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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近代侠义英雄传[佚失补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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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8 07: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回 求援系杜知县联姻 避烦难何捕头装病
(1923年12月8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3期,是日农历大雪节气日且为十一月朔日)

        话说陈广泰抢了珍珠,正待回身逃跑,忽听得院子里有人喝:“大胆的强盗那里走?”
        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来时不曾准备厮杀,没有携带兵器,仅腰间藏了一把解腕尖刀,不过七、八寸长短。这时只得拔了出来,冲出房门,借玻璃窗上透出的灯光,朝院中一看,空洞洞的,并不见一人。
       陡然想起刚才的喝声好熟,心里才明白是张燕宾开的玩笑。飞身上屋,果见张燕宾立在檐边。
       二人打了个手势,各逞本领,如宿鸟投林,一会儿越出了广州城,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放松了脚步。
   
       陈广泰先开口问道:“你得着了什么没有?”
       张燕宾反手拍着背上的包袱笑道:“我得着的在这里面。我们今日凑巧极了,我拿的东西,虽值不了钱,然多少比那值几千几万的,还要贵重。我下去的那个丹墀,旁边就是李御史夫妻的卧房,那瘟官娶李家小姐做儿媳妇,谁知就在今日下订。
    “瘟官要巴结李御史,拣他家传值钱的金珠宝石,总共一十六样,做下订的礼物。李御史从来吝啬,看了这些值钱的东西,好不欢喜。
    “我到他卧房窗外的时候,李御史正拿着这十六样礼物,一样一样的把玩,笑嘻嘻的对他老婆说这样能值多少,那样能值几何,还有几样是有钱也无处买的。我从窗缝向里面张望,原来五光十色的尽是珠翠,做一个小小花梨木盒子装了。
    “李御史把玩一番,随手将小木盒放在旁边一张小几上,夫妻两个都躺在一个螺钿紫檀木炕上,呼呀呼的抽鸦片烟。我正踌躇,他二人不睡,我如何好动手去偷东西呢?
   “事真是无巧不巧,恰巧在我踌躇的时候,一个听差模样的人,双手托着一个大包,打前面房间走来。我连忙闪身立在暗处,那人走过丹墀,推开李御史的卧房门,原来是虚掩的,并不曾加闩。
   “那人推门进去,我便紧跟在他背后。李御史夫妻和这听差的都不在意,我端了那个花梨木盒子,回身出来,还在窗外听了一会,李御史并没察觉。我恐怕你在房上等得心焦,即上房找你,你却到了后院。”
   
        陈广泰喜笑道:“你说你无巧不巧,你那知道我比你更巧。我也是不敢劈门进去,正在思量主意,好一只猫儿,在芭蕉树底下叫了一声,那房里的小姐就怕猫咬了他养的白燕,叫丫头茶花开门到院子里捉鸟笼。我便趁这当儿,只等那门一开,顺势一掌,连门片把那丫头打倒,我才得进房,不然,要劈开门进去,就得惊动一干人了。”
       张燕宾哈哈笑道:“好一只猫儿。你看见那猫是什么毛色?”
       陈广泰这才恍然大悟,也打着哈哈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做猫叫,他们就会开门呢?”
       张燕宾道:“我何尝知道他们一定会开门?不过看了你提脚要踢门,又不敢踢的样子,料知你是不敢鲁莽。我跳下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屋檐底下,挂了好几个精致的鸟笼,一时触动了机智,便学了一声猫叫,不想房里的人,果然着了我的道儿。”
   
       陈广泰听了,非常佩服张燕宾,很诧异的说道:“怎的我在那院子里立了那们久,并不曾留神到屋檐底下的鸟笼,你一下去就看见了,是什么道理呢?”
       张燕宾道:“那有什么道理,你只因是初次,见窗外透出灯光,窗里有人说话,便一心只想去窗跟前探望。并且初次做这种买卖的人,心里都不能安闲自在。平日极精明的人,一到了这时候,就不精明了。三、五次以后,才得行若无事,所谓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岂但屋檐底下的鸟笼,一落眼就看得分明。”
       二人旋走旋说笑,不一刻已到了圆通庵附近。二人都解下包袱,把外衣穿了,仍装出斯文样子,回庙歇息。
      从此陈广泰跟着张燕宾练习做贼,果然三、五次后,陈广泰也和张燕宾一般机警了。
   
       再说那番禺县知事,姓杜,名若铨,原是江苏的一个大盐商,家中有二、三百万财产,花了无穷的钱,捐了这个县知事。他为人也很能干,在广东做了好几任知县,才得了这个首县的缺,好容易利用李御史贪婪卑鄙,巴结上了,彼此联了秦晋之好。
       这日红订之后,杜若铨好不得意,以为此后有了这个泰山之靠的亲家,自己便有些差错,只要亲家在总督跟前说一句方便话,就能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了。
       不过就是这日,在大堂上走了陈广泰,心里不免有些忧虑。一面传齐捕役,满城兜拿;一面再提刘阿大一干积贼出来严讯。见刘阿大等供称,陈广泰一次都不曾出马偷盗过,确是专教武艺的,才略将忧虑的心放下。
       在杜若铨的意思,以为陈广泰既是专教武艺的,不曾犯过窃,这回就逃走了,也没甚要紧。只要陈广泰不在广州犯案,也就是这们马马虎虎的算了。日间忙着替自己儿子订婚,对于追捕陈广泰的事,因此并不上紧。
       谁知李御史家,就在这夜来报了抢刦,抢去的金珠宝物,竟是价值四、五万,下订的十六样礼物,也被抢去了。
   
       这一来,把个杜若铨知县只急得一佛出世,连夜传齐通班捕役,四城踩缉。这桩案子还不曾办出一些儿头绪,接连广州各寓户,到县衙里报抢刦的呈词,如雪片一般的飞来,所报被抢被刦的情形,大概都差不多。
       杜若铨只得把捕役追比,勒限缉拏。一连七、八日,捕役被比得叫苦连天,那里能侦缉得一些儿踪影呢?
       那些被抢的富户,除呈请追缉外,倒没有旁的麻烦。
       惟有李御史失去了那们多珠宝,而最心爱的小姐又受了大惊吓,心里痛恨的了不得,一日两、三次的逼着杜若铨,务必人、赃并获,好出他心头的恶气。
       李御史并将自己被盗和广州市连日叠出巨案的情形,说给那总督听了,总督也赫然大怒,说省会之地,怎么容盗贼如此横行!
       传了杜若铨上去,结结实实的申斥了一顿,吓得杜若铨汗流浃背。回到县衙里,一面仍是严比捕役,一面悬五千两银子重赏,绘影图形的捉拿陈广泰。
   
       陈广泰作贼不久,毕竟有些胆怯,遂和张燕宾商议道:“我们图报复那瘟官,于今已算是报复过了。就是讲银钱,此刻我二人儿次所得的也不在少数。依我的意思,就此丢开广州,往别处去,另打码头罢!你在这里不曾露相,多停留几日倒没要紧,我是不能久留了。你和我做一块儿呢,还是各走各的呢?”
       张燕宾大笑道:“别处打码头,那里赶得上广州。我们买卖正做的得手,岂有舍此他去的道理!到了要走的时候,我自然会和你一道儿走,也没有各走各的道理。瘟官不悬赏,怎显得我二人的能为。你要知道,做我们这种没本钱的买卖,不做到悬重赏的地步,没有身价,便没有趣味。我们内伙里,呼官厅不曾悬赏捉拿的同伴,叫做盗墓的。
    “因为墓里头是死人,不论你拿他多少,他是不知不觉的。你、我的本领,不做这买卖则已。既做了这种买卖,岂以使内伙里叫我们做盗墓的?番禺县的捕役,有那一个够得上见我们的面,休说和我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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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8 07:24:34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广泰听了这派话,胆气顿时增加了许多。不过觉得这地方,已住了这们久,恐怕再住下去,给道人看出破绽,劝张燕宾搬场。
       张燕宾摇头道:“暂时也用不着搬,且迟几日再看。”
       陈广泰便不说什么了,夜间仍是进城行窃。二人所刦的财物,都是平均分了,各人择极秘密的地方收藏。
       连日又做了几件大案,杜若铨见悬赏尽管悬赏,窃案仍旧层出不穷,只得夜间亲自改装出来,率同捕役,通夜在三街六巷巡缉。
       这夜二更时候,杜若铨带着四名勇健的捕头,正悄悄的在街上行走,忽听得相离四、五丈的屋上,有一片瓦炸裂的声音。
       这时的月色,十分光明,杜若铨忙朝那响声望去,只见一前一后的两条黑影,比箭还快,一晃就没有见了。杜若铨叹道:“有两个这们大本领的强盗在广州,广州市怎得安靖?这些饭桶捕役,又怎能办得了这班大盗?”
       当下也懒得亲自巡缉了,第二日见了总督,禀明了昨夜眼见的情形,自请处分。
       总督虽然忿怒,却看着李御史的面子,不便给杜若铨过不去,宽放限期,仍着落他认真缉捕。杜若铨无法推诿,只得闷闷不乐的回衙。
   
       这时广东有个著名会办盗案的老捕头,姓何,名载福,因年纪有了八十多岁,已休职二十来年,不吃衙门饭了。一般在职的捕头,虽都知道二十年前的何载福,是办盗案的好手,然都以为他于今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行走尚且要人搀扶,那里还有本领办这种棘手的案子?
       所以任凭陈广泰、张燕宾如何滋闹,捕头们如何受比,总没人想到何载福身上去。
       杜若铨从总督衙门回来,和一个文案老夫子邹士敬商量办法。
       这个邹士敬,在广东各县衙里,办了多年的文牍。这时他倒想起何载福来了,对杜若铨说道:“东家既为这盗案为难,何不把老捕头何载福传来,问他可有什么方法?”
   
       杜若铨道:“何载福的声名,我也知道,不过他于今已经老迈了。我听说他步履都很艰难,有什么方法能办这样的案子?”
       邹士敬摇头道:“不然。何载福的年纪虽然老了,但他毕竟是个著名的老捕头,经他手里办活的疑难盗案,不知有多少,经验必比这些饭桶捕役足些。东家若把他传来,不见得也和这些捕役一样一筹莫展。他纵然想不出什么方法,于案情也无损害。”
       杜若铨这才点头应好,登时派人去传何载福。
   
      一会儿,派去的回来说,何载福病在床上甚是沉重,他家里人正在准备后事,不能来。杜若铨便望着邹士敬笑道:“何如呢?快要死的人了,神智必然昏乱,就传了他来,也不中用。”
      邹士敬不做声,过了一会,才向立在旁边听差的说道:“你去供房里,看赵得禄出去了没有?只看看,不要说什么,看了快回来报我。”
      听差的去看了,回来说道:“赵得禄在供房里,揩抹桌椅,并不曾出去。”
   
      邹士敬点头,向杜若铨说道:“我逆料何裁福不是真病,果然。”
      杜若铨问道:“老师何以知道不是真病?”
      邹士敬从容笑道:“这很容易知道。赵得禄是何载福的外甥,又是何载福的徒弟,如果何载福真病到要准备后事了,岂有赵得禄还在这里揩抹桌椅之理。何载福为人极是机警,他虽多年休职在家,然近来省城闹了这们多大窃案,他那有不知道的。
   “大约他也觉得这件案子棘手,不容易办理,恐怕东家去嬲他来帮助,不能不装病推却。依我的愚见,东家若能屈尊去何载福家一走,他感激知遇,必愿出死力办这案子。”
   
      杜若铨是一个捐班官儿,谄上傲下的本领最大,要他屈县大老爷之尊,去看一个多年休职的捕头,心里如何甘愿。
      只是对那老夫子,不便说出本意来,现出踌躇的样子说道:“我去他家一遭,倒没什么使不得。不过我始终不相信,他有能为帮我办这案。”
      邹士敬知道杜若铨忘不了自己的尊贵,懒得再往下劝驾。杜若铨也不再说了。
   
         谁知这晚,又刦了一家大商户,并为刦取一个翠玉镯头,强断了这家主妇的手腕。
         杜若铨一接到这个呈报,正如火上添油,急得面无人色,思来想去,除了亲自去求何载福,实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只得仍和邹士敬商量,邹士敬连忙说道:“东家要去,就得赶早,再迟恐怕见不着面了。”
        杜若铨吃惊问道:“老师昨日说他是假病,怎么又说迟了见不着面呢?难道他就要死吗?”
        邹士敬扬手道:“东家到了何家,自会知道。我不过是这们猜度,准不准也不见得。”
       杜若铨莫明其妙,当下依了邹士敬的话,只带了一名亲随,便装到何载福家里。刚行到何家门首。只见一乘小轿,从何家门首抬了出来,轿里坐着一个须发如银的老叟。
       亲随认得是何载福,对杜若铨说了。杜若铨忙叫亲随上前,把小轿拦住说道:“何老爷那里去?县太爷正来奉看。已步行到这里来了。”
       杜若铨不由得暗暗佩服邹士敬的先见,这时也就不顾失尊了,见何载福还迟疑不肯下轿,即走上前向轿内拱手道:“老英雄纵不肯为本县帮忙,也不替广州众商户帮帮忙吗?本县今日特来奉求,无论如何,得请老英雄看广州众商户的份上,出来除了这个大害。”
   
       何载福到了此时,知道躲避不了,推诿不掉,只得连忙滚下轿来,双膝往地下一跪,叩头说道:“大老爷折杀小的了。”
       杜若铨来不及的两手捧住何载福的肩膊,不教他叩头下去,一面哈哈笑道:“老英雄快不要如此拘泥行迹。本县要奉商的话很多很多,且到老英雄家里,坐着细谈罢!”
       何载福不肯道:“舍间蜗居逼仄,怎敢亵尊。小的实在因老朽无能,承大老爷错爱,恐怕辜负德意,误了大事。于今大老爷既执意差遣小的,小的即刻到衙里来,听候使令。”
       杜若铨心里犹豫,恐怕何载福图脱身躲避,想就在何家商议一个方法。

       何载福已看出杜若铨的用意了,遂低声说道:“舍间房屋紧靠着闹市,小的有话,也不好奉禀。”
       杜若铨才点头说道:“那们老英雄就不可失约呢!”
       何载福忙应道:“小的怎敢无礼!”
       杜若铨便别了何载福,带着亲随回衙。

       不知何载福有何方法能办这件盗案,且待第二十七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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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9 07: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6-9 07:49 编辑

第二十七回 三老头计议捉强盗 一铁汉乞食受揶揄
(1923年12月22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4期,是日农历十一月望日下一日冬至节气)

       话说何载福这个捕头,虽是终身吃衙门饭的人,却很有些侠气,生性爱结交朋友。
       挣下来的钱财,都用在朋友交际上,所以到老没有多少积蓄。他虽没有积蓄,只因少时结交的朋友多,大家都肯帮助他。
       他自己没多大的武艺,而江湖上有能耐的人,多和他有交情,多愿供他的差遣。他当捕头的时候,遇有难办的窃案盗案,只须邀集几个熟悉江湖情形的人帮同办理,没有办不活的。
       他的声名,因此一日高似一日。近二十年来,他虽休职在家,不问外事,然陈广泰、张燕宾在广州,接二连三做出好几桩惊人的窃案,消息传遍了广州城,何载福是个老当捕头的人,这种消息到了耳里,如何能忍得住,坐视不理呢?
       他外甥赵得禄,也不断的到他跟前,报告各商户失窃的情形。何载福很费了一番调查工夫,知道做案的不止陈广泰一人,必有由外省新来的大盗。
       料知这案不容易破获,恐怕一般捕役被比不过,来找自己帮忙,预先嘱咐了家下人,如县衙里有人来,只说病在沉重,正准备后事。
   
       邹士敬是个老文牍,深知何载福的性格,并和赵得禄的关系。
       何载福这日见是县官饬人来传,并非捕役来求助,已料知推病不能了事。次日早,更听得赵得禄来说,昨夜又出了大窃案,并杀伤了事主,就决计去乡下躲避,免得因这案坏了自己一生的名誉。
       赵得禄回衙,将何载福要去乡下躲避的话,漏给邹士敬听了,所以邹士敬催杜若铨快去,并不是邹士敬有预知的能为。
       再说何载福见县官亲来恳请,不能置身事外,送杜若铨走后,即回到家中,开发了轿夫,派人去请他多年的好友刘清泉、卢用广二人,前来计议。
   
       刘、卢二人都是广东有名的把式,年纪虽都有了七十多岁,本领尚是三、五十人近他们不得。每人教了百几十名徒弟,在广州的潜势力确是不小。
       何载福当捕头的时候,得刘、卢二人帮助的次数极多,因二人合共有三百来名徒弟,遍布广东各中、下社会,消息极灵通,办事极顺遂。每逢重要案件得了花红,何载福自己一钱不要,全数分给刘、卢二人的出力徒弟,因此两部份的徒弟,也都乐为之用。
       这回何载福派人把刘、卢二人请了来,对二人说了杜县官亲来恳请缉盗的话,求二人出来帮助。刘清泉问道:“老哥已答应下来吗?”
       何载福道:“自然是已经答应了,才奉请两位出来帮助。”
   
       刘清泉道:“老哥歇手在家多年了,衙里一般哥儿们。没一个是老哥手下的人,要办这样的大案子,呼应不灵,是难办的。五千两的花红,谁不想得?老哥有什么方法,能使那一般哥儿们听老哥的调度?没有掣肘,这案才可办得。”
       何载福道:“我也虑到这一层了。等歇我到衙里去,得和杜大老爷说明,答应事事不掣我肘,我才肯承办这案。不然,我已歇手多年了,又有这们一大把子年纪,冤里冤枉的送了这条老命,真犯不着。”
       卢用广点头道:“老哥份上的事,我二人没有推诿的道理。依我的愚见,与其用那一般不中用的哥儿们,处处不能得力,不如索性老哥在杜大老爷面前,一力承当下来。
     “老哥今年八十三岁了,象这们的大案子,莫说老哥已经歇手多年,便是不曾歇手,此生也不见得还有第二次。我二人帮助了老哥三十多年,俗语说得好,‘临了结大瓜’,我们三个老头子,就临了结起这大瓜看看,要他们那般饭桶干什么呢?”
   
       刘清泉立起身,对卢用广举着大拇指笑道:“倒是你有气魄,一定是这们办。”
       何载福高兴道:“这倒也使得。我拚着这条老命不要,有两位老弟肯这们出力帮助,愁办不了吗?两位请在这里坐坐,我就上衙里走一遭。”
       刘清泉摇头道:“我二人坐在这里没有用处,我们各去干各人的事,今夜在我家相会。”
       何载福、卢用广同声应好。于是三个老头儿一同出来,刘、卢二人各自回家布置。
   
       何载福走到县衙,杜若铨正在等得心焦,又待派人来何家催请,见报何载福到了,一迭连声的叫请进来。门房直引何载福到签押房,杜若铨已立着等候。何载福年纪虽老,脚步比少年还要矫健,当下抢行几步,将要屈膝下去,杜若铨慌忙扶住,携了何载福的手笑道:“老英雄并非我的属吏,这回肯出来,我已是承情的了不得。”
       说时,随手纳何载福坐下。
       何载福当捕头出身的人,见了本籍知县,那里敢坐呢?
       杜若铨推了再四,才坐了半边屁股。
   
       杜若铨开口问道:“小丑如此跳梁,弄得广州市内的人,寝不安席。老英雄有什么好方法,替广州城除了这个大害?”
       何载福抬了一抬身子说道:“回禀大老爷,小的看这偷儿的举动,好象是有意在广州市逞能,所以第一次便偷杉木栏李大人府里的珠宝。大老爷前夜在街上瞧见的,是两条黑影,小的也猜,不只陈广泰一个。
    “小的并无旁的好方法,依小的推测,这两贼正在得手,必不肯就往别处去。小的已布置了人,就在今夜专等两贼到来,叨庇大老爷的福德,两贼之中只要能破获一个,便好办了。”
       杜若铨喜道:“能拿住了一个,那一个就有天大的胆量,料他也不敢再在这里做案子了。你办这案,须用多少捕快?说出来,好挑选眼明手快的给你。”
       何载福道:“不是小的说,现在所有的捕快,不能办这案子。只因小的当时供职的时候,所有合手办事的人,此时一个也不在此了,不曾同办过案的人,不知道每人的性情能耐,不好摆布。办这种案子,调度一不得法,案子办不活还在其次,怕的就怕反伤了自己的人。”

       杜若铨点头道:“话是不错。不过一个捕快也不要,老英雄一个人怎么办呢?”
       何载福逐将刘、卢二人愿出力帮助的话,说了一遍。
       杜若铨道:“赏格上已经说明了,不论何色人等,但能人、赃并获的,立刻赏银五千两。”
       何载福听了,口里不便说,心想:“这们大的赃物,好容易都搜获到手,并且从来没有赃物全不走失些儿的理。好在我并不希罕这笔赏银,将来这案就办得完美,五千两赏银只怕也要被这位大老爷赖去几成。”
       当下没什么话可说了,即作辞出来,回家整理多年未用的器械。当黄昏时候就到刘清泉家来。
   
       卢用广已带了八个徒弟,在刘清泉家等候。刘清泉也把就近的徒弟,传了十多个在家。二人的徒弟,多是能高来高去的。
       不过刘清泉的百几十名徒弟当中。只有两个徒弟最好,一个姓谢名景安,一个姓蔡名泽远。两人都是番禺的世族,几代联姻下来。谢景安的妻子,是蔡泽远的胞妹。
       两人少时同窗读书,彼此感情极好。谢景安欢喜武艺,延了师傅在家早晚练习,只练了两个月。平日谢景安和蔡泽远,相打玩耍,谢景安总是打不过蔡泽远。因为谢景安比蔡泽远小两岁,身体也瘦弱些,及谢景安从师傅学了两个月武艺之后,相打起来,蔡泽远那里是谢景安的对手呢?一动手就跌了。
       起初蔡泽远不知道谢景安正在练武,还不相信自己是真打不过,一连跌了好几交,爬起来怔了半晌。谢景安说出练武的原故,才相信自己是真打不过了,便要求谢景安介绍,也从这一个师傅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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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9 07: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谢景安家所延聘的武师,是一个流落江湖的铁汉。姓李名梓清,善使一把单刀,人家都呼他为单刀李,他自己也对人称单刀李。他从不肯向人家说出籍贯,江湖上也就没人知道他籍贯的。
       看他的年纪,不过四十多岁,流落在广州市,只随身一条破席,一把单刀。身上的衣服,不待说是褴褛不堪,在广州市中行乞,没人听他说过一句哀告的话。
       到一家铺户,总是直挺挺的,立在柜台旁边。给他饭,他便吃;给他钱,他只摇摇头;给他的衣服,他连望都不望。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要钱,不要衣服?他说广东用不着衣服,每日只要得饱肚腹,钱也无用处,并且衣上没有口袋,有钱也无处安放。
       人家给他饭吃,他从来不肯伸手去接,教人把饭搁在什么地方,他再拿起来吃。
   
       有人问他:“带了这把刀,有何用处,为什么不变卖了,换饮食吃?”
       他说:“刀就是我,我就是刀,怎能变卖。”
       有人要他使刀给大家看看,他问:“都是些什么人要看?”
       在旁边的人,就你一句我要看,他一句我要看,他向众人睄了一眼,哈哈笑道:“那里有看刀的人噱?”笑着提步便走。
       是这们好几次,广州市的人气他不过,弄了些饭菜给他看了,说道:“你肯使刀给我们看,这饭菜就给你吃;你不使,莫想!”
       他头也不抬,向地下唾一口就走。

       如此接连好几日,一颗饭也不曾讨得进口,饿得不能行走了,就躺在一家公馆大门口的房檐下。这公馆是谁家呢?就是谢景安家里。
       谢景安的父亲谢鹤楼,是个很有胸襟、很有气魄的孝廉公。这日听家人来报,大门口躺着一个如此这般的叫化。
       谢鹤楼心中一动,即走出来看,见李梓清的仪表,绝不是个下流人物,便俯下身子,推了一推李梓清问道:“你是病了么?”
       李梓清摇头道:“我有什么病?”
       谢鹤楼道:“我听说你因不肯使刀给人看,所以饿倒在这里,是不是有这回事呢?”
       李梓清道:“谁是看刀的人,却教我使?”
       谢鹤楼叹了一声气道:“虽说他们不会看刀,但是你为要换饭吃,又何妨胡乱使给他们看看呢!”
       李梓清鼻孔里哼了声道:“我忍心这般糟踏我这把刀时,也不至有今日了。请不用过问,生有来,死有去,古今地下,饿死的岂只我李梓清一人!”
   
       谢鹤楼一听这话,心里大为感动,不觉肃然起敬的说道:“当今之世,那里去寻找足下这般有骨气的人!兄弟很愿意结交,足下能不嫌我文人酸腐么?”
       李梓清听了这几句话,才把两眼睁开来,看了谢鹤楼雍容华贵的样子,也不觉得翻身坐了起来,说道:“先生不嫌我粗率,愿供驱使。”
       谢鹤楼大喜,双手扶李梓清起来,同进屋内。
       谢鹤楼知道饿久了的人,不宜卒然吃饭,先拿粥给李梓清喝了,才亲自陪着用饭,又拿出自己的衣服,给李梓清洗浴更换,夜间还陪着谈到二三更,才告别安歇,简直把李梓清作上宾款待。
   
      李梓清住了半月,心里似乎有些不安。这日向谢鹤楼说道:“先生履常处顺,无事用得我着。我在先生府上,无功食禄。先生虽是富厚之家,不在乎多了我一人的衣食,只是我终觉难为情,并且我感激知遇,也应图报一二,方好他去另谋事业。
    “我从小至今,就为延师练习武艺,把家业荡尽,除练得一身武艺之外,一无所长。我看令郎的身体很弱,能从我学习些时,必然使他强健,读书的事也不至于荒废。”
   
       谢鹤楼接李梓清进公馆的时候,心里已存了要把儿子谢景安从他练武的念头,只因李梓清是个把武艺看得珍重的人,自已又是文人,全不懂得武艺,恐怕冒昧说出来,李梓清不愿意教,打算殷勤款待半年,或三、五个月,再从容示意。
       想不到李梓清只住了半个月,就自已说出这话来,当下欢喜什么似的,即时教谢景安过来,叩头拜师。
       谢景安这时才得一十四岁,早晚从李梓清练武,白天去学堂里读书。武艺一途,最要紧的是得名师指点。没有名师,不论这人如何肯下苦功,终是费力不讨好,甚至走错了道路,一辈子也练不出什么了不得的能为来。

       李梓清的武艺,在江湖上是一等人物。他当少年练习的时候,花拳绣腿的师傅延聘了好几个,七差八错的练习,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道路,家业差不多被那些花拳绣腿的师傅骗光了。
      末后才遇了一个化缘的老尼姑,来他家化缘。他家的祖训,不施舍和尚、道士。门口贴着一张纸条儿,上写“僧道无缘”四字。
      那老尼姑把钵进门,正遇着李梓清因和债主口角生气,恶狠狠的对老尼姑说道:“你不瞎了眼,怎么会跑到这里面来呢?”
      老尼姑却不生气,仍是满面堆笑的说道:“因为不曾瞎眼,才能到施主这里面来募化,若是瞎了眼,就要募化到卑田院去了。”   
      李梓清更加有气,指着大门厉声说道:“‘僧道无缘’四字,不是写给你们这班东西看的,是写给猪和狗看的吗?”
      老尼姑听了这几句话,即正色说道:“施主不肯施舍也罢了,何必如此盛气凌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贫僧不曾强募恶化,施主这种形象,实在用不着。”
说完,转身要走。

       李梓清性情本来急躁,又不曾出外受过磨折,平日两个耳朵里面,所听的都是阿谀奉承的话,那曾受过人家正言厉色的教训。老尼姑说的这派话,表面上虽象客气,骨子里简直是教训的口气,羞得李梓清两脸通红,没话回答。
       少年气盛的人,越是羞惭,便越是气忿,一时按捺不住,就大喝一声道:“老鬼!你倒敢数责我么,不要走,我偏不看佛面,看你这老鬼,能咬了我鸡巴?”
一面骂,一面抢步上前,去捉老尼姑的肩膊。谁知手还不曾伸到,老尼姑已反手在他脉腕上点了一下,伸出的这条膀膊,登时麻木了,收不回来。
       他还不知道见机,手腕被点不能动了,又提腿猛力踢去,老尼姑仍用一个指头,顺势点了一下,这腿也麻木了。
       老尼姑指着李梓清的脸说道:“你生长了这们大,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不是个全无身份的人,怎的这般不懂道理?我是个尼姑,又有这样大的年纪,你一个男子汉,身壮力强,应该欺负我这样的人吗?大约你父母是不曾教训过你的,我这回替你母亲教训你一番。
    “你以后切不可再欺负年老的人了,休说是女子,男子也不应该。你听遵我的教训,我就把你的手脚治好,不听遵我的教训,我治好了你的手脚,怕你又去打别人,就是这样直手直脚的过这一辈子罢!”
   
       李梓清受了这两下,忿怒之气倒完全消了,心想:我从了这多的师傅,花了这多的钱练武艺,我自以为武艺已是了不得了,就是那些师傅,也都恭维我不错,怎么今日这们不济呢?我若能从了这样一个高明师傅,岂不是我的造化吗?
       李梓清主意既定。连忙说道:“听遵师傅的教训,求师傅治好了我的手脚,我还有话求师傅。”
       老尼姑笑道:“能听遵是你的福分。”
       随用手在李梓清手脚上,摸了几摸。立时回复了原状,一些儿也不痛苦。李梓清将平脚伸了两伸。即往地下一跪道:“我要求师傅收我做个徒弟。我愿意将所有的家产,都化给师傅。”
   
      不知老尼姑怎生回答,且待第二十八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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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9 07: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回 老尼姑化缘收徒弟 小霸王比武拜师傅  
(1923年12月22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4期,是日农历十一月望日下一日冬至节气)

       话说李梓清向那老尼姑跪下,求收作徒弟,老尼姑道:“贫僧是出家人,怎能收在俗的人做徒弟?并且贫僧游行无定,又那有工夫能收人做徒弟?”
       李梓清既遇了名师,如何肯放,叩头如捣蒜的说道:“出家人收在俗的人做徒弟的事极多极多,算不了希罕。若师傅因游行无定,没有工夫收徒弟,我情愿侍奉师傅到老,师傅游行到那里,我跟随到那里,难道还耽搁师傅的工夫吗?师傅游行无定,为的是要募化,我情愿把祖遗的产业,尽数募给师傅,只求师傅收我。
    “师傅不知道我学武艺的事,实在是冤屈无伸。我祖遗的产业,就为我学武艺,十成耗去了八成,三伏三九,也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练出来的看家本领,刚才师傅是瞧见的。   
    “若不是今日遇见师傅,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分,才明白那些教我武艺的师傅,都是些不中用、专会骗钱的坏蛋。今日算是天赐我学武的机缘,岂可错过!若是师傅执意不肯收在俗的人做徒弟也容易,我立刻削发都使得。”
       老尼姑见李梓清如此诚恳,说不出再推诿的话,只是心里仍似不大愿意,教李梓清且立起来。李梓清道:“师傅不答应,便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
   
       老尼姑微微的点了点头道:“要我收你做徒弟,你得先答应我几句话。不然,你便跪死了,我也不能收。”
       李梓清喜道:“请师傅快说,什么话我都可答应。”
       老尼姑道:“为人处世,全赖礼节,敬老尊贤,是处世礼节中最要紧的。没有礼节,便是自取羞辱,即如刚才你不对我无礼,怎得受这场羞辱!你从此拜我为师以后,不问对什么人,不准再使出这种无礼的样子来。”
       李梓清连忙答道:“我已知道后悔了,下次决不如此。”
       老尼姑点头道:“我看你一身傲骨,将来武艺学成,没行止的事,料你是不会干的。不过从来会武艺的人,最忌的就是骄傲,你瞧不起人家的武艺,人家自然也瞧不起你的武艺。你既是骄傲成性,就免不了要和人动起手来。
     “你要知道,我们出家人练习武艺,不是为要打人的。儒家戒斗,释家戒嗔,戒尚且怕戒不了,岂有更练武艺,助长嗔怒的道理么?为的是我们出家人,不能安居坐享,募化十方,山行野宿,是我出家人的本等。
     “山野之中,有的是毒蛇猛兽,没有武艺,一遇了这些害人的异类,就难免不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出家人,不练武艺则已,一练便不是寻常把式的武艺。因为要和毒蛇猛兽较量,寻常和人相打的武艺,克伏不下。
     “你将来若拿着我的武艺,动辄和人交手,为害就不在小处,你从我学成之后,非到生死关头,无论如何不准和人交手,你能答应不能答应?”
   
       李梓清连声应道:“谨遵师傅的训示,不是生死关头,决不出手打人。”
       老尼姑道:“我因你学艺心诚,才肯收在门下。若专就你的性格而论,习武是很不相宜的,其所以要你先答应两件事,不过借此预先警戒你一番。你起来罢,也不用你跟随我到处募化,你只在家用功,我随时来指点你便了。从我学武艺,不必常在我跟前。”
       李梓清这才欢天喜地的爬了起来。
       老尼姑就在这日,指教了李梓清一会,吩咐李梓清依着所指教的,在家用功,仍托着钵盂出去了。

       自此或二、三十天一来,或三、五个月一来,来时也只看看成绩,指点指点就走。不拘那一种学问,但能不走错道路,猛勇精进的做去,其成功之快,无有不使人惊讶的。
       李梓清起初从一班花拳绣腿的教师,苦练了好几年,花去财产十分之八,一些也没有成效,及至从老尼姑练起来,并不曾耗费资财,只整整的练了三年,老尼姑就不来了。
       老尼姑最初几次来教他的时候,原曾对他说过了,武艺不曾到可以离师的地步,至久三、五个月,总的来教一次,可以不来,便不来了。
   
       李梓清整练了三年之后,有半年不见师傅到来,心中甚是思慕。只苦于这三年之中,曾屡次请问他师傅的法讳、和常住的庵堂庙宇,他师傅总不肯说,这时想去探望,也无从打听。只得仍在家中,不断的研练。
       但他专心在武艺上做工夫,谋生的方法,一些儿没有研究,前几年被骗不尽的十分之二的产业因不善营运,坐吃山空,又几年下来,只吃得室如悬磬,野无青草,看看的在家安身不住了。
       好在他父母早死,终年打熬筋骨,也没心情想到成家立室,孑然一身。在家既存身不住,就素性将家业完全变卖了,出门谋生,在大江南北,混了十多年。只因性情生得太耿介,又是傲骨峥棱,混迹江湖十几年,只落得一个铁汉的头衔。
       他守着他师傅的训示,不肯和人较量,真有眼力的人,知道他的本领,才肯赀助他,俗眼人那里能看出他的能耐?为的他片刻不离那把单刀,江湖上人才称他为单刀李,其实他的单刀,好到什么地步,知道的人也就很少。
       谢鹤楼虽也要算是李梓清的一个知己,只是谢鹤楼丝毫不懂得武艺,李梓清所感激的,就是感激谢鹤楼那句当今之世,那里去寻找足下这般有骨气的人的话,情愿拿出自己的真实本领,把谢景安教成一个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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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0 07:3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蔡泽远也要拜师,李梓清原不想收受,奈谢景安一再恳求,谢鹤楼也在旁劝了两句,李梓清方肯一同教授。
   
        李梓清在谢家住了两年,两个徒弟的工夫成功了十分之六。
        这日,忽有一个行装打扮的人,年纪仅三十左右到谢家来,说要见李梓清,说着,便和李梓清在僻静地方,立谈一会去了。
        李梓清即向谢鹤楼作辞,谢鹤楼问他去那里,何时方能再见,李梓清不肯说出去处,只说后会有期,仍带着来时的单刀、破席,昂然去了。
        谢鹤楼猜不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来的希奇,去的古怪,知道江湖上是有这类奇人,行止是教人不可捉摸的,也就不加研究了。
        不过儿子谢景安,既经练了两年武艺,和蔡泽远两个,在广东已有小霸王的徽号。平常负些拳脚声名的人,不和这两个小霸王交手则已,交手总是被打得皮破血流,求饶了事。
   
        那时,刘清泉才从湖南衡阳,跟着刘三元练成了武艺回来,正想收几个资质极好的徒弟,显扬声名,听说有谢、蔡两个这们好的世家子弟,如何不想收纳呢?
        特意设一个教武的厂子,在谢公馆紧邻,胡乱收几个亲戚朋友的儿子做徒弟,每日大声吆喝着,使枪刺棒,并贴一张字条在厂门口,上写:不问老少男女,打得过我的,我拜他为师;打不过我的,他拜我为师,凡不愿从师的人,不要来打,谁输了做徒弟,不能翻悔。
       这字条一贴出来,谢景安看了,便找着蔡泽远说道:“这个姓刘的,偏在我家紧邻设厂,又贴上这样字条,必是有意想收我们做徒弟,又怕我不从,他面子上难看,所以是这们做作,我们不要去上他的当。我们也不想收人做徒弟,要和他打,须等他出了这厂,他赢了,我不拜他,他输了,也莫拜我,偏不中他的计,你说对不对?”
       蔡泽远踌躇道:“但怕这姓刘的,未必真能赢得了你、我,若本领果比你、我强,够得上做你、我的师傅,你、我正苦李师傅走了,寻不着名师,就拜了他还不好吗?”
   
       谢景安一想不错,就拉了蔡泽远,同到刘清泉厂里。
       刘清泉见二人来了,欢喜得如获至宝,拱手迎着二人说道:“久闻两位少爷的大名,只恨自己的俗事太多,没工夫到尊府奉看。今日两位赐临,想必是来指教的。”
       蔡泽远也拱了拱手答道:“特地前来领教的。”
       刘清泉听了特地前来领教的话,不觉笑逐颜开,让二人就坐,笑嘻嘻的问道:“厂门口贴的那字条,两位已看见了么?”
       谢景安嘴快答道:“不看了那字条,也不到这里来了。”
   
       刘清泉仍是嘻嘻的笑着问道:“两位的尊意,以为何如呢,没有翻悔么?我教武艺不比别人,平常教师若是收了两位这般的人物做徒弟,必然眼睁睁的望着一笔大大的拜师钱,拜师以后,还得层出不穷的需需索索,我则不然,简直一文钱也不向两位开口。”
       谢景安听了,心里好生不快,暗想:这姓刘的真是狂妄,我们和他并不曾见过面,不待说没有见过我们的本领,就能预先断定,是他赢我们输吗?我倒不相信,他能操胜券。
       谢景安心里这们想,口里正待批评刘清泉狂妄,蔡泽远已开口答道:“我们如要翻悔,尽可此刻不上这里来。不过你的话,只就你打赢了的说,若是你的拳头,不替你争气,竟打输了,又怎么说呢?”
       谢景安听了这几句话,正中心怀,不觉就大腿上拍一巴掌,说道:“对呀!看你输了怎么说?”
   
      刘清泉看了二人天真烂漫的神情,伸手指着厂门说道:“我输了的话,那字条上不是也说了的吗?我一些儿不翻悔,立刻拜打输我的人为师,拜师钱要多少给多少,决不争论。”
      蔡泽远摇头道:“我们两人都不收徒弟,也不要拜师钱,只要你这一辈子见我们一次面,给我们叩一次头,就算是你狂妄无知的报应。你不翻悔,便可动手。”
      刘清泉毫不动气,一迭连声的应道:“我若输了,准是这们办,说话翻悔,还算得是男子汉、大丈夫吗?但是两位将怎生打法咧,一齐来呢,还是一个一个的来呢?”
   
      谢景安道:“自然一个一个的来。我两个一齐打你一个,打输了你,也不心服。来来来,我和你先打了,再跟他打。”
      说着,跳起身,卸去了外面的长衣。
      刘清泉也不敢怠慢,二人就在厂里,一来一往,各逞所长。谢景安的本领,毕竟还欠四成工夫,那里敌得过刘清泉的神力呢?
      走不到十个回合,谢景安看看支持不住了,满心想跳出圈子来,让蔡泽远来打,叵耐刘清泉存心要用软工夫收服这两个徒弟,使出全副的本领来,一味和谢景安软斗,把谢景安困住在两条臂膊里面,如被蜘蛛网缠了。不痛不痒的,只是不得脱身。
      蔡泽远见谢景安斗得满头是汗,想胜固然做不到,就是想败也做不到,不由得气往上冲,也不管怎样,奋勇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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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0 07:35:4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攻上去,谢景安还不至打跌,刘清泉见加上一个生力军,也怕力敌二人,万一有些差错。关系非浅,因此趁蔡泽远进步夹攻的时候,先下手将谢景安打跌,再以全力对付蔡泽远。
       蔡泽远的年纪,虽比谢景安大两岁,本领却不相伯仲。谢景安打不过,蔡泽远自然也是不济。但是,刘清泉在谢公馆紧邻设厂,写那字条的时候,何以就有把握,知道一定打得过谢、蔡二人呢?
      这必须将刘清泉学武艺的来头,叙述一番。看官们才知道刘清泉这样举动,确有几成把握,不是行险侥幸的。
   
       他的师傅刘三元,那时在湖南的声名,连三岁小孩都是知道的。
       第一是湘阴县的米贩,听得刘三元三个字,没一个不吓得三十六颗牙齿,捉对儿厮打。最奇的是刘三元得名,在七十岁以后,七十岁以前,并没有人知道刘三元的名字。
       据说刘三元周岁的时候,他母亲抱着他,走四川峨眉山底下经过,忽来了一只绝大的白猿,将他掳上山洞去。
       牝猿用乳将他养大,遍身长了几寸长的猴毛,老猿并传授给他武艺,十几岁走出洞来,灵根未泯,见了人,能知道自己不是猿种,跟着人下山,所跟着的人姓刘,就也姓刘,取名本是山猿两个字,后因这两字太不雅驯,才改了连中三元的三元。
       这话虽说荒唐,然刘三元在湖南的徒弟,至今还是很多,所打的拳脚,象猿猴的动作,还可说武艺本有一种猴拳,但他的徒弟,无不异口同声的说。刘三元身上的猴毛,临死还不曾脱落干净,两脚也和猿猴一样,能抓住树枝,倒吊起来,能端碗拿筷子,与手无异的吃饭。
       这也就是不可解的事了。
   
       他在什么时候,因什么事到湖南来的,少有人知道。初来也没人从他学武艺,他自己对人说,他三十岁的时候,正是洪秀全进湖南的那年,他在常德,被发军①掳了他去,教他喂马。马有病躺在地下,一见他来,那马自然会立了起来。
       他生性欢喜骑马,有一天,骑死了发军三匹马,带兵官抓着他要打,他怕打,情急起来,顺手将抓他的军官一推,那军官身不由已的,跌了一丈开外,连忙上前扶起一看,已口喷鲜血,顿时被推死了。吓得他不要命的逃走,背后有几百兵追赶,骑着马追的,都赶他不上,竟逃了出来。
       他从此才知道自己的气力大,普通人受他一下,准被打死。从发军里逃出来之后,和一个逃难的女子配合,居然成了家室。夫妻两个,做些小本买卖度活,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金万。
   
       时光易过,他已有七十岁了,这日因事到了湘阴。湘阴的米贩子最多,最是横行霸道。凡是当米贩子的,每人都会几手拳脚,运起米来,总是四、五十把小车子,做一路同走,有时多到百几十把。不论是抬轿挑担,以及推运货物的小车,在路上遇着米车,便倒霉了。
       他们远远的就叫站住,轿担小车即须遵命站住,若略略的支吾一言半语,不但轿担小车立时打成粉碎,抬轿的人,坐轿的人,挑担的人,推小车的人,还须跪下认罪求饶,轻则打两个耳光,吐一脸唾沫了事,一时弄得性起,十九是拳脚交加,打个半死。
       湘阴人没有不知道米贩子凶狠可怕的,抬轿挑担的人在路上遇了米贩子,情愿绕道多走几里,不愿立在路旁,让米贩子走过。
       米贩子在路上不遇着让路的人,都推着米车走得十分迅速,有时他们自己内伙里比赛,竟是飞跑如竞走一般,一见前面有人让路,便大家故意装做行走不动的样子,半晌才提一步,
       又每把米车相隔两、三丈远,百多把米车,可连接几里路,让路的须站着,等米车都走过了,方能捉脚。所以都情愿绕道多走几里,免得立在道旁呕气。
       刘三元一到湘阴,就听得这种不平的举动,只气得他须眉倒竖,存心要重重的惩治米贩子一番,以安行旅。

      不知刘三元用何方法惩治,且待第二十九回再写。
____________
①        满清入关时,民间有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说法, 太平军抗拒,不剃发、不蓄辫,清廷称其为“发匪”,民间以发军代替洪秀全的太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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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0 07:3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回 刘三元存心惩强暴 李昌顺无意得佳音
(1924年1月6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5期,是日农历十二月朔日且为小寒节气)
   
       话说刘三元存心要惩治湘阴的米贩,打听得这日有一大帮米贩,足有百四、五十人,走西乡镇龙桥经过。刘三元便在朋友家,借了一匹马,骑着迎上去。不曾到镇龙桥,就远远的看见无数小车,如长蛇一般的蜿蜒而至。
       刘三元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那马便拨风相似,向小车冲去,约莫相隔还有四、五十步远近,走前面的几个米贩,照着旧例,齐声高喝:站住。刘三元那里肯听呢,辔头一拎,两腿一紧,那马如上了箭道,扬鬃鼓鬣,比前更快了。
       走前面的几个米贩,突然见了这样一个不知回避的人,都不由得大怒,满目村恶的话,向刘三元骂起来。刘三元也只作没听得,转眼奔到第一把小车面前,并不将马勒住,只把缰索略向右边带了一下,那马就从小车旁边,挨身冲了过去。
       那一段道路,并不甚仄狭,骑马过去,本不至妨碍小车,但刘三元既是存心挑衅,怎肯好好的冲过,故意将脚尖在米袋上拨了一下,米贩便掌不住,连车带人翻下田去了。一霎眼又奔到第二把车,也是如此一脚拨翻。
       后面的米贩见了这情形,都不约而同的将车往地下一顿,一片声只叫打!
   
       和刘三元相离不远的米贩,早有三、五个抢到马跟前,争着伸手来夺辔头。刘三元一面扬手止住,一面滚鞍下马说道:“且慢动手。我跑不到那里去,要打只管从容。”
       那几个先到跟前的米贩,看看刘三元这种神色自若的样子,又听了这几句话,倒怔住了,没一个敢冒里冒失的动手。
       翻下田去的两个已爬了起来,各人提着各人的车扁担在手。第一个跑上前,向刘三元喝骂道:“你这老杂种,什么东西戳瞎了眼。是这们乱冲乱撞?”
       第二个趁着第一个喝骂的时候,冷不防就是车扁担,向刘三元头上打来。刘三元仍装作没看见,也不躲闪,也不拦挡,拍的一声响,正打在顶心发上。
       却是作怪,车扁担一着头顶,就如打在石头上一般,将车扁担碰得脱手飞去。
       刘三元见碰飞车扁担,才回头说道:“我教你们不用忙,我跑不到那里去,就来不及的打做什么呢?”
   
       这时,在后面的那百多个米贩,都放了车子,提了车扁担,渐渐的包围拢来,一个个磨拳擦掌的,恨不得把刘三元打死。
       刘三元提高着声音说道:“米车是我撞翻的,与我这马不相干。我知道你们是免不了要打我的,打我不要紧,这马在这里有些碍手碍脚,我且将这畜牲送到前面桥上,回头再来给你们打。”
       众米贩以为刘三元要借此逃走,争着嚷:“不行,不行!”
       刘三元不理,伸直两条臂膊,往马肚皮底下一托,凭空将马托了起来。马的四蹄既已悬空,无处着力,头颈身体略动了动,便伏在臂膊上不动了。
       刘三元托着向前走,遇米车就跳了过去,一连跳过十几辆米车,才到镇龙桥上,放下马来,一手揭起一大块桥石,一手将缰索压在桥石底下,回头又是几跳,跳到了原处。众米贩看了,都吓得伸出舌头来,收不进口。
   
         刘三元反着两手,往背后一操,盘膝向地下一坐,口里喊道:“你们要打我,怎么还不动手呢?会打的快来打罢,我还有事去,不要耽搁了我的正事。”
         众米贩在平日虽是穷凶极恶,然这时见了刘三元这般神力,却都乖觉了,知道动手必没有便宜可占,大家面面相觑,平日凶恶的气焰,一些儿没有了。
         刘三元坐在地下连喊了好几遍,见没人肯上前,遂立起来问道:“你们爽直些说一句,还是打不打呢?”
   
        众米贩都望着翻在田里的两个,两个只得答应道:“若把撞翻了的车子扶起来,我们就放你过去,不打你了。”
        刘三元听了,仰天打了一个哈哈,仍旧往地下一坐,说道:“还是请你们打。我一身老骨头,三天不挨打,就作痒作胀,难得你们人多,饱打一顿,松松我的皮,倒可舒服几天。所以我情愿挨打,不愿扶车子。”
       米贩觉得两人的话说错了,换了一个人出来,说道:“你这老头子,也不要放刁。我们大家没事,你去干你的正事,我们赶我们的路程。你的年纪这们大了,又只一个人,我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百几十个人打你一个,打死了你,吃人命官司不打紧,就是以少欺老、以多欺少,太不公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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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1 07:5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刘三元抬头看说话的这人,满睑刁猾的神气,心想:这东西必是惯会欺负行人的坏蛋,这时候居然还能说得这般冠冕,可想见他平日的凶横,若不重惩他一番,世间也真没有公道了。随翻眼对那说话的人冷笑道:“你们也知道什么叫做公道吗?只怕你们今日才讲公道,讲的太迟了些,又偏遇着我这个不懂得公道的人,你们再讲多些,也不中用。老实说给你们听罢:你们讲公道不打我,我却不讲公道要打你们了。”
       刘三元的话才说了,身子就地下一个溜步,溜到那说活的跟前,一扫腿过去,那人的腿弯便如中了铁杵,仰天一交,倒在地下。
       刘三元思量走第一、第二的两个,必是他们同伙中最凶悍的,所以众米贩都瞧着二人的神气,既以扫腿打倒了这人,掉转身躯,又将二人打倒。
   
       众米贩见刘三元动手,其中也有些冒失不怕死的,就还手和刘三元打起来。但是他们自己这边的人太多了,动手就碍着自己,找不着刘三元下手。刘三元的身体,比猿猴还来得灵巧,几起几落,蹿入人丛之中,举起两个栗暴,拣众人实在地方,每人一下,打得众人个个叫苦。隔得远的,知道不妙,都撒腿逃跑;被打倒了的,逃跑不了,都哀声求饶。
       刘三元觉已打得十分痛快,方住了手,高声喊那些逃跑的人转来。众米贩见刘三元停手不打了,都一步一步的挨了过来。

       刘三元向大众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要打你们么?你们平日仗着人多势大,到处欺负行人,不问是什么地方的人,只要是到过湘阴的,谈到湘阴的米贩,没一个不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这湘阴的道路,难道是你们私有的产业?你们凭那一种道理,只教人家让你们的路,你们不能让人家的路?
     “我刘三元并不是湘阴人。这次到湘阴来,也没有多久,而你们欺负行路人的事,我两个耳里,实在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以为你们固有多大的本领,才敢如此欺人,特地到这里来领教领教你们的手段。
     “原来你们只会欺负那些下苦力的人,真应了你们湘阴的俗语,‘牛栏里斗死马,专欺负没有角的牛’。我从此就在湘阴住着,你们若再敢和从前一样,欺负抬轿挑担的行路人,你们欺负一次,我就打你们十次。你们仔细着便了。”
      说完之后,从桥石底下取出缰索来,一跃上马,飞也似的去了。
      众米贩等刘三元走的不见影子了,才扶起第一、第二两把米车,忍气吞声的走了。
   
       湘阴的米贩,自从刘三元惩治了这次之后,再也不敢向人使出从前那种穷凶极恶的样子了。有几个年老的湘阴人,从前曾受米贩欺负过的,听了这回的事,心里痛快的了不得,出外又遇着些米贩,就故意高声喊道:“我刘三元在这里,你们敢不让路么?”
       湘阴的米贩,闻刘三元的名,无不心惊胆战的,忽然听得说是刘三元叫让路,那里敢支吾半句呢?连忙都把米车让过一边,等假刘三元过去。刘三元威名之大。即此可以想见了。
   
       刘三元在湘阴既显了声名,就有好武艺的人,从他练习拳脚的。
       刘清泉从小就喜习拳棒,在广东已从了好几个名师,因有朋友从湖南来,说起刘三元的武艺,得自仙传,不是寻常教师的拳脚所能比拟万一,刘清泉听了心动,径到湖南寻找刘三元。
       在衡阳遇着了,果然不是寻常家数,便拜刘三元为师,朝夕不离的相从了七年。
       刘三元承认刘清泉的工夫在自己之上,教刘清泉只管回广东,大胆收徒弟,刘清泉才别了刘三元,回广东来。所以对于谢景安、蔡泽远二人。自觉有十成把握。
   
       这日,谢、蔡二人既打输,也就心悦诚服的拜刘清泉为师。不到几年,二人都练成了一身惊人的本领。只因二人都是世家子弟,既不依赖收徒弟谋衣食,又不在江湖上行走,有本领也无处使用,也没多人知道。
      何载福当捕头的时候,遇了疑难案件,十九找刘清泉帮忙。刘清泉总是指挥自己的徒弟去办。
      然以谢、蔡二人是少爷身份,教二人出力的时候最少。这回因已知道陈广泰的本领非凡,而帮同陈广泰犯案的这人,虽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然绝对不是无能之辈,是可以断定的。
      刘、卢二人的徒弟虽多,工夫能赶得上谢、蔡的甚少,所以不能不把这两个得意的徒弟找来,帮办这件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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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6-11 08: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闲言少说。书归正传。这日黄昏时候,何载福来到文刘清泉家;刘、卢二人并许多徒弟,正聚做一处,议论夜间截拿的办法。见何载福到来,卢用广迎着先开口说道:“我可给老哥一个喜信,也教老哥快活快活。”
       何载福喜笑道:“什么喜信?我听了快活,老弟必也是快活的。”
       卢用广点头道:“我们自然先快活过了。”
   
       刘清泉和众徒弟,都起身让何载福坐了。卢用广指着在坐一个三十多岁、工人模样的人,对何载福说道:喜信就是他送来的。
       何载福一看,不认识这人,遂抬了抬身,向这人问道:“老哥贵姓?”
   
       这人忙立起身,还不曾回答,卢用广已向何载福说道:“不用客气,这是小徒李昌顺。他本是一个做木匠的人。从我练了几年拳脚,工夫也还将就得过去,所以我今日叫他来帮忙。刚才我们大家在这里议论,谈到陈广泰,他才知道连日广州出了这们多案子,是陈广泰做的。
    “他说他知道陈广泰现在的住处。我们不相信,以为他是胡说。我说县里悬了五千两银子的赏,指名捉拿陈广泰,你如何到这时才知道呢?他说:‘我终日在人家做手艺,不大在外面走动。悬赏捉拿陈广泰的告示,我就看了也不认识,又没人向我说,我怎生知道咧!’我又说:‘你既不大在外边走动,陈广泰现在住的地方,你又怎生知道的呢?’
    “他说这事很是凑巧。前几日,吕祖殿的金道人叫我去他那里做工。我因是老主顾,也没问做什么工,随即带了器具,同到吕祖殿,原来是西边房里一扇朝后房的门破了,要我修整。我看那门破得很希奇,象是有人用脚踢破的,并且看那门的破处,就可以见得踢破那门的人,脚力很不小,因为门闩、门斗都一齐破了,若非力大的人,怎能把门斗都震破咧!
    “我心里觉得奇怪,便问金道人:‘那门是如何破的?’金道人道:‘快不要提了罢!提起来又是气人,又是笑人。前四日,有个公子模样的人,到我这里来,见东边配房空着,要向租住些时,房钱不问多少,照数奉纳。我问他为什么要租这里的房子居住,他说从广西到这里来看亲戚,因为亲戚家里人太多了,有些吵闹,他是爱清净的人,这地方极相安。我那房横竖空闲着,就答应租给他。
    “‘问他的姓名,他说姓张,名燕宾。第二日便把行李搬来,在那房里住了。人倒真是一个爱清净的人,也没有朋友来往。昨日我因有事进城去了,到夜间才回来,就见这门破了,问小徒才明白是对房姓张的客人,来了一个鲁莽的朋友,那时张客人也不在家。小徒两个在这房里因下棋吵嘴,张客人的朋友在外面听错了,以为里面有人相打,来不及的跑进来劝解,见房门关了,便一脚踢成了这个样子,你看是不是又好气又好笑。’
   “金道人是这们说。我心想:金道人是个不懂工夫的人,所以不在意,我倒要看看这他张客人和张客人的朋友,毕竟是怎样的人,有这大的脚力?我修整了门之后,恰好有两人从外边进来,到东边配房里去了。我在窗眼看得明白,走前面的漂亮人物,我不曾见过、不认识,走后面的那个。我在街上见过多次,就是卖武的陈广泰。暗想:怪不得也有这们大的脚力,当时也没向金道人说,就回来了,因此我说知道陈广泰的住处。”
   
     卢用广述李昌顺的话到这里,何载福点点头,接着说道:“事情又隔了几日,只怕此刻又不住在那里了呢?”
     刘清泉道:“那却不见得。他们做强盗的人,今日歇这里。明日歇那里,是没能耐的人胆怯。有能耐的,必不如此。自已住的地方不破露,决不肯轻容易迁徙的。
    “他们在这里的案子,虽说做的凶。但这些办案的举动,不仅不能惊动他们,他们见了这些不关痛痒的举动,反可以坚自己的心,不妨安然在这里做下去。老哥只番这几日的案子、越出越凶,便可知道了。”
      何载福、卢用广都点头道是。
   
       刘清泉又说道:“我们知道了他们住的地方,并没旁的好处,去吕祖殿拿他们是做不到的,打草惊蛇。反而误事。他二人若海阔天空的一跑,我们的人便再多些。也奈何他们不了。我们知道他们的住处,好处就在今夜。堵截的道路有一定,免得张天罗地网似的把人都分散了,自己减了自己的力量。”
       何载福道:“这话一些儿不错。我正愁不知贼人的来去路,偌大一个广州城,黑夜之中,怎好布置?这两个贼又不比寻常,谈何容易的将他们拿住。于今既知道他们落在吕祖殿,我们今夜专在西方角上布置就得了。有这多人专堵一方,除非贼人有预知之明,不来便罢,来了总有几成把握使他们跑不了。”
       当下,就有三个老头,调拨二、三十个徒弟,在西方角上把守,只等陈广泰、张燕宾到来。

       不知陈,张二人来了与否,拏住了不曾,且待第三十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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