩绚灿的烟花在半空爆开,将周围照得一亮!烟花未熄,一声锣响,山上石后向下抛下许多火把,将山道附近照亮。
  这时候,不管是在高楼上的蓝氏姐妹,或是寨前的女寨兵都发现山腰上有人影迅速向上移动,与此同时,山腰亦爆出一阵喊杀声,数十个大汉向上急窜。
  金空空飞掠至前寨,喝道:“尖的准备,圆的推!”推字一出口,二十多根沾木由山上滚了下去,谁知来犯者有准备,一道哨子声响,两队人都向旁散开,被檑木打中的仅有几个人,可是金空空亦料到此一着,是故檑木滚下又喝道:“射!射闪开的人!”
  刹那间,但闻“嗤嗤”声响,一排箭雨向下急射,伴着惨叫声,又闻山腰有人道:“第二个方案!”
  对方第二个方案是什么,金空空自然不知道,只见山腰上的敌人都伏下来,忙又道:“圆的推!”圆的是檑木,尖的是弓箭。檑木再落下时,山腰的人反向上急窜,原来山坡不平,檑木落下时,碰到石头,反而弹起,使对方有机可乘,这是金空空预料不到的,是故他又急急下令:“射!”
  金空空将每队弓箭手分成三组,第一组的人数最多,备硬弓长箭,第二组和第三组的弓箭手,须另得命令才能动手,而且她们都是伏匿在暗处。
  第二阵箭雨,又放倒了对方几个人,重伤的敌人由山上滚下去,沿途不断发出尖厉的惨叫声。对方趁凰风寨射手取箭时,全速前进,于是檑木再度显威,如此各出奇谋,盖天帮的人_虽然有损伤,但终于逐渐接近山寨。
  金空空脸上一片肃穆,如果对方来的只是这些人,他有绝对把握将其全歼,就怕尙有奇兵。
  接近山寨的地方,石头颇多,对方到了“石头阵”后,忽然不再行动,金空空心头猛地一沉,忙道:“大家沉住气听命令!”
  话音刚落,山腰上忽然发来一阵箭雨,金空空当然不会被射中,道:“待他们现身才反击!”他边说边退,传音道:“蓝寨主请发旗号,通知两侧的人,注意敌人。”
  话音刚落,两侧山峦上空都旋开了烟花,果然不出所料,来犯敌人不止此数。
  当两侧山峦飞起烟花之后,前山的敌人又开始向上移动。金空空道:“第一组继续!第二组随时‘抽冷子’!”第二组和第三组的弓箭手,射箭技艺比第一组的稍胜,她们匿在暗处,待对方探出身来,才开始行动,突施暗箭。盖天帮显然料不到有此一着,一下子被射杀十多个人。
  与此同时,两侧山峦已响起一片喊杀声,高楼飞起一枚白色的讯号烟花,下令两侧报吿敌情,金空空依然十分镇定,而余青玉则爬上高楼,心情十分紧张。
  只见两侧山峦上光如白昼,箭矢乱飞,两旁各有一人冲了下来,两个女寨兵连忙迎上去,低语一阵飞上高楼报吿。原来山峦两侧的人数竟然超过由正面进攻的!
  蓝凤失声道:“那不是来了三百人?”
  余青玉道:“若让对方由两侧攻进来,我方阵脚必然大乱,须速增援!”蓝凰立即将守中堂的人分一半支援两侧。
  女寨兵再将消息吿诉金空空,金空空沉吟一下,将第三组的弓箭手撤退,留守在中堂,并令女寨兵传令后寨的人密切注视后寨一带的情况。
  余青玉心急如焚,道:“大寨主,在下在此作用不大,不如去两侧助阵,未知意下如何?”
  蓝凰考虑了一下,道:“也好,请三公子小心!”
  蓝凤道:“大姐,小妹去左侧山峦,请三公子支援右侧。”蓝凰颔首,当下两人下高楼向两侧山峦跑去,尙未上山,已见一名女寨兵跑下来,道:“敌入十分强大,林公子请三公子速去!”
  语音未落,余青玉已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去,两个起落已上了山峦,只见一道灰影,在林枫红和几名女寨兵中穿插,举手投足,围攻的人便闪避唯恐不及!
  余青玉射而至,喝道:“你们守住阵脚,待我来会他!咦,牛鼻子,原来是你!”原来那个人竟是盖天帮的副总管铁冠道人。
  铁冠道人见到余青玉亦是一怔,脱口道:“怎地你还未死?”
  余青玉哈哈笑道:“你死三公子也还活得好好的。今夜便是你之死期。废话少说,看招!”他腰间虽然悬着长剑,但不急于抽剑,挥掌便打。
  铁冠道人怒道:“小子,今夜你落在道爷手中,也算是个异数,白让道爷领功。”他亦不抽出拂尘,以掌对掌,寸步不让,可是他只接了七八招,便暗吃一惊:“怎地这小子武功突飞猛进,似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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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9 16: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组织联盟取号乾坤
  余青玉转头一瞥战场,见对方除了铁冠道人突破箭网之外,其他人尙受制于凰凤寨的檑木箭矢,暂时未能越雷池半步,心头登时大定,决心杀了铁冠道人。
  铁冠道人与余青玉交换了三四十招,但觉对方内力越来越强,使自己的招式竟有难以施展之感,当下忙不迭伸手抽出拂尘来;余青玉手掌一落,“铮”的一声响,长剑亦同时出鞘,他掌剑齐施,铁冠道人武艺虽然娴熟,但依然没法挽回颓势。
  林枫红见状,心头大定,忙道:“三公子,不可放他回去。”
  余青玉不用他提醒,亦恨不得立即将铁冠道人毙于剑下:“牛鼻子,今夜你是来得去不得了,何不投降,还可留得一条生命。”
  “放屁!要道爷投降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妄想!”
  “那就授首吧!”余青玉摸熟了铁冠道人的变化,长剑威力越来越大,使铁冠道人守多攻少,不由兴起溜掉之念,可是余青玉怎肯放过他呢?缠得他没有一丝机会。
  铁冠道人越斗越心寒,暗道:“今夜不拼,说不定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当下极力反攻,采取两败倶伤的打法,如此一来,果然有了起色,争回不少攻势。
  余青玉亦得知狗急跳墙的道理,一时间不敢迫得太紧,但他除了防守严密之外,并不时封住铁冠道人的退路,使他无机会逃逸。
  铁冠道人拂尘忽然散开,遮住余青玉的视线,左掌自右肘下穿出,这一掌他注满了内力,威力之猛,一时无两!余青玉长剑急舞,封住前身,铁冠道人那一掌未至,但强劲无匹的掌风已先至,穿过剑网直迫余青玉的胸膛。
  余青玉如今内力雄浑,早不惧与对方拼内力,铁冠道人掌风穿过剑网,他左掌已发出一股掌风。
  “蓬!”两股掌风相触之后,二人同时撤退,铁冠道人见机不可失,乘势急退。只听余青玉长啸一声,疾如星丸,急掠追上,喝道:“再试一掌。”
  与此同时,林枫红已令几个弓箭手以箭封住铁冠道人的退路,铁冠道人一时逃不了,又见余青玉来势汹汹,只好硬着头皮,收了拂尘,将内力注于臂上,抬起发掌。两股狂飚如同自天而降,这一次铁冠道人几乎使尽其全身之力,存心一掌分胜负。
  “蓬!”再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凰凤寨四周的人心头都是一跳,沙石飞扬之中,但见两条人影向后急退。余青玉只退了三步便立定,而铁冠道人连退数步,最后双脚一顿,跌坐在地上。
  余青玉猛吸一口气,抑住内腑翻腾的气血,缓缓走前,火光下,但见铁冠道人面如金纸,嘴角胸前全是血迹,不问而知受伤匪浅。
  余青玉冷冷地道:“牛鼻子,你还是投降了吧!何必执迷不悟,盖天帮终有一日会被消灭,届时……”
  铁冠道人干笑道:“小子,别以为打败道爷便可以与帮主争一日之长短……”一语未毕,张口又喷出一口血。
  余青玉一字一顿地道:“我一定能打倒他!”他忽然蹲下身去,右手食中两指戳出。铁冠道人举臂抗拒,反为余青玉在其“曲池穴”上戳了一下,一条手臂登时垂下。余青玉又封住了其麻穴,然后又在其前后身戳了十来个穴道:“我暂时护住你的心脉!把他捆住送去高楼!”立有女寨兵上前,余青玉向林枫红走过去,道:“下令箭矢稍松,放对方几个人来,让我再杀几个,便不足畏惧了。”
  林枫红低声下令道:“假装箭矢不足,放几个人过来。”
  当下女寨兵便放松箭网,果然未几对方便蠢蠢欲动,有几个人慢慢向前移近。箭矢越来越疏,终闻有人道:“婆娘们的箭用罄了,冲呀!”
  十多个盖天帮的高手立即冲了过来。林枫红待他们走近才下令:“射!”弓弦突然再响,几个大汉闪避不及,应声倒下,另外几个突破箭网冲了过来。
  余青玉忙道:“防止他们再冲过来,这几个人由我来收拾!”林枫红恐他一个人应付不了,跳起截住一名大汉,余青玉冲前,不理三七二十一,猛下杀手,长剑一横,引开对方的视线,左脚突然飞起,踢在其膝盖上,“卡嗤”一声,那大汉大叫一声,倒地站不起来,立有女寨兵上前结果了他。
  余青玉一出手便收拾了一名敌人,登时将另外几位盖天帮的副堂主唬住,他们吶喊一声,齐向余青玉扑去:“兄弟们,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余青玉早已憋住一口气,陡地大喝一声:“谁不投降的,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山!”他掌剑齐施,虽以寡敌众,仍然挥洒自如。
  一个女头目叫韩香玉,为人精明能干,见余青玉如此做法实不利大局,因为若精力消耗在这些二三流的敌人身上,待遇到真正的一流高手,便要吃亏,但余青玉又是客卿身份,她不便开腔相劝,只好挽弓搭箭瞄准,一见那几位盖天帮帮徒退得稍后,便一箭射出。
  韩香玉用硬弓,箭射得又准,这一来,大大牵制了对方,“噗”的一声,一个大汉的上臂被箭射中,他发了狠,向韩香玉藏身之处冲过去,韩香玉连珠箭发,反将那汉子射杀。
  余青玉忙道:“剩下这三个余某已足可应付,请协助林兄!”
  韩香玉应了一声,挽弓搭箭瞄准与林枫红厮杀的汉子,那汉子忽然大叫一声:“不要射箭,俺愿意投降。”言毕抛刀跪下。
  林枫红令女寨兵将他缚了,又向余青玉那方走去:“三公子说过,不投降的,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山!”形势急转直下,剩下的三名盖天帮帮徒,在此情况之下,为求活命,也只好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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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侧山峦的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前山的盖天帮大军又蠢蠢欲动,金空空毫不心急,待对方走近才令箭手窥机发射。凰凤寨的女寨兵武功和气力虽然不如其他齐名的山寨寨兵,但占着地形之利,弓矢威力倍增,不负长期苦练之辛劳,盖天帮高手每次冲锋,都有人中箭,金空空将弓箭手分成两批,轮流发射,没有空隙,使对方无机可乘。
  话虽如此,仍让三名高手迫近山寨,那三人未待站稳阵脚,便偷袭石后的弓箭手。金空空喝道:“圆的先,尖的继续阻止对方前进,不可让后面的人接近!”言毕跳了出去,挥掌截住一名盖天帮高手。那人见金空空功力深厚,吃了一惊,忍不住喝道:“老鬼快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金空空冷笑道:“凭你还不配问老夫之姓名。先吃老夫一掌!”他内力虽然不如余青玉,但论到招式之纯熟、火候和经验,余青玉都尙难以望其项脊。金空空存心迅速了结对方,以稳定军心,是以他一掌击出时,轻轻飘飘,引对方出手,待对方掌近,内力突然一吐!那汉子虞不及此,仓猝之间只好运劲于掌迎上。
  “蓬”的一声响,那汉子武功虽然不错,但如何能与金空空数十年的内力相比?只见他身子倒退,不料背后是块大石,后背撞及岩石,内腑再次受震,脱口喷出一股血箭。
  金空空道:“尖的收拾他!”他飞身向另一个正在追杀女寨兵的汉子飞去:“站住!”
  那汉子上下看了他一眼,道:“凰凤寨几时请到阁下这等高手?在下乃盖天帮林字堂堂主雷九峰,欢迎阁下反戈一击,帅帮主必能委以大任!”
  “放屁!老夫正要斗一斗帅英杰!少废话,你到底投不投降?”
  雷九峰扬一扬手中的厚背刀,道:“本帮即将夷平凰凤寨,居然要我投降?简直笑话。老鬼看刀!”金空空不再打话,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雷九峰周旋。
  雷九峰的武功比适才那一位高出许多,他是盖天帮的老堂主,在盖天帮有大量好手加入之后,仍在八大堂占一席位,自有其道理,不过尽管他拼命厮杀,仍然没法占到一丝便宜,金空空轻啸一声,展开反攻,只见掌影如山,四面八方全是其影子。
  这时候,另一位突破防卫线的盖天帮林字堂副堂主林雁,在杀了几名女寨兵之后,却被匿在暗处的弓箭手射杀,雷九峰见同伴死去,背后的援兵又久久未至,不由心头发慌,刀法亦不如刚才严密,金空空觑得真切,一掌震开厚背刀,另一掌直击其胸膛。
  雷九峰不敢硬碰,忙不迭后退,可是金空空掌风强劲,余风所及,仍能将雷九峰的身形带得一晃。虽只是微微一晃,对金空空这等高手来说,已是千载难逢之良机!只见他一长身,第二第三掌接踵而至。
  这两掌将雷九峰的退路全封住,没奈何只好与对方硬拼,他刀掌齐施,全是拼命的打法。
  谁知金空空并不与他硬拼,双脚突然一错,拧腰甩肩,右掌化拍为扫,掌缘切在雷九峰的右腕脉上,雷九峰一条胳臂登时酸软无力,厚背刀应声跌落地上。
  雷九峰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后退,不料金空空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长身挥掌拍出!雷九峰闪无可闪,只好抬掌迎上去。“啪!”两掌相交,雷九峰发出一道闷哼,一口鲜血冲天喷出,人亦倒飞落地。
  金空空喝问:“你投不投降?”
  雷九峰喘着气道:“老鬼,你有种的便杀了我吧!””
  “这还不简单?射!”金空空理也不理他。射字一出口,人已向前掠去,问石后的女头目:“下面情况如何?”
  “他们攻不上来,但咱们的箭亦已用得七七八八了!”明珠焦虑地道:“如果左右两侧可以协助咱们,便可将他们一鼓而歼之!”
  金空空抬头望一望两侧,喃喃地道:“只怕两侧的敌人,比这里还强!”说着只见右侧山峦上飞下一道人影,定睛一望,正是余青玉,忙高声呼道:“三公子!”
  余青玉闻声而起,金空空忙问:“那方情况如何?”
  “抓住了盖天帮的副总管铁冠道人,晚辈估计那方已无甚高手,是故准备到左侧那边看看。”余青玉反问:“前辈这边情况又如何?”
  话音刚落,耳畔已听到雷九峰的一道惨叫声。金空空笑道:“杀了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自称叫雷九峰。”稍顿又道:“你先到左侧那方看看,最好叫蓝凤到后寨协助胡氏昆仲防守。”
  余青玉应了一声,飞上左侧山峦,只见那边厢的形势十分危殆,乃蓝凤和卓成双被一个黄衫客缠住,因此被盖天帮有机可乘,有好几名高手防守线,使弓箭手阵脚大乱。
  余青玉大吃一惊,一掌分开卓成双和黄衫客,道:“让余某来会他,请二寨后寨,提防对方冒险攀崖偷袭。”
  蓝凤不敢稍待,应声而去。
  黄衫客想不到一名后生小子,竟有此功力,又惊又诧,喝问道:“小子快报上名来,风某不杀无名小子。”
  “连余三公子你也不识!”余青玉忽尔心头一动,脱口道:“原来阁下便是“黄风沙”风会云!”
  “原来是余副帮主的忤逆子余青玉,今日风某倒要替副帮主敎训敎训你了。”
  余青玉沉住气问道:“神风寨并入盖天帮,不知帅英杰给你什么职位?”
  风会云大言不惭地道:“承帅帮主看得起,委任风某为副总堂主,嘿嘿!风某不让令尊专美。”神风寨虽是四寨之一,但寨主之职亦未必高过如今君临武林的盖天帮副总堂主,难怪风会云得意洋洋。
  余青玉冷笑一声,道:“可惜你这副总堂主当不长!”
  风会云怒道:“小子,你不必挑拨离间。”
  余青玉大笑:“阁下误会了,因为今晚三公子便要送你去与阎罗王相会。”
  风会云怒不可遏,厉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今日不煞煞你的威风,只怕你还当自己天下无敌?”
  “只怕你没这个本领。”余青玉嘴上说着,手上丝毫不慢:“你们还来了什么高手?”
  风会云哈哈笑道:“只风某一人已足以收拾你。”
  余青玉一言不发,长剑急如游龙戏凤,左掌施以“千树落英掌”,时而挟以万象大师的“擒龙手”绝招,如此一来,风会云登时只有防守之能,没有反攻之力。
  余青玉内力源源不绝,似乎用之不尽,是以左掌力道越来越猛,风会云左支右绌,忍不住拿眼望望旁边的同伴,急道:“你们还不过来助本座!”
  “太迟了!”余青玉左掌由“花团锦簇”化为“乌云锁龙”,风会云说话分神,闪避稍慢,左手手腕被扣个正着,余青玉长剑一横,剑刃横在其颈前,竭道:“你要活还是要死?”
  风会云转头一望,见几位同伴都被缠住,没法过来,只好灰溜溜地道:“要……要活……只是你们终不能与本帮颃颉的……”
  “废话!这是咱们的事,与你无关。”余青玉左手五指再一用力,风会云半边身子登时酸麻无力,余青玉左手一松,手臂一直,食指已戳中其腰间的“玉带穴”。风会云看风驶幢,急呼道:“弟兄们,余三公子大量,不杀咱们,你们赶快抛下兵器投降吧!”
  那几位盖天帮帮徒闻言都是一怔,风会云急又道:“你们无人可抵抗余三公子的绝技。”
  余青玉轻声对旁边的女寨兵道:“带他到高楼去!”他边说边向那几位盖天帮帮徒走去,冷冷地道:“谁还不投降的,可与余某过招,能挡得住我三十招,便任他离去。”
  那几位盖天帮帮徒,见连风会云都让他生擒,还有谁敢以卵击石?当下纷纷抛下兵器投降。卓成双喜道:“三公子,你真行,若非你,咱们到现在还不知鹿死谁手!想不到盖天帮派了这许多好手来。”
  余青玉笑道:“吿诉你一个好消息,铁冠道人也被我掳住了,你必须继续堵住敌人的进攻,只要左右两侧守得住,前面便稳如铁塔。”
  卓成双拍拍胸膛,道:“放心,有我在便不让他们越雷池半步。”
  余青玉赶紧叮嘱道:“事关正道之存亡,万万不可大意!”说话间,蓝凤又回来了,余青玉忙问道:“后寨的情况如何?”
  蓝凤道:“毫无动静,小妹早令她们点满火把,即使一只苍蝇飞过,也看得见。”
  余青玉道:“二寨主来得正好,请你协助卓成双,余某去前山看看。”言毕拱拱手飞身离去,卓成双最怕跟女人打交道,余青玉似有意为难他,不让他有反对之机,把他气得牙痒痒的。
  余青玉到前山,天已蒙蒙亮,前寨在金空空的指挥下,仍然守住,可是金空空脸上却有忧色,一见到余青玉便询问两侧的情况。余青玉道:“老林和老卓都守得住,前辈不用担心。”
  金空空道:“那些女娃子办事,不够周详,明知大战在即,居然不多准备些箭矢,如今这边的箭已将近用罄,反而对方捡到咱们的箭,攻力大增,当真气煞老夫!”
  余青玉大吃一惊,连忙对明珠道:“快去后寨调集一些箭矢来。”
  明珠道:“早已调过两批了,后寨已所余无几,如果箭矢用罄,只好用暗器了。”
  余青玉忙走前探头观察,只见对方的前锋距离己方不过四五丈,但人数已不足四十名。
  说身迟,那时快,一枝长箭忽然向余青玉射来。余青玉眼明手快,右掌一抄,五指一紧,已将那枝箭抓住,但觉那枝箭十分急劲,余青玉定睛一望,见射箭之人,竟是廖柏夫,遂大笑道:“廖柏夫,久违了,你有胆与三公子单打独斗一场么?”
  廖柏夫大笑:“你有此资格么?”
  “铁冠道人和风会云已落在三公子手中,东郭西城亦被我打得滚地葫芦,你自比他们如何?”
  廖柏夫脸色一变,顿了一顿,大声回话道:“真有其事,倒值得老夫动手,你下来吧!”
  余青玉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攻上来么?余三如今便特准你上来,无人会向你施暗箭。”摩柏夫如何肯上去,又叫余青玉下去,正在争持不下之际,突然见下面的盖天帮帮徒起了一阵骚乱,余青玉微微一愕,趁廖柏夫回头时,亦跳上一块大石上观察。
  只见山下来了一队娘子军,全速向上攀登,已接近盖天帮帮众,余青玉料来者是友非敌,忙吩咐女寨兵不可再推檑木滚石,以免误伤好人。金空空亦发现来了援兵,问道:“三公子,你可知来者是谁否?”
  “不知道,但大概是朋友!”
  “来者人数多,盖天帮非其敌,你我两人准备冲杀下去,只要廖柏夫逃掉,此役咱们便大获全胜了。”
  说话间,下面的盖天帮秩序已大乱,廖柏夫大声喝问:“来者何人?竟敢破坏盖天帮的好事,不怕有灭门之祸么!”
  只听一个银铃似的笑声道:“廖柏夫你这狗头,居然出言恐吓仙子,咱们正要去找帅英杰晦气。”
  廖柏夫失声道:“你是“凌波仙子’章水仙,还是‘出尘仙子’姬无垢?”
  “两个都在!”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灰影飞落在其身前,手上提着一根拂尘:“廖柏夫,你若肯弃暗投明,尙可享几年清福,否则只好送你归西天了。”
  这“出尘仙子”是位女居士,在“家”修行’与“凌波仙子”章水仙合创仙女敎。仙女敎屹立江湖已有将近二十年历史,按说其芳龄已不小,可是望之犹似三十许人,除天赋外,亦可见其内家修为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当下廖柏夫怒极反笑,道:“何者明何者暗?明者乃本帮,暗者乃汝等一干漏网之鱼。”
  姬无垢道:“死到临头应该自知,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字尾音未了,廖柏夫已一掌击出,喝道:“泼妇少饶舌,手底下见真章。”他成名数十年,一身武功不在东郭西城之下,岂将姬无垢放在眼中?遂展开赖以成名的六十四招“八卦拘魂掌”,一时之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其身影。
  姬无垢创立仙女敎之后,一平敎务都变由章水仙处理,潜心学佛练武,是以内力精纯,眼光如隼,廖柏夫这套虚实变幻莫测的“八卦拘魂掌”虽然厉害,但她见招破招,拂尘使来,忽聚忽散,虎虎生风,不让廖柏夫专美。
  就在此刻,余青玉和金空空亦乘势冲下去,扑击盖天帮帮徒。章水仙问道:“两位是什么人,怎会在凰凤寨里?”
  “在下余青玉,原乃流星门门下,本门被盖天帮捣毁后,在下四海为家,寻访高人隐士对抗盖天帮。”余青玉指指金空空,道:“这位前辈金空空,以前有个外号叫‘金山银海不如一柄剑’,料敎主亦有耳闻。”
  章水仙尙未知余青玉之武功深浅,闻言道:“咱们得到消息太迟,来不及支援,只道凰凤寨已被攻破,原来有金前辈拔刀相助,难怪凰凤寨仍能屹立不倒。”
  说话间,余青玉已连杀两敌,章水仙心头一动,暗道:“怎地余修竹的儿子武功如此了得,真是后生可畏!”
  金空空本身为人介乎正邪之间,一切凭感情行事,因此出手更无顾忌,一出手便先杀了三个人,喝道:“谁不肯投降的,便得死。仙女敎的婆娘们只须堵住后路,便可瓮中捉鳖。”
  盖天帮那方亦有人高呼:“兄弟们,此刻不杀出一条血路,便再无机会了,大家集中于一点强攻!”
  仙女敎的敎徒与凰凤寨的女寨兵不同,人人均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因此盖天帮帮徒一时三刻没能打开缺口,余青玉见姬无垢渐渐落于下风,舍了对手,向廖柏夫飞去,道:“请敎主指挥贵属,待在下来对付他。”他不由分说,双掌一分,使出一招“野马分鬃”,便将姬无垢和廖柏夫分开,随即错步转身,拍出一掌,封住廖柏夫的退路。
  廖柏夫这时候已无选择之余地,冷哼一声:“小子欲求一死,老夫乐得成全你。”他刚才已见识过余青玉的武功,对于他一日千里的进度,内心之惊诧程度,实非笔墨能予形喻,一为保命,二为维护数十年的声誉,是以倾力进攻,务求趁对方阵脚未稳,而将其击毙。
  余青玉经过与铁冠道人和风会云的比拼,对自己的武功,信心大增,廖柏夫虽然攻得凶狠,但他见招破招,见隙反击,挥洒自如,越斗越勇。
  姬无垢起初还怕他应付不了,站在旁边掠阵,看了三十多招,见余青玉武功只在己之上不在己之下,既安慰又奇怪:“这后生小子,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因何有此等功力,即使一出娘胎就练功,亦不可能有此能耐!”她回头望一望战场,终于离开,到下面狙击盖天帮漏网之鱼。
  廖柏夫斗了六七十招之后,见毫无进展,心头发慌,又见余青玉不慌不忙,似未出全力,不由忖道:“这小子功力到底有多深?莫非有什么奇遇?”心念一动,突然发啸,啸声两短一长,似是暗号。
  余青玉冷笑道:“你想通知手下来救你?可惜他们自顾不暇,还是乖乖投降吧!余某保证不杀你。”
  廖柏夫喝道:“士可杀,不可辱!要老夫投降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万万不能,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廖柏夫又再发啸,可惜前山的人都被仙女敎之徒缠住,无人可助他,而两侧的人亦无多大反应。余青玉恐对方援兵至,立即加强攻势,如此一来,廖柏夫再也不敢分神发啸。
  转瞬间又斗了百多招,依然未分胜负,廖柏夫眼看手下人数越来越少,再缠下去,必败无疑。不由忖道:“这小子功力虽然有长足之进展,但内功又怎能与老夫数十年的修为相比,不如冒险与他拼几掌,尙有一点生机。”主意打定,便找觅硬拼之机。
  激战中,余青玉左手突施一招“神龙现爪”,廖柏夫偏身一让,右臂一抬,袖管先将长剑拂开,左手的两指合并,向其腕划去。这一招连攻带打,不可谓不好,但是余青玉反应很快,五指合拢,倏地一沉,以拳击其指!
  说时迟,那时快!廖柏夫五指张开,化指为掌急印而出,直向余青玉拳头,余青玉亦不慢,同时化拳为掌。
  剎那间,两掌相触,罡风激起一片沙石,廖柏夫双肩一晃,向旁掠去!谁知余青玉早已提防他会溜掉,身形随之而变,仍然将他截住:“堂堂的盖天帮总堂主居然临阵退缩,不怕笑坏天下英雄!”
  廖柏夫老脸发红,老羞成怒地道:“余三,你敢跟老夫斗几掌么?”
  余青玉道:“你敢提出,余三也敢应允你。你小心了!”他猛吸一口气,沉腰坐马,缓缓提起双掌。廖柏夫见他运功时,脸上神光流转,心头一凛,忙摒除杂念,亦提起九成真力于臂上,猛力印去。
  “蓬!”四掌未曾相交,四股掌风已先触及,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旁边的沙石亦受不住震力,纷纷向山下滚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手望过去。
  尘埃满空,只见余青玉和廖柏夫已分开丈余。两人脸色铁青,表面上难分胜负,似石像一般挺立着,但四道目光却似四柄无形的利剑,在半空交击着。
  廖柏夫没法在内功方面压倒余青玉,使他带来的人,信心崩溃,知道今日难以善终,是以有几个人已暗中立定主意投降凰凤寨。
  两盏茶工夫过去,余青玉终于先开口:“廖总堂主果然功力不凡,但不知可否再来一掌?”
  廖柏夫骑虎难下,即使明知输,也得硬着头皮上,他一言不发,再提足了气,踏前几步立定,抬臂沉腰!余青玉依样画葫芦,两者相距六尺,同时发掌。
  再一道霹雳在群豪耳旁爆响,两条人影向后倒飞,只见金空空向余青玉飞去,扶住其后肩,一股内力源源输进其体内,低声道:“快引气归元。”
  廖柏夫连退数步,终于一跤摔倒,坐在地上,嘴角鲜血不断流下来,脸如金纸,已丧失了再战之力,与此同时,忽有几位盖天帮帮徒跪下道:“咱们愿意弃暗投明,归顺凰凤寨。”
  一呼百应,刹那间前山跪下了一大群盖天帮帮徒,廖柏夫心情激动,更加控制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凰凤寨内外同时爆起一阵欢呼声,声震云海,人人喊道:“廖柏夫已败给余三公子!”
  “当当当”宏亮的钟声,在北雁荡山中回荡着,接着又是“咚咚咚”的鼓声,振奋人心。
  午时的阳光虽然特别灿烂耀目,但不管如何,都得让凰凤寨上下胜利之欢欣气氛所遮盖。所向无敌的盖天帮,分明暗两路,大举进犯,结果却是落得惨败而返。凰凤寨在仙女敎及余青玉等人协助下,不但击退了强敌,还俘掳了盖天帮许多高手。
  此刻聚义厅内,筵开十八席,除了款待嘉宾之外,寨内的女头目都出席,余下之女寨兵亦在各处吃喝庆祝,内外一片热闹。
  最高兴的当然是蓝凰和蓝凤姐妹了,她俩首先长身向来宾敬酒,一敬三杯,群豪亦不推辞,开怀畅饮。蓝凤再斟一杯,道:“这次功劳最大的便是余三公子,生擒铁冠道人,力挫廖柏夫,英勇过人,小妹再敬你一杯。”
  蓝凤又道:“可惜那风会云不识抬举,居然想溜掉,结果死在乱箭之下!”
  余青玉力挫廖柏夫的情形,凰凤寨和仙女敎的人都亲眼得睹,对这位青年英侠不由刮目相看,尤其那些怀春少女,对他更是又羡又敬,是故霎时间人人都将目光落在其身上。
  余青玉有点窘,忙长身道:“二寨主如此说可折杀余三了,今日之胜,全靠贵寨上下人人奋勇争先,悍不畏死,方能稳住阵脚,还有仙女敎的两位敎主和诸位姐姐及时赶到,方能竟全功,余三只是尽了点绵力,当不得二寨主盛赞。”
  这几句话敎在座之人听后都暗暗点头,饶得蓝凤一向活泼大方,听他这样说,反而觉得尴尬,生怕无意中得罪了仙女敎,一时间站又不是,坐又不是,不知如何转环,幸好“凌波仙子”章水仙及时长身道:“二寨主所说,句句实在,三公子何须过谦至此?敝敎只是来得及时而已,趁敌疲,占着多几分气力的便宜,来摇旗吶喊,实不敢居功,不但二寨主要敬你,连本座也要敬你一杯,三公子,请!”
  余青玉急道:“不敢当,在下亦敬两位一杯。”
  “出尘仙子”姬无垢接道:“适才三公子与廖柏夫拼内力,料内腑有所损伤,本座有一瓶秘制疗伤药丸‘百花玉露九转丸’相赠,尙乞笑纳。”
  余青玉深感受宠若惊,忙道:“闻说此丸十分珍贵,余三无功不敢受禄。”
  姬无垢道:“真乃儒子不可敎,想不到你比老身还执着。此药再珍贵,也不如人命之宝贵,何况此丸乃老身创制,尙有许多,身子要紧,加上群魔乱舞,公子须以大局为重,速速取去。”
  余青玉这才上前接受,章水仙又道:“三公子受伤似乎不轻,若有需要不妨开口,彼此同道,不必客气。”
  “多谢敎主好意,余三身旁有一名医照料,估计静养几天便能无事。”
  蓝凰忙道:“诸位,菜已凉了,请动箸,边吃边谈。”
  余青玉内腑受震不轻,不敢多喝,只沾唇即止,其他人放怀畅饮,高谈阔论,说起适才恶斗情景,无不眉飞色舞。酒过三巡,姬无垢问道:“三公子,你左首那位高人,甚为眼熟,可否代为介绍一下?”
  余青玉“啊”地叫了一声:“余三该死,连这个也忘记,这位是……”
  话未说毕,已被金空空一阵大笑打断,道:“兰君,是我。想不到你我在此处相见!”
  姬无垢脸色一变,道:“阁下到底是谁,因何唤老身小名?不说清楚可不与你客气。”
  余青玉道:“敎主,金老前辈双名空空!”
  姬无垢斥道:“谁要你多管闲事,让他自己说。”群豪见状又惊又愕,互相交换眼色,都不知他俩之间有何恩怨。
  金空空苦笑一声,道:“兰君,事情已过了三十年,想不到你我如今还……咳咳,算了吧!”
  蓝凰忙打圆场:“原来两位是旧相识,那好极了,吃了酒,大可以再慢慢叙旧。”
  章水仙接道:“大姐,那人确实不是东西,这时候揭了出来,败了大家酒兴,可划不来。”
  姬无垢也知道自己失态,举杯虚敬一下,将酒喝了,当下宴会继续,金空空却有点不安,低声对余青玉道:“三公子,这次你可得救救老夫。”
  “前辈何出此言?晚辈能帮你什么忙?”
  金空空抓抓头,结结巴巴地道:“老夫……不想再见她……不不,不想与她单独在一起,你最好替我想个办法……”
  余青玉诧声问道:“可有原因?”
  “这个……一言难尽!”金空空道:“老夫只求你一事,下不为例。”余青玉不由为难起来。
  赵学佗在右首那边听到,低声道:“区区有个办法。”
  金空空急道:“快说快说!”
  “等下咱们三个先退席,就说要替三公子疗伤……”
  话未说毕,金空空已脱口道:“妙哉!事不宜迟,如今便走吧!免得夜长梦多,也不知她等下还会说些什么话。”他边说边推余青玉。
  余青玉只好长身道:“两位寨主,诸位豪杰,余三内伤不轻,不便相陪,诸位请慢用!”
  金空空道:“不错,咱们要替三公子治疗内伤。”
  章水仙道:“金大哥,躲避不是办法。”
  金空空结结巴巴地道:“胡说,我躲避什么?三公子,咱们走吧!”说毕拉着余三离去。那些女寨兵见状都交头接耳起来,姬无垢似甚有悔意,有点坐立不安。
  蓝凰忙又道:“敎主,等下请审问铁冠道人和廖柏夫一下,此两人乃盖天帮红人,必知甚多秘密!”
  姬无垢长身道:“老身身子有点不舒服,吿退了,至于盘问之事,该由余少侠进行于理方合。”言毕也离座,蓝氏姐妹料不到宴会会闹出不快的局面,甚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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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到房中忙不迭问道:“老前辈,不是晚辈不帮你的忙,只是我连你俩之间的瓜葛也不知道,如何帮得上忙?”
  赵学佗道:“不错!其实以区区冷眼旁观,金前辈与姬敎主之间的事,根本就是小事,躲避反而不妙。”
  余青玉讶然问道:“大夫知道他们之间的瓜葛?”
  赵学佗微微一笑,道:“无非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前辈,区区可有猜错?”
  金空空叹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前,老夫与她私订终生,但后来却……老夫虽然违约,但至今尙未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不过累她为我等了二三十年,老夫心里也过意不去……”
  “老前辈为何违约?难道后来才发觉自己不爱她?”
  金空空摇摇头:“后来老夫发觉自己热爱武学,多于爱她,一个男人娶妻生子之后,那还能专心学武练武?老夫是个武痴,可惜资质不高……”
  赵学佗道:“你是个武痴,她却是个情痴,看来你躲避得一时,躲不了长远。”
  金空空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再冷言冷语,快替老夫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方是正理!”
  赵学佗吸了一口气,道:“区区先问你几句话,你可得老老实实答覆,才有办法可想。”稍顿又问:“这三十年,你一个女人也未沾过,可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练武习武至心无杂念?”
  金空空考虑了一阵,道:“你问得有道理,这二三十年来,老夫不时都会想起她来。”
  赵学佗道:“这证明你不娶她,也未能专心一意练武,当然亦不能证明成了亲的男人便不能练武,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例子……三公子不但成亲,而且一娶两个!”
  金空空苦笑一声:“红颜祸水这句话总没错,老夫若不是与她……咳咳,又怎会不时想念她?”
  “既然己经与她有了感情,情况便不同,如今前辈打算怎办?”
  金空空反问:“难道要老夫娶她不成?”
  余青玉干咳一声,道:“前辈如今就算要娶她,她也未必肯嫁给你。”
  金空空道:“对啦!她对你印象不错,这件事便交由你替老夫解释一下,先看她如何回复再作打算。”
  余青玉毅然点头,道:“晚辈尽力替前辈斡旋,料无大问题。”
  金空空喜道:“如此你还不快运功疗伤,待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当下余青玉立即盘膝运功,金空空盘膝其后,双掌按在他背后“灵台穴”,将真气源源输进余青玉的体内,赵学佗则手执金针,蹲在他俩身边护法,一有“走火入魔”之迹象,便出手相救。'
  过了顿饭工夫,只见余青玉头顶冒起白烟,似蒸笼一般,余青玉和金空空两人额上都爆出汗珠,过了半炷香工夫,金空空才收了双掌。又一忽,余青玉头顶上的白烟逐渐稀薄,终于见他睁开双眼,吐了一口气。
  赵学佗忙将“百花玉露九转丸”交给余青玉:“快嚼碎吞下!”余青玉依言服了两颗药丸:“三公子觉得如何?”
  “胸廓间轻松多了。”
  赵学佗拈了一颗放进囊中,道:“此丸果然名不虚传,待区区有空时研究一下。”
  余青玉站了起来,金空空忽然低声道:“外面有人,三公子,你可别忘了……”余青玉微笑走前开门,谁知门外那人却是凰凤寨的女头目韩香玉。
  韩香玉大方地道:“三公子练了功?敝寨寨主问你几时去审讯铁冠道人及廖柏夫?”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这就去。”韩香玉引他到聚义厅,只见厅内还有十来个人,众人见到他都与他打招呼,余青玉一一回礼,问道:“铁冠道人和廖柏夫呢?”
  蓝凰道:“还关押在地窖里,咱们想请你去审问他俩一下。”
  “很好,大家一齐去吧!”
  章水仙道:“那两个到底是个人物,人多反而不便,咱们的意思是请三公子独自去,最好能够收服他俩,则咱们这方的实力便大增了。”
  余青玉为难地道:“别人犹有可能,这两个只怕不肯归顺咱们。”章水仙抿嘴一笑:“三公子能人所不能,不必气馁,咱们在此等候佳音。”余青玉苦笑一声,只表示尽力而为,随即跟韩香玉到高楼,原来地窖在高楼下面。
  地窖颇深,走了二十多级石阶方至底部,中间是一条走廊,两旁各有几间囚室,对着走廊的那一端,以铁闸为墙,廖柏夫和铁冠道人分开囚禁,在最后那两间,余青玉走到那里,铁冠道人睁开双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眼睛,廖柏夫则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余青玉道:“请韩姑娘通知赵大夫来一趟。”
  韩香玉将钥匙交给他,回身走上去,余青玉打开铁冠道人的闸门,边进边问:“道长觉得如何?”
  铁冠道人嘿嘿冷笑:“道爷好得很,如果你不来打扰我,就更加好了。”
  余青玉微微沉吟,道:“道长喜欢清静,在下不打扰就是。”言毕退出去,又将闸门锁上,铁冠道人大感意外,一骨碌坐了起来,望着余青玉,余青玉只当作不知道,又打开对面那道铁闸,走了进去:“总堂主!”他连呼三遍,廖柏夫都没有反应,遂在他身边蹲下,不料廖柏夫上身突然仰起,双掌齐出击向余青玉。
  这一次事出突然,又快又猛,连在对面的铁冠道人也暗叫一声妙极,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只见余青玉的反手一展,十指一合,已将廖柏夫双掌抓住,廖柏夫一张脸又青又白,一时眼睛跟离水的鱼儿一般,毫无光彩,死死地瞪着余青玉,不断地喘着气。
  余青玉冷笑道:“总堂主何必枉费气力。”他用力甩掉廖柏夫之手掌,又道:“若论你之作为,死不足惜,不过念在首恶仍帅英杰,故此考虑从轻发落,不过还得看你是否有改过自新之诚意。”
  廖柏夫喘着气道:“余青玉,你别高兴得太早,盖天帮已得了半座武林,你欲与帅帮主争一日之长短,那是痴人做梦。”
  余青玉哈哈笑道:“帅英杰又不是神仙,又未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只有三岁稚童,才会认为他是不可击败的。请问以今日余某之武功,比之他如何?”
  “还差很远,你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余青玉又一阵大笑:“余某自知还不如他,但是绝不会太大,再给我两三年工夫,必能制服他,何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他身边的爪牙一个个被铲除,他纵然有三头六臂之能,亦无多大能耐。总堂主,余某再问一句,你与他武功相差多少?你败在我手中,我尙在‘地’,看来你是在深渊里了。”
  廖柏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之间无话可答,余青玉又道:“我今有两条路给你选择……”
  话音未落,廖柏夫已截口道:“老夫选择死路。”
  “对不起,余某给你的两条路,并无死路这一条。第一,你归顺咱们,弃暗投明,匡扶正义,为武林做一番事业,则以前所做的罪孽,一笔勾销,第二,挑断你之手脚筋络,让你留下一口气,待咱们消灭了盖天帮,再将你与帅英杰一齐处死。”
  廖柏夫咬牙道:“余青玉,你好狠毒。”
  “余某有好生之德才给你选择,你别会错意。吿诉你,除了你与铁冠道人之外,其他的巳全部选择第一条路,有机会我再来听你的答复。”余青玉言毕开闸出去,恰在此时,韩香玉带着赵学佗下来,余青玉忙道:“赵大夫,先给廖柏夫两颗药吃。”
  余青玉重新打开铁闸,廖柏夫道:“不必假惺惺,老夫什么药都不吃。”余青玉那容得他多说,一把扣住其下颏,一指封了其麻穴,边向赵学佗打眼色,赵学佗取了两颗“百花玉露九转丸”塞进廖柏夫嘴里,余青玉再伸手在其背一拍,两颗药丸便滑进其喉管内。
  余青玉一松了手,廖柏夫便问道:“你……你给老夫服的是什么药?”
  余青玉道:“仙女敎姬无垢秘制之百花玉露九转丸。”廖柏夫如何肯信,冷笑不已。余青玉道:“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挥手指示赵学佗一起退出去,然后又打开铁冠道人的闸门。
  这次铁冠道人立即站了起来,道:“余三,你有种的便杀了道爷,不要使手段。”
  “你是不是不服输,还想与余三再较量过?欢迎!”余青玉摆出架式。
  铁冠道人已被打怕了,垂头丧气地道:“你进来有何贵干?”
  “请你上去喝酒。”余青玉让开一步,铁冠道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步出铁闸,余青玉突然一指戳出,封了他的软穴,然后一手扯着他返回聚义厅。
  厅内群雄见余青玉带铁冠道人上来,微微一怔,然后各自挑座坐下,余青玉将铁冠道人塞在一张高背椅上,道:“铁冠,你之生死以及前途,全在你一句话。”言毕双眼紧紧瞪着他。
  铁冠道人似被铁块压住胸膛,良久才见他猛吸一口气,问道:“假如道爷归顺你们,有何好处?”
  “除了可以活命之外,别无条件可言。不过这只是就表面而论,若果你尙有良知者,能够为武林同道做些好事,相信会活得比以前愉快。”
  铁冠道人道:“道爷说一句归顺,你们肯放了我,任我自由行动?”
  “不错。”余青玉说了这句话,其他人都是一愕,但尊重他,无人提出异议。铁冠道人脸上神情更为奇特。余青玉反问:“道长不信?”他忽然走前解开了其穴道。
  铁冠道人颤声道:“余三……公子,你不怕道爷以后暗算你?”这也正是群豪所担心的。
  余青玉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道长是聪明人,当然能够理解,你归顺之后,初期自然难以得到重用,以后再视表现而定。若你真要暗算我,余三亦无话可说!”
  铁冠道人毅然道:“好,冲着你这几句话,贫道便归顺你们,愿供三公子驱策,若有异志,敎我死无葬身之地!”言毕一掌击碎身旁的几子。
  余青玉走前,诚恳地道:“多谢道长青睐,余三只是立志要与盖天帮周旋到底,为解除同道危难而尽一分绵力,不敢驱策任何人,此时此地,,在座之任何人都是朋友,不分彼此,不分高低。”
  章水仙忽然鼓起掌来,道:“三公子果然是三公子,今日本座方真正认识你,以后仙女敎亦愿听三公子之号令。”
  余青玉大惊,急道:“敎主因何出此言,岂不折杀余三?”
  章水仙微微一笑,道:“本座乃由衷之言,嗯,本座有一个计划,待明早再与三公子商量。对啦!还有那个廖柏夫呢?”
  余青玉将经过说了一遍,章水仙又问道:“三公子第二步准备如何进行?”
  “稍后请赵大夫去为他治伤,再问他之决定。”
  章水仙颔首,稍顿又问:“三公子与金空空认识有多久?”
  余青玉将结识金空空的情况说了一遍,道:“敎主,余三有一事求你,可否借一句说话?”章水仙抿嘴一笑,道:“本座已猜到几分!”她随余青玉走出大厅,余青玉将金空空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章水仙道:“金空空打算就此了结?”
  余青玉道:“可否请敎主先向姬敎主探个底?无论如何咱们都该想个办法让他们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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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前,赵学佗下地窖,打开廖柏夫囚房铁闸,廖柏夫满怀敌意地问道:“你来作甚?”
  “替你疗伤。”
  “黄鼠狼拜年,那有安着好心?”
  “区区只是执行三公子的命令,他要区区为你疗伤,区区便尽力而为!”赵学佗脸带几分讥笑:“你既然不怕死,难道还害怕老夫手中的几根金针?”
  廖柏夫微微一怔,忽然问道:“你们将铁冠如何处置?他如今在何处?”
  “他服了药到静室里睡觉。”赵学佗道:“还忘记吿诉你,他已归顺了咱们。”
  廖柏夫又是一怔:“余三肯相信他?”
  “他是诚心的,是真心实意的,不但三公子相信他,咱们都相信他,更相信他会为他以前所做的事续罪。”
  廖柏夫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赵学佗道:“区区只是大夫,不是说客,你不用对区区表示什么,只需躺在地上,好好让我治伤。”
  廖柏夫犹豫了一下,终于躺下。赵学佗又问:“你觉得如何?”
  “一提丹田气,内腑便痛得像刀割一般,故此不能运功疗伤。”
  赵学佗道:“你内伤之重,出乎区区之意料,若不从速治疗,即使能勉强保住生命,这身武功也要毁了。”他边说边替他解开衣襟,认准穴道,一口气插了十几根银针,廖柏夫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敎人看不透其内心。
  赵学佗离开之后,有个脚步声在甬道上传来,廖柏夫有点紧张,只道来的是余青玉,谁知却是送饭的女寨兵。山鸡肉熬的稀饭香气敎人垂涎欲滴,还有几个雪白的馒头。廖柏夫嘘了一口气,低头便吃,把所有的食物吃个精光。女寨兵问道:“够不够?”
  廖柏夫挥挥手表示不要,忽又道:“以后最好别送稀饭,难道没有酒没有菜?”
  “三公子说你内伤沉重,不宜喝酒,最好吃稀饭。”
  人人对余青玉都十分尊敬,三公子三公子地叫得十分亲切,廖柏夫听来十分刺耳,忽然大声道:“三公子是什么东西,他以前是人质,是盖天帮的囚犯。他有种的,以后便别送东西给我吃。”
  女寨兵收拾好便离去。偌大的一座地窖,只有他一个人,廖柏夫突然产生孤独感,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想当日他廖柏夫何等风光,去到什么地方都是前呼后拥,几时会孤独,他越想越恨,把一切账都算在余青玉身上。
  忽然又有个念头升上他心头:“其他人去了何处?难道他们都投降了不成?荒谬,老夫不信没有一个硬骨头的……这也难说,连铁冠牛鼻子都已……”
  这一晚廖柏夫睡得极不安稳,次早赵学佗又来替他针炙,还带来了一大碗浓浓的药汁:“堂主有胆量喝么?”廖柏夫二话不说,伸手接过来一口气将那碗药喝光。赵学佗含笑道:“请总堂主多点休息,反正此处无事可做,犯不着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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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余青玉正想抽机再运一会儿功,谁知房外却传来章水仙的声音:“三公子睡着了?”
  余青玉忙下床将门打开:“敎主请进内。”章水仙领首而进:“敎主喝茶么?”
  章水仙笑道:“你又不是主人,不用客气了,本座是来与你商量金空空的事!”
  余青玉喜道:“未知姬敎主有何意见?”
  “其实姐姐的要求很低,她只要金空空过去亲自与她说清楚。”章水仙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姐姐生气,一个人有多少个三十年?她为他守了三十年,他连一封信也没有,换作是你,你有何感想?”
  “晚辈也会生气……”
  章水仙一笑截口道:“你还是自称在下吧!本座不愿当前辈!说正经的,金空空是否真有悔意?”
  “他很内疚,所以不敢与她相对,因为自知欠姬敎主太多。”余青玉一顿,又问道:“假如他真悔又如何?”
  章水仙想了一下,道:“依本座揣摸,姐姐听说他没有沾过其他女子,也有点心动,说不定还有转圜之机。他俩如今成亲也不太迟吧?”
  余青玉微微一怔,半晌方道:“那当然好。”
  “姐姐死心眼得很,金空空发誓要娶她,就得要娶她。三公子如今便请过去说服金空空,叫他过去叩门,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这种事外人如何能越俎代庖?”
  “说得也是,在下这就过去劝劝他。”
  章水仙道:“本座也有事与蓝氏姐妹商量,咱们明天再见。”她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道:“本座倚老卖老问三公子一件事,盼能从实相吿,未知三公子有意中人否?”
  余青玉又是一怔,道:“在下巳经成了亲,而且有两位贤妻,这几天大概便要当第二任父亲了”
  章水仙也是一怔:“如此本座先恭喜你了,不过你该宣布一下。”
  余青玉愕然道:“敎主之言,敎在下难以明白。”
  章水仙吃吃笑道:“难道三公子不知道自己对姑娘们有多大的吸引力么?你趁早宣布自己已有妻儿,也好敎她们早点死心。三公子,本座说话率直,但可是为了三公子好,若有说错,请原谅!”
  余青玉正容道:“在下入世未深,这件事实在出乎想象,因为在下完全没有留意,多谢敎主提醒!以后还希望敎主多多指敎,绝不会怪你。”章水仙去后,余青玉也去找金空空。
  金空空一见到余青玉立即紧张地问道:“刚才那姓章的婆娘,跟你说些什么?”余青玉将章水仙的话复述了一遍,金空空急道:“要老夫去见兰君,这如何使得?”
  “解铃还须系铃人,章敎主这句话说得没错。”余青玉道:“你躲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何况此事其错在你,三十年悠悠岁月,你因何连一封信也不给她?”
  金空空苦笑一声:“老夫着人送过信了,可惜那时候不知道她去搞个什么仙女敎!”
  余青玉道:“这不成理由,如果你是负责的,一定会到处找她,直至找到为止,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证明你不负责任。”
  金空空脸色大变,鬓发俱张,瞪着余青玉,余青玉目光坚定,丝毫没有退缩,金空空神态忽敛,长长叹了一口气,余青玉又道:“也许她肯原谅你,你俩可以从新再来。”赵学佗也在旁推波助澜。
  金空空终于下定决心,道:“好,老夫这就去向她负荆请罪。”话虽如此,他出房时,脚步仍十分趦趄。
  赵学佗道:“三公子,药已快煎好,你先喝了再睡吧!还有,咱们准备在凰凤寨躭到几时?”
  余青玉沉吟道:“叫弟兄们过来商量一下吧!”
  话音刚落,外面已传来卓成双的声音:“三公子,这件事就交给我。”俄顷,林枫红、关学祖和胡广新等都到余青玉和赵学佗房中。
  卓成双道:“小弟提议咱们早日离开,俺不惯和女人打交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关学祖道:“关某发觉你这是违心之言,说不定早已物色了心目中的媳妇儿。”群豪又是一阵大笑。
  余青玉连忙道:“大家谈正事,不要浪费时间!”
  林枫红道:“说到急于回去,谁也不如三公子!大家都知道他快要做父亲。”他稍顿一下,待众人都静了下来方道:“不过,我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起码比扬州好多了……”
  卓成双接腔道:“老林在这里找到老婆了。”
  余青玉斥道:“你再胡言乱语,便赶你出去。”
  赵学佗接道:“区区赞成林大哥之见,凰凤寨确是个好地方,比巢湖还好,只要咱们能够在寨后开一条暗道,再在东海找座小岛,成犄角之势,便进可攻,退可守了。”
  余青玉道:“问题是此处不是咱们的地方。”
  关学祖道:“盖天帮铩羽而归,帅英杰绝对不会甘心失败,必然再来,而且可以预料人马将比上次更多,凭凰凤寨原来的实力,根本不能抵御,所以只要三公子出马,蓝氏姐妹十九不会拒绝。”
  “但鸠占鹊巢,终是不好,此事容后再商量。”余青玉道:“过三五天,待我内伤治愈几分,咱们便走吧!”
  林枫红道:“大丈夫要成大事,岂能效妇人之仁,何况咱们留下来,亦非要霸占她们凰凤寨,而是为了光复武林。”
  关学祖见余青玉仍在沉吟,忙接道:“大不了咱们到沿海找座小岛经营,与山寨互相配合,这样便不怕被人指鸠占鹊巢了!”余青玉这才点头。
  卓成双道:“事不宜迟,所谓打铁趁热,明天便向蓝氏姐妹提出吧!”余青玉见众弟兄看法一致,便答应了,正在谈话间,女寨兵送上消夜,消夜十分丰富,还有酒,群豪尽欢,只有余青玉心中惦记着金空空。
  待群豪要散去,金空空才回来,金空空想不到房内坐满了人,微微一怔,余青玉急问:“情况如何?”
  金空空干笑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瞧你比老夫还紧张。”
  赵学佗道:“金前辈如此轻松,不用问也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恭喜了!”
  卓成双急问:“他喜从何来?”赵学佗叫他问金空空。
  金空空老脸发热,讪讪地道:“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到这时候才……咳咳,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说,连余青玉也猜到几分了,长身道:“晚辈先恭喜前辈了。成亲就是小登科,还不是喜事是什么?日子说好了没有?”
  卓成双跳了起来,问道:“什么?你……你这样快便找到老婆啦?真不愧是老姜。佩服佩服!”
  余青玉喝道:“闭嘴!你再胡言乱语,把喜事弄吹了,便唯你是问。”卓成双吐吐舌头乖乖坐下。
  也亏得金空空臊红了脸,尴尬地道:“日子她说随我定,总之一切简单,真是……他娘的臊人!”一句话又引得哄堂大笑。
  余青玉道:“那就尽速举办吧!不如就借凰凤寨办喜事,未知前辈意下若何?”
  金空空道:“老夫毫无经验,一切就拜托你了。”
  余青玉道:“晚辈请蓝氏姐妹作冰人,明天派人下山购买些必需之物,三五天之内便办好。就这样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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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余青玉便去找蓝凰,将金空空和姬无垢的恩怨和婚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在下欲请寨主作个媒人,未知寨主肯玉成否?”
  蓝凰笑道:“当今两位武林高手在敝寨成亲,那是敝寨的荣幸,这种现成的媒人,我是做定的了。包在我身上,小妹立即派人下山筹办酒席。”
  余青玉道:“寨主也应该派人下山补购些弓箭暗器!”
  “早已派人去办了,未知三公子尙有何建议?”
  余青玉嗫嚅地道:“在下有一件事欲与寨主商量……”
  “三公子是敝寨恩人,有话但说不妨,只要小妹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在下先多谢寨主。”余青玉将昨夜商量的结果吿诉蓝凰:“咱们硬要分一杯羹,在下心中难安……”
  蓝凰大喜过望:“三公子说什么话?小妹正是求之不得,没有问题,等下咱们再详细研究,而且后山根本可以辟小径,再说后山靠海,出入方便,实在是件好事,三公子还有人在扬州么?”
  余青玉见她爽快亦自高兴:“巢湖那里也有人,如果寨主同意,在下立即派人去通知他们,分批来此。”
  蓝凰道:“正该来此!三公子,等下咱们也有事征求你同意,待会儿在聚义厅上再见。”
  余青玉一愕,问道:“未知是何事?”
  蓝凰抿嘴一笑,道:“事关秘密,等下三公子自然知道,如今还是先筹备喜事要紧。”
  早饭过后,群豪又集中在聚义厅内,余青玉觉得蓝凰刚才说的话十分奇怪,因此不停望向她,但蓝凰却毫无表示。只见蓝凤长身道:“诸位,仙女敎的章敎主,有个好提议,请大家决定!章敎主请将计划吿诉大家。”
  章水仙长身抱拳道:“诸位,本座斗胆问一句,在座诸位是否决心与盖天帮斗到底?”
  群豪都微微一怔,卓成双望了众人一眼,道:“当然啦!难道章敎主不信咱们?”
  章水仙续道:“大家都知道,盖天帮席卷武林,其势已成,武林中九大门派独善其身,其他门派除了咱们之外,几乎已被消灭或屈膝投降,咱们要击倒盖天帮,粉碎其独霸武林的心,比登天还难!”
  卓成双急道:“难道章敎主要我们投降?
  章水仙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说下去:“本座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只谈实际。事实上,以咱们微薄的力量是不足与盖天帮颃颉的。唯一办法是打起旗帜,招罗四方豪杰,以壮大己方力量,所以本座建议咱们摒除门户之见,成立一个新帮会,如此有利其他门派弟子来投……”
  话音未落,厅内已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蓝凤道:“敝寨首先赞成。”她拿眼斜看余青玉,余青玉亦表示同意:“咱们早该这样做了,只是力量不足,不敢打正旗号而已,若加上贵寨及仙女敎,那自然不同!”
  “既然大家同意,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这个新组织现在就成立吧,只是还该有个名称!”
  卓成双道:“不错!咱们搞了两三年还未有名称,也真差劲,敎主有此提议,当然已有了主意。”
  章水仙沉吟道:“昨夜本座想了一晚,都想不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嗯!不如由三公子决定吧!”
  余青玉道:“在下人微言轻,且平生最怕这种事……我连自己儿子的名字也还未想好这个还是由敎主决定吧!”
  章水仙大声道:“什么?三公子要做父亲啦?恭喜恭喜,未知弄璋还是弄瓦?”
  厅上君雄闻言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卓成双道:“三公子早已有一个儿子,这一次生男或生女也不知道,他为了协助凰凤寨抵抗盖天帮,连老婆临盆也不管了。”
  蓝氏姐妹再三致谢,余青玉忙喝退卓成双。
  余青玉道:“在下之家事,微不足道,还是谈正事吧!”
  林枫红道:“咱们要击倒盖天帮,名称一定要有点气派才行,在下提议使用乾坤盟,未知诸位有何高见?”
  章水仙颔首道:“这三个字倒也响亮。”其他人想不到更好的名称,也都同意,当下就此决定,章水仙续道:“既有盟会就必然要有盟主领导,本座提议由三公子担任盟主一职。”
  余青玉大吃一惊,急道:“敎主岂不要折杀在下?其实此职由敎主担任最合适,在下年轻识浅,更无威信,当盟主根本是……开玩笑!”
  章水仙正容道:“谁与你开玩笑?三公子年纪虽轻,但论武功、论机智、论英勇、论人品,均是上上之选,舍你其谁?嘿嘿!能够击倒廖柏夫,收服铁冠道人,武林中还有那几位!”厅内的人均一致赞成,余青玉硬是不答应。
  金空空道:“老夫说一句话,将来能与帅英杰争一日长短的,只有一个三公子,三公子,请以大局为重,不可再推辞,以免冷了大家的心,说老实话,在座的人虽多,但老夫只服你一个!”
  章水仙微微一笑,道:“本座也只服你一人,你不担任此职,这乾坤盟便成立不了。”余青玉再三推辞不过,没奈何只得答应,刹那间,厅内响起一阵掌声。
  蓝氏姐妹长身走离正中的座位,道:“余盟主请上座。”余青玉尙在犹疑,已给她姐妹拉上去:“请三公子说几句话。”
  余青玉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诸位,在下根本没有准备……这个……多谢大家的好意。余某只好竭尽全力,鞠躬尽瘁……至于日后的计划和行动,请大家踊跃发言。”一顿又道:“对啦!在下年轻识浅,需要几位前辈指点,我提议由章敎主和金前辈当左右副盟主。”
  章水仙笑道:“我提你当盟主,你立即回报,这算是什么?”
  金空空道:“老夫最怕麻烦,日后本盟人数越来越多,副盟主可忙得多,老夫决定不干,最多担个护法之名。”
  余青玉知道他的脾性,同意改任他为护法,章水仙和姬无垢则任左右副盟主,谁知姬无垢也反对,只愿与金空空一样当个护法。章水仙道:“如此也好,先空个副盟主之职,日后有适当人选再补缺。”当下又空悬了总堂主之职,由云开任副总堂主,其他人或当堂主、副堂主和香主。忙了一天才有了初步的蓝图,余青玉请群豪晚上再详细考虑一下,明天继续研究。
  蓝凤忽然道:“盟主,如今既然决定将本盟总舵设在此处,便该派人去巢湖及扬州请嫂夫人等人上山,另外还须派人去物色小岛以及开辟发展之事。”
  卓成双道:“去巢湖就由卓某去,扬州则请关二哥跑一趟。”
  这一夜,余青玉躺在床上,辗转难以成眠,他万料不到章水仙会建议自己当盟主,更感自己肩上重逾千斤,流星门的内三堂总堂主凌铁壁,最擅长订计划以及分配人手,可惜他已随余修竹投降了盖天帮,余青玉睡不着觉,索性下床到外面散步,却见院子里也有人在踱步,仔细一望,原来是章水仙!
  “敎主因何还不睡?”
  章水仙笑道:“还唤我敎主?盟主因何也不睡?”余青玉坦言相吿,章水仙道:“彼此彼此,不如咱们先交换一下意见若何?”余青玉自然不会反对,两人坐在石阶上,一直商量到天蒙蒙亮,才回房运功调息。
  群豪一连在聚义厅内商量了三天,决定成立八个堂,以天、地、泽、火、雷、风、水、山八卦代表为名,由于规模尙小,故此先成立四个堂,以蓝氏姐妹为地字堂正副堂主,仙女敎原有的护法“铁拐眇妇”顾七七为火字堂堂主,章水仙之首徒紫湘湘为副堂主,林枫红关学祖为泽字堂正副堂主,卓成双、胡氏兄弟为风字堂正副堂主,专事联络之责。群豪又选出一队精壮健妇作为开辟后山暗道及扩建山寨的女工。然后,余青玉率群豪到后山各处观察地形。
  未几,有人来报,东海有一座无名小岛适宜建寨,余青玉决定带人亲自去勘察。
  那座小岛离岸只有一个时辰之航程,向岸那一边悬崖峭壁,十分陡直,背向那一端则稍斜,还有一个小小的海滩,岛中间是座山,巨石乱布,但树木颇多,不知为何岛中竟无水源。余青玉着人挖掘一下,原来山泥之下都是巨石,不觉有点失望。紫湘湘道:“此岛不宜建寨,最适挖山洞,则更为隐蔽。”
  余青玉听后心头一动,便仔细观察起来,终于让他们发现山中本就有条长长的山洞,可供发展,难得的是海滩凹入之处,有一道山隙,深达半里,又可供停放船只,于是决定在此发展,只是岛中尙有几家渔民,询问得悉此岛名明珠。
  韩香玉取出银子请渔民尽速搬迁。渔民本不愿,只因韩香玉出手阔绰,结果同意搬离,余青玉便将此岛改名护盟岛。
  众人上了岸之后,余青玉心头一动,觉得凰凤寨与护盟岛之间,距离还是较远,于是又在沿海一带找寻适合的地点建立分舵。结果找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明的,一个是暗的,以防万一。
  山上还在忙碌之际,卓成双已带了一批人马来投了。第一批便有余青玉的母亲崔翠、妻子小红,还有一个还了俗的一鸣,其他的不是平南寨的旧人,便是新近招来的英雄,余青玉见当中还有好些江南的好汉,喜不自胜,问道:“寨主夫妇呢?”
  卓成双道:“咱们因人多,故此分成四批,以免太过惹人注目,寨主夫妇随后率人即到,明天属下便下山去接应。”
  崔翠乃昔年流星门掌门夫人,群豪不曾见过面的,也曾闻名,当下上前打招呼者络绎不绝,余青玉抱起儿子在旁替他们介绍。
  蓝凤瞧余青玉儿子已有三岁,“哎”了一声,道:“三公子的儿子都已这样大了,再叫你三公子,似乎不大妥当,他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叫道:“我叫余匡正。”
  “好名字,让阿姨抱抱!”蓝凤一把接过余匡正,又与小红搭讪:“嫂子,你还有一个呢?没带来么?”
  小红腼觍地道:“愚姐只育此劣子。”
  蓝凤瞪了卓成双一眼,道:“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么?”
  小红这才知道,笑道:“那是丽萍姐的!卓大哥,丽萍姐到底生了男的还是女的?母子都平安么?”
  卓成双笑嘻嘻地道:“你喜欢她生男还是生女?
  “他已有一个儿子,最好先生个女儿。”
  “那就是女儿了。”
  余青玉回头笑骂道:“小红,他在胡诌,扬州那边还没有消息来,有云叔叔还有一位神医在她身边,必能平安。小红,这位蓝二姑娘待咱们实在不错,把她的‘家’让了出来!”
  蓝凤这些日子跟他混熟了,言谈无忌,笑道:“照你这样说,属下岂非出家了?盟主,你到底有几房妻妾?”
  小红代答道:“他只有两房妻子,咱们姐妹老是觉得寂寞,希望他多讨几房,家内热闹一点。”旁边的人听了都大笑起来,余青玉乍与妻儿见面,心情大佳,任由人取笑,还傻乎乎地陪人笑,这一夜夫妻母子自然有一番话说,崔翠见儿子受人拥戴,又叮咛他一番,要他谨慎从事,事关如今身为一盟之主,若有错误,牺牲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余青玉唯唯受敎。
  次日黄昏,巢湖来的第二批人马又至。至第五天,先后四批人马都到达,只是扬州那边尙未有消息,余青玉心急如焚,又令卓成双去打探消息。金空空和姬无垢的婚礼本拟早办,后来因为巢湖和扬州的人员要上山,故此押后。
  巢湖人马到后,山寨扩建工程进展颇快,半个月后,在主寨已另筑一座较为简陋的营寨,先安顿好人马,有个遮身之所,再慢慢改善,余青玉等人立即搬了过去,卓成双戏称为男寨女寨。
  又过了三四天,扬州的人马才到,余青玉紧张万分,亲自下山迎接,只见云开一马当先,他快步迎前,问道:“云叔叔,路上有波折?”
  云开笑道:“你夫人刚在坐月,愚叔恐路上奔波,故此押后起程,一路平安!”说着指指背后的马车。
  余青玉连忙走到马车旁,一跃而上,钻进车厢,车厢内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丽萍,另一个是乳娘。丽萍见到丈夫又喜又愧地道:“贱人无用,替你生了个丫头!”
  余青玉大喜,忍不住拥住她,道:“谁说你没用,一家大小都想添个丫头!多谢你丽萍,也辛苦你了,这些天我无日不牵挂着你。”丽萍心头甜丝丝的,生育的辛劳,都似因这几句话而得到补偿,她含羞地推了他一下,嗔道:“瞧你又有儿子又有女儿,还没一点正经。”边向乳娘呶呶嘴。
  余青玉含笑放手,从乳娘手中接过女儿,道:“丽萍,瞧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将来必是个美人!”
  丽萍伸手搥了他一下,嗔道:“乱嚼舌根,贱妾与她一样没有头发么?嗯!她还没有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愚夫正想将此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夫妇俩打情骂俏了一番,马车已至山下,余青玉将女儿交给乳娘,扶着丽萍上山。山道倾斜,丽萍又不曾练过武,余青玉恐她刚生育过,体力不支,故此坚持背丽萍上山,临至山寨,又恐被人取笑,丽萍下不了台才放她下来,扶着她上去,谁知一至寨门口,那里已站满了人。
  蓝凤走前道:“辛苦盟主了,还是让小妹来扶嫂子吧!”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余青玉索性道:“那就麻烦蓝堂主一下了。”蓝凤尙未走前,崔翠已先一步将丽萍和乳娘接进去。
  次日,便是金空空和姬无垢大喜的日子,仪式虽然一切从简,但十分隆重,全寨上下一片喜气,反将一对老“新”人闹得十分尴尬,最后由余青玉和蓝凰亲自送他俩进洞房,以免群豪玩得太过份。
  后山的暗道已进行开辟,余青玉升帐,宣布委任贺同安夫妇为护盟岛正副岛主,云开为副总堂主,其他各路英雄各有安排,他又将计划当众再宣布一次,下午则与贺同安下山到护盟岛勘察,此时岛上的渔民已搬迁。
  贺同安仔细观察了全岛,十分满意,又作了许多建议。余青玉道:“这件事便交由岛主主持。”
  贺同安道:“待属下仔细计划一下,然后请你定夺。”两人上岸又到余青玉准备设分舵的地方巡视了一下,贺同安都不反对。
  接着,巢湖人马便开到护盟岛上,又在沿海一带征集了好些精壮汉子去开辟山洞。山上也在一片紧张之中,不断增添兵器和设暗桩,提防盖天帮再来犯。
  直至此刻,余青玉才记起廖柏夫,遂到地窖看视他,廖柏夫内伤已愈,但神态看来仍然十分憔悴,一见到余青玉便道:“余三,你不必枉费口舌,劝老夫投降你!”
  余青玉道:“你不是投降我,而是屈服于正义之下,难道你至今尙无幡改之意?”
  廖柏夫嘿嘿笑道:“老夫这时候死也不算夭折,还有什么可怕的?”
  余青玉道:“既然如此,由今日起便不送饭与你。我每日派人来讨消息,你若还有点骨气的,便不要自杀。”言毕扬长而去,廖柏夫像离水的鱼儿,拼命地喘着气。无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以前他在盖天帮,呼风唤雨,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而且是败在一名后生小子手中,这口气敎他如何咽得下?
  廖柏夫越想越恨,几乎想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盖,以了结残生,可是回心一想,又存了一丝希望,暗道:“老夫因何这般傻?说不定今天晚上,帮主便亲自出马,铲平凰风寨……嘿嘿!届时,老夫非将那余青玉五马分尸不可!”一想至此,心情才逐渐平复,运功调息。
  一个人在黑黝黝的地窖里,日夜不分,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廖柏夫不知时候,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墙角放了两只木桶,一只盛水,一只他便溺,地窖通风设备到底不如地面,又久无人来清理,臭气薰天。廖柏夫喝了几口清水,又渐渐烦躁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廖柏夫知道是余青玉又来说服自己,故意盘膝闭目端坐如石像,脚步来至铁闸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总堂主,总堂主……”
  廖柏夫怒从心头起,霍地张目转首,喝道:“铁冠,你这杂毛既然已投降了余三,还唤老夫总堂主作甚,若要老夫投降,便趁早闭上你的鸟嘴。
  铁冠道人哈哈一笑,道:“我说总堂主为何这般死心眼?正所谓大丈夫能伸能屈,让他得意一时又有何妨?”
  廖柏夫脸色稍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铁冠道:“余三只要咱们说几句他听来顺耳的话,便恢复咱们自由,这又何难?待咱们取得了他的信任,凭你我两人之力,难道要暗杀他,还不能成功?嘿嘿!届时咱们所立的大功,盖天帮上下有谁能及?”
  廖柏夫目光连闪,问道:“你投降的本意,真的是如此?”
  铁冠道人叹息道:“难道道爷半生英明,肯白白毁在那小子之手么?总堂主,那小子沐猴而冠’居然当起什么盟主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快将情况详细吿诉老夫!”
  铁冠道人便将乾坤盟的情况仔细吿诉廖柏夫,廖柏夫目光一亮,喃喃道:“他越搞得好看,咱们立的功劳便越大,余青玉终有一日,老夫要让你知道厉害!”
  铁冠道人喜道:“总堂主你如今肯假意归顺?”
  廖柏夫问道:“其他被掳的弟兄,情况如何?”
  “属下恐怕小不忍则乱大谋,故此不敢与他们联络,因而未知其心意。”
  “做得好,千万不要妄动!”廖柏夫道:“只是老夫如果就此屈服,恐怕他不相信,而老夫脸上也挂不住。”
  铁冠沉吟道:“属下今日上去只说你心意有点动摇,明天再下来相劝,届时你再提出条件。”
  廖柏夫沉吟道:“提什么条件才会令他相信老夫?”
  铁冠道:“总堂主就说若果余三能再胜你一仗,才心悦诚服……”
  话未说毕,廖柏夫已截口嚷道:“好办法!如此他绝不会怀疑老夫,哼哼!总之届时老夫故意让他一招半式就是,就这样办。”
  次日,铁冠将廖柏夫的话吿诉余青玉,余青玉微一沉吟,道:“请道长转吿他,就说三日后余某与他再斗一场,叫他这三天吃饱一点,睡好一点。”他随即又下令送酒食给廖柏夫。
  章水仙有点担心,低声道:“盟主,其实你何必对他如此优待?廖柏夫乃老奸巨滑之辈,放在身边终是一件危险的事。”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盟主不必担心,我自有取胜之把握?”
  过了三天,余青玉果然着人将廖柏夫放了出来,廖柏夫乍见天日,双眼难以适应,瞇成一条缝。余青玉道:“廖总堂主先休息一下,下午才比斗。”
  “不,你分明是看不起老夫,如今就来。”
  余青玉微微一笑:“本座不愿占你的便宜要凭真功夫将你击败,免得你事后又不服气。”廖柏夫心中暗暗冷笑,负手在广场内散步,乾坤盟上下的人得到余青玉的命令,无人理会他,不过他每走到个地方,其他人都让开,连铁冠也避嫌,不来与他相见。“
  申牌时分,余青玉才来到广场,此际四周已站满了人,余青玉道:“廖总堂主,今日之战不同往日,咱们点到即止,你若要杀人的,请向余某下手,莫连累他人。”
  廖柏夫道:“你若能胜得老夫,老夫便归顺你,如果你败在老夫掌下又如何?”
  余青玉毫不思索地道:“立即放你下山,决不阻拦!不过你得先发下毒誓,只能真心归顺,不能包藏阴谋。只要你确有表现,余某论功行赏,本盟总堂主一职,至今尙虚悬,说不定你仍然是总堂主,不过是乾坤盟的,而不是盖天帮的。”
  廖柏夫吸了一口气,道:“不必多费唇舌,手底下见真章!”他立了个门户,表现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余青玉亦不敢大意,全身上下布满真气,廖柏夫是他出道以来,最强的敌人,他将这一战,当作考核自己武功进展的考试,因此这一仗实有几重意义。
  两人互相找寻对方的空隙,久久仍无人动手。余青玉忽道:“总堂主尙未加入本盟,到底是客,请先发招!”
  话音未落,廖柏夫已向余青玉标去,双掌翻飞,使出其威震武林的“八卦拘魂掌”,霎时间只见掌影不见人形!余青玉略退半步,先采取守势,见招破招,敌快我快,敌慢我慢,丝毫不乱。
  余青玉师父凌水云以一套“无为萧法”、一套“千树落英掌”打遍天下无敌手,余青玉追随凌水云的时日太短,无名萧法至今尙未登堂入室,因此仍使长剑居多,不过今日却以掌对掌。
  “千树落英掌”的步法与八卦方位有关,正好与廖柏夫的“八卦拘魂掌”有相似之处,但见两人忽进忽退,忽东忽西,翻滚飞腾,如游龙似飞凤,只看得四周的人如痴如醉,上千个人竟鸦雀无声,只闻粗浊的呼吸声,此起彼落,生恐发出喝采声也会影响两人之胜负。
  余青玉纵使招式再熟练,也不如廖柏夫之炉火纯青和经验灵富,单靠一套“千树落英掌”不足以应付,是以掌中夹杂着西域第一高手万象大师所授的“擒龙手”,才堪堪敌得住。
  廖柏夫本想让余青玉,谁知一动上手,便收发难以从心所欲,可是他已使尽浑身解数,仍没法占到一丝便宜,心中懔然,忖道:“怎地这小子一次比一次进步?难怪他口气这般大,竟敢与帅帮主争一日长短!”
  心念未了,忽见余青玉身法突然一变,右臂招式似掌非掌,似拳非拳,怪异之至,饶得廖柏夫见多识广,亦未曾见过,他一时之间,应付不了,连退数步,原来余青玉一时灵机一触,以手使出几招“无为箫”的招式,将其惊退。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突然标前,左臂护胸,右臂一缩即展,掌中发出一股凌厉的罡风。
  廖柏夫料不到余青玉有此一着,无法闪避,只好也提掌迎前,内功比斗,关系到生死,廖柏夫不敢不尽全力,但万料不到余青玉这一掌竟是虚招,廖柏夫那一掌击在空处,刚一愕,又觉胁下生风,眼前一花余青玉已退开,抱拳道:“承让承让!”
  廖柏夫虽说立志要输给余青玉,可是他由始至终,都倾力施为,但结果仍然落败,刚才余青玉若不收掌,自已肋骨必被击断几条,不死也得重伤。换而言之,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地输了,而且败得灰头土脸!上次败在余青玉的内功,这次则输了拳脚,夫复何言?
  刹那间,四周响起一阵阵采声,廖柏夫一张老脸胀得似茄子一般,幸而他还未忘记自己的目的,猛吸一口气,抱拳道:“三公子年纪轻轻,已有此成就,前程不可限量,异日天下第一之称号非君莫属,老夫万分佩服,甘拜下风,愿受驱策。”
  卓成双高声叫道:“你现在才知道盟主的厉害么?”
  余青玉忙斥退他,走前道:“前辈太过抬举在下,若论真实本领,在下仍有不如,刚才侥幸取胜,只不过是取巧而已,惭愧惭愧!今日未能分胜负,前辈愿加入敝盟,无任欢迎,但不必再发誓矣!”他转头笑道:“大家欢迎廖前辈!”四周看热闹的人事前都已得到余青玉的命令,是以一齐鼓起掌来。
  廖柏夫一愕,大感意外,但不管如何,已替他挽回不少脸子,他脸色稍霁,抱拳感激地道:“廖某得三公子海量赦罪,得以活命,已是万幸,焉敢再受此礼,莫折杀老夫呀!日后老夫若有犯错,万望诸位指正。”他此刻的感激神情,倒也不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当下余青玉走前,握住廖柏夫的手,走进聚义厅,此刻两人近在咫尺,余青玉又毫无防备,廖柏夫若想杀他实在易如反掌。金空空、章水仙等人心情都十分紧张,因此急忙跟着进厅。
  廖柏夫心头一阵乱跳,在未摸清余青玉的底细之前,不敢贸贸然动手,心中暗道:“这小子是天真,还是胆色过人……抑或确是一位君子、人杰?”但不管如何,这刹那间余青玉的形象在其心目中,突然升高了不少,再不敢视之为小子。
  余青玉请廖柏夫在大厅坐下,又着人把铁冠道人及其他投降了的盖天帮旧人与他相聚:“廖前辈,格于规矩,暂时不能安排职务,请谅解,异日当论表现而行赏。”
  “老夫等能够保住生命,已是万幸,岂敢再奢求?盟主万莫客气。”
  余青玉为双方作介绍,廖柏夫闻得金空空之名,心头暗暗吃惊:“想不到这老家伙也让余三拉过去,这小子之能耐,实在不能小觑!”不过想到乾坤盟除了余青玉、金空空、章水仙和姬无垢等少数人称得上高手之外,余均未能厠身高手之列,心头稍安。
  双方闲聊了一阵,余青玉道:“盖天帮上次来犯铁羽而归,至今已两个月,不知为何毫无动静?”
  卓成双道:“这问题问廖前辈,自能清楚。”
  廖柏夫忙道:“老夫困在山中已久,山下的情况毫不知悉,遑论盖天帮之情况。”
  余青玉道:“廖前辈不想多说,咱们亦不必勉强。”
  铁冠道人忙道:“贫道估计帅英杰,已将们们当作是最强大的敌人,所以不敢大意,意图先将整座武林控制之后,最后才扑灭咱们。故此乃暴风雨之前夕,万万大意不得。”
  余青玉转头问道:“帅英杰是否将咱们视为最强大之对手,这一点廖前辈料最清楚。”
  廖柏夫沉吟道:“帅英杰这人虽然目空一切,但他做事绝不鲁莽,亦不轻举妄动,端视他派老夫来攻打凰凤寨便能见端倪。凰凤寨若非有盟主及副盟主助阵,老夫敢夸,绝无失手之理。”
  蓝凰道:“本堂承认,廖前辈并无夸大。”
  廖柏夫接道:“故而老夫同意铁冠之见,不过如今情况未明,且帅英杰擅使奇兵,会否突然大举进犯亦难说。”
  卓成双道:“哈!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廖柏夫心头发怒,不能发作,还装出一副委屈相,道:“实情如此,败军之将亦不敢妄加臆测,以免犯错,连累了诸位的生命。”
  章水仙道:“咱们不怪你,如今盖天帮共有多少个分舵,实力分布如何,帮内有多少个高手,廖兄当能知道,可否一一详吿?”
  廖柏夫脸色微变,幸而他老奸巨滑,立即想到推搪之法:“盖天帮分舵极多,人手更如天上星辰,一时间也说不完,且亦记不得这许多,可否容老夫跟昔日旧将对证一番,然后列出名单?”
  余青玉道:“如此最好,请蓝副堂主带他们到偏厅,另外安排一间静室给他们!”廖柏夫大喜,向厅内群豪拱拱手,率旧将随蓝凤而去。
  金空空问道:“盟主相信他?嘿嘿!说不定他们正要借这个机会商量造反之事!”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余某正要揣摸他们的意向!蓝堂主,请你带金护法和姬护法去偷听他们的谈话。”
  XXX
  蓝凤先引廖柏夫到偏厅,然后又带他们到耳房,道:“房内有床有桌,诸位若累了可躺下休息一会儿。诸位请便。”言毕翩然而去。
  廖柏夫立即向一名叫邹明的旧将打个手势,邹明会意,悄悄跟出去。这座偏厅是半独立式的建筑物,四周是花园荷池,只有两道回廊与其他建筑物相通,花园里不见一人,回廊亦无人。
  邹明仔细瞧了一阵,退了回去,道:“四周无人,有话但说无妨!”
  铁冠道:“想不到余三这般相信咱们!”
  廖柏夫脸色一沉,道:“你们是不是真心投降余三的?”
  邹明一征,反问:“难道总堂主有什么大计不成?”
  廖柏夫沉声道:“如今是老夫问你们,不是你问我!”
  邹明道:“咱们一向受人摆布,小人物只能仰仗上级的意图而行事,总堂主最好先表示你的意思。”
  廖柏夫一怔,随即大怒,他感到自己的威严已受到挑战,但在此时此处,不得不放下架子,用坚定的语气道:“老夫当然是骗骗余青玉那小子的。哼!乾坤盟危在旦夕,谁这般傻,真心实意去投靠一座即将倾塌的木楼。”他伸手指一指屋顶。
  铁冠道人道:“总堂主想找寻机会控制了余三,然后回去请功,大家想想这件功劳有多大。”厅内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显得很兴奋,另一派神色十分淡然,而以邹明为代表。
  廖柏夫眉宇间闪过一抹杀机,道:“邹明,你反对么?”
  邹明道:“有功劳也轮不到咱们,我的宗旨便是能多活一天便算一天,对冒险的事再无兴趣。至于这座木楼是否即将倒塌,现在还难说得很,焉知人家不会壮大?”
  “任它如何壮大也休与盖天帮相提并论。”
  “盖天帮人人争权夺利,各为自己,大而无当,即使能席卷天下,也未必能长久,属下并非顶撞你,而是希望你三思而行!”
  廖柏夫怒道:“老夫何须三思?”
  “依属下冷眼旁观,三公子的确是诚心收罗咱们的,单看他肯让咱们来此交谈,已可看出其诚意,总堂主就算杀了他,回去盖天帮,也还是总堂主,留下来反而有机会当副盟主。你当了副盟主,咱们也风光一点。何况帅英杰多疑,即使你能杀了余青玉,他表面上赞许你,心中防着你,总堂主又有何意思?”
  廖柏夫脸色一变,斥道:“你敢侮辱帮主的人格?”
  “这是实事求是,不是侮辱!只看余修竹便知道,他身为副帮主,表面上风光,其实帮内的决策大事,反而总堂主能够参予。”
  这几句话说得廖柏夫心头有点活动,可是脸上实在挂不住,又不能杀了他,正是苦思无词可对时,铁冠道人忙替他解围:“哈哈……好好,你们都十分识时务,道爷与总堂主便放心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廖柏夫不愧是块老姜,立即附和道:“刚才老夫其实只是试探你们一下而已。论到了解帅英杰的脾性,还有谁比得上老夫?他性格多疑,难道老夫还会不知道?”
  这席话又敎座中诸人表情各异,有喜有惊也有惘然者,铁冠道人接道:“既然大家都意见一致,以后便不可存异志,另者余青玉要咱们交的名单,请大家就记提供。”一众人起初发言尚有所顾忌,但铁冠首先带头,透露了好些分舵的势力,解除了众人的顾忌,气氛便逐渐热烈,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发言。
  XXX
  铁冠等人以为四周无人,这句话只对了一半,原来主寨蓝氏姐妹居所有一条地道通到偏厅这座建筑物下面,不但如此,每座建筑物都有地底的联系。金空空和姬无垢随蓝凰到偏厅下面。传声设备便是厅内的柱子,柱子中空,上部在隐蔽之处有疏孔,声音便由此传到地底。
  金空空和章水仙运起“天通耳”神功,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姬无垢低声道:“这叫邹明的有勇有谋,头脑冷静,不类是个小人物。”
  蓝凰道:“他本是盖天帮的一名香主,一早已被盟主说服,暗中留意这些叛将的行动,他刚才说的话亦是受盟主指点的。”
  金空空道:“这就难怪。嘿嘿!余三这小子果然有长进,老夫直至今日才对他心悦诚服。”三人重新返回大厅,厅内的群豪都已散去,只剩下几名堂主与余青玉商量山上的防务。
  云开见到金空空笑问道:“金护法,如今放心了没有?只不知情况如何?”金空空将所闻一一吿知余青玉,余青玉颔首道:“廖柏夫终有一日会为咱们所用。”
  金空空道:“那老匹夫对帅英杰不死了心,怎肯甘心为咱们所用?不过没有他,咱们也能够与盖天帮周旋。”
  余青玉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晚辈要用他的目的不是贪图他的武功,而是他对盖天帮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他久任盖天帮总堂主,必有一套驾驭手下的能力。将来与盖天帮决战时,他的优点,便是咱们的优点。至于甘心为咱们所用这一环节也不难设计……”
  云开接口道:“咱们一面尽量让他觉得是诚心诚意的,一面派人去捣乱盖天帮的分舵,找个人假冒他。”
  话还未说毕,金空空已喊道:“妙计!盟主雄才大略,进步神速,老夫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XXX
  晚饭过后,邹明等人都已返回自己的住所。只余廖柏夫和铁冠在书房内密语,廖柏夫问道:“铁冠,你刚才为何改变初衷?”
  铁冠道:“总堂主怎地如此不识时务?邹明他们分明已相信了余三,咱们多说反而无益,反正要杀余三也用不着那些饭桶。”
  廖柏夫看了他几眼,道:“老夫不担心这个,只担心你而已。老夫发觉你与我似有点分别!”
  铁冠轻笑道:“若贫道是余三的人,又何须与你设计杀余青玉?如果说是陷阱,更不成理由,你在地窖内,若非我力劝余三,你早已饿死了,何须设什么陷讲?”
  这几句话说得廖柏夫疑虑全消,忙干笑道:“老夫如今已成惊弓之鸟,若有言词欠妥之处,尙请道长原谅。”
  铁冠忽然低声道:“小心!外面似有人来。”
  果然房门外传来余青玉的声音:“总堂主和道长歇息了没有?”
  廖柏夫忙向铁冠打了个眼色,道:“门没闩,盟主请进。”余玉推门而进,廖柏夫指指案上的几张纸,道:“老夫正与道长写名单,盟主这时候还不睡觉,未知有何指敎?”
  余青玉道:“本座得悉两位尙未回房,故此特别吿诉两位,这份名单虽然重要,但亦无需急在一时,夜已深了,两位也需休息。”
  廖柏夫道:“老夫与道长自感罪孽深重,恨不得能早日替盟主分点忧,何况老夫已睡了两个多月,入夜不睡也不成问题。”
  余青玉道:“武林正义是否能够伸张,盖天帮能否瓦解,两位是个关键,日后正道方面仰仗之处尙多,这份名单不在乎快,而在乎准确。”
  廖柏夫将名单递给余青玉:“这只是其中的一部份,盟主先过目看看是否详细。”余青玉接过凑近桌上之油灯,廖柏夫反在其后。
  在这刹那,廖柏夫心头忽然一跳,心想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岂可错过,他只消一掌击在其后脑,便可取余青玉的性命。一指封了他后脑的麻穴,便可挟持他而去,甚至可将他带回盖天帮领赏。这念头只在他脑海内一闪,廖柏夫便悄悄抬起手臂,运劲于掌。
  谁知余青玉忽然转过头来。廖柏夫猛吃一惊,忙不迭闪了开去,道:“盟主不满意这半份名单?”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总堂主坐下说话。”廖柏夫悚然一惊,只好坐下,余青玉又道:“名单已颇详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凭总堂主的地位,当知帅英杰如何调兵遣将,某一个分舵受袭,其他分舵如何支援,这才是最重要的。”
  廖柏夫沉吟道:“每个分舵各有联系网,和示警的方法,驰援的路线也各有不同,一时间难以说清楚,至于调兵遣将亦要视情况而定?”
  余青玉目注廖柏夫,道:“可惜总堂主和道长至今尙未甘心匡扶正义,投入消灭盖天帮的行动,否则本座又何需烦恼?”
  铁冠道:“盟主何出此言?贫道与廖兄是诚心降乾坤盟的。”
  廖柏夫又暗吃一惊,忖道:“莫非已让他瞧出破绽?再有机会倒不能错过。”嘴上却学铁冠道人否认一番。
  余青玉又道:“听说总堂主与东郭西城貌合神离,他恐怕地位为你所夺,对你颇有抑压,总堂主非常人,自亦想吐气扬眉,干一番事业给他看。”
  廖柏夫心头一动,正在揣摸余青玉的话意,只听余青玉又道:“还有一点余某须先说明的,一则两位莫将今日的失败放在心上,更不是投降余某,而是弃暗投明。二则盖天帮消灭之后,乾坤盟便解散,武林重新恢复百家争雄之局面,两位便不算是余某之下属,彼此之间只是朋友,余某仍敬两位是前辈。”
  这几句话又听得廖柏夫悴然心动,可是他仍认定余青玉难成大事,更不能与帅英杰争一日之长短。
  余青玉放下名单,道:“两位慢慢回忆记录,夜已深了,请早歇息,余某吿辞了。”
  铁冠忙上前开门,余青玉随之长身转过去,又把后背“卖”给廖柏夫,这一次廖柏夫再不犹疑,立即力贯手臂高高举起。
  就在此刻,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卓成双的声音:“盟主,适才韩香主来报,山下发现一群来历不明的高手,章副盟主请你快去。”
  他话未说毕,余青玉已飞射出房,廖柏夫功败垂成,把卓成双恨得牙痒痒的,铁冠连连向他打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余青玉出了房,便见卓成双带着十来个大汉,遂问道:“寨内四周可有敌踪?”
  “属下不敢有一丝偷懒,已确定山上没有敌人,盟主放心!”卓成双道:“盟主,属下陪你到寨前看看。”余青玉领首,走了几步又回首道:“廖堂主和道长早点休息吧!未了之工作明天才继续。”
  铁冠恭声道:“多谢盟主关怀,若用得着贫道两人的,但请派个人来通知一声!”余青玉不敢躭搁,唔了一声,带着人匆匆赶去寨前。
  到得寨前,只见章水仙、蓝氏姐妹等人早已在等候,四周灯火通明,石后已埋伏了不少弓箭手,一派紧张,余青玉一至即问:“副盟主有新消息么?。
  蓝凤急不及待地答道:“已派人再下去打探,尙未回报。”话刚说毕,便见女探子上来,蓝凤急问:“有什么消息快向盟主禀吿。”
  那女探子道:“他们一共有二三十个人,都是男人,属下以为他们要趁夜偷袭山寨,谁料他们在石坪那里扎营休息。”石坪离山寨颇远,众人都甚感奇怪。
  余青玉讶然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误闯进来的吧!”
  蓝凤道:“当然不是,属下认为这可能是他们的狡计,故意以此扰乱咱们的视线,然后另出奇兵由两侧攻上来,盟主,请你下命令!”
  “章副盟主有何高见?”
  章水仙问那女探子:“已确定他们没有后援?”
  女探子道:“至今尙找不到,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余青玉吸一口气,道:“你带本座去石坪看看。”
  蓝凤急道:“盟主你岂可冒险?不如由属下代你去。”
  余青玉道:“不必多说,泽字堂的弟兄跟本座下山,小心行藏,不可暴露。”林枫红、关学祖立即点齐人马,随余青玉下山,众人又叮咛了一番。
  走了一程,余青玉将人马分成两组,由林枫红和关学祖率领分头前进,他只带三四个仔细的人,由山路下去。
  那女探子在前引路,她的武功当然不足与余青玉相比,但仗着路熟,又摸黑走惯了,走得甚是利落轻捷。如此弯弯曲曲走了一阵,便听她指着远方道:“盟主,再过去便是石坪了。”
  余青玉低声道:“你且留在此处作联络,待本座悄悄过去看看。”他带着那几位江南义士绕路翻过一座山峰,居高临下,只见坪上人影幢幢,竟有不少人,那些人或坐或站,不一而足,却静得落针可闻。
  余青玉心中忖道:“他们若是为了引开咱们的注意力,以利同伴偷袭山寨的,为何连篝火也不点一堆?”他心理揣测不透,时间却一点点流逝,石砰上无人声话语,只有偶尔的咳嗽声。
  余青玉毅然作出决定,低声交代了手下几句,突然在山峰上长身道:“未悉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本盟及敝寨深感歉疚,尙请原谅则个。”他气纳丹田,四周又沉静,是以话音远播,万山回响,先声夺人。话声过后不久,石坪上竟亮起几点火光,有人扬声问道:“未知尊驾是那位高人?”
  “在下余青玉,尙未请敎贵客大名?”
  那人声音沉实雄浑,但字字清晰:“某乃阳知雨,阁下可是昔日流星门之三公子否?”
  “正是余三。”余青玉又惊又喜地道:“原来是全阳门的大掌门阳叔叔,请恕小侄失察。点火!”他背后的几位义士早已准备妥当,当下点燃了几根火把,而石坪上亦已烧起了篝火,把石坪照得亮如白昼。
  余青玉轻轻提气跃下,他有意卖弄,故意凌空盘旋,然后冉冉而落,这一着,不全在轻功的造诣,最重要的是有雄厚的内功作基础,是故石坪上的人,包括阳知雨在内,都看儍了眼。
  半晌阳知雨方道:“一别数年,三公子武功精湛如斯,阳某既高兴又惭愧。”
  余青玉红着脸道:“小侄不敢当阳叔的盛赞,请上山寨坐定再聚旧,未知阳叔叔肯否移玉?”
  阳知雨讪然一笑,道:“阳某本是来投靠的……嗯,且慢!”
  余青玉愕然问道:“阳叔叔怀疑小侄诚意?”
  “不敢,如今事值非常,你不先问清楚阳某的来意?”
  余青玉笑道:“阳叔叔的为人小侄尙不清楚乎?且如今寨内小侄还作得了主,无人敢怀疑你。”如今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刚才表现的武功以及这句话,已说明了自己的地位,使得全阳门的人,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余青玉在前引路,暗中令手下上山寨通知章水仙,以便接风,那手下低声道:“盟主,副盟主与阳掌门有心病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件事你可得先有准备。”
  一句话提醒了余青玉,心中不由暗暗打鼓,风闻全阳门和仙女敎有解不开的梁子,如今凑在一起,若发生冲突,余青玉夹在中间,可就左右为难,他沉吟良久,回头道:“小侄新近被同道推许为乾坤盟盟主,正感能力威望不足以服众,阳伯伯来得正好。”
  阳知雨微微一怔,问道:“乾坤盟是什么组织?”
  “简单来说,是由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组织起来与盖天帮作对,本盟公开,只要志同便可加入,待到盖天帮被消灭之日,也就是本盟解散之期。”
  “未知如今有些什么人?”
  “副盟主章敎主,姬敎主和金空空前辈则是本盟的护法,至于昔日的凰凤寨蓝氏姐妹是本盟的堂主,其他还有许多同道愿为武林献一分力!”
  余青玉斜看他一眼,见阳知雨脸色凝重,眉头深锁,连脚步也放缓,又道:“小侄风闻阳叔叔和章敎主有隙,未知事过情迁之后,如今尙有芥蒂否?”
  阳知雨脸色一变,随即哈哈笑道:“此事说来十分复杂,阳某可以暂时不与她计较,只恐她容不得咱们!不过阳某也不会为难三公子,她若不欢迎,但凭一句话,天亮之后,咱们立即下山,绝不怪你。”
  余青玉问:“二叔呢?为何你不与二叔同来?”
  阳知雨转身向下一指,道:“喏,躺在担架上的岂不是你二叔叔?”原来全阳门是由阳知雨和阳散云两昆仲合创,余青玉口中的二叔叔便是指阳散云。
  当下余青玉吃了一惊,道:“什么?二叔叔出了家?小侄还以为他是贵门的弟子,真是失礼。”言毕连忙走回去,只见担架上躺着一位道人,脸如金纸,道袍上满是血迹。
  阳散云微睁双眼,长长一叹道:“苍狗白云,世事多变,贫道无颜与三公子相见。”
  余青玉急道:“二叔叔说这种话岂不教小侄汉颜,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叔叔何须耿耿于怀?你因何出家?”
  阳散云又是一叹,道:“天下事当真难以逆料,令尊投降盖天帮,而贤侄你却组织乾坤盟与盖天帮作对,事前谁能想象得到,贤侄莫笑贫道,换作你有贫道的经历,便不会奇怪了。”
  余青玉道:“二叔叔但请安心在山寨里养伤,万事有小侄。”他又劝了阳散云几句,再度上前引路,未几已至寨前,只见那里火把高照,寨门大开,寨内的人都出来迎接,余青玉细看一下,只不见了章水仙和姬无垢。
  余青玉快步先走上两步,金空空低声道:“无垢和水仙谓不欲盟主为难,今晚避而不见,明天再找你谈话。”
  余青玉忙向蓝氏姐妹打了个眼色,蓝氏姐妹会意,上前亲迎,阳散云不见章水仙和姬无垢在场,稍稍放心,余青玉道:“这位金前辈,阳叔叔料有过耳闻。”
  金空空新婚心情甚佳,未待阳知雨答话已先道:“老朽贱名阳掌门料未有所闻,倒是老朽对阳掌门的大名,如雷贯耳。”
  阳知雨急道:“金兄倒会说笑,阳某年轻时便已久仰大名了,只是无缘识荆而已。”
  蓝凰道:“盟主你许是高兴过头了,还不请贵客进寨歇息?属下已着人准备酒菜,只是仓猝之间没有什么好酒菜,只可充飢,若要接风,唯有期待明天了。
  阳知雨忙道:“阳某冒昧求见,寨主及盟主不嫌弃,已深感荣幸,安敢他求?”
  当下一行人进聚义厅分头坐定,余青玉遂问道:“阳叔叔,你们怎会来此?”
  阳知雨叹息道:“还不是拜盖天帮之赐……”
  余青玉忽然想起一件事,截口道:“且慢!快请赵大夫替二掌门诊治一下,把二掌门抬到本座那边厢的客房。叔叔,还有谁受伤的?本盟的赵大夫是有名的神医“不过三”,乃治伤疗病之圣手。”
  阳知雨道:“如此阳某便不客气了。”当下令受伤较重的手下随赵学佗到副寨疗伤。
  接着方由阳知雨将被盖天帮击败的情况说了一遍,厅内群豪都听得怒火填膺,云开问道:“未知赵庄主、梅庄主等人可曾去助贵门?咱们约定分头协助抵挡盖天帮……”
  阳知雨微微一怔,问道:“可是五庄中人?不曾见过!也许他们来不及,敝门被攻破之后,阳某立即下令撤退,但盖天帮沿途穷追不舍,双方又经过几番小接触,故此到如今只剩二十多人,还亏得长江黄河帮弟兄之助,乘船由海上逃难,否则今日安能在此与诸位相见。”
  关学祖怒道:“盖天帮真是欺人太甚,不知带队攻打贵门的是哪厮?”
  阳知雨看了余青玉一眼,沉吟道:“是东郭西城和……等人!”林枫红知道余修竹必然有份,恐余青玉尴尬,连忙向其表弟打眼色。
  说话间,酒饭已送了上来,余青玉忙请大家入座,全阳门的人连月奔波,如同丧家之犬,不曾吃过一顿安乐饭。至此方可畅怀大吃,那还会顾得粗茶淡饭。余青玉等人陪他们吃了一点,又忙着安排住宿,待弄妥一切,天色已将亮。
  忽然紫湘湘走过来,低声道:“盟主,家师请你到她房内一下。”
  余青玉颔首随她到章水仙寝室,桌上点着油灯,房内还有一个顾七七,四人坐下,余青玉笑道:“敎主大概欲将事情吿诉晚辈。”
  “又晚辈了。”章水仙像老大姐的瞪他一眼,道:“除了此事,尙有何事?那姓阳的怎会来此?”
  余青玉将情况略说了一下,道:“阳叔叔说假如敎主不喜欢,但凭一句话,他便立即下山。”
  章水仙冷哼一声:“这姓阳的倒厉害呀!轻轻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若开腔便显得我小器,若我不作表示,又似承认其错在我,好厉害的阳知雨!”
  余青玉低声问道:“敎主,阳门主与你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梁子?”
  顾七七道:“阳知雨那厮杀了章敎主的弟弟,你说可恨不可恨?亏得他还有胆说敎主违背婚约……”
  章水仙截口道:“不可再提此事!”
  余青玉吃了一惊,忙问:“敎主,阳门主杀死令弟,此事可有确实证据?”
  章水仙冷笑道:“他早已亲口承认,何须再拿什么证据?盟主你连这个也不相信我?”
  余青玉忙道:“敎主千万别误会,晚……在下绝无此意……”他感到此事实在棘手,沉吟了好一阵才问:“既然如此,敎主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在下毫无经验,又无武林威望,还是请敎主替我拿个主意。”
  章水仙想了一下,突然抿嘴一笑:“盟主你越来越聪明了,居然懂得将烫手的山芋交给属下。”
  余青玉敛容道:“在下尊重敎主的意见。”
  章水仙又想了一阵才道:“还是由盟主决定吧!”稍顿又道:“你放心,在人前我绝对不会令你为难,你如果将姓阳的赶走,以后也别想有人加入乾坤盟了。”
  “多谢敎主,在下代表乾坤盟弟兄多谢你!”
  章水仙道:“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不过我要求你一件事,敝敎与全阳门的事,请盟主别插手,否则休怪敝敎主立即退出乾坤盟。”
  “教主,事情已经发生这许多年,彼此又有共同的敌人……”
  章水仙沉声道:“盟主,属下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属下已说过,这件事外人没法解决!不过在盖天帮未消灭之前,只要全阳门不先动手,敝敎亦不会动他们一根毫毛,至于以后要用什么办法解决,更无人能阻挡敝敎。”
  “敎主,在下一向自量得很,绝不会勉强你,不过我想再问一句话,除了双方用武力解决,尙有什么办法?”
  “有。”章水仙霍地抬起头来,道:“全阳门肯献出阳氏昆仲的六阳魁首,以前一切便一笔勾销。”
  余青玉轻叹一声,长身道:“敎主请早点休息。”他离开之后,抬头一望,天上已露出曙光,但心头却比进去之时,更加沉重。
  他走回副寨,推开自己的寝室房门,只见厅内坐着几个人,乃自己的两个爱妻、云开以及阳知雨,不由讶然道:“阳叔叔,你怎地还未休息?”
  阳知雨道:“阳某是特地来等候三公子的消息的。”
  余青玉愕然道:“什么消息这般重要?”
  阳知雨哈哈一笑:“敝门如今已无家可归,如今还不知道能否在此安身,敎阳某怎敢睡大觉?”
  余青玉笑道:“昨夜小侄不是早已说过,咱们都是为了消灭盖天帮的么?任何人加入都欢迎,阳叔叔何须担心!”
  “阳某不担心别人,只担心章水仙一人。”
  余青玉将章水仙的话复述了一遍:“阳叔叔,到底你两家的梁子是怎样结下的?她说你杀了她弟弟,可有这回事?”
  阳知雨脸色一变,眉宇间泛上几分怒色,沉声道:“阳某做事向来不违言,我的而且确杀了她弟弟,但我是听信了“玉面秀士”的谗言,误以为她弟弟章水杰是采花盗,所以才杀了他,事后阳某知道之后,答应抓玉面秀士来作证,谁知玉面秀士浑身是毒,使我沾不上手,只好杀了他……却落得死无对证之讥!”
  “她不听你解释?”
  “她若肯听的还有今日这个局面?”阳知雨笑道:“此事全错在我身上,阳某对她内疚,但自问没有对不起她,只对不起舍弟!”他痛苦地叹了一口气,续道:“斯时舍弟与她一见钟情,还订了白头之约,但我不知道……不过她不应该在事后将我妹子双腿打成残废!舍妹后来郁郁而终,阳某自问未做过一件令我自己觉得遗憾的事,唯有此件。”
  余青玉听后也觉得事态十分严重且复杂,半晌方再问道:“章敎主打断令妹双腿,是确实的?”
  阳知雨冷笑一声:“她坦言承认!双方梁子结成之后,舍弟与阳某仍想挽回,但想不到那婆娘十分倔强,不给咱们一点面子,舍弟深爱她,所以后来才出了家,这都是由于我一人听信谗言才引起的。”
  云开道:“舍弟出家之事,章敎主知道否?”
  “不知她知不知道,反正后来大家见面成仇。”
  小红插嘴道:“我知道章敎主亦不曾嫁人,显然对令弟仍然怀念!”
  阳知雨喃喃地道:“女人到底是女人,就算她怪我错杀了她弟弟,要泄恨也应该找我,岂可对一个无拳无勇的黄花闺女下毒手,她嫁不嫁人,与阳家都无关系。”
  丽萍道:“也许令弟有意化解这段梁子也未定。”
  阳知雨笑道:“舍弟出家便已足够说明一切,岂有此可能!”
  小红道:“说不定这是二掌门尊重哥哥,所以不敢再提此事也未定,掌门大可以再问问他!”
  阳知雨猛吸一口气,道:“假如她肯嫁与舍弟,而舍弟又肯娶她,盖天帮一亡,我阳知雨甘愿献上六魁之首,暗她弟弟一条命……只是太难为了舍妹……”说至此,阳知雨竟然虎眼噙泪。
  丽萍道:“假如要献上掌门的人头,令弟必然不许。”
  阳知雨道:“如今彼此年纪已大,老夫亦无心争这种闲气,若盟主有办法化解这梁子,什么条件阳某也肯答应。”
  余青玉听见他呼自己盟主,心头一动,忙道:“此事以后再慢慢设法,如今小侄有一事相求,乾坤盟举义旗,日后加入者必多,小侄实不能胜任盟主一职,如今阳叔叔来得正好……”
  话未说毕,阳知雨已截口道。“你若果要让位与阳某,阳某便立即下山。”
  云开也恐由阳知雨任盟主,会引起章水仙不快,忙向余青玉打眼色,道:“若请掌门屈就副盟主一职,未知掌门意下如何?”
  阳知雨哈哈笑道:“你们何必自讨苦吃?章水仙与阳某乃死对头,彼此均为副盟主,后果实不敢想象!”
  余青玉加上一句,道:“若果章水仙肯接受,叔叔又有何顾虑?”
  阳知雨想了一下,道:“阳某还是当护法的比较好,副盟主由舍弟担任吧!他这几年专心学武,武功只在某之上,而不在某之下。”
  余青玉道:“小侄如今便去与章敎主商量。”
  章水仙见他去而复返,冷冷地问道:“盟主又来做说客?”
  “不是,有一件事征求副盟主的,敝盟尙欠一名副盟主,本座有意请散云道长担任,未知、副盟主意下若何?”
  章水仙微微一怔,反问:“谁是散云道长?”
  “便是阳散云二掌门,他为了表示对副盟主的忠贞,出了家。”
  章水仙脸色一变,道:“这大概是阳知雨叫你来说的吧!哼!他出不出家与我何干?这种事由盟主决定就是,何须来问属下?”
  余青玉喜道:“如此本座先多谢你了。”
  章水仙嗔道:“你这小鬼头!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日后看我给你尝尝厉害。”
  余青玉又道:“本座决定安排阳知雨为本盟护法,他表示愿意跟贵敎化解仇恨,甚至副盟主要他的人头也行。”
  章水仙即问:“如此盟主为何不带他的人头来?”
  “有两个原因,本座不敢取其魁首,一是盖天帮未灭,二是凭他们兄弟情深,大的自刎,小的依样画葫芦……”
  章水仙又急道:“那傻子,他大哥的事与他何干?”
  “他也会说,我大哥的事与我妹子何干?你弟弟的事又与你何干?”
  章水仙脸色再一变,坐在炕上,喃喃地道:“你到底还是来做说客!你怎知道我章家五代单传,舍弟尙未成亲便殁,敎我章家断了香火,这段仇恨如何泄得?”
  “本座说句持平的话,阳知雨固然鲁莽,但寃有头债有主,你不找他反而找他妹子,也有不对之处,事隔多年,阳氏兄弟既肯低声下气,敎主也就乘机把这段梁子揭去吧!何况尙可以与阳散云再续前缘!”
  章水仙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可真少见!只是我章家的香火如何续下去?”
  “敎主大可以找个人来传宗接代。”
  “哼!我姓章的不是低三下四的门户,寻常小儿可没这个资格!”
  余青玉心头一动,道:“假如将犬子过继与你章家,未悉能合敎主之意否?”
  章水仙娇躯一抖,颤声道:“你,盟主你说什么?你舍得你的亲生儿子?何况你才有一个儿子。”
  “本座不是说笑,且本座尙年轻,再生几个儿子大概尙无问题。”
  章水仙格格地笑过不停,半晌方道:“此事容后再说,盟主对今后行动有何计划?”
  余青玉道:“本座打算在山寨稍为安顿之后,便计划下山偷袭盖天帮的分舵。”章水仙点点头,余青玉又道:“请敎主休息一下,中午到大厅里为全阳门接风。”
  余青玉回房见阳知雨犹在,便道:“章敎主初步已同意叔叔的安排,至于你们之间的梁子,已有开解的机会,不过尙待努力,叔叔最好对她能稍为忍让。”
  阳知雨大喜,道:“事成之后,必来谢你,阳某也得吿辞了。”云开与他同时离开。
  小红问道:“三哥,你用什么办法说服章敎主?”
  余青玉一手握住她的柔荑,小红因丽萍在旁,娇羞地挣扎着,余青玉道:“愚夫有事跟你们商量。”他将章水仙的心事说了一遍:“愚夫已答应将正儿过继与她章家。”
  小红花容失色,道:“不行!正儿是贱妾的命根子,你……你自己也要人传宗接代!”
  “但咱们还可以再生,今后就请两位夫人多辛苦几次!”余青玉一手将小红搂了过来:“小红,我知道你难过,其实我何尝舍得?不过她不是真的要正儿,只是要他改个姓,儿子还是跟咱们一起。还有个办法,咱们将正儿送入阳散云门下学艺,如此他们这段梁子必然能够化解。”
  丽萍叹了一口气,道:“三公子,你变了,跟几年前全不一样。”
  余青玉忙道:“为夫一向规规矩矩,未尝行差踏错过,对两位娘子只有歉疚,不敢轻视。”
  丽萍问道:“你歉疚什么?”
  “为夫四处奔波,少与娘子团聚,且你临盆时又不在身边,实在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小红道:“这个贱妾和丽萍从来没有怪过你。”
  丽萍接道:“贱妾是觉得你成熟了,已全无纨袴子弟之习气,不过正儿的事,也不能轻率从事,万一日后咱们所生皆是女儿那又如何?”
  余青玉笑道:“别紧张,章敎主也还未答应。”
  XXX
  中午,聚义厅筵开十席,为全阳门接风,只是阳散云重伤不能行动,因此缺席,余青玉只宣布全阳门加入乾坤盟。阳知雨与章水仙同席,但互不理睬,余青玉也不勉强,只是陪席的廖柏夫态度甚窘。
  山上群豪,人人均受盖天帮之害,但竟无一人对廖柏夫有半句汚言秽语,使廖柏夫忐忑不安,忖道:“余青玉这小子到底玩什么手段?哼!你想说服老夫投降,还未够斤两。”回心又想道:“不知道这小子用什么方法,能够令阳知雨和章水仙同席饮宴?嘿嘿!看来这小子还有几分本领,老夫以前太轻视他了。”
  酒过三巡,阳知雨代表全阳门敬酒,并表示谢意。最后他忽然持酒到章水仙面前,道:“副盟主,日后还请多多指敎,只要是公事,全阳门弟子必听从盟主和副盟主的命令,包括阳某在内,阳某敬副盟主一杯,以答收留之情,先饮为敬。”言毕仰脖一口将酒喝干。
  余青玉首先鼓起掌来,旁人见状依样昼葫芦,掌声雷动,震得梁上尘埃飞扬。章水仙在此种情景下,不得不回话:“章水仙办事向来公私分明,在公事上仙女敎弟子义不容辞,绝不会因私废公,阳掌门大可以放心。”这句话亦暗示她不会公报私仇,是以又引来满堂掌声,掌声中章水仙亦一口将酒喝干。
  余青玉长身道:“从今以后彼此都是兄弟姐妹,犹如一家人,其实大家都知道今日在此聚首的目的是什么,本座敬大家一杯,祝早日消灭盖天帮。”
  “早日消灭盖天帮,杀死帅英杰。”
  “匡扶正道,消灭邪魔,乾坤盟必胜。”
  大厅里高呼声不绝于耳,人人兴高采烈,个个视死如归,唯有廖柏夫如坐针毡,暗暗心惊:“未知帮主知道此事否?”
  散席之后,众人恢复工作,余青玉亲自到各处巡视。如此过了几天,阳散云已能下地,余青玉才正式宣布委任他为右副盟主,阳知雨则为护法。
  就在此刻,忽有女寨兵入报:“啓禀盟主,赵庄主、梅庄主等人求见。”
  余青玉大喜,急道:“快随本座出迎。”
  到寨门,原来赵北坤和梅飞雪等人尙在半山,是以余青玉着章水仙、阳氏兄弟、蓝氏姐妹,外加金空空和姬无垢随他下山,至半路双方相遇,原来尙有杏花庄的荀先慧、快刀门的郝不灭父子等人,真个是人材济济。余青玉喜不自胜,连声欢迎。
  赵北坤一向轻视他,冷冷地道:“三公子,此处是凰凤寨,可不是风雷镇,到底谁才是主人?”
  蓝凰忙笑道:“庄主尙不知道,如今三公子已是咱们乾坤盟的盟主,章敎主和阳二掌门是副盟主,金前辈、姬敎主和阳掌门则是本盟护法。”
  赵北坤瞪了她一眼,道:“鹊巢让鸠占去,你还笑什么?”
  金空空冷哼一声:“赵北坤,你可是不服气?老夫问你一句,你凭什么?咱们都服,你为什么不服?”
  赵北坤虽不认识金空空,但见他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神闲气定分明是位高手,不敢太过放肆,忙道:“赵某不是不服,而是不明。”
  蓝凤打圆场:“诸位一路辛苦,还是先上了寨再慢慢叙旧吧!”
  余青玉一直嘴角含笑道:“待余某引路,请!”
  赵北坤快步上前,与余青玉并肩,道:“三公子,老夫有个爱好,最喜走石阶,每逢见到,必然非一口气将之走尽不可。”
  余青玉不知他有相较之意,便道:“赵庄主既然有此雅兴,晚辈愿相随左右。”
  赵北坤心中暗暗冷笑:“相随左右?你这小子有这本领么?”他存心让余青玉出丑,双脚猛地用劲,身子如箭射上去。他换了两口气,转头望后,谁知余青玉根本与他并肩,寸步不让。赵北坤又惊又诧,展尽全力,向上急飞,立志将余青玉甩掉。
  余青玉暗觉好笑,一直相就,只保持与赵北坤并肩,以免令他难以下台。眨眼间三百丈的石级已尽,寨门口的男女寨兵齐声道:“欢迎赵庄主。”
  赵北坤再转头,见余青玉落后自己一级,登时放下心头大石,可是又见他气不喘,脸不红,气定神闲,反而自己额角已见汗珠,看来余青玉分明是礼让自己,心头登时一沉,但又暗中觉得庆幸,若非如此,今日必弄至灰头土脸不可。
  余青玉道:“赵庄主真是老当益壮,在下拼尽全力,结果仍是慢了半步,佩服佩服!”
  赵北坤赶紧道:“三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佩服的是老朽。嘿嘿……前程不可限量呀!”
  说话间,后面人亦纷纷上来了,郝虎威低声问:“二弟,刚才你们比斗轻功,是谁得胜?”
  余青玉含笑道:“赵庄主内力悠长,小弟怎可与他老人家争一日之长短?”
  梅飞雪笑道:“三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本领,当真是虽败犹荣呀!”
  赵北坤接道:“老朽不过险胜,三公子的功力来日必在老朽之上,实乃武林之福!”郝不灭等人听到他如此捧余青玉,都对他刮目相看,唯有金空空暗暗冷笑。
  余青玉道:“诸位路上辛苦,请先进厅歇息。”当下众人进厅分头坐下。
  郝不灭问道:“刚才闻说乾坤盟一事,未知详情如何,贤侄可否吿知一二?”
  “正要请诸位伯伯叔叔大力襄助!”余青玉便将乾坤盟的宗旨及组织情况说了一遍,接道:“小侄承诸位错爱被推为盟主,汗颜之至,倒是让阳二掌门和章敎主屈居副手,甚是难安!”
  众人闻后心头都是一怔,忖道:“余三有什么本领将章水仙和阳散云拉在一起?”
  余青玉续道:“乾坤盟若得诸位加盟,何惧盖天帮不灭,只要诸位肯加入本盟,小侄愿意退位。”
  赵北坤忙道:“三公子当盟主是最为恰当,老朽第一个赞成。”
  金空空冷冷地道:“第一个赞成的不是你,而是老夫和章敎主以及内子。”赵北坤讪讪一笑,不敢顶撞他o
  余青玉忙又道:“诸位伯伯叔叔大可以先考虑几天再作定夺。来人,快送上酒菜。”
  梅飞雪道:“盟主,吃饭可慢一步,梅某有一事请敎,未知贵盟有何消灭盖天帮的计划?以梅某之浅见,贵盟虽然人材济济,但与盖天帮相比,乃大有不如,原因乃如今整座武林已几乎全落在盖天帮手中,未受殃及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帮会。帅英杰的武林金龙令到处,若非闻风而遁,便是弃城投降,故梅某斗胆请敎。”
  “梅庄主太客气,在下以为盖天帮表面上虽然强盛,亦并非无机可乘,一则他们互相倾轧,勾心斗角,实如一盘散沙;而吾等则人人视死如归,以一敌二,咱们必胜……”
  赵北坤道:“此点老夫绝对同意。”
  “第二,盖天帮人材虽多,但实力分散,咱们若集中力量,攻其一点必能取胜,只要咱们不断消灭其分舵,便能燃起同道的信心,四方豪杰来投,此长彼消,终有一日能灭盖天帮。”
  郝不灭问道:“听贤侄之意,贵盟似只有此办法?”
  “正是,愿诸位提出宝贵意见!”
  郝不灭道:“此亦是目前唯一可行之办法。嗯!假如咱们遇到令尊,那该如何处理?”
  “小侄早已跟余修竹脱离父子关系,他是盖天帮的副帮主,若不肯投降,小侄也不放过他,诸位无须担心。”
  梅飞雪道:“盟主秉公行事,难怪能得到各方豪杰之信任,梅某代表梅花庄,由如今起即加入贵盟,请准所求。”
  余青玉大喜,连连称谢,接着赵北坤亦表示愿意加入,郝不灭只因与其父亲平起平坐,日后要听令一个后辈,有点尴尬,因此有所怀疑,不过回心一想连阳氏兄弟和章水仙亦甘愿受其指挥,也就坦然,当下亦请求加入。
  刹那间,大听内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余青玉道:“诸位的职位,容后再安排,如今酒菜已备好,请入坐。”他又着人去请廖柏夫及铁冠道人,再将此两人的情况吿诉郝不灭等人。
  郝不灭闻他打赢廖柏夫颇有不信之色,心中暗道:“他日有机,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领。”那廖柏夫见乾坤盟实力又增强,多了几分忧虑,即使有机会杀死余青玉,自己亦无机会逃得下山。
  饭后,余青玉亲送郝不灭等人去休息,又与章水仙等人商量安排赵北坤等人之职位。章水仙转头望了望阳散云一眼,问道:“不知阳副盟主有何高见?”
  阳散云年纪虽已不轻,但仍有点腼觍,吶吶地道:“贫道无意见,请章副盟主跟盟主拿主意。”
  言毕引来一阵笑声,章水仙双颊登时飞上两团红晕。
  过了半晌章水仙才道:“咱们的安排,他们未必同意,还是由盟主直接与他们商量。愚见则希望安排两位庄主当堂主,郝门主当总堂主,其他人员则由盟主安排。假如八堂不足以安排,尙可多设几个堂。”
  余青玉点头称善,事后果然去找郝不灭及梅、赵两位庄主商量。结果三人均同意,于是余青玉委任赵北坤为雷字堂堂主。梅飞雪为天字堂堂主,专司刑罚奖赏,梅飞雨为副。梅飞雪之子女和女婿则为香主。赵北坤之子赵长烈、赵长雄在雷字堂辅助乃父。
  八堂只剩下一堂,是以余青玉将郝氏兄弟安排在山字堂。剩下来的便是订下八堂之职责。这一点他只和护法、副盟主和总堂主、副总堂主几个人商量。经过磋商,规定八堂主职责如下。
  天字堂专掌刑赏,类似一般帮会之刑堂。
  地字堂管山寨安全以及安排日常之事务。
  水字堂的负责护盟岛之一切。
  风字堂的负责联络以及在各地设秘密联络点。
  山字堂的负责凰凤寨附近的防务。
  泽火雷三堂负责出击,因此此三堂之实力最强盛,任务亦最重,若有需要正副堂主均需退位让贤,其他堂的人员亦需配合和支援。八大堂均受正副总堂主节制,总堂主主要对外,副总堂主主要对内。
  郝不灭问道:“盟主,咱们何时出击?”
  余青玉笑道:“这种事岂能急?预先由风字堂的弟兄探听到盖天帮在各地之实力,然后方可动手。”
  郝不灭又问:“大概需要多久?”
  “快则一个月,迟则两三个月,目前最重要的是训练弟兄和加强山寨的防守实力,避免精锐下山之后,中军空虚,反为对方所乘!”
  云开皱眉道:“有一件扫兴的事,属下不能不在此提出,以便预早作准备。”
  余青玉忙道:“副总堂主但说无妨!”
  “山上人员日益增多,但粮食钱财已见困难,蓝氏姐妹连私己也拿了出来。”
  章水仙道:“这两位小妹妹真是热心人。也怪我太粗心大意,忘记了吃饭要钱这回事。”言毕自怀内掏出一叠银票来,续道:“这是敝敎的全部财产,如今交给云副总堂主,请你安排。”说着赵北坤、梅飞雨等人都把身上的银票捐出来。
  郝不灭道:“郝某如今已身无长物,身上只有几两银子,不捐也罢!”众人见他说得风趣都笑了起来。
  XXX
  乾坤盟实力渐次完整,上下团结一致,乃因人人均受过盖天帮迫害之苦,个个将私人恩怨放在一边,连由盖天帮投诚过来的人,亦渐渐打消原有的决定,心甘情愿加入乾坤盟。
  自此之后,乾坤盟上下勤于练武,山寨里生活虽然平静,却十分紧张,尤其是余青玉,日间要到处检査工作,晚上还要练武,虽有两位娇妻在侧,则甚少相聚。
  光阴荏苒,眨眼间已是初冬时分,卓成双已摸透了几个盖天帮分舵的底,详细吿知余青玉。余青玉大喜,立即召副堂主以上的人员到内厅研究。经过一夜不眠的策划,终于订下了一个周详的计划,准备两日后下山。
  次日午后,余青玉又去找廖柏夫:“廖堂主那份名单已拟好了没有?”
  廖柏夫见金空空站在身边,知道绝无机会偷袭余青玉,只好乖乖的交出一份名单来。余青玉只看了两眼,便将之纳入怀内,道:“道长,本座有一事请求……”
  铁冠哈腰道:“未知盟主有何指敎?”
  “本座决定下山偷袭盖天帮的分舵,因恐实力未足,故此请求道长助我一臂之力,随本座下山,只怕道长故主情深,届时下不得手。”
  铁冠看了廖柏夫一眼,哈哈笑道:“贫道得盟主不杀之恩,火里去水里去,也不敢推辞。”
  “如此甚好,待有了下山之期后,本座来通知你。”
  廖柏夫急道:“老夫请求盟主也准老夫下山……”
  话未说毕,金空空已问“你要下山作甚?”
  “当然是助盟主攻打盖天帮的分舵了。”
  余青玉微微一笑,将他列出的资料取了出来,笑道:“恐怕未必吧?适才本座粗略看了一下,已是觉得有几个分舵的情况,与咱们调查所得的大有出入。比喻衮州分舵,明明高手如云,但堂主却写得稀松平常,而且那些高手在总堂主上山之前已存在。”
  金空空道:“廖柏夫,是盟主大量才留下你的性命,换作老夫一早就已杀了你。”
  余青玉忙斥道:“不可胡说,也许人家故主情深也未定,实乃性情中人也!”
  廖柏夫讪讪笑道:“老夫老糊涂了,这份名单留下来,让老夫记起时再更改。”
  余青玉笑道:“不必,你若有心赎罪,自然会从头再拟一份,不过若咱们再查到堂主是故意的,便莫怪咱们!”言毕带着金空空离开。
  廖柏夫望着他俩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这小子越来越厉害,想不到他还会暗中派人去调査,终有一日老夫要敎你受尽折磨才死!”
  铁冠忽然叹了一口气,廖柏夫不悦地道:“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怕死么?”
  “想不到这小子确有几分本领,难怪能登上盟主宝座!”
  “乌合之众,流寇头目也称宝座。”
  铁冠道:“老廖,咱们仔细考虑一下,其实这小子对咱们也不错嘛!”
  “牛鼻子,你说什么屁话!哼!莫非你甘心当其跑腿跟班?”
  铁冠叹息道:“若说是跟班,金空空乐意任之,难道咱们高过他?最重要的是瞧余三跟下属打成一片,毫无架子,而咱们追随帅帮主多年,流了多少血汗,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但平日一见到他还要战战兢兢……”
  廖柏夫截口道:“这是做帮主的威严!”
  铁冠笑道:“贫道不知他给了廖兄什么实质的好处,对贫道来说则什么也没有,贫道不喝酒不玩女人,花费极少,得到的只是一点虚名,细算一下得不偿失!”
  廖柏夫失声道:“牛鼻子,你已决定叛变帅帮主?”
  铁冠道:“已有六七分,待下山之后看情况决定,廖兄,你我多年袍泽,贫道亦希望你三思,单看余三对你的诚意和一再容忍,已值得咱们尾随其后。”
  廖柏夫脸色再一变,沉吟不语。
  半晌,铁冠道:“廖兄,咱们如今回盖天帮也未必能取得帅帮主的信任,不重回盖天帮,又必被帅英杰视之为敌,正所谓走投无路,投诚是唯一的……”
  廖柏夫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别再唠叨,老夫早看出你心生异志,你给老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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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坤盟的远征大军先头部队,由阳知雨和郝不灭率领,首先下山,随后便是由余青玉统率的大军,山上只留下金空空夫妇、梅飞雨一家和地字堂的人马,山字堂人马则分成两组,一组留守山上,一组在山下布防。
  金空空武功虽高,但在帅英杰心目中却无甚地位,即使廖柏夫取了他的首级,回到盖天帮,亦未必能取得帅英杰的信任,唯有再等待下去。
  乾坤盟第一个目标便是杭州,因为杭州距离盖天帮的大本营不远,又是个大地方,因此屯了重兵,余青玉将第一个目标放在杭州,乃希望乾坤盟一炮而红,亦能振奋人心。
  前锋先至余杭,进一步了解情况,以及安排大军之住宿,这一战之策略是速战速决,因为下一步目标乃苏州分舵,冀仍能收奇兵之效。
  余青玉率两位副盟主先入城,阳知雨首先向他报吿杭州分舵的情况,如今分舵主乃昔年东海巨鯊帮帮主“金钱豹”汪卫海,以前是陆上之独脚大盗,后来因得罪人太多,没法在陆上立足,方投到巨鯊帮当副帮主,帮主死后便接了位。如今杭州城的盖天帮分舵,大部分都是巨鲨帮海盗,外加一些趋炎附势的下三滥,这些人虽不可取,但武功造诣却不低。
  余青玉仔细研究过后,认为盖天帮如今如日中天,一帆风顺,必然会疏于防范,因此取胜把握极大,是以提出一个新计划来:“本座想请两位副盟主率人去攻打姑苏分舵,盼能将对方杀个措手不及。”
  章水仙微微一怔,道:“杭州敌人不少,似乎不宜分散兵力!”
  “盖天帮发展过速,派驻去杭州分舵的嫡系人马太少,若咱们能杀死汪卫海他们几个头目,余者必无斗志,估计用难不大,至于姑苏方面实力不如这里,有两位副盟主统军已足可胜任有余!”
  阳散云问道:“属下等几时起程?”
  “立即出城带人急速北上,咱们这里稍候一两天才动手,事后大家去金陵……”
  郝不灭问道:“盟主想攻打金陵?这可得再仔细计划一下,因为金陵官兵多,闹起事来,麻烦颇大。”
  余青玉笑道:“不,本座只想弄得盖天帮上下人等人心惶偟而已,咱们集合之后,虚晃一下,然后过江北上!”
  阳散云道:“暂时就这样决定,咱们先行吿退。”
  阳散云与章水仙离开之后,余青玉又问:“总堂主,杭州这方面的情况,你最熟悉,准备得如何?”
  郝不灭道:“属下已将对方的人员、实力以至分舵附近的地形全部摸熟。”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即使如今实力完整,也不宜与盖天帮硬拼……”
  郝不灭不服地道:“但属下仍有必胜之把握。”
  “这个当然!但咱们还得保存实力,直至最后与盖天帮作殊死战,在斩其手足之时,不能有所损伤,因此最宜斗智,总之不能硬拼。”
  阳知雨道:“属下赞成,能以最少的代价,取得最大成果,这方是上策。”
  郝不灭有点恼羞成怒地道:“那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言毕长身,竟有拂袖而去之势。
  余青玉忙道:“总堂主,咱们是以事论事,请以大局为重,其实总堂主只是性急一点而已,你一定有办法的!比喻咱们先派人到盖天帮分舵内,届时作内应,如此咱们岂不省力得多!”
  郝不灭这才坐下来,喃喃地道:“对呀!如果咱们有内应的确省力得多。”他又提高声调:“盟主,属下立即去办!”
  余青空恐他鲁莽,赶紧又叮咛一句:“不用急,最重要的是要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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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到余杭城的第四天,他们便赶去杭州城,化整为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郝不灭立即交上一份盖天帮杭州分舵的地形图,道:“咱们如今已安排了三个人去分舵里,待咱们动手之后,便在里面放起火来,迫他们到外面动手。”
  余青玉喜道:“办得好!咱们今晚三更动手,由你与阳护法率人主攻,本座亦准备混进去。”
  阳知雨道:“太危险了,还是由属下进去吧!”
  余青玉道:“护法太显眼了,还是由本座去,不必再争,至于人手的分配则由两位决定。”夜渐深了,余青玉在外面加了一套盖天帮的服式,然后向分舵走去,他一路蛇行鼠伏,来至分舵附近埋伏,在未摸清情况之前,他不敢贸贸然潜进去,是以伏在暗处等候机会。过了一阵,忽见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过来,月光下依稀认得来者是盖天帮总舵的人,曾随余修竹去攻打梅花庄,当下心头一动,自暗处跳了出去,喝道:“停步,报上名来!”
  那人看了余青玉几眼,认不出他来,只道是杭州分舵的弟子,便道:“帮主的特使,有事见汪分舵主。”
  余青玉问道:“可有信记?”
  那人取来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牌来,道:“这是本帮的金龙令,令至如帮主大驾亲临!”
  余青玉立即弯腰道:“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特使过去。”言毕高手作请状,那特使不虞有诈,大模大样自他身边走过,余青玉倏地一指戳上,那特使猝不及防,被戳个正着,登时不能动弹,余青玉再一指封住了他的哑穴,然后将他拉到暗处。
  余青玉先捜出他的金龙令,再抽出长剑来,架在特使的脖子上,道:“你胆敢大声呼叫便一剑结果你!”他解了他的哑穴,问道:“你叫什么名?认识汪舵主么?”
  那特使又惊又怒,仍想威吓余青玉,但一接触到余青玉的目光,心头便冷了半截,低声道:“在下许华,第一次来杭州分舵……”
  “来此何事?”
  “传帮主的口令。”
  “什么内容,你老实说,自然有你好处,若事后让我查出瞒骗我,回来一剑杀了你。”
  许华嗫嚅地道:“帮主请汪舵主小心防备,因为有人发现乾坤盟的人马自余杭向这方进发。”
  “就只这几句话?”
  “本使还要介绍乾坤盟的情况。”
  余青玉伸手进他怀内搜索,找到几封信,顺手将信塞在自己的怀内,又跟他换了外衣,然后道:“你且在此休息一下。”重新封了许华的哑穴,再向盖天帮分舵走去。
  待到那栋大宅外面,有人喝道:“站住,什么人?”
  余青玉道:“总舵来的特使,有本帮的金龙令。”他将金龙令高高举起。刹那间,大门外跪下了五六条大汉,高呼帅帮主寿比天高。余青玉心中暗暗冷笑,道:“开门吧!不可惊动舵主,不可声张,不可暗中通知别人,帮主令我来检查你们的防务,你们都跟着我。”
  大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去,里面有个中年汉问道:“你们为何不在外面走进来作甚?”那几个大汉脸脸相觑,余青玉道:“咱们进来小解。”
  那汉子乃副分舵主钱长江,他上下看了余青玉一眼,忽然伸出一掌,抓住余青玉的衣襟,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他手下暗中向他打眼色,可惜他没看见。
  余青玉一指戳在其死穴上,伸手将他扶倒,道:“不可声张,且让他休息一下,咱们到内堂去!”
  刚走了几步,忽见黑暗中跑出一群盖天帮弟子来,其中一个喝问:“老王,这人到底是谁?”
  余青玉亮出金龙令,低声道:“不许张声,本使是来检查贵分舵的防守情况的,快回原位去!谁敢暗中通知同伴,立即以第七条帮规处死!”
  那些大汉刚退回去,外面已传来一阵喊杀声。余青玉故意急问:“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不好了,来了许多人……咦,带头的那个是郝不灭!”
  余青玉怒道:“岂有此理,都是饭桶,让敌人摸到鼻尖底下还不知道,难怪帮主要本使来检査,快叫汪舵主出来!”
  话音刚落,外面已跳进几个人来,正是阳知雨和关学祖,余青玉大声叫道:“快示警!”
  阳知雨出手狠辣,一被他缠上立被其用重手法击毙。
  余青玉大叫一声,抽出长剑上前拦截阳知雨,喝道:“大胆小贼,竟敢来虎口拔牙,快报上名来!”
  阳知雨哈哈笑道:“你听着,大爷便是阳知雨。”,
  余青玉装作大吃一惊,呼道:“快叫人来,快刀门和全阳门来偷袭啦!”旁边的盖天帮弟子至此尙不知道他的身份,见他不敌,纷纷上前助阵,与此同时,外面又跳进十多个人来,大厅外立成战场。
  铜锣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绝,忽然有人惊呼道:“不好,后堂冒起黑烟来了。”
  就在此刻,才见汪卫海带着几个亲信自内冲出来,高声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大伙儿镇定一点,别自乱了阵脚!”
  余青玉叫道:“汪舵主,你还不快过来。”
  汪卫海见他面生,问道:“这人是谁?”
  老王忙道:“啓禀舵主,他是总舵派来检查咱们的防务的特使,有帮主的金龙令!”
  汪卫海吃了一惊,问道:“可是真的?”
  老王道:“已查过令牌,不是西贝货。”汪卫海又惊又急,携了一把单刀冲向阳知雨,他那几个亲信亦纷纷投入战场。
  汪卫海一口气劈了七刀,将阳知雨迫退一步,厉声道:“阳知雨,你这漏网之鱼,咱们正想找你,今夜你送上门来,管敎你来得去不得!”
  余青玉道:“汪舵主千万莫轻敌,这姓阳的可非省油灯,帮主早想拿他,你若能擒下他,便是大功一件!”
  汪卫海还不知外面已被包围,满怀信心地道:“请特使放心,他们凶不到那里去的,你请先歇歇!”
  “那有劳你了。”余青玉抽剑微退,又唤道:“小心旁边的刀!”汪卫海下意识地转转头,余青玉一剑自他背后刺出。汪卫海做梦也想不到余青玉不是盖天帮的特使,而是勾魂使者,后腰被长剑刺进半尺。他脑袋仍未转过来,阳知雨及时飞起一脚,踢在其小腹上,长剑透肠而出,那里还能活命。
  余青玉一曲腿,一脚蹴在汪卫海后臀。汪卫海便带着一阵血雨,飞向手下,霎时间,响起一片惊呼声。阳知雨叫道:“汪卫海已死,你们速速放下兵器。”
  杭州分舵的人员大多数是海盗出身,十分凶悍。汪卫海虽己死,但在几位头目的领导下,仍然负隅抵抗。这时候,从外面杀进来的乾坤盟弟子,越来越多,人人奋勇争先,只杀得盖天帮的喽啰鬼号神泣。
  余青玉和阳知雨专找高手厮杀,分舵内虽然也有几位武功较高者,但如何是这两位武林高手之敌?起初尙能仗着人多抵抗。但当局势被控制之后,心烦意躁,只顾突围,反而露出破绽,不断有人被杀,形势便更加及及可危,一个副分舵主道:“大家先设法突围!”
  余青玉不管其他人,只专心对付他,阳知雨经验和火候都在余青之上,倒在他脚前的人越来越多。余青玉目光一及,也学他举左掌配合之。如此一来,功力大盛。那副分蛇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余青玉一鼓作气,终将他斩于剑下。
  这一战对余青玉来说大有裨益,增加了群战的经验,这时候内堂的火势巳形成,映红了半边天。
  那些喽啰见状,再也无心恋战,死命突围。可是外面已被赵北坤、林枫红和郝不灭团团包围,冲出去的人,见无路可逃,又退了回去,双方挤在一起,秩序大乱,余青玉呼道:“你们已无路可走,不投降者,只有一条死路。”
  那些喽啰互相挤在一起,几乎失了抵抗能力,被乾坤盟的人员如斩瓜切菜般,只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在此情况了饶得那些盖天帮喽啰凶悍,此刻亦已毫无斗志,纷纷弃械投降,霎时间,跪满了一地。
  火舌已由内堂烧过来,余青玉一面着人准备救火,一面令郝不灭率人进来,把投降者押出去。
  XXX
  天亮之后,乾坤盟已全部退出杭州城,只带了五六个俘虏,其他的警戒一番,放他们回去,依郝不灭之见便该一刀一个。但余青玉和阳知雨都反对,因为如此一来,以后再遇到盖天帮必遭到顽强的抵抗,尙会遭人非议。
  余青玉在路上不断对许华迫供,掌握盖天帮的情况。帅英杰给汪卫海的信,列出乾坤盟的主脑,不过资料并不齐全,连全阳门、赵家庄、快刃门等人亦忖阙如。阳知雨笑道:“如此最好,他对咱们的实力估计不足,更利咱们行事。”
  乾坤盟仍然分开三组上路,向丹德前进,几日之后,已平安抵达,阳散云和章水仙率领的火字堂姐妹已早一日到达。余青玉笑道:“看两位副盟主的脸色,己知道大获全胜。”
  章水仙道:“托盟主之福,属下等的确大获全胜,除了有六七名姐妹受伤之外,未失一人。盟主那边情况如何?亦必大获全胜。”
  “情况与你们差不多!”余青玉将金龙令取了出来,让她观看,又将情况说了一遍。
  章水仙道““咱们已包了几家客栈,先进去再慢慢研究。”
  当下一行人随她进城,分头住下,郝不灭又立即分配人手到外面防备和打探消息。
  群豪的心情都因胜利而显得十分兴奋。关学祖问道:“盟主,咱们下一步攻打那个分舵?”
  余青玉喝了一口茶,正想开腔,忽见郝不灭走了进来,道:“盟主,盖天帮金陵分舵的人不知为何,竟在十里外出现!”
  余青玉吃了一惊,失声道:“难道姑苏、杭州分舵的人,还有人比咱们走得快?”
  阳知雨道:“属下不相信,即使他们比咱们快,也不会相差这般大!须知丹德离金陵百多里路,一来一回相差二百多里。”
  余青玉又问:“总堂主,他们人数有多少?”
  “不少,几乎是倾巢而出。”郝不灭信心百倍地道:“但咱们如今两路人马联合起来,什么人也挡不住咱们!”
  余青玉转头问道:“诸位有什么高见,目前本座仍不想跟对方硬拼,以免暴露实力。”
  赵北坤怕郝不灭不高兴,拍拍他的肩膊,道:“咱们性子太过梗直,所以损伤最大,到如今实在应该改变一下。咱们的实力当然凌驾在盖天帮任何一个分舵之上,但总实力比较,仍与对方有一段距离,实不宜在决战之前,有所损伤,亦不宜暴露实力!”
  郝不灭轻叹一声:“老夫已老了。”
  章水仙笑道:“总堂主这句话敎本座听了心惊肉跳,你若老迈,本座还年轻么?”
  群豪大笑,气氛登时轻松了不少。余青玉忙道:“快请铁冠道人进来!”
  未几铁冠带到,他首先道:“盖天帮分舵与分舵之间,互相以信鸽通讯。当然距离太远办不到,但杭州、姑苏和金陵距离不远,信鸽完全可以胜任。”
  当下群豪商量了一阵。余青玉则派两位副盟主绕路去偷袭金陵,另一方面列阵与对方对峙,又派人去找船只,准备渡江。当下各人领命而去。余青玉又找了个人假扮廖柏夫,追随铁冠左右。
  余青玉率领泽字堂的人马到城外列阵,阳知雨也易了容,在余青玉左右,过了半炷香工夫,便见到前面出现了一条火龙,未几又见到一大队人马沿路走来。
  铁冠低声道:“盟主,咱们先散开,然后出其不意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余青玉颔首,林枫红和关学祖各自带了一部份人,到两旁埋伏。
  俄顷,对方先头已至。余青玉大声道:“快呼蒋千仞说话!”
  只见人马分开,一匹黑马驮着一位脸如锅底的壮汉出来,声如雷鸣地道:“你就是余三?”
  铁冠道人喝道:“谁敢直呼乾坤盟盟主之名?蒋千仞,你嫌命长么?”
  蒋千仞看了他几眼,讶然道:“你不是副总管么?”
  假廖柏夫道:“咱们如今已加入乾坤盟,蒋千仞,你如今弃暗投明尙来得及。”
  蒋千仞怒道:“原来你们已背叛了帮主,亏得你俩还有脸来见某家!”,
  铁冠亦怒道:“口出狂言,道爷今日便敎训敎训你。”言毕飞身向蒋千仞射去,余青玉忙约束手下不要轻易动手,蒋千仞知道铁冠的厉害,连忙唤手下守在自己身前,铁冠道人左掌右拂尘,挡者披靡,阳知雨走进人丛,见人便杀。
  余青玉呼道:“速速弃械投降,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他手一挥,林枫红和关学祖的伏兵便现出身来,左右前方都有人,金陵分舵的人只有一条退路。余青玉又喝道:“谁敢动手,咱们不再客气。”
  蒋千仞身前的手下不断被击毙,剩下来的几个见势色不对,也顾不得蒋千仞的死活,先自溜了。蒋千仞虽然不畏死,祭出一对铜锏来战铁冠。他胆色过人,双臂有千斤之力,舍命而战,铁冠一时之间竟然奈何不了他。
  金陵是个大地方,因此人强马壮,分舵内的头目亦纷纷动手,余青玉、郝不灭、林枫红和关学祖立即冲杀过去。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混战,两旁伏兵尽出,这个结果不符余青玉之理想,不过亦无可奈何。
  余青玉首先杀死了对手,他在人丛中跳跃,专找武功较高者,此刻他内力之雄浑,宇内罕有人敌,遇到拦阻,一掌过去,凌厉的罡风便将人群迫散。盖天帮人马被他如此冲杀,登时阵脚大乱。
  铁冠的软兵器遇到蒋千仞的硬兵器,杀得难分难解,但其他高手又挡不住阳知雨和郝不灭的猛攻,剩下蒋千仞孤掌难鸣,他见情况不妙,只好鸣金收兵,铁冠还想追杀,却让余青玉唤住:“道长,穷寇莫追。”
  当下点算一下人马,所喜损伤不大,铁冠问道:“盟主,为何不准属下追杀?”
  “留个活口让他回去报讯不好么?”余青玉一挥手,群豪便往江边去,准备过江。
  过了长江之后,余青玉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这个计划十分大胆,危险性颇大,但群豪仔细分析了余青玉的看法之后,咸表赞成。
  天亮之后,群豪浩浩荡荡沿江而行,本来可以顺道收拾盖天帮新近在扬州开设的分舵,但余青玉却舍之而去,一路往西。
  到了江南,章水仙和阳散云带着火字堂的姐妹亦去那里等候。阳散云向余青玉报果战:消灭了盖天帮留守在金陵分舵的弟子,放火烧掉了分舵,更令人高兴的是金陵有不少好汉闻讯要求加入乾坤盟。余青玉大喜,乃将那些人编进火字堂。
  两路人马汇合之后,声势更加壮大,一路西行,瞧其去势,目标似是芜湖城,谁知突然一拐,向合肥进发。
  盖天帮一向在江南活动,这合肥是其江北最大的分舵,亦可以说是第二个指挥站。余青玉估计此处必有高手,他希望在此先消灭对方一部份精锐,日后决战好减轻压力,而且战幔拉开之后,帅英杰必会派高手驰援合肥。
  大军未至合肥,余青玉已先派了一些人易容化装进城,但合肥分舵的确不愧是盖天帮的第一分舵,乾坤盟的人一进城,便见到墙上贴了不少吿示,欢迎乾坤盟大驾光临!
  阳散云轻叹一声:“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
  余青玉沉吟道:“先到客栈再说。”先锋已包下了两三座大客栈,众人一至,便都聚集在余青玉房中。余青玉不见阳知雨,讶然问道:“阳护法为何尙未来?”
  赵北坤道:“阳兄说他不想露面,因为盖天帮的耳目众多,包括店内的伙计,也须提防!”
  余青玉问道:“阳护法还有什么话说?”
  “他叮咛咱们饮食也得小心,必须先试验过,晚上更须小心,恐对方会偷袭。”
  章水仙失声道:“不错,咱们分散居住,合肥分舵实力不足以与咱们正面交锋,但若集中力量偷袭咱们一点,便绰绰有余了。”
  郝不灭道:“对付这种情况,有一个办法,便是先下手为强。咱们吃了晚饭便先去攻打对方,使他们措手不及。”
  赵北坤道:“但阳护法却希望能稍后才进攻。”
  郝不灭没好气的道:“他又有什么高见?”
  “大概他想潜进合肥分舵作内应!”赵北坤道:“这座合肥分舵,根据咱们初步调查所得,有一位舵主,三位副舵主,下面还有十二名香主,与其他分舵有别的是,此分舵加设总香主和两位副总香主。舵主虽然可以统管分舵内的大小事务,但若论到武功,却不如这三位正副总香主。”
  铁冠道人接道:“贫道记起了,合肥分舵总香主外号‘金甲神’,姓苗名常青。据说来自苗疆,贫道未曾与他见过面,但风闻此人内外功均臻化境,全身上下刀枪不入,甚是了得,帅英杰特地派他镇守合肥。”
  郝不灭道:“大凡这种人,身上必有个罩门,若知其罩门何在,便有可乘之机。”
  铁冠道:“问题是其罩门无人知道!包括帅英杰。”
  赵北坤道:“也许阳护法是欲先打探其罩门,然后才让咱们进攻。”
  阳散云吃了一惊,道:“那是生命相关之事,苗常青又怎肯说出来?家兄真傻,孤身入虎穴,岂不危险!”
  章水仙道:“如今急也急不来,赵堂主可知那两名副总香主的底细?”
  “其一名巴山,另一名李南耿。”赵北坤道:“那巴山是苗常青的拜把兄弟,武功自然亦十分了得,而李南耿则闻说是四川唐门的女婿,后来因搞上其他女人,自知难容于唐门,遂加入盖天帮作为护身符。此人下毒功夫已十分到家,以前颇得唐老太婆的喜爱,唐门毒技天下无双,但从来不外传,这李南耿则是唯一的例外!”
  余青玉嘘了一口气,道:“难怪阳护法请咱们小心饮食,本座曾闻人说,唐家制毒功夫登峰造极,炼淬的含毒暗器,更是无出其右,但幸好他们的下毒功夫并不可怕,否则这倒是件头痛的事。”
  赵北坤忙道:“盟主千万莫大意,唐家有十八种发射暗器的手法,折在他们手下的英雄好汉也不知凡几,因此武林中一提起四川唐门,无不谈虎色变,故有宁愿得罪皇帝老子,不可得罪唐门子弟之言。”
  余青玉皱眉问道:“合肥分舵是个烫手的山芋,未知诸位有何破攻之妙计?”
  房内沉默了好一阵,良久方闻郝不灭道:“怕什么?李南耿身上的暗器能有多少?莫不成将咱们全部毒毙不成?怕死者岂能做大事?”
  余青玉道:“本座相信弟兄们无一个怕死,否则也不会加入敝盟!不过总也不能叫弟兄们白白牺牲。”
  郝不灭不悦地道:“除了与对方拼命之外,尙有什么办法?”
  章水仙忽道:“属下有一办法!咱们用火箭攻,迫对方离开他们的老巢,然后只找那些舵主香主下手。”
  郝不灭道:“放不放火,根本没有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若李南耿匿在暗处,不断以暗器射咱们,对咱们着实不利,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留在巢内,便不断有人替他搬运暗器,若离开老巢,则彼此都在明处,且他身上的暗器,始终有限。”
  “有理!”余青玉沉吟道:“咱们在此等三天,希望阳护法能带来好消息,同时着人暗中准备火药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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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三天,一切已准备就绪,但阳知雨仍没有消息,阳散云兄弟情深,那里还忍耐得住,再加上郝不灭在旁推波助澜,余青玉遂决定半夜强攻盖天帮分舵。
  深夜三更,乾坤盟已分成三组,围住盖天帮前方和左右,只留下后面一条路。他们人到不久,对方便已知道,合肥分舵外面挂了许多灯笼,墙头上亦站了不少人,忽然有人呼道:“余三,你有种的便进来吧!管敎你来得去不得。”
  话音刚落,墙头上便多了一个年近三十,身材颀长的汉子,十只手指又长又尖,腰间挂着几口镖囊,不用问也知道他便是李南耿!
  章水仙低声道:“盟主,他们防范得十分严密,今夜此一战必然十分惨烈,需要准备。”
  余青玉深有同感,转头向郝不灭道:“请总堂主通知下去,所有人均需沉住气,听令行动!”
  盖天帮分舵的人不断叫骂,余青玉故意不下令,待手下都憋足了一腔怒火,然后大喝一声:“射!”话音刚落,暗处便飞出数十枝长箭。
  墙头上的盖天帮喽啰,发出一片惨叫,纷纷跌下墙,未受伤的亦跃回围墙内暂避,紧接着又有数十枝缚着棉花煤油的火箭射过去。
  “再射!”余青玉大叫一声,与章水仙、阳散云各取一把硬弓冲前几步,挽弓连发几枝火箭,这几根火箭深入对方大宅,随即听见宅内传出一片惊呼声。
  余青玉又叫道:“长箭!”当下众弓箭手又改射长箭,但高手则仍继续射火箭。
  宅内铜锣声此起彼落,余青玉又传令:“实行甲计划!”当下弓箭手都跃上屋顶,挽弓待发,余青玉等高手则飞跃上围墙,居高向内发射。盖天帮的喽啰正在救火,毫无准备,群豪几乎箭无虚发,一轮箭射毕,未待对方反击,立即跃落地上退后。
  只见盖天帮亦有人跃上围墙准备反击,可是尙未出手,乾坤盟这方已万箭齐发,迫得那些喽啰又跳回去,走得慢的都中了箭。
  余青玉尖啸一声,叫道:“乙计划!”又见几队乾坤盟的弟兄冲了出来,手上都拿着易燃物品,屋顶上的弓箭手又射了一轮箭,接着那些硫磺、干草、煤油都抛进围墙内,火箭又发射了。
  未几宅内便起一阵浓烟。余青玉气迫丹田,传言道:“里面的盖天帮听着,你们若不投降,只有一条死路。”
  “放屁!投你娘的降。”只见围墙上多了一条身材高大的汉子,一头赤发,相貌甚是凶悍。长箭射至,他全不放在眼中,一跃落地,长箭射在其身上,都倒弹落地。
  铁冠道:“盟主,此人便是苗常青。”
  只见那赤发汉晃动着手上的一对铜锤,高声道:“谁是余三?快叫他出来跟你苗爷爷大战三百个回合。”
  章水仙道:“幸好此人看来似是个莽夫。”
  余青玉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可应战。”谁知苗常青一路走过来,暗处里的弓箭手不断射箭,反而暴露了位置,被他标前一锤一个,中者立毙,眨眼间己被他杀了好几个人。
  铁冠为求立功,纵身跃下,喝道:“苗常青不可放肆,待贫道来收拾你。”
  苗常青也不打话,转身便挥锤来斗,余青玉低声对赵北坤道:“赵庄主请留意动静,铁冠若不行,便请你助他一臂之力。”
  阳散云见余青玉长身,忙问道:“盟主要去那里?”
  “本座想到四周看看,也许他们己有人熬不住而离开了大宅。”余青玉伸手一指,道“哦!宅内火势己形成,他们根本没法扑灭。”
  阳散云心悬乃兄安危,一跃而起,道:“盟主,属下陪你走一趟。”
  余青玉知其心意,转头道:“请总堂主下令,请大家准备搏斗,看来他们就快冲出来了。”他与阳散云为左首,顾七七迎了上来。余青玉问道:“顾堂主,情况如何?”
  顾七七道:“奇怪,内宅首先起火。”
  阳散云道:“咱们的火箭射到内堂?”
  顾七七摇摇头道:“看来不像。”
  阳散云目光大盛,失声道:“一定是家兄放的火。盟主,家兄必在宅内,属下请求盟主准我进去接应。”
  余青玉沉吟道:“宅内高手如云,那可十分危险……”
  阳散云截口道:“正因为危险,所以属下更加不能怠慢,否则家兄……”
  余青玉忙道:“好!咱们一起去。顾堂主,请你小心,估计那些大小妖魔就快出来了。”
  顾七七道:“保证不误大事。”
  余青玉一把拉住阳散云,道:“咱们先到右边看看情况再说。”两人携手由后门处转向右边,经过后门时一见门已打开,分舵内不断有人自内溜出来。余青玉道:“咱们且莫打扰……”话未说毕,阳散云已用力挣脱余青玉的手,向人群中冲去。
  余青玉大惊,急道:“千万莫鲁莽!”他恐阳散云有失,忙不迭尾随其后。阳散云心悬乃兄安全,出手狠辣,只二、三招便制服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喽啰,喝问道:“里面情况怎样?”
  那喽啰不假思索地道:“火烧得很旺,大家只顾着逃命……”
  “是不是有人放火?”
  “外面射来很多火箭。”
  余青玉拉住阳散云的手向右首跑去,道:“副盟主冷静一点,像你这样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一口气跑到右首,便听到围墙内有打斗声,阳散云急道:“快进去!”他用力甩掉余青玉的手,振衣跃起,脚尖在墙头上一点,往内跳下去,余青玉喊了声小心,恐他有失,随后跃进去。
  只见围墙之内是条宽阔的过道,两个人正在恶斗,旁边站着许多拿火把观战的人,阳散云一跃下去便让人截住,余青玉定睛望去,只见恶斗中那两个人正是阳知雨和自己的父亲余修竹。
  余青玉最忌的便是遇到父亲,料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他心神未定,又闻到一股尖锐的兵刃破空之声,急忙侧身一让,却是一条长鞭,回头望去只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汉子,手持长鞭,他一鞭落空,第二鞭又卷至。
  好个余青玉,如今己非昔比,他双脚一滑,斜飞丈余,右掌向一位持火把的汉子的面门拍去,引开他的视线,左手自肘下伸出,五指抓住其腰际,振臂一甩,那汉子离地飞起,长鞭一落,刚好抽在他身上。
  痛呼声未了,余青玉已抽出长剑,向其他汉子攻去,刹那间,过道上秩序大乱,余青玉叫道:“阳护法退下,让本座来。”
  阳知雨双掌斗余修竹,正渐感不支,幸好乃弟杀至,精神大振,鼓起余勇,猛攻几招,扳回颓势;相反余修竹见到儿子,不知为何攻势居然稍松,两人又斗了个平手。可是旁边的人如何是阳散云和余青玉的敌手?被打得东歪西倒,几个照面已死伤了六、七个。
  余修竹喝道:“饭桶,还不赶快示警!”铜锣声登时响起。
  余青玉奋起神威,连杀四敌,其余见状,纷纷避开,让他冲杀至余修竹背后,遂喝道:“余修竹,吃少爷一剑。”
  余修竹偏身一让,回身挥剑挡架,冷笑道:“以众凌寡,算得什么英雄!”阳知雨嘘了一口气,不待余青玉开腔,便退了下去,另找人厮杀。
  余修竹一口气攻了七剑,均让儿子轻易破去,咬牙道:“小子,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
  余青玉觑准机会反攻,长笑一声:“这句话理该由我来说,余修竹,今日若无其他人助拳,你必非少爷的敌手。”
  余修竹恼羞成怒,喝道:“放屁!你这狂妄无知的小子,只知胡作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上次在莫干山吃的苦头,大概还未够!”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余青玉开始反攻,但见剑光霍霍,一柄化成两柄,两柄又化成四柄,紧紧绕着余修竹全身。他剑法多变,且因为是由萧法脱胎出来的,诡谲奇险,令人防不胜防。相反余修竹的剑虽快,但其流星剑法的一切变化,余青玉均能了然于胸,是以往往能制敌在先,他一口气攻了二、三十剑,居然抢到了上风。
  旁边的人都因为余修竹没有开腔,故而不敢上前助战,以免伤了他副帮主的自尊,但见剑来剑往,看得人眼花撩乱,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来龙去脉。
  阳知雨见余青玉居然占了上风,既放心又佩服:“余三这小伙子武功超卓,又能谦虚,日后必成武林第一人,阳某为他跨刀也不辱没我。”
  余修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儿子迫退几步,脸上挂不住,左手“摘星索法”配合长剑,方能站稳阵脚,可是余青玉依样画葫芦,左手时而使出“千树落英掌”’时而使出“擒龙手”,刹那间,余修竹又再次落在下风:“老匹夫,如今你知道少爷的厉害了吧!”
  余修竹一张脸登时变成酱紫色,紧咬牙关不语。此刻火头已烧了过来,旁边的房舍已燃了火,发出“毕毕卜卜”的声音,火光把周围都照亮了。与此同时,四周忽然传来此起彼落的尖啸声,余修竹急道:“快出去!”
  一个香主道:“副帮主,咱们一起出去吧!火舌快卷到了。”
  余修竹大声道:“本座要你们先出去便出去,这是命令,难道你们害怕本座斗不过这小子么?”他那些手下这才跃出围墙。
  余青玉亦忙道:“阳护法、副盟主,你们两个也出去吧!外面还须仗两位之大力,一个余修竹,本座已足以应付,快!”
  阳氏兄弟见他攻势越来越盛,也放心出去。余青玉又紧加一句:“若遇危险,立即发啸通知。”他转头看了周围一下,见没有人在,便低声道:“你我虽然已断绝了父子关系,但我也不想背上弑父之名,你若是有一点人性的,便自尽吧!”
  “畜牲,你说什么?”余修竹怒道:“不管你认不认我,你始终是我的骨肉,你要我自杀?简直是畜牲!”
  余青玉亦怒道:“我要你自刎乃给你面子,你投敌求荣,残杀同道,还有脸骂我畜牲?我若是畜牲,你又是什么?”
  “哼!小小年纪,只有一点点成就,便目中无人,你以为帅英杰是纸扎的么?”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今日纵然我还不是其对手,但不消多久,少爷便有把握杀他。余修竹,你到底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代劳?”
  话音刚落,忽然旁边传来一道震天价响房舍的梁柱已被火烧断,屋顶塌下,柱椽滚了过来,两人连忙分开闪避。余青玉恐他逃跑,一退即进,刷刷刷一连三剑,将余修竹迫进火堆中,余青玉怪笑道:“被火烧死倒是个办法,省得你自刎,也省得少爷难做。”
  就在此刻,忽闻远处传来一道叫道:“副帮主,此处危险,快离开!”余修竹当然想离开,奈何被儿子紧紧缠住,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火柱由上向下跌落,余修竹突然跃起,长剑一直,撞在火柱上,那火柱弹开两尺,往余青玉身后落去。
  余青玉见他跃起,右臂猛长,剑刃在余修竹大腿上划下一道口子,“轰”地一声,火柱落地,余青玉回头方知危险,心头不由一呆,就在此刻,余修竹已落地,而墙头上又传来苗常青的声音:“副帮主快退,待属下来会会他。”
  余修竹以剑拄地,忽然低声道:“左至阴!”忽又提高声音道:“总香主快来,本座己受了伤,这小子十分厉害,总香主出手,万勿留力。”
  余青玉瞿然一醒,一转身,便见苗常青挥着铜锤冲了过来,余青玉脚尖一点,身子忽然斜飞,再一个起落,己脱出火网,拔身跃起,道:“苗常青,你有种的便跟少爷来。”来字尾音未了,人已在墙外,紧接着又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苗常青大怒:“别跑!今夜不杀你,苗某便自杀。”他飞身落在墙外,已见余青玉提剑立在八尺之前,嘴角噙笑,似不将对手放在眼内。
  苗常青怒哼一声:“余三,别人怕你,苗爷爷却日盼夜盼,只望你早日来合肥,好让我立一件大功,今日……”
  “今日你死期已至。”余青玉冷冷地道:“你废话说完了没有?”苗常青怒不可遏,行前一步,挥锤便打。
  余青玉忖道:“且试试他有多大的本领!”当下举剑一挡,但闻“喷”的一声响,长剑与铜锤相碰,余青玉虎口发麻,不由吃了一惊,暗道:“看来今夜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了!”
  苗常青叫喝连连,斗志极高,一对铜锤舞得如风车般,急而不乱,快而紧密,余青玉心中暗道:“果然厉害,难怪帅英杰如此器重他。”当下展开“千树落英掌”的身法,不与对方硬拼。
  旁边早已形成混战,幸好盖天帮喽啰刚出宅时,被箭雨射杀了不少人,加上仓猝应战,又无斗志,是故被乾坤盟压住来打。
  可是盖天帮却有一位李南耿,其暗器手法超绝,抛射出手的暗器,往往能飞向人们意料不到的方位,所以栽在他手下的人亦不少。
  章水仙见状立即截住他,道:“以暗器伤人算得什么好汉?”
  李南耿哈哈笑道:“你们放火便是英雄行迳?”章水仙登时无话可答,林枫红恐她有失,不断偷袭李南耿,迫得他没法空出手来发暗器,气得他骂道:“狗男女,当真无耻!”
  林枫红十分沉得住气,一心要先杀死他,任由他辱骂,只紧紧缠住他,章水仙没有顾忌,剑势大盛,刷的一剑便伤了他胁下。李南耿忖道:“今日若不冒险,恐怕非葬身在此不可了。”当下冒险向檐急飞,林枫红喝道:“那里逃!”手臂暴长,又在他大腿上砍了一刀。
  李南耿身子落地,左掌一扬,喝道:“吃你爷爷一镖!”章水仙和林枫红不敢大意,立即退后,却料不到李南耿这一着竟是虚招,待他自地上挣扎站起来,方猛见一团黑黝黝的东西迎面飞过来。
  章水仙急道:“快退!是毒沙。”林枫红眼明手快,斜飞一步,猛地踢出一脚,一个盖天帮喽啰,冷不及防,被踢得飞了起来,迎向毒沙。
  “啊……”那喽啰惨呼一声,身子落地,便已没了气息,说时迟,那时快,毒沙未落地,烟雾当中又有几件暗器飞了过去,林枫红十分紧张,两眼紧紧瞪着暗器。那暗器也不知是用什么打造的,飞动时“呼呼”作响,竟能在半空盘旋。
  林枫红大声叫道:“大家小心!”他倏地转身向一个喽啰冲去,那人见机得早,忙不迭闪开。而这时候,那几件暗器在半空兜了一圈,速度倏地加快,向林枫红射去,就似生了一对眼睛般!
  林枫红一口单刀上下挥舞,泼水难入,那些暗器撞到刀刃发出“当当”之声,弹开几尺,眼看即将跌落地上,谁知又突然升起,仍向林枫红飞去。
  林枫红亡魂丧胆,转身急跑,但仍转头瞪着暗器,这时候,李南耿又射出一把淬了毒的铁莲子。
  说时迟,那时快,猛觉一股凌厉的掌风,自旁涌至,那些暗器给掌风一激,飞起老高,再跌下来时,已失去准头,林枫红回首望去,却原来是余青玉暗中助他。
  章水仙喘息稍定,又扑前纠缠李南耿,但李南耿不让她近身,不断抛射暗器,气得她咬牙道:“好!姑奶奶瞧你身上还有多少破铜烂铁。”
  李南耿身上最厉害的一种暗器,名叫“九回毒蝉镖”,也就是刚才几乎取了林枫红生命的那一种。这种暗器打制精巧,但亦十分困难,因此他轻易不敢浪费,此际生命交关,不得不再抛出三枚。顾名思义,这种毒镖形状似蝉,由于有一对薄翼,抛出时可随气流而飞,敌人挥舞兵器,激起气流,反助其威力,当真厉害!
  饶得章水仙为一敎之主,也让那三枚毒镖弄得花容失色,李南耿哈哈大笑,得意地道:“臭婆娘,如今你可知道我的厉害吧!”
  忽然人丛中冲出一位汉子来,手上戴着一对鹿皮手套,道:“副盟主,且让属下来对付。”
  他一偏身,横在章水仙身前,霎时间,那三枚毒镖已先后射至,那汉子倏地双手齐出,把毒镖抓住:“对付这种毒镖,只能用这种办法。”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
  “属下叫于太昌,是在金陵加入本盟的。”
  章水仙喜道:“今日非杀了此獠不可,你快跟随本座上前擒他。”于太昌应了一声洪诺,随后而上。李南耿仍不断抛射暗器,章水仙能挡的便挡,不能挡的便让给于太昌去接。
  李南耿见对方越来越近,忍不住叫了起来:“饭桶,你们还不快过来!”那些喽啰听见他呼救才渐渐靠近过去,但却遇到乾坤盟这方的拦截,章水仙精神大振,连毙四敌,最后终于将李南耿斩于剑下。
  那合肥分舵舵主“摔碑手”董振宇和一位副舵主“青面蛇郞”迟梦泽自后门冲出去,转向左首,即遇到顾七七等人,郝不灭一见董振宇立即大声道:“待老夫亲自来收拾他。”他如飞赶到,又道:“姓董的,你还认得老夫否?”
  董振宇脸色一变,却哈哈笑道:“昔年大名鼎鼎的快刀门掌门,如今走投无路的郝不灭,董某如何认不得!”
  郝不灭怒道:“当年你伤了老夫内侄,让你溜掉,这几年四处找不到你,今日你再也溜不掉了。”
  董振宇首先展开攻势,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何必废话!”郝不灭也不再打话,抽出宝刀便杀,但那董振宇也厉害,内外功造诣甚高,三十六式“摔碑手”更加不能小觑,给他那对手掌沾上,不死也得重伤,是以郝不灭亦不敢大意。
  董振宇既然有人对付,顾七七便招呼“青面蛇郞”迟梦泽,此人来自云梦一带,武功刁钻奇诡,更厉害的是豢养了一大批毒蛇,只听他撮唇尖哨几声,因宅内起火而先行撤退,匿在附近的蛇儿便纷纷出现,火字堂的成员多是女子,一见长虫,都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秩序大乱。
  顾七七怒不可遏,怒道:“魑魅魍魉,不得逞威,且吃你家婆婆一拐!”她虽是女人,但沉重的铁拐在她手中犹如木棒。迟梦泽使的是一管铁笛,举笛一挡,但闻“当”的一声,只觉虎口发麻,铁笛几乎脱手飞出,连忙退后两步。
  顾七七怪笑一声:“铁笛未脱手,算你还有两下子。再吃老身一拐!”她话说一拐,却暴风雨般连攻七拐,迟梦泽不敢硬拼,幸好他身形步法十分刁钻,就像蛇儿一般,见隙即钻,七拐过去,居然未受损伤。
  顾七七身子虽然矮小,但气力悠长,火气充足,犹胜年轻人,七拐落空,倏地沉臂一横,一招“横扫千军”,力蕴千钧,迟梦泽忙不迭飞身后退。顾七七大喝一声:“那里逃!”执拐追赶。
  不料迟梦泽举笛就唇,忽然呜地吹了一声,一条小黑蛇自尾端飞了出来,直窜顾七七怀内!这一着大出顾七七意料,猛吃一惊,连忙偏身一让。
  那小黑蛇是异种,蛇身只有五寸长,取名小黑,久经训练,顾七七闪身,它居然能凌空曲身一弹,转了个方向仍射向顾七七。
  顾七七挥拐一舞,如在身前布下一道铁网,小黑一降落,附在拐上,顾七七只剩一只眼睛,但视力锐利之至,虽在黑夜仍然看得清清楚楚,大惊之余,左掌突然松开,再拍在铁拐上,一股暗劲沿拐传过去。
  小黑吱地叫了一声,又自拐上弹起,顾七七乘机退后,火光下,但见她额角淌汗,眼睛紧瞪着小黑,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迟梦泽哈哈大笑,“老虔婆,如今你知道厉害了吧!某家要取你一条老命,简直易如反掌!”他边说边走前,再举笛就唇一吹,尾端又飞出一条小蛇,这一次飞出来的蛇儿,通体雪白,只有七寸长,取名小白。
  小白飞出之后,却向旁射去,凌空曲身弹了几次,兜至顾七七背后,顾七七前后受敌,心头更慌,她历过不少风浪,亦遇过不少强敌,却从未试过人蛇对阵。
  且说“青面蛇郎”驱来的那些毒蛇,弄得乾坤盟火字堂的女弟子秩序大乱,慌乱之中,有几个让毒蛇咬着,立中毒昏迷,更添几分惊慌,忽然有个男弟子道:“长虫最怕火,大家用火攻。”
  幸好是次乾坤盟为了要放火烧宅,带了不少易燃品在身上,当下立即有人取出硫磺煤油洒在地上,再放火燃烧,那些毒蛇登时往后倒退。几个女弟子见状胆气大壮,把燃着了的棉花团,向蛇群中抛去,那些毒蛇更加乱窜起来,那里还顾得攻击?
  迟梦泽刚好放出小白,见状绕过去,急忙吹笛驱蛇,可是火字堂女弟子身上的硫磺既多,火势又猛。如何制止得住,紫湘湘叫道:“姐妹们,先杀了此獠!”
  当下众女弟子蜂拥而上,迟梦泽急忙唤道:“你们快挡住她们!”手下们冲了过来,双方展开混战,但他亦被紫湘湘和一名女弟子截住厮杀。迟梦泽仗的是毒蛇,本身本领只有轻功身法比较出色,因此以一敌二渐渐落在下风,要呼手下来助,奈何他们亦自顾不暇。
  顾七七见那两条小蛇伏在地上,弓起上半身,两对绿豆大的眼睛,透出机灵和凶光,心头发慌,不敢妄动,半旋身,密切注视。
  忽然有个女弟子手持火把跑过来,左手抓了一把硫磺,倏地往小黑身上洒去,小黑不但不怕硫础,反而弹跳起来,张口吐舌,吸食硫磺,女弟子吃惊之下退后,就在此刻,小白却向顾七七展开攻击。
  顾七七铁拐急舞,不让它近身,但小白十分灵活,又能凌空“移形换位”,迫得顾七七铁拐舞个不停。心中暗寻思:“再想不到对付的办法,老身今夜危矣!”偷眼看一看郝不灭与董振宇之战,他虽然占了上风,但要杀死对方,还不是三五十招可以办得了的事!
  小白并不急于强攻,一遇铁拐便退开,似有意先消耗顾七七的气力般,另一名女弟子走近,以火灼它,谁知小白不畏火,身子一耸,射入火中,火突然熄灭,那女弟子一道惊呼,只叫了一半便已没了气息。
  顾七七又惊又怒,急道:“大家小心,这两条蛇不畏火不畏硫磺,又有奇毒。”话音刚落,另一名女弟子亦被小黑咬毙,然后回头再来对付顾七七,此刻双蛇前后夹攻,顾七七更加接应不暇,铁拐舞得呼呼作响,旁人又帮不上手,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一个女弟子道:“快去请敎主来!”另外几名女弟子仍然举火把、提硫磺围在四周。
  顾七七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湿透,时间一久,气力渐竭,拐网亦没有适才之绵密,速度亦较慢,只稍一慢,小白便沉身附坐铁拐上,顾七七吃惊之余,大喝一声,正想发力震开它,谁知嘴刚张开,一股腥风扑鼻,似有物灌入喉头,她知道不妙,狠下心肠,钢牙用力一咬,却咬着一件事物,知道必是小白,便紧咬不放,谁知却由喉管上传来一麻痺,麻痺感传至心房,便没有了呼吸,砰的一声,仰天跌倒。
  说时迟,那是快,小黑又落在其身上,一个女弟子大惊,下意识付出火把向它抛去,小黑见状连忙弹开,其他女弟子见状,纷纷将火把抛过去,小黑在火把中乱窜,落在火把堆中,不能动弹,身子直抖,原来这两条小蛇,一条吃硫磺而畏火,一条吃火而畏硫磺,可惜她们不知其性,否则顾七七也不必赴枉死城。
  一个女弟子见状胆气稍壮,道:“那位姐妹身上飞刀飞镖,快射它!”刹那间,七八件暗器,一齐向小黑飞去。小黑在火旁全身气力都似消失,无法动弹,被飞刀斩成几段。众女弟子见状才奔前看顾七七,又有女弟子道:“堂主是中毒而毙的,大家不可用手触摸。”火光下,只见顾七七一脸泛黑,牙关紧闭,露出一寸长的蛇身在嘴外。众女弟子又将硫磺洒在她尸体上。
  “大家退开,等候敎主回来再发落!”
  猛见一彪人马赶到,却是赵北坤率领雷字堂的弟子掩杀过来,女弟子忙向赵北坤报吿经过。又问:“堂主,情况如何?”
  “咱们已杀死了不少人,但对方因主子未败,仍作最后挣扎。”
  赵北吟绕路过去,来至迟梦泽身后,喝道:“待老夫来会会他。”紫湘湘和那名女弟子立即退下。
  那边厢的郝不灭和董振宇已到了分出胜负的阶段,董振宇的“摔碑手”十分耗力,恶斗一番,消耗了不少内力,郝不灭出刀少了压力,气势大盛,董振宇色厉内荏地道:“郝不灭,你敢跟董某对一掌么?”
  郝不灭哈哈笑道:“你别做梦,老夫又非今日才出道!”他一句话说毕,已砍了十一刀,刀刀狠辣,把对方迫退了三步:“你若肯投降,也许尙可留下一条生命。”
  董振宇道:“今夜胜负未分,你便在做美梦了!嘿嘿,本帮副帮主在此,你们有谁能敌?总香主金甲神,全身刀枪不入……”
  话未说毕,郝不灭趁他分神之际,已在他胁下砍了一刀,笑道:“可惜你不是刀枪不入!余修竹是什么东西?连老夫也不怕他,他更不是咱们盟主的敌手,你趁早死心吧!”
  董振宇受伤之后,更难应付,忽然喝道:“停手!董某愿意投降。”郝不灭冷笑一声:“你别想用话骗老夫。”他手上宝刀使得更急。
  “刷”的一声,董振宇右上臂又中了一刀,急道:“郝不灭老匹夫,董某真心实意要投降,你气量如此狭窄,乾坤盟如何能成事,更遑论要与帅英杰争一日之长短!”
  郝不灭见他已无力兴风作浪,忙住手道:“好,老夫且相信你,你令他们住手,省得多杀生。”
  董振宇道:“大家听着,董某决定投降乾坤盟,愿意与我共进退者,请即弃械投降,乾坤盟不愿多杀生!”刹那间,弃城投降的人竟有一半。
  苗常青又惊又怒,喝道:“董振宇,你这怕死鬼,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董振宇冷笑道:“姓苗的蛮子,董某早受够你的气了,只怕你今日难逃劫数,你自己保重吧!”苗常青大怒,欲冲过去杀他,可是余青玉怎肯放他过去,将他紧紧缠住。
  这时候,盖天帮分舵已陷入火海之中,四周杀声震天,巴山亦自分舵内带着最后一批人冲出来,但随即被阳知雨两兄弟截住厮杀,那些投降了的盖天帮帮徒,在乾坤盟火字堂弟子的监视下,乖乖站在一旁。
  章水仙和林枫红在解决了李南耿之后,也掩杀过来。再加上由前门杀回来的铁冠道人,气势更盛,盖天帮帮徒见大势已去,又见连铁冠道人和廖柏夫也如此替乾坤盟卖力,弃械投降的人越来越多。
  场中只剩下三对杀得最激烈,不过赵北坤和阳知雨因对手稍弱,都比较轻松,但余青玉便绝不轻松,因为苗常青仗着自己刀枪不入,一味强攻,使余青玉颇有束手无策之感。
  铁冠道人见状回首道:“盟主,这厮不畏刀枪,但贫道不信他不畏内家掌力!”一顿又问:“董振宇,你可知他罩门在何处么?”
  董振宇道:“并非属下不说,实是无人知道!”以前铁冠道人是其上司,他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仍以属下自居。
  余青玉将他俩的话听在耳中,立即加强左掌的攻力,同时掌上真力加至七成,苗常青果然不敢太过放肆。激战间,余青玉忽使一招流星剑法,长剑在其双锤之间猛刺过去,直指其下阴,心想对方的金钟罩大概练不到那里。
  谁知苗常青并不慌忙,只退了一步,余青玉招式转换极快,双方一动,他随之而动,当真做到意在剑先,手腕一振,长剑来回急促地一撞,“当当”两声,将双锤撞开,左掌冒险突进,挟劲急印其丹田。
  苗常青再退一步,右脚突然踢起,余青玉一咬牙,左掌击在其腿上,这一掌他用了七八成真力,苗常青腿骨虽然无损,但也被震得连连蹬退。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掠前长剑再攻,他攻得急,这一剑直指其胸膛,却忘了他刀枪不入,苗常青猛吸一口气,左锤横扫而来,由于彼此都使得急,余青玉来不及闪避,长剑固然戳中其胸膛。若被其铁锤砸中,亦难免骨碎,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掌忙不迭横扫,击在铁锤上。
  “啪”手掌击在铁锤上,两人手臂同时都震麻了,余青玉微退半步,不料苗常青的左锤击至,他迫得蹲身闪避。
  苗常青大喝一声,见机不可失,左锤尽平生之力砸下,余青玉恐长剑抵挡不住,没奈何只好拧腰伏地滚开,长剑乘势贴地扫出。
  这一剑只是下意识的自卫行动,可是竟收奇效,苗常青未等剑至,已忙不迭跃开,余青玉乘势滚前,长剑稍抬高几寸劈出!但这一次苗常青并不顾忌,双锤齐向下击落,余青玉大吃一惊,忙又滚开。苗常青狞笑一声:“小子,明年今日便是你之死忌。”他见余青玉落地,自己大占便宜,精神大振。
  不料余青玉此刻心头更加高兴,原来刚才那一剑,让他无意中试出苗常青的罩门所在。他一直不明白,余修竹临走时对他低声说的三个字:左至阴是什么意思,如今才明白,原来苗常青的罩门在“左至阴”穴。
  “至阴穴”乃在脚小趾上,故刚才余青玉贴地那一剑,才将苗常青吓退,既知对方之弱点,余青玉如何不高兴?当下他在地上不断打滚,却不断伺机,攻其“左至阴”穴,每在危急时,都能奏效,心中更有把握。
  铁冠道人见他危险,连忙跑过去,道:“盟主,你且歇歇,待贫道会会他。”
  余青玉道:“道长,这厮的罩门,我已查出来了,在‘左至阴’穴。”
  他一言未毕,苗常青脸色已经变白,怪笑道:“老子的罩门,除了老子一人之外,无人知道,小子,你别做梦了。”
  余青玉道:“如此你何不让我试试?”苗常青见罩门泄漏,心头害怕,亡命进攻,铁冠道人大喝一声,纵身跃前,右手拂尘击其后脑,左掌印其后背,威力之大,无与伦比,苗常青不敢大意,只好闪身接招,嘴上骂道:“两个打一个,算是那门子好汉。”
  铁冠道人冷笑道:“少跟道爷来这一套,道爷是个出家人,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他极力缠住苗常青之双锤,好让余青玉攻其罩门,奈何那“至阴穴”生在小趾上,目标既小,进攻的角度和范围亦窄,余青玉展尽本领,一时之间亦难以奏效。
  就在此刻,忽然传来巴山一道惨叫声,而迟梦泽亦高声:“住手,迟某愿意投降!”
  赵北坤哈哈笑道:“姓苗的,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了,看你还能挺多久!”
  苗常青呆了一呆。闪避稍慢,左脚小趾让余玉剑刺中,只听他大叫一声,全身骨骼“勒勒”地一阵乱响,仿似炒豆一般。忽闻他大叫一声:“气煞我也!”左锤一回,“卜”的一声,撞碎自己的脑袋,登时倒地气绝。
  余青玉暗叫一声惭愧,自地上跳了起来,轻轻扫掉衫上之灰尘!仍在负隅抵挡的一小撮盖天帮帮徒,此刻也都投降了,四周立时响起一阵响彻云层的欢呼声,欢呼声驱散了黑暗,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赵北坤走前道:“盟主,咱们着人再去订几间客栈吧?”
  余青玉沉吟道:“此处不可久留,打扫一下战场,立即离开合肥城。”赵北坤虽然不知他葫芦里面卖什么药,却也不敢再问,当下率人去为乾坤盟弟子裹伤。
  XXX
  太阳已移近中天,乾坤盟浩浩荡荡由来路东出,来时已是信心百倍,去时更加气势如虹而且人数也更多。
  余青玉在路上与诸护法、副盟主和总堂主,再加上一个铁冠道人商量处理降将问题,铁冠道人首先道:“贫道斗胆先说一句,希望盟主宽宏大量,像对待贫道那样对待他们,则何惧大事不成!”
  郝不灭不无担心地道:“盖天帮多奸狡之徒,只怕他们使诈,留在身边,他朝恐成祸患。以属下之见,不如索性将他们一刀杀了干净。”
  章水仙忙道:“如果咱们这样对待他们,日后还有人肯投降么?”
  郝不灭道:“副盟主,如今他们是被迫投降的,他日降军越来越多,必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局。”
  铁冠道人忙道:“总堂主不可太武断,以贫道以前之作为,但在诸位尤其是在盟主的感召下,也能幡然大悟,何况其他?贫道认为只要咱们真心接受他们投降,给他们一个自新的机会,绝大部份的人都会改变而反戈一击。”
  阳散云道:“阳某赞成道长之见。况咱们若以霹雳手段对付降军,将来两军相遇,对方必定会负隅抵抗至底。”
  余青玉道:“一刀杀了不宜,任由降军随意加入退出亦不宜,不如由总堂主先对他们训话,愿离开的,绝不勉强,愿意留下来的,则必须绝对服从命令。”当下众皆同意,便停止前进,由郝不灭对降军讲话,绝大多数的人都愿意留下来,因为怕盖天帮报复,落了单之后危险性更大。
  接着又由铁冠道人训话,以自己的感受作例子,劝降军为武林正义而战,余青玉趁此机会和两位副盟主和护法商量,决定委任铁冠接顾七七之空缺为火字堂堂主,虽然火字堂的弟子,绝大部份是女子,但铁冠是出家人,倒还适合,最后由余青玉宣布。
  昨夜铁冠道人的表现,有目共睹,这项委任深受新旧弟子欢迎,铁冠道人表示誓不退缩,要为武林正义,流尽最后一滴血,大军又继续前进。路过扬州,该处的盖天帮分舵,实力薄弱,闻风而遁,乾坤盟放了一把火,将其分舵烧掉,转向北行。
  大军路过之处,不断有避盖天帮锋头而隐伏下来的武林人加入,此刻乾坤盟人数比下山时已增加了三分之二,粮食颇成问题,幸好一路都是鱼米之乡,补添并不太困难,至淮阴大军才停下来整顿。
  晚上乾坤盟的堂主都聚到余青玉所居之独立小院厅内。赵北坤首先忍不住道:“盟主,依原订计划,咱们在破了衮州分舵,便由海路回雁荡山,这太可惜了吧!”
  余青玉道:“堂主之意是希望多破几个分航才回去?未知诸位有何高见?”
  郝不灭干咳一声,道:“属下也认为不乘机多杀敌,实在错失机会,趁盖天帮未有防备,若能多杀些敌人,将来决战时,可减轻压力。”
  余青玉目光一扫,见无人反对,遂道:“本座亦同意诸位见解,但目标应该有所选择。”
  恰在此时卓成双闯了进来,郝不灭急问:“卓堂主有何消息?”
  “卓某探得盖天帮已派人来追咱们,据说由帅英杰亲自率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厅内起了一阵骚动,余青玉忙问:“消息是否确实?”
  卓成双道:“八九不离十。他们已过了江,估计如今己到芜湖城。”
  “这消息来得真及时,”余青玉道:“如今怎办?”
  卓成双续道:“衮州分舵和商丘分舵实力较强,而前面的徐州虽不足畏,却怕他们分兵阻拦,己让帅英杰赶上来,也不能不小心!”
  阳知雨忽然道:“咱们先派一队人,暗中抄小路去衮州,待消灭了衮州分舵之后,立即乘船星夜回凰凤寨!再派另一队精锐去商丘,留下多数弟兄向徐州作强攻之势,若能引商丘分舵来助,则第二队先烧了商丘分舵,再回头与第三队夹击商丘分舵的人马,不过行动一定要快,否则让帅英杰的大军追上来,后果堪虑!”
  余青玉皱眉道:“这计划好是好,只是太过冒险。”他转头望着铁冠老人,想听其意见。
  铁冠道人道:“商丘分舵人数虽多,但兵多将寡,不足为惧,不过必须引他们离开商丘才好下手,至于徐州分舵更不足畏。”
  卓成双道:“慢!你为何不提衮州分舵?”
  “衮州分舵若有盟主亲率大军偷袭,成功机会极大,问题是必须有几个熟习齐鲁情况的人带路和留下来接应第二队及第三队人马,由海路撤退。”
  泽字堂的林枫红道:“属下与舍表弟在齐鲁一带走动过,认识不少当地的好汉,便由咱们协助盟主吧!”
  阳知雨知他俩武功不行,便道:“本座也愿协助盟主。”
  章水仙、阳散云和铁冠道人负责偷袭商丘分舵,由郝不灭和赵北坤负寅向徐州虚张声势,余青玉猛吸一口气,道:“事不宜迟,第一二队的弟兄,今夜便出发,第三队弟兄多休息一天!今次不比上次,时间十分重要,诸位务必小心,事一了须立即上衮州。卓堂主,请派人居中联络。”
  卓成双道:“胡广志和胡广新负责你们之间的联糸,属下再去打探帅英杰之动向。”
  余青玉道:“好,就这样决定,立即行动!”
  XXX
  卓成双连夜离开淮阴,他只带了两个亲信,化装成客商,策马南下,到天亮之后才找了个地方歇息,下午才再上路,他尽量利用晚上人少的时候才急驰,以免引人注意。
  这天晚上又急驰了二十里,手下道:“头儿,人挺得住,马儿也吃不消啦!先歇歇吧!”卓成双见路旁便有一座树林,便挥挥手,三人下鞍,拉马入林。
  那座树林很大,而且有许多果子,卓成双点了几根枯枝,给马上料,手下摘了几个果子给他,又将干粮奉上。卓成双看了四周几眼,道:“想不到这还是个好地方。为防万一,还是将火踩熄吧!”
  三人吃了干粮,卓成双恐手下体力不继,道:“你们瞌一阵吧!稍候本座再唤醒你俩。”他安顿了手下,走到远处解手,估计距离帅英杰大军前锋尙远,因此不在意,谁知刚解了一半,后腰忽被硬物指住,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要命的便别动别嚷!”
  卓成双大吃一惊,半晌才冷静下来,继续便溺,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钱放在马鞍上。”
  “在下司马七,谅你也有过耳闻,因为彼此是行家。”
  卓成双心头一沉,连忙把裤子拉上来,涩声道:“是盖天帮飞鸽堂堂主‘飞鸽’司马七?”
  司马七轻笑道:“想不到你打探得这般清楚,不错,正是我,司马某并无恶意,只望你合作。”
  卓成双自余青玉口中知道司马七与他的关系不错,昔年余青玉身陷盖天帮,司马七尙有袒护之意,当下道:“未知你要在下如何合作?”
  “我想知道乾坤盟的实力,司马某并无恶意,你最好从实答复。”
  卓成双心想你问这个问题还说没有恶意?只是被人挟持不敢反驳,不由为难起来。司马七忙又道:“司马某一向同情三公子,这个你料亦知道!司马某绝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卓成双问道:“阁下因何问此问题,又因何会来此?”
  “司马某奉命来查探你们的行动……”司马七似有为难之处,结结巴巴地道:“但你放心,司马某不会将实情上达。”
  “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知道?胡诌一番也就可交差。”
  司马七叹了一口气,道:“这样说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只是司马某受人所托,又不能明言。当然你可以不说,但这可能是乾坤盟的损失!”
  卓成双心头一跳,脱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轻声一点,吵醒你那两个手下,立即取你的命!”司马七沉声道:“你到底答不答?乾坤盟如今有什么高手?凰凤寨牢不牢固?”
  卓成双心中暗道:“这还不容易么?”当下道:“凰凤寨关隘处处,固若金汤,战将如云,昔日的二敎三门四寨五庄的精锐,几乎都己加入敝盟!不但如此,连铁冠牛鼻子和廖柏夫也反戈一击,何惧盖天帮不灭?司马七,念在你以前对盟主不错,卓某便劝你早日弃暗投明,以免落得悲惨下场!”
  司马七冷哼一声,稍顿方道:“快回去吿诉余三公子,叫他立即回凰凤寨,帅……英杰令东郭西城带人去攻打凰凤寨,乾坤盟若无凰凤寨之险可据,根本无法与盖天帮周旋。”
  卓成双吃了一惊,忙又问:“帅英杰不是带人要追赶咱们么?”
  “这是双管齐下,但事有先后,帅英杰未过江之前,己先派东郭西城去攻打凰凤寨,这次有备而战,与上次绝不相同,据说东郭西城携了一批秘密武器,可惜连司马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司马七一顿又道:“当凰凤寨被攻破之后,帅英杰便不会客气了。他已放了飞鸽,下令川中的精锐自西包抄拦截,誓要将你们在中原歼灭。”
  卓成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忘记了被人挟持,转头问道:“你还知道什么?”目光一及,忽然呆住了。
  那人喝道:“快转过头去!”
  卓成双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地好像咱们盟主?啊……莫非你是他哥哥?”
  那人又低声道:“不错,在下其实是余青玉的二哥余青峰!记着,不可泄漏我的秘密,否则我父子兄弟性命难保。”言毕左掌用力将卓成双推开,转身向林外奔去,卓成双奔出几步,望着余青峰的背影,一时间脑袋尙未转过弯来,半晌方唤醒手下,道:“快回去!沿途不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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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阳知雨带了四十八骑,趁着夜色,放马急驰,他知道此行能较早到达衮州,胜利之机便越多,战果越大,因此沿途不敢稍停,他要五十骑人马像天兵天将般,突然在衮州出现,杀对手个措手不及。
  余青玉当然不知道卓成双派人追他,他只知催促手下急驰,沿途换了两批马,用两天三夜的时间,赶至十里铺,此处距离衮州只有五十里,余青玉赁了几个农舍,下令手下饱餐一番,然后好好休息,入黑之后另再行动。莫说那四十八人,就连余青玉和阳知雨也有疲不能兴之感。
  直至黄昏,余青玉、阳知雨,林枫红和关学祖才开始计划今晚的行动。
  林枫红道:“衮州分舵虽然没有苗常青那种令人头痛的人物,不过实力不在合肥分舵之下,若像上次那样对付,恐怕难以奏效。”
  关学祖道:“若果咱们用火攻,是否有效?”
  阳知雨道:“当然无效,上次咱们人多,这次咱们人少,起火之后,他们一齐涌出来,试想咱们如何截拦?”
  林枫红道:“咱们只要对付那几个头目。”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大家过来,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早本座进城,如此这般……”
  次日一早,余青玉化了装进衮州,他扮作书生到处游玩。经过一条小巷,忽闻有啼哭的声音,连忙闪了进去,只听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道:“老虔婆,你听清楚,三日之内若还不出一百两银子,咱们就要了你的女儿。”
  一个女人哭道:“大爷!咱们只借你们二十两银子,安葬我老伴,一个月的时间那来的八十两利钱?大爷,你们不要吃人哪!”
  “老虔婆,吿诉你,咱们莫副舵主是甚么人你该知道,谁敢不还钱?”
  老妇哭道:“你叫老身去那里找一百两银子还你?”
  “这俺才不管,放着一个花不溜丢的女儿在家白吃饭,倒不如送给莫舵主做个小的,你老也可享几年清福。”
  余青玉突然在门口出现,冷冷地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亏你也干得出来。”
  屋子里的人都转过头来,老妇脸色又黄又瘦,驼着背,那汉子也十分瘦,面色比纸还白,但一对眼睛却布满红丝,一望即知不是善类。那汉子喝问道:“小子,你是谁?敢来破坏盖天帮的好事。”
  “管你是什么帮,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小弟便要敎训敎训你。”余青玉说罢立即动手,在那汉子身上打了两拳:那汉子虽然努力反抗,但最后后胯反而再吃一腿,被余青玉踢出门外。
  “小子,你敢留下名来么?有种的你便别跑。”„
  余青玉道:“少爷住在高陞客栈,随时候敎。”那汉子走后,余青玉放下两锭银子,低声道:“夫人快带你女儿到城外亲戚那里往几天吧!”他不等对方回答便连忙到高陞客栈。
  余青玉估计赛天帮的人很快便会找上门来,因此便开了一间小房。果然刚洗了个脸,外面便传来一阵吵杂之声,余青玉开门走出暗廊,果然见到刚才那汉子道:“香主,就是这小子。”
  李香主走至余青玉面前才停步,冷冷地道:“小子,快报上各来!”
  “不必,要动手就来吧!”
  李香主只道他是个刚刚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当下大怒,喝道:“今日敎你知道好管闲事的下场。”说着挥拳向余青玉面门击去,余青玉蹲身让开,左掌闪电般印出,这一掌去势极快,李香主大吃一惊,忙不迭后退,仍让对方的手掌沾及,但觉五内气血一阵翻腾,又蹬退了一步,余青玉得势不饶人,凌空飞起一脚,李香主脚跟未曾站隐,闪避不开,胸膛被踢个正着,“哗”地一声,冲口喷出一股血箭。
  余青玉冷笑道:“这便是干伤天害理的事之下场!”李香主一跤仰天跌倒,那七八个大汉有的将他扶起,有的则掠过来围攻余青玉,却被余青玉打得鼻青脸肿。
  “吿诉你们,以后别去迫那老妇人,滚吧!”
  盖天帮分舵在衮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口气怎咽得下,喝道:“有种的便别跑。”
  客栈掌柜苦着脸道:“你自个惹祸就罢了,可千万别把小店拖累。”余青玉微微一笑,便走到斜对面的醉香楼吃饭,他知道衮州分舵必会派人暗暗监视自己行动,他一进去便放下一大锭银子在柜台上,道:“掌柜的,先来两三个可口的小菜,一壶好酒。”
  小二见来了豪客,殷勤招呼,引他到一个靠窗的座头去。这时尙未至午时,因此饭店内食客冷清得很,亦因此两个小菜和一壶酒也很快便送上来。
  余青玉动了几箸,便发现街头走来许多人,眼睛一望,竟然有三四十人,带头的亦有三四个,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敞开上衣露出了黑茸茸的胸毛,手持一对板斧,大步流星而来,余青玉虽不认识他,但估计他必是左副舵主“赛吴刚”程义。
  程义一至醉香楼外,立即喊道:“儿郞们,先把酒楼围住,一定要将那小子粉身碎骨。”
  余青玉任由他们包围,心中暗暗计算:“这衮州分舵,正副舵主占三个,五个香主,十个副香主,不知来了几个?”
  程义挥斧道:“好管闲事的小子,有种的便出来吧!”
  余青玉举杯探头出窗,道:“要打架么?少爷最喜欢了!以前在家里严父看得紧,如今出来玩没有顾忌,可要过过瘾啦,嗯,你且等等,待少爷喝了这杯酒再来!”
  程义大怒,喝道:“周香主,替我将他迫出来。”一个中年汉握着铜锏慢慢走前。余青玉笑嘻嘻地道:“你来了么?少爷请你喝杯酒。”手腕一抖,泼了周香主一脸的酒。
  周香主本来比较仔细,但这下也光火了,立即探臂进窗挥锏向余青玉砸去。这一着却犯了大忌。只见余青玉身子一滑,双手齐翻,紧紧握住周香主的腕脉和臂弯,周香主只觉一条手臂酸麻无比,铜锏被余青玉劈手夺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其肩膊上打了一锏,把其琵琶骨也打断了。
  程义大叫一声,挥斧冲向大门,谁知余青玉反由窗子跳出去。
  另一个姓祝的香主见状忙带人上前将余青玉围住,余青玉知道不先杀几个人,挫其锐气,劝降亦不会收效,是以也不打话见人便打。他出手狠辣,只几个照面已给他打伤三个,打死一个。这时候,程义才走回来,气得哇哇大叫:“待老子来收拾他。”
  别看他人鲁莽火气大,但却有几分真实本领,一对板斧使得又快又险,余青玉欲一举杀死他,因此使出九成功力,边杀边追,程义咬牙道:“臭小子,今日就算你叫我三声爷爷,老子也不饶你。你们走开一点,且看我老程的本领!”
  程义一向贪功,加上武功高强,因此他插手的事,向来不许别人争功。当下其他人立即退开,只有祝香主站得比较近,替他掠阵,这正中余青玉下怀!
  斗了三四十招,余青玉只还了四五招,但他已试出程义的武功太过偏重进攻,而弱于防守,是以加紧找寻良机。刹那间,只见程义大喝一声,双斧齐出,一直劈一横砍,甚是威猛凌厉,此乃他得意之作,是以才使了一半,便叫道:“倒也倒也!”
  谁知余青玉迅速地退后一步,倏地跃高,凌空打了个觔斗,反落在程义背后,他故意行动稍慢,以免引起祝香主上来助阵,程义又大喝一声,一个大转身,双斧乘势横劈。
  余青玉正要他如此,因为如此一来,程义下盘必然虚浮,只见他突然蹲下身,铜锏闪电般扫出!程义既料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无力挪移,但闻“噗”的一声响,足踝骨已被击碎,水牛般的身躯亦随势而倒!
  说时迟,那时快,又见余青玉如豹子般长身而起,左掌穿进双斧之间,掌力猛吐。“蓬!”程义身子倒飞,人未落地,鲜血如涌泉狂喷,倒地不能动弹。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余青玉再标前几步,冲至祝香主身前,他才瞿然一醒,急叫快围上来!
  一句话未说毕,余青玉已攻了三锏,祝香主边退边挡,“当当当”三声过后,又是“呛朗”一声响,原来他挡了三锏,虎口已经逬裂,长剑抓不稳,跌落地上。
  这刹那,祝香主魂飞魄散,回身便逃,余青玉装作俯身拾剑,谁知却是暗发两把飞刀,直取祝香主的后背。
  祝香主亡魂丧胆之余,听不到暗器风声,被两柄飞刀全射中,几乎一跤摔倒,这时候余青玉才拾起长剑,冲进人群,左锏右剑砍杀。几个喽啰被杀死之后,其他人已未战先怯了!在场的两个副香主压不住阵脚,也只好随人群逃了。
  余青玉哈哈大笑:“你们再敢欺凌弱小,少爷绝不饶恕。”旁人见他威风凛凛惩戒恶人,都乐开了心,却因怕殃及池鱼,慌乱回家去了。
  余青玉再进醉香楼,掌柜似死了爹娘般,哭道:“客官哪!你行行好,赶快去吧!银子俺不敢要了,再回赠你一锭。”
  余青玉将他拨开,坐回原位,拿起竹箸便夹菜往嘴里塞去,道:“掌柜,你怕什么?万事有我,你不见刚才那些恶人被少爷打得抱头鼠窜?”
  掌柜霍地跪下,道:“好汉你行行好……我还想再活几年,你再英雄也只是一个人,他们有五六百个,你都杀得光么?何况你吃完饭,拍拍手就走,但他们可会找小人出气呀!”
  余青玉回头喝道:“闭嘴,再敢啰嗦败你家少爷的酒兴,少爷便先对付你。”那掌柜一惊非同如可,这才哭丧着面孔,走进内堂去。
  余青玉自斟自饮,他恐怕分舵的人会在酒菜中下毒,所以不敢呼小二添菜,过了一炷香工夫,忽然外面来了一个白面无须的汉子,在店外向余青玉挥手道:“在下乃盖天帮衮州分舵的副香主吴武光,吴某奉敝上邹奉先分舵主之令,请阁下到敝分舵一行。”
  余青玉淡淡地道:“未知姓邹的有何指敎?”
  “不敢当!敝上向来爱才,慕阁下之英雄气概,有意结识阁下,务请移玉一叙。敝上绝无恶意,请阁下放心。”
  余青玉大笑:“既然贵上慕我,又没有恶意,为何他不亲自来?嗯!请吴先生回去吿诉他,就说在下在此设宴请客,务必请他前来一叙。”
  吴武光脸色一变,道:“阁下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有所恃,请问何事冲着咱们?”
  余青玉冷哼一声:“阁下只不过是条狗而已,何来的资格与少爷谈话?滚吧!”
  吴武光恼羞成怒地道:“臭小子,看你狠到几时!”
  “慢走!”余青玉道:“少爷还有事要办,邹奉先不来,在下可要走啦!”吴武光闻言立即急奔而去。
  余青玉知道一场血战即将到来,当下跳出店外,迅速闪进一条小巷,然后跃上一栋平房的屋顶,在上面插了一根小旗,最后施施然返回醉香楼,到后院解了溲,才走到座位上。他一副有恃无恐之态,却把掌柜急坏,巴不得他早些离开。
  过了顿饭工夫,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余青玉抓起兵器,跳了出去。但见诺大的一条街,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街道两旁的商店,大多数竟已关了门,他人一出去,醉香楼的伙计也忙不迭地上了门板。
  刹那间,只见大街两头都有一群人跑过来,余青玉微微退后几步,贴近醉香楼,只见人丛中涌出几条汉子来,为首那人脸如重枣,相貌堂堂,眉宇间一片肃穆,不怒自威。余青玉看得暗暗喝采,暗道:“可怜这种人物却替帅英杰办事!”当下问道:“阁下便是邹奉先?”
  “不错!正是邹某。”邹奉先道:“尙未请敎阁下大名?”
  余青玉道:“在下姓余,在家排行第三。”
  邹奉先大叫一声:“什么?你是副帮主的儿子余青玉余三公子?”
  余青玉冷冷地道:“余青玉是不错,但在下并非你们副帮主的儿子。邹舵主是想倚多为胜,还是要与余三单打独斗?”
  邹奉先干咳一声:“邹某有自知之明,单打独斗不是你之敌手……敢问阁下今次因何事冲着咱们?”
  余青玉大笑:“我乾坤盟高举抗暴旗帜,誓与盖天帮势不两立,舵主不会不知道吧!”
  邹奉先亦忍不住大笑起来:“就凭你余三一个人?”
  余青玉敛容道:“邹舵主,在下未来之前已先打探过,阁下并无太大的劣迹,希望你能弃暗投明,伸张正义,否则苗常青等人的下场便是你的榜样!”
  “螳臂也妄想当车!”邹奉先冷笑道:“儿郞们上!若能生擒余三,则是天大的功劳。”他让手下自他身旁冲上去,自己反而退后几步,纵目四望。
  霎时间,杀声震天价响,余青玉冲进人群,如虎入羊群,斩瓜切菜般,转瞬间便打倒了十来个,可是邹奉先带了二百个人来,任他余青玉如何英勇,一时之间也杀不了那许多。也幸好战场是在街上,受场地限制,虽说是二百个人,但后面的人根本无用武之地,只能等同伴死后才能取其位而代之。
  邹奉先哈哈一笑道:“余三!好死不如赖活,你不如投降,助我领赏吧!”话音未落,背后弓弦声响,七八枝长箭齐向他射去!
  XXX
  余青玉的计划便是凭自己一个人将盖天帮衮州分舵的人引开,好让阳知雨等人潜进分舵内行事。他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一口气解决了好几个头目,当他在屋顶插起红旗通知阳知雨时,阳知雨恐他寡不敌众,遂留下十二个人由关学祖率领,伏在屋顶上,在必要时才现身助余青玉,自己则带着三十六个人急赴衮州分舵。
  阳知雨一早己尾随余青玉进城,暗中在衮州分航外走了几遍,此刻止住林枫红等人,低声交待了他几句,便大摇大摆走过去。只见大门外站着八条大汉,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一见阳知雨便喝道:“住步!”
  阳知雨仿似没有听见般,继续走过去,边又伸手入怀掏出金龙令来,喝道:“本特使在此,谁敢无礼?”他将令牌递前,让那八个大汉过目。
  一个高瘦如同竹竿的汉子道:“属下是副香主姚山雄,拜见特使!”
  “帮主有口谕,快带我进去见邹舵主。”
  姚山雄边引他进去,边道:“适才有人来捋虎须,邹舵主带人去报复,如今只剩下莫副舵主,请特使稍候,待属下去请他出来。”他刚走了几步,里面走出一个似痨病鬼的中年汉。
  阳知雨估计他便是副舵主莫晋,忙举起金龙令牌,道:“莫晋听令!帮主有谕,乾坤盟余青玉破了合肥分舵之后北上,有可能会来贵舵,请贵舵小心戒备,并准备拦截。”
  “属下领令。”莫晋不认识阳知雨,又因盖天帮人数实在太多,不虞有诈,忙道:“请特使上座。来人奉茶!”
  阳知雨道:“免!请莫副舵主带本使先到各处巡视一下,再慢慢说话未迟。”
  “是!”莫晋可不敢怠慢,边吩咐手下紧守岗位,边道:“请特使随属下来。”
  阳知雨暗中打量四周动静,边问:“适才本使进城,发觉情况异乎寻常,可是有事故?”
  莫晋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莫非那闹事的小子就是余三?特使,邹舵主去对付的可能就是他!”
  阳知雨喝道:“冷静一点,这般毛躁,岂能成事?你慢慢说来,双脚不要停!”当下莫晋边说边带阳知雨到四周巡视。阳知雨见他们防备十分严密,又道:“灶房和柴房在何处,带本使去看看。”
  莫晋心中颇觉奇怪,但特使持令而来,有如帮主亲临,他不敢多问,带他到灶房里。只见里面有二三十个人正在忙碌着,而柴房就在灶房对面,中间隔着一座小庭院,六七个汉子正在庭院中洗菜,阳知雨道:“所有的人都出来列成一队。把柴房打开!”
  莫晋喝道:“听见没有?”刹那间,二三十个人全站庭院里,一个汉子将柴房打开,阳知雨推着莫晋进去:“特使,这里面……”
  话音未落,阳知雨已一指戳在其晕穴上,他掩上门,取出火折子来,在柴房内放火,待火头形成之后,才拉着莫晋出去,那些厨子都觉得事情不大对,阳知雨一手挟着莫晋,喝道:“快到灶房内点火,否则杀了他!”那些厨子还在犹疑,阳知雨突然标前,飞起一脚,将一个汉子踢翻,喝道:“谁敢抗令?”
  两个厨子这才乖乖进去放火,一股浓烟由窗口涌了出来,阳知雨立即发出长啸。这时候,柴房的火己熊熊燃烧,浓烟冲天,与此同时,四周都传来喝问之声。阳知雨对厨子道:“你们都由后门逃出去吧!”刹那间,那二三十人跑得一个不剩,阳知雨拉着莫晋往中堂跑去。
  刚走到暗廊即见一大群人冲过来,他急道:“有人潜进后院放火,莫副航主被打晕了。还有那几个香主在?”
  人群中有人应道:“特使,小的萧三是分舵香主。”
  “好!莫副舵主交给你。”阳知雨趁他伸出双手来接时,忽然一指戳在其腰间,萧三“咕咚”一声跌倒。
  这刹那,那些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阳知雨已手脚齐出,“砰砰”两声,解决了两个大汉,再俯身抓起莫晋,一路往中堂杀去,他手上有莫晋作挡箭牌,占了许多便宜,起码对方不敢乱抛暗器,以免误伤了莫晋。
  与此同时,左侧已传来一阵兵器碰撞声,阳知雨估计林枫红已带人杀到,便向左杀过去,同时喝道:“乾坤盟大军已至,不想死的便逃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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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弦声响,邹奉先才大吃一惊,见旁边有个手下,忙随手拉了过来,同时蹲下身去,紧接着背后便传来那手下的惨叫声。惨叫声未了,他小腿肚后一凉一痛,已中了一矢,连忙拔了起来,单足跳开。
  发箭偷袭的便是关学祖和其十二个手下,他不能射杀邹奉先,急又道:“再射!”可是这次邹奉先有了准备,抽出钢刀来,左挡右劈,把射来的几枝箭都扫落尘埃。
  “大家小心,屋顶上有人!”
  关学祖喝道:“乾坤盟先锋已至,要命的便速速投降,你们老巢已被咱们捣毁了。”再一排箭射去,放倒十多个人,关学祖抛弓持刀跃下,道:“你们再射箭!”他跳进人群,向余青玉那方冲杀过去,可是很快便陷入重围。
  邹奉先忙道:“儿郞们不可放过一个,还有,派两个人去分舵探探清息。”
  屋顶上的十二个弟兄把带来的箭射光之后,也纷纷跳下去厮杀。由于街上没有遮蔽物,那一阵箭被他们射杀射伤三四十人,胆小的早已偷偷溜开躲避,余青玉压力减轻,奋起神威,又杀了两个人,喊道:“本盟大军一至,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要命的便速速逃命去吧!”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些盖天帮喽啰,心里虽已有怯意,但未至最后,无人肯带头投降,因此十几个人很快便陷于重围。
  忽然有人喊道:“起火啦!分舵起火啦!”邹奉先抬头望去,只见左面天际布满浓烟,呼爹唤娘之声,隐约可闻,他忙问:“余三,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来?”
  关学祖道:“本盟精锐全已入城,只一百个人便足以送你们上西天。”话音刚落,但闻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传来,他抬头望去,见是胡广新带着两个人策马急驰而至,忙道:“老胡,你们来得正好!”
  胡广新本是来通知余青玉,有关盖天帮发兵攻打凰凤寨的消息,但此刻见到这种情况,只好取出兵器,跳下马杀进人群厮杀。他比胡广志较工心计,边杀边高声呼道:“啓禀盟主,章副盟主着属下先来通知你,大军如今已至城下。”
  他这一喊,如在半空炸响个霹雳,涣散了盖天帮的门志,邹奉先忽道:“儿郞们都停下手来!”那些喽啰早恨不得他有此命令,当下都住了手,走到其身边。
  余青玉检视一下身上的伤势,见共有几处轻伤,喘了几口气便道:“邹舵主是否为手下着想,准备投降?”
  邹奉先颇觉为难,幸而此刻,他派去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报吿;“啓禀舵主,分舵已被人攻进去,到处都是火头,莫副舵主和吴、齐两位香主不死亦已受了重伤,弟兄们都惶恐不安,已有许多人散去了,请舵主定夺!”
  邹奉先再吸一口气,道:“本座打算投降!”他抬头又道:“邹某愿意投降,希望你宏量让不愿意投降的人离开!”
  余青玉道:“首先本座代表本盟欢迎邹舵主加入敝盟,其他人去留均欢迎,但离开者若怙恶不俊,他日在战场上相见,决不轻饶,而留下来者,本盟的宗旨是新旧弟兄,一视同仁,望能齐心伸张武林正义,不过任何人都须遵守本盟的规则。”
  邹奉先道:“盟主,邹某还有一事相求,请准属下带人去扑火,以免殃及池鱼!”
  余青玉大喜,道:“正该如此,大家一齐去!”当下走前携着邹奉先的手向分舵跑去,胡广新大急,连忙排众追前,可是前面人多,他始终追不及,只好叫余青玉的名,余青玉回首道:“胡副堂主,有话稍候再说,当务之急是扑火。”
  胡广新顿足叹息,关学祖排前问道:“老胡,到底有什么意事?”胡广新遂低声将卓成双探到的消息吿诉他,关学祖大吃一惊,急又道:“这消息是否确实?”
  胡广新道:“卓堂主没有说出消息的来源,但表示是确实的消息,还说东郭西城携了秘密武器。”
  关学祖抬头望去,道:“如此须立即吿诉盟主。”当下两人追至衮州分舵前才找到余青玉,这时候,阳知雨和林枫红带来的人,还在与盖天帮的喽啰血战。
  余青玉和邹奉先齐声喝停手,双方人马都纷纷停下手来,阳知雨一身都是血迹,他将莫晋抛在邹奉先身前。邹奉先大声道:“儿郞们,乾坤盟大军已在城外,以本舵之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何况盖天帮的行为大家心中都清楚得很,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故此本座已决定投降!愿意留下的,乾坤盟盟主余三公子表示欢迎,不愿意留下来,亦任由离去,本座言尽于此,谁敢再动手,不但是乾坤盟之敌,也是邹某的敌人。”
  这席话把盖天帮那些喽啰吓呆了,余青玉随即当众宣布乾坤盟的宗旨,最后道:“假如还有人准备负隅抵抗的,咱们也愿意奉陪。”
  也不知由谁喊了一句:“邹舵主都愿意投降,咱们还打什么?都投降了吧!”刹那间,全部弃械,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的都愿意改投乾坤盟。
  邹奉先道:“如今先将火扑熄!宅内若有兄弟尙未死者,立即扶他们出来!”霎时间又闹成一片。
  胡广新直至此时才有机会将消息吿诉余青玉,余青玉听后胸中似燃了一堆火般,急道:“那咱们须立即回去。”
  阳知雨忙道:“不急,凰凤寨又不是纸扎的,料一个东郭西城有何本领攻陷它?盟主,千万莫自乱阵脚,须防帅英杰大军掩杀,章副盟主等人来不及撤退。”
  余青玉深吸一口气,道:“林堂主,快准备船只!”
  阳知雨低声问道:“盟主,你看邹奉先此人如何?”
  “看来他是条好汉,信得过!”余青玉目光一亮,道:“不错,由他准备船只,最是妥当!”只是邹奉先正在指挥人扑火,只好道:“急也不急在一时,稍候再商量。”附近邻居也都出动,挑水扑火,闹了半个多时辰火才扑熄。
  阳知雨远才想起一件事,道:“邹舵主,刚才阳某封了萧三的麻穴,将他留在后院……”
  邹奉先举袖拭汗,边笑道:“他早被救出来。说实话,邹某一向与莫晋有心病,故此留他在分舵内监视他的行动。”言毕回头道:“萧三,快过来见过盟主。”当下众人重新见过礼,阳知雨向萧三道歉。
  余青玉道:“邹舵主可还有妥当的地方?余某有一事请你协助。”
  邹奉先道:“背后便有一家客栈,可以歇脚!”当下交代萧三留在现场指挥,余青玉也将林枫红和关学祖留下,只带阳知雨和胡广新,随邹奉先去客栈。
  邹奉先在衮州就像皇帝一般,他人一至,客栈立即安排了一座独立小院与他:“掌柜,你们客栈,咱们包下五天,房钱照算!”
  掌柜怎敢说个不字,亲自引他们到里面,邹奉先喝退了他,问道:“盟主有话请说,只要邹某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有你这句话,本座便放心了。”余青玉遂将帅英杰派东郭西城攻打凰凤寨的事吿诉他:“如今咱们需要一批船只,邹舵主久在衮州,情况熟悉,故斗胆请你办理!”
  “好!这事便包在我身上。”邹奉先道“但不知你们需要多少船只?因为属下不知要装载多少人。”
  “咱们七八百个人。”阳知雨道:“若衮州没法办得到的,附近可有码头?”
  邹奉先道:“若无时间限制,自无问题,若是急的,这许多人可不好安排。”一顿又道:“盟主,所谓救兵如救火,那可是万万慢不得的,若乘船走运河,旷日持久,只怕来不及,倒不如策马东行,至海边才乘舟南下。”
  “好,就这样办,阳护法,这里的事便交由你负责了。”
  阳知雨急道:“慢,盟主你一个人去能起多大的作用?必须带一批人去。”
  邹奉先道:“盟主,属下在此有一队亲信是由萧三负责训练的,本有一百名,如今估计还有七八十人,不由交给你带去吧!”
  阳知雨恐中途生变,忙道:“萧三若熟悉此处情况,不如由舵主亲率,真正需要动刀动枪,舵主也可帮上忙。”
  邹奉先长身道:“好,就这样办,属下现在立即派人去打点一切。”他首先离开,阳知雨还不放心,仍令关学祖率十二骑随余青玉去。
  刚交申牌,八十多骑便风驰电掣出城,往东而去,邹奉先一马当先。八十多匹马都是百中选一之长程佳驷,因此到次日入黑之后,便到达海边,邹奉先立即着人去赁船,他出重金赁三条大船,订明天亮之后扬帆。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船家半夜便备食水食物,到天亮之后,一切就绪,遂分三批下船。
  上天眷顾,船一出海便顺风顺水,是以船速甚快,但余青玉心急如焚,仍嫌太慢,不断问船家可否将速度加快,船家的答复只令他失望。
  关学祖忙安慰他:“盟主,阳护法说得好,凰凤寨又不是纸扎的,而东郭西城也不见得有三头六臂,廖柏夫来犯,反被咱们擒下,难道他就就行,俺才不信!”
  余青玉更惊,道:“若果廖柏夫作内应,那凰凤寨便危矣!”
  “山寨有金空空夫归、梅庄主昆仲、子女、蓝氏姐妹、郝家兄弟等人,尽可抵挡得住,说不走咱们回去时,东郭老匹夫已知难而退。盟主放心,俺包保凰凤寨仍然稳如泰山。”
  余青玉知他在安慰自己,苦笑道:“但愿如此,否则乾坤盟没有安身之所,将来要与盖天帮周旋,便更困难了。”
  “没有凰凤寨,还可以找别的地方安身。”关学祖干咳一声,忙岔开话题:“盟主,属下有一事至今仍想不通,当日你是怎样试出苗常青的罩门是在左至阴穴的?”
  余青玉心头猛地一跳,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忙这忙那,根本将此事忘记了!他如何试出来的?那根本是他父亲余修竹告拆他的,只是他当时不知其指何事而已。
  关学祖见他沉吟不语,只道他没有听见,忙又道:“盟主,反正在船上闷着,不如回舱练功吧!”
  余青玉点点头,两人由甲板回到舱内,但是余青玉脑海中仍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父亲为何将这个秘密吿诉自己?是他不忘父子之情,还是投敌另有图谋?
  没有答案的问题最令人烦恼,余青玉只望父亲投降帅英杰是另有目的!可是另一个问题随即又翻上脑海:日后遇到余修竹,自己该如何处理?难道杀死他?若是杀错了,只怕他一生都难以心安。
  余青玉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又想起昔日在莫干山那一幕来,假如父亲不是有意放过自己,为何不派人下池追杀,斯时自己晕迷不醒,单靠一个薛旗,根本不能抵抗。
  余青玉在海上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任关学祖如何开解都无济于事。在至最后一天,他才强迫自己练内功,以期恢复体力,再上战场。他刚睁开双眼,便见关学祖匆匆下来,忙问:“什么事?”
  关学祖道:“船家说船已到东海台州列岛外。盟主,咱们是靠岸还是去护盟岛?”
  余青玉猛吸一口气,道:“吩咐船家靠岸,待上了岸之后,再派人去护盟岛及分舵讨消息!对啦,船家说什么时候方可靠岸?”
  关学祖道:“属下问过了,他说戌时未过便能泊岸,幸好如此,否则明天便得饿肚子了,因为船上的粮食已用罄。”
  余青玉与他上了甲板,转头望后,只见邹奉先率领的那些亲信所乘的船,就在后面不远之处,关学祖低声道:“盟主,假如那姓邹的包藏祸心,咱们可就惨了。”
  “放心吧!本座不会看错人的。”余青玉望着浩瀚的大海,心胸开朗了许多,望着后面那两艘大船,颇有感触地道:“咱们与盖天帮不同,上下都是兄弟,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如今已无兵可用!上岸之后,你带个兄弟乘快艇去护盟岛,把岛上的兄弟都带上来!”
  船家的估计十分准确,船果然在戌时泊岸。关学祖上了岸之后,立即找了一只快艇去护盟岛,余青玉又派了两个弟兄去两个分舵联络。未几,后面那两艘船也先后泊了岸,八十多个人站了一大堆,邹奉先道:“盟主,咱们全都听你的命令。”
  余青玉挥挥手向渔村走过去,到了村口便道:“请大家稍候,如今尙未有确实的消息。”他回头又令几名手下进村买干粮。手下买了好些地瓜,余青玉着每人分派两个。未几去分舵联络的手下回来报吿:“啓禀盟主,两个分舵都没有人!”
  余青玉吃了一惊,问道:“可有打斗的迹象?”
  “没有,门都锁上了。”
  余青玉估计山寨情况一定是十分吃紧,所以分舵的人才会出动,当下道:“弟兄们,由现在开始,咱们便要走十多里路,而且多是山路,接着可能又有连场血战,所以请大家作好准备。若不愿为武林正义牺牲的,如今退出还来得及。”
  邹奉先道:“盟主放心,他们都是属下的亲信,救兵如救火,赶快走吧!”当下一行人在余青玉带领之下,专走捷径,不一会便上了北雁荡山,路越来越难走,但余青玉却越走越急,因为听不到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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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凤寨在余青玉等人下山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相反防备比前更严。金空空自从与姬无垢成亲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代替了余青玉的地位,每日亲自巡视山上各处,又亲自询问风字堂和山字堂弟子有关江湖上之动态,不但如此,他还在山上多加了好些设置,弄得山寨内的人,对他都敬而远之。
  蓝凤打趣笑道:“金护法,想不到你比盟主还紧张!”
  金空空正容道:“当然,他在时无事发生,若这当儿给盖天帮来犯,万一守不住,你敎我如何向盟主交代?嘿嘿,说不定要成为武林罪人,蓝寨主,由今日开始,你也不能太过空闲。”
  蓝凤道:“金护法令下,属下从未试过完成不了,何况属下也不想陪你成为武林罪人!”
  金空空沉下脸来,道:“说正经的,寨内的粮食可供多久食用?”蓝凤立即敛容道:“全寨七百五十四人,山上粮食够吃一个月。”
  “弓箭足够么?还有菜,咱们不能只吃饭,不吃菜。老夫要山上有足够半个月食用的菜,因为盖天帮绝不会让咱们坐大,他必定会再来,记着,老夫要每个人都有五十枝长箭,另外每人都得有一包暗器。”
  蓝凤没好气地道:“谁不知道,可惜咱们的钱有限,办不了那许多事。”
  金空空怒道:“你怎不早说,没有钱买便自己动手做,这几件事一定要办妥,而且要快,还有,不论男女每日仍需保持两个时辰的训练,不要怨老夫,老夫是为大家着想。”
  “是,不知金护法还有什么命令?”
  “山上的水一定要足够,不单止是用来食用的,还要有足够的水准备扑火的。”
  蓝凤不由生气,道:“山上一向有水源,这个不用你担忧,而且每次取水都先用银针试过。”
  “老夫知道水源在何处,它距山寨两里多,万一山寨被人火攻,寨主有何防患之策?须知山寨房舍全是用木材建造的,所以除了水之外,还要有大量的沙和蔴袋。”
  蓝凤未等他说毕扭头欲走,金空空暴喝一声:“站住!”
  蓝凤怒道:“你只是护去,不是盟主,你无权指挥姑奶奶。”
  金空空一步一步走前,冷冷地道:“老夫一向不好管闲事,更不喜欢干这种琐碎的事,今日在此啰嗦,只因为老夫一向重信诺,老夫答应过余三公子,要尽力保护山寨。蓝寨主,假如你肯负起一切责任,老夫乐得过几天安闲日子,也乐意接受你的命令,如果你不喜欢干这种你认为无关紧要的事,老夫愿意代劳,只是须你招集全寨的人,当众宣布。”
  蓝凤猛吸一口气,她胸脯还是不停地起伏着,涩声道:“属下立即去敲钟召集。”
  金空空再叫道:“蓝寨主,老夫对你绝无成见,而且你撮合老夫这段姻缘,老夫至今还很感激你,就老夫之见,还是由你下令比较妥当。”
  蓝凤再吸一口气,道:“属下遵令,不过希望前辈能当众将情况吿诉寨内的兄弟姐妹。”
  “老夫答应你。”
  这场风波终于在“保卫凰凤寨,消灭盖天帮”的宗旨下,化于无形。金空空在广场上,将保卫凰凤寨的重要性,以及敌人来犯的几个可能战术吿诉大家,因此提出储水备沙,囤积粮食和弓矢的方案,最后又请全寨的人分组研究,保卫山寨之策。
  金空空将凰凤寨的存亡与所有人之生死连在一起,引起了大家的关注,料不到研究劲头极高,纷纷提出意见,最后金空空又道:“诸位兄弟姐妹,欢迎任何人向老夫提出任何建议。”这会直至黄昏前才散去。
  姬兰君(姬无垢出嫁之后用原名)望了丈夫一眼,低声道"“我到现在方知道原来还真是个人才。”
  金空空傲然道:“若非如此,当年怎敢与‘潇湘子’争一日之长短,夫人若有私房钱,最好捐出来,他日为夫三倍奉还。”
  姬兰君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几时有给过我什么东西?什么私房钱?不过贱妾还有几件黄金打造的头面,明日敎蓝副堂主拿到山下变卖就是。”
  金空空嘻嘻地道:“这才是我的贤妻。”
  冷不防蓝凤道:“金护法,今早是属下不对,如今向你道歉。”
  金空空夫妇想不到蓝凤还在旁边,都老脸发热,姬兰君更是臊红了脸。金空空干咳一声,道:“老夫怎会怪你?嗯,还有一事刚才忘记交代山字堂的……”
  蓝凤未待他说毕,己转身道:“我请郝堂主来见你吧!”暗中却几乎笑痛了肚皮。
  未几,郝龙威来到:“未知护法有何吩咐?”
  “请郝堂主派几个人去打探盖天帮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即快马通知!”
  XXX
  山上尙忙得团团乱转时,想不到去盖天帮打探消息的人已回来报吿:“啓禀护法,小的探得盖天帮已派出大批人马向咱们山寨引进。”
  金空空计算一下时间,估计余青玉率领的大军已攻破了盖天帮在杭州的分舵,料帅英杰得到消息,所以乘机派人攻打山寨,是以问道:“盖天帮的人距此尙有多远?”
  “他们已至金华。”
  “来得好快,快传令敲金钟。”
  金空空当众宣布了盖天帮大军欲来攻打的消息之后,又道:“令山字堂弟兄将防线搬至山下,山上的人分成两队,轮流休息。再请地字堂的弟兄下山补购食物,风字堂的弟兄继续注意盖天帮的行动以及派人通知水字堂的贺岛主夫妇。”
  大会未散,又有风字堂的人回来报吿:“报吿金护法,盟主率领的大军已攻破了杭州和姑苏的分舵,如今准备过江。”
  金空空又道:“各堂堂主及香主请到聚义厅商量防山之策。”当下众头目都聚在大厅内,他仍将全寨的人分编成五大队,其中一队后援,其余四队,防守前后左右四边。众人商议分配了好一阵,晚饭送上来,金空空忽然想起一件事:“廖柏夫这几天表现如何?”原来他不比余青玉,重施故技,在饭菜中做了手脚,依然将他再禁在地窖里。
  蓝凤道:“那老匹夫十分冷静,每天依时吃饭睡觉,跟以前大不一样,每天练功不懈。”
  “上次那些降将如何?”
  蓝凤接道:“请护法放心,他们已与咱们打成一片,料无问题,当然,大战之前,还得暗中监视。”
  金空空大喜,道:“蓝堂主说得对,咱们力量薄弱,万不能出现窝里反的事,否则大事不好!”
  梅飞雪道:“留守山上的弟兄武功虽然较差,但都有与敌同归于尽的想法,众志成城之下,料能保得住。”
  金空空皱眉道:“帅英杰和东郭西城不比寻常,他们若没有七分把握,绝不会贸然进攻,只不知他们有什么手段。”其实余者亦担心此问题,无人能提供答案。
  大战之前,平静而又紧张,五天之后,山下又传来消息,东郭西城率领的人足足有千人,大军己至括苍山南。
  括苍山离北雁荡山只有几十里路,金空空忽然道:“郝虎威副堂主,请你饭后带几个弟兄下山,与贺岛主一起行动,不管山寨如何危急,都不许贸贸然与对方正面接触,而专门以窜扰其后军,烧其粮食,夺其兵械箭矢为目的,有机会时再将夺来的物资运送山寨!记着咱们的人以左臂紫红布为记,口号是天地玄黄。”
  郝虎威应了一声,匆匆塞饱肚子便带了几个快刀门的旧将下山去了。次日一早,东郭西城的大军已至山下,他不急于强攻,只派人封锁了山下的几条路,这是他狡猾之处,因为断了山上的粮草,凰凤寨的人自然按捺不住,他的计划便是要先让敌人沉不住气。
  可是金空空却很沉得住气,仍令一部份人制造箭矢及檑木滚石。如此价持了两天,第三天东郭西城见山上没有动静,终于派了三十个人分成三拨,先后上山,他们一上山,便为寨兵侦知,不动声息,一边派人飞报,一边暗中监视。那三十个人似乎知道此行生还之机极微,因此行动十分小心,步步为营。
  金空空接到报吿之后,立即与众堂主商量,蓝凤道:“还要商量什么?待他们走近,放下檑木,送他们上西天。”
  金空空目注梅飞雪,梅飞雪道:“以梅某之见,东郭西城不会无端端派人上山,一定有图谋!”
  郝豹威是个急性子,忙道:“梅堂主,你就将他的图谋说出来吧!真急死人。”
  梅飞雪也不发怒,微微一笑,道:“若无料错,东郭西城是派些饭桶上来,故意消耗咱们的檑木滚石的。”
  郝豹威虎吼一惊:“那老匹夫的心肠真狠,那么咱们派人下山将他们围住,一网成擒吧!”
  金空空喜道:“副堂主越来越聪明了,正该如此,咱们分三组下去,将他们全‘请’上来,行动一定要快,一个也不能漏,老夫要敎东郭西城摸不着底。梅堂主,你率贵堂的人为一组,老夫助山字堂的弟兄,拙荆助地字堂弟子为一组,用上驷对下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解决之。”
  金空空的计划完成得很好,三十个人一个不漏全被捉上山寨,连远远跟随后面探察消息的几个,也让守山的弟兄捉住,山下的东郭西城在营内来回踱着方步,不断问道:“有没有消息?”
  镇字堂堂主孟俊飞道:“总管,他们上去个多时辰?至今尙未有消息,嗯,不知会否叛了?”
  “胡说!岂有三十多人全叛变的?再派入去探。”
  盖天帮八堂以威镇四海统一武林为名,地位最高的威字堂堂主洗铁镜此刻方冷冷地道:“不必去了,必是被金空空捉去了。”
  此人武功很辣,而且工于心计,东郭西城素来对他忌惮几分。当下转头问一位白发老媪:“未知总堂主又有何高见?”原来这白发老媪乃昔日五毒敎敎主银发婆婆。
  银发婆婆不忿东郭西城地位比己略高半筹,是故冷笑道:“东郭总管真是太抬举老身了,此行是以你为首是瞻,你反问咱们,敎咱们日后如何行动?”
  东郭西城心头恚怒,却不敢发作,笑道:“总堂主才太抬举老夫,帮主交代过,此行由老夫负全责,但亦交代过老夫,要老夫有事与总堂主及诸贤能商量呀!”
  银发婆婆阴森森地道:“可惜只你一人有金龙令!”
  东郭西城心中暗道:“帮主派她来协助老夫,瞧这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嘿嘿!今日且忍一时之气,异日敎你知道老夫的手段。”
  当下轻吸一口气,下令道:“孟堂主,请你带一百个人由正面攻寨……”
  银发婆婆尖声道:“慢!东郭西城,你这是公报私仇?明知他是老身的徒婿,你故意派他去送死?”
  东郭西城沉脸寒声道:“请总堂主说话谨慎,依你之见,孟堂主只合留守大营乎?何况他智勇双全,乃本帮难得之将才,由他率领有何不对?且他未必会死!”
  银发婆婆道:“老身再问你,除此之外,你尙有什么配合的行动?”
  东郭西城道:“适才本座请敎你,你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如今又来啰嗦,这是什么道理?对不起,本座自有安排。”他掏出金龙令来,又喝道:“孟堂主听令!”
  孟俊飞淡淡地道:“属下已听到,只不知总管是内是要引他们暴露暗桩的位置,还是要强攻?”
  东郭西城道:“准你多带一百人,见暗桩拔暗桩,稍候本座会派其他人接应你。”孟俊飞应声而去。
  东郭西城又道:“请洗堂主带二百人悄悄离开,由左侧面暗袭。”
  洗铁镜走后,银发婆婆问道:“你如何安排老身?”
  “总堂主听令,请你带二百人悄悄离开,再绕路由右侧面暗袭,上了山之后,即找地方匿藏,见烟花信号才行动。”
  “为何派老身由右侧上去,那里的敌人较强?”
  “非也,因为凰凤寨右侧有一条山溪,水源甚丰,山寨食水,全在该处汲取,请总堂主攻那边乃是想请你在水里下点毒而已。”
  银发婆婆冷哼一声:“金空空可不是儍瓜,他取水之时,难道不会先试过?”
  东郭西城哈哈笑道:“谁说老夫要毒毙他们,我只是要让他们有水喝不得,最后活活渴死。金龙令在此,立即行动!”银发婆婆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违抗金龙令,是以只好领命。
  这次东郭西城不但带了许多高手,还将余青山带来,必要时可以利用他达到目的,故此不会轻易派任务与他,尝下又传令一字堂,代替薛旗的新任堂主燕南群准备带人替下孟俊飞,同时自己踱到营外观察。
  孟俊飞已带着人开始上山,东郭西城嘴角泛起一抹阴笑。盖天帮虽然人强马壮,但招降纳叛之下,形成许多派系,彼此明争暗斗,互相排挤。东郭西城明知此非盖天帮之福,但处身其中,亦不能不为之。银发婆婆一向不服他,他不使点手段,日后怎能驾驭手下?
  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万一孟俊飞这一拨人也报销了,削减实力,取胜把握将更困难,霎时间,他嘴角的阴笑,己经不见,回首道:“燕堂主,点好人马,带上喷筒,到山下待命,传令下去,其他人立即抓紧时间休息。”他背后那个赤发老者乃新任的副总堂主布天虹。
  这布天虹一向居于海外孤岛,当年到中原找帅英杰决斗,言明输者便须退出江湖,结果败的当然是布天虹,他依约返回孤岛,不再踏进中原一步,这次帅英杰亲自登岛拜访,谁知布天虹仍然败在帅英杰手下,因此依约到盖天帮出任副总堂主之职,协助帅英杰独霸武林。此人武功不在东郭西城之下,但论到经验则难望其项脊,故此他亦有自知之明,不轻易发表意见,当下立即将东郭西城的命令,传达下去。
  未几,即见孟俊飞己找到一处凰凤寨的暗桩,里面的四个寨兵被他们围攻,附近暗桩的其他寨兵,沉不住气,立即现身射箭,如此一来,三处暗桩的寨兵全被歼了。东郭西城在下面着见,暗暗高兴:“孟俊飞这小子虽然狂妄,倒也有几分本事。”
  埋伏在较高处的寨兵见状,立即将消息暗中向上传达,这情形孟俊飞看不到,但山下的东郭西城却看到了,本想传令孟俊飞,要他小心,突然心念一转,又打消了主意,忖道:“让金空空替老夫煞煞他的傲气,何乐而不为?”
  凰凤寨的暗桩,慢慢向山上撤退,孟俊飞也逐渐接近凰凤寨,这时候,山上的情形,山下的东郭西城已看不大清楚,不过却隐约听到一阵阵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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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空空接到手下的报吿,便立即着人打旗号,吩咐正面的暗桩向上撤:“引他们上来,注意山下是否有增援!”他亲自至山寨门外观察,看了一阵,又令一队弓箭手暗中布在寨前五十丈处。
  其实孟俊飞杀了那十来个寨兵之后,便一路顺利,连个人影也不见,心中也暗暗发毛,回头望后,不见有援兵,更暗中把东郭西城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凰凤寨第一道防线在寨前两里,金空空眼见孟俊飞把人散开,心中诅咒:“想不到这王八蛋,居然这般聪明。”当下取出绿旗一挥,第一道防线的寨兵,便将檑木推下去。孟俊飞手下因一路提心吊胆,乍见檑木滚下,便哗然大叫,孟俊飞忙喝道:“大家冷静,小心应忖!”
  由于人分散,第一轮檑木作用不大,但却因为要闪避,人反而跑在一堆,金空空绿旗再展,第二轮檑木滚下,这一次撞跌下山的人可不少,孟俊飞又惊又怒,喝道:“有种的便出来跟少爷决战。”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箭雨,箭矢虽然奈何不了孟俊飞。但他手下中箭者却不少,忽然金空空喝道:“停!”他将令旗交给蓝凤,自己首先率山字堂的人冲下去。
  那些盖天帮的人先吃檑木吓一场,再吃一阵箭雨,已成惊弓之鸟,乍见一大队如狼似虎的人冲杀下来,未战已先怯了几分,让凰凤寨寨兵一阵砍杀已死了三四十人,这时候,孟俊飞带来的二百人已死伤几乎一半!
  金空空连毙数敌,冲至孟俊飞身前,冷笑道:“你刚才不是邀战么?老夫成全你。”孟俊飞不敢打话,挥剑便砍,奈何金空空功力远在他之上,饶得他智勇双全,也落于下风,就在此刻,山下飞上几溜烟花,在半空中炸开,虽在白天,仍觉绚灿夺目,可是人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激烈。
  孟俊飞见到烟花,心头稍定,道:“老匹夫,你让少爷引出寨来,少爷之任务已完成。”
  金空空加紧攻势,道:“可惜老夫的任务还未完成!”孟俊飞知其所指,忙令手下上前相助,两个香主舍弃了对手抢过来夹攻金空空,孟俊飞方能稍松一口气。
  金空空是次出击,便是为了先消灭对方一部份力量,是以心头十分焦急,他以大局为重,顾不了个人的脸子,倏地发出两短一长的啸声,蓝凤又带了一批人冲杀下去,如此一来,孟俊飞那一伙人登时乱了阵脚,不断后退。
  蓝凤挥舞着双刀抢过去,截住一个香主,金空空压力稍松,猛地长啸一声,奋起神威,一掌震开孟俊飞的长剑,上身向后一仰,避过那个香主的一刀,左脚立地,上身不变,右脚突然踢出!
  那香主料不到他在此情况之下,仍能起脚,闪避不及,被赐下山去,惨叫声在山上回荡。
  说时迟,那时快,孟俊飞见机不可失,长剑横削,直取金空空的左脚,好个金空空猝然拧腰,身子滚落地,十指箕张,反抓孟俊飞的足踝!
  孟俊飞已退至树前,不能再退,只好跃起,只见金空空左掌在地上一按,身上弹射起来,双掌挟风拍出!孟俊飞人虽凌空,但神志不乱,左手在树枝上一扳,身子又升高,谁知金空空比他更快,衣袖突然飞出,“啪”地一声,拂在孟俊飞的背上,只见他身子向外急坠。
  金空空落地之后,吸气急追,孟俊飞中其一袖,但觉后背火辣辣地疼痛,体内气血翻腾,知道受了内伤,焉敢再战,亡命而逃,也忘记通知手下撤退。不过他手下见主帅逃遁,也连忙跑了,蓝凤下令射箭。
  那些人只顾逃命,心慌意乱之下,多人中箭,可怜孟俊飞带二百个人上山,下山时只剩下七十个,且一半人受了伤。
  金空空恨恨地道:“可惜让那小子逃了。”回头又道:“快将地上的箭矢拾起来,然后回寨休息吃饭!”当下众人回寨,金空空又派第二组箭手下去防守,同时着人去其他三方讨消息。
  守左侧的是梅飞雪及其子女,守右侧的是姬无垢及郝龙威、郝豹威和郝彪威,守后寨的则是梅飞雨,蓝凤仍居中策应。薛旗则带一队女兵保护老弱妇孺。
  金空空回寨,又令守前寨的人备好弓箭,听候命令,众人的心都像手中的弓弦般,绷得紧紧的;一场大战即将降临,果然不久,上面已传来消息,东郭西城大举进攻,由一个赤发的老头和一字堂堂主燕南群作先锋。
  金空空低声下令:“不管如何在未有命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山寨。”言毕跃上一块大石,放眼望去,只见下面的人就像蚂蚁一般,盖天帮的先锋离山寨只有两三里,当下发啸下令,檑木滚石齐下!
  山坡上立即响起不绝于耳的隆隆声,盖天帮吸收经验,这一次分得更散,因此檑木滚石产生的效果甚低,金空空心头一沉,连忙下令发箭。因为他早将箭手分散,是以射程甚广!弓箭收效较大,但对方人太多,又都是经过挑选的,是故许多弓箭手亦被对方斩杀。
  金空空急又发出长啸下令箭手退后,两里的距离,他一早布下了四重埋伏,为了麻痺敌人,金空空挥旗号,令最靠近山寨的那边守线弓箭手长身拉弦。
  燕南群低声对布天虹道:“副总堂主,属下带人冲杀过去,你伺机窜前喷火,只要山寨着了火,便大事可成。”
  布天虹冷冷地道:“老夫知道,不用你饶舌。”当下他们继续前进,猛听一道啸声起,眼前突然出现了数十名弓箭手。“飕飕”声响中,盖天帮喽啰因为猝不及防,眨眼间竟被射倒了三十多人。
  燕南群十分骁勇,是个难缠的人物,在川西甚负盛名,他挥舞着一柄鬼头刀,边拨射来的长箭,边喊道:“弟兄们冲呀!攻下凰凤寨,人人有赏。”他不断前进,吸引了凰凤寨弓箭手的注意,布天虹即如鬼魅一般,自其侧向上急射。
  有两个弓箭手发觉,立即向他射出两箭,布天虹左袖一拂,那两枝箭未曾接触上已经落地,而布天虹的去势,丝毫不减,金空空知此人是个劲敌,亲自飞下迎战。
  布天虹另有目的,见金空空下山,立即避开,金空空那容其飞出自己的掌心,飞身拦截,如此一来,却空出一条路来,盖天帮帮徒乘机向上冲。上面箭矢如雨而下,下面的人冒死进攻。
  金空空长啸一声,蓝凰立即挥旗,令人推下檑木滚石,布天虹右手突然握住一只小喷管,左袖拂出,遮住金空空的视线,右手食指乘机在喷管上的按扭一掀,“嗤”的一声响,管内啧出一股乌黑的液体,直奔金空空。
  金空空猝不及防,发觉稍迟半步,身上被喷中了一团,怒道:“下三滥的手段也拿出来献世,真不长进。”他杀机盈胸,展开凌厉的攻击。
  布天虹边回击,边狞笑道:“金老头,等下你就知道厉害!”他喷出的是回疆出产的乌油,遇火即燃,甚是厉害。可是金空空攻势凌厉,使他无法空出手来点火。
  这时候,盖天帮帮徒在檑木滚石的威力下,攻势稍弱,蓝凰乘机补充弓箭手,和布署人力。凰凤寨的大将其实不敷应用,金空空和蓝凰守前寨,梅飞雪、飞雨和梅傲华守左侧,姬兰君率梅傲霜、龙家楼守右侧,郝龙威、豹威兄弟守后寨,内眷则由崔翠负责,中寨由云开负责,蓝凤和郝虎威率领后备军,支援最危险的地方。所以前寨若被攻破,山寨便处于极端危险之中。
  金空空连攻数十招,只能占到些少上风,心中又惊又急,忖道:“这厮是什么人,怎地以前不曾听闻过?”他心头焦急,相反布天虹则不急,他目的只求缠住金空空,只要手下有人突破防线,上去放火,形势便能改观。
  果然燕南群带着三名亲信已来至山寨前,这时候,山寨内箭如雨下,但燕南群智勇双全,连忙伏在石后,等候机会。
  忽然他放弃原本的计划,不向上攻,反向下打,偷袭前面的弓箭手,这一着十分有效。弓箭手因为背后有敌人,阵脚有点乱,箭网出现漏洞,又有好几个盖天帮帮徒冲了上来。
  蓝凤见山寨前的弓箭手射不到对方,若不下去支援,弓箭手必然会全部牺牲,是故带了一队女兵冲了下去,燕南群立即返身作战,蓝凤上前敌住他,她以前虽是凰凤寨的二寨主,但凰凤寨只占地形和固若金汤名闻武林,蓝氏姐妹的武功并不出色,是以抵挡不住燕南群的攻势,幸好她身旁的女寨兵自侧偷袭燕南群,形势才好转。
  弓箭手一失去效能,盖天帮的人再无顾忌,蜂拥丽上,寨内的弓箭手只能待他们到了眼前才敢发箭,以免误伤同伴,在此情况下,已有十多个盖天帮的人突破防守网,进内喷射乌油。
  站在小楼上监视的蓝凰立即打旗号通知云开,云开带了十来个男寨兵赶至前寨,才遏止了盖天帮入寨之势,可是此刻,已有人点燃了火摆子,将之抛在乌油上,但闻“蓬”的一声响,地上出现了一条火龙,向寨栅和寨房烧去。云开又惊又急,忙令人救火,凰凤寨一片混乱,打斗的打斗,扑火的扑火,无人空闲。
  蓝凰忙又令郝虎威率人扑火,但乌油燃性极高,水泼在火上,反促乌油四处流窜,寨房已有几处着火,云开又惊又怒,急道:“不可用水,快用沙土!”他奋起神勇,连杀三敌,反向下杀去,接替了蓝凤,敌住燕南群,道:“副堂主快上来!”边又发啸下令寨兵后退。
  就在此刻,山寨左侧也传来厮杀声,云开一连劈了七刀,将燕南群迫退两步,跃上一块岩石,放眼望去,但见山下盖天帮的人似蚂蚁一般,倾巢而出,向山上匍匐而至,燕南群笑道:“云开,你趁早投降,本帮还有职位安排,否则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
  云开大喝一声,挟刀跃下,势如猛虎,直劈燕南群的脑袋,勇不可当。燕南群不敢撄其锋,退开一步,再回身接战。云开之功力自非蓝凤能及。只斗了三十回合,燕南群便落在下风。
  蓝凤回寨之后,立即组织了人手,接替弓箭手,又令寨前的弓箭严密戒备,随时发射冷箭。
  金空空不知寨内的情况,心头焦急,奈何布天虹亦非省油灯,他虽然功力经验稍差,但以守为攻,金空空一时间也没法得手。
  布天虹道:“姓金的,凰凤寨覆亡在即,趁早投降才有出路,否则悔之不及!”
  金空空冷笑道:“你别做梦,老夫自有妙算,管敎你们来得去不得。”他忽然双掌齐出,发出两股强劲无匹的掌风,把地上的沙石刮了上天,布天虹不敢硬碰,忙不迭跳后闪避,金空空乘机发啸下令退守山寨,同时首先向上掠去:“弓箭手准备,不许他们走近发射乌油。”
  云开素来稳重机智,绝不会轻举妄动,闻啸弃了燕南群,挥刀掩护寨兵撤退。燕南群要再来缠,金空空一箭向他射去,疾如闪电,长箭破空之声,慑人心魄!燕南群连忙挥刀一挡,但闻“当”的一声,长箭虽被拨落地,但手臂也被震麻,心头一片惊骇,不由自主退后几步。
  与此同时,寨左那边突然传来梅飞雨吿急的啸声,金空空忙再着人去打探各方消息。待得探子回来,众寨兵亦已退回寨内,可是下面的人仍不时伺机窜上来,准备放火。
  “情况如何?”金空空脱下外袍边问探子。
  探子道:“偷袭寨左的是昔日五毒敎的银发婆婆,其他两方则十分平静。”
  金空空道:“传老夫之令下去,快请姬护法来此,待老夫去寨左助梅堂主!”探子去后,他又对云开道:“副总堂主,内人武功虽不错,但经验及镇定功夫都不行,请你多担待一点。前寨就由你指挥!”云开还想再说,金空空已转身向左面射去。
  云开一边令弓箭手小心戒备,边跃上一块大石上瞻望,此时太阳已下山,西方天际呈现一抹鲜血似的余晖,平添几分惨烈。山下东郭西城的大军已快至,他陡感心头沉重,几乎信心全失。
  云开知道对方一定会用火攻,假如山寨一起火,军心必乱,是故传令请崔翠组织娘子军,准备扑火。回身又对蓝凤道:“副堂主,若有机会,便抢他们几管喷筒,云某要以牙还牙,还有,快轮流吃饭!”一个女寨兵去内寨传达,此时内寨的后援已吃饱,于是蓝凤令后援到前寨换班,使前寨的寨兵回来吃饭。
  金空空一口气飞至寨左,只见梅飞雪仗剑与银发婆婆恶斗,银发婆婆一根金光闪闪的龙头拐,招式凶狠凌厉,梅飞雪只能仗着轻灵的身法,避重就轻,十招只有三招是攻势。
  梅飞雨被两名寨兵抬了下来,金空空急问:“那里受伤?”
  一个寨兵道:“副堂主中了那老虔婆的毒镖,如今昏迷不醒。”
  金空空大吃一惊,急道:“快将他放下来,立即请赵大夫过来!”他飞身跃上山坡,有两个盖天帮帮徒以为有便宜可捡,迎了过来,却让金空空一掌一个解决了,道:“梅堂主请休息一下,待老夫来会他。”他双掌一错,便将梅飞雪及银发婆婆分开。
  梅飞雪跳后几步,喘着气道:“护法须小心这老妖妇的毒镖毒散!”他略为歇一歇,挥剑向盖天帮帮徒杀去,举目一望,见儿子无碍,才稍稍放心。
  银发婆婆带来的人,大都是昔日五毒敎的女敎徒,都擅射毒镖,故此凰凤寨的人心生顾忌,形势甚劣,梅傲华的对手乃银发婆婆的首徒林飞霜。林飞霜武功在其上,有心戏弄这小伙子:“你看见姑姑,还不赶快跪下。”
  “呸!你到我庄内做丫环,也嫌你太臭。”
  “哼!你爹叫飞云,汝叔叫飞雨,姑奶奶叫飞霜,还不是高你一辈?小伙子,你乖乖替我提鞋,姑奶奶便请师父绕你一命。”
  梅傲华大怒,极力争取反攻,反露破锭,几乎为林飞霜所乘。梅飞雪急道:“华儿,快沉住气!”他冲杀过去,接下儿子。
  林飞霜心里有点吃惊,却仍笑嘻嘻地道:“这是什么世道,大哥打起妹子来了。”话音未落,“嗤嗤”连声,她左手已发出三朵淬毒金花镖!
  梅飞雨就是伤在银发婆婆的金花毒镖之下,是故梅飞雪早有提防,金光一闪,他长剑骤起,一阵“叮叮”声响,金花已落尘埃,但林飞霜的刀已砍至梅飞雪胁下!
  梅飞雪猛喝一声:“妖女不得放肆。”他身份地位均在林飞霜之上,只许胜不许败,是故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果然三十招过后,林飞霜已渐不敌。
  梅飞雪道:“妖女趁早投降,饶你一条小命。”话音未落,林飞霜左袖一拂,袖管内涌出一股七彩缤纷的烟雾来,梅飞雪大惊飞身急退。
  烟雾中见金光闪闪,梅飞雪闭住呼吸,斜飞八尺,长剑向一个五毒敎的女敎徒刺去,待她斜闪,左掌五指早已候着,急抓住其腰带,轻轻一送,将之投进烟雾中,但闻一声惨呼,那女教徒落地,不能动弹。
  林飞霜道:“再试姑奶奶的手段。”左袖再一拂,梅飞雪再闪,不料她竟是虚招,林飞霜标前几步,再度拂袖,这次方是真的,但烟雾则色作灰黑!
  梅飞雪向五毒敎女弟子群中冲去,那些女弟子监于刚才的情况,忙不迭闪避,梅飞雪猛追逐,林飞霜格格大笑,在后苦追,不断发射毒烟。
  谁知梅飞雪正要她如此,忽然袖管向后一拂,两柄小飞刀穿雾而入,林飞霜根本料不到梅飞雪有此一着,加上灰黑的烟雾影响了视线,待她发现,只能闪开一柄,“噗”的一声,第二柄钉在其胁下,险险栽倒。
  梅飞雪见人便杀,有机会便发射飞刀或梅花针,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一早准备了这些暗器,否则今日不堪设想。”
  忽然有人呼道:“敎主不好了,师姐受伤了。”
  与此同时,前寨那里响起了铜锣声,金空空心头暗惊,银发婆婆的龙头拐,十分沉重,又擅施毒,他不敢冒险强攻,心头大急,忽然银发婆婆一甩头,发髻突然散开,似瀑布般泻下。
  金空空一望即知对方此举必有原因,暗中戒备,激战中,银发婆婆一拐横扫,力蕴千钧,金空空赤手空拳不敢硬接,斜退一步,银发婆婆标前一步,龙头拐突然化扫为战,金空空仰身一让,龙拐在其胸前三寸戳空。
  那个银发婆婆,一扭头,银发合成一束,如拂尘般急扫金空空的胸腹,同时张口一喷,一股白烟由一只小铜管中喷出。
  金空空当年敢与潇湘子争一日之长短,自非省油灯,一让过龙头拐,双脚猛地一顿,身子如矢倒飞。
  银发婆婆大喝一声,标前举拐又打,金空空双臂早已注满真力,双掌迎上,两股掌风如狂飚陡地而出!
  银发婆婆见状吃了一惊,连忙住步斜闪,不敢与对方硬拼。与此同时,寨内涌出一批男女寨兵,原来是原本在前寨的寨兵,吃过晚饭过来接班。这批生力军一至,金空空恐怕他们未知底细,连忙开腔提醒他们:“这些乃昔日之五毒敎,大家须提防她们的毒镖毒烟!”
  语音未落,银发婆婆再甩一甩头,银发中突然又冒起一股白烟,金空空大吃一惊,忙不迭飞身倒退,他无意之中,吸进了一点毒粉,立即感到一阵晕眩,脚步亦轻浮起来,心知不妙,赶紧闭住呼吸。
  银发婆婆目光何等锐利,不肯放过此良机,飞身追前,龙头拐急扫,金空空气压丹田,不敢硬拼,不断后退闪避,梅飞雪心思仔细,见状知道有跷蹊,又见林飞霜已倒地,便上前接了金空空。
  银发婆婆冷笑道:“不知羞耻的匹夫,用车轮战法。”梅飞雪不敢坑声,闭住气哑斗。银发婆婆身怀绝技,占尽优势,不断出言相讥,幸好金空空吸进的毒粉极少,因此运功迫了一阵毒,便已无碍,他重新上前战银发婆婆,梅飞雪忙退开换气。
  银发婆婆的人虽是五毒敎的精锐,但凰凤寨上下连月来进行艰苦的训练,且又轮番休息,因此五毒敎人逐渐抵挡不住,且由前寨退下来的都是神箭手,五毒敎的毒镖虽然厉害,但远距离不如长箭的威力奇大,五毒敎女弟子在被箭雨射杀了二十多个人之后,士气大失,不断后退。
  银发婆婆斗不过金空空,知道再缠下去,对己方更加不利,只好发啸通知手下退下,等机会再来。金空空也不追赶,只吩咐弓箭手,再送她们一程,一阵箭雨过去,五毒敎又丢下几尸体。
  金空空道:“大家不可大意,先拾回长箭,再捜索尸体身上的毒箭,以便赵大夫检验。还未吃饭的,如今立即去吃饭!梅堂主,你再布置一下暗桩,提防她们去而复返,有情况随时发啸联络!”言毕向前寨方向驰去。
  当金空空到达那里,见妻子姬兰君正与布天虹斗得难分难解,而盖天帮已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云开和蓝凤也被人围住厮杀,聚义厅之前,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人,幸好寨兵们久经严格训练,并无乱了阵脚,金空空投入人丛中,见到盖天帮的人便是一掌迎过去。
  眨眼之间,金空空已杀了六七个人,他正想过去接下妻子,再斗布天虹,忽闻下面传来一道绵实的啸声,啸声未了,下面喊杀声震天价响,不问而知,东郭西城大军已至,他亦忙发出吿急啸声。
  姬兰君道:“空空,你只须守住大寨路口就行!”金空空依言跑前,才发现暗桩埋伏了不少刀斧手和神箭手,心中才稍稍放心,他放眼望去,只见东郭西城一马当先而上,豪兴逸飞。
  “金空空,余青玉不在,寨内空虚,你还是趁早投降吧!”东郭西城道:“你看!老夫带了几千人马,压也可将凰凤寨压平。”
  金空空冷笑一声:“少吹牛皮,兵多将微,徒增伤亡,今日是谁胜谁败,如今言之过早。”他手臂顺势一挥,暗处立即有五枝长箭射去。
  东郭西城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双袖一展,两枝长箭未曾近身,已跌在尘埃中,可是另外三枝,却射杀了他两个手下,东郭西城怒道:“儿郞们冲呀!”
  话未毕,背后的是盖天帮弟子,已如潮水般冲出,金空空再挥臂,又一阵箭雨飞出,将前面那些人射杀。东郭西城虎吼一声,向金空空飞去,道:“素闻大名,未有缘相识,今日有幸相会,机会难逢,非斗一场不可。”
  金空空冷笑一声:“论真实本领,你有资格与老夫一斗,但口气道般大,却是狂妄。”他一人站在路口,岳峙渊停,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东郭西城立功心切,首先向金空空扑去,同时回头道:“快通知副总管再发动攻势,天明之前拿下凰凤寨。”
  金空空喝道:“做梦!先吃老夫掌。”他双手齐出,向东郭西城击去。东郭西城一边迎击,一边又令手下由金空空两侧入寨。
  金空空忽然弃了东郭西城,掌脚齐施,“砰砰”两声,两个盖天帮帮徒,骨断气绝,尸体抛下,使得蜂拥而上的人群,引起骚动,东郭西城知道要顺利攻入大寨,必须先缠住金空空,是以又扑上去。双掌齐出,掌风刮得旁人衣袂猎猎作响,东郭西城提足内功,发出两掌。
  “逢”四股掌风接实,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三四步。
  东郭西城身材又髙又瘦,但内力竞然如此雄浑,大出金空空意料。几个盖天帮帮徒见路口有隙,又再抢前,金空空回身抢了手下一柄长剑,洒下万点寒光,“刷刷”两声,又添两具尸体。他以前苦硏剑法,至后来,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大增,才弃剑用掌,但在此种情况下,久用掌力消耗甚大,因此改用长剑,比较省力。其实论起内力,金空空仍然比东郭西城稍胜一筹,不过他已久战,而东郭西城则以逸待劳,此消彼长,故而斗个平手。
  当下东郭西城再度上前,紧紧缠住金空空,他手下终于等到机会进入,不过又纷纷被匿在暗处的神箭手射毙。只是盖天帮的人多,颇有射不胜射,杀不胜杀之感。
  与此同时,寨内的蓝凤因见后寨没有敌人,因此下令郝龙威留下小部份人留守后寨,其余的分两批,支援前寨和左寨,一面又令人大量挖掘沙土,以备扑火之用。
  盖天帮的人一入寨,便找机会喷射乌油放火。那种乌油产自西域,燃烧性极高,一起火便不可收拾,幸好山寨内已有准备,连妇孺也岀动扑火。
  正在紧张关头,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总管,不好啦,咱们的营帐也起火了。”
  东郭西城喝道:“不得妖言惑众!”
  燕南群被云开砍断了一条胳臂,在手下护卫下,退在一边包扎,刚包好了伤,闻言立即跃上岩石向山下望去,果见山下营寨起了火,连忙道:“总管,山下营寨己起了火,不立即下去扑救,粮草烧光,后果堪虑。”
  金空空估计是贺同安夫妇干的,哈哈笑道:“东郭老匹夫,你以为只有你才懂得火攻么?”
  千人之饮食问题,不是小问题,若全被烧毁,后果不堪设想,东郭西城又急又怒,只好道:“燕堂主,你率一批人下山救火,其他人继续进攻,拿下了凰凤寨,还怕没饭吃?”
  云开闻言挥刀向燕南群杀过去,蓝凤亦知机,率七八个女寨兵冲杀过法,不让燕南群离开。金空空见状又惊又怒,暗骂:“都是些饭桶!”又不便开腔提醒他们,只好道:“云副总堂主,请你过来,先杀入寨的喽啰。”
  云开瞿然一醒,连忙退开,燕南群方有机会离开,外面的盖天帮喽啰,恨不得找机会溜开,都跟着他下山。
  此刻山寨广场内,喊杀连天,盖天帮人虽多,但凰凤寨有所准备,因此未能动其根基,被火烧着的地方,很快就被扑灭。女香主香玉知机,着人在盖天帮帮徒的尸体上,捜索乌油喷简,共捜得了六七筒,遂取了到寨外,向对方人群乱喷,再投掷火球!
  “蓬”的一声响,人群中有人着了火,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秩序大乱,凰凤寨的神箭手,乘机发箭,刹那间惨呼声四起。
  云开高声呼道:“大家沉住气,他们一夜未吃过饭,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山下的粮食都已被烧光了。”
  盖天帮帮徒回头望向山下,但见浓烟冲天,火光熊熊,斗志登时涣散,相反乾坤盟上下斗志更盛,不分男女均勇敢杀敌。
  东郭西城见战不下金空空,又没有进展,更不见左侧银发婆婆的讯号,心中暗自寻思:“不好!那老虔婆莫非故意要让老夫吃瘪,好坐上老夫这个位子?”此念一起,他再也躭不住,连忙发啸下令撤退。
  刹那间,盖天帮走得十分干干净净,金空空又令神箭手“送”一程,最后下令收扫战场,又亲自去寨左。
  寨左十分平静,梅飞雪道:“金护法,银发婆婆适才再出现,但被咱们的滚石檑木打得夹着尾巴溜了,前寨那边如何?”
  金空空将情况吿诉他,道:“须提防她们去而复返,也要让手下轮流休息。”他返回前寨又交代了一番,并令云开安排手下休息,然后再去右寨观察。
  龙家楼道:“金护法,这边平静得很,咱们想杀几个敌人,谁知竟无机会。”
  金空空忙道:“你怕以后没有机会?如今千万不可大意,须防对方在此刻由你这边突袭。”他返回内寨,又把郝龙威唤来:“郝堂主,你带几个精锐的弟兄下山打探消息,老夫估计那把火是贺同安夫妇放的,想办法跟他们联络,还有,最好由右侧上落,顺便探探那边的情况。”
  郝龙威领令而去,金空空马不停蹄,又到各处巡视,今夜之战十分激烈,蓝凤报吿死了近百人,受伤的也有二三百人,幸好亦杀了对方三百多人,而且山寨未被对方烧毁。
  金空空问道:“梅副堂主的毒解了没有?”
  语音刚落,只见梅傲华快步走了进来,悲声道:“金护法,家叔已经……毒气攻心而亡了。”
  空空霍地站了起来,问道:“难道连赵学佗也无能为力?”
  “赵大夫已尽了力,他从五毒敎女弟子身上的毒药和解药中,找出了家叔所中之毒,可惜为时已晚。不过赵大夫又说以后遇到这种毒,他已有把握解救。”
  金空空急道:“快带老夫去看看!”梅傲华引他到内寨赵学佗的房内,果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脸上养着一张白布。
  赵学佗坐在桌前研究药物,见金空空进来,长身道:“金护法,在下无能,致令梅副堂主……”
  金空空忙道:“这如何能怪得你?”回头又问:“梅侄,令尊知道否?”
  梅傲华低声道:“家父与家叔情逾手足,属下尙不敢通知他。”
  金空空道:“你去接他的位,再请他来这里,说本座有事与他商量。”
  梅傲华去后,赵学佗又道:“可惜咱们搜到的解药来得太迟,待赵某找到解药,梅副堂主己经被毒气攻心。”
  “那老虔婆素以毒驰名,也是本座太过大意,若一早请你们到山左,也许还来得及。”
  赵学佗道:“在下想在山寨内挑几个人协助赵某……”
  金空空喜道:“如此正好!只你师徒两人,实在不足!最好挑几个女的比较方便!”
  “小徒叶逢春已去挑选男的,女的赵某想在内眷里面挑选,不过还得请金护法先知会她们一声。”
  “有何不可!本座稍后就去。”
  说着梅飞雪已到,他望着床上已知道结果,身子突然一震,便如石像一般不能动弹。金空空忙道:“梅堂主,对于令弟之死,咱们亦十分悲痛,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顺变,多杀几个敌人,替令弟报仇,方是正理。”
  梅飞雪表现出奇地冷静,忽然长长一叹,道:“如此也好,起码死得轰烈一点。”
  金空空一怔,讶然问道:“堂主何出此言?”
  “护法有所不知。”梅飞雪慢慢走前,揭开梅飞雨脸上的白布。
  赵学佗急道:“堂主请小心,最好不要沾及令弟尸体,以免染上毒素,护法,梅副堂主的尸体最好先火化了再安葬,而且墓穴最好挖深一点。”
  梅飞雪续道:“其实舍弟身罹奇疾,他曾有厌世之念,几番自杀,都让某救回来,所以……只要他死得瞑目,倒是个解决的办法。”
  金空空道:“令弟有病,为何不请赵大夫医治?”
  赵学佗道:“赵某亦无能为力,他患了先天性经脉错乱,发疾时十分痛苦,不下于盟主斯时体内的冷热二气袭体。盟主之疾是外来引起的,副堂主则是先天性的,古例虽有,却没有医例,不知该如何下手!”
  梅飞雪道:“赵大夫,本座想亲自安葬舍弟,该如何进行,尚需你指导。”
  赵学佗道:“赵某协助你就是。”回头又道:“护法请着人立即挑选一批女子准备学习简单的治疗常识。”
  XXX
  天亮之后,梅傲霜打了个呵欠,龙家楼忙道:“霜妹,你先去休息吧!等下再来接我。”梅傲霜刚去后不久,忽有探子来报:“龙香主,下面来了一队人马,敌友不明。”
  龙家楼大惊,一边令手下准备,一边又派人去通知金空空,道:“再去打探,一有新情况即来报。”
  未几,金空空亲率一除人马来,探子又来报:“啓禀龙香主,原来是自己人!护盟岛的弟兄!他们劫了盖天帮的粮草,放在半山,请咱派人下去搬运。”
  金空空大喜,道:“龙香主,你仍然留守此处,待老夫带人去!”当下百余人飞奔下山,至山腰己闻打斗声。金空空回头道:“一定是被盖天帮发现,追了上来,速请云副堂主带人接应。”言毕发力飞奔,未几即见下面有人在厮杀。
  金空空见对方的人不多,才放下心头大石,一见孟俊飞,长笑道:“想不到你偏爱往地狱,今日老夫便成全你!”昨夜那一战,盖天帮上下均知他厉害,一见到他便忙不迭避开。
  孟俊飞大惊失色,急道:“快截住老匹夫!”他未受伤之前尙不敌,如今新伤未愈,怎敢应战?顾不得身份,急急收兵而退。
  金空空哈哈大笑:“回去吿诉东郭老匹夫,叫他速速回去,余盟主已率人去攻打盖天帮大本营了。”孟俊飞那里敢应,抱头鼠窜而去。金空空忙令手下将粮食抬上山褰,回头道:“今日幸好贺岛主来得及时,否则山寨危矣!”
  贺同安道:“属下还怕来迟了,幸好遇到郝副堂主,自其口中知道护法的意图,料不到不费一兵一卒,有此收获,正所谓得道多助,连老天爷也保佑咱们,何惧盖天帮不亡?”
  贺同安之妻戚淑英道:“护法,咱们在东郭老匹夫营中捜到一箱喷筒,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打开一口箱子的盖,里面装了三四十枝乌油喷筒。
  金空空大喜,遂将此喷筒的作用吿诉他俩夫妇:“将箱内的东西分成两份,你们带去一份,一份留给山寨。”
  贺同安看了一眼,道:“护法意思是要咱们回护盟岛?”
  “不是,仍留在山下。”金空空在其耳边低语一阵,只见贺同安不断点头。金交交又道:“你则先上山,翻过后山,再觅路下去,不过东郭老匹夫有了准备,行动一切要小心,行动要隐秘,不做无把握的事。”
  戚淑英道:“护法放心,彼此之势力吾等淸楚得很,亦深明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
  “如此甚好,咱们边走边谈。对啦!你们可有带粮食?”
  贺同安摇摇头,郝虎威道:“护法,雁荡山周围百里,饶得他盖天帮人马,也不能将咱们团团围住,属下知道左侧有一个山谷,十分隐蔽,贺岛主大可以率人到那里驻扎,如此更加灵活,又不虞被东郭西城发现。”
  金空空大喜,道:“你快带路,把粮食带一部份去!”当下由郝虎威引路,走了个多时辰,进入一座密林,过了树林,里面三面高峰插云,果然甚是隐蔽。金空空看后点点头,道:“好则好矣!不过若让人发现,堵住树林通路,则危矣!须得小心提防。”随即又跟贺同安夫妇商量了联络办法和其他事宜,躭搁了好一阵才回去。
  待金空空返回大寨,内外静悄悄的,原来云开恐怕东郭西城今晚再来,下令休息,只留下一小部份人巡视各地和注意山下之动静。金空空将贺同安夫妇等人之情况吿诉诸人,问道:“山下可有动静?”
  云开道:“东郭西城已带人退走了,属下派了十多个精细的探子下山打探,至今尚未有人加来报告,料那厮不会甘心失败,必会再来。”
  “不错,万万不能大意。”金空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寨内的食水可用多久?”
  蓝凤道:“昨夜救火用了一部份,如今大概尚可支持七天。”
  金空空道:“银发老虔婆的毒十分厉害,须防她在水源处下毒,饮用之前,须先让畜牲试过,后山若有水源,最奸取那里的。”
  姬兰君道:“空空,你认为东郭西城下次来攻,会由何处来?又会采敢什么手段?”
  金空空想了一下,反问:“兰君,你判断他们会从何处来?”
  姬兰君道:“小妹恐他们会由后山上来,因为后山的暗道,虽然隐蔽,但既有道路,便难免会被有心人发觉。”
  金空空一拍大腿,道:“不错,由即日起,后山连暗道交由山字堂负责,而后寨则由龙香主夫妇负责,山右改由云副总堂主负责,山上之暗器和弓箭足够否?”
  蓝凰道:“还可以应付。”
  “后山暗道多设暗桩和檑木滚石,教他们上了半山便下不去。”金空空吸了一口气,道:“今日且休息一天,明天起加紧准备檑木和重建暗桩。最重要的一点:假如让对方高手攻了上来,也不能乱了阵脚。”
  姬兰君道:“咱们少了一名高手押阵,否则也不怕他们。”
  由盖天帮反叛过来的香主邹明忽道:“姬护法,你看廖柏夫用不用得?”
  姬兰君拿眼望着丈夫,金空空道:“待老夫去看看他再说。”他言出即行,与邹明到地窖,只见廖柏夫盘膝席地而坐,双眼紧闭,脸上神色甚是泰然,似乎不知道有人来,亦似乎已经惯了囚犯之生活。
  金空空首先觉得他似乎有所改变,乃打开铁栅,刚想跨步进去,廖柏夫双眼不睁,却开腔道:“金老头,你为何今日来看老夫?”
  金空空暗暗佩服其仔细和听觉,须知一个人内功练至深处,耳力自然灵敏,并可由脚步之轻重,呼吸之长短缓急,判定来人之武功造诣,但金空空却故意问道:“你怎知是老夫?”
  “凰凤寨人员虽多,除了余青玉和你之外,找不到第三个,余青玉既然已下山,自然是金空空。”廖柏夫张开双眼,神色不变地道:“铁冠随余青玉下山,未知你们是否有找人假扮老夫?”
  金空空再一怔,他沉吟了一下,在他对面坐了道:“有,换作是你,你也会这样做。”
  廖柏夫点点头,道:“这不是什么绝活,但却十分有效,最低限度堵了老夫之后路,迫使老夫非投降不可。”
  金空空道:“遵余盟主之嘱,咱们从来未曾求过你投降,只望你能幡然大悟,弃暗投明。”
  邹明道:“总堂主,乾坤盟上下一意望你能投入乾坤盟,共伸正义。”
  廖柏夫看了他一眼,回首再望着金空空,问道:“你是老江湖,不是余青玉,怎会相信老夫?”
  金空空道:“老夫是真心实意要扶助余盟主的,说真的,当初老夫并非为了什么武林正义,只为了报答余盟主知遇之情!老夫江湖经验虽然比他丰富,在此之前,若论到武功和地位,亦在他之上,甘愿受其驱策,亦只为此。”
  “如今又如何?”
  金空空道:“如今深觉自己所做的,十分有意义,人亦开朗了许多。”
  “恭喜了!”廖柏夫道:“你今日来此大概是来讨消息的吧!何不开门见山?”
  “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加入本盟,则武林幸甚。”
  “老夫早巳答应过余青玉,但你们仍将老夫囚于此,由此证明你们对老夫还是不放心,否则不会在饭菜中下迷药。”廖柏夫冷笑道:“今日又能够相信我?”
  金空空颇觉难以应付,半晌又道:“你自问斯时又是诚心投降的?既然不是真心实意的,又怎能怪咱们?”
  “说得不锗,那时老夫确是敷衍你们,打算在你们没准备的时候,挟持余青玉之老婆下山。”
  金空空心头暗怒,脸上仍不动声色:“你肯说出实情,证明有改变!”
  廖柏夫不答而问:“昨夜上面杀声透地,未知情况若何?”
  邹明道:“东郭西城率人来攻,但吃瘪而回,丢下了六百具尸体,若有你之助,凰凤寨更加稳如铁塔。”
  廖柏夫点点头,道:“凰凤寨易守难攻,东郭西城铩羽而归,绝不奇怪。邹明,老夫有话与金护法商量,你且回去。”
  邹明望一望金空空,见他向自己打眼色,遂吿辞而退,金空空道:“未知你有何高见,可反败为胜?”
  廖柏夫哈哈笑道:“你先把东郭西城带来的人马介绍一下。”金空空耐着性子,将东报西城手下大将描述了一下。廖柏夫又问你自比东郭西城如何?”
  金空空傲然道:“老夫自信能胜他半筹以上。”
  “老夫亦自信能胜得了银发婆婆。”
  金空空道:“但那老虔婆擅使毒,不好对付。”
  廖柏夫道:“老夫学过龟息大法,虽未至炉火纯青之境,但恶斗当中,当可支持半炷香工夫不换气,如此她之毒气,又岂奈何得了我?其余者,尊夫人和梅飞雪、云开尽可杀得住。所谓兵无将而不行,敌将为我挂制,其兵虽多,不足畏矣!况进攻那一方的人数,必然要倍于防守那一方。”
  金空空望着他,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你已想通了?”
  “是的,老夫起初的确有诈降之意,但这些天来,在地窖里深思,猛觉昨日之非,颇生后悔,人生匆匆数十寒暑,练成武功,不为武林做点事,白活数十年,有何意思?”
  金空空笑道:“你能有这种想法,老夫高兴之至。”
  廖柏夫目注金空空,道:“就怕你没有余青玉之雅量,未必肯放老夫出去。”
  金空空道:“老夫本无此雅量,但受余盟主之啓发,如今有了,说真的,老夫在其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说起来,真是丢人。”
  廖柏夫道:“此事非同小可,假如老夫骗你,乾坤盟的基业,便将毁于一旦。假如你对老夫尙有疑心,自不能做到互相信任,互相支持,则不放老夫出去还好。你不必急于答复老夫,最好你细心考虑一下。”
  金空空想了一下,道:“老夫已经放心,如今你便可以出去了。”廖柏夫端坐不动,道:“你凭什么相信老夫?”
  “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
  廖柏夫哈哈笑道:“也许这是老夫故意引你跌下陷阱的。”
  金空空亦大笑:“老夫一向自信得很,相信不会看错,万一看错,也只能认命。廖柏夫,还有一点你使老夫相信的,因为当日老夫跟随余三公子,亦是被迫的,后来却甘心为其所用,当然那是因为他是为公不是为私,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料你亦不会例外。”他长身拉开铁栅,道:“请!”
  廖柏夫大笑一阵才慢慢长身而起,携着金空空的手,走出地窖,廖柏夫忽道:“老夫如今一身褴褛,怕不好意思与你弟兄见面。”
  “是极!老夫先带你去洗个澡。”金空空引他进内寨,着人准备水和干净衣服,问道:“廖兄希望安排什么职位?”
  “讨价还价便没有意思,即使没有职位也无所谓。”
  XXX
  金空空站在门外,等廖柏夫洗好澡,更了衣,然后再引他到大厅,吩咐蓝凤敲钟召集头目到厅内商议,未几,群英毕集,金空空宣布廖柏夫诚心加入乾坤盟,群豪虽仍有疑虑,但厅内仍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金空空续道:“廖柏夫的职位本该由盟主安排和宣布,奈何正副盟主都不在,故此本座越组代庖,暂时安排他为本盟护法,若有异议者,可提出反对理由。”
  半晌,郝龙威才长身道:“若廖柏夫真心实意加入本盟,不但赞成他当护法,也诚心接受其领导,怕只怕……”
  廖柏夫道:“廖某自知往日罪孽深重,难取得诸位之信任,即使我咒下毒誓,亦未必有效,因此,廖某愿意接受监督,甚至可以再将某囚在地窖,待大家认为值得搏一搏,才放我出来。”
  廖柏夫这几句话消除了不少人之疑虑,金空空又道:“此事由本座负责,有事唯我是问。今晚大家痛饮几杯?欢迎廖柏夫加入本盟。”
  当下一夜平安,次日开始,金空空带廖柏夫到山寨各处巡视,廖柏夫提了许多建议,来至后寨则道:“东郭西城那老匹夫,若去而复返,必会由此偷袭,而且必先挥重军攻前寨,以掩人耳目。”
  金空空亦赞同其看法,当下重新硏究防范之法,在暗道中布下天罗地网。一连十天,山寨都十分平静,谁知到第十一天,探子来报,东郭西城率人来犯,廖柏夫忙问:“人数大约有多少?”
  探子道:“约千多个,如今离山下只有七八里。”金空空接问:“他们在此之前驻扎于何处?”
  “分散驻扎,离开此处五六十里,补充了粮食再来。”
  “可曾发现有人在另一条路?”
  探子道:“小的没有发现。”金空空令他再去査探。
  廖柏夫道:“东郭西城必然等到攻进后山的人到了半山,然后才会展开全面攻击。这一次他会全面出击。”
  金空空立即又布置了人手,前寨仍由他负负,左面梅飞雪,右面姬兰君,后寨云开,廖柏夫居中策应;薛旗率老弱妇孺,专事扑火运输,崔翠负责内眷安全。同时又派了郝彪威去通知贺同安夫妇,请他们立即下山埋伏,待进攻后寨的人撤退,才进行拦截。
  分配停当,全寨立即进入紧张备战状态中,至黄昏,后山已有消息,有十来个蒙面人进山,准备攀登,瞧其武功必是高手。
  金空空冷笑一声,道:“提早吃饭,今晚他们就会出动。”廖柏夫自吿奋勇,助云开把守后寨。
  晚饭过后不久,前山又来消息,东郭西城率人已至山下,但两侧则不见有敌踪。金空空根据消息,作了调配,由梅傲华郞舅守左侧,郝氏兄弟守右侧,梅飞雪守后寨,姬兰君守前寨。
  未几,东郭西城带来的人已至寨前里许。金空空不管三七廿一立即着人先放下檑木滚石,弓前手拉弓先射了一轮箭,但东郭西城已吃过苦头,早将人马分成三队前进。他先率领一队敢死队,手持盾牌硬闯,檑木滚石对他们来说,起不了多大作用。
  金空空下令:“前面弓箭手撤回!停止檑木滚石。”他率领妻子、蓝凤和邹明,带了一队人冲出寨门,迎了上去。
  金空空自然找东郭西城:“东郭老匹夫,上次未分胜负,今日无论如何必须判生死。”
  东郭西城嘿嘿笑道:“死的自然是你。”他避重就轻,不与金空空硬拼。这次他又带了些好手来,敢死队的武功,比凰凤寨寨兵高出许多,幸好姬兰君武功又高出对方许多,大发神威,连毙二敌。
  那些敢死队因为与对方近身搏斗,手上盾牌不方便,有几个乘机弃掉,谁知却让乾坤盟匿在暗处的神箭手之冷箭射毙。刹那间,杀声震天价响。
  东郭西城见没法由前寨突破,不断发啸,催促左右两侧的手下加快行动。但蓝凰十分沉得住气,待对方靠拢才下令放下檑木滚石,接着又是一阵乱箭扫射,东郭西城带来的千余人,霎时间已丢了百余个。但战事仍然未结束,燕南群和孟俊飞向两侧急攻,乾坤盟守两侧的人,
  只好“移船就磡”,换了位置,进行抵抗,是以对方没有滚石之威胁,斗志极盛,只一会儿,两侧都响起吿急讯号。
  后寨的梅飞雪只好带了九个人驰援左侧,敌住孟俊飞,不过梅傲华只能堪堪敌住新伤未愈的林飞霜。
  薛旗本来另有任务,时见危急,也顾不得往昔之情,毅然上前敌住燕南群,燕南群断了一只胳臂,如何抵挡得住薛旗的铜锏?不过七八个回合,肩上已中了一锏,连琵琶骨也断了。他冷笑一声:“帅帮主请你代替薛某之位置,似乎有欠思量!”
  猛听得有人大喝一声:“薛旗,休得猖狂!待霍某来收拾你。”只见一条高大威猛的汉子,手持厚背虎头刀大步而至,正是四字堂堂主霍青锋。
  薛旗见到他,心头暗吃一惊,忖道:“怎地东郭西城在几日间便又召集到这许多高手?”他自惴不是其敌手,但仍奋力拼斗,高声道:“郝堂主,对方已无高手,赶快想办法。”
  “霍某不是高手么?”霍青锋明知对方使的是重兵器,低毫不避之,大开大阖,不惜以硬碰硬。由此可见其自负,但薛旗也只稍逊半筹,他想取胜也不容易,乾坤盟的人不用长箭,也纷纷使用暗器,但不料这次对方也有了准备。
  东郭西城吸收上次失败之经验,亦连忙捜罗了一大批暗器,双方在近距离之下,互相袭击,死伤颇大。幸好,寨内各处都匿有神箭手,遏止了对方不少攻势,双方呈胶着状态,一方攻不进去,另一方也不能将对方打退。
  另一边厢,孟俊飞虽然是昔年俊彦,但火候功力到底比梅飞雪稍逊半筹,只凭机智应付,仍稍落下风,至于龙家楼夫妇,因为对方高手有人应付,是故比较轻松,只可惜两侧的寨兵实力颇弱,因此亦没法占到便宜。
  盖天帮由后寨进行偷袭者,乃由银发婆婆和威字堂堂主冼铁镜率领,十六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走暗道,另一组则攀山附崖登高。
  待得他们走近,云开才下令射箭和放下滚石,在悬崖上,这本具威力,奈何对方都是高手,擅长轻功,要想如此杀了他们,简直妄想,须知他们只需跃开小路,匿在岩石之后,便可避过厄运,更何况暗道太狭窄,檑木威力难以发挥。
  廖柏夫连忙下令放弃使用此策,遂令神箭手准备。他自己亦取了一把硬弓拉弦准备,觑得真切,一箭射出,长箭破空,风声飒然,令人惊心动魄。一箭离弦,第二箭又上了弓。
  他一口气射了三枝箭,一个蒙面人中箭滚落山去,与此同时,神箭手连珠弹发,走暗道这一级人,八个只剩下五个人,这五人不敢妄动,匿下等候机会。
  廖柏夫发现对方八人之中,没有银发婆婆,连忙着人去各处探,探子报称,前面不见银发空婆,云开惊呼一声:“莫非那老虔婆由别处攻山?”
  廖柏夫道:“不会在别处,仍在后山,大家小心一点,将风灯全部点燃!”
  霎时间,后寨一片光亮,如同白昼,突然廖柏夫发现十来丈前的一丛野草无风自动,他不动声息,一箭射去,长箭未至草丛,草后已飞起一条人影。
  廖柏夫喝道:“老虔婆终于来了。”第二箭“飕”的一声,凌空望银发婆婆射去。
  银发婆婆手上的盾牌一扬,“笃”一声响,长箭被击落,她身子落下,脚尖一点再向前射出三丈,廖柏夫再射一箭,仍被她以盾牌挡开,此刻银发婆婆离后寨不过七八丈。
  廖柏夫大喝一声:“射!”神箭手立即将箭对准银发婆婆,说时迟,那时快,草丛后,又飞出几条人影,而银发婆婆左手一扬,飞出几枚黑黝黝的小弹子,立即伏身在一块大石后。
  云开见那弹子飞来,急道:“小心,闭住呼吸!快请赵大夫来。”弹子落地爆开,扬起几团不同颜色的烟雾,神箭手们立即退开,银发婆婆乘机再进。
  廖柏夫闭住呼吸上前拦截,银发婆婆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叛逆,今日落在老身手中,敎你死无葬身之地。”廖柏夫心中虽怒,却不敢作声,运功挥掌急攻。
  银发婆婆弃下盾牌,亮出龙头拐,在小道上大开大阖,威力倍增,迫得廖柏夫连连后退,终于退回后寨,此处空间较大,两人各展所长,斗得十分激烈。
  尾随银发婆婆窜上来的,被乾坤盟的箭雨狂攻之下,有两个腿部中箭,但仍全部窜上来,这几个人一至后寨,便乱抛毒箭毒粉,有些又射乌油,准备放火。
  云开又惊又怒,一边着人去通知金空空,一边下令所有的神箭手不能后退,正所谓生死存亡,系于一发,神箭手有人中毒倒地,但其位置立即有人递补,是以银发婆婆带来的七个人,终有几个被射杀,只剩下三个冒险攻进后寨放火。
  后寨终于着火,云开一边着人扑火,一边挥刀向带头那个砍去,毒雾散后,那人认出云开,冷笑道:“云开,你死到临头,尙作无谓挣扎,岂不令人觉得愚蠢?”
  “死到临头的是你,不是云某,”云开大喝一声:“老子不杀无名小子,快报上名来!”
  “新任武令堂堂主夏英仪。”
  “原来是昔日的淮河大盗,那就更加非杀不可了。”云开奋起神威,一口气攻了十七八刀,把夏英仪迫得连连后退,夏英仪虽然厉害,但怎及得云开这几年在巢湖之潜心苦练,来得炉火纯青,幸好他副手顾红挥剑上前,合击云开,形势才得扭转。
  乾坤盟这边亦有江南好汉上前助攻,同时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云开见状心头大定,心想只要金空空能抵得住东郭西城的强攻,这一役又能取胜,却料不到由洗铁镜率领从暗道前进的那一组人,就在这时候乘乱攻至。
  洗铁镜的武功,在盖天帮已属一等一高手,连铁冠道人对他亦存顾忌,他率领的七个人,虽然丢了三个,但剩下来的四名,都是各堂之精英,这几个人一上山,在乱战中突进,又被他们冲进后寨,乾坤盟没奈何,只好派人上前拦截,被他们连杀数人,又放起火来。
  冼铁镜老奸巨滑,着布天虹与银发婆婆合战廖柏夫,廖柏夫难于以一敌二,只好退进后寨,刹那间,后寨便形成混战,杀声传到前寨。
  XXX
  前寨方面,金空空等逐渐占到上风,盖天帮敢死队武功虽高,但人数少,又不断被乾坤盟的神箭手射杀,背后的人又受制于滚石檑木,未能大举进攻,而西侧的进攻亦同样受到钳制。
  金空空长啸一声,道:“东郭西城,今夜你是有来无回的了。
  东郭西城抬头一望,见内寨冲起一股浓烟,不由大喜,狂笑道:“金空空,你看看背后,咱们已攻陷你们后寨了,乾坤盟被消灭就在弹指之间。”
  金空空又惊又急,忖道:“莫非廖柏夫诈降以迎银发婆婆,不好,今夜完了。”
  后寨起火,使得乾坤盟上下心神大震,金空空加紧进攻,意图杀死东郭西城,好去后寨看看,但东郭西城老奸巨滑,门户守得极紧,不给一丝机会对方,金空空本欲请妻子去后寨,又恐她去后,抵挡不住对方以正面进攻,心中急如热锅上之蚂蚁。
  那边厢的梅飞雪恶斗孟俊飞,逐渐取得上风,孟俊飞虽然狡计百出,但新伤未痊癒,斗至后来,气喘心跳,被梅飞雪的一招“梅花三弄”刺伤了胁下,大惊急退,招呼手下保护。
  梅飞雪连杀两敌,精神大振,谁知侧面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忙喝道:“家楼,小心旁边的敌人。”
  只听一位书生打扮的汉子道:“梅庄主勿惊,都是些老朋友,闻得乾坤盟大名,特来投效。”梅飞雪见是“金扇书生”俞秀、蒋白涛和其他白道老友,登时大喜,道:“诸位来得正好,请俞兄协助小儿和小婿,其余诸兄,请随梅某到内寨却敌。”
  当下蒋白涛等人随梅飞雪向内寨奔去,迎面看到一位到前寨报讯的寨乒,忙问道:“后寨情况如何?”
  寨兵道:“银发婆婆带来的人,武功十分厉害,己经攻进后寨,形成混战,他们带来了毒针毒镖火器……”
  梅飞雪让他过去,率人直趋后寨,云开见他回来了,松了一口气,问道:“镇定一点,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来了十六个,死剩八九个。”
  梅飞雪让他过去,率人直趋后寨,云开见他回来,松了一口气,问道:“前面情况如何?”
  蒋白涛恐梅飞雪老实,代答道:“咱们带了数十名中原武林好汉驰援,里面已基本被控制,另外山下也有好友们偷袭他们背后,否则咱们又怎能驰援后寨!”
  廖柏夫道:“好极了,诸位请小心他们之毒物。”
  洗铁镜道:“大家不必害怕,假如真如他所说,金空空那老匹夫已亲自赶来了。”
  廖柏夫道:“金空空不用来,也足以收拾你了。”他心神大定,加紧攻势,罩住银发婆婆。梅飞雪上前斗布天虹,俞秀和云开合斗冼铁镜,蒋白涛斗顾红,对方主将被钳制,其余几个人在乾坤盟围攻之下,开始有人伤亡。
  XXX
  金空空听了寨兵的劝吿,心神不定,幸好知道梅飞雪已到后寨驰援,才放下心头大石。就在此刻,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盖天帮秩序,有人高声呼道:“余盟主的先锋已至。”
  凰凤寨内立即响起一阵欢呼声。
  金空空认得那是贺同安的声音,知道实情,但亦乘机传达这个消息,以乱对方军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猛向盖天帮帮徒喷乌油,再抛火球,刹那间,许多人着了火,猛闯猛撞,阵脚更乱。
  东郭西城又惊又怒,喝道:“鬼嚎什么?镇定一点!余青玉又不是什么神仙。余副堂主,请你过来一下!”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位青壮年来,赫然是昔日流星门的大公子余青山。
  东郭西城倏地退后,一把抓住余青山的后背,余青山反应极快,双肘一齐向后撞去,同时用力挣扎,但闻“嗤”的一声响,背衣已裂,余青山向前急窜,东郭西城岂容他逃脱,飞身挥掌,挟劲望其后背击去。口中喝道:“余青山,你欲背叛盖天帮么?本座先杀了你。”
  余青山连变两次身法,叫道:“是你迫我的。”
  东郭西城掌未至其后背,金空空的掌风已排山倒海般袭向东郭西城肋下,东郭西城只好先求自保,拧腰转身,移动双掌,但闻“蓬”的一声巨响,四股掌风接实,把地上之沙石全都刮了起来,两人同时向后倒退。
  金空空有备而来,东郭西城则是仓猝应战,因为力量有分野,东郭西诚连退数步之后,五内气血翻腾不已,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涌了出来。
  余青山见状乘机跳开,高声道:“诸位弟兄,今日大家看见,这是东郭西城首先偷袭在下的,在下既不知其目的,亦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当然不甘受戮,如今只好站在此处暂避。”他边说边退。
  东郭西城道:“余青山,你再退到凰凤寨,难道不怕影响令尊?赶快回来!”
  语音未落,金空空已乘机再发两掌,东郭西城不敢硬接,急忙闪开。那两投掌风,把旁边的几个盖天帮帮徒,击得倒成一堆。
  金空空大发神威,强攻不已,东郭西城内腑受伤不敢应战,金空空如虎入羊群,杀得盖天帮帮徒只恨爹娘少生一对腿。
  东郭西城见两侧不但毫无进展,而且伤亡极多,且后寨那边又没有了消息,心生惊慌,忙向左飞去,高声呼道:“霍堂主何在?”
  一个手下应道:“霍堂主已攻进去了。”东郭西城想由那里上去,谁知金空空已赶至,拦住其去路,也不打话,挥掌便打,东郭西城心胆俱丧,呼道:“今日且退,异日再来。”下面的人听了这句话,首先转身溜了。
  金空空哈哈大笑:“老匹夫慢走,请恕老夫不送。”他回身传话:“走了的不追,上来的不许放过一个人。”
  孟俊飞最是机智,见势色不对,便首先招呼妻子溜掉了,其他人被乾坤盟包围住,只能作困兽斗。这时候,山腰忽然升起一团烟花,明亮绚灿。金空空将前寨交给妻子负责,自己飞身去后寨。
  在前寨冲突的人以霍青锋为首,饶得他骁勇,但久战之下,又在重重包围中,亦暗叹无能为力,薛旗喝道:“弃械投降者不杀!”话音刚落,盖天帮的人已把武器抛了一地。
  霍青锋长叹一声,挺胸道:“你们要杀便杀吧!霍某绝对不会投降。”
  薛旗劝道:“霍堂主,你我往日同袍,有段香火情,今日薛某才劝你几句,盖天帮和帅英杰,手段毒辣,为求独霸武林,不择手段,将来必然会被消灭,余三公子虽然年轻,但他举的是义旗,乾坤盟上下团结如一人,情同手足,薛某处身其中,对照以前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生活,颇有感触,希望你加入,薛某保证,乾坤盟上下都把你当作弟兄。”
  霍青锋冷笑一声:“你是叛将,自然这样说。”
  邹明道:“非也!咱们都有此感受,否则廖总堂主和铁冠道长也不会反戈一击。且乾坤盟正逐渐成长中,东郭西城几番扑灭不了,便很能够说明一些问题,将来取胜的必然是余盟主。假如咱们不是真心真意归顺乾坤盟,今夜大可以再反过去,望霍堂主三思!”
  霍青锋再长叹一声,道:“待霍某再考虑一下。”言毕将刀抛落地上。
  金空空来至后寨,但见烟雾迷漫,地上倒了许多寨兵,就连云开和梅飞雪等人也退在一边,云开向金空空猛打手势,金空空会意,闭住呼吸,仗着自己内功深厚,慢慢走进烟雾中。
  走了一阵,但见前面有道淡淡的人影,他立即一掌拍出。
  掌风过处,烟雾飞动,人影闪开,定晴一望,却原来是廖柏夫,廖柏夫向他打手势,两人同时退出烟雾。
  忽然赵学佗道:“这烟雾没有毒。”
  金空空问道:“银发老虔婆他们呢?”
  廖柏夫恨恨地道:“刚才半空绽开烟花,老虔婆放烟雾之后让他们三个溜掉了!老金,前面情况如何?”
  “东郭老匹夫受了内伤,已败阵去了。”金空空道:“今日侥幸能够保住这片基业,全仗廖兄反戈一击。”
  “这是大家同仇敌忾之结果,千万莫抬举廖某。估计东郭西城在未再请到救兵前,不敢再来犯。”
  话音刚落,后寨响起一阵震耳的欢呼声。当下众人在赵学佗的指挥下,把伤者全部抬去大厅。这一战虽然惨烈,但人人心情十分兴奋,因为乾坤盟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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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0-9 16: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正邪决战一触即发
  余青玉越走越快,恨不得插翅飞到凰凤寨,奈何恐怕邹奉先他们走错了路,否则他已提气奔驰了。终于凰凤寨在望,余青玉一个箭步飞前,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十多枝长箭射至。
  余青玉猝不及防,幸好他近来内功、轻功均有长足之进步,凌空吸气,双臂一划;硬生生再拔高几尺。那些箭矢自他脚底下射过,他折腰翻身,打了个没头觔斗,飞落地上,可是双脚一沾地,又有长箭射至。
  余青玉呼道:“今夜是谁当值?请出来说话!”他边说边向后退开。
  黑暗中亮起十来根火把,余青玉认得带头那个是梅傲华,登时放下心头大石,问道:“梅少庄主,山寨内无事吧?”
  梅傲华见到他更似天上跌下一锭大元宝般,惊喜地道:“盟主,你回来啦!盖天帮几番强攻,尙好将士用命,幸保不失!咦,阳护法他们没回来么?”
  余青玉道:“本座闻盖天帮派东郭西城来犯,所以先带了些人来援,贺岛主他们也无恙吧?”
  梅傲华道:“都在寨内,盟主,进去再说。”回头又吩咐手下:“快击鼓!”
  三鼓之后,聚义厅点起火把,光如白昼,寨内群豪闻得鼓声,不知发生何事,便忙赶来,及至见到余青玉立于座前,都喜不自胜。余青玉走了进来,逐个看,见到廖柏夫伸手在其肩上拍了一下,道:“好好!本座总算等到了你。”
  廖柏夫赧然道:“老朽冥顽不悟,愧对盟主。”
  余青玉心情甚佳,哈哈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亦有错,何况是咱们凡人。”他忽然叫了起来:“怎地不见了梅副堂主?”
  梅飞雪悲声道:“舍弟不幸中了银发婆婆的毒针,已经……”
  余青玉恨恨地道:“终有一日,要她偿命。”
  金空空问道:“盟主,你们一路顺利吧!副盟主他们怎地还未回来?”
  余青玉将经过说了一遍,却花了半炷香工夫;“金护法,如今也轮到你们将情况吿诉本座了。”
  金空空道:“金某先说,若有错漏,请诸位补充。”他由余青玉率人下山说起,山上如何准备,东郭西城两番强攻,又如何抵挡,这一说足足花了一炷香工夫:“盟主,今番又多了一位霍青锋来投。”
  余青玉立即表示欢迎。霍青锋道:“盟主,霍某自知罪孽太重……所以请盟主开恩,让霍某与薛兄一样,只领个闲职!”
  廖柏夫喝道:“啐!连老夫都肯反戈一击,你俩还有什么顾忌?”
  霍青锋忙道:“乾坤盟有难时,霍某定以死保护。”
  廖柏夫还待再说,余青玉道:“廖总堂主不可相迫,须知本盟有个规定:加入本盟,必须心甘情愿,绝不能勉强,霍堂主但请放心住下去。”
  廖柏夫道:“盟主,以后请勿再以总堂主相称,以免增加廖某愧疚。”
  余青玉下了一趟山,成熟了许多,道:“余三恭敬不如从命,廖老职位,容后待大军回山,再统一安排。”他见邹奉先与邹明在一旁低声交谈,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认识么?”
  邹明忙道:“啓禀盟主,奉先是属下从兄,咱们一齐加入盖天帮,想不到如今又一齐弃暗投明。”
  “恭喜两位在此相见。”
  金空空忽然叫了起来,道:“盟主,属下该死,忘记告诉你一件重要事儿。”
  余青玉微微一呆,道:“此时说未迟。”
  “盟主,令兄上山了,如今与令堂住在侧寨。”
  余青玉“啊”地叫了一声,拱手道:“诸位,请恕本座无礼,失陪了。”群豪忙称理当如此。余青玉匆匆走去侧寨,此刻天已蒙蒙亮了,守在寨外的女寨兵见到他,都惊喜地叫了起来:“盟主,你回来啦!”
  余青玉点点头,信步走进自己居住的一座小院,丽萍听见外面的声音,披衣而出,惊喜地道:“三哥,你,你回来啦?”
  余青玉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问道:“一家大小都平安吧!大哥住在那里?”说着,房内的人都听见声音走了出来,劫后重逢,不胜感慨。
  余青玉握着乃兄的手,更是说不出话来。
  余青山道:“三弟,你有今日之成就,愚兄高兴极了,比对起来也十分惭愧,难怪后来爹说你最有出息。”
  余青玉冷哼一声,道:“别提他,小弟早已跟他断绝关系。”
  “是因为爹投降了帅英杰?为何三弟不与愚兄断绝关系?”余青山道:“爹是另有苦衷的。”
  余青玉怒气冲冲地道:“他有什么苦衷?不要妻儿,不顾道义,我羞为他儿子。”
  崔翠忙道:“玉儿,你今日已是盟主,岂可仍像孩子那样乱发脾气?你不先听你大哥说说,再下判定?”
  余青玉气犹未息,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好好!我听你们解释?”回头又吩咐丫环送香茗来。
  余青山道:“其实你亦应该猜得到,爹投降一是不想手下死伤太多,二是为了找机会杀帅英杰。”
  余青玉冷笑道:“为何几年来,尙见帅英杰活着?”
  余青山道:“咱们想不到帅英杰此人防备十分严密,爹一直找不到下手之机会,须知帅英杰内功又进一步,其‘潜龙玄功’已练至第九层,换言之其护体神功已经练成,所以爹提醒你,不可大意,须谋定而后动。”
  余青玉道:“大哥你所说的,全是余修竹吿诉你的,你只是转述而已,最重要的是行动。”
  余青山不由怒道:“当曰若非爹爹对你说出‘金甲神’苗常青的罩门在‘至阴穴’,你能够杀得了他么?爹知道将来你必会与盖天帮争覇,故此特地跑去合肥分舵跟他套交情,诸方打探,才自其口中探到这个秘密。若非为了你,爹又何须这样做,再说远一点的,你在大夫城跌落洗剑池,若非爹爹下令收兵,东郭西城肯放过那个机会?你又能活到今日么?”
  余青玉不由语塞,良久方道:“且看以后他表现如何,方可下判语!”
  “说得好,既然如此,你如今便不可对爹存有此偏见。”
  “假如他如你所说,为何不吿诉小弟?”
  “他恐怕你年轻不懂事,万一有他人在场时,你无意中露出马脚,则他一番心血尽废了,也所以爹对你的态度十分满意。他还有一个提议……”
  余青玉忍不住问道:“他还有什么提议?”
  “爹说你若与盖天帮火拼,你千万不可先出手,因为帅英杰内功比你强,若先消耗了体力,更非其敌手。”
  余青玉嘿嘿冷笑道:“就请他放心好了。帅英杰固然练成护体神功,但小弟这几年进步之速,亦非他所能想象得到。”
  “这就错了,爹早已预料到,因为他见过你之武功,自谓己不能胜你,但无论如何,你总比帅英杰欠火候。”
  崔翠忙道:“玉儿,娘知道你这几年武功大进,但凡事总须谨慎,万万不能骑傲自满。谅你师父在生,又不受伤,其武功亦不过与帅英杰相若。”
  “娘放心,孩儿自有分寸,至于爹……孩儿会重事实。小红,为夫赶了一夜的路,弄点东西给我止饿。”余青玉把儿女抱在怀内,望着那两张天真无邪的面孔,疲劳全消。
  丽萍打趣道:“娘,你瞧他,有了孩子,不要娘了。”她一手接过孩子,道:“三哥,你去洗个澡吧!出来便有东西吃了。”
  余青玉洗了个澡,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大哥,你反过来,大嫂会如何?帅英杰会否怪罪于她?还有,二哥呢?他好吧?”
  余青山黯然道:“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愚兄若不跑过来,金护法投鼠忌器,说不定保不住你这片基业了。二弟情况……与愚兄一般,他与帅英杰出征,你大嫂有爹照料,估计帅英杰不会贸然杀她。”
  余青玉跳了起来,道:“帅英杰那匹夫欺人太甚,小弟恨不得立即与他决战。”
  余青山忙道:“如今已非我一家之私仇,而是关系到武林前途,绝不能鲁莽从事。”
  崔翠也道:“玉儿,你大哥说得对,此战若失败,武林精英全失,恐怕二三十年间,都没有机会再推倒盖天帮了,万万不能感情用事。”说着小红已捧了早顿进来。
  余青玉道:“大哥,咱们很久未有吃过饭了,一起来,大家都坐下来吧!”当下一家人坐下,余青玉动了两下筷,又道:“大哥,你久在盖天帮,对他那方的情况和实力必定了如指掌,依你看咱们也可有争雄之力?”
  余青山脸色凝重地道:“不是愚兄泼你冷水,照你如今之实力,尙不足与盖天帮一争长短!”
  余青玉忙道:“莫忘记,咱们的主力不在山上!”
  “但盖天帮的主力也不在东郭西城手下,而在帅英杰那里。何况攻与守完全不同,反过来,由乾坤盟去攻打盖天帮,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余青玉脸色亦沉重起来,语气一变,再问:“大哥,咱们是输在将,还是输在兵?还要增强多少实力方可与之争雄?”
  “兵将都比盖天帮逊色,将不广,兵又多是女兵……至于后一个问题,愚兄也不能说得准。”
  余青玉忙再问:“盖天帮最近增加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将?”话音刚落,忽有一个女寨兵匆匆进来,余青玉转头道:“东郭西城去了复返么?”
  女寨兵忙道:“啓禀盟主,华山派掌门率门徒光临,金护法请你速至大厅。”余青玉立即推席而起,快步至聚义厅。
  果见厅内多了十来个人,为首那人年近花甲,身材虽然矮小,却蓄着一把长长的松子,眉宇间傲气十足,但神情颇为憔悴。金空空长身道:“穆掌门,此乃敝盟余盟主。”
  余青玉抱拳道:“不知穆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余三深感不安!”
  那矮老头正是胡广新兄弟之师父,华山派掌门穆山光。穆山光仔细瞧了余青玉几眼,道:“闻说乾坤盟盟主乃昔日流星门余掌门三公子,穆某尙且不信,今日一见,盟主英华内蕴,果然是人中龙凤。”
  余青玉连忙谦虚一番,道:“掌门请坐!晚辈常闻胡兄弟提及贵派,心中好生敬佩,可惜无暇上华山拜会,今日得见,实乃快慰平生。”
  “惭愧!”穆山光道:“盟主所提之人,可是劣徒胡广志和胡广新?穆某还以为他俩投到盖天帮去了,如今知道他俩在贵盟効力,方放下心头大石,否则穆某可是造孽!”
  余青玉有点明白,却故意道:“掌门何出此言?”
  “说来话长,穆某以前曾对劣徒有所误会,错怪了他俩兄弟,后来知之,他俩已愤而下山……”穆山光说着狠狠瞪了站在他身旁的女儿一眼,穆明珠垂首不语。
  金空空道:“既是误会,自有冰释之日,掌门不必挂怀,此事包在老朽身上,保证他俩重归华山。”
  穆山光干咳一声,道:“如今华山派已让盖天帮打得七零八落,穆某枉为掌门,无法保卫师门威名,他俩肯不肯重到华山,穆某都不在意,只望他俩不会因此走上歪路,于愿已足!”
  “原来盖天帮到华山肆虐,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他越猖狂,树敌越多,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金空空再问:“穆掌门到敝盟是路过的,还是另有原因?”
  穆山光干咳一声,垂首道:“不瞒诸位,穆某无力光复敝门,唯有寄望于贵盟,因此率徒来投靠,穆山光与华山弟子愿为武林尽一分绵力。”
  余青玉忙道:“晚辈代表乾坤盟欢迎穆掌门和华山派弟子加入敝盟,今后彼此便是一家人。”言毕大厅内立即响起一阵掌声。
  金空空知此人气量狭窄,又护短,长年深居华山为主,目光短浅,是以待掌声稍疏,忙道:“不过本盟有一个规定,须先吿诉穆掌门的,以免日后有误会。”
  穆山光脸色微变:“金护法请说。”
  “不管任何门派加入本盟,便以本盟为主,一切服从本盟首领之指挥,不可另以贵门规矩行事,否则难以统一指挥。”
  余青玉恐他误会急道:“这条规矩,绝非因贵派而立,掌门若不相信大可以打听一下。”
  穆山光道:“盟主放心,穆某非不识大体之人,既然加入乾坤盟,本盟的规矩,自然要遵守。”
  余青玉大喜:“本盟实力日益增强,待稍后重新安排职位,才宣布穆掌门的职位。”穆山光表示同意,余青玉又问:“穆掌门,未知九大门派近况如何?”•
  “本派被盖天帮攻破之后,穆某侥幸带了十余名弟子,由后山秘道逃脱,念与崆峒派童掌门有旧,遂去崆峒派,谁知崆峒派已不见一人,只见童掌门的一座新坟,也未知童掌门是新丧,还是故意假造一座坟来瞒骗盖天帮。”
  余青玉道:“童九山若在生,亦已年登古稀,即使骑鹤西归,亦不奇怪。请穆掌门继续说下去。啊!贵派近年来与崆峒派很少来往么?”
  “自从黄山一役之后,九大门派几乎没有来往,彼此均闭关苦修武功和授徒。家师自黄山归后不久亦辞世,所以敝门有许多武学已成陈迹……”穆山光叹了一口气方续道:“后来穆某绕路南下蜀境,谁知青城派亦不知搬去何处,不见一人。”
  余青玉轻叹一声:“未知掌门有否上峨嵋?”
  穆山光点点头:“穆某与慈心师太竟夕倾谈,原来慈心师太自知年纪老迈,非帅英杰之敌,也遣散了一部份弟子,交由次徒慧灯率领,觅地隐居,以保存实力,她不愿师门声誉毁于其手,愿与寺共存亡,如今留在峨嵋金顶的,除了其首徒慧竹之外,都是些老弱残兵。”
  金空空叹息道:“帅英杰真厉害,尙未动手,已迫得九大门派闻风而遁。比之昔年之魔敎,更加可怕。”
  穆山光脸有愧色,吶吶地道:“九大门派历史悠久,每一代掌门,肩上压力之重,实非外人所能理解,况二十年没有联系,无人出头,振臂高呼,否则若能团结一致,也未必输与盖天帮。”
  梅飞雪深有同感地道:“单只承先啓后,保持威名不坠十个字便够瞧了。”
  余青玉又问:“未知少林和武当林泰山北斗,若肯出面,其他门派自无不肯联手之理,盖帅英杰野心盖天,绝不容九大门派生存,势力稳固之后,必遂一破之。”
  “少林武当两派之情况,穆某不知,只知昆仑派亦已避入西域,而最惨的还是丐帮,丐帮弟子虽然最多,但大多数武功低微,而且树大有枯枝,这二三十年来,良莠不齐,遭盖天帮的毒手最严重,而帮主单目神丐又因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管不了帮内大事,新帮主又推选不出来,已名存实亡。”
  金空空急问:“丐帮有四大长老,难道他们也都不理?老朽与管长老有点交情,可惜如今不知其下落。”
  忽然山字堂有位姓潘的香主道:“护法。属下前两个月在山下附近听到一个消息,知道‘胖穷神’管一事带了一些弟子出海觅地而居,看来丐帮已经四分五裂了。”
  金空空目光一亮,道:“贺岛主,你明天回岛之后,请派人出海打探一下,最好能邀他们上山。”
  贺同安道:“属下遵命,!”
  余青玉道:“不错,咱们正愁实力不足与盖天帮争雄,若能吸收九大门派的弟子,则何惧盖天帮不灭?何虑武林不靖平?”说着下人送上早顿,群豪纷纷入座,余青玉请穆山光与己坐首席,他态度诚恳,执礼甚恭,使穆山光先前之顾虑全消,言谈逐渐随便。
  饭后,余青玉又遂一为穆山光介绍乾坤盟首领之身份姓名,然后着蓝凤安顿他们之住宿。
  金空空低声道:“盟主,咱们若能使九大门派归顺,则大事可成,这联络之事,宜早不宜迟。”
  余青玉点点头,姬兰君道:“你吃糊涂了?九大门派人人均死要脸子,他们岂肯归顺,须想个法子,不使他们丢脸才行!”
  余青玉笑道:“归顺两字实在大有问题,即使请他们加入敝盟,也有问题……唔,不如请他们另外组织一下,咱们再与他们联盟如何?”
  金空空摇头道:“不好不好,九大门派虽然以少林、武当为首,但其实互不服气,若非屠刀架在他们颈上,休想他们会真心实意联合,更遑论与咱们联盟了。”
  梅飞雪问道:“护法又有何高见?”
  “只有两条路,一是不管他们,一是要他们加入本盟,反正消灭了盖天帮之后,乾坤盟也就散了。”
  余青玉嗫嚅地道:“只恐他们不会服我。”
  梅飞雪道:“不如邀他们与咱们一道,而不须加入本盟,只要求他们与本盟行动保持一致就可。”
  姬兰君点头道:“这倒是个可行办法!”
  金空空道:“如此待会儿,老朽去找穆山光,着他写几封信,咱们再取其信去说服其他门派。”
  余青玉叮嘱道:“但必须记住一个原则,绝不可勉强穆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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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穆山光竟然一口答应,一口气写了二十多封信,除了九大门派之外,还有些是其老友者,一并邀之加入乾坤盟,余青玉立即派人分头联络。
  余青玉办好了这件事,日已正中,他返回居所,招来乃兄,道:“大哥,刚才咱们只说了一半,请继续!”
  余青山道:“许多以前不敢出面的邪道高手,如今都纷纷出山,有的甚至是魔敎之残余份子,声明要出来报仇雪恨的,这些人有可能会越来越多,所以咱们的实力会增加,盖天帮那方同样会增加。”
  余青玉道:“且说你所知道的!”
  “三弟可曾听过‘迷魂娇’之名?这女人好不厉害,连帅英杰也让她迷住。”
  余青玉笑道:“不是银发婆婆的弟子吧?”
  余青山道:“提起她的年纪,今年应有五十岁,但望之仍如花信年华,以前是魔敎敎主的情妇,这女人潜心苦练二十多年,如今的武功十分可观,以三弟如今之身手,料可胜她,不过她的迷魂烟可要小心,只需吸进一点点,便敎你四肢酥软,任其宰割?”
  余青玉吃了一惊,忙道:“大哥,你跟小弟去见赵大夫,让他研制解药。”
  XXX
  过了五天,阳知雨、章水仙已带着大军回山,凰凤寨上下欢腾,余青玉忙问:“副盟主,帅英杰没追上来吧?”
  章水仙道:“托盟主之福,一路顺风,帅英杰追来时,属下等已上了船。盖天帮没有船只,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众人都大笑起来。
  金空空急问:“但帅英杰会否乘机与东郭西城会合,回头来攻打咱们?”
  余青玉吃了一惊,忙道:“有此可能,须立即派人去打探消息,山上的粮食足够否?”
  姬兰君道:“盟主,属下等一直都被此问题困扰。”
  余青玉知道缺的是银子,便回头望一望章水仙。章水仙笑道:“大姐,这个问题不成问题了,咱们此次下山收获甚丰,是盖天帮替咱们筹备的,要买多少大米都有。”
  蓝凰喜道:“如此属下立即派人下山办货。”余青玉又替他们和穆山光等人介绍。
  金空空道:“山上的设置,已基本上修理好,你们先休息一天吧!一切有咱们。”
  余青玉点点头道:“今晚咱再聚头商量几件事。”
  赵北坤道:“不错,咱们也到时候去景德镇攻打盖天帮了,是该商量一下了。”
  余青玉微微一笑,向胡广志和胡广新招招手:“两位胡兄弟过来一下,令师已知道其错不在你们身上,而是其女……令师十分后悔,当他知道两位在此,十分欣慰。以本座看,你俩该去见见令师。刚才他碍于身份不敢与你俩打招呼,两位应该体谅他。”
  胡广新想了一下道:“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去见见他还可以,免得日后相处尴尬,要咱们重听其命令,则万万不能。”
  余青玉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所有问题,只能由你们自己解决,本座只望你们消除芥蒂,共为武林正义尽一分力。”
  胡广志道:“盟主放心,咱们不会令你难做。”
  胡氏昆仲去后,卓成双忽然走了进来,低声道:“盟主,属下有一件私事与你商量,请到一边说去。”
  余青玉十分奇怪,随他到柱后,问道:“什么事这般神秘兮兮的?莫非你看上寨内那位姑娘,要我做媒?”
  卓成双道:“盟主,你可清楚属下为何会知道,师英杰派人暗渡陈仓,来攻打本寨?”
  余青玉不耐烦地道:“你有话便说吧!为何吞吞吐吐的?这似乎不合你之性格!”
  “是你二哥吿诉属下的。”卓成双将经过说了一遍:“他不许属下吿诉你实情,恐你他日改变对他之态度,则会露出马脚。盟主,如此说来,令尊大人他……”
  余青玉举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道:“今日的余青玉,已非往日之余青玉,我不会随便改变态度。”
  他这句话其实一语双关,但卓成双那里知道其复杂之心情,嘘了一口气,道:“如此属下放心了。盟主,属下去歇息了。”
  余青玉点点头,照此情况看来,父亲投降盖天帮实在另有目的,可恨自己一直错怪了他。心中正暗骂:“我真糊涂,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爹一定十分伤心。真乃猪狗不如!”回心一想,又觉误打误撞,反使帅英杰深信父亲,又稍觉得安慰,但心中始终难以释怀。
  他信步走到后寨,默坐在一块岩石上,双眼望着远处,但心中却一直想着这件——“我以后应该怎样做?”想了许久方下决心一切照旧,为了武林前途,即使被人骂不孝子也顾不得了。
  晚上在内厅,只有余青玉、金空空夫妇,阳知雨兄弟及章水仙、郝不灭和云开八个人。余青玉首先发言:“诸位,本盟发展甚快,新加入之高手越来越多,职位实在有重新安排之必要,方能更好地发挥各人之所长;另者,华山派之加入,也须妥善安排,方不会丢了九大门派之面子,安排得好,也许还有其他门派加入,弄得不好,影响很大,希望大家本着为公之心,提供意见。”
  想不到人人均勇于发表意见,金空空道:“八堂照旧,另加一个内务堂,辖四个司,分为礼、刑、工、庶。庶司管一般寨内之大小事务,包括饮食粮草等等。金某建议由云开出任内务堂主,司之长称司正、司副。”
  章水仙道:“云兄出任此职至为适合,林枫红此人行事公正又仔细,出掌刑司颇为合适,至于礼司司正为蓝凰、司副为郝龙威。”
  姬兰君接道:“庶司当然非蓝凤莫属,情况她最熟悉,工司请薛旗负责,料他肯屈就。”当下众人又就职位调动而商量,终于得出结论。
  云开副总堂主之缺,由廖柏夫代,霍青锋代郝龙威之山堂堂主。董振宇代林枫红掌泽字堂。邹奉先代蓝凤为地字堂堂主,“金扇书生”俞秀为副。蒋白涛为天字堂副堂主,其他的不变,将来有必要时,随时可再作安排调配。
  姬兰君道:“只是薛旗和霍青锋两人还须盟主亲自去劝服他们。至于令兄,为令尊之处境着想,暂时还是不安排为上。”
  余青玉点点头,道:“此正合本座之意,就让他负责侧寨之安危吧!有关家父之事,请诸位严守秘密。”众人咸称:请盟主放心。
  余青玉又道:“但尙有一件事未解决,如何安排华山派?”
  半晌阳知雨方道:“盟主,就让华山派自己成为一个组织吧!穆山光仍管他的弟子,平日以掌门称呼,让他们以客卿身份存在。”此言一出,再无异议。
  章水仙接道:“盟主,属下恐护盟岛实力不足,且贺同安夫妇沉稳有余,机智不足,属下属意请卓成双去协助他们。”余青玉点头答应,事情便如此决定下来。
  次日余青玉宣布了各人之新职位,无人有异议,亦说明薛旗和霍青锋改变了主意。只有卓成双有点—不乐,余青玉随即宣布调韩香玉到护盟岛,反把卓成双一张脸弄红了、不敢坑声。
  当下各就各位,两位堂主和云开再重新安排各堂之人数。而卓成双和韩香玉则吿辞下山去护盟岛。
  乾坤盟又开始练兵,凰凤寨一片热闹,有了上次之经验,云开更注重储粮、储水和制造箭矢。
  如此又过了七八天,探子回报,周围百里没有盖天帮的人,但余青玉仍然不敢大意,下令小心防备。下午,卓成双带了一干衣衫褴褛的乞丐上山,为首那个身材又大又胖,若非那件旧衣,相信他是大财主的,比相信他是乞丐的多得多。
  金空空惊喜地迎上前,道:“老管,咱们终于见面了,想来你我大概已有二三十年不见了吧?”
  “胖穷神”管一事苦笑道:“可惜是在这种情况下相会!”忽然打了个哈哈:“当然比在黄泉路上相逢,好得多。”
  金空空携其手道:“老管,待老朽替你们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敝盟盟主余青玉,这位是副盟主章……”
  “且慢,厅内诸位,管某大都有一面之缘,这位余盟主……嗯!听说是余修竹之三子……”
  金空空道:“如假包换。”
  管一事脸色一沉,道:“余修竹降了帅英杰,你们却推选他儿子当盟主,嘿嘿!老金,你是越吃越糊涂了。”
  卓成双怒道:“老叫化,你别想挑拨离间,谁不知道余修竹是……已经与盟主断绝父子关系?而且盟主领导咱们攻打盖天帮,在座之人都亲眼目击。”他一时口快,几乎说出余修竹假降之事来,幸好机警才没有泄底。
  管一事道“这是不是他俩父子演的好戏?”
  廖柏夫道:“老夫敢以人头担保'。”
  管一事冷笑一声:“你的话谁能相信?”
  阳知雨沉声道:“如此管长老要怎样才能相信?”
  章水仙笑嘻嘻地道:“管长老就算没看见,也听人说过,他不是怀疑三公子的为人,而是看不起三公子。”
  管一事脸色一变,尴尬地道:“你们都服他,老叫化又怎敢看不起他。”
  廖柏夫道:“管长老,你自认武功比老夫与老金如何?”
  “老叫化颇有自知之明,二十五年前输给老金,料今日仍无法胜他!”
  “那就是了,老夫与老金都败在盟主手下。”
  管一事脸色一变,双眼神光连闪,脱口道:“此话当真?”说到最后那一个字,却是对着金空空,金空空点头表示不虚,管一事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老叫化,还有什么不服的?”
  余青玉忙道:“彼此均为武林正义,谁也用不着服谁,各尽其力就是。”
  “此话不然!要指挥千军万马,若有人不服,可大大不妙。”管一事抱拳道:“老叫化适才无状,请盟主海量汪涵。今日老叫化带来三十名弟子,另外尙有百余人在海岛上等候消息,准备加入贵盟,盟主若不嫌敝帮不才的,尙盼答允!”
  余青玉道:“长老,别客气,本盟大门几时都欢迎同道加盟,至于贵帮加盟之事,待会儿请金护法将详情吿诉管长老。”
  阳知雨问道:“管长老,贵帮的招振家帮主和其他长老,如今在何处?”
  管一事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敝帮如今已四分五裂了,招帮主也不知去向,只知那姓冯的,投降了帅英杰,老叫化就是怕他为了立功,带人来攻打丐帮,因此,隐居在海岛上。”
  阳知雨讶然道:“什么?连贵帮的冯以正长老也投降了。”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当真不虚。不过,老叫化最近听到一个消息,招帮主的得意门徒北宫昌如今在伏牛山落草为寇,料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老叫化因自身难保,故未去联络之,如今有了安身之所,倒可写封信着人送去,料他也会加入贵盟。”
  金空空更正道:“是本盟不是贵盟!”言毕引来一阵大笑。
  余青玉道:“此事慢慢再商量,未知长老是否有其他门派的消息?”
  管一事苦笑道:“老叫化自顾不暇,焉敢再管他人闲事!不过有人说衡山派己被盖天帮灭了,仅有几个弟子逃到岭南去。”
  穆山光叹息道:“真想不到,武林九大门派,沦落至此地步,比二十多年前更悲惨!””
  余青玉道:“假如九大门派能够与敝盟联手,相信必可消灭盖天帮。”
  管一事道:“老叫化愿与穆掌门联名具函,分发少林、武当和峨嵋,再得此三派派人协助,料已有足够实力与盖天帮一斗。”
  余青玉大喜,道:“如此有劳两位了,并请长老派人去找回贵门弟子,余者请加紧训练,最好能练好合击之队形,此事就请几位副盟主和护法多操点心了。”
  XXX
  余青玉自己亦闭门苦练“潇湘子”凌水云留下的那本紫气神功心法,二十四页,他已练了二十三真,就是最后一页,还有几处未能贯通,他希望能趁此短短的时间日竟全功;另者,凌水云的“无为箫”,他是未学全的,却望能将其精萃融合“流星剑法”,将“千树落英掌”与万象大师的“擒龙手”融合,此三项绝技苦练成功,他自信可与帅英杰争雄。
  金空空和章水仙等人,均知余青玉练功时间太少,因此担负起全盟的大小事务,让他专心练武;而其他人亦无不乘此大战前夕之空隙苦练,是以凰凤寨内外,到处都见到有人在练武,连崔翠都迫小红和丽萍学几招防身招式。
  时间逐渐流逝,眨眼三个月已经过去,盖天帮并没有再来犯,帅英杰是希望能将其他门派扫荡之后,再全力对付乾坤盟,消息传来,峨嵋派慈心师太和其首徒慧竹均已殉难。
  盖天帮收拾了峨嵋,立即挥军北取武当。武当派得知消息,连夜召集门内长老商议。一石己年届古稀,他决定学慈心大师,只留下些老弱残兵,并把掌门授与下一代弟子乘鹤,着乘鹤带本派精锐,化装俗人,连夜下山投奔乾坤盟,另一方面又派人通知少林寺。
  首先来投乾坤盟的,不是峨嵋派和武当,而是青城派的道士。由于青城派早作准备,因此人马整齐,由掌门白云子率领,下面既有门徒,还有师弟青叶子和黄石子。金空空大喜,忙着人通知余青玉,余青玉即设宴欢迎。
  余青玉首先宣布了乾坤盟的宗旨,再吿之九大门派各自独立,只是在攻打盖天帮时,与乾坤盟一致行动,互相配合。
  白云子最怕加入乾坤盟,日后受制,师门受辱,闻言放下心头大石。道:“盟主不必客气,总之盖天帮未消灭之前,敝派接受盟主调动,攻打盖天帮,既是为人,亦是为己,料无人有私心。”
  金空空道:“若彼此都没有私心,何惧盖天帮不灭!掌门放心,盖天帮被消灭之日,便是本盟解散之期,日后武林仍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长之局。”当下尽欢而散,余青玉又请云开和薛旗加紧扩建寨房,又着胡氏兄弟多派人下山打探盖天帮之动静。
  金空空待云开走开,然后上前问道:“盟主,你近日武功可有进境?”余青玉担忧地道:“进展不大,听说帅英杰已把‘潜龙玄功’练至第九重,亦即是最后一层,本座恐怕届时不是其敌手。”
  金空空看了他几眼,道:“其实盟主亦有进步,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余青玉笑道:“莫非护法反而知之?”
  “盟主检上的紫气大盛,料是内功有进之兆。”
  “听先师谓,紫气神功者练至最高境界,脸上紫色即隐去,毫无迹象,谓之返璞归真。”
  金空空道:“盟主,属下想和廖柏夫与你一起切磋一下,也许集思广益,会有新收获也未定。”
  余青玉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矣!”
  金空空道:“待属下把寨务卸与副盟主,咱们便闭关十天,期能有所成!”
  廖柏夫自然亦大表赞成,三人恐外人骚扰,因此到后山一石洞里切磋,每日三餐,只准明珠送食物去;廖柏夫和金空空先轮流与余青玉印证一番,两人虽然用车轮战法,但都败下阵来。
  廖柏夫惊喜地道,“盟主的武功又有进展了。恭喜啦!只是老夫倘若不加劲,恐怕日后无法暗你练武了。”当下三人先由剑法谈起,继而是拳掌,最后才是运气之道,主要还是帮助余青玉将萧剑融汇贯通。
  如此一来,进度果然甚快,余青玉自创之无为剑法,基本上已经圆熟,再无破绽,接着又全力攻克拳掌。廖柏夫和金空空轮番给他喂招,并凭经验加入指点。再过五天,拳掌方面也有了颇大的进展。
  余青玉道:“咱们再花五天时间,研究内功。”
  廖柏夫道:“盟主自己练习一天,老夫与老金有点吃不消,再说寨内的事也得去料理一下!”余青玉自然不会反对,遂仍留在石洞里。
  金空空下了山即问:“老廖,你真的吃不消?”
  廖柏夫道:“内功这玩艺儿只能自己领悟,外人实不宜多言,盖彼此不同家数,万一因咱们三言两语,而令盟主走火入魔,则吾等之罪孽大矣!”
  金空空道:“只是金某却怕他自己一个人,贪快冒进,亦有走火入魔之虞!”
  廖柏夫笑道:“依老朽之见,盟主下了一趟山,比以前成熟老练得多了,应不会冒进。”
  两人刚到后寨,便见明珠提着食篮欲上山:“护法和副总堂主不暗盟主练功?”
  金空空摇摇头问道:“近日寨内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峨嵋派的女弟子前晚上山了,副盟主已安排了她们。”
  金空空挥挥手,道:“看来决战之期已不远,咱们可以开始准备了。”两人返回大厅,立即召集会议。
  章水仙先报吿了峨嵋派的情况。金空空问道:“武当派的又如何?还没有消息么?”
  说着,忽有人带了一名道人进来,道:“啓禀副盟主,此人自称是武当弟子,有事求见盟主!”
  阳散云下阶道:“在下阳散云,忝为乾坤盟副盟主。敝盟盟主因闭关练功,恐未能亲自接见道兄,此处全是同道中人,道兄有话但说无妨!”
  那道人道:“贫道乘风奉敝派掌门师兄乘鹤之命,特来投函。”言毕奉上一封信,阳散云立即撕开封口展阅。信上简述了武当近况,要求与乾坤盟联手消灭盖天帮。
  阳散云喜道:“贵掌门之议,正合敝盟之意,请转吿贵掌门,便说敝盟愿意与武当合力消灭盖天帮。”
  阳散云将信交给章水仙,又问:“贵派弟子如今在何处?”
  乘风道:“本来掌门准备直接来此,后来觉得过份集中,并非好事,因此临时改变,安置在大别山,等候贵盟的消息。”
  阳散云与金空空交换了个眼光,又问:“看来贵掌门是在大别山等候敝盟的决定?”
  “不错,敝上交代过,看贵盟在何时行事,咱们便配合之,控制长江北面。”
  章水仙道:“如此请道长在敝盟住一两天,待本盟开会决定行事日期再通知。只是贵派匿在大别山,未知安全否?”
  乘风苦笑道:“盖天帮耳目众多,是否安全,甚是难说,不过敝派亦已派人通知少林寺了。”当下蓝凰亲自引他到客舍休息,乾坤盟头目立即在大厅内商量起来。
  赵北坤道:“依属下之见,咱们应该趁早行动,绝不能等帅英杰攻陷了少林寺才动手。”
  梅飞雪道:“此事非同小可,须三思而后行,须知咱们必须取胜,而且要一鼓作气,将盖天帮扑灭,若然失败,也不知要再过多久,才有力量与盖天帮对抗。”
  阳知雨问道:“金护法,盟主练功是否可稍停?看来此事非请他定夺不可。”
  金空空道:“也罢,黄昏后,金某上山找他,今晚大家再商量,此刻最好先将各种方案的利弊罗列出来。另者,若果在三两天内行动,咱们各方面的准备,又是否足够?”
  阳知雨亦同意先把正反两个方案的优点和缺点罗列出来,以便余青玉作出决定。厅内的气氛十分热烈,纷纷发言。
  阳散云连忙道:“大家分成三组讨论,天、泽、火、雷四堂一组,风、水、山、地四堂一组,内务堂一组。”消息很快传遍凰凤寨,到处都有人在讨论此事。
  黄昏后,晚饭前,金空空上山找余青玉,余青玉正坐在洞口暝思,见到金空空,讶然问道:“护法因何今夜就上来?咦!莫非有什么大事?”
  “盟主,武当派之人来联系……”金空空遂将情况吿诉余青玉:“此刻弟兄们都在讨论此事,所以……”
  余青玉霍地长身,扬起长剑,道:“走吧!”
  余青玉回寨,果见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成立即出发反攻。余青玉一进厅,先向群豪打招呼:“辛苦诸位了,大家讨论反攻之事,本座已略知一二,此乃武林大事,亦是正邪双方最后一战,理该仔细讨论,既然如此,亦无须急于一时,大家先入席,边吃边讨论吧!”
  当下众人鱼贯进席,云开立即下令上菜。这一顿颇为丰富,酒过三巡,余青玉料群豪己有七成饱,便道:“本座想听听反方的意见,先声明无论正反,都是为了武林白道之盛衰,千万不可有意气之争。”
  厅内立即响起一阵热烈之掌声,原来下午双方已争得脸红耳热。梅飞雪首先发言:“盟主,咱们准备未足,而且属下觉得盖天帮的实力已尽,而咱们这边尙可以不断招集各门各派之游兵散勇,他们以前可能对咱们没有信心,但经过最近几役,应该会改变大家对咱们的看法。所以属下认为一年没有行动,取胜的把握更大。”
  阳散云道:“而且届时盟主的武功亦必有更进一步之进展。”
  赵北坤道:“属下反对,咱们宜趁盖天帮尙未站稳脚跟,便将之扑灭,否则日后更加困难了。”
  余青玉举手道:“还有没有新鲜的意见?”
  郝不灭道:“盟主,属下认为双方火并,斗志最重要,如今咱们斗志最盛,应把握机会,若等对方统一了武林,士气最盛时……”
  梅飞雪道:“错了。统一武林是盖天帮上下之目标,一个人在未达到目标时,必会全力以赴,当他达到目的之后,反而会松一口气,那时候对咱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时机。”
  余青玉忽然长身,他拿眼扫了一下,聚义厅内人虽多,但突然间鸦雀无声,余青玉问道:“帅英杰去攻打少林寺,有没有消息?”
  胡广新道:“啓禀盟主,根据昨日探子报回来之消息,少林派决定与寺共存亡,不惜付出最大之代价,所以帅英杰亦不敢贸贸然动手,但其大军已封住少室峰几条通道,武当派和丐帮准备去救援。”
  余青玉猛吸一口气,道:“如今本座宣布……”
  厅内更加寂静,落针可闻,余青玉故意顿了一顿才高声道:“本座决定尽快出击!”半晌,厅内才爆起一阵震耳,而又历久不息之掌声。
  余青玉有点兴奋,道:“相信诸位都想听听本座的看法。其实很简单,我要拯救少林,而且咱们虽然没有必胜之把握,但盖天帮如今把势力合成两组,咱们拼全力,先取其中之一,便有七八成把握
  语声一落,掌声再起,赵北坤高声问道:“盟主你想带人直奔少林?”
  余青玉道:“不是,本座先取其总舵。盖天帮在景德镇经营了二三十年,假如咱们倾巢而出,帅英杰接到消息,必会赴援,少林之围便解了,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取了其总舵,再以逸待劳迎战帅英杰。”
  金空空首先叫好,道:“如此一来,老朽再无顾虑了。”连原先反对立即进攻的人,听了余青玉之解释,这时候也都赞成了,厅内气氛异常热烈。
  余青玉道:“除了地字堂外,其余各堂堂主,今晚到内厅,讨论行动细节。内务堂准备粮草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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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坤盟头领经过一夜之商议,已订下了几个方案。天一亮,余青玉即写信与乘风道长,请他交给乘鹤,又令丐帮弟子和华山派跟随其北上。他们的战术是骚扰帅英杰,而不与势方决斗,直至帅英杰收队南下,再沿途扰之,使其疲于奔命。
  青城派弟子和山字堂的先出发,扼守江北,峨嵋派与地字堂的绕路急行,截住西路,防川中分舵救援,其余诸堂,分日下山直赴景德镇。
  余青玉再将家属撤往护盟岛,由贺同安夫妇保护,并取回卓成双,加入风字堂担负打探消息和联络之责。金空空建议由火字堂作先头部队,大军在三日后出发。
  散会之后,凰凤寨上下都忙碌起来,金空空悄悄将余青玉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盟主你不再练功了,己有把握击倒帅英杰?”
  余青玉摇摇头,道:“时不予我,何况谁知道到底还要练多久才能到达炉火纯青之境?差一点点,可能练一生也未必能到达,但消灭帅英杰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金空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道:“咱们尽力而为,一人对付不了,便两个人来,两个人再不行,三个人来,对付他这种大魔头,根本用不着与他讲什么武林规矩。”
  余青玉微笑道:“本座自有分寸,护法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赵大夫是否已经研制出破解迷魂烟的解药。”
  金空空道:“属下去问问他,盟主久未回家,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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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学佗接了乃师上山,赵松上山之后,师门三代日夜研究解迷魂烟之药,制造解药不难,奈何不知道“迷魂娇”用之迷魂烟的药性,难以对症下药,只好从其剧烈性推测,制出相应之解药,是否能收效却难说。
  师徒三人日夜赶制,只是草药采集不易,一共才炼制了三四十颗,总聊于无。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金空空先交代了各堂行走之路以及联络方法,再指出须留意之事,最后由余青玉介绍盖天帮新加盟之高手的特点,然后方出发,大军离山之后,眷属亦在崔翠贺同安夫妇的安排下,转移到护盟岛,凰凤寨只留下二三十个老弱,打扫地方。
  余青玉将兵分成两路,一队由自己和阳知雨、廖柏夫率领,另一由金空空夫妇、章水仙和阳散云率领,分头并进,一路急行军,务求能像匕首般,插到敌人心脏,使对方不及准备。
  五日之后,到了仙霞岭下,余青玉下令休息一天,未几,风字堂弟子来报:“啓禀盟主,火字堂已至怀玉山后,一切顺利,盖天帮似乎不知道咱们的行动,铁冠道长等候盟主回音。”
  余青玉道:“请道长派人打探消息,暂时按兵不动。”
  这个探子去后,另一个探子也到了:“啓禀盟主,副盟主他们一路平安,估计今日便会到达红毛尖(山名),等候回音。”
  余青玉取出地形图来,和阳知雨商量了一阵,道:“请他们绕路由东北角下景德镇,到祁门之后,等候下一个命令。”随即又派了探子去通知铁冠,要他们配合大军,由南向北攻。他行军布阵井井有条,使得群豪颇为佩服。
  余青玉目注廖柏夫:“副总堂主,本座有事与你商量。”
  廖柏夫忙道:“盟主有话请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有话但问无妨。”
  “盖天帮总舵的情况,你最熟悉,请你提供资料,咱们该由何处突破?”
  廖柏夫道:“廖某离开盖天帮已久,恐怕他们己重新安排布置,是以……”
  余青玉笑道:“本座又没说一定照你提供之方案行动,但说无妨,待本座了解之后再决定。”廖柏夫将所知仔细说了一遍,阳知雨立即依其描述,在沙地上,将盖天帮总舵的地形绘出,廖柏夫加以指正之后,再标明各处之设施,三人望着那“幅”地图,脑筋不断地转动着。虽然休息,但他们三人根本未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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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玉的大军尙未赶到景德镇,铁冠已派人来联络:“报吿盟主,留在盖天帮总舵的人。以余修竹和黄卓敏为首,东郭西城兵败之后,立即被帅英杰召去,除了总舵人员之外,另加孟俊飞夫妇的镇字堂和统字堂的尤金星,还有银发婆婆和其女徒!”
  余青玉又问:“有多少人?”
  “估计有四五百人,堂主谓人数不是问题,最怕他们有陷阱。该如何行,请盟主定夺!”
  余青玉沉吟道:“传令各方,先将景德镇团团围住,届时再作理会。”
  次日,乾坤盟便将景德镇牢牢围住,不放一人出入,盖天帮似乎料不到余青玉居然有这个胆量来攻,因此待乾坤盟人马临近才发觉,颇有点措手不及。余青玉防他们突园,着神箭手小心看守,一有人影出现,即以长箭对付之,同时立即召章水仙和铁冠等人前来商量。
  赵北坤道:“咱们由正面进攻,似示咱们光明正大。”
  铁冠道:“不可,只怕他们会驻重兵在正门,则咱们纵能攻进去,损失必大,不合算。”
  “一定能攻进去!”赵北坤离声道:“你认为他们何处防守较松,人力较少?”他见铁冠答不出来,又道:“连你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早打有利,迟打对方有准备。”
  余青玉道:“大家平心静气商量,不可意气相争。”
  金空空道:“属下建议,逐步将包围圈收窄,某不相信他们会坐以待毙,如果他们沉不住气,反杀出来,那就更妙。”
  余青玉忽然想起了父亲,心中百感交集,淡淡地道:“就这样办,传令下去,先迫前半里,明天再进,把盖天帮总舵困死。”
  金空空猜出其心事,却不便道破,连忙长身吿辞,当下将人马推前半里,重新布署,阵前垒了好些石头木板,后面扎营,弄好这一切,天色己经向晚,余青玉恐怕对方乘夜色突园,下令加强戒备。
  夜深了,四周只有偶尔的咳嗽声,而盖天帮总舵似一沉睡雄狮,静静地伏在黑暗中,忽然“呜”地一声响,远处射出一枝长箭,恰好落在石后。
  紫湘湘当值,忙道:“小心他们会突围。”
  一个女弟子道:“副堂主,这箭好生奇怪,箭杆上缚了一封信。”
  手下将信递上,只见信封上写着几个字:余青玉亲啓。紫湘湘考虑了一下,终于去见余青玉,余青玉坐在帐内,想起父兄难以入眠,闻紫湘湘求见,忙披衣道:“副堂主请进来!”
  紫湘湘进营交上信,道:“适才由盖天帮总舵射过来的。”余青玉接过信便欲撕封口,紫湘湘忙道:“盟主,这信来得蹊跷,也许里面有什么古怪,还是让属下代拆吧!”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副堂主不必担心。”一顿又道:“若对方有人突围,人数少的则放他们离开……”
  紫湘湘脱口道:“盟主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让他们去向帅英杰报讯,此正是咱们此行之目的,请代本座传令下去,一路放行。”
  紫湘湘应声而去,余青玉拆信展阅,目光一及,又惊又喜,原来信是余修竹所写的,吿之盖天帮总舵的布防,要余青玉在正面佯攻,由后面突入,因为盖天帮认为背后有河流阻隔,乾坤盟大军不会由那里进攻,信中尙夹了一颗药丸,言明含于口中,不惧银发婆婆之毒。
  余青玉连忙传令,要诸堂主立即前来商量。
  半顿饭工夫,金空空等人全部聚集余青玉营中,余青玉将乃父之信交与诸人传阅。章水仙道:“看来令尊投降盖天帮,果然是另有目的。”
  赵北坤兴奋得直搓双手,道:“咱们是否立即动手?”
  话音刚落,紫湘湘又进来报吿:“啓禀盟主,刚接到消息,有三个人突围,用迷烟放到几名弟兄,向北逃逸了。”
  赵北坤道:“一定是银发婆婆的女徒,还不快追。”
  “不,任得她们离开,这是本座的计划,”余青玉先将自己的目的说了一下,然后又对紫湘湘道:“请副堂主传令加紧防守,最多只能再放一拨人。”
  紫湘湘去后,余青玉又道:“本座计划三日后才动手……”
  赵北坤急道:“为什么不速战速决,令尊未有来这封信时,尙可说未摸清其底细,如今还有什么问题,盟主你还等什么?”
  “假如咱们太快消灭总舵中人,万一他们还有潜伏在外围的线眼,将消息火速传给帅英杰知道,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余青玉站了起来,在营内踱着步,道:“只要咱们围而不攻,他们比咱们还急,所以咱们根本不必急于攻打而造成损伤。”
  赵北坤道:“为何他们会比咱们还急?”
  “因为咱们来得太突然,他们事先来不及准备,你说里面的粮食,可以供应四五百个人多少天食用?”
  金空空觉得余青玉已真正成熟,他除了能够想到大局之外,还能冷静处理,因此一口应允,赵北坤不服地道:“假如他们出来搦战又如何?”
  “坚守不战!”余青玉目光一凝,道:“当然,咱们还须准备船只,和训练水性,届时咱们兵分两路,一部份精锐由后面攻进去,大军仍然驻扎在前面。”
  赵北坤道:“赵某愿领兵从后堂攻进去。”
  余青玉点点头,道“届时再说。还有,最好想个办法,故意将消息传与他们知道……”
  赵北坤又急不及待地问:“什么消息?”
  卓成双忍不住道:“赵庄主,俺已是有名的毛躁,想不到你比俺的性子还急!”一句话惹来满营的笑声。
  余青玉止住群豪的笑声,道:“说咱们在准备火药……”话未说毕,群豪又齐声叫起妙来。
  卓成双道:“如此一来,他们更加沉不住气,若果离窝攻出来,咱们就更加省气力了。”
  余青玉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咱们还得作出种种的准备,以防有变!”接着他又提出了好几个问题,群豪一直谈到天亮,方各自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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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空空将散播消息的任务交给紫湘湘,三日之后,银发婆婆和黄卓敏先后出来搦战,余青玉任由他们辱骂,只是不战,最后由余修竹亲自出马,高声叫道:“快叫余青玉那逆子出来!”
  余青玉着人高声叫喊:“这世上只有老糊涂父亲,没有逆子。”盖天帮轮流派人出来搦战,至天黑,群豪总无人理睬他。
  乾坤盟部方的突击队,已在河之两岸悄悄等候时机,余青玉在晚饭后立即召集了一次会义,将大军由金空空、阳散云、廖柏夫和章水仙负责:“三更之后若不见对方有动静,你们立即采取进攻,你方一动,咱们便立即过河由其后寨攻入。”
  金空空问道:“如果他们在三更之前便动手呢?”
  “那咱们也提早动手,老卓你须注意联络,提防他们由前面佯攻,却由后面溜掉,”余青玉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阳散云道:“盟主,属下与姬护法调动一下,她留下来,属下随你去!”
  余青玉考虑了一下,道:“姬护法留下来,你也留下来,本座带铁冠去,里面的情况他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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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星月满天,大地一片皎洁,这本最适宜情侣谈情说爱,但小河两旁却充满了杀气,余青玉抬头望月,距离三更尙有一个更次,等候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远望盖天帮总舵,似一头伏地的睡狮,黑黝黝的,更添几分凶悍。
  铁冠道人低声道:“盟主,弟兄们伏得太久,等下剧斗甚为不利,要否让他们退后稍作活动?”
  余青玉尙在考虑,忽然远处传来喊杀声,他心头一跳,忙道:“出发!”
  他命令简短而有力,一百个精英,就像一百头老虎一般,立即行动,将藏在草丛中的小舟推下小河,向盖天帮总舵后院驶去,就似一百枝射向标靶的长箭。
  百丈不足的水路,瞬息即至,余青玉振衣跃上岸。盖天帮总舵后院离岸边只有十来丈,是故那里设了许多暗桩,可是这些人也太大意,一心只以为乾坤盟会由正门进攻,是故待得余青玉落身岸上,他们才发觉。
  余青玉双脚站地,身子便如离弦之矢射出,那些伏在暗桩的喽啰这才突然跳了前来,余青玉早已抽出长剑,见人便杀,与此同时,铁冠、阳知雨,和郝不灭等人亦已先后跳上岸,双方很快便形成混战。
  余青玉道:“阳护法,此处由你负责。”他连杀三人,向内冲去,铁冠道人连忙随后而去,赵北坤更加不甘后人,喊道:“雷字堂的弟兄都跟着本座进去!”由于出奇制胜,盖天帮那些暗桩,眨眼间便被消灭了大半,阳知雨只留下了二十个人,收拾残局,其余八十人全都冲进内院。
  刹那间,内院立响起一阵喝杀声,赵北坤下令:“快放火烧!”乾坤盟上下人人奋勇,而且有备而来,出乎意料的顺利,未几,一股浓烟挟着火舌,向天冲起。
  锣声四响,盖天帮总舵一片凌乱,只见由前面冲回一彪人马,却是统字裳的尤金星,尤金星喝道:“大家镇定一点,来了几十个人也大呼小嚷,算什么玩意儿,余青玉,老子早就想找你了,你来得正好。”他挥着一对短斧向余青玉冲去。
  郝不灭大喝一声:“凭你还无资格与咱们盟主斗,且吃我老郝一刀。”他快刀门刀法以快见称,刷刷刷一口气劈了七刀,把尤金星的攻势全封住。
  铁冠道:“老尤,你识时务便趁早投降。”
  “呸!谁肯学你这叛徒,猪狗不如。”
  铁冠怒道:“今夜若非道爷另有任务,便要你死在我掌下。”
  郝不灭道:“道长放心,老夫乐意代劳。”
  赵北坤带头向前冲杀过去,忽听一道啸声由远而至,一个白发飘飘的老媪自天而降,正是银发婆婆,她龙头拐一指,喝道:“余青玉,快来受死。”
  赵北坤喝道:“你过得了老夫再说。”
  余青玉将解药抛进嘴里含住,道:“堂主退下,让本座亲自来收拾她。”他慢慢走着,忽然有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向银发婆婆走过去。
  银发婆婆喝道:“余青玉,赶快抽出剑来。”她忽觉对面这个青年,与她以前在盖天帮所见的截然不同,气势迫人,他每趋前一步,那股无形的压力便增加一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毋须你担心,有需要本座自会祭剑。”余青玉站在银发婆婆身前,道:“念你年老体衰,又是女流之辈,且让你先发招。”
  银发婆婆闻言怒不可遏,满头白发竖起,帅英杰尙要给她几分面,余青玉竟如此目中无人,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即挥拐扫出。
  余青玉双脚一弹,已避过那一招,银发婆婆猛喝一声,一拧腰,龙头拐改了个方向,仍向余青玉腰际扫去,余青玉使一招“随风摆柳”,又避过一拐。
  银发婆婆身形一变,站在余青玉之前,冷冷地道:“小子,你若能再避过老婆婆这一拐,才算是个人物。”这一招她不急,去势极慢,但周围立即涌起一片杀气,旁边的人,禁不住都退了开去。
  余青玉待得龙头拐迫近,才突然跃起,他这个动作,事前毫无迹象,就像被人在云端拉起般,银发婆婆猛啸一声,人如蝙蝠般飞起,龙拐由下而上,直击余青玉之后臀。
  这一拐她有七成的把握,将对方伤于拐下,因为她接着还有三个后着,饶得余青玉武功再高,凌空也没法使出来。
  可是余青玉在半空突然折腰翻下,银发婆婆一沉声,龙头拐似泰山压顶般砸下去,余青玉不慌不忙,左手突然翻起,五指一落,使出万象大师授以的一招“神龙现爪”,紧紧抓住龙头拐,也在此时,两人才重新落地。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闪电,银发婆婆振臂用力一拉,龙头拐仍被余青玉铁指紧紧抓住,未能动得分毫。
  余青玉内功之深厚,大出银发婆婆之意料,一惊之下,突然一甩发,银丝中飞起一股白烟,她用力一吹,白烟急向余青玉脸上涌去。
  与此同时,余青玉右掌突然在龙头拐一抬,一股强蛮无比之内力,沿拐袭过去,这是“隔山打牛”之绝顶功夫。
  白烟吹至余青玉脸前,余青玉当然无事,但内力传至银发婆婆手中,只觉手臂酥麻,连五内之气血亦禁不住一阵翻腾,她平生好胜,不肯将成名兵器落在对方手中,硬生生再提气紧紧抓住。
  余青玉赞道:“人老志不老,佩服佩服!”
  银发婆婆见白烟无法收拾得了余青玉,全身扭动,飘起好几种不同颜色的烟雾,那些烟雾,揉合在一起,七彩斑烂,好看煞人,但却是极之厉害之毒散,旁人见状,不论敌友都远远避开。
  铁冠急道:“盟主小心,不可吸气。”
  语音未落,已听见一道尖厉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银发婆婆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忽然张口喷出一口血箭。
  原来余青玉趁她扭动身子,放出藏在身上衣袋之毒散,右掌再击落在龙头拐上,银发婆婆胸膛如遭铁锤猛击,龙头拐再也拿捏不住,踉跄后退。
  银发婆婆一心以为余青玉必会倒在自己的毒散中,因此,内力分散不以为意,谁知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内腑受了极大之创伤。
  众人尙未定下神来,余青玉已挥拐向银发婆婆击去:“请你自食其果。”银发婆婆不敢抵挡,不断闪避,她受了内伤,行动阻滞,几番险死拐下,而手下们又见毒散未散,不敢贸贸然上前,果然自尝恶果。
  俄顷,方见林飞霜自远处赶来,银发婆婆此刻再也顾不了身份,呼道:“霜儿,快救为师。”林飞霜望了一望左右,不见夫君,心头有点发慌,只好怀着忐忑之心情上前,谁知就此一躭搁,银发婆婆左臂已被龙头拐击中,痛得她几乎一跤跌倒。
  林飞霜喝道:“休伤吾师!”左袖一拂,飞出一团黑烟,右手长剑急刺余青玉之后背。
  余青玉标前一步,龙头拐突然脱手抛出,如箭离弦,“蓬”的一声正中银发婆婆的后背,只见她又张口喷出一股血箭,扑倒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突然一个风车大转身,双掌一合,己将林飞霜刺来之剑夹住。
  林飞霜大吃一惊,用力一拉,如蜻蜒撼石柱,未能动之分毫。与此同时,孟俊飞已闻讯由前面赶回来,向余青玉射去。
  赵北坤急道:“快拦住他!”
  余青玉知道手下因人少,而处境困难,忙道:“放他过来!”语未毕,他双臂一放,“啪”地一声响,长剑已自中而断,林飞霜如喝醉了酒,脚步虚浮,不断后退,余青玉标前,手中半截断剑向她脸上一晃,引开其臂,左手食指己封了其麻穴。这时候再回身,孟俊飞恰至,他手中断剑射出。
  断剑激得空气嘶嘶急响,孟俊飞吃了一惊,不敢大意,举剑一格,将断剑击落,却震得虎口流血,长剑几乎落地。这一惊非同小可,万料不到,余青玉几年之间,练成此盖世奇功。
  余青玉淡淡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旧友,犹记得,当年余某逃离盖天帮,汝曾发下豪言,谓追不到余某,便永不回来,斯时,某尙以为阁下是个人物,谁知如此差劲,本有收服你之意,如今己不感兴趣了。”
  孟俊飞羞愤交集,色厉内荏地道:“余青玉,你有种的便与孟某决一死战。”
  余玉抬头大笑,半晌方道:“你自刎吧!”
  这句话刺痛了孟俊飞的心,猛地标前,挥剑急刺,余青玉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展开“千树落英掌”与之周旋。
  孟俊飞一连七剑都刺空,心头更怯,恨不得找到机会脚底抹油,余青玉道:“小心,某要出手了。”他双掌一错,在孟俊飞四周布下了一层掌影,这招“花团锦簇”,只志在扰人耳目。孟俊飞方寸已乱,连刺几剑,都破不了,正想冒险向余青玉身子刺去,谁知余青玉手法一变,倏地使出“擒龙手”之“乌云锁龙”,向孟俊飞手腕抓去。
  这一招变法无迹可寻,如水银泻地,所幸孟俊飞反应灵敏,及时横臂回剑反削余青玉之手指。
  猛听余青玉长笑一声,中指在剑背上一弹,“铮”地一声响,孟俊飞虎口本已受伤,此刻伤口裂开更甚,长剑脱手冲天飞起,他大惊急退,余青玉如附骨之蛆,紧蹑其后,一招“辣手摧花”,望其胸膛击去。
  莫说孟俊飞倒退,不如余青玉前进快,即使位置互易,此刻之孟俊飞亦无法望余青玉之项脊。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手掌已至,他顾不得那许多,双掌齐出,反击对方胸膛。
  谁知余青玉手腕一沉,拇指竖起,在其右腕脉上一划,孟俊飞右臂内力登时泄了,余青玉一偏身,让过其左掌,手掌沿其右臂前进,在其“曲池穴”一戳,五指已紧紧将其右臂抓住。
  孟俊飞再一声大叫,左掌再度急击,余青玉右掌不慌不忙地举起印出,两掌相触,只发出一道低低的闷响,孟俊飞身子扭曲,脸上五官鲜血不断流下,眼看活不成了,余青玉才甩手将他抛掉。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则疾如星火,直至此刻,银发婆婆布下此七彩毒散才散尽,乾坤盟弟兄见到一切,齐发出欢呼声。
  余青玉抓起林飞霜,将她抛给紫湘湘,道:“副堂主,看住她。”他长身向中院飞去,盖天帮喽啰见主将不死亦被擒,都无心恋战,比余青玉更早挤进中院,只剩下郝不灭与尤金星在恶斗。
  郝不灭早已大占上风,尤金星苦苦撑持,胜败只是迟早之事,而阳知雨已全部收拾了院后的暗桩,率人进来,见状道:“速战速决,邹明,你上前助郝总堂主一臂之力。”
  尤金星忽然厉声道:“不必!”霍地跳后,抛下短斧,道:“要杀或剐任便。”
  阳知雨向郝不灭打了个眼色,道:“本盟盟主宽宏大量,也许在大功吿成之后,要放你一条生路未定。”郝不灭趁尤金星分神,上前封住了其晕穴,当下所有人涌向中院。
  中院占地最大,还分成几个小院落,中间住的是盖天帮香主以上之首领,两旁则是一般丫环,最外面和外院平房,则是一般徒众之居所。
  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落,再加上由前面传来之呼喝声,交织成一阕血战曲。
  忽然前面飞来一道黄影,喝道:“都停手!请余三公子出来说话。”
  余青玉抬头望去,认得他是盖天帮的副总管黄卓敏,想起谭胜临死前之交代,不敢失礼,抱拳道:“余三在此,未知副总管有何指敎?”
  黄卓敏道:“黄某有个条件,若三公子肯答应,咱们便投降,免得增加死伤,也算是一场功德。”
  余青玉道:“副总管之意,正合余三之心意,请副总管将条件提出来。”
  “若果黄某率众投降,盟主是否可既往不咎,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以,不过余某也有个条件,人可以不杀,也可以给他们一个自新之机会,不过必须在帅英杰被杀,盖天帮瓦解之后。”余青玉道:“副总管是明理人,当可体谅余三之苦衷。”
  黄卓敏问道:“在此期间,三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说不定这是三年五载的事。”
  余青玉微微一笑’道:“乾坤盟与盖天帮最后一战,即将展开,不是我死便是他亡,为时不会超过三个月,在此期间,便委屈贵属一下,囚禁于此,但余某保证,绝不会虐待他们。”
  黄卓敏沉吟道:“好!就此决定。”言毕发出长啸,啸毕传言道:“凡我盖天帮者请即到中院。”
  余青玉亦传令:“暂时停止进攻。”
  未几,盖天帮余下之三百多人,全部集中在中院。黄卓敏道:“盟主,黄某将人交给你,万不可食言。”余青玉先着人没收了兵器,又打开地窖,放了一些人进去,最后还拨出几座小院,将他们分开男女集中囚禁,草草安排妥当,日已近午。
  余青玉因找不到父亲和二哥,十分焦急,忙不迭请黄卓敏到内厅倾谈。此际后院刚扑熄了火,满地都是水,黄卓敏引他到其住所,余青玉首先向他行礼。黄卓敏道:“盟主如此岂不折杀我也?”
  “前曾蒙你照料,又照顾谭胜,格于形势不敢致谢,今日又承你说服手下投降,大恩大德,理该受余三一拜。”
  黄卓敏这才受他一拜,谁知余青玉再拜,道:“这是余某斗胆代表武林白道拜谢黄副总管,减轻了流血。”
  黄卓敏叹息道:“世事难料,当初又怎……”
  余青玉见他欲言又止,笑道:“料不到余三有今日?说起来还得多谢帅英杰,谁都知道余三是个纨袴子弟,若非他将我囚于此,余三又怎会发奋做人?”
  黄卓敏点头道:“往事休提,黄某早已不满帅英杰之所为,奈何……三公子揭竿而起,黄某佩服之至,今后愿附骥尾,追随盟主讨伐帅英杰。”
  余青玉喜道:“余三早已从谭胜口中得悉,黄兄不会甘于与那些邪魔同流合汚,果然!欢迎之至,若多几个像黄兄之人,何虑盖天帮不瓦解。”
  黄卓敏道:“帅英杰近来内功大进,盟主武功虽然了得,但对着他仍须小心。”
  “多谢黄兄提醒,余三一定小心应付,对我来说,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不论胜败都得尽力施为,义无反顾。”余青玉低声问道:“但为何找遍所有人,都不见余修竹?”
  黄卓敏低声道:“令尊刚才已乘乱换衣溜出去了,依黄某看,若无料错,令尊应该是诈降的,不过他是否诈降都没有分别,帅英杰绝不会重用他,而且大局安定后,可能就会对他下毒手。至于令二兄则一早已随帅英杰出征。”
  余青玉不答再问:“家父溜去何处,黄兄可知道?”
  黄卓敏道:“黄某只见他溜去,不知他去何处……啊!也许去找帅英杰。”
  余青玉吃了一惊,再寒暄几句乃吿辞,先与大嫂见过礼,再召集各堂堂主到大厅商议。
  赵北坤首先道:“盟主,打铁趁热,明天便起程吧!”
  余青玉道:“本座想在此休息一两天,待探子回报,了解帅英杰的行动才决定。”
  金空空赞成其意:“不错,若帅英杰带人赶来,咱们在此以逸待劳,其实反而有利。”
  廖柏夫道:“属下反对,要战最好到江北去,此处是其地盘,莫让他反将咱们困住,则大势危矣!”
  阳知雨昆仲亦同意其看法,余青玉沉吟道:“副总堂主言之有理,如此休息一天,后天出发过江,请云堂主先带内务堂的弟兄在下午出发,沿途准备一切。山字堂霍堂主留下看守俘虏,还有一点,黄卓敏要求加入本盟,未悉诸位意下如何?”
  梅飞雪道:“属下等没有意见,盟主准备安排什么职位给他?”
  话音未落,邹奉先已道:“盟主,属下愿退位居副。”
  余青玉考虑了一下,准其请求,当下道:“请卓堂主请黄卓敏进来。”卓成双出去不久又回来,背后跟着黄卓敏。
  余青玉道:“黄兄,本盟已准阁下加入。”言毕厅内响起一阵掌声。
  黄卓敏道:“多谢诸位英雄既往不咎,由今日起,黄某与诸位同甘共苦,共同进退,直至帅英杰授首,盖天帮瓦解为止。”
  余青玉道:“黄兄加入本盟,不能没有职位,只是如今只能暂时委屈你当个堂主,未知黄兄肯否屈就?”
  黄卓敏哈哈一笑道:“莫说是堂主,就算没有职位黄某也乐意附骥尾,一个堂主已太给属下面子了,盖黄某未有寸功也。!”
  金空空道:“黄堂主不必客气,阁下之为人咱们早已知道,堂主之职实在太委屈,不过本盟与盖天帮不同,无人在乎职位高低,而且待盖天帮瓦解之后,咱们便解散,以后非上司下属,而是朋友。”
  余青玉道:“不错,咱们解散之后,便是朋友,黄兄无须担心,本座这盟主也是被弟兄们硬推上来的,坐得很辛苦,能早日免坐,那是上上大吉。”
  黄卓敏笑道:“盟主你说错了,你不应该再称属下黄兄,还有,盟主当得十分称职,应不会太辛苦。”言毕厅内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余青玉笑道:“咱们谈正事吧!黄堂主对盖天帮的情况,以及帅英杰的行事作风最清楚,咱们先听听你的意见,黄堂主,帅英杰用什么与你们联系?”
  “飞鸽。”黄卓敏道:“盖天帮在大江南北都设有信鸽站作联系。”
  赵北坤道:“为何咱们不见有信鸽飞出去?”
  “因为当时恐怕信鸽一离开,让你们发现会泄漏秘密,所以改派银发婆婆的徒弟到江北信鸽联络站……”
  余青玉:“如此说来,咱们倒得早点出发了,传令下去,早点休息,多备干粮,明早出发。”
  XXX
  次日乾坤盟一早出发,下午至鄱阳湖,改乘船过湖渡江,一路顺风,至第三天下午,船逆水至黄州,遂上岸改走旱路,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众人走了半日,前头已传来卓成双的消息:“帅英杰大军已开始南移。”
  铁冠问道:“盟主,咱们去何处布防迎敌?”
  余青玉沉吟道:“目前尙未知道对方要走那一条路……”一顿又问:“卓堂主可有消息传来?”
  手下道:“卓堂主传谓他们走去襄阳的官途,但仍恐他们会在半路改变路线。”
  余青玉道:“帅英杰应不会由大别山南下,因为那里是流星门的基地,而本座又是出身流星门……”他忽又高声道:“转向西北急行!”
  铁冠低声道:“看来咱们的以逸待劳计划要成空了,必须令探子不断来报,否则可能扑空,让帅英杰返回景德镇,重新组织,咱们便费劲得多啦!”
  黄卓敏接道:“取胜的机会亦相对减少。”
  “两位不必多言,这些都在本座的考虑中,如今多说无益,一边打探消息,一边赶路方实际。”当下命令颁发下去,大军急速行进,由于上下一心,斗志昂扬,因此沿途无人有怨言。
  三日之后,已到大悟山下,余青玉恐手下辛苦,下令休息一天,同时等候负责粮草的弟兄。俄顷,探子来报——帅英杰未改变路向,他们同样急行军。如今估计已快至南阳。
  南阳距襄阳不足三百里,若急行军,不需两日便能到达。而由大悟山去襄阳则非三日不可!余青玉当机立断,下令到大洪山附近等候帅英杰!乾坤盟的兄弟也不用堂主鼓动,便奋臂赞成。余青玉只好道:“待到大洪山后,才让大家休息。”
  手下呼道:“盟主,咱们一日之内必定赶到。”余青玉心头感动,更觉肩上担子沉重。
  乾坤盟弟兄并无夸言,一日之内果然到达大洪山,时天已快黑,群豪一边安顿,一边做饭,还派人去打探盖天帮的消息。
  一夜无事,次日余青玉下令原地休息,等候新消息。直至中午,才见一位探子骑着快马,鞭如雨下,赶回来报吿:“盟主,好消息,帅英杰不去襄阳,至新野取小路南下,照如今看来,当会经过大洪山。”
  余青玉大喜:道:“你先休息,请香主堂主到大营商量!”
  大营里挤满了人,大家兴高采烈,纷纷发表意见。就在此刻,外面有人道:“啓禀盟主,山字堂和青城派己赶来会合。”
  余青玉喜道:“速请青城派诸位高人和山字堂的香主堂主进来。”俄顷,白云子和霍青锋等人鱼贯而入。余青玉首先将探到的盖天帮动向吿诉他们,又问道:“诸位在路上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白云子道:“啓禀盟主,贫道等人听不到什么消息,一路上十分平静。”于是余青玉宣布继续商量对付盖天帮之策,经过一番议论,结果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先从山上滚下木石,阻挡去路,然后面对面决战!
  白云子用兴奋的口吻道:“今战关系到武林正道的生死存亡,斗志方面料无问题,只是实力方面,咱们可有必胜之把握?”
  廖柏夫道:“此役必能取胜,问题在于能取得多大的成绩,还有,一定要将帅英杰铲除掉,否则日后必成祸患!”
  金空空道:“真不成的话,便顾不了什么武林道义,以众凌寡,多派几个人,将帅英杰击败。”
  黄卓敏不无担心地道:“问题是那厮已练成‘潜龙玄功’,即使潇湘子在生,亦未必是其敌手,要杀他必须付出极大之代价。”
  赵北坤道:“黄兄若是害怕者,便由赵某打头阵。”
  余青玉忙道:“各持己见,不可有意气之争,今日在此者,料无一个是怕死之辈。”赵北坤忙向黄卓敏道歉,黄卓敏不以为忤。
  余青玉又道:“以众凌寡,并不光采,何必落人话柄?本座决定与帅英杰决一高低。”
  金空空急道:“盟主一身系武林安危,岂可涉险!”
  余青玉道:“本座需要四名高手协助,乃金护法、白云子、廖护法和郝总堂主!”
  华山掌门穆山光不悦地道:“盟主是看不起穆某,还是看不起敝派?”
  “本座绝无此意,只是此战风险太大,贵派武学颇多失传,若掌门有何闪失,对贵派打击至大,青城派情况不同,最低限度尙有青叶子和黄石子两位道长。”
  穆山光闻言脸色方霁,黄石子道:“盟主此言大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感,以五大高手合击帅英杰,尙有何危险?”
  余青玉笑而不答,问黄卓敏:“黄堂主,你认为本盟若抽调了此五名高手,尙可抵得住帅英杰的手下大将否?”
  黄卓敏沉吟道:“盖天帮的高手东郭西城、布天虹、‘三头屠魔’拓跋跷、“赤发老妖”丁飞羽、‘阴阳仙’葛小小,都不太难对付,那个‘迷魂娇’最令人头痛。”
  青叶子道:“想不到二十年前的魔头全被帅英杰邀来了,这一仗果然艰辛。”
  郝不灭道:“黄堂主少担心,咱们已根据‘迷魂娇’的迷魂药特性,制了些解药,很可能有效。”
  黄卓敏喜道:“若果解药有效,胜望便高得多!就由黄某对付她吧!”
  余青玉心中计算一下,铁冠道人抖能敌得住葛小小,青叶子对付布天虹,但拓跋跷、丁飞羽和东郭西域便没有适合的人选以箝制之,说不定届时只能以众凌寡了。不过盖天帮之各派堂主,已另有足够之大将以应付之。他认为有些事,人太多反而难以得到结论,因此下令散会。
  晚上余青玉再把金空空、章水仙、黄卓敏、廖柏夫和郝不灭几个请来,将自己所担心的事和盘托出。章水仙振嘴一笑,道:“其实盟主根本不用担心,只要五大高手擒下帅英杰,正所谓蛇无首而不行,还怕树倒,猢狲不散?”
  余青玉道:“老实说,本座挑了四名高手,只为他们守定四个方位,不让帅英杰溜掉。”
  郝不灭喜道:“盟主已有信心打败帅英杰?”
  余青玉摇头道:“本座没有取胜把握,但相信可与他一斗,他要胜本座,也得在五百招以外。”
  金空空道:“如此好办,就留下属下一人押阵就可,帅英杰溜掉之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没有败,便绝对不会溜掉,如此一来,廖兄等人便可去对付东郭西城等人。”
  余青玉点了头,道:“料白云子可敌得住‘三头屠魔’拓跋跷,廖护法斗东郭西城,至于丁飞羽么……”他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郝不灭道:“这个人选当然是属下!”
  余青山说得不错,乾坤盟的大将不如盖天帮,余青玉知道廖柏夫斗不过东郭西城,郝不灭更加不敌丁飞羽,奈何无兵可用。也幸好先在盖天帮总舵收拾了几个,否则更无取胜把握,当下只好道:“暂时这般决定。”
  廖柏夫道:“盟主,与帅英杰,还讲什么武林规矩和道义?只要盟主放得开,以二敌一则应可取胜,反正事后乾坤盟便解散,对你之声誉亦无多大影响。”
  余青玉沉吟道:“待本座再考虑一下才作决定,如今诸位亦该回去休息了。”
  XXX
  次日开始,消息不断传来,帅英杰正率人向大洪山方向驰来,群豪心情振奋,人人加倍努力,储备木石,准备给予迎头痛击。
  群豪备战两日,至第三日余青玉下令休息,最好能多睡一觉,以补连日来消耗的体力,可是乾坤盟上下人人心情既紧张又兴奋,那里睡得着,不时见到有人拿兵器到石上磨。
  探子不断传来消息,帅英杰大军遂渐迫近,路线并无改变,距此只余百里,余青玉直至此时才放下心头大石,全神贯注练功。
  “潇湘子”凌水云的“千树落英掌”,他已练得滚瓜烂熟,而四十九招的“无为萧”亦在最近练成,只是欠缺火候,人人均说帅英杰如今之功力,更胜凌水云全盛时期,余青玉凭此可胜得了他么?
  余青玉把往日师父之敎导回忆一遍,觉得乃师讲述招式时,所说的一番话,对自己大有裨益,有招便有式,有式便有轨迹可寻,有轨迹可寻便有破解之法,故此武学一道,练至高深处,便是出手成招,因环境因形势而变,而不拘于一格。
  凌水云和万象已臻此境界,今日之帅英杰当亦有此功力,但自己呢?余青玉忽生后悔之心,因为发觉此道理太迟了。
  以前凌水云说的许多武学上的秘诀,余青玉限于功力和经历不能理解,今日方能深切体会之,实际字字珠玉,可惜为时太晚!
  假如余青玉敌不住帅英杰,乾坤盟入员虽多,亦无人可以箝制之。
  乾坤盟若在此役垮掉,白道精粹亦将毁于一旦,今后三十年之内,更无可能出现一个能与盖天帮抗衡之组织,换言之,武林将有一段很长的黑暗日子。
  余青玉不敢再想下去,把精神集中在武学上。“无为萧”最后五招之所以难练,乃在于其口诀模稜两可,令人揣摸不准,其实那九招已是“无招”之雏型。这一个道理,余青玉还是在几天前才参悟的。一经参透,所有难题,立即迎刃而解。此亦证明,这九招之口诀,实是由有招迈向无招之钥。
  余青玉一想至此,兴奋莫名,脑海立即泛上此九招之口诀,接着进入冥思……
  次日一早,探子来报,帅英杰大军已在十里之前。群豪立即饱餐一番,准备迎接此一空前之大战。
  探子不断来报帅英杰之位置,由十里而七里,而六里,终于一条人龙已出现在眼底下。
  大洪山下有一条颇宽之路,行人不多,利于急驰,故此帅英杰选择此一条路,当帅英杰撤退时,武当派和丐帮弟子,便沿途不断狙击之,以阻其行程,可惜双方实力悬殊,只能拖迟其一日行程而已。此刻,丐帮弟子和武当派的道士已被甩掉在十里之外。
  景德镇是帅英杰长年经营之地盘,不容有失,因此帅英杰才会改变主意,将攻打少林寺的计划押后,他做梦也想不到,余青玉已攻陷了其老巢,而且早在半路埋伏等待他。
  余青玉见盖天帮的人已至山脚,令旗一摇,木石齐下,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山下的人马砸去。
  刹那间,山下一片惊呼惨叫执着马嘶声,震动了大地,许多人在此情况下做了糊涂鬼。当山路被木石封住后,余青玉首先冲下去,背后跟着无数愤怒的志士,喊杀之声惊天动地。
  帅英杰大声喝道:“镇定点,癞疥之疾,何足道哉!准备应战,东郭总管准备人员突围先去景德镇。”
  话音未落,余青玉人已至山下,高声道:“帅英杰,咱们在此久候了。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何须另觅墓地。”
  帅英杰脸色大变,但忽然又仰天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能歌善舞的余三公子。”
  郝不灭喝道:“住口!昔日之余三今日已贵为盟主,你还敢口出狂言。”
  帅英杰冷哼一声:“对你这种败军之将,本座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余青玉冷静地道:“总堂主何须与他一般见识,帅英杰,今日正邪决战,势所难免,相信你不会临阵逃脱吧!至于景德镇,你已不必去,盖本座已替你接收了。”
  帅英杰强抑心头怒火,沉声道:“乳臭未干之小子,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谁人肯替本座将他擒来?”
  话音一落,便见人丛中跳出一个身子矮小如同小童、左颊长着一大团黑斑,右颊雪白的妇人来,格格笑道:“对付这种乳臭未干之小子,当然由小妇人出手最适合,余三,你见至老娘,还不赶快过来受死。”
  铁冠道人道:“捉拿女妖,乃贫道之看家本领。矮婆,来来!把压箱本领施展出来,让贫道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
  “阴阳仙”葛小小怒不可遏,尖叫一声,自腰上抽出一根长鞭来,手腕一抖,鞭梢凌空打了个圈,突向铁冠道人缠去,道:“老娘就先拿你这牛鼻子开刀。”
  余青玉道:“帅英杰,你若是个人物的,便自个动手吧!”
  帅英杰嗤之以鼻,道:“令师若在生,本座自然要讨敎一下,凭你这小子,还无资格与老夫见高低。”
  那“三头屠魔”拓跋跷乃西夏人,只见双额长了两个大肉瘤,故得此外号,闻言走了出来,道:“帮主说得不错,杀鸡焉用牛刀,待属下将他擒来。”
  白云子手持拂尘和长剑走了出来,道:“无量寿佛,施主亦无资格与盟主对阵,还是让贫道陪你玩几招吧!”
  拓跋跷怒道:“你青城派数次与我为敌,老夫早就想找你算帐了。”当下两人便斗在一起。
  “不必浪费时间,弟兄们一齐击吧!”盖天帮的人立即找人厮杀,那边厢的乾坤盟上下,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叫声来得好,舍命相陪,刹那间,兵刃碰撞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
  盖天帮的大将武功较高,但人数却是乾坤盟这边占优,因此赵北坤、梅飞雪等人冲进人群,如虎入羊群!
  “迷魂娇”萧云娇格格大笑,施施然走前,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她经过乾坤盟义±的身边,便见有人突然倒地,任人宰割。
  黄卓敏抽出他成名武器“铁算盘”来,喝道:“臭婆娘,只懂施毒,有本领的,便把老夫放倒。”言毕直向她飞去!
  萧云娇待他来至身前五尺,方扭腰道:“这又有何难!倒也倒也!”谁知黄卓敏并不倒,铁算盘向她头顶砸下!萧云娇只道他闭住呼吸,心中冷笑一声,忖道:“哼!只要老娘的药粉有一丁点钻入你鼻孔,饶你奸似鬼,闭住呼吸,也要吃老娘的洗脚水。”
  当下在格斗中,趁机大撒毒粉,衣领内,袖管内均有无色无臭之毒粉飞出来,由于解药难制,因此只有堂主以上的头目方获派发,因此旁边的人纷纷倒地,而任由斜方鱼肉。
  黄卓敏居然没事,他精神为之一振,叫道:“解药有效,没有解药的,速速离开!”他手上的铁算盘重七斤,挥动时,算子撞及柱子,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扰乱敌人听觉和心神,甚是霸道。
  萧云娇心头吃惊,毒粉无效,只好凭真本领见高低,当下抽出长剑来,与黄卓敏斗在一起。
  帅英杰见几许旧将均反戈,心头恚怒,下令道:“萧堂主,速取其首级见本座。”他见她迷药失效,语气便不再客气,可是论真实本领,黄卓敏在其上,能保住生命已是上上大喜,要想取对方首级,谈何容易。
  五十招过后,黄卓敏已稳占上风,遂笑道:“萧姑娘,你听见没有?以前帅英杰对你言听计从,全因你之迷药,如今迷药失效,便不要你了。”
  萧云娇笑嘻嘻地道:“那你要不要老娘?”
  黄卓敏笑道:“老朽年老气衰,一个人收纳不了你,还待本盟收纳你吧!”
  他一语双关,萧云娇又羞又怒,喝道:“黄卓敏,老娘今日若杀不了你,便从此绝迹江湖。”
  黄卓敏冷笑道:“绝迹江湖?你做梦,今日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萧云娇也知自己不如对方,不敢再说话分神,全神应付。
  “赤发老妖”丁飞羽,人如名又高又瘦,发如其号,赤发披肩,慢慢走出来,声如洪钟地道:“老夫丁飞羽,你们有谁敢应战?”
  郝不灭持刀而出,道:“老妖,待老夫陪你玩几招。”
  丁飞羽斜乜他一眼,微哂道:“报上名来!”
  “老夫郝不灭。”
  “便是以前那个不自量力,创立什么快刀门的老匹夫,论资格,你还不足与老夫一斗,也罢,且先拿你开刀再说。”
  郝不灭大怒,挥刀道:“老匹夫大言不惭,斗过方知高下,”他刀法以快著名,但丁飞羽的轻功十分到家,他一连攻了七刀,丁飞羽不挡不格,竟连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紧接着布天虹和青叶子也交上了手,廖柏夫则首先向东郭西城搦战。东郭西城仰天一阵大笑:“八年前你已非老夫对手,今日竟然前来找死?此等不畏死之勇气,敎老夫好生佩服。”
  “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此一时彼一时也!东郭兄,念在你我一场同袍,老夫不厌费唇舌,要向你招降。”廖柏夫道:“你是聪明人,当知邪不胜正之理,弃暗投明,不单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且可为武林立下大功。”
  东郭西城怒极反笑:“廖柏夫,老夫不骂你背主反戈,贪生怕死,你反来劝我,今日便敎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匹夫,知道何谓明何谓暗。”
  廖柏夫沉声道:“你既然执迷不悟,老夫亦不欲多言,掌底下见功夫吧!”两人都是以掌力见称,一交上手,便拼命相扑,把地上之沙石都激飞上天。
  梅飞雪亦找上盖天帮武字堂的堂主夏英仪;赵北坤则与海字堂堂主练魂对垒;阳散云与刚由成字堂堂主升上副总管的冼铁镜,已斗得十分激烈,其他人亦纷纷找上对手,姬兰君和金空空夫妇,则始终站在余青玉之左右。
  帅英杰看也不看他一眼,金空空低声道:“盟主,莫中其计,一定要沉住气!他们盖天帮多次受挫,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已今非昔比。”
  余青玉笑道:“放心!本座才不会中其狡计。”
  忽闻帅英杰叫道:“快请副帮主来!”
  据消息显示,余修竹至今仍是盖天帮之副帮主,是以余青玉立即张起来。果然不久见到余修竹大步而来,抱拳问道:“未悉帮主传属下有何吩咐?”
  帅英杰道:“令郞在对面,身边有手下拥戴!而本座则孤零零一个,请副帮主与本座一道。”
  余修竹惊疑不定,犹犹疑疑地走过去,帅英杰似没事般,笑论群豪武功之高低,豪气干云,目空一切。
  余青玉转头望四周,见乾坤盟大将多数占上风,不过盖天帮的喽啰又似乎人多势众,又占了优势,经过顿饭工夫之决斗,双方死伤人数不断增加。他表面上恒静如常,实则心情如波涛汹涌。
  自从他知道父亲投降帅英杰,乃忍辱负重之后,心中愧意,越来越沉。此刻帅英杰又将父亲召到身边,心情更是紧张,奈何形势不容他开腔,提醒父亲小心。
  帅英杰忽道:“副帮主,令郞年纪轻轻,便能够使这许多人归其麾下,单只这份本事,似已在你之上。”
  “属下一向愚昧……但帮主也说错一句话。属下与那逆子早已断绝父子关系,他早非属下之子。”
  帅英杰哈哈笑道:“本座并无说错,说错的是你。”
  余修竹暗吃一惊,暗中提气戒备,脸上却堆下惶恐之色,道:“属下几时说错话?请帮主指点。”
  帅英杰脸色一沉,哈哈笑道:“你倒会装蒜!上次你自景德镇北上,不是说余青玉半个月之内,必无法攻进总舵么?为何只几天工夫他便可以由景德镇来此,候我大驾。岂非你对他仍有父子之情?若非念在你未曾犯过错的份上,今日老夫便饶不了你。”
  余修竹急道:“属下离开时,总舵的确尙安稳如同泰山,岂不知……”
  帅英杰截口道:“你不必多言,你擅自离开险地,已是错误,否则总舵又怎会这般早失手?”
  余修竹忙道:“那是属下估计错误而已,并非……”
  “本座自然相信你,否则还能站在这里么?副帮主,你与余青玉真的已断绝父子之情,等下本座若动手杀他,请莫怪我。”
  余修竹暗中咬咬牙,道:“帮主要杀谁放谁,属下本就不能改变之。若帮主肯代劳者,属下荣幸之至。”
  帅英杰哈哈笑道:“有你这句话,本座便放心了。”
  余青玉高声道:“帅英杰,你有种的便与本座决一死战。”
  帅英杰冷冷地道:“你又非赶着赴阎王之宴,何须焦急?等下总不会让你闲着。”
  金空空低声在余青玉耳畔道:“盟主,待他们败了才动手,如此对咱们更加有利,老郝己经不行啦,待属下去接他。”
  余靑玉转头一望,见郝不灭一件上衣后背全为汗水所湿,被丁飞羽迫得连连后退,急道:“快去!”
  金空空走至两人中间双掌齐出,死一招便将他俩分开,口中道:“总堂主有事要你去办,快走!”
  郝不灭知道他是顾着自己的面子,心中暗暗感激,走至余青玉身边,谁知余青玉请他派人暗中调査余青峰的下落,并要他速速回报,郝不灭应声而去。
  梅飞雪对夏英仪已取得了上风,“梅花剑”使至精妙处,每出一剑,剑尖必泛几朵梅花,把夏英仪紧紧裹住。
  “姓夏的,本盟有好生之德只要你投降,便留你一条命。”
  夏英仪偷眼望一望四周之形势,双方互有胜负,形势尙未明朗,一时难以委决。可是他这一分神,耳畔忽闻梅飞雪喝道:“看!”猛觉肩上一冷,已中了一剑。
  梅飞雪喝道:“再不决定,来不及了。”他加紧施为,把压箱本领全使出来,夏英仪只见剑光白茫茫,不见其人影,心头一惊,脱口道:“好!答应你!”
  梅飞雪稍松攻势,道:“先抛兵刃。梅某一言既出,决不悔改。”夏英仪抛下兵刃,梅飞雪身形一晃,欺近其身,左手食中指在其腰上一戳,喝道:“把他缚住,好好看着。”他举袖拭去额上汗殊,移开几尺,长剑斜飞,绞掉一名盖天帮的啰喽的手臂,让其手下抽身而退。
  赵北坤虽然骁勇,但其对手练魂,乃二十年前豹隐的魔头,当年名头只稍次于丁飞羽和拓跋跷,百招过后,已感力不从心。
  那练魂使的是一对短戟,招式十分狠毒,把赵北坤的刀法紧紧箝制住,因此百招过后已身中三戟。幸好阳知雨就在旁边,见状连忙撇了啰喽,接下了他,道:“堂主且休息一下。”
  论功力阳知雨不但在赵北坤之上,还稍胜郝不灭半分,其应变能力就更非赵北坤能及,是以他虽然只以一对肉掌应战,仍可将练魂的一对短戟压住!当然适才他的对手不强,消耗有限,而练魂已恶斗了一场,此消彼长,亦有关系。
  那边厢的葛小小长鞭挥舞,把铁冠道人迫于身外七尺,使他只有挨打之份儿,铁冠自然了解长兵器利于远攻之道理,但他沉得住气,不急于强攻,只以小巧身法闪避,一边摸对方鞭法之变化,他以为数十招之后,葛小小气力必然稍衰,届时自有机会近身,谁知葛小小数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长鞭使得风雨不透。
  铁冠心中骂道:“让这臭婆娘展尽威风,今日道爷这张脸往那里搁?”心中一急,计上心头,忽然向旁急跃过去。
  葛小小喝道:“哪里跑!”长鞭毕啪一声,如影随形,紧跟着铁冠向其后背抽去。
  好个铁冠临危不乱,左手长剑,挑开一名盖天帮喽啰的单刀,左手拂尘迎头击下,但闻一声惨声起,铁冠左腿一勾一踢,那喽啰的身子向后飞起。
  就在此刻,葛小小的长鞭刚至,卷住了喽啰,铁冠一个倒飞,撞进葛小小的怀抱,人未进,长剑已反手向其心窝扎去。
  葛小小吃了一惊,左手匕首忙不迭一挡,“当”的一声,葛小小乘机后退,但铁冠早料到她有此一着,脚尖一点,一个风车大转身,只待对方挥出长鞭,一标前,右剑左拂尘,展开凌厉攻势。
  葛小小的一柄匕首如何撑得住两件兵器,敌人近身,她长鞭无所用,只好不断后退。她退铁冠立进,形势恰好与刚才相反。
  铁冠哈哈笑道:“臭婆娘,如今你知道道爷的厉害吧!还不快快抛鞭受缚。”
  “放庇!牛鼻子连替老娘端洗脚水的资格也没有,竟敢要老娘投降。”
  铁冠大怒,冷冷地道:“那么道爷只好送你上西天了。”他恐对方脱围,发挥长鞭的威力,长剑主攻,拂尘侧击,将对方的退路封死。一轮急攻,葛小小身上已连中三剑,但仍十分勇悍。
  铁冠道:“再不投降,恐来不及了。”
  葛小小喝道:“少放臭屁,老娘是什么人?岂会学你这等狗贼投降?”她说话分神,铁冠长剑过处,又在其身上添了一道血槽。
  猛听葛小小尖叫一声,不顾拂尘点腿后退,“蓬”的一声,拂尘在其头脸上洒下了百数十条血丝,但葛小小终于脱困而出。
  铁冠虞不及此,呆了一呆,继而大急,脱手将长剑甩出,急如离弦之矢,急射而去。料不到,葛小小恐他追上来,亦脱手抛出匕首。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说来虽慢,实则疾如闪电:“噗”长剑已惯进葛小小的心窝,她一条长鞭才举起一半,便又垂了下来。
  铁冠道人长剑刚脱手,正想随势扑上戋,猛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匕首闪电般飞至。他大惊之余,因没法改变身形,迫于无奈,用拂尘绞之。“嗤”地一声响,拂尘之马尾,突然缠上了匕首,但匕首势猛,未能将之绞落,只能稍改其去向。马尾飞落之际,铁冠道人猛觉肩下一痛,匕首已射了进去,深入三寸。
  铁冠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稳,眼见葛小小倒下,并无一丝喜悦,反而暗叫一声侥幸,后背出了一阵冷汗。
  紫湘湘连忙上前扶他退了道:“堂主,先扎了伤再战。”董振宇刚好杀了燕南群,护着他俩退后,紫湘湘见他身上亦有伤,乃道:“董堂主,你也得先敷了药再战!”她将他俩交给赵学佗师徒。
  由于激战已有一阵子,伤兵颇多,把山下的几个营帐挤满,紫湘湘自知武功不行,忙请梅飞雪过来保护,梅飞雪家破人亡,全是盖天帮所赐,如今杀红了眼,如何肯退,遂令蒋白涛过去协助紫湘湘。
  青叶子与布天虹则杀得难分难解,谁也占不到一丝优势,余青玉以为白云子可以敌得住拓跋跷,但拓跋跷终胜白云子半筹,幸好白云子自小练的是童子功,内功精纯,虽然稍落下风,但拓跋跷要取胜,还不容易。
  阳散云与冼铁镜斗了百多招之后,已落于下风。这冼铁镜深藏不露,难怪连东郭西城对他也忌惮三分。章水仙恐阳散云受伤,连忙挥剑上前助攻。
  盖天帮的大将武功虽然强盛,但乾坤盟这边可用之大将则较多,可使车轮战术。洗铁镜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一齐上吧!”
  阳散云道:“水仙,你退下免落人话柄。”
  章水仙道:“不,你先歇一歇再来接我。”
  穆山光刚好从旁杀过来,道:“两位都退下,且让穆某来领敎一下。”他气量狭窄,章水仙恐拒绝他会引起他不快,便拉着阳散云退下。
  就在此刻,后面传来一阵喊杀声,原来是丐帮弟子和武当派弟子已赶了过来。管一事大声呼道:“乾坤盟的朋友们,且留几个让咱们过过瘾!”丐帮除了他之外,新任帮主北宫昌也来了,他高声呼道:“冯以正在何处?速速来受死。”
  冯以正本是丐帮长老,后来投降了帅英杰,此刻正与霍青锋杀得难分难解,闻言不应之,管一事道:“帮主,别管他,把这些狗贼全杀了,还怕找不到他?”
  武当派自立派以来,第一次被毁,连掌门一石亦殉难,幸好事先已委了接位之弟子:乘鹤,但武当派弟子悲愤之情不言而喻,他们连日苦追盖天帮,都是为了能替师门报仇雪恨,是故虽是出家人,但出手之狠毒,比俗人犹有过之,而峨嵋派的情况与武当派相似,那些尼姑们亦是人人奋勇争先,不让须眉。
  黄卓敏继铁冠道人之后,也在萧云娇脑袋上砸了一下,可是只此一记,己叫萧云娇脑袋迸裂,一命呜呼,黄卓敏虽然没有受伤,但体力消耗颇巨,站在一旁,不断地喘息着。
  帅英杰至此仍无动手之意,因为他认为拓跋跷、冼铁镜,甚至丁飞羽会取胜,还想再看清楚一下形势才决定去留。
  谁知后面再度传来一阵叫喊声,有人叫道:“不好啦!帮主,少林寺和尙来了。”
  这一叫,使得群豪人人精神振奋,相反盖天帮的人都心头发慌,只听一道绵密沉实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我佛虽然慈悲,也有荡魔伏妖之时。”话音未落,场中已多了两名老和尙。
  “是上志,上智?”帅英杰面色登时一变。
  左首那名老和尙上志合什道:“不错!施主倒行逆施已久,今日恶贯满盈,何不着手下停手,以免多造杀孽?老衲愿意与施主一斗。”上志和上智乃二十年前,召集九大门派,在黄山歼灭魔敎的少林住持上慧禅师的师弟,如今已是少林寺的长老。
  帅英杰冷笑道:“老和尙,你不必与本座谈论佛理。本来本座是要先消灭你们少林寺的,如今只好把日子推后,算你们祖师有灵。”一顿又道:“副帮主,你代本座出战上志老和尙。”
  “是。”余修竹心神未定,一时难以决定在何时发挥自己的作用,谁知就在此刻,帅英杰突然向他出手,待余修竹闻得风声,已没法招架,只好向旁一移。
  帅英杰是何许人也?他心中很有把握,认定一招便能得手,是以他身形随余修竹之变而变,余修竹一直没法转身对付,形势极之险恶。
  余青玉见状再无顾忌,身子标前,喝道:“帅英杰,亏你还是个人物,居然如此卑鄙。”可是他反应还是慢了一步。
  帅英杰已抓住了余修竹,喝道,,“停步!”边伸左臂去戳余修竹的麻穴。
  余修竹这剎那灵台格外清澈,虽然他肩膊被帅英杰抓实,仍然回身一掌望帅英杰击去,由于距离近,又猝然发难,帅英杰又不肯松手,只好把左臂抬起,一掌迎上去。
  两掌相交,发出一道闷哼,帅英杰上身晃动几下,余修竹发出一怪叫,肩骨被帅英杰捏断,口吐鲜血连退几步。
  可是余修竹早将自己生命置之不顾,一退之后,未待气血平息,又再扑上去,双掌急拍,拼尽全力,发出两股凌厉的掌风。
  “你找死。”帅英杰运起八成真力,注于两掌,迎了上去,“蓬”的一声巨响过后,罡风四溅,当中,余修竹如断线风筝向后退飞,帅英杰则只退了一步。
  余青玉本来是扑向帅英杰的,见状脚尖一点,连忙改变方向,恰好接住父亲,他情急之下,脱口大叫:“爹,你觉得怎样?”
  余修竹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不能言语,余青玉只奸将他放在地上。
  姬兰君和上智连忙护在其侧,上志则己与帅英杰斗在一起,上智宣了声佛号:“盟主且让开,让老朽看看。”余青玉瞿然一醒,忙让开路给上智上前搭脉。
  “大师,家父伤势如何?”
  上智脸色异常沉重,忽然一掌按在余修竹的丹田上,俄顷,余修竹双眼才慢慢睁开,余青玉喜道:“爹,你觉得如何?”
  余修竹嘴角泛上一丝笑意,声如蚊吶地道:“青玉……你终于……知道爹……的苦心……肯叫我一声爹了……爹虽死无憾……”
  余青玉哭道:“不孝孩儿年纪太轻,不知爹的用意,出口侮辱……实在该死!”言毕在自己脸上掴了两巴。
  余修竹道:“住手……爹都不怪你……你又何须自责……人谁不怕死,当初爹的想法,也不是如此单纯……说起来,还是让你骂醒……”
  余青玉哭道:“爹,孩儿一定替你报仇!”
  “不是替为父一个人……还有很多很多人……”余修竹喘息了一阵,才续道:“青玉……爹三个儿子,就数你最有出息……可惜我一直看错了你,如今见你有此成就……爹虽死尙有何憾……但必须记住,你如今肩负武林存亡之大任,万不可为个人之恩仇失去冷静。”
  “孩儿谨记敎训。”
  “见到你娘……请代为父问候她……今后你须好好照顾她……免得爹在九泉之下,心头不安。”
  “孩儿知道。”
  “你好自为之……今日之局尙未了,必须好好处理……不可放过帅英杰,否则后患无穷。”
  余修竹声音越来越微弱,又向上智微微点头,然后轻轻闭上双眼。
  “爹!”余青玉伸手一探余修竹鼻息,突然一跃而起,叫道:“帅英杰,我非杀你不可。”
  上智松手长身,急道:“盟主身负重任,不可冲动,且先在一旁观察帅英杰之武功路数,稍候师兄不敌,才请盟主接他。”
  余青玉迅速冷静下来,抬眼望去,上志功力虽然深湛,但比起帅英杰仍大有不如,行家已明显看出他不是帅英杰之敌,但他仍奋力应付,不求杀死帅英杰,只求能消耗其内力。
  再看帅英杰,只见他拳打脚踢,挥洒自如,出手不按章法,但每一招都恰到好处,余青玉暗吃一惊,忖道:“帅英杰这厮也已臻‘无招’之境界!”
  上智转头一望,见白云子已被拓跋跷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系之力,便道:“阿弥陀佛,待贫僧去接白云道兄。”他看来稳重如山,但行动极快,双脚行动间,如行云流水,眨眼即至白云子身旁,道:“阿弥陀佛,白云道兄且暂退,待老衲来领敎其武功。”
  白雪子早恨不得抽身而退,闻言虚晃一招让开,上智双袖一展,拦住拓跋跷,拓跋跷微退半步,冷哂道:“你们汉人只会车轮战法,算得什么手段,左右不过你赢了个人多!”
  上智口宣佛号,道:“施主勿怒,须知多造杀孽,对人对己都无好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又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拓跋跷哈哈大笑:“你这秃驴,当真痴呆,居然与屠魔谈论佛法。我劝你还是回寺修炼,少来枉费唇舌吧!”
  “施主一身武功,得来不易,今日执迷不悟,他日必然后悔。”
  拓跋跷怪笑一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还有他日么!少废话,且吃我一掌。”
  他首先发动攻势,上智立即还以颜色,每招均蕴力而发,带起一片风声。拓跋跷暗道:“怎地这秃驴内功如斯了得?”偷眼一望周围,见同伴大都不敌,盖天帮喽啰死亡数目越来越多,心头微懔,只好收摄心神,全力以赴。
  且说青叶子与布天虹之战,两人斗了三百招,仍未分轩轾,不过布天虹在孤岛苦练,青叶子只处理派务,青城派武技虽然了得,但功力终不如对方深湛,久战之后,气力渐衮,相反布天虹越来越觉得轻松,他看清形势,知道此刻虽未分胜负,但只须再过一百招必能占上风,二百招内,必能取胜,心头大定,出手更加挥洒自如。
  丐帮新任帮主北宫昌今年才三十六岁,正在壮年,未能找到好对手,跃跃欲试,见状连忙杀过来,道:“道长且歇,北宫某会会他,待不行时,再请道长接手。”他打狗棒一圈,先将青叶子带开,手腕一抖,又将打狗棒当作判官笔使,戳向布天虹的胸前要穴。
  布天虹不喜说话,尖啸一声,左掌一翻,便将打狗棒震开,可是北宫昌年纪虽轻,但天资极高,否则也不会在此乱局被委以重任,只见他手腕一沉,改施“绊”字诀,向布天虹双脚缠去。
  他自知内功不如对方,因此避重就轻,每次出手未老便变招换式,这种打法,正好针对布天虹之弱点,更因以逸待劳,是故很快便占了上风。
  那边厢的冯以正被管一事找到,两人既是多袍,自然熟悉对方武功,更兼实力相等,因此斗得比任何人都激烈和凶险。
  激斗中,两人同时挥掌,又同时避开,举起打狗棒急戳,一齐戳中对方的“膻中穴”,忽然所有的动作全都停顿,接着两人同时向后倒地,竟然同归于尽。
  东郭西城和廖柏夫之战,亦已到了分出胜负之阶段,廖柏夫早有超越东郭西城之志,在盖天帮虽身膺总堂主之职,但仍苦练不辍,冀求有朝一日能反超,可是东郭西城亦不容被人夺去其位,同样不敢松懈,虽然比对起来,廖柏夫进步较大,但东郭西城终还是技高半筹。
  廖柏夫在斗了百七回合时,被东郭西城扫中了胁下,幸好他及时补了一腿,在东郭西城大腿上踢了一记,算是扯平,但吃亏仍然较大。
  这招之后,廖柏夫便知道自己终还不如对方,便改变打法,以守为主,望能多把对方精力消耗掉,再窥机反击。
  他此一计划,不能说错误,但东郭西城亦是出名的老狐狸,一早便看穿其心思,故此尽量减少不必要之消耗,廖柏夫终不能达到目的。
  如此又过了三百招,廖柏夫越来越难支撑,东郭西城双掌一圈,突然向他发出两掌,直取其胸,廖柏夫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搂其锋,连忙跳开,谁知东郭西城早已预防他此一着,左腿一抬,便将廖柏夫踢开。
  廖柏夫落地站立不稳,一跤摔坐在地上,东郭西城见机不可失,如野豹般扑过去,幸好俞秀就在旁边,折扇“刷”一声打开,拦在身前。
  东郭西城也不打话,见人便打,俞秀动作潇洒,扇法变化多端,东郭西城一时之间也未能得手,他未得手,但阳知雨却已经得手了。
  练魂先与赵北坤斗了一阵,体力消耗了不少,阳知雨则几乎未花费过气力,因此形势十分明显,阳知雨咄咄迫人,练魂则稳守稳扎。
  阳知雨知道未曾杀了帅英杰,今日这场大战,便未算结束,而要杀帅英杰又必须剪除其手下,因此趁对方采取守势,抓紧机会强攻,但见风声呼呼,练魂四周都是掌影,练魂没奈何迫得也要全力以赴。
  如此斗了七八十招,阳知雨觑得真切,见对方一戟刺来,倏地化掌为爪,抓住其左戟。
  练魂反应亦快,左戟斜刺,直取其臂,阳知雨一抓住其左戟,立即一拉一举,把右戟撞开,同时左掌向其胁下急印。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左腿一抬,反蹬对方胸腹,意图与对方来个两败倶伤。
  “蓬”的一声,练魂胁下中了一掌,肋骨“勒勒”地断了几根,一口鲜血喷得阳知雨一头一脸,几乎与此同时,练魂的腿亦几乎踢至阳知雨胸腹,他一掌得手,双脚急顿,身子向后倒飞,可是仍然慢了半步,“蓬”的一声,小腹凌空被踢中,身子如皮球般倒飞。
  这一腿聚了练魂数十年之功力,只踢得阳知雨五内翻腾,几乎一口气喘不过来,幸好他人在半空,又在后退中,卸去了不少力,是以倒飞落地丈余,喘了几口气,便爬上来慢慢走前。
  练魂被断了的肋骨刺进心肺,嘴角血水涌之不尽,虽被手下抢救了去,但看来只有大罗神仙方可救活他,阳知雨也不追赶去找乃弟。
  穆山光与冼铁镜斗了近二百招,穆山光占着以逸待劳之利,但亦只能与对方斗个平手,再斗下去,可能反要败在冼铁镜手下。
  阳散云与章水仙在旁研究冼铁镜之武功路数,这对寃家,经过十多年的恩怨纠缠,近来因同为乾坤盟的副盟主,接触较多,但始终心有芥蒂,直到此刻生死存亡之际,这种芥蒂才突然消失。
  章水仙见穆山光气力渐衰,便拔剑分开他们,道:“请掌门让位,待小妹领敎一下洗铁镜的武功。”
  洗铁镜冷笑道:“你们三个不如一齐上吧!省得冼某逐个打发。”
  章水仙长剑翻飞,道:“待你胜得了姑奶奶这把长剑,再口出狂言不迟!”洗铁镜不再打话,沉住气应战,章水仙在旁揣摸其武功已久,因此长剑使来,格外得心应手,只五六十招,便大占上风,阳散云这才放下心头大石,但仍站在一旁押阵。
  此刻天色渐晚,大局已为乾坤盟控制,大多数的盖天帮喽啰,已缴械投降,而余青玉亦已和帅英杰交上手。
  XXX
  上智去后,余青玉又观察了二三十招,上志功力虽深,奈何应付不了帅英杰那种即兴创造的招式,不断遇险。他便立即上前分开二人,道:“请大师替晚辈掠阵,待晚辈来会他。”
  帅英杰双眼一凝,也不趁机攻击,只冷冷地道:“不管你有没有真实本领,本座都很欣赏你之勇气。”
  “狗贼,你杀我父亲,今日要你偿命!”
  帅英杰叹息道:“听你这句话,又使老夫失望得很,一个要成大业的人,又岂会把个人恩仇看得太重?令尊先降后叛,本座杀他乃天公地道,否则帮规何用?”
  余青玉轻吸一口气,道:“不错,本座是不该将个人恩怨看得太重,你残杀无辜,横行残暴,今日该是恶贯满盈之时。”
  “这是欲加之词!”帅英杰嘘了一口气,道:“武林向来都如一盘散沙,将之统一,有何不对?从前天下七国,互相争斗百年,百姓死伤无数,后来秦统一天下,使国家完整,只须提防外族入侵,无须内斗,民生因而得以改善,你能说秦灭六国是坏事么?”
  “秦始皇残暴,视民如蚁,他绝非好皇帝。”
  帅英杰哈哈笑道:“令师一死,万象不来中土,天下虽大,有谁能与帅某煮酒论英雄?某见你招集了一些人,也有点气候,只道是个人物,谁知比当日在堂上歌舞之余三公子,并无多大之分别。”
  余青玉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难道本座说错?”
  “当然错!秦嬴政残暴是一回事,但他统一六国之行为,十足是件有益国家之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余青玉道:“你说的是国家大事,某赞成你之观点,谁人不欲疆土完整,谁人希望国家四分五裂?可惜你所干之事,与国家毫无关系,武林与国家绝不相同。”
  帅英杰道:“这几句话还有点意思。但本座眼中,却无分别。”
  “武林存百家争鸣,方有进步,若成一家天下,因陈守旧,且要抛掉许多前人之心血,焉能有进步?”
  “你这小子又钻牛角尖了,谁说本座要统成一家?你看,本座手下,各门各派的人都有,不管出身高低正邪,包罗万有,将来互相补长短,武学必能放异采!”
  余青玉思路越来越清晰,哈哈一笑道:“这些话,三年前还可骗得了本座,此刻只能骗稚子,你之所作所为,其实只为了成为武林霸主,与研究武学,宣扬武德,全无关系。”
  帅英杰脸色一变,问道:“何以见得?”
  “设若如此,你大可以召集天下各派首脑,共同研磋武艺,何须东征西伐?”
  “你这又有所不知了,若不统一,他们岂肯合作?吾人门阀之见极深,且夜郞自大,每个人均认为本门的武功天下第一,不肯与别派研究互补长短,甚至授徒亦要留下一手。只有在某统一之下,一纸令下,方可改变此一劣习,试想想,本座之言有否道理?”
  “武林劣习,所言极是!不过你只是借此为幌子,以掩饰自己的野心而已。”
  帅英杰哈哈大笑:“武林统一之后,是好是坏,在事前谁也不知道,因为有史以来,武林就从未统一过,你说今日之战是正邪之战,但在我眼中,只是赞成统一以及反对统一之战,谁是正谁是邪,难以评论。”
  余青玉亦大笑:“若你是正的,昔日为何要用卑鄙手段对付家师和万象大师?须知家师从来不反对与别派研究武学!”
  “真孺子不可敎也!既如此老夫尙留你何用!”帅英杰说服不了余青玉,脸上杀气渐浓,余青玉忽感迎面来了一股压力,令人恨不得退后以避之,但他仍然挺立不动。
  帅英杰道:“你是后进,本座让你先动手。”
  余青玉微踏前一步,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真气布满全身,虽没有任何动作,但却令人有一种岳峙渊停之感觉。
  帅英杰心头一懔,猛觉对方不如自己想象中之不济,这刹那,他已认定,在场的来人,唯余青玉是自己的敌手。他不敢大意,连忙提气布满全身。
  两人仿如两尊石像般,一动不动,五相瞪着对方,连眸子都不眨动一下,人虽未有作动,但四道目光已犹如四柄利剑,在半空交击,旁人虽无感觉,其实两人已先对了一场。
  这一场无形之战,凶险之处,不亚于明刀明枪,只要对方目光稍为露出一丝犹疑或动摇,对方立即可以趁机展开猛烈之攻击,并将对方击杀于掌下。
  丁飞羽已被金空空收拾,东郭西城虽然杀了俞秀,但随即被黄卓敏截住。东郭西城武功虽在其上,奈何连场恶斗,又未经休息,被黄卓敏迫得连连后退,旁边又有阳知雨和梅飞雪虎视眈眈,看来,他不投降,才难逃厄运。
  章水仙已经在洗铁镜身上刺了几剑,而上智亦用其衣袖,扫裂拓跋跷的一颗血瘤!拓跋跷血流披面,气力猛减,落败亦只在迟早间事而已。
  山下点起了数十根火把,金空空不敢休息,立令卓成双将旁人赶开,使余青玉和帅英杰四周空出一大片来,而他、姬兰君、上志和白云子则分守四个方位,提防帅英杰脚底抹油。
  光阴似乎被余青玉和帅英杰挽留,两人四条腿似生了根般,挺立了两顿饭工夫,但在场之高手都知道一动手,便必是惊天动地之剧斗。
  帅英杰心情比余青玉复杂得多,他眼看自已即将君临武林,却遭受此一致命之击,心头之愤怒、妒恨、后悔诸情,似走马灯般在心间转个不停,他后悔自己太过托大,应该一早动手,只要制住了余青玉,所有的不幸便不会发生,而且今后再无足以与自己颃颉之势力。
  “啊——”远处突然传来布天虹之一道惨叫声,但两人脸上表情依然,连眼神都不变一下。
  这情况就像天气久云不雨,使人心头如压上一块铅石般,连呼吸都不畅顺,就在此刻,忽然有人呼道:“是谁?快站住!”
  紧接着又是一阵哎唷的惨呼声,金空空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星丸弹跳,如飞而至,廖柏夫道:“不好,是星星。”当下飞前拦截。
  星星来势不遏,喝道:“老匹夫让开!”
  廖柏夫冷冷地道:“咱们正想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老夫岂有让开之理!”星星轻功好,但廖柏夫亦非省油灯,随其身形而变动。
  阳散云忙自涌上前协助,星星呼道:“三公子,一夜夫妻百夜恩,相不到你这般狠心,连老娘也不放过。”
  她当然是胡说八道,但余三公子和帅英杰爱妾星星私通之事,武林中知之者不鲜,这件事影响了余青玉一生!换言之,当日若无此事,亦无余青玉之今日。
  不管此事是好事是坏事,对余青玉来说,总是大事,是故这刹那,心房暴缩,眼神亦为之一乱。
  帅英杰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他向前标去,左掌如山拍出,余青空心神恍惚,见他掌来,不及细思,也一掌迎了上去。
  金空空大吃一惊,叫道:“盟主速退。”
  余青玉掌出风生,但帅英杰那一掌只是虚招,余青玉一出掌,他身子一偏,斜闪一步,右掌疾如闪电,印向余青玉胁下。
  他这几招毫无花巧,但势快掌沉,威力绝大,余青玉眼前一花,不见帅英杰人影,心知不妙,又得金空空提醒,连忙抽身而退。
  他退得快,但帅英杰前进速度更快,如影随形,如蛆附骨,紧蹑其后,余青玉连换三个身法,都未能摆脱。
  金空空呼道:“弟兄们,帅英杰是武林枭雄,大伙儿一齐上,乱刀将之斩了吧!”
  帅英杰虽是枭雄,但此刻面对群豪,到底有点心慌,恨不得立即抓住余青玉,可是高手比武,相争不过厘毫,他这一急,胁下不由自主露出空门,余青玉半转身子,左掌一扫过去!两人同时出手,帅英杰用爪,余青玉用掌,帅英杰若抓住余青玉,自己胁下亦必被其击中,虽不死也得重伤,且未必能抓实余青玉,如此又如何能够脱困。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同时收臂退开,但一退即进,互展所长争雄。
  金空空、上志禅师等人至此方放下心头大石,回头一望,星星已被围住,她不断出言汚辱围攻她的人,但廖柏夫不断提醒同袍:“须沉得住气,只要不被她冲过去,任她武功再高,也不能逞强。”
  与此同时,拓跋跷已被上智一掌击在后背上,拓跋跷脸上流血不止,体力衰退,被他一掌便击倒落地,这还是上智心存慈悲,临时撤了两成掌力。
  “阿弥陀佛,希望施主思过,重新为人!”上智封了他身上几个穴道,将他抛给弟子用麻绳缚了。
  东郭西城被黄卓敏迫得汗流决背,他色厉内荏地道:“黄卓敏,你这狗贼,最会捡便宜,算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便给老夫一顿饭工夫休息。”
  黄卓敏叹息道:“老匹夫,今日看你这副模样当真可怜,你往日的威风去了何处?少说废话,要想活命的便投降!”"
  “要老夫投降你?做梦。”
  黄卓敏怒道:“你不识抬举可怪不得老夫,且看看周围,只剩下你跟帅英杰,你就算杀了老夫,难道便能逃得出敝盟的天罗地网?”
  东郭西城一声不吭,一味哑斗,黄卓敏心头一动,暗暗好笑,又道:“东郭西城,你听清楚,今日你投降,并非投降我,而是投降乾坤盟,屈服于武林白道!”
  东郭西城道:“好!停手。老夫屈服于武林白道就是。”
  黄卓敏几乎笑了出来,他仍不停手,边攻边沉声道:“总管,你一向之为人,令人难以信任,最好你自己封了穴道。”
  东郭西城道:“黄卓敏,你连替老夫封穴道也不敢,还算什么英雄?”
  黄卓敏道:“老夫近来懒得很,而且疑心病又重,奈何,还是麻烦你自己动手吧!
  黄卓敏退后一步,提防他乘机逃脱。东郭西城慢慢抬起左手,骈起食中两指,倏地戳在自己腰上的麻穴。他手指停在腰上,一切动作都僵住了,黄卓敏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走前,将铁算盘护在胸前。再倏地一指,戳在其晕穴上,东郭西城毫无动作,证明他没有使诈,黄卓敏这才松一口气。
  余青玉虽然一日千里,但到底不能与帅英杰数十年功力相比,只二三十个照面,已被帅英杰迫得连连后退,有几次还十分狼狈,叫赵北坤等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郝不灭道:“金护法,如今大局已定,只要杀死帅英杰便大功吿成,咱们一拥而上吧!迟了盟主可能……”
  金空空双眼一眨不眨,道:“不要急,老夫认为盟主只是尙未站稳阵脚而已。而且老夫相信,他技不至此。”
  上志亦道:“施主说得有理,有时人是败于自己的心魔,而非外界的力量。”他故意高声而谈,好让余青玉听见。
  余青玉一字不漏听进耳内,心头一动,忖道:“不错,我只是慑于其威名而已,只要我放松一切,应不会如此不济!”他逐渐镇定下来,情况果然有所改变。
  帅英杰故意道:“小子,你空手不是本座之敌,还不拔剑。”一言惊醒梦中人,余青玉手腕一落,立即将剑抽了出来。
  这正是帅英杰之狡计,他要余青玉拔剑,正是要他分神。余青玉的剑刃尙未完全离匣,帅英杰已一掌击向其右胁。
  余青玉反应亦快,左手五指如勾,猛使一招“神龙现爪”,抓向对方的手腕。帅英杰早知他有此一着,左臂一抬,封住其手臂,右掌击向其胁下。
  眼看余青玉只有一条路走,就是立即后退,但在此情况后退,仍有危险,因为帅英杰绝不会错失此一良机。
  忽见余青玉身子一侧,以剑刃迎向帅英杰的手掌。这一着,根本毫无招式可言,但猝然而变,又用到恰到好处,帅英杰手掌差一点便送上去,他大惊之余,忙不迭收掌后退。“刷!”余青玉长剑脱匣而出,他精神大振,长啸一声,一口气刺了七剑,这既不像剑法,也不像萧法,自成一格,帅英杰一时摸不到变化,连连后退,群豪立即发出一阵欢声!
  赵北坤高声叫道:“盟主,杀了这匹夫。”
  金空空最冷静,急道:“盟主小心,提防他反击。上志禅师,请紧守岗位,不可让他溜掉,其他人亦须小心,武功差的,都退开去。”
  当下群豪重整阵容,派出八名武功较高的,守在最前面,四周火把点得更多,把大洪山照得纤毫毕现!
  余青玉反攻之后,得心应手,但他亦知道要杀帅英杰,绝不容易,是以全神贯注,不敢争功。他一口气攻了二三十招,帅英杰开始反击,冷笑道:“凌水云授你之功夫,也不过尔尔。”
  余青玉一见他反攻,心头反而大定,因为他对无招的体会不深,一定要等到对方反攻,他才能应变。
  帅英杰攻了十招,余青玉还了八招,双方之招式令人没法说出好处来,亦绝不悦目,但在场几位高手,却看得如痴如醉,回味无穷,并不断推敲,以求能从中获益。
  金空空直至此时方嘘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盟主在此短短半个月,进步如斯神速,帅英杰要想赢他一招半式,必须付出代价。”
  姬兰君亦喜道:“即使今日杀不了帅英杰,再过几个月,盟主亦有办法钳制他。”
  金空空道:“为夫只怕他经验不足,沉不住气!”,
  余青玉心无旁惊,旁边的议论,他一个字也没听进耳,心眼中只有帅英杰一个人。他因帅英杰的动作而变换自己的动作,而帅英杰亦同样因对方的动作而变化,不知内情者,尙以为两人在表演。而事实上,他俩一攻一守,一进一退,都“配合”得丝丝入扣,如鱼得水,令人叹为观止。
  如此斗了百招,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奇招迭出,余青玉已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右剑左手,或刺或斩、或掌或爪,如臂使指。
  帅英杰就不如他专注了,那是他经验丰富,炉火纯青之故,所以不时能分神打量形势,和思索反败为胜之道。今日虽然一败涂地,但假如能够制服了余青玉,一切都可改变,错过今日,假以时日,尙可卷土重来。
  忽然他发现一个现象,余青玉每在自己进攻时,他的反应和反击,格外迅速,且自己若将速度放慢,他亦相应慢了下来,这证明余青玉已深得后发先至之三昧!从另一方面来说,节奏乃掌握在自己手中,余青玉只是跟随自己而已°
  余青玉之后发先至看似没有破绽,其实却有严重之缺点。
  这刹那,帅英杰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可置余青玉于死地。心念未了,他已将速度放慢,果然余青玉随之将速度放缓。
  帅英杰突然收手后退,余青玉呆了一呆,长剑随即刺出,这一招却是“无为萧”之“潇湘指路”。一成招,便有轨迹可寻,这句话果然不虚!
  帅英杰左掌鬼魅般翻起,搭在剑脊上,余青玉一惊,正想翻腕,以剑刃对之,帅英杰已一指弹在剑脊上。
  “当”的一声响,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居然被其弹断!余青玉只觉手腕一麻,几乎握不稳剑柄。剑刃自中而断,不由吃了一惊,帅英杰的右掌已当胸印出。
  他估计余青玉会横臂来封,因此直待他横臂之时,方倏地一沉,改击其腰。这一招变化虽快,但余青玉亦来得及抵挡。可是帅英杰却在此时抬起左腿踢出。
  这一招才是帅英杰杀着。余青玉来不及抵挡,只好向后倒飞!猛听帅英杰长啸一声,如影随形扑上去,双掌如山印出。
  好个余青玉,临危不乱,倏地甩手将断剑抛出。他情急之下,用了平生之力,断剑逆风而上,激得空气嘶嘶作响。
  帅英杰暗吃了一惊,迫于无奈,把双掌一横,掌风过处,将断剑扫横几尺,“噗”的一声,插在地上。
  这些事写来虽慢,但快逾闪电,余青玉双脚落地,反向前射出,双掌急拍,同样涌出两股凌厉的掌风。帅英杰心中暗笑:“你这是自寻死路,竟敢与老子斗内力!”双掌再回收拍出,迎向对方的掌风。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身子一偏,掌风倏地消失,改打帅英杰肩膊。
  帅英杰两掌击在空处,只把沙土激飞,暗叫一声不妙,余青玉已攻至,忙不迭后退。他退余青玉立进,刹那之间,形势逆转,只看得群豪心头忤枰乱跳,连呼吸也放轻,生恐稍为发出一丝声音,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帅英杰连换三次身法,都摆脱不了对方,怒火中烧,暗道:“老夫若连你也收拾不了,还有何脸目雄霸武林?”当下不再闪避,双脚立定,双掌立即挟风印出,要与对方拼内力。
  比斗内力那是最无花巧可取的,内功深厚者必胜,败者不死亦必受重伤,此乃不易之理。帅英杰相信自己的内力比余青玉深厚强劲。
  这两掌来得突然,余青玉去得又急,避无可避,只好亦举起双掌迎上去。四掌未曾接触,掌风已遇上,发出一道闷响。
  响声未了,帅英杰身子已不断后退,那是他立足未稳,猝然发掌之故,相反余青玉乘势而发,冲力十足,只蹬退了两步,便揉身再上。
  帅英杰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那两掌击不倒对方,反而震伤了自己,但他不甘心失败,见余青玉冲前,立即沉腰坐马,再度提起双掌拍出。
  这一次,他用了九成真力。刹那间,风云变色,连远处之火把,亦被吹得摇晃不定,好几根甚至被吹熄。
  余青玉不与之硬拼,利用“千树落英掌”的身法闪避,帅英杰连发三次掌,他都只闪不迎,把帅英杰气得哇哇大叫:“余青玉,你是盟主,却连本座一掌也不敢接,不如趁早回家抱小孩吧!”
  也就在此刻,余青玉才充满了信心,反而更加冷静,帅英杰越狂,他越镇定,因为就快分出胜负!
  帅英杰见他不接掌,揉身扑上,展开凌厉的攻击,一招未了,另一招又生,一口气攻了十七招,有如狂风暴雨。慢的不能奏效,只好改用快打。余青玉双眼圆睁,也不知是否天人合一的关系,任对方攻得急似闪电,他都能见招破招,一一化解,寸步不让。
  帅英杰刚才已将他的“无招”训练成功了。此刻两人之分野已不是武功,只是内力,帅英杰之“潜龙玄功”固然厉害,但凌水云的“紫气神功”亦是武林绝学。且余青玉在五年前便已打通任督两脉,内力生生不息,相差只是毫厘。
  帅英杰脸色越来越青,余青玉脸上之紫气,亦越来越盛,两人都将内力提至顶点,每出一招,都带起一阵罡风,沙土飞扬中,场中能将他俩之每招每式看得清楚的,不超过十人。
  这番快打,眨眼又过百招,余青玉出手越来越圆熟,不但能后发先至,也能先发先至,当真运用自如。
  激斗间,忽见余青玉身子向后倒飞,一退再退,帅英杰穷追不舍,有如彩云追月。旁观者都被余青玉这个行动,弄得惊诧不已。其实余青玉是趁此把全身内力运注于双臂。
  猛见他双脚用力一顿,紧接着推出两掌!这两掌没有一丝风声,但其双臂却不断发抖,似用尽了吃奶之力般。
  帅英杰微微一怔,只是他去势太快,不及细思,亦忙沉腰拍出两掌。他一出掌,罡风即生。待得四掌将近接触,余青玉方猛地吐力,掌生雷声。
  “轰!”两条人影向后倒飞,帅英杰落地之时,身子仍如风中残烛,摇晃不息,终于一跤摔倒。余青玉亦同样倒退丈余,但屹立如山。
  半晌,四周才响起一阵喝采声,声震四野。余青玉脑海内一片空白,他正运功压抑五内翻腾的气血!
  金空空一挥手,八大高手慢慢向前走去。忽然余青玉挥一挥手,止住他们前进,迈步走向帅英杰。
  帅英杰几番欲坐起来,都力不从心,嘴角鲜血淌个不停。余青玉终于站在他身边,目光空空洞洞,似面对着个死人。
  帅英杰喘息了一阵,才嘶声道:“老夫不服……如果你不使诈,老夫之内力绝不会不如你!”
  余青玉道:“本座承认你内力比我强,不过高手比斗,除了斗力之外,尙须斗智,你棋差一着。”
  帅英杰喘着气道:“此乃因我已全军尽墨,形势迫使老夫只许胜不许败,否则老夫之智力又怎会低过你!”
  余青玉道:“这就叫做邪不能胜正。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许多道理。一个人坏事干得多,冥冥中便似有一股力量,令他在关键的时刻,犯了一次致命的错误,你也不能例外!”
  “老夫还是不服。假如我一开始便向你进攻,那时我手下尙未被杀,整个形势必然不同。”
  “所以我说是冥冥中令你犯错。你好整似暇的态度也令人觉得奇怪,好像有十足的信心般。”
  “老夫承认低估了你之实力,也料不到少林寺的秃驴会在此刻赶来!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夫必能胜你。”帅英杰又欲挺腰坐上来,可是冲口又吐出一口血来。
  余青玉哈哈大笑,笑声响亮,直入云霄。帅英杰怒道:“你笑什么?”言毕呛咳不已。
  余青玉道:“你瞧瞧地上,连内腑也震碎了,还想与本座再争?真不自量力!”
  帅英杰转头望地上,果见血滩中有许多小碎块,他心头一慌,又吐出一大口来,耳畔闻得余青玉道:“帅英杰,本座有今日之成就,论起来,还得多谢你!若非你,昔日之余三公子,又怎会变成今日乾坤盟盟主!”
  帅英杰大叫一声,吐血不止,喘着气道:“你……你杀了我吧!”
  余青玉转身抬步,悠悠地道:“一头垂死的老虎,用不着我动手,也会自己灭亡。”
  帅英杰再叫一声:“我好恨!”倏地举起右掌击在自己天灵盖上,“噗”头骨碎裂,一命呜呼。
  四周再度响起不绝之喝采声,笑语更是不绝于耳,余青玉忽然一跤跌坐在地上,金空空大吃一惊,急道:“快请赵大夫来!”他边说边走近余青玉,盘膝于其后,双掌按在其背后“灵台穴”上,运功注入余青玉体内。未待赵松把脉,他已睁开眼来。
  金空空忙问:“盟主觉得如何?”
  “没什么,小事一桩。”
  赵松坚持要替他把脉,余青玉只好依他,半晌赵松嘘了一口气道:“盟主只受了一点震伤,以及体力消耗太巨,休养几天,便能无恙。”群豪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余青玉道:“金护法,星星抓到了没有?”
  廖柏夫答道:“想不到这婆娘,见帅英杰死了,亦咬舌自尽了。”
  “这里的事,便请诸位处理,俘虏暂且押住,再慢慢处理,但不可凌辱他们!”
  赵北坤道:“大家都饿了,先做饭祭五脏庙吧!”
  早饭做好,天亦已亮了,今日之天色万里无云,格外晴朗,群豪经浴血战之后,又一夜未眠,但人人精神饱满,毫无倦态。饭后便开始打扫战场,处理尸体。
  XXX
  岁晚时节,人人均留在家里与家人团聚,但今年却不同!武林中人不怕长途跋涉,也在这个时候出门,赶去洛水之畔的梅花庄。
  乾坤盟发下武林帖,邀请各路英雄到梅花庄欢聚,庆祝武林新生,以及解散乾坤盟大会。日子就在正月初一。
  选择这一年之始的日子,有其含意,暗喻武林之新生,盖天帮已除,往后的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梅花庄受破坏最少,乾坤盟在歼灭了盖天帮之后,群豪便建议在中原找个地方庆祝,是以梅花庄便成为最佳之地点。余青玉派人去凰凤寨报喜,同时请山寨和护盟岛的弟兄,也到梅花庄欢聚。
  梅飞雪父子一回到家里,立即着人赶盖草棚土房和椅桌,一片忙碌景象。过了几天,余青玉已痊愈,一干下属都到他书房里来。余青玉道:“诸位来得正好,本座正想着人去请你们来。”
  金空空道:“盟主伤势已愈了吧?”
  “本座身子无碍,多谢大家关怀。本座请你们来是想听听诸位对解散本盟的意见。”
  赵北坤道:“这还不简单!一声散了便各分东西,以后虽非同袍,却还是朋友。”
  邹奉先道:“属下有个建议,本盟可以保留,但任由大家来去自由。盖有许多是‘孤魂野鬼’没处可去。何况还有一支这样的正义之军,对恶势力亦可起镇慑的作用。”他话未说毕,卓成双已首先赞成。
  余青玉道:“解散乾坤盟已是不能改变的定案,诸位不必多言,他日再有恶势力,只须大家互通声气,联合起来制裁之便可,莫陷本座于不义!至于没有去处的弟兄,本座有个建议,可到流星门,亦可到凰凤寨或护盟岛,甚至到别处,相信二敎三门四寨五庄尽可收容。”
  金空空点头道:“盟主所言极是,保留乾坤盟,必会引起他人戒心,尤其是九大门派,恐咱们取了他们之地位!”
  廖柏夫道:“还有一点,东郭西城等人如何处理?”
  余青玉道:“在初一之前,废掉他们的武功,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黄卓敏接道:“盟主,还有一件事,咱们走漏两个人,帅英杰的发妻林素梅和其子帅俊豪。”
  盖夭帮旧袍都知道当年余青玉吃尽帅俊豪之苦头,必然会下令找寻追杀,谁知道他轻轻松松地道:“算了吧!”
  卓成双叫了起来道:“什么?就这样算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过几年,他必会来报仇!”
  余青玉正容地道:“帅俊豪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他在武林中终未有什么恶迹,其母就更未闻劣迹了。咱们总不能因为他们是帅英杰之妻儿便滥杀,果如斯乾坤盟与盖夭帮有何分别?再说帅俊豪未必有他父亲的本领,掀起之恶浪也未必能造成什么影响;当然假如他有劣迹,白道之士自不能放过他。”
  群豪听后脸上都有赧然之色,以前尙有人当他是小伙子,不过风云际会而坐上盟主宝座,但此刻都把他视作武林巨擘!
  卓成双问道:“盟主日后要重组流星门?”
  “是的,以前本座误会家父,连带对流星门没有好感,如今家父己殁,只好秉其遗志,将之重整。”
  “那么属下只好随你加入流星门了。”‘
  阳知雨道:“属下有一事相求,盼盟主考虑。”
  “彼此情同手足,阳护法但说无妨,无须客气。”
  “舍弟与章副盟主误会冰释,欲缔连理,想在初一那天顺道宣布婚讯,盖舍弟及章副盟主都不欲铺张,他日只想请几位好友参加婚礼。”
  余青玉喜道:“此乃大好喜事,有何不可!卓堂主,你与韩香玉香主之好事,进行得如何?”
  卓成双双手乱摇,一张脸胀得通红,急道:“盟主,千万别把属下扯上去!”惹得群豪哄堂大笑。
  余青玉道:“过了初一,本盟便解散,千万别再称我盟主,大家兄弟相称反而亲切。”
  群豪纷纷讨论去处,廖柏夫问道:“老金,你到那里存身?”
  卓成双笑道:“章副盟主嫁到全阳门,他当然要去助贤内助一臂之力了。老廖,你若无处可去,不如跟咱投到流星门去吧!”当下盖天帮的旧袍都愿意投到流星门。
  余青玉道:“流星门大门几时都开着,欢迎大家加入,觉得不满意者,又可以随时退出。或挂个虚名,任由诸位云游四海。”
  黄卓敏道;“这句话最合黄某听!”当下余青玉又请出凌铁壁和二哥余青峰与诸位见礼。
  过了几天,凰凤寨的人已至,当中许多木匠工匠,立即协助建筑房舍,进度快了许多。余青玉一家直至此时,母子兄弟夫妇子女方可相聚。崔翠得悉夫君已殁,又知儿子力尅帅英杰,当真是悲喜交集。
  余青山道:“三弟,愚兄与二弟商量过了,本门重建,非你当掌门不可,咱们愿意退位让贤!”
  余青玉道:“长幼有序,这如何使得。”
  余青峰道:“三弟,你绝不能推辞,若非由你当掌门,愚兄和大哥必被人骂死,反正如今有这许多高手为助,就算你喜欢游山玩水,也不打紧,但不当掌门则不行。”余青玉细想一下,也觉有理,便答应了,日后流星门之实力凌驾其他门派,自不待言。
  自腊月廿五日之后,群豪便纷纷到梅花庄,梅花庄每日都设宴款待,笑语不绝于耳,武林有史以来,从未试过,这种欢乐的日子。
  到大年夜,梅花庄已几乎被宾客挤破,迟来的只能睡在走廊上,单只梅花庄的人力,自然不足以招呼宾客,因此乾坤盟上下齐齐出动。
  正月初一先是一串长长的鞭炮燃响,洒了一地的红,接着,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今日来此庆祝的,除了九大门派之代表,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硕存者之外,大江南北,东岸西陲之各地好汉亦赶来。最令人感慨的自然是远避他方的九大门派,想起前事既唏嘘又多了一份愧疚。
  大会开始,由少林寺之上志禅师作司仪丄局声请余青玉上台致词,余青玉带着恐惶之情,只作了简短的讲话,主要是多谢各方支持,得以消灭盖天帮,使武林重归和平。
  他的话虽短,但搏来不少掌声,最后余青玉又宣布解散乾坤盟。这个决定有人欢喜,亦有人觉得可惜。不过不管如何,庆祝会自始至终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那些有幸目睹余青玉与帅英杰决斗的人,在宾客中描述得口沫横飞,惹来不少艳羡目光。
  今后,各门派加强联络,团结一致,阻吓邪恶势力之崛起,果然为武林带来了一段长时期的平静。

  (全书完)

  鲈鱼脍提供书,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首发于古龙论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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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9 18: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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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修竹冷冷地道:“薛堂主,先替本座敎训敎训他!”薛旗应声而出,孙尙本傲然而立,横棍于身前准备应战?:ilhlr徐碎浓郊鄕•&推“■灭_颜锢潘靡纲峰彐遽姗辩鯆”•        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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