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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1974.叶洪生〈冷眼看现代武坛──对二十年来台湾武侠作家作品的总批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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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23 01: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elloworld666 于 2022-11-24 00:31 编辑

叶洪生〈冷眼看现代武坛──对二十年来台湾武侠作家作品的总批判〉(上)

~~原载《文艺月刊》第62期(1974.08)

(注:文中提及年份均指民国纪年,换算为西元要加上1911)




  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于去岁(六十二年)六月间,首先刊出金恒炜先生的“书剑飘零”,拨开漫天云雾而直探武侠的青天。连月以来,已有不少位专家学者陆续地发表了许多高明精辟的见解,并由区区十分浅薄十分僭越地写了一篇“武侠何处去”,为武侠小说论战聊作小结(见六十二年十一月廿三、四日中国时报人间版)。尽管有人认为武侠论坛之设,喋喋不休,令人厌烦;却也更有人认为谈得肤泛,还不够深入具体,空有理论耐缺乏实证,这不能说不是件憾事。

  最近淡江文理学院的文学研究社曾举办了一次“武侠小说座谈会”,邀本人主讲‘现代武侠小说的发展趋向”。俺差幸是少数睡过“武侠觉”,曾“眼看他(武侠)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有心人,因此,古调独弹,取瑟而歌,乃在会中对时下的作家与作品稍稍作了一番分析与简评。我想,撇开旅居香港的金庸、倪匡(曾主编“武侠与历史”,“独臂刀”电影的褊剧人)不说,台湾的武侠作家们在书声、雨声、麻将声中,寂寞地度过了他们的“江湖夜雨廿年灯”!雁落霜寒,未始没有“知音寥落”之感,但何以他们在“著作等身”之下仍持此虚无悲观之想呢?这就不能不考量到我们的社会是否曾予他们公允的评价了。

  在此我愿表示,我尊重武侠小说作者们的创作自由,但也要彻底检讨他们的作品,站在客观的立场,审慎地评估褒贬,并肯定他们的某些成就与价值。在尚未月旦武侠的作者与作品之前,首先似乎该把“现代武坛”的语意界定一下。“现代”一词不采现代史的定义(从民初始迄今)。

  而从民国四十六年开始算起直到现在。四十六年以前,台湾作家尚未有武侠作品问世,而今天,武侠千层浪卷千堆雪,大江不舍昼夜尚未东去,还在乘奔御风不断吹奏“大军进行曲”,它的确是个“现在完成进行式”,殆无疑问。再者,武坛所指不是国术里的各门各派,而是特指“武侠文艺界”而言。为何要在文艺界上冠以“武侠”二字呢?因为无可否认的,武侠小说虽是中国文艺中的一“类”,却始终为正统文学家视为“化外之民”。如将堂堂文艺界比作“中原武林名门大派”;则武侠就只能算是“东邪”、“西毒”之流,或什么僻处边陲的喇嘛教密宗门之属了!因之,在此西域武学尚未被中原武林人物“重新估价”之前,使用“武坛”二字并不是件特别风光的事。而是有多少“妾身未明”的无奈意味在内。

  有了这番界定,我们对“现代武坛”一语,乃可有清楚的概念:从民国四十六年起迄今的武侠小说作家与作品。当然它的前提是只限于台湾之内的。


【武侠与纯文艺之异同】


  做一个优秀的作家,难;做一个优秀的武侠作家,更难!何也?一部伟大文学作品的充要条件,要在它能追求人生的真谛,反映时代的信息,而把它所处时代的奋斗、煎熬、情结、理想忠实的表现出来;它的神经就是民族的神经,它的灵魂就是同胞的灵魂,他何止于骨肉相涟?简直是血浓于水!如果这是个丑陋的时代,也万不能粉饰太平,而要把那个丑,那个陋,老老实实地合盘托出。这就是‘真”、这就是“善”、这就是“美”!像世界大文豪托尔斯泰笔下的俄国沙皇时代的腐败,索忍尼辛笔下苏维埃统治的恐怖,都不是描述一人一物的丑陋,而是以写实的史笔具体而微地勾绘出那“整个时代的失败”!而欲成一部伟大的武侠作品,不但要具备以上诸般条件,作者更要通晓历史掌故,精熟地理民俗,他不但要具有纯文艺作家的细腻笔法,且要兼通佛学、道藏,旁及星卜命相,对于国术起码有基本常谶,方能信手拈来,看根有据──这几几乎非专家内行便不为功!可见优秀武侠作家之不易得。

  一般文艺小说多写近代或现代事,而武侠小说则一律溯古(至迟在清末以前,武功尚能管用)。二者除内容与题材之外,在成书形式上亦大不同。

  一普通文螫小说有短、中、长篇之分,少则三五千言,多则数十万言,成书例编一厚册。(如冯冯着“狂飙”分四部出书可谓少之又少。)而武侠动辄百万言,大类“王二娘的裹脚布”,故多分成数十册薄仅六七十页的小本出版,是只可长而不可短也。

  二新文学运动以降的现代文艺,除了句法欧化,洋文夹杠增多之外,在编排上并无大变化。而武侠却有三变:

  其一:政府迁台初期,坊间颇多大陆时代作家在抗战胜利后的作品,如朱贞木“七刹碑”、王度庐“江南鹤”、“铁骑银瓶”、毛聊生“大侠追云客”、“女侠夜明珠”,此类多仿传统章回小说的排列对仗,密无间隙,唯有俟章回完结,才有段落可寻。民国武侠四十五年金庸的小说陆续流传来台,他的处女作“书剑恩仇录”有云君作图,章回采七言古诗孤句,书中文字排列虽密,然每韦回已视其情节发展而分成君干段,此为一变。

  其二:稍后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已将七古章句改为四字一句的散文短题。民国四十六后五十年以前,台湾武侠作家们的说部章回虽仍承袭曩昔的传统式骈四俪六对仗,但在内容编排上,已走向金庸段落层次分明的样式了。此为二变。

  其三:民国五十年以降,此地作家普遍改采金庸式四字散文章问,内容编排亦逐渐“扩大空间”,唯春秋出版社原约请另人作插图,至此已略去不用。泊至晚近,段与段、行与行已无大差别,往往一个‘杀!”就霸占一行。于是,以往七八十页一册的武侠小说遂由七八万字一变而为四万字,再变而为两万字,三变却只剩稀稀朗朗的万把字了。出版商的投机脑筋,动得快(每本售价照旧),但每本书的内容与份量却相对递减了。五十七年“春秋”出版卧龙生的“金剑雕翎”竟高达九十六集之伙,如此“商格”胡乱舞,武狭堕落风尘是其来有自的了。

  以上极简略地把台湾二十年来刊印武侠小说的演变,及武侠文艺与纯文艺的分野,作一鸟瞰,下面就要谈台湾现代武坛上的作家与作品的正题了。我姑以几位具有代表性的武侠泰斗为例,一一指出他们剑法的来历,并客观分析他们作品的好坏精粗。我将按他们出道的先后,从牛鹤亭、吴思明、张建新、古龙……依序作专章讨论。

【风尘侠隐觅卧龙】

  牛鹤亭氏是台湾最早下海写武侠的先驱,笔名“卧龙生”,大有以卧龙复生自况之概。虽然一般读者提到他总喜欢联想到他的“惊虹一剑震江湖”,其实他最早的处女作乃是民国四十六年夏,由台中玉书出版社出版的“风尘侠隐”。牛氏自承昔受朱贞木、郑证因、王度庐的“宝剑金钗”、“鹤惊崑仑”,认系写情武侠作品之极致。因此他的“风尘侠隐”摹仿王氏手法,着力于叙事写情,刻划人物亦颇见工力。可惜是出只出到十集便因故中断,两年后由旁人代笔续完,堪称是虎头蛇尾了。

  四十七年他的第二部作品“惊虹一剑震江湖”连载于台中民声日报,轰动一时。是书初亦如前书一般严谨,故事虽亦不脱寻常江湖仇杀老套,但布局甚巧,具见匠心,可是亦仅写到正集第六续集第十,又如法泡制地以“告病”为由,先吹暂停,再找人代笔,续诌那未了之残局。四十九年大华晚报连载牛氏的“飞燕惊龙”,全书虽被一个失败角色杨梦寰拖累,逊色不少,却也彩笔纷披,允称佳构。但此书亦“欲罢不能”,留下个续绍的狗尾巴,于是续集“风雨燕归来”乃仓皇推出。然而,牛氏打诓难圆,后力不继,既无法转圜,干脆重施故技,乞灵捉刀客,胡乱“盖”完了事。纵观以上三书,牛氏笔法虽系“传统正宗”,然已划地自限于一境界:书中主角男必天纵英才、人中龙凤、貌比潘安、屡逢奇遇奇缘;女必美如夭仙、身负绝技,却偏偏情有独钟,爱上那“瘟得可以”的小白脸。于是在如此公式下,才貌双全的俏佳人痴心‘倒追”娘娘腔、瘟呑呑的少年冤家,后而情孽纠缠,一夫多妻制是想当然的事了!

  “铁笛神剑”仍是循此路线发展,之后,他的“天香飙”与“绛雪玄霜”开始渐离“正宗武侠”的轨道,而以悬疑、诡奇取胜。同时,他在中央日报连载的“玉钗盟”,却又奇正相间极尽幻想之能事。为此间读者誉为代表之作,并且前不久还曾搬上电视去“花拳绣腿”了一番。客观而言,“玉钗盟”的悲剧题材极好,是书牵涉到三代人的恩怨。一开始便高潮迭起,扣人心弦。徐元平夜探少林,欲盗达摩易筋经,后巧遇高僧慧空三日传灯,并赠以戮情剑,从此这把剑便引出许多武林人物的贪嗔欲忘……到最后,徐元平英年早夭,悲剧收场,令人感到回肠荡气,犹有余韵在人间。是书之奸,好在其布局伏笔,气象万千;并能适时提出人生哲学的看法:即人无绝对之好或绝对之坏,在好与坏之闻,还有很多不好不坏、似好似坏,或有时好有时坏的人存在。这种人在现实社会里极多,彼辈行事全凭一时之快,便即无心造因,结果是好是坏,无从论断。因此身负血海冤仇的徐元平一旦且得知自己的亡父也不是什庆“好人”时,心中之悲痛真莫可名状,而杀父大仇神州一君易天行虽大奸若贤、伪善欺世,但不可讳言他以正派人物之姿态出现,确也排难解纷、主持正义,其影响是“正面”的,那么他到底是有功呢,还是有罪呢?如果他功罪俱有,那算不算是“坏人”呢?徐元平天人交战,捧扎在私仇与公义之间?这一段内心的描写是作者最用心最卖力,也写得最好的!但他伏笔虽好,却无能将自己有意造成的“自我中心难局”摆平,于是他的败笔在自己无法妥贴安排的情形下一一露出马脚:如慧空戮情剑的来历及剑匣之秘、孤独之墓与南海奇叟的关系、恨天一妪与慧空的恩怨等等,在在均是重要情节而为作者落笔暧侏与谬误之处。这一部小说,观其早先架构,本可发展成一部完美的杰作,却因“一代正宗才力薄”,而留下这些不可原谅的“粗心失误”,真是可惜。

  继“玉钗盟”后,牛氏又以侦探手法写“,无名箫”与“素手劫”,遂正式改变了他的写作路线,却不很成功。像他在中央日报连载的“天涯侠侣’、“飘花令”、“神州豪侠传”以及迄今的“金笔点龙记”,有如江河日下,一蟹不如一蟹!而这些晚近作品如和“玉钗盟”以前诸作相比,非但内容贫乏扯淡,全无意境,且文字拙劣更疑非一人之作。因牛氏以往曾一再有请人代笔续貂的记录,故而我颇怀疑他“素手劫”以后新朝派各书像“金剑雕翎”、“指剑为媒”、“天剑绝刀”、“天鹤谱”、“镖旗”……等亲撰的真实性。──虽然封面上还印的是他的金字招牌:“卧龙生”!

  牛氏写作全不谈历史文物、风土人情,想见这方面的常识也太缺乏。他唯一的一部历史武侠“圣剑血刀”是特为国军“连队信箱”所写的,被列入“忠义小说”,描写明末忠臣孙承宗与袁崇焕为奸宦所害事,十分精采。牛氏以卧龙生笔纵横台湾武坛十六年,成书二十余部,都数千万言,声威赫赫如同泰山北斗,先既仗剑为前驱,开武侠风气,后又屡有佳构,惜乎五十五年以降不进反退,驯至今天这种“名存实亡”之境,残堪痛惜!但他仍不失为一个使武侠通俗化的功臣,我们是不能随意抹杀他一切的。

【夺魂旗下窥诸葛】

  台湾武坛向有“三剑客”之称,即所谓卧龙、诸葛、司马,三分天下。卧韵生前已表过,司马指司马翎,容后再叙,诸葛就是指诸葛青云张建新氏了。张氏处女作是民国四十七年春夏出版社(吕氏书店)印行的“墨剑双英”。这书不幸有极大的败笔,其第一章“仙花墨剑有前因”的前因竟是种在民国初年还珠楼主着的“蜀山剑侠传”上。,是书叙峨嵋剑仙李英琼的降魔至宝紫郢、青索双剑,群邪丧胆,威力无边!却被张氏引至自己书中,岂不荒谬?试想张氏与还珠楼主李寿民向无渊源,又何必非祖述蜀山人物不可?(有关蜀山剑侠传的影响下面会再谈到。)

  张氏继‘墨剑双英”后,继写“紫电青霜”、“折箭为盟”、‘半剑一铃”、“俏罗刹”、“一剑光寒十四州”、“美人如玉剑如虹”等书,传诵一时。其中“紫电青霜”、‘一剑光寒十四州”均有续集,差幸尚为其本人之作,与卧龙生先生不可同语而语也。诸葛张先生羽扇纶巾四轮车,阴阳反掌定乾坤,于谈笑间完成如许著作,其才华之高及创作力之富,在此间不作第二人想。(案:以上诸书均系四十八──五十年中完成者。”

  五十年起,诸葛又迎风招展“夺魂旗”(书名),乃仿金庸“射雕英雄传”里人物之塑造,也东、西、南、北一番。金庸笔下五奇乃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而诸葛先生笔下五奇为“东僧、西道、南笔、北剑、夺魂旗”。“中神通”王重阳真人配上“夺魂旗”钟离老人,真真有趣!张氏稍后诸书如“铁剑朱痕”、“豆蔻干戈”、“霹雳蔷薇”、“碧落红尘”、“玉女黄衫”、“弹剑江湖”……也一直循此旧路线发展,无甚出奇。总之,张氏文采风流,腹笥渊博,记忆尤其惊人,因此他的作品中一大特色,就是历史掌故媚熟,旁征博引诗词歌赋、文虎酒令,堪称第一。但也就因如此,他的小说极易写“流”,引用古文而不“知止”,当然境界与格调不高。

  张氏到后来写书千篇一律,几有一固定公式:美男配美女,“哥哥”“妹妹”满天飞;秘笈合灵药,使毒大家无匹敌。而他所塑造的人物,必仙露明珠、文武兼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的“一夫多妻制”比卧龙生实行得更彻底,几乎每部书都是郎才女貌(不是“豺狼虎豹”!)且是“一床N好”,皆大欢喜收场。有人说,读他的武侠好比读琼瑶的“窗外”──一部足矣,岂可再乎?洵为持平公论也。

【关洛风云撼吴楼】

  民国四十八年春,政大的一位文科四年级的侨生吴思明(篮球老国手吴乙安之幼弟),以“吴楼居士”的笔名写“关洛风云录”,笔触清新古雅,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其叙事之曲折,其写情之缠绵,以及追求人生境界之高邈,刻划武功之玄奇,均臻上乘。是书虽以主角石轩中与朱玲的爱恨交织、悲欢离合为中心,但也别采复线写法,将关洛道上的英雄好汉、奇人异士刻划得淋漓尽致。本书至十六集小结,又作续集“剑神传”,更见精采。“剑神传”一书销行海外,佳评如潮,吴氏再接再厉继作后传“八表雄风”,却有些画蛇添足之嫌了。吴氏另作剑神外传“仙洲剑隐”,乃描述仙人剑秦重败于剑神石轩中剑下后,携同爱妻袁绮云远赴海外习剑事。此书仅四册,虽为一般读者咸认多余,但我却由此看出一位年轻的作家对自己作品忠实的负责的写作态度。在剑神本传中,曾轻描淡写的将秦重远涉浮丘学剑事一笔带过,或者读者早已忘怀,然对一个严谨的作者来说,他是不能随便“处理掉”的!吴楼居之不马虎、不苟且,正是其成功之处。

  从“关洛风云录”到“八表雄风”,通称前、本、后三部“剑神传”,以一般说部水准而言此传无疑可列入具文学美的杰作之林。此长达二百余万言的钜着,奠定了吴氏在台湾现代武坛的地位,以一个年仅弱冠的大四学生而言,这几乎是椿不可思议的奇迹。吴氏旧学根柢甚深,牵涉佛学道藏,因而言谈微中,莫不有物。他的遣词用字虽有现代况味,而在通篇说部中仍不时可嗅出一股古色古香的儒雅高华之气采;他偶尔引用旧诗词(间或自作)均能“时而后言”,恰如其份,所造成的文学意境之壮美,亦不可方物。

  他的创作时期可分为几个明显阶段:即剑神传(“含前、本、后三部)、“剑气千幻录”为第一阶段,着重描述名门正派人物的浩荡江湖,“[金缕衣”、“白骨令”、“鹤高飞”、“断肠镖”为第二阶段,乃由社会各层不同的角度来写人的善恶爱欲,世界的光怪陆离;这里有老实拙朴的孙伯南,看胸无点墨却获美人青睐的何仲容,更有出身黑道,挣命于罪恶渊薮中的沈雁飞……总之,他尝试用各种题材来塑造他那绝无雷同的“江湖”,书中人各有人性缺点,而不似某些名家笔下男皆金童,女皆玉女,、吟诗作对样样在行的“理想武侠”──那种十项全能式的“超人”,在吴氏书中是不易见到的。

  在此必须一提的是,吴氏初用“吴楼居士”作说部之谈,寻即别用“司马翎”之名写“剑气千幻录”。(案:坊间石印本有作“武林第一剑”者。)因故以后诸书,时而‘吴楼居士”,时而“司马翎”,实则一而二、二而一;究其所以如此者,亦不过效老子“一气化三清”,故弄玄虚耳。民国五十年起,吴氏巳不用“吴楼居士”之名,而正式统一用“司马翎”的笔名著书。当时,他在联合报连载“剑胆琴魂记”,波澜起伏。曲折多姿,备受欢迎。然这时他已逐渐改变文风,迈入第三阶段,即武侠更文艺化、口语化而企图全然摆脱“水浒传”以来文白夹杂的影响。继“剑胆琴魂记”后又连载的“圣剑飞霜”、“缠手驭龙”,也均能保持相当水准,而他的“帝疆争雄记”更是想入非非,引人入胜,其创作力之雄浑与文采之斐然,当远在卧龙等诸家之上。

  无庸讳言的,吴氏虽天才高妙亦有极粗劣的作品,如“铁柱云旗”、“挂剑悬情记”、“金浮图”等书,往往前言不对后语,人死了又复生,这真是“大意失荆州”的粗心了!稍后的“红粉干戈”与“饮马黄河”尚佳,已逐渐注重一个人的精神感应力及意志力的凝炼。五十五年进入第四阶段的司马翎开始讲究武功的气势,并益发强调精神意志之威,他的“剑海鹰扬”便完全阐释他这一新体认、新观念。。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不必真正挥剑砍杀,他只要提刀作势,那肢凌厉之极的杀气便能教敌人丧胆心寒,不战而屈!这种道理正与国际间的政治战、心理战的原理若合符节。故我深觉司马翎从事武侠著作多年,居然还未写“油”、写“流”,还能不断创造新境界,殊为可贵。他的近作加添了许多侦探、推理的素材在内,颇能助长思考(如“檀车侠影”);虽然他那更现代文艺的风格,尚不能令人满意,但我深信他每一次的尝试更新,总是有心把武侠带入一个更高的境界与层次中去,我们盍不拭目以待他的“成功在尝试”呢?

  但有一点不可质疑者,即民风六十年南琪书社出版了署名“司马翎”着的“神武门”与“小白龙”,而揆其内容却竟然是金庸的近作“鹿鼎记”,这不能说不是件怪事。“南琪”近又出版“司马翎”着“剑客书生”,而内容居然又与金庸早期作品“书剑恩仇录”一般无二!我说:以司马翎在今日台湾武坛的地位与声望,何需藉金庸旧作强撑门面,邀誉读者?何况以往的司马翎的书,除了由“真善美”与“春秋”二较高水准的出版社印行外,亦绝不在外乱写,降格以求。我深盼吴楼司马先生有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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