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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催元反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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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9 13:5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金 于 2021-4-15 23:51 编辑

                                                                                                                                        楔子

张莫扬,江湖人称‘张铁骨’,古铜色的肌肤,一身横练的筋骨,任谁看了都会肃然起敬。

据说,此人一脚踢死过一头千斤重的牛牯,单手就能挽住发疯的烈马。

张铁骨这么一个悍夫,居然被自已的拳风震死!

这种死法,旷古绝今、闻所未闻。

那天,张莫扬在来福酒楼喝了一十八碗,唱着十八摸,陶然自得地,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这位‘张大侠’平时也还是比较讲道理的。

喝醉酒时就不同了。

张莫扬喝醉酒,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一点道理都不讲。

所以,张莫扬一但醉酒,街上的人避之不迭。

商贩来不及收摊,人先辙;店家关门落户;路上的行人,全都向两边小巷子回避。

热闹非凡的街道,一下子就清冷下来。

喝醉酒的张大侠,简直如同瘟疫,不要说是人了,就算是狗,也都必须退避三舍。

偏偏有一个人不知死活,成了例外,那就是懒和尚。

懒和尚躺在榕树底下睡大觉,看也没有看一眼,动也不动一下。

懒和尚并不是和尚,懒和尚只是一个怪异的秃头流浪汉。曾几何时起,小城外、破庙中,人们时常看到这么一个流浪汉的孤独身影。

流浪汉的傻与哏,在懒和尚身上完全找不到影子,他只是慵懒无比,对世间万物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这样的流浪汉虽然怪异,却是连狗都看不起他。

连狗都看不起的懒和尚,居然对连狗都退避三舍的张莫扬无动于衷!简直太不象话了!

张莫扬当然很是恼怒,一把揪住懒和尚,醉眼乜斜着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和尚就了不起?”

懒和尚根本就不是和尚,他只不过是借一个破庙栖身而已。谁都知道,当和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种昏话,只有无理取闹的酒鬼才问的出口。

其实呢,懒和尚也不是单单对张莫扬不恭不敬,懒和尚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是连张莫扬一视同仁而已。

张莫扬觉得当和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喝成了醉鬼,那才了不得。所以,一记钩拳,觉重的上钩拳,打在懒和尚的腹中,‘咚’的一声,把懒和尚打飞半条街。

懒和尚飞出半条街后,重重摔下,摔下时又砸烂了三个倒霉商贩摆的摊。这些摊贩,人已辙了,摊子却来不及收,所以遭了殃。

懒和尚的余势未减,一直滑到胭脂楼下。

胭脂楼早已闭门,但楼上有不少看客。几个姑娘凭栏,目睹这一幕,所以同时惊呼出声,瞧她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就像是浑囵地咽下了一个大鸭蛋。

张莫扬虽然有七分醉意,拳头上的劲道非但一分未减,反而借着酒劲,有所增色,这一拳的力道,完全可以打死一头牛牯。

懒和尚有没有牛牯那么强壮?

显然没有!

就在人人以为懒和尚必死无疑时,懒和尚居然缓缓爬了起来。

爬起身后,缓缓往他破庙中去,竟然仍是看也不看张莫扬一眼。

张莫扬并非醉的一塌糊涂,甚至可以说清醒的很,此时只觉寒毛倒竖。

对于一个有威名的人来说,面子就是一切。为了面子,有时甚至性命都可以不顾。

张莫扬深刻地明白,今日打不死这个懒和尚,自己以后再也没有脸面当‘张大侠’了,‘张大侠’就会变成了‘懒和尚’。‘懒和尚’也会成为‘张大侠’。

所以,懒和尚今日必须死在‘张大侠’的拳头下。

张莫扬狂吼一声,一个虎跳窜过去,又一拳打在懒和尚的背上,‘咚’的一声。

震人心魄的一声‘咚’,就像是特大号的棒槌,击打特大号的牛皮鼓。

张莫扬这一拳运足十二层功力,不要说是人,就算是一堵墙,也必将被他打碎、打塌。

奇怪的是,懒和尚只被打了一个踉跄,并未倒下。

懒和尚非但未倒下,反而继续往前走,就像往常有顽童在背后朝他扔石子一样懒的去理会。

懒和尚走远了,人们看到懒和尚方才站立的石板不但已经断了,还出现两个足印;懒和尚背上的衣服也出现一个拳印,拳印中的麻布,居然已化成灰烬,随着懒和尚的步伐,簌簌跌落。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被打的人若无其事,走了,打人的人反而死掉。

张莫扬打出第二拳,就此不动,伸出的拳头也未收回,仿佛泥塑木雕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萎顿下去。

张莫扬萎顿下去之后,便如一坨稀屎般四处摊开。

原来张莫扬那一拳非但没有伤到懒和尚分毫,反而把自已的骨骼、内腑,一骨脑儿震碎,偏偏外表的皮肉完好无损,所以此时看来,根本不像是一俱尸首,名符其实一只臭皮襄。

皮囊里面装的,是一堆的真正的杂碎。

人们实在想不通,张莫扬打懒和尚的拳劲,居然全部反弹回来,震碎了他自己的骨头与脏府。

这是什么武功?

张莫扬是少林俗家弟子,武功高,人面更广。葬礼那天,少林、武当、中原镖局在内的十几个门派都来吊唁。

人多嘴杂,意气干宵。

吊丧的江湖豪士当然不提及张莫扬无故出手伤人,而是指责懒和尚仗势武艺高强,借故杀人,宾客们达成一致意见——拿懒和尚垫棺材底。

也就是陪葬。

那天夜里,电闪雷鸣,众豪杰冒雨赶到破庙里,四十五个人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第二天,人们去收尸,见死者无一列外地死在自己的兵刃下,且脸上均是死也不相信的震诧表情。

众豪士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当天夜里,懒和尚离开了破庙。

懒和尚在最后离开时,村民听到他在大雨中响彻长空的畅嚎:‘我终于悟出来了,我终于悟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想报仇,就到石头城来找我。’

懒和尚究竟悟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石头城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

这是一件神秘的武林公案。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3: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掌柜’并不老,只有四十岁而已。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四十岁的年纪正值壮年。

老掌柜姓劳,不熟悉的人听熟悉的人称他‘劳掌柜’,‘劳掌柜’肯定就变成了‘老掌柜’,想纠正过来都不能。

老掌柜经营的‘四海酒楼’,只是一间小小的卤味食店,十几副坐头,八间客房,六个伙计而已。这样的小酒楼不是左近街坊光顾,就是小掌柜那些吃饭喝酒从不付钱的猪朋狗友上门。

绝不会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

所以说,四海酒楼与老掌柜一样,名不符实。

今天,老掌柜一肚子的窝火,因为小掌柜那个清矍的少年朋友又安然舒适地坐在这里畅饮。

之前八次都未付一分酒钱,今天是第九次了。

第九次会是个例外?

显然不会。

这个清矍剑客来路不明、身份讳莫,可以确定的是——并非寒门子弟,因为他的那柄剑的剑柄上镶嵌的玉珠子,少说也值几十两。他每次出现时,穿的是不同的衣服,不但都是上好绸料,裁剪的还十分得体,显然出自名师之手。

这么一个华富少年,本应豪爽大方才对,偏偏有一个坏脾气,吃饱喝足,摸摸嘴巴就走。

好像理所当然的一样。

老掌柜在清矍少年进门时就已摆出晦气的脸色,只差没骂出口而已。

“小掌柜呢?”少年剑客笑眯眯地问。

“死了!”

“怎么死的?”

“被我打死的!”

“被老子打死,也算死的其所。”

老掌柜狠狠地道:“我看你这小王八蛋早晚也会被你老子打死!”

清矍剑客又笑了笑,不作答。郎声着:“来两斤好酒!”

“没有好酒!”

“劣酒也行!”

“没有下酒菜。”老掌柜怕少年不肯相信,解释道:“老赵刚起来,菜都没买,现在根本就不是吃饭的时候!”

“昨日剩菜也无妨!”

“昨日剩菜是喂猪的,你实在要的话,倒是可以剩一点给你下酒。”老掌柜终于乐了,借机讥讽这清矍剑客是一条猪,倒也赚到了一点便宜。

清矍剑客居然不会察言观色,看不出老掌柜不待见自己。

喂猪行,喂狗也罢。

有,就行了。

清矍剑客坦然自若地喝着‘劣酒’,吃着昨天的隔夜剩菜,时不时还要跟爱答不理自己的老掌柜说话。

别人明明不怎么答理自己,却仍然不断答讪。

这算什么?

不是厚颜无耻,就是在挑衅!

劳掌柜实在受不了,儿子的朋友,总不能轰出去吧?

所以,劳掌柜只好自己逃跑。

老掌离开柜台,转了一圈,回到后厨。被厨子老赵逮住:“他说你不搭理他?”

老掌柜火了:“我干嘛要搭理他?莫名其妙。我是开店的,我卖的是酒肉,我又不是卖笑的?”

“可人家江湖外号‘少年神剑’韩江!”

“老子也可以取个江湖外号,就叫他妈的‘少年神剑他爹’。”

老赵呵呵笑道:“今天人家有钱了!是个大爷。”

“有钱?”老掌柜有些奇怪:“这小子又不偷又不抢,也不卖饮饼做小生意,他哪个来的钱?难道当娈童,卖股屁赚来的钱?”

老赵拿出一锭银子,在老掌柜面前晃一晃,得意地道:“赏我的!”

老掌柜叫道:“肯定有古怪!赶紧还给他。”

老赵当然舍不得还,赶紧藏进兜里去,道:“我管他有什么古怪,银子进我兜里,就莫想取回!”忽又神密着道:“的确有古怪!”

“什么古怪?”老掌柜忍不住问。

老赵道:“他不但吃饭喝酒,还要住店。我已给他开了一间天字号房。据说,要住上十天半个月。”

老掌柜瞪大眼睛:“什么?”

老赵故作无奈地道:“我们开门揖客,人家现在又有钱,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老掌柜道:“他赖着不走,我又没有得罪他,总有个目的对不对?”

“对!”

“什么目的?”

“等仇家上门。”

“他跟你说的?”

“是!”

老掌柜以手击额,叫天叫地:“天老爷呀!我操这小王八蛋漂亮的娘,什么地方不好约战,约到我这里来。我这里,两间三进的壁板,都是祖传家业,教你们一通乱打,哪里还能保的住?欠我的酒钱,我从没有讨要过。何苦害我?”

老赵道:“他不是害你,他是想在危难时刻,让你出手相救。”

“不救!”老掌柜斩定截铁地道:“这两间三进的壁板,不要也罢?你收了人家一锭赏银,你出手。”

老掌柜从后门,弃店溜走。

街上很快就有异状!

不知何时,商贩渐渐稀少了,过路的人也快绝迹。店户们互相打探消息,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但都已预感有大事发生,一个个开始关门落户。

又过了一会,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

天空灰蒙蒙,呈现死一般的气息。

长街上没人,却有风,风卷落叶,漫天飞舞,恍如冥界的纸钱。

风停的时候,长街两头,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

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老或少。长的也奇形怪状,有驼背的,有眇目的,有瘸腿的,有歪嘴的,一百多号人,居然很难找出一个正儿八经的人。

不是天残地缺,就是扭曲变形的怪物。

这一百多号人,各具特色,唯一相同点是:人人衣裳褴褛,人人披麻戴孝。

这些人以一个眇目汉为尊。

到了店门外,眇目汉大声喊话道:“店家!”

老赵挂一条围裙,赤祼上身,一身油腻腻,呵呵地陪着笑脸。

“你是店家?”

“我是厨子!”

“叫店家出来!”

“掌柜的从后门溜走了,不知躲到哪里去,找不到!”

眇目汉将背上一个麻袋放下,掏出一块用灰布包裹着的,如砖头般的硬物,抛给老赵:“这是一封银子,打坏东西预先赔付。等下我死了,没有人赔偿你损失。你收了银子,远远走开。”

眇目汉虽然讲些道理,却也十分霸道,容不得老赵不同意。

老赵当然是同意的。

老赵抱着银子,连声应好。笑呵呵地跑到一边去看大戏。

打发了店家,眇目汉盯着店内,沉声道:“杀!”

一百多号人立即涌动,两个身法快的,已到了门口。

忽然,店内寒芒连闪,两声惨呼。

当先扑进去的两个,立即翻了出来。

他们扑进去非常急,翻出来,却更加快。

由于翻出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与身后的四五个人撞到了一起。

于是,七八个人全都撞翻在店门口。

原本冲天的杀焰,竟然一瞬间就熄灭。

惨嚎!

这两人双眼已被利剑削瞎。光明的世界,从此黑无天日。

眇目汉喘着粗气,怒火烧天。过了半晌,再次发令:“杀!”

这回四个人并排冲进去。

店门狭窄,最多只能容纳四人冲杀,多一个都已展不开手脚。

店内寒芒连闪,这四个又滚了出来。

如之前两人一样,双眼已被利剑削瞎。

惨嚎声更加壮观,嚎成了一片。

众多痛苦与绝望的嚎叫,令人心悸。

一个有无限光明的人,忽然间,余生只能与黑暗相伴,这种恐惧,比伤口上的疼痛,更令人绝望。

惨嚎,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绝望与恐惧,而不是因为痛。

眇目汉那只独眼仿佛欲喷出血来:“小子,你干脆将我们全都杀光。”

韩江在店内冷声道:“这些人不是我伤的,而是你伤的!”

眇目汉实在不懂:“我伤的?”

韩江道:“你想替兄弟报仇,为什么要别人先替你试撄?你明知这些人根本杀不了我?还令他们送死,所以,伤人者,是你非我。”

眇目汉听后,怒孔一声,丢下身上八个布袋,连衣服也一把撕下,露出一身的腱子肉。他曾经也是一个狠角色,今天让别人冲峰陷阵,并不是畏缩,而是他知道对手的利害,想要等一个有利时机。即然别人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那就自己全力一博。

眇目大汉手持单刀,独自冲进店内。

店内又是剑芒一闪。眇目汉滚了出来。他的那只完好无缺的独眼,现在已经没了,他的世界从此也是黑无天日。

眇目汉自己也开始惨嚎,绝望地嚎啕!

头头都瞎了,这一战等于宣告结束。

                                                                  第01章    神剑浪子
余众抬着伤者,一瞬间就走的干净。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更快。

老赵抱着一封银子,五百两,看了看店门,完好无损,这五百两等于赚到手了。

除了溅了一点血在门槛上,需要擦洗,损失仅此而已。

老赵走进店内。

此时韩江又坐回他的坐头上,悠闲地慢酌。原本系在腰间的剑,现在搁在桌上而已,否则根本就像没有动过一般。

“果然好剑法!”老赵称赞。

韩江笑一笑,却没有得意之色。

老赵道:“你知道被你伤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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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3:5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2章    英雄之贴



韩江道:“污衣堂二当家的,赵志得。”


老赵道:“一剑封喉?”


韩江道:“一剑削眼!”


老赵道:“有何区别?”


韩江又笑了笑:“没有区别!”


老赵喟然道:“赵志得也算是个人物,居然没在你手底下走上一招。”


韩江淡淡道:“可能是个意外。”


老赵忍不住问:“你就不担心污衣堂堂主蔡祭发找你麻烦?”


“不担心!”韩江怕老赵不明白,又道:“因为蔡祭发已经死了。”


老赵奇怪道:“死了?”


韩江道:“不错!”


老赵道:“也是你杀的?”


韩江道:“蔡堂主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老赵忍不住问:“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自杀?”


韩江道:“因为我废了他一只手。”


老赵道:“当众废了一只手?”


韩江道:“是的!”


老赵道:“然后他就自杀了?”


韩江道:“是的!”


老赵道:“你跟他有仇?”


韩江道:“没有!”


老赵道:“显然你不是无缘无故找茬的人。”


韩江道:“当然不是!”


老赵道:“可是你确实在找人家的茬!”


韩江道:“确实!”


老赵道:“目的是什么?”


韩江没有回答,而是将手缓缓从衣裣伸进去,缓缓地摸出一封信,再然后,轻轻放在桌子上。


老赵扫一眼。看不出这是一封什么信,也不知韩江为何对这封信如此慎重与珍视。


韩江道:“张莫扬死了!”


老赵道:“这我知道!”


韩江道:“吊丧的四十五名豪士也死了。”


老赵道:“这我也知道。”老赵又补充道:“全江湖的人都知道。”


韩江道:“张莫扬是少林俗家弟子!”


老赵道:“这我都知道!”


韩江道:“你可知道,四十五位侠士分属十三个门派?”


老赵终于不知道了:“十三个门派?”


韩江道:“你可知道,少林已发出十三封邀请信。”


老赵还是不知道:“是吗?”


韩江道:“是的!少林邀请十三门派的高手,合议追查‘懒和尚’。”


老赵道:“这么说,少林准备开武林大会,这封信就是邀请贴?”


韩江纠正道:“英难贴!”


老赵道:“你想获得一张英难贴,参加这个武林大会?”


韩江道:“非常想!”


老赵忍不住问:“张莫扬这件武林公案中,你家死了人没有?”


韩江道:“没有!”


老赵笑道:“那岂不是很遗憾?”


韩江也笑,道:“的确非常遗憾!”


老赵道:“丐帮污衣堂有幸死了人,成为这十三个邀请者之一,对不对?”


韩江道:“对!”


老赵道:“所以你对污衣堂下手了?”


韩江笑了笑,道:“下手,倒不至于!我只是准备替污衣堂参加武林大会,替污衣堂追凶。”


老赵道:“蔡祭发不同意?”


韩江道:“蔡堂主何止‘不同意’三字?简直雷霆大怒。”


老赵道:“我能想得到蔡祭发发火的样子。因为蔡祭发当你欺他污衣堂无人。”


韩江道:“他的确这么认为的。”


老赵道:“所以你就动手抢了?”


韩江道:“没有!”


老赵看了看桌上的信,说道:“即然没有抢,这个‘英雄贴’,怎么就到你手中?你总不会说是捡到的吧!”


韩江道:“我问蔡堂主,怎么才肯让我代替污衣堂出会。”


老赵道:“蔡祭发怎么说的?”


韩江道:“蔡堂主说,很简单,只要我做他的儿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代替污衣堂赴会。”


老赵抚掌大笑,道:“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亏的蔡祭发想的出来。”


韩江道:“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老赵道:“什么办法!”


韩江道:“只要我做蔡堂主的老子,同样可以名正言顺赴会。”


老赵道:“人家不同意怎么办?”


韩江道:“如果蔡堂主不同意,我一点办法没有,幸好蔡堂主同意了。”


老赵瞪大眼睛道:“蔡祭发同意你做他老子?”


韩江道:“但有个条件!”


老赵道:“什么条件?”


韩江道:“条件就是我必须击败他。我击败了他,我就是老子,他就是儿子。”


老赵道:“如果你没有击败他呢?”


韩江道:“我估计,我不但成了蔡堂主的儿子,我肯定已是个死人。”


老赵道:“结果你击败了他,你当了老子?”


韩江苦笑道:“我不在乎谁当这个老子,我只在乎这个英雄贴。”


老赵道:“可是蔡祭发却非常再乎谁当老子。所以他自杀了?”


韩江道:“的确是这样。”


老赵道:“你有了英雄贴,现在你遂愿了?”


韩江道:“我没遂愿!”


老赵道:“你还想怎么样?”


韩江道:“我还要再获得两张英雄贴。”


老赵有点意外:“原因?”


韩江解释道:“追查异人懒和尚,想必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干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落下朋友?”


老赵道:“你有几个朋友?”


韩江道:“我朋友很多,最好的朋友却又很少,只有两个!”


老赵道:“所以你必须再获得两份英雄贴?”


韩江道:“正是!”


老赵道:“你遂愿了吗?”


韩江道:“遂愿了!”


老赵来劲了,掇过一条板凳,坐在韩江对席,道:“你给跟我讲讲,第二份英雄贴来自哪个门派?怎么得来的。”


韩江道:“青龙帮!”


‘青龙帮’三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老赵一听青龙帮三个字,瞪大眼,张开大口,显的十分意外。过了半晌,老赵才道:“难道你能做曹雄的老子?”


曹雄是青龙帮的帮主。此人有万夫难挡之勇,他手下的帮众,数以千计。青龙帮垄断运河槽运,可谓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财力必须与势力相匹配,如果没有一定势力,即使拥有金山,也只会成为他人觊觎的对象。


丐帮污衣堂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即无财富,亦无势力;运河青龙帮则不同。运河青龙帮是遮蔽一片青天的主宰者,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韩江能逼迫污衣堂交出‘英雄贴’,难道也能令青龙帮交出‘英雄贴’?


韩江淡淡道:“我做不了曹雄的老子。”


老赵道:“即然如此,你是怎么遂愿的!”


韩江道:“我抢的!”


老赵道:“你有本事从青龙帮抢出东西来?”


韩江道:“我没有这本事!”


老赵不懂了。


韩江又道:“我可以抢少林寺送贴的小和尚。”


这下老赵懂了,大笑道:“你的胆子,比你的人都大。胆大包身!”


韩江道:“我胆子的确不小!”


老赵道:“污衣堂一份英雄贴,青龙帮一份,还有一份是哪个帮派的?”


韩江道:“中原镖局!”


老赵又怔住。


老赵不能不怔住:中原镖局虽然不是绿林强盗,却绝对是比绿林强盗更加恐怖的势力,因为没有涛天的大势力,根本不可能满天下去走镖。


开镖局的,如果没有大势力,不但是绿林豪杰的行货,也会是正道人士的眼中钉,因为江湖上根本没有正派与绿林之分,江湖中只有利益之争,没有道义。


中原镖局一百二十七家分局,遍布整个中土大地。每一家分局,都是当地独挡一面的豪强掌控。有人曾说,除了庙堂,也许就得以中原镖局为尊了。


老赵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道:“你闯的祸够大了。”


韩江道:“的确不小!”


老赵道:“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十三个和尚送英难贴,肯定同时从少林寺出发,你可以打劫送青龙帮英雄贴的和尚,难道你可以分身去打劫送中原镖局的英雄贴的和尚?”


韩江道:“不能!”


老赵道:“即然不能,中原镖局这份英雄贴你是怎么得来的?”


韩江道:“我偷的!”


老赵道:“怎么偷?”


韩江道:“从司马天明卧室中盗取。”


老赵再次显示出震诧之色,道:“中原镖局的总局,犹如龙潭虎穴,总镖头司马天明的卧室,那是龙潭虎穴中的渊邸,你居然能去走遭,不但没死,还能取一封信出来?”


韩江笑道:“的确没死!”


老赵叹道:“你现在没死,早晚都要死!”


韩江道:“每个人早晚都会死,这不是我担心的事!”


老赵道:“可是你不能坑害别人?”


韩江道:“我坑害了谁?”


老赵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老赵似乎怕韩江不懂,又道:“你这小王八蛋惹这么多大麻烦,如果青龙帮、中原镖局打到这里来,将你按在地上磕头,你说,我要不要出手?”


韩江笑而不语。


老赵道:“我一但出手,我自己不是玩完了?”


韩江仍然笑而不语。


老赵道:“为了我自己不麻烦,我必须赶你走!”


韩江笑着道:“真赶?”


老赵决抉地道:“必须的!”


“好!”话声刚落,韩江放下酒杯,立即起身,随手抓起桌上的连鞘剑,离席而去。


似乎比老赵还决抉。


韩江决抉而去,却留下一封少林邀请贴。


老赵当然不能让这个该死的贴子留下,老赵道:“你的英雄贴!”


“现在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小掌柜的!”


“我家小掌柜老实本份人,不惹麻烦,他不参加劳什子的英雄大会。”


“如果不想去,可以撕了!”


韩江已经远去,最后这句话是从远处街角传来。转过街角之后,不管老赵再说什么,他都已听不到了。


老赵看着桌上的英雄贴,一时不知怎么处置。


这份英雄贴,是老实人的灾难,也是好事者的至宝。


小掌柜偏偏就是个好事者。


韩江是个好事者,小掌柜当然也是,否则他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


就在这时,内堂内人影一闪,窜出一人,随手就抓起那封信。


不等老赵开口,闪身出了大门,身法极其迅速。


老赵知道他是谁——小掌柜,所以只能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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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3:5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3章   三友聚义





聚啸山林的强盗,与乡村的乡愿,都邑的豪强一样,是一片区或中的猎食者。


莽山上就十几个这样的坏蛋。终日盘距在此,不事生业,无所是事,拦路抢劫为业。


坏就坏在这些强盗武功不错,又机灵无比,当地捕快治不服。


所以,时日一长,过往行人绕道,打柴樵夫改行,山下种地的农户,也都不敢靠近。好好一座莽山,变成了缈无人迹的荒岭。


强盗的日子自然越来越不好过了。


就好像愚蠢的猎手,将猎物全都捕光,一个种子都不留下,结果只能饿肚子。


莽山强盗已经饿了一整天,不但腊肉吃光了,橡子吃光,翻箱倒柜时逮住一只倒霉的耗子,只烤的半熟,哄抢的就已经开始。


整个山寨,可供充饥的,只剩下一条旺财。


但是,旺财怎么能吃掉?


把二当家贺有为吃了都不打紧,旺才绝对不能烤来裹腹,因为夜里警戒,旺才是不二人选。


大当家贺不服躺在草棚前的破椅子上,破草帽遮脸,任由他的‘兄弟们’争抢死老鼠。


现在他可没有精力为山寨中的粮食担忧,他被一封信,搞的头都大了。


昨天夜里,不知哪个混账王八蛋,将少林送往青龙帮的‘英雄贴’,送到他这里来。


昨夜是这么一个情况:一柄飞刀自林中激射过来,‘砰’的一声,将信插在破门上,旺财只吠第一声,众强盗就已从草棚中冲出,却仍然没逮住此人。


贺不服是那种没有志气,只想在此占山为王的混蛋,谁给他个武林盟主的令牌,他都不会正眼一觑。


况且并不是选武林盟主,只不过是追查懒和尚。


懒和尚与贺不服无怨无仇,懒和尚也不会跟贺不为抢大当家的位子,管他妈的懒和尚是哪个破庙的逃出来的野和尚。


贺不服对这段武林公案,一点兴趣都没有。


贺不服宁愿躺在懒椅上看蚂蚁打架,看死壳郎滚粪球,也不愿意掺合‘张莫扬之死’的破事。


这种凑热闹的闲事,据贺不服所知,只有小掌柜喜欢干。


小掌柜天生就是一个没事找事,欠抽型的无赖。


曾经有两个帮派火并,杀的血流成河,别人躲避都来不及,小掌柜却在旁边围观,结果呢,两帮人马都以为是对方的掠阵帮手,两帮人干他一个。


还有一次,一个土财主选婿,抛绣球,好事者小掌柜一旁看着,手痒难耐,忍不住加入哄抢队伍。当然,很不幸,被他抢到到手,所以,新娘子必须归他所有。


可是人家小掌柜只是抢绣球玩一下,并没有当金龟婿的准备。


问题是,老员外不依,绣球既然在你手上,你既然是个有把的,你就得接受我女儿,想不要都不行。


就算是屎,你也得咽下去。


谁叫你抢的?


对不对?


正因为抢绣球这件破事,小掌柜不敢呆在自己的小酒楼里。


到哪里去避难呢?


小掌柜想到的是贺不服,一个默默无闻的土强盗。所以,小掌柜在这个强盗窝中,躲藏了半年,在此老熟了,连旺才都当他自己人。


贺不为终于想通了,就是小掌柜干出来的好事,这个小掌柜,他妈的就是好事者。


“滚出来!”


十几个强盗愣住,旺财都不知道有人来了,大当家的这回比旺财的耳朵还灵敏?


大当家的听力,虽然最牛,但仍然干不过旺财的。


“嘿嘿!”林中果然有人。


来人走出,只见一个皮肤黝黑,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汉子。


来人正是小掌柜。


小掌柜这副尊容,根本不像个小掌柜,倒像极了一个‘小二哥’,还是娶不到老婆的那种店小二。


贺不服怒火冲天,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学会偷东西?从哪里偷来这封烂信?偷谁不好偷?偷青龙帮的。如果青龙帮打到我这里来,我还有好日子过吗?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土强盗,就是一条虫,我怎么干的过张牙舞爪的青龙?”


小掌柜呵呵地笑,对贺不服的气急败坏,不作理会。


小掌柜背着一个布袋,只见他不紧不慢放下,然后开始解绳子。袋子的口子很深,里面的东西当然很难掏。但不用等小掌柜掏出,大家就已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食物。


因为很香很香,犹其是吃野菜充饥的此时此刻,这种香味,让人无法抗拒,不光是二当家等一众土强盗涌上去,甚至旺财都已冲上去摇尾讨食。


贺不服的火气,瞬间就没了,他也如他的‘兄弟们’一样,冲上去乞食!


一副馋涎欲滴的贱样子,跟旺财相比,没有两样。


“慢慢来!慢慢来!人人都有份!”小掌柜的灰布袋几乎都快被撕破了。


布袋里面装的是猪头肉,每一块都有两三斤重,是那种多年老卤,卤制几天几夜的那种连牙缝都不会塞住的糜肉。


用荷叶包着,一人一份。


老掌柜的四海酒楼,虽然只是一个小食店,厨艺却是远近闻名,犹其是卤猪头肉,简直能让食客的舌头都一块吞下去。


人手一块肉,抱着啃,最后一块掏出,给大当家的贺不服。


吃肉,最让人产生满足的饱食感。贺不服啃着肉,脾气也好多:“看在肉的份上,我饶你。”


小掌柜道:“不用你饶!”


贺不服有些奇怪:“不用我饶?你可别说不是你偷来的。”


小掌柜道:“的确不是我偷来的!”


贺不服道:“那是谁偷来的?”


小掌柜道:“韩江!”


贺不服睁大眼睛:“韩江?”


小掌柜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英雄贴,得意地亮一亮,又放回怀中。意思是:我也有!


贺不服奇道:“你也有?”


小掌柜道:“我有,你有,韩江也有。”


贺不服道:“你的也是韩江偷来的?”


小掌柜道:“正是!”


贺不服更奇怪了:“我不信!”其实他已经信了,因为韩江也跟小掌柜一样,实在是闲的蛋痛。这种闲的蛋痛的人,肯定会干出阁的事。


忽然,林中一人接口道:“你应该相信他。”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修长,锦衣华服,腰配红穗长剑的干净青年,自林中施施然走出。


来人正是韩江。


韩江道:“小掌柜只抢人家绣球,不要人家新娘子,十足一个混蛋!但他什么时候说过谎呢?没有!他是一个诚实的混蛋!”


韩江说着话,然后将手中提着的一只大酒囊,随手掷给二当家贺有为的。


造访贺不服的朋友,每人都会自带酒食,因为贺不服的朋友都知道,贺不服这群强盗混的实在有点窝囊,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几乎都快变成野人了。


主人自己都吃不饱,当然也只好让客人饿肚子。


所以,贺不服的朋友们造访,都会自觉地挑着食盒上门。


准备逗留几天,就得带上所有人几天的酒食。


小掌柜带来的是猪头肉,韩江则带着一皮囊的酒,足足能装上十斤的酒囊。


二当家与众强盗争抢着这只酒囊,闹开了欢!


只有一个酒囊,只能一人一口,轮流喝,人人都怕自己最后喝,没了。


韩江自己还有一个小酒囊,小小的,属于他个人的。因为韩江素爱干净,他绝不会与贺不服、小掌柜、二当家这些人一样,共用一只酒囊。


“前天夜里送信的人真的是你?”贺不服问。


“是我!”


“可是你为什么偷偷摸摸地送信?为什么不进来坐一坐?”


韩江道:“我并没有偷偷摸摸,我只不过赶时间,送了你之后,我得送一封给小掌柜!”韩江笑了笑又道:“况且你这里实在太脏了,暗夜无光,我踩到屎了怎么办?”


贺不服道:“你知道的,我五年未下山一步。”


韩江道:“我知道!”


贺不服道:“可是你还是送来了。”


韩江道:“是的!”


贺不服道:“你想害我?”


韩江笑道:“当然不是!”


贺不服道:“不是?”


韩江的嘴,很硬:“不是!”


贺不服道:“难道青龙帮现在还没有追杀到此?”


韩江一敛笑容,正色道:“已经掩到山下了!”


贺不服叫道:“你还敢说没害我?”


韩江道:“没!”


韩江真的敢说


贺不服忍不住又问:“难道你准备帮我退敌?”


韩江道:“是的!”


贺不服道:“可是你又不愿意在此落草!”


韩江道:“不愿意!”


贺不服道:“等你走的时候,没有人替我卸敌了,我岂不是很麻烦?”


韩江道:“是!”


贺不服道:“这不算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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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3:59: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4章   莽山客栈




韩江道:“不算!”


韩江补充着又道:“因为你现在可以将信,送下山去。”


小掌柜插嘴道:“韩江说的对极了,贺大当家的,亲自送下山,双手毕恭毕敬地逞给青龙帮。”


韩江道:“如果青龙帮仍不肯善罢甘休,不妨再磕个响头。”


小掌柜抚掌道:“不错!倘若磕个响头,青龙帮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不妨再加上一注,叫一声‘爷爷’。我就不相信青龙帮的人都是畜牲,敬不起来。”


韩江道:“我也不信!”


韩江、小掌柜这么一唱一合,作贱贺不服,贺不服当然恼火了。骂道:“你俩个孽畜听好了,老子谁都不服。你俩个胆小鬼都不怕,老子会怕吗?青龙帮算什么东西?来呀!中原镖局又算什么玩意?都叫他们打上门来好了?老子统统都不怕。大不了一死!”


忽然一人道:“你们不怕,我怕!”说话的人居然是二当家。


贺不服一把揪着二当家道:“你他妈的老小子想造反了?”


二当家的刚才说‘我怕’两字时,正正经经,严肃认真,此时被贺不服揪住,瞬间就变的手足无措,失了方寸,陪着笑脸。


贺不服道:“我不来打你,既然你怕了,滚下山去。还有谁怕了,站起来!”


齐齐涮涮,另外一十二个强盗,同时站了起来。本来他们都懒懒散散地躺在草垛中啃肉、喝酒,说着自己的闲话,似乎听都没听韩江三人讲些什么。


韩江与小掌柜根本没想到,这些土强盗如此齐涮涮,好像早就约好了一样,可是刚才他们明明没有人听自己三人讲话,他们正顾自己吹牛说笑,不亦乐乎。


贺不服表示无奈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吃里扒外的家伙,滚!全都给老子滚,滚的越远越好。”


贺不服不但嘴上叫他们滚,实际也是这么干的,连踢带打,打的众人抱头鼠窜,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贺不服拉扯,更加凌凌落落。


不滚都不行了。


一瞬间,十二个土强盗,全都被赶跑了!




莽山,山下。


茅草房。


这间茅草房其实是一间客栈。


有过往的行人,饿了,买几个馒头一碟咸菜充饥;或是错过宿头了,将就地住上一宿。


简陋的客栈,通常也是廉价的客栈,三个铜板就能住上一宿。床辅辅着厚厚稻桔,上覆草席,盖的是芦絮被条,虽然有点臭,但绝不会让客人着凉。


莽山老汉在此开店已十几年,一直都很安稳,虽然积攒不到钱,但绝对可以让他的生活安安稳稳、舒舒适适地过下去。


但是,五年前,莽山上来了这么一伙天杀的强盗,莽山老汉的客源从此就断绝了。


五年了,没有一个客人光顾。


今天却十分反常,先后来了几拨。且这些人都不是过路的乡下人,而是江湖中的彪形大汉。


首先赶到的是青龙帮。


五条大汉,穿无袖衫,两条麒麟臂各纹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人已经够凶恶了,腰间一柄厚背薄刃的大砍刀,使得这些人看起来更加黑恶。


“有什么吃的?”青龙帮众人见这家客栈实在不像个样子,所以只敢问,究竟有什么东西可吃。


“蛋炒饭!”


“还有呢?”


“饭炒蛋!”


青龙帮五条怎么看都邪恶无比的彪形大汉,居然对莽山老汉形成不了一点威慑作用。因为这老头儿眼花,居然还没看清来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所以他痴痴呆呆,歪着脑袋,端祥。


不管是蛋炒饭还是饭炒蛋,有一大碗饭才好。从遥远的地方赶来,肚子实在饿了。


也不知是蛋炒饭,还是饭炒蛋,刚刚上桌,门外又来了八人。


这八人比青龙帮看起来正派一点,因为他们至少没有敞胸露腹,也没有邪恶青龙的纹身。但是,这八人清一色灰衣,衣襟清一色镶有黄边,以及每人一柄明晃晃单刀。


谁都看得出,这一伙也绝不是善茬。


‘灰衣黄镶边’是中原镖局镖师的服饰,只要出镖、公干,中原镖局的镖师必定身着这身服饰。


莽山老汉眼界短,当然不认识中原镖局的人,他甚至都不知这回来了几个,因为他问要几份蛋炒饭。


中原镖局八份蛋炒饭炒好,刚上桌。


门外又来了一人,这人体魄雄浑,甚至比五条青龙帮的壮汉还要大上一圈,此人肩上扛的大砍刀,也比青龙帮五人的大刀更长、更厚、更重。


青龙帮五人与中原镖局八人,无一人认识此人,因为他们面面相觑,都在用表情询问着同伴。


雄伟大汉来的太晚,不但蛋炒饭没有了,饭炒蛋也没有了,甚至连坐的板凳都没有。


莽山老汉不准备招待客人,因为没法招待了。


任由你站着就是。


青龙帮虽大,其实仍属地头蛇,地头蛇通常只尊重地方上有头、有脸、有屁股的人,对外人,则不买账,否则也就不配称地头蛇了。


中原镖局不同,中原镖局跑江湖的,知道‘温良恭俭让’的好处。


中原镖局八人,占据两张座头,领头的聚镖头一个眼色,两名镖师立即起身,让出两座。


这条雄伟大汉体格过于雄浑,让出一座,他都无法入席,八仙桌子,让出两座才行。


“朋友,这边请!”


雄伟大汉闻言,并不客气,立即坐进众镖师之中。放下肩膀上的大刀,搁在桌子上,这才抱一抱揖。


聚镖头目光闪烁,问道:“倘若老朽没有猜错,搁下来自彭城?”


雄伟大汉道:“在下彭开山!”


‘彭开山’三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三字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清河帮五人也忍不住用难以置信表情互相小声议论:‘中原大侠彭开山?’


聚镖头肃然起身,重新抱了一个揖,欣喜着道:“果然是彭大侠!幸会!”


彭开山道:“好说!”


聚镖头将自己的那份蛋炒饭双手推送到彭开山面前,道:“彭大侠,荒山野岭,此店已无他物了,倘若不弃,请!”


彭开山道:“你自己呢?”


聚镖头笑道:“其实我们是带有干粮的!”


彭开山道:“即如此,不如再给我一份,小小一碟,不够垫底。”


彭开山体格雄魄,为人粗鲁,一张巨口,犹如填不满的深渊,一碗蛋炒饭,几口扒光。


众人看着彭开山吃饭,吃一碗,就给一碗,一连吃了六大碗,似乎仍然没有吃饱的样子,因为他瞅着众镖师最后那两碗。


彭开山吃光六碗,这才说道:“差不多了,这两碗,你们均了也吃一点吧!还未请教。”


聚镖头道:“中原镖局信阳分局,老朽贱名聚东升。”指着一众镖师,接着道:“这是聚某一众子侄。”


彭开山点了点头了头,道:“聚贤庄,听过。”


客套的说法是‘久仰’。


聚贤庄在江湖中有也小有名气,彭开山只用‘听过’二字,显然有渺视之意。但出自彭开山之口,其实并没有轻视的意思,而是真实表述。


聚东升阅人无数,知道彭开山虽然名声响亮,料想是一个不谙世事之人。所以,聚东升没有一点被轻视的感觉。


现在聚东升考虑的是,怎么令彭开山所当其冲。


聚东升笑道:“得幸彭大侠在此,莽山小贼,不足为虑了。”


彭开山点了点头,道:“你于我有一饭之德,我今助你。”


聚东升有些不解,何为助呢?


难道彭开山并不是当事者,聚东升奇问:“敢问,彭大侠并没有亲友死于懒和尚之手?”


彭开山道:“没有!”


聚东升又问:“彭大侠也并非上莽山取信函?”


彭开山道:“并非!”


彭开山从衣裣中掏出一封信。说道:“少林邀请函,我也有。有人托我赴约,追查懒和尚,谅韩江有何能耐从我手中夺走信函?”


聚东升有些尴尬,因为彭开山自诩韩江没能耐夺走他的信,那么就等于是青龙帮、中原镖局被人夺走了信函,只是因为自己没能耐。


聚东升笑道:“即不上莽山讨信函,不知彭大侠何故来此?”


彭开山道:“韩江近来名声大噪,少林邀请一十三门派追查懒和尚之事,他又大肆兴风作浪,我特来看看此人有何本事。”


聚东升终于明白。


彭开山有些奇怪,问道:“你们这么多人聚在此,又不上山,还在等援手?”


聚东升道:“正是!”


彭开山道:“一个韩江,你们十几众,耐他不何?”


聚东升并不回答彭开山,正色地问青龙帮五人:“五位想必就是青龙帮的五虎上将了?”说罢一揖。


青龙帮五人回揖,同声道:“好说!”


确定了青龙五虎上将,聚东升这才转过脸,对彭开山道:“青龙帮也是取信者,有‘青龙五虎将’在此,姓韩的料想无法逞能。只是,据我所知,此时莽山上不止姓韩的一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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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4: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5章   攻守同盟




彭开山问:“还有什么人?”


聚东升道:“除了韩江,至少还有山主,贺不服!”


彭开山道:“贺不服是谁?”


聚东升心忖,此人深居简出,勤于练功,江湖中的人物,并不大了解,我跟他讲贺不服的来路,恐怕是讲不通的。便道:“除了贺不服,可能还有一个。”


彭开山道:“哪个!”


聚东升道:“肖掌柜!”


肖掌柜既是小掌柜,小掌柜年纪不大,却是江湖中知名的快士,急公好义。彭开山虽孤陋寡闻,也是有所耳闻的。问道:“微州肖老爷子的远外甥肖掌柜?”


聚东升还未回答是,门外,远处,一人接口道:“小掌柜无须担忧,交给我来解决!我宰了他。”


话音刚落,人就已到了店门门外。


显然这人不但听力极好,在很远处,就已听到店内人说话,其轻功也很高,因为来的太快。


这人带着两个随从。


随从就慢了许多,进到店内,还气喘吁吁,似乎武功不甚高。


这人黑油油的皮肤,圆头圆脸,大袍宽袖,细眼中闪着银光,恍如一个市侩奸诈的生意人。


第二个进来的,脸大脖子粗,矮敦敦,系一条油腻腻的围裙,俨然就是一个赶离灶台,来不及换个行头的庖厨。


第三个则是店员伙计模样,长腿,竹杆子身材,还有点驼背,脸上无三两肉,看相的人对这种人的评价是:命短福薄。


聚东升江湖阅历多,眼界广,立即就认来人:“原来是劳掌柜!”


“原来是聚镖头?”劳掌柜也认出聚东升。


两人哈哈一笑,恍如久别好友一般,都道别来无恙。


客套之后,老掌柜道:“聚镖头在此宽坐,劳某立即上山,责令孽子交出信函,恭送至聚镖头手中,改日登门至歉。”


聚东升笑道:“至歉不敢当,只要信函送还,聚某好向总局交差。他日必定备上厚礼,补偿肖掌柜,绝不食言。”


老掌柜道:“不成不成!岂敢要你反谢?犬子交友不善,被人利用,多有得罪,现在劳某上山,打断犬子狗腿。”


老掌柜不容聚东升再相客气,话毕,大喝一声:“老赵,刀拿来!”


老赵笑呵呵,将背在背上的大砍刀解下。


这柄大砍刀,并不比彭开山的大刀轻多少。刀无鞘,为了防止刀刃割伤背部的肌肤,缠了多层纱布。


老赵与长腿伙计一起,将大刀横放在地上,翘着屁股,两人合力解开纱布。解开之后,老赵忙不迭地收拾纱布。长腿伙计力气单薄,吃力地将这柄厚背薄刃的大砍刀双托至劳掌柜面前。


劳掌柜接刀,扛在肩上,领着一个厨子,一个伙计,三人先上莽山。


现在,这店中,三伙人,绝对无法联手对敌了。


彭开山早就说过,只是看看,为了一饭之德,才答应助力聚东升。现在聚东升无需相助,甚至聚东升自己都不用上山,坐等劳掌柜取信就是了。


所以,青龙帮五人必须独自上山。


而且时局已变,青龙帮五人坐等援军都已不行。因为坐等援军,被彭开山、聚东升暗中耻笑在所难免。


青龙帮一人道:“走!上山,同姓韩的一较高下。”




莽山上,小掌柜、韩江、贺不服三人酒饱肉足。懒洋洋地躺在草棚前的椅子上休憩。


贺不服其人懒散。


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酒饱饭足之后,即使山下有银子叫他去挑,他也绝对不会挪一挪身子。


旺财吠的欢。


小掌柜一骨碌坐起身,问道:“这么快就上山了?”


韩江侧耳静听,然后道:“来者,三人!”


小掌柜道:“不等天黑?”


贺不服道:“谁给你等天黑?换成我,我也不等天黑!我这里屎坑这么多,掉进粪坑去怎么办?”


小掌柜道:“来人是谁?”


贺不服道:“不管是谁,你俩个先上,我要躺一会儿,消消饭气。”


韩江竖耳静听,正色道:“逃吧!”


“逃?”


贺不服、小掌柜奇怪了,不是说好了,‘三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共同进退。谁来,都他妈的砍倒再说,怎么忽然间就丧气了?


说出‘逃’这种没志气的话来?


韩江正色道:“来人惹不起!”


贺不服、小掌柜当然不相信,同声道:“我就不相信你耳朵这么灵?难道你可以用听力辨别容貌了?你怎知惹不起?究竟哪个王八蛋打头阵?”


贺不服、小掌柜对韩江不住嗤笑,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韩江的判断完全正确,来人绝对是‘不可战胜’的。


老掌柜已爬上山坡,钻出了林子。


平时一团和气的老掌柜,此时满脸杀气。


从前有个无赖,寻衅找茬,用饭泼老掌柜的脸,还掀翻桌子,老掌柜没有发脾气,笑呵呵地。


后来,这个无赖暴毙而死,老掌柜还亲自去吊唁。


今天可是动了真怒。


现在不光是小掌柜想逃,贺不为、韩江都想逃了。


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圆头圆脑的,将来继承掌柜事业的‘乖儿子’,教唆、怂恿,引上岐途。


简直就是损友。


身边损友,怎么敢面对人家严父?


父子俩刚一照面,老掌柜的大刀就从七八丈外的林缘,飞掷过来。


小掌柜赶紧跃起。


于是乎,小掌柜躺的一张椅子,击的木榍纷飞。旁边的贺不服、韩江也被迫的翻身躲避。


气势十分骇人,绝不是玩笑。


绝对是严父对逆子,动上了杀机。


小掌柜当然不敢与老掌柜决一战,当然只能逃。


小掌柜避开这一击,如箭一般,窜入林中。老掌柜扑过来,拿了刀,也如箭一般冲进林中。


追杀之急迫,令喝骂的时间都没有。当然,儿子解释求饶的机会也不会有。父子俩个,一瞬间就没入林中。


韩江与贺不服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他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强敌环伺好对付,因为大不了一死。


这种局面完全无法处理。


幸好老掌柜只顾追杀儿子,不为难自己这两个损友;也幸好,他们父子俩一闪即没,连尴尬都不用。


老赵与长腿伙计此时才走出树林。


他们两人与贺不服、韩江不同。老赵笑呵呵,长腿伙计也事不关已,两人看看,笑笑,然后也钻入林中,寻找掌柜的去。


贺不服忍不住问韩江:“老掌柜这回真的动了肝火?”


韩江笑了笑道:“当然假的!”


贺不服道:“老掌柜赶儿子走,却不假,对不对?”


韩江道:“对!”


贺不服道:“现在只有我们俩个迎敌了。”


韩江道:“是的!”


贺不服道:“第二个上山的你猜是谁?”


韩江道:“青龙帮!”


贺不服有点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果断?而且还一猜一个准?”


韩江道:“这回我不是猜,我确定!”


贺不服道:“你怎么确定的?就算你听力真的比旺财历害,你也只知道有人人来,不会知道来者何人,对不对?”


韩江目视前方,笑道:“因为我看到了。”


贺不服转身,盯着林子,见林子中缓步走出五人。


韩江果然又对了,这回来的是青龙帮五虎将。


“哪个是韩江?”青龙五虎将其中一人沉声问。


“我!”韩江爽快应答。


目标已锁定,无需再多的交淡。狠人,通常都是打完之后再讲道理的,绝不会事前声色俱历。


五柄大刀,作半弧状,急步前移。


‘青龙五虎’将是五个亲兄弟。五兄弟自小一块成长,一起练功,一同对敌。五人心意相通,联手对敌,比相同功力的十人的战力还强。


在青龙帮中,这五兄弟有着极高的地位。


地位!


绝不会平空而来,若非权势的抬托,就是强悍的战力,打出了威名而造就。


青龙五虎将,身经百战,早已打出威名。


韩江不敢大意,当下手握剑柄,凝神戒备。


青龙五虎将急步进逼,直至两丈距离。此时,五柄大刀都已在手。韩江虽然握着剑,剑却在鞘中。


青龙五虎将一致认为,这是一个绝佳机会,因为拨剑需要时间。


虽然拨剑只是一弹指的功夫,但这一弹指,对于战机来说,已经足够长。


长到可以决定胜败。


两丈距离,一弹指时间就能够扑到,韩江再拨剑,肯定失去先机。


青龙五虎将身经百战,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绝佳时机。


五兄弟根本就未作交流,在两丈距离时,由急步,同时变为纵扑。


但是,他们错了,韩江拨剑是不需要时间,只见剑鞘射出,长剑就等于拨了出来,五虎将中间一人,恍如是自己撞到剑尖上。


这人应变也快,低头急闪,但脑袋的应变速度,远低于韩江的手臂。


韩江一剑挑就破此人左眼。


眼眶里面就是脑浆,剑尖入脑,此人的生命肯定终结。


可是韩江却收住劲道,未等剑尖入脑,人已暴辙。


因为不得不暴辙。


如果不暴辙,必被青龙五虎将其他的刀所创。


韩江倘若暴辙快了一丁点,又不能伤及中间这人。所以,韩江这一击,运力之精妙,时机把握之准确,令旁观的贺不服为之动容。


交手才一招,韩江对青龙五虎将战力已有结论。


这个结论就是:平生劲敌!


如此劲敌,正面相抗,难以全身而退。


青龙五虎将对韩江功力也有了结论,结论就是:点子极端扎手,合力杀了他,已方必有人死于他剑下。


青龙五虎将平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搭上手,已方就已伤了一人。


包括伤者在内,五人逾加凶狠,凶狠程度已经到达:不可共存于天地间,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五人如恶虎扑狼,韩江只有倒纵。


几个腾挪,韩江干脆往林中窜去。


逃了!


青龙五虎将当然狂追。


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息了。显然都已远去。


贺不服不禁舒出一口气,因为韩江的功力与青龙五虎将的凶悍,都已超出贺不服所料。


忽然一人赞道:“好剑法!”


贺不服转身一看,不知何时,一条雄伟大汉,肩扛几十斤重的大砍刀,立在林缘处。显然,他也跟贺不服一样,对刚才一战,震诧无比,忍不住称赞韩江。


来人正是彭开山。


贺不服不认识彭开山。


彭开山长的牛高马大,使的刀,重如大锤,可是,这怎么能令贺不服服呢?


所以,贺不服傲然地问:“你是谁?报上名来。胆敢擅闯我山?胆子不小。”


彭开山怒道:“你又是谁?”


贺不服道:“老子贺不服,如果不想死,就滚下山去!”


彭开山大怒道:“我原本只是看看,你非得找死,成全你就是。”


彭开山调转刀头,猛扑上前。彭开山身形如一堵墙,却一点也笨拙,这一扑之迅猛,令小心提防的贺不服也来不及应变。


彭开山当头就是一刀。


贺不服来不及辙退,只有硬接这一刀。


贺不服只是一只死鸭子——嘴硬,不但胆怯,平时还怠于练功。


贺不服使的是轻便单刀,而彭开山的刀势十分刚猛,硬接的话,肯定不行,所以,运足十层功力接这一刀。


‘铛’的一声,接住了。


虽然接住这一刀,贺不服恍如有一座大山压下,人也被压垮在地上。


贺不服彻底悚惧。


如果彭开山第二刀砍下,绝对接不住。他也没有听到彭开山接踵而至的第二刀的刀风声,并不知彭开山怎么进攻。


不知对方怎么进攻,那就只有等砍到自己才能明白。


贺不服当然不会等砍到了再说,当下,单刀横扫,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


同归于尽不是目的,迫使对方收招才是期望的结果。


贺不服单刀扫出,人也顺势跃起。


还好!


人已跃起,仍没有大刀砍中自己肌体的感觉。看来,自已同归于尽的打法,真的迫使了彭开山收招回辙。


贺不服不敢再战。


这回不得不服。


逃命要紧。人刚跃起,就往草屋里扑。


扑进屋中,背部生痛,显然已被彭开山的大刀的刀锋伤及。


贺不服已扑进屋中。


彭开山接踵而至,只见厅堂中一个地洞,贺不服钻洞而逃。


一伙土强盗们在此数年,早就做了准备。


彭开山天不怕,地不怕,但要他钻进地洞中,他可没有这个胆量。谁都不会钻进一个地洞中去,武功再高,在地洞中也肯定派不上用场。


彭开山在地洞口瞧了瞧,决定放弃。


刚要出屋,只听到沙沙作响,皱头一皱,见房门一张渔网盖下。


大门出不去了。


但是,曲曲一间茅草房同,岂能挡得住彭开山?


彭开山一飞冲天,试图撞开屋顶,逃出生天。却发现,屋顶也是蒙上渔网的,外面盖的茅草,看不出来。


梁椽已被撞破,渔网撞不破。


二当家贺有为在外面哟喝:“瞎子、哑巴,快!快!快!点火。傻大头有两百多斤好肉,烤来吃掉。”


外面脚步杂踏。


彭开山心急如焚,当下大刀乱砍,渔网根本挡不住大刀,木板同样催估拉朽,只砍了几刀,踢上一脚,一个大洞就已出来。


彭开山冲出屋,就见一大群土强盗,连滚带爬,往林子中没命地乱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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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4: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章    夺命飞刀




聚东升八人端坐在莽山客栈的厅堂中。人人持刀端坐,面色严峻。


一个镖师问:“三叔!劳掌柜会不会食言?”


聚东升道:“不会!”


另一个镖师眼芒闪动,忍不住问道:“韩江真的能从总局偷出一封信来?”


聚东升历声训道:“莫议!”


人人正襟危坐。


半个时辰了,劳掌柜没有回来,青龙帮也没有回来。奇怪的是,只是看看而已的彭开山也没有回来。


难道全部死在山上?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聚东升不禁犯疑。


就在这时,几人絮絮叨叨,一路从远处说着话,来了。


来人是劳掌柜、老赵、长腿伙计三人。


此时的劳动掌柜,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也抓伤了。在林中追赶儿子,衣服都被荆棘划破,搞的跟泼妇撕打一样狼狈不堪。


众镖师忍不住想笑。


但又实在是不能笑出声来,因为那样太没家教,聚家是正儿八经的人家,不允许子弟无状。


只有聚东升自己可以笑,长辈嘛!任意妄为,那叫做风度。


“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揪了头发?你脸……抓破了?哈哈!”聚东升眼睛里全都是笑意。


劳掌柜晦气着脸,被儿子整的,谁都知道。


子不教,父之过。照这个逻辑,被儿子打的父亲,过错肯定是父亲自己。


打落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


所以,客客气气,从不失礼套的劳掌柜,此时也没有好声气了。


劳掌柜不加理会,双手递上一封皱巴巴的信。


劳掌柜毕竟没有失信,现在物归原主。


谁都没想到,乐呵呵的聚镖头,居然陡然间出手。


聚东升伸手去接信,刚接触到信,忽然往前一跌,并不是接信,而是一记钻心拳,打在劳掌柜胸口。


‘嗵’的一声,击打在劳掌柜宽厚的胸口,居然就如打鼓一般响。


劳掌柜横练的筋骨,却也受不了这一记突如其来的钻心拳。当下踉跄后退,退到门边,背靠着门,这才稳住脚,‘哇’的一声,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击太过意外,不但劳掌柜意外,聚东升的子侄辈都感到意外,他们并没有料到聚东升有此举动。


所以,中原镖局七人‘涮’的一声,拨刀。


拨刀却不是进攻,而是不自觉地退一步。


拨刀,是本能反应;后退,也是本能反应,是对意外状况的一种自保应变。


劳掌柜倚靠着墙,吐出血之后,指着聚东升道:“信……信已归还,为……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聚东升回答的简直莫名其妙。


聚东升脸色坚毅、铁青,乐呵呵的神情,消失的无踪无影:“有人要你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劳掌柜道:“……谁……谁要……我死?”


聚东升不能说。


这是秘密。


纵然聚东升视老赵、长腿伙计如死人,这里还有他众多子侄。许多秘密。连最亲密的小妾都不能讲。


此时,老赵已反应过来。


老赵的应变居然是下跪求饶。


老赵并不说话,‘扑嗵’一声,跪下,然后嗑头,嗑的咚咚作响,就如母鸡啄米一样不停地嗑。


求饶,肯定换不来性命。


聚东升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有一定江湖地位的人,成就了一番事业的人,都不是善柔之辈。


江湖地位与事业,必须用铁血手段才能换取。掼使铁血手腕者,他的心肠,必定坚如钢铁,冷如寒冰。


聚东升从牙缝中迸出一个让人彻骨森寒的字:“杀!一个不留”


‘杀’字出口,两个镖师立即行动。


他们本站在聚东升身后,茅棚内并不宽敞,所以他们跃上桌子,然后准备从桌子上扑过去。


两人早已拨刀在手,居高临下。


呆呆滞滞的长腿店伙;没头没脑磕饶的,一个平凡的油腻的厨子。中原镖局并没未放在心上,他们目标其实是半死不活的劳掌柜。


劳掌柜是一个神秘人物,江湖中早有传闻。


即使半死不活,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他们严重误判,此时,平凡的厨子才是最致命的杀手。


磕头的老赵忽然就不磕头了,就地一滚,随手拨出腰囊中的尖刀。两个镖师,人在空中,一人一条腿,被老赵剔骨尖刀给削断。


是连着骨头一块削断。


两只脚,自脚踝处,硬生生被削了下来,只有一层皮连着。


老赵使的,只不过是一把五寸小弯刀。


如此小刀,能将两只脚的骨头削断,可见运力之巧妙。


聚东升原以为,放倒了劳掌柜,一切都好办,劳掌柜两个跟随,即使有些武艺,谅也高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一个油腻腻,其貌不扬的厨子,武功之高,大出所料。


聚东升心知走眼了,当下侧身一闪,让出道来,他身后五个镖师立即冲出。


五人,五把单刀。


可是,客栈中两边是座头,中间一条过道,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进攻。


老赵公然不惧,先将手中短刀郑出。双方距不盈丈,短刀郑出,根本无法躲避,一个镖师立即中刀。


老赵利用中刀的镖师耽误他后面人的一弹指时间,抓起背上包裹,迎面一抖,两柄砍骨刀就已握在手中。


此时,双方正式硬杠。


兵器交接,当当声不绝于耳。


老赵双手持砍骨刀,虽然砍骨刀足够厚重,却太短促,难敌两个镖师的三尺单刀,于是被乱刀逼退出店外。


此时,形势更加不利于老赵,中原镖局这方还有四名镖师与一个掠阵的老大——聚东升。门是屋坪,宽阔,非常适合围攻。


在屋内,只能由两名镖师并肩攻击,老赵尚不能硬扛,屋外却可以四人合击,所以一点胜算都没有。


长腿伙计与劳掌柜在双方硬杠时,相掺相扶,就已出来。


长腿伙记似乎没有武艺,他是被重伤的劳掌柜及时拉扯出来的。


聚东升现在已不敢大意。看走眼的后果非常严重,猎人会反转成猎物,杀人者会演变成死者。


聚东升一点也不担心老赵,因为老赵的武艺虽然大出所料,但自己四个子侄,完全可以一举拿下。


只要几个弹指时间,老赵就会被砍倒。


聚东升担心的是长腿伙计,所以一直盯着长腿伙计。


只因为是间隔着老赵与一群镖师,否则聚东升准备先发制人,立即砍倒长腿伙计。


长腿伙计身上即无兵刃,也无出手的意思。聚东升原本悬着的心,似乎有些放下。


事实证明,聚东升的判断再次失误。


四个镖师,两人并肩攻击,钳住老赵,另两人散开,准备合拢。


镖师们不是兄弟,就是堂兄弟,自小一块练功,长大后一起护镖,同生共死,心意早就能相通,根本不用聚东升发指令。


一但合拢,老赵防线瞬间就会瓦解。


防线一但瓦解,老赵立即就会被乱刀分尸。


长腿伙计终于出手。


长腿伙计手腕一抖,袖中滑出一叠飞刀。老赵就地一滚,长腿伙计飞刀适时出击,几十柄飞刀,形成一个扇面,激射。四名镖师正处于这个‘飞刀扇面’上,密密匝匝的飞刀,又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避。


四名镖师的腹部各中数刀。


惨呼连连。


飞刀并没有杀中要害,却严重制约四名镖师的战力,老赵滚上前,两柄剔骨刀纵横挥霍,如砍瓜切菜,将四人砍倒在血泊中。


聚东升再无斗志,慢慢退回屋内。


聚东升之所以退的很慢,是因为必须目不转晴地盯着长腿伙计的手。这个瘦的如竹杆一样的家伙,袖中又已滑出了一叠飞刀,且已经捏在指尖。


就好像弓弦,已是满弓,只等合适时机出手。


所以,聚东升不但不能转身逃走,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


聚东升慢慢后退,长腿伙计慢慢逼近,两人保持两丈距离。这个距离正是飞刀出手而又无法躲避的距离。


一但聚东升退回屋内,反而不利于飞刀出手,因为桌子、凳子,都是挡飞刀的好工具,如果聚东升往桌子底下一滚,就算万刀齐发,也没有一点作用。


薄刃飞刀并没有大的劲道,射不穿桌子木板。


而且,屋内还有聚东升三名残兵败将。


两名被斩断脚的侄子,一个中了老赵短刀的儿子,虽然命在俄顷,仍可以阻挡长腿伙计。


这就是聚东升退至厅堂的原因。


门外战事已结。那个挥舞两柄剔骨刀的赤膊‘恶汉’立即就能参战。躲在屋中肯定不是长久办法。


聚东升必须逃。


聚东升往后进门一闪,从后门窜出。


事实上,聚东升已经成功了,他计算的很准。他刚出后门时,老赵才跃上茅屋的屋顶。


聚东升仍算错了一步,那就是老赵的剔骨刀是有链子的。


聚东升听到脑后风声,侧身让开。可是老赵这柄剔骨刀系有链子,一击不中,剔骨刀回扯,又绕了回来,聚东升只好用单刀隔住。这一隔,两刀在链子作用下,缠在了一起。


聚东升毅然弃刀。


此时逃命要紧,不要说弃刀了,弃掉一只手,如果能活命,也是有利可图的好买卖。


聚东升弃了单刀,老赵也弃了这柄剔骨刀。


可是老赵还有一柄。


聚东升身后利刃破空声又起,聚东升只好再次侧身避开,同时伸手抓住链子。


逃已经无法逃了。


战吧!又无法战,因为长腿伙计此时已绕到了后院。


飞刀,特别是无数如飞蝗般的杂乱飞刀,非常难以闪避。如果在空阔处,又没有盾牌,简直无法抵御。


后院是菜园,离最近的林子有十来丈,没有两个起落,无法逃进林中。


转身逃,肯定会被飞刀射成刺猬。


聚东升没有选择,只能面对。


三人对峙。


老赵在屋顶,与菜园中的聚东升扯着剔骨刀的链子,链子崩直。


这柄链子刀绝对不能再落入老赵手中。


两人手中暗自运劲。


‘锵’的一声,链子崩断了。


聚东升如愿以偿获得这柄剔骨刀,但是,他稳如泰山的下盘,瞬间就失去了稳定。


长腿伙计趁机出手。


飞刀射出。


聚东升料到有此一击,一见长腿伙计扬刀,立即矮身躲闪。


只要避开这一击,自己手中有一柄剔骨刀,反冲向前,砍死长腿伙计,再与老赵放对,至少有五成成功希望。


逃,亦可成功。


因为长腿伙计即使还有飞刀,从中袖中滑出,需要时间,自己就能趁这个时间,钻进林中。


但是,聚东升又算错了。


长腿伙计这次射出的飞刀虽然仍是一个扇面,但与上一次有所不同。


长腿伙计上一次出手,飞刀的扇面是与地面平行的,这次却垂直于地面。


也就是说,上一次,只要矮身,全部飞刀都会从头顶上掠过。这一次,飞刀扇形垂直于地面,矮身缩伏,不能躲过,只有侧身换位才行。


聚东升算错一步。


头中数刀,当场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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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4: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7章   末学韩江




张莫扬的灵堂已摆设好,张莫扬的弟子也已做好迎接十三门派高手到来的准备。


八个披麻戴孝的弟子,分列在宅门两侧,两班日夜轮替,因为谁也不知十三大派的人什么时候到达。


黄昏。


空旷的大街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五人五骑。


五骑马,风驰电挚般行到张莫扬家门口,骤然停下,当先那人左手一扬,‘啪’的一声,一支镶黄边的三角镖旗,钉在门楣上,直没至柄。


张莫扬的弟子知道中原镖局的人来了,而且还知道来的是总镖头。


因为中原镖局总镖头司马天明是一个非常惹人注目的人物,司马天明脸上有七条纵横交错的刀疤。


司马天明一行五人,翻身下马,只见人影一闪,就已到大门前。其中一个镖师急急火火地问:“尸体在哪?”


张莫扬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五人就已等不及了,冲进大院。


黄昏已过。


大街上又有四骑匆匆赶到,撞倒两个行人,撞翻三个正在收摊的商贩。


这回来的是青龙帮副帮主——郑青。


青龙帮在运河做水运生意,虽然是大派,却不是什么正派,作风也不严明,犹其是副帮主郑青,此人是青龙帮第一高手,性情孤寡刚愎,绝不肯把自已打扮成谦恭有礼的正派人士。


张莫扬的弟子认识司马总镖头,可不认识郑帮主,当然索要少林发出的‘邀请贴’。


“敢问……”


张家本来选一个最为能说会道的弟子接待客人,哪里知道,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伙展示能说会道的机会。


郑青一行并没有下马,居然直接骑马冲进张莫扬的宅门。


张莫扬的弟子站在门口是迎宾的,现在感觉自己变成几个木偶。


天已快黑,大街上又来了两个。


一个道士,四十多岁,目光深邃,真气内敛;另一个是富态公子,看不出多大年纪,给人印象就是年轻,容貌也不错,干干净净。


这个干净公子,步履安详,从容不迫,显然也是个胸有成竹之辈。


现在这两个,才像是正派人士,至少对门口迎宾的张莫扬的弟子客气多了。


“敢问两位英雄,可是受少林之约,请来聚义的?”


书生抱一抱拳:“如此说来,此间就是张莫扬张大侠的府上?”


迎宾弟子道:“正是先师宅邸,恕晚辈眼拙,两位是……”


书生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迎宾弟子,然后说道:“在下姑苏李家庄的,姓李,名思祖,为着堂弟在贵府吊唁亡故一事前来探个究竟。”


姑苏李家,武林世家,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庄’,而这个李思祖是个武学奇才,深得家学真传,虽然年纪轻轻,已算一等一的高手。


李思祖介绍同来的道士:“这位是武当的仙长。”


中年道士打一个揖首礼,道:“贫道枯松。”说罢,也从怀中摸出一张英雄贴,递给迎宾弟子。


枯松是一个传奇人物,枯松十三岁还是个道童时,便杀了名震一时的李大鬼,十六岁,单人只剑,独上伏牛,一夜之间荡平黑风十三寨。使得黑风岗至今没有一个盗贼。江湖中人一致认为:如果掌门之位以武功而论,枯松道长就有机会当武当掌门。


倘若不是因为‘懒和尚’这件事,张莫扬的弟子一辈子也休想见到这些武林中的大人物,现在眼前之人便是仰慕已久的枯松道长与李少侠,他们嘴上说着久仰,其实心中感觉三生有幸,赶忙将两人恭引进屋。


张莫扬的家,十分气派,厅堂庞大无比。


张家厅堂大到能摆下四十五副棺材。


尸体都已盛装入敛,但没有钉上盖子。


四派各自查看尸体,寻找自己的门人。


厅堂中每个人,见识都是非凡的。每个人都亲手杀过人,他们见过的死尸,则加更多了。可是,这些死者奇怪的死因,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每个死尸都是用自己兵刃杀死自己。


这些死者并不是没没无闻之辈,大多在江湖中博得了一些名声。


所以,个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加上四十五俱死因奇特的尸首,使得厅中气氛异常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李思祖轻声问枯松:“道长可看出死因?”


枯松缓缓道:“贫道看不出。”


司马天明忽然插话道:“自戕!”


张莫扬的弟子收尸时,早已堪查过现场,结论也是自杀。但谁也不会相信四十五个,来自各门各派的吊唁高手,跑到懒和尚居住的破庙里去自杀。


郑青哈哈大笑,仿佛有趣至极,众人不明所以,只好等他发言。


郑青笑声忽止,冷声道:“自戕!你的人吃饱闲着,跑到这里来自戕,我青龙帮的人可没那么空闲,定是遭人毒手。”


司马天明听这讥讽的话,明显针对自己,猛一拍桌子,那桌子立时便散成一堆木屑。


司马天明与郑青素有嫌隙,江湖上早有传闻。平时两人难以聚面,现在不期而遇,只怕要做个了断了。


除非有第三方干涉。


张莫扬家里,在当地是名门望族,张莫扬的弟子与家人也是地方上昂首挺胸之辈,但在中原镖局总镖头与清河帮副帮主这样的江湖大佬面前,就如尘介一般卑微。


现在剑拨弩张,不但无法阻止这场争竟,反而有可能成为池鱼之殃,所以张莫扬一众弟子,只能不约而同向门外退去。


能做和事佬的,只有李思祖与枯松。


枯松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口讷。


此时此刻,能不能阻此这场对决,只能由李思祖决定。


李思祖笑着道:“莫伤了和气,我们均有门人弟子丧生在懒和尚手中,也不知懒和尚用什么手段杀害这许多高手,可以肯定的是,懒和尚绝对是一个空前劲敌,我等同仇敌忾要紧。”


双方原本彼此忌惮,冲突只是意气用事,李大公子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劝和,但也是一个台阶。


拾阶而下,明智的举措。


双方握紧刀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李思祖又道:“总镖头说‘自戕’,并无不对。只是不知懒和尚用什么办法让众多高手作自戕之状!”


枯松忽然问道:“懒和尚是不是和尚?”


郑青道:“我看,多半又是少林寺的一个疯和尚。”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声佛号悠扬而低沉,虽然近在眼前,却像远在天边。


佛号过后,走进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和尚。这个老和尚两边太阳穴凸起,眼芒四射,显然内功修为精湛至极。


李思祖认识这和尚,施礼道:“原来是智闻大师法驾。”


智闻合掌为礼,道:“李少侠别来无恙!”


李思祖道:“托福!”


见过了礼,智闻这才对郑青道:“少林寺八百二十一个和尚,事发当天恰巧有八百一十九个在寺中,另外两人如今已躺在这厅堂里。佛祖明鉴,懒和尚全与少林无关,更非少林俗家弟子。少林微未武学,教不出如此奇异的弟子来。”


郑青有些尴尬了:“我……我是说,你佛门中人,肯定知道佛门中的事,懒和尚既然是出家人,你知道他的来路也不准。”


郑青虽是一方豪杰,但在德高望重的智闻大师面前,还是选择示弱。


司马天明见郑青有陪话之意,趁机讽刺:“怎么?反口了?”


郑青狠狠盯司马天明一眼。


智闻道:“老衲孤陋寡闻,从未听闻懒和尚之人。”


李思祖道:“只有我们五派,不知其余下九派的人,来了没有?”


门处一人道:“有七派不会赴约。”


话音未落,人已进来。此人一袭黑衣,腰插一把青钢剑。他进来的姿势,就像是风卷进来的一片枯叶,轻功之高,骇人耳目。


李思祖动容道:“神剑浪子?”


黑衣人笑道:“神剑二字,愧不敢当。浪子,倒是实质名归。”说罢团团一恭,朗声道:“末学韩江,拜见几位前辈高人。”


韩江是后起之秀,剑法与轻功造诣极高,出道三年,名声大噪,江湖上鲜有对手。此人无门无派,也没有亲友死在懒和尚手中。


李思祖道:“哪七派不赴约?难道他们不报仇,也不领尸?”


韩江笑道:“他们即要报仇,也要领尸,只是,他们认为自己锐气挫了,在家闭门思过,或者卧薪尝胆。”


李思祖不解道:“谁挫了他们的锐气?”


韩江又笑了笑,似乎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我!”


李思祖奇道:“你为什么要挫他们的锐气?”


韩江道:“因为我想凑热闹。”


李思祖道:“你想凑这个热闹,没有人不同意,何必挫别人锐气?”


韩江道:“凑热闹,当应名正言顺,我即未有亲友死在懒和尚之手,懒和尚与我也没有嫌隙,怎么可以加入追杀懒和尚的队伍?”


李思祖道:“似乎有点道理!”


韩江道:“所以,我得借一封少林邀请信。”


李思祖道:“结果没有一家肯借给你?”


韩江道:“没有!”


李思祖道:“所以你就挫别人锐气?”


韩江忙又笑道:“不是我有意挫他们锐气,而是他们自己认为锐气已被挫了。”


李思祖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江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只是用了偷、抢、骗、劫这四招。”


李思祖笑道:“你这四招全用上,没有弄到一封信?”


韩江道:“弄到很多。”说罢,扫一眼中原镖局、清河帮几人,笑道:“司马总镖头与郑帮主的信,都曾在我手上。”


听韩江这么说,所有人都不禁望向司马天明与郑青,似乎难以置信。但很快,韩江的话就得到了印证。


司马天明朝韩江竖大母指,说一声‘有本事’,不知司马天明说的是反话,还是真的夸赞,但不管什么原因,司马天明等已经承认失信的事。


韩江可不管是不是反话,回一个揖,道一声‘过奖’。


郑青则满脸杀气,一言不发,也等于承认少林邀请信亡于韩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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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4: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8章    武学真谛




李思祖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偷、抢、骗、劫,搞一封信就足够了,何必将这么多门派的锐气全挫,致使他们不好意思前来赴会?”


韩江道:“一封信绝对不够,因为我有一群朋友。我必须盗九封信。”


李思祖道:“九封?”


韩江道:“不错!”


李思祖道:“你来了九个朋友?”


韩江笑道:“一个都没有来!”


李思祖道:“为什么?”


韩江道:“我朋友都有家室牵累,枉费了我一翻工夫。”


众人在听李思祖与韩江对话,枯松则一直默默掐指计算,忽然道:“还有一个门派未到。”


众人心下一合计,觉得枯松说的对极了。韩江盗了九个门派的信,但清河帮与中原镖局虽然信被盗了,锐气却没挫,仍然赴会,所以说,韩江只是成功阻止七个门派赴会,在场已有五个门派,那么还有一个门派未到。


至于哪个门派未到,只有韩江能回答。


韩江还没有回答,门外一人答道:“五虎门已到。”


话声刚落,走进一条彪形大汉。大汉扛着一把厚背、薄刃、五尺长的大砍刀,雄纠纠地走进来。


彭城的彭家,唯一传人彭开山,受五虎门之托,前来参会。


彭家九代当传,人材凋零,但彭家每个传人,都是武林中顶尖高手,这就是彭城彭家虽然式微,却仍然没有人小觑的原因。


彭开山用一种十分意外的眼光盯着韩江道:“你还活着?”


韩江苦笑道:“好像没死!”


彭开山道:“你的剑法很是不错!”


韩江笑道:“过的去!”


彭开山道:“你的剑法再历害,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韩江道:“哦!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


彭开山道:“地狱!”


韩江道:“可是我确实没有出现在地狱。”


彭开山道:“所以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从青河帮五个高手手中逃脱的?”


韩江淡淡道:“很简单,逐个击破。”


郑青忽然冷然地道:“青龙五虎将果然死于你手!很好!”


众人目光转向郑青,见郑青四众脸色铁青,杀机隐现,但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既然不即时动手,暂时也就无人理会他们,甚至韩江都不作理会。


彭开山道:“莽山一战,倘若让我先出刀,我保证你走不过五招。”


韩江笑道:“即使让我先出剑,我也走不过五招。”


彭开山道:“你不必自谦,如果让你先出剑,走不过五招的人是我。”


众人听彭开山第一句话,以为他自恃刀法了得,自大的很,当听到彭开山最后这句话,才知彭开山跟彭家刀法一样──刚直不弯,即不贬人,也不扬已。


诚实的可怕。


韩江一敛笑容,正色道:“彭家刀,精铁所制,重约六十八斤。彭家刀法以纵横开阖见长,刀势一发,无与匹敌,若无旗鼓相当的劲道抗衡,根本上不得手。所以,我与彭家刀遭遇,只有抢先出手,迫住你攻势,否则只能挡三招,第四招,长剑横飞,第五招小命不保。”


彭开山目露异样之色,点点头道:“你分析的很对。”


彭开山又道:“你的剑法以‘站剑’为主,剑招突兀多变,我彭家刀法刚猛有余,回转不足,只适合进攻,不适合防守。你剑式诡异多变,刚好克我刀法这一弱势,倘若你先进攻,我必定左支右绌,走不过五招的人是我。”


群雄听韩江与彭开山解析对方的武功,虽没见两人真刀真枪地恶斗,却胜似见到两人恶斗,均被两人的武功所震憾。


智闻叹息道:“各位都是名家,武艺高强,但这个仇,恐怕报不了!”


众人鸦鹊无声,齐涮涮地望着智闻。


少林是中原武林的领袖,智闻大师自已更是当今屈指可数的高手,为什么智闻大师会说报不了仇的丧气话?


李思祖不禁问道:“大师此话怎讲?”


智闻道:“懒和尚已悟出‘催元反戗’。”


智闻说‘催元反戗’四字时,语气格外深长。


群雄的见识、阅历,均是不同凡响:李思祖博览群书,遍习家学;司马天明是干保镖的营生,走遍天下;枯松虽是道士,却不爱修身养性,平时除了练功,便是游历四方,或者苦研道藏。道藏是天下当之无愧的最杂、最全的学问;郑青身为帮主,统领数千之众。


厅中这几人,无不是广见博闻之士,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是‘催元反戗’。


简直是闻所未闻。


数人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是催元反戗?”


异口同声问话的包括司马天明、李思祖、郑青、韩江。


智闻道:“老衲有一师弟,法名智识,自幼出家,五十年来未出山门。”      


少林有许多高僧,不图名,不争利,在寺中空耗一生。智识就是其中之一了。


智闻接着道:“智识师弟研武成痴,自称练成七十二绝技。”


少林的七十二绝技响誉武林,几乎囊括天下武学。但自古以来,僧人终其一生才能练成一两种,练成三四种的已是凤毛麟角,绝对没有人练全七十二绝技。


智闻继续道:“智识师弟曾说:天下武学门派林立,但殊途同归,无非是以内力驾运招式,以奇巧制胜,但每个习武者虽然勤练内功,苦悟绝招,都无法做到合二为一,甚至临危关头,老武师也打出‘王八拳’来。倘若世间真有人堪透这一关,便可将招式与内力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催引对方真元,使对方攻出的力道反戗他自已。这就是武学的最高境界──催元反戗。”


智闻叹息道:“老衲原本不当真,以为师弟研武成痴,妄言妄语。如今看到这些死者,均是死在自已的兵刃之下,方知‘催元反戗’的武学最高境界,确存无疑。”


李思祖道:“智识大师是否也练成了‘催元反戗’?”


智闻道:“智识师弟研究七十二绝技并非争勇好胜,而是出于对武学的钟爱。平生从未与人动手过招。虽然明了武学最高境界,其实与常人无异。去年,大雄宝殿一场大火,救火之中,被断梁击中,尸骨无存。”


在场之人武学造诣虽高,但都无法理解‘催元反戗’之说,对这个已经‘参透’武学最境界的智识大师的归寂,唏嘘不已。


一个参透武学造化的高僧,在慌乱的救火过程中,被烧的尸骨无存?


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以明确的是,智闻是一个得道高僧,不但不会打诳语,见识肯定也是极高的,他说的话,完全可以采信。


众人不得不相信‘催元么戗’的存在。


问题是,懒和尚究竟什么来路?为什么继智识之后,练成了催元反戗?


众人均是当代武学名字,此时听‘催元反戗’一说,除了为门派追凶以外,还有充足理由找到懒和尚,目睹‘催元反戕’的绝世风采。


“懒和尚在哪里?石头城又在哪里?”韩江问。


众人却茫茫然。


郑青冷笑道:“欲知石头城,非司马天明肯开口不可。”


司马天明瞪目道:“老夫怎知道石头城?”


郑青冷声道:“你走镖一生,天底下哪里没有去过?石头城即出懒和尚这种不世之才,显见不是一个寻常之处。如果连你也不知道,试问,天下还有谁知道?”


郑青这话一说,众人深觉有理,对天下地理之熟悉,没有谁比司马天明强的,所以,众人全都投来目光。


司马天明欲言又止,紧握双拳。


韩江眼珠一转,道:“石头城在什么地方,总镖头自然知道,只是,有一个人不得同行。”


众人不明白韩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把目光聚向韩江:谁不能去呢?


韩江道:“懒和尚既敢让我们去石头城找他,自然是有恃无恐,我们这一去的凶险,可想而知。如果总镖头身边有一个随时会放冷箭的对头,那不是心腹大患么?总镖头岂会走上这一遭?”


郑青道:“你说我去不得了?”


司马天明接口道:“不错!韩江说的对极了。”


韩江道:“听到没有?郑帮主,请了。报仇一事,我们自当理会。”


郑青纵声长笑,笑声说止就止,冷声道:“你盗青龙帮的信,杀青龙帮五虎将,这笔账还未清算。原本时局复杂,暂且不与你算私账,如今看来,必须先做个了断了。”说罢,跨步向前,韩江立刻握紧剑,后辙一步。


如果郑青再踏一步,两人之间只有五步,这个距离刚好是长剑暴起攻击的距离,韩江看出这一点,所以立刻握剑,后辙一步,防守。


郑青也心知韩江剑法了得,自已若要胜他,除非先发至人,在他拨出剑之前击倒他,所以郑青丧失最佳距离就不敢正面贸然进击。


对自己不恭不敬的人,郑青不会善罢甘休,‘神剑浪子’也不能例外。


郑青向左侧迈了几步,郑青这几步走的极其微妙,因为从左翼进攻,韩江的长剑回旋需要时间,对于郑青来说,等于又到暴起攻击的最佳距离。韩江仍是看出来,当下拧身旋步,直面迎敌。这么一来,长剑无需回旋,虽仍未拨剑,但等到利剑出鞘时,可与先发制人的郑青同时对攻。


所以,等于又破解郑青这个进攻之势。


接下来,两人变换了十几个方位,均是妙到毫巅的作势进攻与防守门户,虽然始终未拨剑,都只是握着剑柄,但那种一触即发的大战所形成的压力,使的地场每一个人的心,都为之收紧。


场中群雄静静地旁观,心中赞叹,同时又有些许遗憾。


赞叹两人无声又险恶地交手,遗憾的是没有见到郑青的鹰爪功。江湖传说,郑青的鹰爪功独步天下,若是被郑青欺身贴近,绝对没有人逃得出他的魔爪。


青龙帮其余四人见郑青久攻不下,对视一眼,同时拨出剑。


司马天明喝道:“想围殴吗?”司马天明手一扬,他身边四个镖师也拨出刀,双方虎视眈眈。


时局已明,韩江与中原镖局联手了。


青龙帮现在没有胜算。


没有胜算,那就保全自己,‘小人’报仇,同样十年不晚。


郑青纵声长笑。这一阵大笑,直把房梁上灰尘震的簌簌落下,内力精湛至极。郑青笑声未绝,身形一展,撞破屋顶,扬长而去。


郑青夜枭般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梁子算是结定了,你若敢去我苏北,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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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14: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9章   神秘刺客




郑青撞破屋顶的同时,青龙帮三众也各自撞破大厅的墙壁,四散溃逃,一刻也未敢耽搁。


青龙帮帮众不走正门,也未与郑青一起冲天而去,而是选择破壁,乃是防止韩江与司马天明的人阻截。


韩江与司马天明并未有阻截的意思。


厅堂之人根本就不在乎郑青一伙,逃也罢,留下来也行抬尸回家,也成。


现在大家在乎的只是司马天明。


只有司马天明知道石头城的方位!


司马天明早年走镖,的确知大漠深处有一座石头城,而且也知道石头城是一个极其神密的去处。


这一去,凶多吉少。


司马天明对身边的镖师道:“张镖头听令。”


张镖头躬身道:“属下在!”


司马天明道:“传我口谕!我未返回总局前,大小事由吴总管与六个大镖头计议,余者不得有异议。”


张镖头道:“属下得令!”


四个镖头领了命,星夜赶回中原镖局。


智闻、枯松、李思祖、韩江、彭开山、司马天明六大高手也决定星夜赶路,早日到达石头城。


六人赶了三天的路,晓行夜宿。


这三天,开销花费由司马天明与李思祖支付。


韩江是个浪子,身无分文;枯松与智闻出家人,身上当然也不会带很多钱;彭开山虽然在江湖上名气大,彭家其实已没落,彭开山也是个自来节俭之人。


幸好司马天明、李思祖,一个走镖的,豪爽;一个富家公子,豪阔。


这四天晚上,六人赶到黄河渡口。


摆渡之船在太阳落山前,就已停摆。此地不近城邑,幸好渡口有一间客栈。


六人入住。


客栈很大,房间也很多,客人却极少。


李思祖定了六间客房,每人一间。


这些侠士,性情古怪,并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有时如刺猥一般,彼此距离远一点才好。


吃过饭,各自到各自的房中打座练气。


李思祖有心事,来到智闻的房中。


智闻盘踞在床上,闭目打坐,问:“夜已阑珊,李少侠为何不歇息?”


李思祖道:“在下心有不安,特来求大师指点。”


空闻道:“不安从何而来?”


李思祖道:“在下也说不上来,即有人因,也有事故。”


智闻淡淡道:“哦!”


李思祖道:“懒和尚身怀绝世武功,却甘愿隐迹破庙,未有劣迹。甚至张大侠打他第一拳,也不还手。可是后来对张大侠痛下杀手,又将四十五条人命杀于俄倾,手段狠辣无比。大师你说,懒和尚是善是恶?是对是错?”


智闻道:“善恶、是非,原都是执念,佛家不讲是非对错,只讲因果缘法。”


李思祖默然。


智闻嘴上说不讲是非对错,旋即又讲了起来,道:“老衲师侄之死,自有咎由之处,其实与懒和尚无涉。”


李思祖不禁问道:“大师既然不是报仇,去石头城找懒和尚,却是为何?”


智闻仍是闭目静坐,缓缓道:“印证催元反戗。”


过了一会儿,李思祖又道:“困扰在下的人因便是韩江,在下一直觉得此人跟懒和尚有莫大干系,大师你看如何?”


智闻道:“韩施主剑术高超,且年青气盛,找懒和尚一较高下,也是常理。”


李思祖道:“可是,他逼退七派。居心不良!”


智闻未回应,李思祖又道:“逼退七派也罢,就算‘浪子神剑’目中无人,不羞与之为伍。为何逼退郑帮主?难道真是怕总镖头因为郑帮主在场,而不肯说出石头城的所在?依在下看来,韩江定是石头城的人,欲将我们逐个击破。”


智闻仍是不动声色,闭目静坐,过了好一会才道:“万相皆由因缘和合而成,因未齐,果不出。”


李思祖道:“大师的意思,我们不管不问?”


智闻缓缓地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枯松的房中突然传来三声利剑破空声,这三声剑声,其实非常细小,就象夏日不知名的小虫,在角落里鸣唱,听在耳中似乎不真切。


甚至让人错觉根本没有声音。


这种剑声,只有‘站剑’才会发出,且是速度极快的‘站剑’。所谓的‘站剑’,乃是剑招短促而急速,招式清析明确。


站剑,并非高深武术,行剑与站剑只是两类最基础剑路,行剑即是‘行云剑’,如行云流水,以粘劲或听劲见长,站剑则是以迅捷为目的。


站剑达到一定速度,就会形成破空声。


看来,枯松正与一位剑道高手交手。


三声利剑破空声之后, ‘当’的一声,双剑相交,接着枯松与那刺客破窗而出。


两人交手这四招,其实只在一弹指间,等李思祖从智闻的房间冲出,枯松与那刺客,早就没了踪影。


李思祖飞身上房,察看,可是夜色无边,看不见任何事物。


李思祖缓缓闭上眼睛,凝神倾听,方圆五十丈内任何声响都逃不过李思祖的耳朵,即使夜鼠在洞穴中啮咬发出的微弱声音也不能例外。


李思祖发现,有人。


四十丈外的枫树林中,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那人原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因为落脚处,有无数干枯的落叶,所以产生一丝轻微的脚踏碎叶声。


李思祖微一迟疑,似一只大鹏般掠去。


刚掠到林中。


林中人暴然发起攻击。李思祖顿觉罡风袭体,心知有一柄极其沉猛凌历的大刀迎面劈到。


这样沉重的大刀,即使用重剑,也难以正面抵挡,李思祖手中只有一把折扇,根本就不敢接招。


不能招架,当然就只能暴辙。


李思祖倒纵三丈。


未料,李思祖双脚刚落地,那人竟已如影随形,大刀又已砍到。这人刀法精湛,毫无破绽,更要命的是,刀势威猛无匹,大有开山裂石之气势。


李思祖只好仍用倒退的方式躲刀,堪堪地避开五刀,一刀比一刀避的狼狈。


等到第五刀时,身法已不及展开,倘若对方砍出第六刀,只能用折扇相挡。


结果毫无疑问——扇断人亡。


李思祖急的大叫:“彭家刀?”


那人闻言,立即收招。


凶涌无匹的刀势,恍如催毁世间万物的滚滚天雷,但是,随着李思祖一声叫喊,瞬间云开日霁,消散的无影无踪。可见此人不仅刀势凶猛,刀法也已出神入化。


“李公子?”


李思祖听出是彭开山的声音,长长吁出口气,苦笑着道:“彭大侠的刀法,果然天下无双,幸好在下呼的早,否则稀里糊涂做了彭大侠的刀下亡魂,岂不冤哉?”


李思祖本来不敢确定这人是彭开山,只是无奈之下随口喊了一句。


彭开山将大刀扛在肩上,居然也称赞:“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竟避得开我五刀。”


彭开山这句话,自大的简直有点可恶!避开你五刀,就是名不虚传,言外之意岂不是你更加了之不得?


李思祖听了并不在意。


多日相处,李思祖已知道彭开山是一个不会拐弯抹角的粗汉子,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绝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真心称赞自已。


李思祖只能苦笑。


彭开山与李思祖回到客栈,两人来到智闻的房中,智闻仍在床上闭目打坐,似乎没有起过身。


此时,司马天明早已大马金刀坐在智闻房中。


司马天明见两人回来,起身问道:“枯松可是无恙?”


李思祖道:“不知,在下与彭大侠追至林子中,不见道长影子。”


司马天明喃喃自语:“枯松武艺精湛,谅也无碍。”


李思祖忽然问道:“韩少侠在哪?”


司马天明反问道:“方才不是也追出去了?你没见着?”


李思祖道:“彭大侠见到没有?”


彭开山道:“没有。”


过不多久,院外‘扑簌’一声响,枯松面带愠色,走了进来。众人见枯松额角在淌血,显然方才刺客攻出的三剑,极其险恶,差一点就要了他的老命。


枯松骂道:“你们全都瞎了眼,姓韩的小子包藏祸心,定与石头城、懒和尚有牵扯,欲将我们逐个击破。”


李思祖道:“道长断定是他?”


枯松道:“虽然黑暗,老道却没有瞎,瞧身形,不是他还是谁?”


司马天明道:“道长莫气恼,等他回来对质。”


枯松道:“他还敢回来?”


司马天明立即道:“敢!”


说话间,院外忽然又是‘扑簌’一声响,走进一人,正是韩江。


韩江真的敢回来!


枯松一见韩江,立即拨剑。


司马天明张开双臂,隔在中间,喝道:“莫动手!莫动手!有话好好说。老夫证明韩少侠并不是剌客。”


李思祖用诘问的语气道:“总镖头凭什么证明?”


司马天明盯着李思祖,缓缓道:“枯松与剌客交手时,韩少侠正在老夫房中。”


司马天明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怔住。


司马天明是天下第一镖局──中原镖局的总镖头,江湖地位何其之高?而且口碑一向极好,不说一诺千金,却也是说话似金铁之人。


如果谁不相信司马总镖头说出的话,简直是对司马天明的侮辱。所以,在场之人均闭上了口。


人人都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马天明道:“黑夜无光,相同身形的人大有人在。老夫担保,韩少侠当时的确在老夫房中。”


韩江一躬到地,道:“今夜若不是总镖头仗义,替在下洗脱罪名,在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总镖头的洗脱之恩,没齿不忘。”


司马天明一把将韩江掺扶起来,道:“我侠义道中人,岂能黑白不分,冤枉无辜?老夫即知你不是刺客,岂会让你蒙上这不白之冤?谁敢妄自诬陷,就是明摆着跟我司马天明过不去。”


司马天明这话的意思十分明确:‘不允许因为这件事为难韩江。’


言外之意也十分明显,那就是,追查懒和尚的中原六侠,并非是攻守同盟,完全可以因这件事而决裂,你们非要跟老子作对,请便。


李思祖、智闻心思敏锐,已经明白司马天明的意思,也深知司马天明的意志与实力,所以,李思祖闭上口。


智闻不死不活的样子,当然也不会多事。


枯松、彭开山脑筋迟顿,还未深思司马天明的言外之意,但他俩个,深觉事有蹊跷:刺客明明是韩江,怎么总镖头信誓旦旦保证韩江不是刺客?难道真的冤枉了韩江?


紧张关系,暂时缓解。


韩江狠狠盯一眼枯松,冷哼一声,回自已房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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