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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 杜飞(朱羽)〈传奇中的传奇──凶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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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8 06: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载于《时报周刊创刊号》,1978年3月5日

(一)

  白沟镇的薛海欣薛大爷爱收集古今兵器是远近知名的,他在那些破铜烂铁上花了不少钱。用‘破铜烂铁’这四个字去形容薛大爷心目中的神兵利器,多少有点儿讽刺的意味。其实,如此形容也有它的缘故;譬如说,薛大爷常常在亲友面前展示的一把宝剑,据说是某某朝代某名将的佩剑,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一段生了锈的废铁而已。

  薛家大院在白沟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偌大的庭园、广阔的东西两厢。却很少有人知道东厢十几间房内摆的全是刀枪剑戟,薛大爷每天大部份的时间都在这儿消磨掉。别人都认为他发了疯,而他却自得其乐。若非至亲好友,想跑进薛家大院的东厢房参观他的收藏,那是休想。

  因此,虽有大部份人对于薛大爷的爱好嗤之以鼻,却也有一部份人对于他的收藏满怀神秘与好奇。

  这一天大约是清明过后的三、五天,黄昏前下了一阵大雨,入夜又停了,气候不暖不凉。吃过晚饭,薛海欣正坐在堂屋里叭叽叭叽地吸着旱烟袋,跟了他半辈子的老家人薛福悄没声儿地到了他身边。

  “大爷!”薛福太了解主人的个性;薛海欣常常会陷入冥想,为了不使主人受惊,所以他的声音非常轻。

  “嗯?!”薛海欣连头都没有抬。

  “有客。”

  “哦?!”薛海欣这才抬起头来,旱烟杆也离开了嘴唇。“是谁呀?”

  “没见过……”在主人的责怪还没有出嘴之前,薛福连忙又接着说:“……他说,有一把刀……一把很名贵的刀要请大爷您过目。”

  就在这一瞬间,薛海欣的神情完全变了,眼光格外有神,全身都充满了劲道,猛地站了起来。

  “薛福!将来客迎到书房,沏茶、上好的铁观音……你在书房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快去!快去!”薛海欣掸掸长褂子上的烟灰,整整衣领,极为兴奋地向书房走去。

  其实,薛海欣并不喜爱读书,幼时,在严父的逼迫下勉强读完了四书。等他成为薛家大院的主人之后,他才发现书本不仅仅可以使人获得智识,而且还可以衬托一个人的身份,因此,他才布置了一间书房。不是挖苦他,尽管书架上罗列琳琅,他却很少翻阅,他宁愿去触摸那些锈迹斑烂的兵器,也不愿去动动整洁如新的书籍。

  薛海欣在书房中刚坐定,来客就被带进来了。这些捧着神兵利器上门求售的人薛海欣见过很多,除了极少数的古董商人之外,大都是破落户的子弟,要不然,也不会将家传之物拿出来卖了。

  来客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薛海欣如此认定不是没有道理的。瞧吧!身上那件大褂子巳经磨起了油光,领口也毛了边,脸上的神色明显地露出了穷困潦倒的残酷现实,眉宇间却还残留了几许傲气……薛海欣从不放松初见面的观察,这对以后的讨价还价会大有帮助。

  唯一让薛海欣稍稍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持宝刀登门求售的人比以往那些都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他的腋下挟着一个长布卷儿,大概就是薛福口中所说的‘一把很名贵的刀’罢吧?!

  薛海欣微笑地打了一个手势请对方入座,然后冷冷地等待着薛福沏茶待客,他内心已经无比地激动、渴求,但他必须竭力隐忍着,如果对方够精明,看透了他的内心,要起价来就会狮子大开口了。

  一直等到薛福沏好茶>退出,掩上了书房的门,薛海欣才缓缓地开了口:

  “听说你带来了一把刀?”

  “是的。”少年客人的声音很轻。他好像在进行一件羞于为人所知的坏事。

  “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少年客人没说什么,双手将腋下的长布卷儿捧了过去。

  薛海欣的宝库中也收集了不少名刀,卷布儿一到手,他就发现这把刀似乎格外沉重,他轻轻地放在桌上,缓慢地解开布卷儿。不管他内心有多么激动,他的动作仍是慢条斯理的。

  刀鞘就很讲究,是用鹿皮作的,包卷的紫铜皮发出暗红的色调,刀把上镌刻着盘龙的图案,当薛海欣手握刀把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历朝某一叱咤风云的名将;这大概就是他喜爱收集兵器的最高乐趣。

  他的左手按住刀鞘,右手缓缓将刀拔出,才拔了一半,由于心脏的加速跳动已使他的双手颤抖无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把锋利的刀,刀背约二分厚,刀锋却是薄如纸,刀身泛出湛蓝的光芒,使得这间书房的色调都变了。

  薛海欣猛一用力,又将刀身插入鞘内,振声问道:“这把刀要卖多少钱?”

  他已不够冷静,否则他绝不会用这种口气;对方看出了他的喜爱,一定会狮子大开口。

  “不卖。”回答着实令人意外。

  “不卖?!”薜海欣以为他听错了。

  “不卖。”回答仍是那样肯定。

  “这倒奇了,既然不卖,你将这把刀拿到我这儿来干啥呀?”薛海欣逐渐冷静下来,他已想到这可能是对方的诡计,藉此抬高刀的身价。

  “薛大爷!方才我就向门上的人说明白了,只是要请薛大爷过过目……”

  “是要我估估这把刀的价值?还是……?”

  “听说薛大爷收集了不少神兵利器,见过不少名剑宝刀,所以想请薛大爷见识一下,这把刀究竟是不是一把凶刀?”

  “凶刀?!”薛海欣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字眼。

  “薛大爷如果有兴趣,小的可以叙述一下这把刀的‘身世’。”

  “哦!这倒有趣。” 薛海欣故意漫不经意的说。

  少年客人喝了一口茶,这才缓慢地开了口:

  “这把刀是一个走火入魔的匠人打造的,为什么要说这个匠人走火入魔呢?是有缘故的,他收集了不少名刀,将它们熔于一炉,最后一次淬钢时,用的不是清水,而是七个婴孩的血。刀成之后,这个匠人就疯了,他就用这把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油灯的火苗在摇曳,使少年客人的脸上浮现着阴影,薛海欣身上也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刀一入世,就落在清初吴三桂手下一个大将的手里;这位大将剽悍勇猛,以往在战场上斩将骞旗,无往不利,有了这把宝刀,必定如虎添翼。事实与想像正好相反,他带刀上阵,恃仗刀利,挥刀砍向敌人的盾牌,刀弹回来,反而将他开膛破肚,血染黄砂……”

  薛海欣看着面前的刀,就好像那把刀随时会自动出鞘割断他咽喉似的,竟然用手推着桌子,使他的座椅退后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把刀落在一个江湖侠客的手里,这位侠客一向有仁义之风,而且厌恶杀戳。自从得到这把刀之后,性情大变,大开杀戒,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用这把刀引颈自刎了。”

  “这些……恐怕都是人云亦云的传说吧!”薛海欣禁不住插了一句嘴。

  “薛大爷,请你静静往下听……这把刀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知所踪,到了民国初年,它又出现了,那是胡帅还在关外,他手下有一个亲信侍卫买了这把刀;当天晚上那个侍卫就用这把刀行刺胡帅,结果是行刺未成,侍卫反而死在乱枪之下。”

  薛海欣端起茶来喝了大半碗,这个故事听得他口唇焦燥。

  “前年,这把刀又落到北京琉璃厂路南一个古董商的手里,隔不了几天,这个古董商就被抄了家,全家都被北洋军杀了头,原因是在他的店里搜出了一卷反抗北洋政府的传单,凶刀的恶名到此也就被认定了……我父亲早年曾在东洋读书,收集了不少名贵的东洋战刀,而且他老人家头脑很新,不信鬼神,自然更不会相信凶刀的传说,就买下了这把刀……”

  “你不放心,所以拿来教我看看,是吗?”

  少年客人站起来,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将刀拔出了鞘;刚才薛海欣只拔了一半,当这把刀完全显露时,薛海欣才发现刀尖部份有黑紫色的污渍,仿佛是凝固的血。

  “乡下关于鬼狐的传说特别多,我父亲就将这把刀带回故居,当晚就宴请诸亲好友,讲述这把凶刀的故事。他的用意很明显,想藉这把凶刀的故事来澄清那些有关鬼狐的传说;他明知是把凶刀还买下了它,足证他不信这些邪说……唉!谁知道他老人家话还没有说完,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少年说到这里,突然浑身发抖,似乎恐惧意识巳笼罩了他的身心。

  “莫非令尊也……”

  “我父亲养了一头很名贵的德国猎犬,那条狗和他老人家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说着说着,我父亲就拔出了这把刀,指着他的爱犬大骂妖狐,可怜那只狗儿毫不知大祸临头,竟然还舞动爪子去撩拨这把凶刀……锐利的刀尖在倾刻间插入了它的心窝……”

  薛海欣想呕吐,他眼中已出现了那种血淋淋的场面。

  少年客人的叙述太过出神入化了,他站起来,连当时的动作都描绘出来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得大惊失色,那头无辜的猎犬在凄惨的哼叫,我父亲好像在一场噩梦之中,他用脚尖踩住了狗的颈项,就这样……”他作了一个手势。“利刀往下一拖,将狗腹一剖到底……”

  薛海欣咬住了牙,拼命吸了一口气,差一点将晚饭时吃点饽饽熬鱼一锅煮给吐了出来。

  “我家有两个力大无穷的长工赶紧冲上去将我父亲按住,夺下了这把刀……”

  “这是多久的事?”

  “昨晚。到现在为止,我父亲还在又喊又闹的,迫不得已,咱们用绳索把他老人家给捆了起来……”

  “府上住在……?”

  “三槐村。”

  三槐村因村头上有三棵老槐而得名,距离镇上只有三十里路,不管从那个角度去判断,薛海欣都没有理由去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小伙子!你讲的故事可真把人给吓坏了。”薛海欣紧张地说:“你老子不信邪,我信,这把刀你带回吧!夜巳很深,我也不留你了。”薛海欣竟然下了逐客令。

  “薛大爷!小的以为你见过太多的神兵利器,必然有独到的眼光,想不到……”

  “小伙子!如果你不说出这一段吓人的故事,我或许会出个高价买下这把刀。如今我既然明知是把凶刀,我干吗要惹祸上身呀?!”

  “小的也无意出卖这把刀,既然是把凶刀,又何必让它去继续害人呢?……”

  “那你又何必漏夜带这把刀到我这儿来?”

  “小的只是希望将这把凶刀放在府上的宝库中一阵子,让那些神兵利器镇镇这把刀的凶煞之气,刀的本身是无辜的,咱们总不能……”

  “对不住!对不住!”薛海欣一个劲儿地推辞:“我不敢冒这个险,小伙子!你还是请回吧……薛福!送客!”

  那少年客人一脸失望的神色,在薛海欣严峻的逐客令之下,他也只得带着那把凶刀走了。

  “大爷!”薛福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没买下那把刀呀?”

  “别提!别提!”薛海欣连连挥手。

  这一夜,薛海欣彻夜未得安睡。翌晨,他也没有进他的宝库,他真耽心他收集的那些刀枪剑戟,其中那一件突然发了凶性。


(二)

  不管薛海欣多么想忘掉这件事,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挥抹不掉那么深刻的印象,几番犹豫,又几番心动,最后他决定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吴三桂麾下大将阵前殉难的事相隔多年已无从查问,三槐村有人发疯,错将爱犬当妖狐的事总是可以查问明白的。

  派出去两个精明的家人,到了傍晚,这两个家人带来了回报。

  三槐村有个姓郭的,早年曾在东瀛求学,还得了什么博士学位,在北洋政府还干过什么长之类的官儿,前几天退休还乡,正在大宴亲友的时侯发了疯,以凶刀杀狗的事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与那少年客人所说的部份情节却是吻合的。

  少年客人就是那位郭博士的儿子吗?应该不会假,唯一令薛海欣不解的是:那么好的家境,少年客人为什么穿着那么寒酸呢?

  薛海欣正在纳闷,家人薛福来报:

  “有客求见!”

  又是一位从未登门过的生客,约莫四十来岁,穿着讲究,态度、气势,都可以看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来客自称姓沈,单名一个魁字,打那儿来,干什么行业,就一字不提了。

  寒暄之后,来客就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

  “听说薛大爷昨天新买了一把宝刀,所以特地赶到瞻仰、瞻仰!”

  “沈先生恐怕弄错了,最近我并没有买进什么刀。”为了避免麻烦,薛海欣也没有提到那把凶刀的事。

  “薛大爷!你爱惜珍藏,不肯示人,原无可厚非,不过,沈某人为了寻找一把刀已经化了十几年的光阴,所以,只要有关刀的消息,都在沈某人的注意之中。薛大爷!沈某人只要看一眼,连手指尖儿都不去碰它,而且出了府上大门之后,绝不再提。薛大爷!君子重在一诺……”

  “沈先生!我过去倒是收买过不少古刀,至于昨天,我并没有买进什么宝刀,真的,请你相信我。”

  “薛大爷!”姓沈的并没有就此放松,仍是紧紧地盯着:“一个收藏家都有强烈的独占欲,我明白。可是,我要寻访的这把刀对我却非常重要。也许,薛大爷收购的这把刀与我要寻访的那把刀毫无关系……”

  “如果正是你要寻访的那把刀呢?”

  “那我就以高价向薛大爷收购。”

  “沈先生!落在一个收藏家手里的东西往往是无价的。”

  “那么我就竭尽所能,再加上苦苦的哀求。”

  “沈先生!我不否认,也不承认我昨天是否收购了那把刀,你先说说看,你要寻访的那把刀是什么模样。”

  姓沈的立刻向薛海欣索取纸笔,画了刀的样式,还加以详细地说明,薛海欣边听边激动,因为沈魁所要找的这把刀正是昨晚那个少年客人带来的凶刀。“沈先生!不瞒你说,我曾经见过这么一把刀。”

  “真的吗?”姓沈的显得非常激动。“刀在谁的手里?”

  “沈先生!我想,刀在谁的手里用不着吿诉你,因为刀的主人无意出卖。”

  “薛大爷!如果我出相当的价钱呢?”

  “难道会有人为了这样一把刀而倾家荡产吗?”

  “薛大爷!恕我冒昧地问一声:听说府上的宝库中收藏了不少的名贵刀剑,它们的总值是多少?”

  “这并没有很正确的估计,据我看,最少也要值十万大洋。”

  那时候的十万大洋可以买千亩良田。

  “如果我出十万大洋买那把刀,刀主人会卖吗?”

  薛海欣几乎吓呆了,得到凶刀的人不是凶死、就是发疯,连这个只是想得到那把凶刀还没有得到的人都已经发了疯,若不发疯,他怎肯以十万大洋的高价去买一把刀。

  “沈先生!你在说笑话!”

  “我很认真。”

  “沈先生!那么,我要冒昧问一句:那把刀对你为何如此重要?”

  “这是我们沈家代代相传的祖宗遗命:以任何代价买回这把刀,那十万大洋是祖上留下来的财产,我只是在遵奉沈家列祖列宗的遗训。”:沈魁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神色肃穆已极。

  “沈先生!恐怕令祖先的遗命不会如此单纯吧?”薛海欣好奇地追问。

  “个中当然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如果薛大爷有口德,我倒愿意奉吿。”

  “朋先生!请放心,我只是因为酷爱刀剑,所以才对刀剑的掌故隐闻充满了好奇,无意探人隐私,更无意揭人隐私。”

  “唉!”沈魁神色凝重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隐私,先祖曾为吴三桂手下的大将,在阵前殉难,下葬时,甲胄、衣冠、靴蹬齐全,唯独缺了这把佩刀,所以,列祖列宗就留下了这个训言,务必要找到这把刀归葬于地下,以慰先祖的在天之灵。”

  薛海欣蓦地一震,这和那少年客人所说的凶刀故事不是吻合吗?

  “沈先生居停何处?”

  “暂宿镇上的‘百合客栈’。”

  “沈先生!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曾组见过这把刀,不过,在没有征得刀主人同意之前,我不便突然引见……这样吧!我可代你探探刀主人的口风,明儿这个时候我再去向沈先生回话。”

  “那就太感激了,”姓沈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庄票。“这是五千大洋的庄票,如果刀主人愿意成全我的一片孝心,就请薛大爷代为落订,再择吉一手交刀、一手交钱,至于薛大爷费神之处,当另外酬谢。”

  “这……?”薛海欣面有犹豫之色。

  “薛大爷已成为远近知名的刀剑名家,一定不会弄错的。近年来,我也访问过不少对古刀古剑有研究的名家,据他们说,像这种形式的刀,还不会有第二把。”

  姓沈的吿辞走了。

  薛海欣看看那张庄票,是北京‘蚨瑞祥’的庄票,对银钱来往上,他是老经验;那张庄票是全国通用,任何一钱庄都可兑现的‘铁’票;这表示那姓沈的确有以十万大洋买回祖先佩刀的决心。

  这一夜,薛海欣又失眠了。

(三)

  一大早,薛海欣就备了套车,带着薛福往三槐村赶去。平心而论,他如此热心,并非有什么企图;这一生中,他玩过不少古刀名剑,但他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如此令人难忘的有关刀剑的故事。

  郭家在三槐村是望族,一问便知,可是当他来到那个出过洋博士的府邸之前时却使薛海欣有点儿失望,门墙斑剥、荒草蔓径,这位官居显赫的博士怎不斥资将故居修饰一番哩!

  进了大门,更是污泥盈塘,蛛网遍处,薛海欣不禁暗暗生疑,那位退休的洋博士前两天就在这儿宴请亲朋好友吗?

  通过荒芜的庭园,登上石阶,郭家的大厅就呈现在眼前;大厅的气象就不同了,像是新近才修整过,大厅中央一张圆桌上还有剩菜残肴。大厅的中央有神宠,供着祖宗牌位,那个薛海欣所熟悉的长布卷儿也供在上面。

  那个少年在大厅的侧门出现,仍是那身起了油光的大褂子,略感讶异地迎了过来。

  “哦!原来是薛大爷!”

  “郭少爷!恕我来得太冒昧;一来是要向你道歉,前晚对你太不客气了……”

  “薛大爷说那里话,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

  “二来我想探望、探望郭老太爷……”
  
  “真不巧!家父的失神,一直没有复苏,昨天已送到北京就医去了。”

  “郭少爷!你的心情一定能好,本来不应该问东问西的,可是,我又憋不住……”

  “没关系!薛大爷如果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令尊退隐林泉,回到故居,怎么没有将宅子加以整修呢?”

  “不瞒薛大爷说,这儿闹鬼狐已经闹了许多年,早就没人住了,家父就是不信这个邪,前晚的事,有人说就是鬼狐作祟……”少年说着,眼光向大厅一个角落里一瞥。

  那儿有一床芦席盖着一堆东西,薛海欣看了一眼,心头一阵狂跳,他看到了一只狗腿。

  “唉!谁知道是凶刀作怪,还是鬼狐作祟,”薛海欣安慰地说:“反正不幸的事已经发生了,令尊还保留了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今这把凶刀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前晚我还来不及表达我的意思,薛大爷就下了逐客令……小的认为这样一把好刀,毁之弃之都未免可惜,所以我想将这把刀送给薛大爷……”

  “送我?!”薛海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咱们郭家可不能卖东西,再说这把凶刀送给别人,别人也不一定敢要……送给薛大爷是再理想不过了,将这把凶刀放在那些神兵利器之间镇压镇压,也好除他的戾气。”

  薛海欣未必敢收藏这把凶刀,可是,有姓沈的愿意出十万大洋买它,转手之间便赚了一笔钜款,这岂非天意?人都有贪念,薛海欣又岂能例外?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姓郭的少年又说。

  “你说!你说!”

  “请薛大爷将这座宅子买下。”

  “什么?!你要卖祖宅?”

  “薛大爷!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家父失神发疯早晚会痊愈的,如果他老人家将来坚持还要回到故居,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古怪的事?如果宅子卖掉,他老人家就断掉这个念头了。”

  姓郭的少年言辞肯切,一片赤子之情洋溢于言表。

  “好吧!你要卖多少钱?”

  “两万大洋。”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在十万大洋高利的诱惑下,这两万大洋就不在薛海欣的眼下了。

  他带走了那把凶刀,也带走了姓郭的少年,他要立刻赶回去完成这笔交易,免得对方后悔。这座荒芜失修的宅子将来如何处理,薛海欣想都不去想,最少,他帮助姓沈的完成了心愿,也帮助郭家处理了那把凶刀,而他自己却赚进了大洋八万元。

  回到家,立刻和那姓郭的写了一份契约,当然也付清了那两万块大洋。

  当他送客人出门时,不禁好奇地问:“郭少爷!你家境不恶,为什么穿得这么破烂呢?”

  “家父疯了之后,有一位长辈吿诉我,这把凶刀卖来卖去的价钱一直很高,也一直在有钱人的手里打转,可能是这把刀嫉妒富有的人,所以教我穿得破烂点。”

  薛海欣的疑问总算得到了圆满的解释。

  送走少年,薛海欣连忙到客栈去拜访那位姓沈的,据客栈的人说,昨夜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投宿,不过,在薛海欣到来的几分钟已经离去了。

(四)

  薛海欣化了两万大洋……不!是化了一万五千大洋买了一把刀,是他所买的刀剑中最昂贵的一把,当然,还附带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你也许要说:“最少他还落下了一座古宅。如果你这么说,你就错了,因为郭家压根儿就没有这样一个儿子。举家都住在北京的郭家当然也不承认这笔买卖。”

  那么刀究竟值多少钱?

  大概只有北京琉璃厂路南的一个古董商人最清楚;这把刀是在半个月前以大洋三十五元从他手里卖出去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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