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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1龙凤双绝-欧阳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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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6 21:19: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WX张探花 于 2023-5-29 08:17 编辑

说明
台湾武侠作家欧阳云飞“一条龙故事”系列7部颇为有名,曹正文曾以此系列第2部《虎山行》再创作《龙凤剑》(1984.12.9-1985《新民晚报》·署名文中侠),连载结束又加工增补名为《龙凤双侠》,1985.10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1册,轰动一时,同月,赵吉南又根据曹正文此书改编创作了连环画《龙凤剑》,由上海美术出版社出版2册。但欧阳云飞1999年于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作品集时却缺了这个系列(并且此系列原本就只在《武侠世界》连载没有结集出版),导致欧阳云飞此系列原创小说几乎湮没无闻,我群为免遗珠之憾,遂组织校对整理(感谢侠友helloworld666分享《武侠世界》图档资源、以及各位校对侠友),在此以飨读者!
    ——2023.4张探花
  
《龙凤双绝》欧阳云飞
一条龙故事1


第一章  结拜兄弟 暗箭伤人
    山西某县令尹耀谦,人称“硬要钱”,在任十几年,搜刮殆尽,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当时民间有一首歌谣曰:“死要钱,活要钱,民脂民膏算什么,瘦了百姓肥了我;死要钱,活要钱,是非曲折算什历,有理无钱莫怪我!”
    百姓求菩萨,拜佛爷,苦挨苦撑,总算熬到了尹耀谦告老还乡的日子。
    这日,整个县城里的鞭炮声,此起彼落,彼落此起,小小的一个县城,像是变成了炒豆子的锅,历久不歇。
    硬要钱高兴得不得了,以为是百姓为其送行,待他在新任知县陪伴下,走出县衙时,这才发现,街上连半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满地的冥纸,及无数的乱纸刀,引魂幡。
    尹耀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对象,只好领着家小、仆役、及护卫,押着装满金银财宝的十辆大车,告别为数寥寥的僚属,离开县城。
    城外,欢送他的仍然是冥纸,乱纸刀,引魂幡,青山下,陇陌间,“死要钱,活要钱,民脂民膏算什么,瘦了百姓肥了我……”的歌声,四处激荡,萦绕山峦,硬要钱恨得牙痒痒的,交代手下护卫:“咱们走快点,尽速离开这个鬼地方,免得受到刁民的骚扰。”
    八名护卫齐声应诺,一路紧赶,车轿很快就远离城镇,进入荒山僻野。
    忽见民众三三二二的围拢上来,有的荷锄,有的担粪,不一时已聚集一大群,将尹耀谦的去路堵死。
    “还我的钱来!”
    “还我儿子的命来。”
    “还我们公道来!”
    百姓一阵鼓噪,群情沸腾,有的农夫甚至要拿着锄头揍人。
    “把他的金银财宝截下来,这些钱本来就是我们的!”
    “把硬要钱拖出来,他双手血腥,死有余辜。”
    “杀了他。”
    “杀了他!”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异常激愤,一时镰刀与锄头齐出,石头与土块共舞,整桶的粪便,冲着尹耀谦的轿子浇上去。
    硬要钱钻出轿子,暴跳如雷的道:“这还得了,你们要造反啊,给我拿下,给我杀!”
    百姓乃乌合之众,哪里是八名护卫的对手,一场混战之下,一死三伤,还有四个被活捉的。其他的人虽然抵死力拚,却始终无法杀到尹耀谦身边去,反而被逼得手忙脚乱,节节后退不止。
    蓦然,远处扬起一团尘头,很快就来到眼前,猛听笃笃的一声,尹耀谦的轿顶上已插上一面红色小旗,旗上有一条金色的龙,耀眼生辉。
    “一条龙!”
    “一条龙!”
    前一句出自民众之口,欢声雷动,全场雀跃。
    后一句乃护卫所发,皆目瞪口呆,满面惊惶。
    定目处,一行二十骑俱已下马,为首的人浓眉星目,鼻如悬胆,赤裸着膀臂,露出半身古铜色的皮肤,胸膛之上刺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正是华北道上,奸商污吏闻名丧胆,穷苦百姓视若神明救星的侠盗“一条龙”石恨天。
    石恨天侠骨铁胆,威震遐迩,干得虽然是打家劫舍的买卖,打得却是替天行道的旗号,因为被他光顾的,不是贪官,便是恶贾,而所得的银两,绝大部份皆散落民间。
    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论打劫谁,均会首先打出“一条龙”的旗子,散发钱财时,同样以“一条龙”为记,多年来已成为他不变的规矩。
    于是!“一条龙”无形中变成打击邪恶的化身。
    同样,“一条龙”也成为百姓心目中救苦救难的象征。
    一条龙石恨天跨上三步,沉声喝道:“放人!”
    喝声如雷,吐字如刀,护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一松手,四个被捉的老百姓已脱困而出,齐声说道:“谢谢石大侠,谢谢石大侠。”
    说着,就要叩头谢恩,却被石恨天阻止了,当下抱拳环施一礼,朗声说道:“各位乡亲,请恕石恨天来迟,累各位受惊。”
    乡民中有人大声说道:“硬要钱鱼肉乡里,视巨姓粪土不如,请石大侠主持公道。”
    石恨天双眉一挑,道:“石某今日此来,就是要向尹县令讨个公道的。”
    又上前数步,一双铜铃似的眸子,直盯着尹耀谦,道:“尹县令,哪里拿的,就留在哪里,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放下十辆大车,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尹耀谦勃然大怒道:“一条龙,你想抢劫本官?”
    “这不能算是抢劫,而是要你将搜刮来的东西吐出来。”
    “办不到!”
    “办不到的话你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更大。”
    “你要怎么样?”
    “搭上一条命!”
    “你敢!”
    “不敢我就不会来了!”
    了字出口,单手一招,二十条汉子立时蜂拥而上,一半对付八名护卫,另一半去拦截车辆,百姓趁此机会,亦如潮水般冲上去。
    石恨天的手下,个个都是绿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尹耀谦的护卫如何挡得住,何消片刻工夫,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溃散奔逃,十辆大车也落在别人的手中。
    民情激愤,一发不可收拾,欠钱的要钱,欠命的讨命,有的人打开车上的木箱,搬取金银,有的人拳脚交加,猛揍尹耀谦。
    一时,场中秩序大乱,尹耀谦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怎禁得起打,一阵狠揍下来,早已鼻青脸肿,屁滚尿流,十车金银财宝,也已被抢空二大车。
    “打死他!打拓他!”硬要钱横行霸道,乡民恨之入骨,有人举起锄头,有人扬起镰刀,尹耀谦混身发抖,跪地告饶不迭:“石大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饶老朽一命。”
    一条龙石恨天喝退乡民,上前说道:“硬要钱,你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以后,我要你摸不到银子看不到钱。”
    二指如钩,闪电而出,尹耀谦的两只眼珠子立被他挖了出来。
    接看,银白色的光芒一闪,石恨天已从腰间拔出一把钢刀,卡唰!卡唰!好快的动作,众百姓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硬要钱的两只手已齐腕断去,自此以后,当真是再也无法拿银子看钱了。
    可是,尹耀谦作恶多端,罪与天齐,乡民并未以此为足,喊杀之声,仍不绝如缕,石恨天正容说道:“各位,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留他一条残命,给他一个闭门思过的机会。”
    有人大声喊道:“留他一命,必然挟仇报复。”
    一条龙道:“一个退职的老残废,还能发生什么作用?”
    “石大侠,你不要忘记,山西巡抚苏雨亭是他的亲舅舅。”
    “就算是皇亲国戚,我也不在乎,天大的事由我石恨天一人扛下来。”
    一语甫毕,只见迎面驰来一队快马,石恨天的一名手下老宋惊叫道:“大当家的,糟了,是太原府来的捕快。”
    石恨天展目望去,黄沙滚滚,马声嘶鸣,少说也有四十人,不由眉头一皱,说道:“老宋,叫百姓们马上离开,愈快愈好。”
    老宋连声应是,催促大家火速散去,拜弟“铁蜈蚣”周全一振手中的蜈蚣剑,道:“大哥,你领着大伙儿走吧,我来断后。”
    “攻在最前,退在最后,这是做大哥的本份,也是我一贯的作风。”
    “可是,大哥……”
    “没有可是!”
    “那我们一起留下吧!”
    “不行,这是命令,你带领弟兄们,立刻押着大车走,将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分给全县的贫苦百姓们,咱们一文也不要。”
    石恨天令出如山,周全半点也不敢怠慢,当即率众押车离去。
    奔出尚不足一箭之地,太原府的捕快已追至眼前,其中一位双目精光闪闪的老者望看石恨天刺在胸前的龙,沉声喝问:“老夫太原府捕头吴岚山,你就是一条龙石恨天?”
    石恨天爽快的应了一句:“不错。”
    尹耀谦双目已瞎,一听说吴崑山到了,脸上又泛起一抹希望的神采,迫不及待的说:“吴捕头,快将一条龙拿下,把车子追回来。”
    硬要钱的护卫见有捕快来到,胆气立壮,遂又拢上来,吴崑山一阵调度,立即派人快马追下去。
    却被石恨天横刀挡住了,道:“有我一条龙在,谁也别想闯过去!”
    一条龙名头太大,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众捕快面面相觑,趑趄不前,吴崑山翻身下马,大步向前,寒着脸说道:“石恨天,你如果目认是一条汉子,就赶快叫你的手下转回来,俯首就擒,这样说不定还有九死一生的机会。”
    “吴捕头,听你的口气,好像要逮捕我?”
    “你犯案累累,北六省的衙门都在奉令通缉你。”
    “敢问我犯了什么罪?”
    “你落草为寇,聚众行抢,打劫官商,为祸行旅,这还不够吗?”
    “我抢的是奸商,劫的是污吏,行的是天道,做的是侠义,何罪之有?像硬要钱这种狗官,难道不该得点教训?”
    “国有国法,各有所司,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正因为官官相护?朋比为奸,石某我才挺身而出。”
    “石恨天,你好大的口气,你要被捕了。”
    石恨天回头一看,见周全等人已去远,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吴捕头,太原府的牢太小了,只怕关不下我石恨天,失陪了!”
    猛一个急转身,斜飞而起,轻如燕,快如飞,眼看就要飘落马背之上,蓦闻吴崑山大喝一声,“休逃!”弹身疾追,凌空发掌,石恨天只觉得好像撞上了一捧无形的气墙,立被震落在地面。
    与此同时,十名捕快一齐行动,已策马而来,欲去追赶铁蜈蚣周全。
    不禁激起了石恨天的万丈豪情,身形闪幌飘忽,有如鬼魅幽灵.从右至左,洒下无数刀影。
    刀影过处,血雨喷洒,哀鸣贯耳,十匹马,断了十条腿,一齐跪了下来。
    快!快到无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进招。
    准!十匹马各断一腿,不多也不少。大家惊魂未定,石恨天已上了马背。“抱歉,石某就此告辞了,!”当即扬鞭绝尘而去。吴崑山职责所在,当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当即上马率众追下去。
    彼此仅是前后脚之差,相距不远,吴崑山陡地扬手打出三颗铁弹丸,二颗取一条龙后脑要害,一颗取马腿关节。
    “当!当!”两声响,石恨天好妙的身手,大刀在脑后一幌,二颗弹丸便飞上天,真好像他的脑后也长了眼睛似的。
    然而,人躲过了,马却躲不过,后腿已断了,当场仆倒下去。
    马儿未倒时,石恨天已翻身而下,道:“石某目出道以来,伤人无数,但自问还没有杀过人,吴捕头莫非要逼在下开杀戒。”
    吴崑山怒喝道:“石恨天,你恶性重大,罪无可逭,胆敢拒捕,老夫就叫你血染黄沙。”
    缰绳一紧,放马狂奔,十几匹马一齐扬蹄腾飞,看那声势,不把石恨天踩扁,也会活活踢死。
    石恨天却毫不放在心上,待马儿眼看要撞上身来时,突然腾身而起,发掌劈飞一名捕快,坐在他的马背上,放蹄疾驰。
    吴崑山睹状大怒:“给我上,不论死活!”
    挥刀劈掉半个马屁股之余,十几名捕快立从四面八方攻上来,石恨天只怕有十条命也活不成。
    石恨天真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战况的发展,更是奇迹中的奇迹,只见他的宝刀幻出万道金光,周身布下重重刀幕,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龙,突出重围,飞上了天。
    叮当!铿锵,一阵乱响,凡是攻上来的人,不是兵器被震脱手,就是一断为二,有的手臂发麻,有的虎口淌血,无一人例外,无一人幸免。
    吴崑山肺都气炸了,道:“石恨天,你年纪轻轻的,老夫就不信你有多深的道行,今天要是逮不住你,情愿赔上这条老命。”
    说话中,已将功力运足十成十,扬刀飞身而起,决心要和一条龙分出个胜负死生。
    在衙门当差,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全凭真才实学,没有点真本事,绝对混不到府衙的捕头,石恨天自然一点也不敢大意,亦以全力应战,连攻三刀。
    刀光闪烁,有如闪电一般,金铁交鸣,更是震耳欲聋,连拚三刀,吴崑山险象环生,石恨天第三刀一出,当!的一声,吴捕头虎口滚热,佩刀脱手飞出去,人也跟看跌落地面。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吴崑山慨然一叹道:“一条龙,老夫学艺不精,无话可说,你请便吧!”
    一名捕快上来说道:“捕头,放走一条龙,巡抚大人一定会大发雷霆。”
    吴崑山道:“挨一顿骂,总比丢一条命强,我们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此人年轻气盛,偏不信邪,道:“我就不信他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非要斗一斗不可!”
    话落人起,挺剑就刺,石恨天挥刀还击,“当!”又是一声,任谁也没有想到,石恨天的宝刀,竟被这个无名小卒给磕飞了。
    而且,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身形摇幌了几下,便栽坐在地。
    这事来的太突然,大家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时亦无暇多想,立将石恨天押起来,同时兵分二路,又派了一拨子人去追铁蜈蚣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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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龙石恨天被捕了,立刻轰动太原府,轰动北六省,华北道上的武林人物更是震撼不已。
    大凡被他洗劫过的贪官恶贾,莫不奔相走告,额手称庆,而平常百姓则恰恰相反,痛哭流涕者有之,设法营救者有之,凄凄惶惶,感同身受。探监的人更是川流不息,途为之塞,却全部被拒于六扇门外,没有一个人能见到一条龙。
    最高兴的首推尹耀谦,在他亲自游说鼓噪下,三堂审下来,石恨天被定了个死罪,只要刑部的文书一到,便要行刑问斩了。
    石恨天的寡母,在悲痛绝望之下,只好上告刑部。
    上告刑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申告人必须躺在布满尖刀的钉板上,击鼓鸣冤,被抬上大堂,才有升堂受理的可能。
    上得大堂,老太太已是遍体鳞伤,气若游丝。所幸,状子是石恨天的恩师亲笔所撰,鞭辟入里,字字珠玑,终于为刑部受理,决定解京重审,给一条龙带来一线生机。
    可是,行刑令己发出,重审的文书必须抢在前头才行,于是,武林道上的朋友,立刻展开一场空前未有的轻功接力赛,就在石恨天送上断头台,刽子手的刀将落下的那一瞬间,将文书送到,救下石恨天的一条命。
    老太太也在沿途百姓的背负驮载下,返回老家养伤。
    这一天,正是石恨天起解的日子,手链脚镣不算,囚车是特别加工打造的,木料足足比一般的囚车大一倍,由三名捕快合力推拉。
    一条龙的名头太响亮,武林中人视他如泰斗翘楚,平常百姓视他如神明救星,为了防止劫囚,太原府派出了二十名捕快,由吴崑山亲自领军压阵,另外还选了一位刀笔师爷随行,决心要座实石恨天的罪,令他不得超生。
    送行的场面实在感人。
    处处有人摆设佳肴美酒,任石恨天取食。
    处处有人摆设香案,祭拜天地,为他祈福脱罪。
    有的人替他写状子。
    有的人亲手送银子。
    有的人呼天抢地的哭。
    有的人甚至愿意替他死!
    欢送的时问,不分晨昏。
    热烈的景象,不分省县。
    只要石恨天的囚车所过之处,就有人潮,就有感人的场面。
    当然,不止一次,曾有人企图劫囚,却被一条龙严词拒绝了。
    吴崑山自是暗暗窃喜,小心侍候,待如上宾。
    师爷韩林却大不以为然,这日薄暮时分,距宿头尚有三数里地,大伙儿正在加紧赶路,终于忍不住说道:“吴捕头,一个江洋大盗,竟得百姓如此爱戴,真是千古奇闻。”
    吴崑山道:“韩师爷有所不知,一条龙锄强济弱,扶困解危,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简直就是一尊活菩萨。”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官府的颜面何在?朝廷的威信何存?从此刻起,一律禁止,不得再有喧嚣欢送的场面。”
    “这恐怕不妥吧,激怒了民众事小,惹恼了一条龙可是天大的麻烦。”
    “他已是阶下之因,难道还怕他飞了不成?”
    “以石恨天的本事,他要是想走,只怕没有人能困住他。”
    “那你当初是怎么将他逮住的?”
    “说来惭愧,到现在我还弄不懂。”说至此,发现前路已被人堵住,吴崑山冲上前去一看,原来正是石恨天的拜弟铁蜈蚣周全。
    周全来者不善,足足带来三十条绿林好汉,早呈扇形散开,将捕快围起来。
    吴崑山手接刀柄,沉声喝问:“周全,你要干什么?”,
    周全道:“好说,来接我大哥的。”吴崑山听得一楞,道:“接一条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全昂首说道:“姓吴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如果是个聪明人,就将我大哥放掉,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如有半个不字,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师爷韩林大怒道:“大胆草寇,竟敢,要胁官衙,你心目之中可还有王法?”
    周全冷哼一声,道:“什么叫王法,拳头就是王法!”韩林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叭!的一声,脸上发热,己挨了一个耳光子。
    韩林气得鼻歪嘴斜,吴崑山已拔刀而出,周全的蜈蚣剑也早已横在手中,道:“吴崑山,怎么了?你要是不放人,老子就先宰了这个狗头师爷。”
    一条龙石恨天忽然大声说道:“二弟不得无礼!”
    周全一怔,道:“大哥,我们是来救你的。”
    “不必,你们回去吧。”
    “大哥,此去京城,九死一生,你不能去。”
    “我要去,愚兄自认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游侠四海,仗义江湖,补王法之不足,济万民于危困,相信朝廷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尹耀谦是苏雨亭的亲外甥,听说苏巡抚已在刑部打点了,决心要置大哥于死地。”
    “在大牢里,承吴捕头多方照顾,大哥并没有吃什么苦,你如强行救人,死的绝对不止一条命。”
    “为了救大哥脱险,即使两败俱伤,亦在所不惜。”
    “不论是捕头捕快,或者是自家弟兄,都是人生父母养活,都是一条命,为了救我而牺牲他人,我不能接受。”
    “大哥,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新婚的嫂子还等着你入洞房呢,请恕小弟要放肆了。”
    不再理会石恨天反应如何,一声吆喝,手下的弟兄便如狼腾虎跃般扑出。
    吴崑山所司何职,自然无法袖手不理,当即率众迎战,与周全等人斗在一起。
    双方打来既快且猛,惨烈无比,石恨天一再喝阻,却发生不了半点作用,也不过眨眼功夫,已有三名捕快死在周全的蜈蚣剑下。
    吴崑山又岂是易与之辈,亦有二名绿林高手,亡魂刀下。
    周全等人如搏兔猛虎,舍命抢攻,众捕快全力抗拒,寸土必争。周全仗着人多势众,武艺高强,捕快们力战不支,节节后退,很快便到达囚车附近。
    猛可间,石恨天发出一声狮子吼:“周全,你这样杀无辜,岂不是存心要加重我的罪,还不快住手!”
    余音尚未落地,蓦闻金铁破空之声大作,循声望去,立见有无数黑点,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打过来,目标正好对准自己。
    暗器为数太多,石恨天又身在囚车中,不要说还手,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可谓危如燃眉,命在旦夕。
    说时迟,那时快,好一个石恨天,哗啦!砰蓬!之声传处,一条龙已以内力将囚车震碎,带着链镣,横飞出去。
    同一时间,扫飞了一半以上的暗器,还顺手抄住数支,马上认出是歹毒无匹的“绝命钉”。
    师爷韩林眼睛都看直了,吓得面无人色,频呼:“我的妈呀!”
    一条龙石恨天眸中直冒火光,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二弟,快走,这是命令,我不希望为了大哥一个人,牺牲别人的性命!”
    周全道:“大哥,要走的话,我们一起走!”
    “不行,大哥既已被捕,就应接受国法的制裁,不然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大哥,我们虽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胡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言损毁,马上领着弟兄们给我走!”
    石恨天心坚如铁,周全自知多言无益,只好颔首应命,上马扬鞭而去。
    师爷韩林道:“吴捕头,他们抢走了尹县令的十车财宝,至今尚未追回,还不快截下来。”
    吴崑山道:“韩师爷,我们巴不得他们早点走掉,截下来干嘛?去了三条命还嫌少,莫非要将这十九条命也赔上了。”
    顶得韩林哑口无言了。石恨天这时伸开手掌道:“吴捕头,你看这是什么?”
    吴崑山脸色大变,道:“绝命钉!是马金山的独门暗器!”
    “我想知道,贵属之中,可有马氏昆仲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马金山、马金海恶迹昭彰,衙门里面怎会收留他们兄弟的人?”
    “那暗算我的绝命钉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是谁想叫我死在半路上,到不了刑部大堂?”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会是尹耀谦暗中派人干的?”
    “应该不会的,尹县令手下并无甚么能人。”
    “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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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镇已掌上了灯,民众夹道欢迎,一条龙石恨天拖着沉重的脚链,走进一家客栈去。
    掌柜的一见是衙门里的官差,马上堆下一脸的笑容,弯腰哈背的迎上来乱拍马屁。吴崑山却未予答理,先给石恨天找了一个好位子,请他入座,然后恭谨有礼的说:“石爷,您要喝什么酒?吃什么菜?请尽管吩咐。”
    石恨天道:“石某不喝酒,不吃肉,来一盘馒头,几碟素菜就可以了。”
    黑道枭雄,一方霸主,会是个素食主义者,而且滴酒不沾,岂非咄咄怪事.其实伤心人别有怀抱,与石恨天苍凉的身世有关。
    原来石恨天的父亲是个浪荡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的母亲苦劝无效后,毅然走进佛堂,成天吃斋念佛,期盼能藉神明之助,使丈夫改邪归正。乳名小龙的石恨天,从那时候起,便陪着母亲吃素礼佛,换来的却是父亲无尽的责骂与毒打,小龙十岁那年,父亲于挥霍尽全部家产后,终于服毒自杀。
    留给他们母子的、是怨恨、是羞辱,是扫地出门,是一笔不胜负荷的债务。
    为了还债,他当过学徒,做过苦工,甚至还下过跪。
    为了父亲的债务,他受尽欺凌、屈辱、甚至毒打。
    他恨他父亲,恨老天加诸他们母子身上的不平。
    恨罔顾天良,重利盘剥的奸商恶贾。恨不问是非曲直,只知伸手要钱的贪官污吏。
    于是,他改名恨天,发愤习武,以“拳打人间不平事,脚踢天下可恨人”自许,开山立寨,聚众行侠,短短数年工夫,便闯出字号,赢得美誉。
    吴崑山闻言不敢违拗,大家伙儿只好一起陪着他吃素。
    一条龙一面吃一面说道:“吴捕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盼能据实相告。”
    吴崑山道:“石兄请明示,吴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数年前我被捕时,你们是专程缉拿?还是路过巧遇?”
    “是专程缉拿。”
    “你怎么知道,在那个时、地,我要对付硬要钱?”
    “实不相瞒,太原府得到密报,时间,地点,甚至你们出动的人数,官衙皆了若指掌。”
    石恨天吃了一惊,挥腕抓住了吴崑山,时手,带起一阵铁链叮当之声,道:“是谁?”
    吴崑山皱着眉头,道:“密告的人并未露面,是托人代为转达的,照消息的准确性来看,显然这人是来自石兄的核心内部。”,
    石恨天的脸色,一变,心念一转后喃喃自语道:“是他?这怎么可能?”
    吴崑山道:“谁呀?”
    石恨天摇头不语,故意将话题岔开,道:“吴捕头,我被捕之后,曾有一度昏迷,是不是?”
    “不错,曾延医诊治,直至太原府,才完全清醒过来。”
    “医生怎么说?”
    “说是中毒。”
    “中毒?嗯……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吴崑山正待追问下去,猛听笃!的一声,桌面上已多了一把飞刀,刀尾有一面小旗,旗上有一只金色的凤凰。
    “金凤凰!”
    “金凤凰!”
    一条龙与吴崑山同时惊叫出声。
    正对面的座头上,一顶大斗笠的下面,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不错,是我冷小凤,吴捕头好广的见识。”
    拿掉斗笠,露出一张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俏脸蛋,果然是一条龙的结拜小妹,金凤凰冷小凤。
    吴崑山暗暗叫苦不迭,石恨天笑容可掏的叫了一声:“小凤!”以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冷小凤已自抢先说道:“大哥,恭喜你了。”
    话是句好话,却冷若北极吹来的寒风,似是有满腹的怨怼与仇恨,石恨天不由愕然一愣,抖一抖身上的链镣,道:“愚兄狼狈若此,喜从何来?”
    “我指的是你被捕前的新婚大喜。”
    “啊,对了,那一天怎么没见到三妹的面?”
    “真是抱歉,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无法忍受你怀中抱着别的女人。”
    “小凤,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
    冷小凤似是不愿再谈感情问题,霍地起身向前,对吴崑山说道:“把他的手链脚镣打开!”
    一条龙说道:“小凤,你也是来劫人的?”
    冷小凤道:“你错了!姑奶奶我是来杀人的。”
    石恨天与冷小凤,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虽然由于某种原因,当一条龙结婚的时候,新娘却不是她,难免心中不快,但,无论如何,金兰之谊仍在,兄妹之情尚存,冷小凤绝不至于要杀石恨天。
    然而,观脸色,看神情,又不似做作,石恨天不由一呆,心知其中有跷蹊,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即席停箸凝目,正容说道:“小凤,究竟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哼,你这是明知故问。”
    “就是因为不清楚才问。”
    “你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哦?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了?”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没有关系,愚兄自信磊落坦荡,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有,你虚矫伪善,假仁假义,是一个标准的无耻小人。”,
    石恨天怒吼一声,道:“小凤,你愈说愈不像话了,再这样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无情。”
    冷小凤道:“要是有情,我们也不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了!”
    一扭头,又对吴崑山道:“打开!”金凤凰的名头太大,向来说一不二,谁要是敢不听话,保证三刀六眼,吴崑山迟疑一下,已将钥匙取在手中。
    师爷韩林道:“吴捕头,你真的要放人?”
    冷小凤的眸光中掠过一抹杀机,道:“你有意见?”
    韩林道:“这是朝廷的王法,任何人不得违抗。”
    冷小凤突然将桌上的飞刀拔起来,没见她怎样作势,已将韩林的小指穿透,又插回桌上去,道:“这就是姑奶奶我的王法!”
    韩林痛得嗞牙裂嘴,冷小凤已拔出一支长剑来,道:“你还有没有意见?”
    在太原府,韩师爷可以呼风唤雨,在冷小凤的面前,此刻却噤若寒蝉,连个屁也不敢放,吴崑山不待金凤凰第二次开口,已来至石恨天面前,准备开链镣。
    石恨天道:“小凤,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杀我?”
    冷小凤说道:“我冷小凤从来不说大话。”
    “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姑娘我从不会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小凤,你不要忘记,我手里面有七尺长链。”
    “好,看剑。”
    冷小凤好快的动作,说干就干,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一脚将饭桌踢翻到一边去,右手剑猛一挺,分心就刺。
    名家手笔,果然不同凡响,踢桌、挺剑、出招,完全一气呵成,吴崑山原想冷小凤乃石恨天的结拜小妹,绝不会当真动手,待发觉情形不对,想要拦截时,已经慢了半步,石恨天既未挥链反击,亦未闪身躲避,噗!冷小凤的剑已刺进一条龙的胸膛内。
    立时,血迹殷然,染红了半条龙,石恨天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这事大出冷小凤意料之外,忙撤剑回招,道:“石恨天,你为什么不还手?”
    石恨天一本正经的道:“石恨天不滥杀无辜,更不杀自己人。”
    “自己人?哼!我早就已跟你拔香头了!”
    “小凤,就算是拔了香头,我仍然把你当小妹看。”
    “石恨天,别再虚情假意,此去京城,路途还远得很,我总会有办法逼你出手的,再见……”
    发话之初,尚在屋内,话一落地,人已离去,身手轻巧迅速已极。
    石恨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头思潮起伏,觉得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剪不断,理还乱,百思莫解。
    拦截尹耀谦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自己又是如何中的毒?
    绝命钉出自何人之手?
    冷小凤为什么会和自己翻脸成仇?
    难道说内部有人卧底?
    还是另有吃里扒外的人?
    他眉头深锁,思绪纷乱,亟欲查个水落石出,郑重其事的说道:“吴捕头,此番递解进京,可有预定的曰子?”
    吴崑山道:“有,此去京城,惯例半月为限。”
    “石某有个不情之请,尚盼吴捕头玉成。”
    “右大侠的意思是……”
    “有很多事情,令我困惑难解,想亲自去了解一下,咱们以半月为期,到时候我石恨天一定在城外十里亭相候。”
    “石兄是想单独离开?”
    “如果不放心,你可以跟着我去。”
    “可不可以押着你去?”
    “对不起,我不想再当别人的活靶子了。”
    “如此,吴某已无选择的余地?”
    “你是可以选择,是解开链镣,卖个人情,还是让我戴镣离去,落个脱逃的罪名。”
    “这……”吴崑山一阵犹豫,觉得此一条龙的身手,他要是决心离开,任何人也留他不住,与其彼此反目,何不卖个顺水人情?心意三转而决,立将石恨天的链镣打开来,道:“石大侠,我相信你是个君子,言出必践,否则,老夫肩膀上吃饭的家伙,十九会留在断头台上。”
    “放心,石某说话算话,绝不会给各位添麻烦,请把在下的刀拿来。”
    一条龙的确够风光,身为囚徒,礼遇有加,中途脱逃,还带着自己的刀,只见他握着刀,深施一礼,当即扬长而去!
    X                            X                               X
    五间茅屋,依山而建,虽说因陋就简,倒也别有一番清幽情趣,正是一条龙石恨天母子的居处,也是他新婚的洞房花烛所在。
    看在吴崑山的眼中,却感触良深,想一条龙在山为王,做的是大买卖,动辄白银数万两,做梦也没想到,生活会如此简朴,足见他言行一致,得来的银两,当真是散落民间,并未据为己有,而老百姓视他如神明救星,自亦其来有自,不足为奇了!
    茅屋的最后一间是佛堂,里面佛声盈耳,鱼木之声不绝,石老夫人正在礼佛念经。石恨天不敢惊动母亲,长跪在地,未发一言。
    直至老夫人做毕晚课,回转身来,才叫了一声:“娘!”
    见到儿子,老夫人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怒容满面的道:“恨天,你逃出来了?”
    石恨天跪在地上,百恭百敬的道:“娘,不是逃,是向吴捕头借了半个月的时间。”
    老夫人走上前去,示意儿子站起来,道:“孩子,你借时间做什么?”
    “孩儿是想查几件事。”
    “查什么事?”,
    “娘,先别谈这些,你老人家的伤好了没有?”
    扶母亲坐下,掀起后襟,见伤口多已结疤,道:“都是孩儿的不孝,使母亲受累,但不知这些日子来,是谁来照顾你老人家的起居?”
    老夫人感慨万千的道:“照顾娘的人太多了,远远近近,川流不总,尤其是小凤,直到为娘的能行动自如时才离开。”
    “小凤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我娶了婉琳,小凤没有不满的表示吗?”
    “她没有表示,不过,为娘的看得出来,小凤心里边好像很不痛快。恨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小凤要嫁给周全,你才匆促的娶了婉琳,现在怎么反而会不高兴呢?”
    这可把恨天给问住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究里,道:“孩儿此次回来,就是想查这件事。”
    朝内室望了一眼,又道:“怎么没见婉琳?”
    “在山上。”
    “是什么时候去的?”
    “你被捕之后,就被你二弟周全请上山去了。”
    “婉琳又不会武功,请她上山去做什么?”
    “据周全说,是请婉琳去代你主持分配银钱的事。”
    “上山至今,可曾回来过?”
    “数月来,一直未曾回转。”
    “娘,此事可能大有文章,我必须立刻上山去一趟。”
    送儿子走出佛堂,老夫人这才发现,外面还有一位官差,本欲肃客入内,却被吴崑山婉拒了。老夫人说道:“差爷,恨天虽然抢了人家的钱,但尹县令作恶多端,神人共愤,所得全是不义之财,完全是为全县百姓着想,并未饱入私囊,罪不至死,差爷若不信,请入内一搜。”
    吴崑山恭敬有加的道:“从老夫人的举止起居,从众百姓的热烈回响,就是可以证明一切,不必搜了,吴某信得过。”
    老夫人道:“那就请差爷多多美言,使我儿得免一死!”
    言毕,就要下跪,吴崑山连忙上前阻止,道:“老夫人使不得,这要折煞我吴崑山了。本案刑部既已受理重审,相信必会还石大侠一个公道的。”
    石恨天关心着山上的事,不便久留,叩别母亲后,便领着吴崑山,绕到后山去了。
    后山奇峰竞秀,山势险峻,是太行山中有名的天险之地。此刻二人正走在一条左倚插天绝壁,右临百丈悬崖的羊肠小径上。
    石恨天突然屈指如钩,发出一声胡哨,山上马上就有回应,冒出一名喽啰来,道:“大当家的,你……”
    见一条龙的身后还有一位差爷,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石恨天道:“小楞子,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小楞子结结巴巴的道:“二当家的交代,不是本寨的人,一概不准入山。”
    石恨天道:“这我知道,吴捕头此来是有特别原因的,我自会向二弟说明,你去吧。”
    小楞子退回山石之后,立刻发出一阵胡哨,接着,声声相传,直达山岭,一条龙回寨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到山上去了。
    果然,当石恨天到达寨门外时,拜弟周全已领着众头目迎了出来。
    大家携手进入“聚义堂”,石恨天落坐虎皮交椅上,吴崑山客位相陪,周全则垂手立在一旁。
    早有管事的献上二杯香茗,道:“山路崎岖,想已口渴,请用茶。”
    石恨天与吴崑山互望一眼,打开茶盖,吹一吹,嫌太热,又放下了。
    周全满脸堆笑的道:“欢迎大哥重返山寨,但不知吴捕头此来的用息何在?”
    石恨天道:“吴捕头陪愚兄来,是想查明几件事。”
    周全一怔,道:“查什么事?”
    “首先,我想知道,当初截劫硬要钱的消息,是如何泄漏的?”
    “大哥是说:吴捕头的出现,不是巧合?”
    “对,这是吴捕头亲口吿诉我的。”
    “这怎么可能,当初计议的时候,只有你我及小凤三人。”
    “事后,三弟可曾向他人提及?”
    “没有,绝对没有。”
    “如此说来,范围不大,仅我们兄妹三人而已。”
    “大哥是怀疑三妹小凤?”
    “你我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大家只要一对质,就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话虽说是“你我”不能置身事外,事实上石恨天不会拆自己的台,无异直指铁蜈蚣,周全呵呵干笑三声,道:“那当然,当然!”
    石恨天的目光,从弟兄们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周全脸上,道:“二弟,我记得你曾经向愚兄表示过,与三妹相爱至深,可是前几天,小凤竟与我拔刀相向,似乎另有隐情,你怎么说?”
    周全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苦笑道:“女人的心,海底的针,本来我们说好要结婚的,谁知大哥新婚之日,她突然变了卦,竟不告而别,连大哥的喜酒也没有喝。”
    “一直没有回来?”
    “嗯,至今音讯全无!”
    “我想问你第二件事,那天喝完喜酒之后,我们便马上派出任务,事后三弟可有中毒的现象?”
    “没有,一点也没有。”
    “其他的弟兄呢?”
    “也不曾发现。”
    石恨天满腹狐疑,表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冀南马金山,马金海兄弟,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此二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是出了名的江湖败类。”
    “在我们的寨子里,可有马家的人潜伏?”
    “不会吧,我们跟马家兄弟素无瓜葛,甚至尚无一面之缘!”
    “事实胜于雄辩,马家的绝命钉,是如何来到我们的寨子的?”
    “咱们寨子里会有绝命钉?这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就在那天你们去救我的时候,愚兄差点丧在绝命钉下。”
    说着,取出绝命钉,置于桌上,周全上前一看,目注吴崑山,道:“大哥,会一会是太原府的捕快,拿了尹耀谦的好处,故而下手杀人?”
    吴崑山沉声说道:“二当家的,你这话就错了,递解人犯,必须签押文书,送不到地头,就交不了差,吴某没有理由给自己找麻烦。”
    “姓吴的,不管你怎么说,本山寨乃机密之地,既然被你识破了,就休想活着离开。”
    ’吴崑山呼地站了起来喝道:“你想怎么样?”
    “简单,把命给我留下来。”
    说干就干,立即拔剑而出,连攻三掌二剑。
    吴崑山不甘示弱,反手还击,就在“聚义堂”内大打出手。
    二人俱属一流好手,又是近身相搏,杀机重重,周全一式“灵蛇吐信”,取他
    中盘要害,吴崑山弹身而起,在周全头顶上洒下一片刀影,铁蜈蚣身形稍矮,不退反进,“长虹贯日”,挺剑硬往上撞。
    “住手!”
    石恨天好厉害的功夫,喝声中,出招如电,当!二人的刀、剑吃不住一条龙如山劲道,俱被震歪三四尺。
    周全呆了一呆,道:“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弯,杀掉吴崑山,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石恨天道:“胡扯,那样愚兄的罪将会更重,朝廷必将绘影捉拿,一辈子也没有好日子过。”
    “大哥当真要进京去,接受重审?”
    “这是脱罪的惟一机会。”
    “带吴崑山来此的目的,莫非也是为了脱罪?”
    “我是带他来查赃的。”
    “查脏?查什么脏?”
    “我问你,二弟,尹耀谦的那八大屯金银财宝,你分给百姓没有?”
    “早就分给了。”
    “那就好,只要吴捕头能证明,我们抢来的金银,并未据为己有,愚兄的罪,就可以减轻许多。”
    朝吴崑山招招手,又道:“请,欢迎你搜查任何地方。”随即陪着吴崑山,走出“聚义堂”。
    这山寨的幅员并不算大,在里面绕了一圈,又转到外面去,忽然发现,在马棚内,那八辆大车,仍然原封不动的停在那儿。
    一条龙简直看呆了,大声喊叫:“周全!周全!”
    猛回头,这才晓得,拜弟周全并没有跟出来。
    吴崑山道:“看来,这一切的阴谋,都是姓周的一人所为。”
    “不错,可惜你们知道的太迟了。”
    话落,周全从一排低矮的房子里走出来。
    一条龙石恨天暴跳如雷的道:“周全,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全双手叉腰,斜眼望天,洋洋得意的道:“石恨天,事到如今,我不妨坦白的告诉你,你喜欢沽名钓誉,你喜欢扶弱济贫,我喜欢的却是白花花的银子,跟着你喝凉水的日子已经过够了,早就想跟你拔香头。”
    石恨天双眼发直,声音也显得有照颤抖,道:“周全,说,你是什么时候跟马家昆仲搭上关系的?”
    “嘿嘿嘿,只怪你有眼无珠,事实上,大爷我就是马家的老二——铁蜈蚣马金海。”
    “这么说,当初结拜时,你就没有安好心?”
    “你坏了道上的规矩,挡了马家的财路,不拔掉你,往后就别想混了。”
    石恨天气得直发抖,双目之中遍布浓浓杀机,恶狠狠的道:“马金海,你好恶毒的心肠,看我活劈了你!”
    挥手持刀挽起一片寒芒,大踏步的冲上去。
    甫至广场中央,马金海大声喝阻:“站住,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给你介绍几位老朋友见见。”
    马金海的手下,立从矮屋子里,拖出两串人来。
    说是两串,一点不假,因为,所有的人,全被两条长绳子捆绑、串连在一起。
    一串是太原府的捕快,韩师爷排在最后的一位。
    一串是石恨天的心腹亲信,新婚的妻子何婉琳殿后。
    马金海的手下早已亮出家伙,每一个人的脖子上,均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吴崑山怒冲冲的道:“马金海,你的胆子真不小,竟敢劫持衙门官差,是什么时候被你劫来此地的?”
    马金海阴恻恻的冷笑道:“你们的行踪,一直在大爷我的掌握之中,石恨天一走,就逮住了。”
    石恨天双目如炬,直盯着马金海,道:“你打算干什么?”
    马金海道:“小子,请这几位朋友送我们一程。”
    此时,马棚内涌进来一群人,早将大车架好,所有的马也牵到棚外来了,大家皆聚集在一起。
    铁蜈松阴沉着脸,一字一句的道:“石恨天,听清楚,绝不再说第二遍,我每走十丈,放掉一人,你如果胆敢妄进一步,我就杀一双!”
    话完一声叱喝,大家在前,马队居中,人质在后,立从后山的大路放步而去。
    吴崑山拔腿欲追,却被石恨天伸手搁住,说道:“他说得出,做得到,由他去眼看马金海已走出十丈远,果真如言放掉一名捕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找死!”
    冷小凤好妙的身手,人尚在半空中,纤手扬起,飕!飕!两支飞刀,带着两面凤凰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射向马金海。
    马金海睹状大骇,立以绝命钉反击,两种暗器凌空互撞抵消,冷小凤也势竭而一落。
    “给我杀!”
    马金海一声令下,立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下来。
    一颗是捕快的,一颗则是石恨天的一名亲信。
    冷小凤又已握好了两支飞刀,大声喝道:“马金海,姑奶奶今天就是拚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杀掉你这个无德无义的狗东西!”
    石恨天及时止道:“小凤住手,千万不可鲁莽。”
    金凤凰冷小凤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扬长而去?”
    条龙恨声一叹,道:“姓马的心狠手辣,咱们只好认栽,我们没有权利,拿别人的性命作赌注。”
    远处,传来韩师爷呼天喊地的声音:“你们不要动,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动,不然,我们都会死光。”
    冷小凤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跺脚骂了一声:“没有出息!”
    为了人质的安全,石恨天、冷小凤、吴崑山,谁也没敢再轻举妄动。
    每隔十丈放一人,很快的,除何婉琳外,所有人质都放光了,马金海一行数十人,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外。
    吴崑山道:“石兄,现在我们可以追了吧!”
    石恨天道:“不必追,前面是断魂桥,架在两悬崖之上,马金海不是傻瓜,一定会破坏掉。”
    “可否绕路追赶?”
    冷小凤道:“路是有,绕出这一座山,至少要十个时辰,那时候姓马的可能已在百里以外。”
    老宋是最后被放回来的,道:“没有错,桥已经被他毁了,马金海还叫我带一句话给大当家的。”
    石恨天道:“什么话?”
    “马金海说,希望大当家的不要去追赶他,彼此一刀两断,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月之后,他会将少夫人放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说呀。”
    “太难听,我不敢说。”
    “没有关系,你照实说就是了。”
    “否则……就要大当家的当王八,抱娃娃。”
    石恨天的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眸中一片杀机,声若闷雷似的自语道:“马金海呀马金海,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忽见一名手下,双手捧腹,倒地滚不止,口中仅仅说出一个“毒”字,便七窍流血而亡。
    接着,一个、二个、三个……总共才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全部十二名亲信皆相继毒发身亡,根本连解救的机会也没有。
    冷小凤简直要气疯了,破口大骂不止,韩师爷战战兢兢的说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要给我韩林下毒,从今以后,我一定多做善事,笔下超生,再也不敢随便敲别人的钱财了。”
    金凤凰冷哼一声,道:“孽种,再瞎嚷嚷小心我捅你一刀!”
    韩林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嘴。一条龙石恨天道:“韩师爷,马家兄弟一向杀人不眨眼,而我们之间又已势成水火,免不了会有一场生死之搏,你最好领着各位捕快,直接到十里亭相候,届时石恨天人不能到,尸也一定会到。”
    师爷韩林几时见过这种阵仗,早已魂飞魄散,六神无主,闻言频频点头称是,领着众捕快下山去了。
    石恨天也亲自下山去,买了十四具棺木,鸠工造了十四座坟,直至第二天,才将弟兄们草草安葬完毕。
    冷小凤与石恨天,烧过锡箔香纸,献上瓜果时馔,并且许下誓愿:誓除此贼,誓复此仇!
    于是,再度向母亲叩别后,石恨天、冷小凤、与吴崑山踏上征途。
    石恨天的心相当沉重,一则此番递解上京,吉凶未卜,再则母亲乏人侍奉,妻子又—被人掳作人质,以他一条龙的名头,如果杀不了马金海,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岂不要贻笑江湖?是以一路低头疾行,默不吭声。
    冷小凤实在憋不住了,首先打破沉默,道:“大哥,有些事已经明白了,有些事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有双重人格,干采花贼?”
    此话一出,石恨天、吴崑山大吃一惊,一条龙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凤,你说我干采花贼?听谁说的?”
    冷小凤无比郑重的道:“是我亲眼看见的。”
    “在哪里?”
    “一处农舍。”
    “你到农舍去做什么?”
    “我是跟踪你去的。”
    “可曾跟我说话?”
    “没有。”
    “可曾正面照过面?”
    “没有。”
    “小凤,如果大哥的判断不错,你一定是中了马金海的挑拨离间计,有人穿着我的衣服,干出见不得人的事,你却在他的巧妙安排下,作了见证人?”
    冷小凤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道:“事情的确是这样,只怪小妹太大意,差点做出糊涂事,姓马的好阴险,他知道不可能同时对付我们两个人,故而一再施展阴谋诡计,我要是不赌气下山,事情也许不会糟到这个田地。”
    “对了,小凤,你为什么要下山去,连大哥的喜酒也不吃?”
    冷小凤深情的望了石恨天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干采花贼不算,又娶了别的女人,我怎么受得了?”
    “你不是决定嫁给马金海吗?”
    “谁说的?”
    “是马金海亲口告诉我的。”
    “哼,这像伙真不是东西,我和他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爱,在大哥结婚的前一晚,他是曾向我吐露过爱意,也因而更加强了我独自离开的决心。”
    “小凤,你我心性相若,只知肝胆相照,从不设防,现在回想起来,马金海营私结党,中伤分化,看来是早有预谋,当初如与三妹坦诚一谈,就不会有成人之美的念头,自然也不可能与何婉琳匆匆成亲了。”
    冷小凤听到这里,心中好不懊恼,双目之中已满是泪水,轻抚着石恨天胸膛上的伤口,道:“石哥,我对不起你,还痛不痛?”
    百恨天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藉以冲淡忧伤的气氛,道:“吴捕头给我上了绝佳的刀伤药,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冷小凤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咬牙说道:“一切的一切,都是马金海一人造成的,即使跋涉千里,我也一定叫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吴崑山是个识相的人,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丈许处,未便干扰,石恨天忽然放缓脚步,回头说道:“吴捕头,马氏昆仲,恶迹彰显,素为黑白二道不齿,但其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可知其巢穴所在!”
    稍一寻思后,吴崑山正容说道:“据老夫所知,马家兄弟为害的地区,以冀南为主,间或亦有祸及鲁南、豫北、甚至晋东,至于筑巢何处,则不甚了了。
    但马金海若是东去投奔乃兄,则娘子关为必经之地,只要迳往此关一查,即使截他不住,也必定会查出一点端倪。
    石恨天闻言精神大为振奋,道:“吴捕头之言极是,咱们就这么办!”
    绕出山径,踏上官道,经过二天的狂奔苦追之后,第三天,石恨天等三人便来到娘子关。
    吴崑山乃官衙捕头,由他出面向守关的官兵查探,甚为方便,很快便得到确切的答案。
    据守关的官兵说,过关的大车、马队不计其数,却并无八辆大车,与数十匹马队结伴而行者。
    有武林中人出关东去,但皆零零落落,三五成群,无法肯定马金海是否夹杂其中。
    冷小凤冰雪聪明,马上说道:“姓马的是个鬼精灵,他们一定是经过化装,化整为零混出来的,但就不知他们出关多久了!”
    吴崑山道:“根据守关官兵的描述,他们出关的时间可能是今天早晨,距现在仅半天之隔。”
    石恨天说道:“他们车多马多,目标显著,只要方向摸对了,一定可以追得到的。”
    一路明查,
    一路暗访,
    咬着尾巴,一路追!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踩上了马家兄弟的窝。

第二章  护饷有功 将功折罪
    石恨天是个急性子,一时一刻也等不及,在村头胡乱吃了一顿晚饭,便来到马家寨的山门前。
    说是山门,实际上是一道岗哨,展目望去,群山苍翠,根本还看不到房舍屋宇。
    小屋内冒出一名独眼阔嘴、农夫打扮的老头来,横在路中,道:“三位是路过?还是迷路了?”
    吴崑山踏上一步,道:“不是路过,也不是迷途,是来查案的。”
    独眼老头望着他的官服,脸色一变,道:“查案?查什么案?我们这里都是善良百姓,从来没有作奸犯科的。”
    石恨天道:“这里是不是马家寨?”
    “是马家寨。”
    “马金山、马金海兄弟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这里虽然叫做马家寨,却没有一户姓马的,全是种田的穷苦人家。”
    冷小凤的眼睛好尖,动作尤其快速,只见她身形一闪,已从独狼老头的腰里抽出一把刀来,道:“种田的人会带刀?”
    独眼老头睹状大骇,一个“鹞子翻身”,已倒窜回小屋去,同时双手齐扬,打出两把绝命钉,拿起一个螺丝号角来就吹,动作既干净,又快速,显非泛泛之流。
    他快,冷小凤更快,一掌劈飞绝命钉,欺身直进,独眼老头的号角没有吹响,手掌已被冷小凤的飞刀打穿,急忙夺门而逃。
    “别逃,把命给我留下来!”
    冷小凤又待拔刀,石恨天伸手拦住,道:“别杀他,这家伙正好可以替咱们引一段路。”
    独眼老头在前面狂奔,三人在后面衔尾猛追,约莫经过顿饭工夫,转入一道山坳,山坳的尽头,出现一片广阔庄院。
    石恨天一分一秒也不肯浪费,眼看距大门还有三四丈,猛一式“旱地拔葱”,已越墙而过。
    院内一字儿排着八辆大车,车上的金银财宝还没有卸,马儿正在棚内吃草,大匾之内人头攒动,一片喧哗,正在举行庆功宴,显然马金海也是刚到不久。
    独眼老头先一步冲进大厅去,马上冲出一个魁梧昂藏,一脸凶悍的彪形大汉来,劈面就说:“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胆敢硬闯我马家寨?”
    石恨天直截了当的说:“在下一条龙石恨天;这位是太原府的吴捕头吴崑山;那一位是金凤凰冷小凤。阁下何人?”
    彪形大汉堆下一脸的笑容,连声说道:“啊,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一条龙石大侠,失迎!失迎!”
    说着,伸出手来,就要跟石恨天套近乎。
    石恨天没有理会他,冷冷的说道:“阁下还没有说你是谁呢?”
    “小字号,小字号,绝命钉马金山就是区区。”
    冷小凤最讨厌看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没好气的道:“叫马金海滚出来!”
    马金山一愣,道:“冷姑娘是说舍弟金海?”
    “难道还有第二个马金海吗?”
    “抱歉,舍弟早在一年前就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
    “不是失踪,是改名换姓,变成周全了吧?”
    “周全?不认得!不认得!”
    石恨天怒道:“马金山,少打哈哈,这八辆大车就是马金海押回来的。”
    绝命钉马金山死不认账,道:“石兄之言差矣,这八辆车原本就在马家寨。”
    “哼!石某一路追过来,绝对错不了的。”
    “马某句句实话,你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冷小凤道:“大哥,别跟他噜七八嗦,咱们闯,即使将马家寨翻过来,今天也非要找到马金海不可。”
    柳腰一拧,人已冲出老远,有两个马金山的手下上前截堵,冷小凤脸一沉:“一边凉快去!”劈!劈!两掌,便东倒西歪的退下去。
    石恨天也是同样的心意,跨步硬往上撞,马金山蓄势以待,面罩寒霜:“石恨天,你要干甚么?”
    “好说,找不到马金海,我绝不离开马家寨。”
    “他不在!”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我信不过!”“这是马家寨,你信不过也得信!”“冤有头,债有主,我并不想祸及无辜,只要交出马金海,我石恨天马上掉头就走。”
    “假如马大爷说不呢?”
    “血洗马家寨,鸡犬不留!”
    “凭你石恨天还不配!”
    “不配我就不敢来了!”
    双方南辕北辙,话不投机,石恨天心知多言无益,当下双目怒视,提足一掌真力,继续大踏步的往前闯。
    呼!马金山先下手为强,劈面攻来一掌,石恨天不退反进,硬接硬撞,二股排山倒海般的暗力猛一碰,激起一片狂飙,漫天黄沙,人影一触即分,谁也没有讨了好。
    这时,马家寨内闻讯赶来驰援的己多达数十人,马金山虎吼一声:“杀!”数十人一涌而上,将石恨天、冷小凤、吴崑山团团围起来。
    生死关头,吴崑山仍不忘公务,道:“我是太原府的捕头吴崑山,只拿元凶主犯,不办无知胁从者,立刻放下刀械,一概不究既往。”
    这话等于白说,山高皇帝远,官府似乎管不到这一亩三分地,吴崑山话说一半时,面前已递上来三刀四剑。
    叮叮当当!一阵响,真好像置身打铁店,石恨天的大刀一出,马上磕飞七刀八剑,人已弹身飞起,直往寨内冲。
    冷小凤连伤数人后,也腾空而起,和石恨天首尾相接。
    吴崑山毫不含糊,连闯三关,纵身追上来。
    马金山怎敢怠慢,立即率众拦截,双方凌空交手,三起三落后,能够追上来的人仅剩下马金山一人。
    石恨天己至大厅门口,马金山趋前阻挡,被一条龙一掌震退三四步,马金山挺剑再上,又被吴崑山堵在门外,石恨天一个大跨步,闯进大厅去。
    马金海及其徒众,果然全在厅内,石恨天道:“小凤,去把后门堵住,这笔帐咱们要加倍讨回来。”
    待冷小凤到达后门时,石恨天便提着刀逼上去。
    他双目怒视,一脸杀机,面对着的又是他昔日的部属,一个个心惊肉跳,步步后退,没有一个人敢发话,没有一个人敢出招。
    另一面,冷小凤也逼拢过来,大家皆围作一团,宛若一群待罪的羔羊。
    石恨天、冷小凤、吴崑山,鼎足而三,围住马金海及其徒众。马金山则在外围,率众布下重重人墙。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一条龙石恨天杀气腾腾的说道:“各位,我今天要杀的只有马金海一个人,请即刻退出此屋,否则,刀刃无眼,可别怪我石恨天不教而杀!”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动一动。
    石恨天横刀当胸,直向人群中冲来。
    冷小凤紧握剑柄,一脸煞气,步履沉稳有力。
    吴崑山三句话不离本行:“马金海,你被捕了!”
    马金海根本不吃这一套,道:“石恨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来,莫非老宋的话没有带到?”
    石恨天道:“带到了。”
    “那你是决心要当王八,抱娃娃?”
    “你要是敢动婉琳一根汗毛,死的更快更惨!”
    一条龙口中说话,脚下不停,眼看要冲进入人群中,恶战一触即发。
    “上!”
    “上!”
    蓦然,两声暴喝同时出自马氏昆仲之口,马金海率众抗捕,马金山挥兵迫压,一场空前未有的生死之搏马上揭开序幕。
    冷小凤好俐落的身手,扫、斩、挑、
    刺,挥洒自如,招无虚发,当者披靡,凡是攻上来的人,非死即伤,没有一个人讨了好。
    吴崑山乃沙场老将,同样应付裕如,虽身陷重围中,却无人能攻近他身周五尺以内。
    石恨天怀恨极深,更是威风八面,没有人能够接下他的一招,没有人能够挡住他的去路,已杀出一条血路,眼看就要冲到马金海面前去。
    “马金海,你如果自认为还是一个人物,就别拿他人当替死鬼,咱们单打独斗,分一个胜负死生。”
    铁蜈蚣马金海脸一沉,道:“打就打,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蜈蚣剑“海底捞月”,扫他下盘,石恨天提足避过,“清风拂袖”,横斩他吃饭的家伙,马金海矮身斜飞,从侧面猛攻五剑六掌,一条龙不闪不避,硬接硬挡,场中爆出数声巨震,一片刀光剑影。
    石恨天杀机满面,吼声如雷,一刀比一刀快,一招比一招狠,只见刀光一闪,寒气袭人,直向马金海的颈项斩过来,决心要他吃饭的家伙。
    马金海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子跟你拚了!”双手握剑,立刻迎势锁上去。
    他的蜈蚣剑,两侧剑刃全部是钢牙倒钩,一旦被它伤到,必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对敌交手,更是锁拿对手兵双的利器,猛听咔!的一声,石恨天的刀果真被他锁住了。
    “你找死!”,
    石恨天好大的膂力,原式不变,硬往下斩,咔!咔!咔!接连斩断一排钢牙锯齿,吓得马金海透体生寒,像火烧屁股一般,倒纵出一丈以外。
    一条龙得理不饶人,抡刀待取他性命,那边厢吴崑山却陷身险境,前有独眼老头等三四人猛攻不休,马金山猝然从身后偷袭,一支长剑,眼看就要刺进他的后心窝。
    “住手!”
    一声暴喝,一条人影,一把刀,石恨天恍若天马行空,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在吴崑山周身布下一圈刀网。一时,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哀鸣惨嚎之声四起,独眼老头等四人消受不了,当场半死半伤。
    马金山也吃了大苦头,虎口发麻,退后五尺。
    吴崑山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无限感慨的道:“渐愧,若非石大侠及时援手,我这一条命十九会丢在马家寨。”
    就这么一句话的工夫,马金山,马金海兄弟已抽冷子向屋外逃生。
    “看打!”
    “看打!”
    冷小凤动作好快,话出招出,一支飞刀打中马金海的后背,石恨天的“一条龙”镖冠绝武林,插上了马金山的后背。
    不幸,一步之差,却被马家兄弟带着金凤凰、一条龙旗逃走了,当大家追至外时,但见夜空如洗,已失去二人的踪迹。
    冷小凤蹲在地上仔细一看,见有点点血迹,道:“大哥,放心,他们飞也飞不了。”
    当即踏着血迹,追到后院去。
    穿堂入室,搜了二排屋子,血迹入而复出,折向右侧山岗,三人放步猛追,卒在山岗上追到马氏昆仲。
    马金海的手中还扣着一个女人,正是石恨天的新婚妻子何婉琳。铁蜈蚣怒冲冲的说道:“石恨天,站住,你再进一步,老子就要你老婆的命!”
    石恨天暴跳如雷的道:“马金海,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伤了婉琳,你们兄弟一个也活不成
    马金海扬起剑来,道:“站住,再动一动,老子就先赏你一条胳臂。”
    一提蜈蚣剑,已架在何婉琳胳膊上,只要一用力,何婉琳的一条臂就会被锯下来。
    始终不曾开言的何婉琳这时说道:“相公,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他。”
    马金海眼一瞪,道:“你想死?好!二爷成全你!”
    腕上加力,何婉琳的臂上己淌下血来,冷小凤拔出二把飞刀:“马老二,你这是自寻死路。”
    马金海心狠手辣,向来说得出,做得到,石恨天早已领教过了,说甚么也不能拿何婉琳的性命当儿戏,连忙阻止冷小凤,道:“好,算你狠,滚!滚得愈远愈好,当我们下次再见面时就是你亡魂纳命的日子!”
    马金山并没有动,嘴角撇下一丝诡笑,道:“石恨天,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石恨天道:“打甚么商量?”
    “你们留在此地,一个时辰之内不准追一步。”
    “你以甚么条件交换?”
    “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三位遵守承诺,没有被马某发现到任何风吹草动,我会把你老婆放回来。”
    “你说话可算数?”
    “马某向来不打诳语!”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次,请!”
    马金山、马金海互望一眼,押着何婉琳就走。
    冷小凤气虎虎的道:“大哥,你真的相信他的鬼话?”
    “不相信又如何,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尤其不能拿婉琳当牺牲品。”
    不错,人命关天,谁也没有权利拿别人的生命当赌注,冷小凤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却无词以对,眼睁睁的看着马氏昆仲消失在暮色苍茫中。而马家寨的喽啰,也早已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
    吴崑山望了那八辆大车一眼,道:“石大侠,冷女侠,请二位在此稍待,我去联络一下当地官衙,请他们派人来协助押运。”
    冷小凤闻言脸色陡变,道:“你要干什么?押回太原府去交还硬要钱?我吿诉你,这些钱是当地百姓的民脂民膏,小心我再从半路劫走!”
    吴崑山哈哈一笑道:“冷姑娘请别误会,这八车财宝现在是脏物,必须一并押往刑部,听候处理,发还尹县令,还言之过早。”
    目送吴崑山去后,二人在马家寨内足足苦候了一个时辰,吴崑山才领着数名捕快返回来。
    冷小凤牵出二匹马来,石恨天巳翻身上了马背,迫不及待的说,“吴捕头,对不起,我们先走一步,咱们十里亭见。”情急事危之下,顾不得吴崑山是否愿意,立与冷小凤扬鞭而去。
    荒山野地,人烟稀少,山路又仅有一条,二人一口气驰出二十几里,却始终没见到马家兄弟的踪迹。
    “大哥,马金山,马金海都负了伤,又带着大嫂,于理不可能走太远,难不成会上了天?入了地?”
    一语甫毕,石恨天听到一阵呻吟的声音,飞离马背,循声过去一看,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只见何婉琳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脸部血肉模糊,胸衣丝丝缕缕,再往下看……,
    何婉琳有气无力的道:“恨天,我对不起你,我被他们……你杀了我吧!”
    石恨天拉扯一下她的衣服,遮住身体,道:“婉琳,别这样说,你没有错,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已经……已经……”
    冷小凤道:“大哥,现在万事莫如救人急,快将大嫂驮上马背去。”
    石恨天抱起何婉琳来,就要往马背上放,何婉琳道:“恨天,我不行了,他们在我心口上钉了两颗钉子,不必再费事,今生无缘,但求来生,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心满意足。”
    冷小凤上来一看,果然发现二枚绝命钉,石恨天道:“不,婉琳,是我害死你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救活你!”
    “恨天,很遗憾,我们拜过堂,还没有入洞房。”
    何琬琳此刻己是油尽灯枯,气若游丝,无力的眸光,落在冷小凤脸上,声若蚊蚋似的道:“小凤,我把恨天还给……你,祝福……你……们……”
    说至最后,已经听不到声音,冷小凤连叫三声:“大嫂!”何婉琳巳气绝身亡,再也没有一点反应。
    石恨天喊了一声:“婉琳。”忍不住无限心酸,掉下几滴英雄泪。
    就在原地,用刀刨了一个坑,将何婉琳草草安葬,献上心香一炷,热泪两行。
    于是,石恨天与冷小凤,扛着新仇,带着旧恨,又展开另一回合的追杀行动。
    X                        X                              X
    马氏兄弟,行踪如谜,苦寻数日,仍杳如黄鹤。
    这日,二人专程来至三间幽静雅致的竹舍前,石恨天恭恭敬敬的叫道:“师父,师父。”
    里面鸦雀无声,反应全无。冷小凤道:“他老人家可能又上山砍柴去了。”
    二人随即攀登梯道,上了山崖,在青翠的峰峦间,果然见一老翁正背负山柴而下。
    老翁步覆轻捷,神态飘逸,口中还哼着山歌,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正是石恨天的授业恩师——乐樵翁。
    乐樵翁当然不是他的名字,事实上也无人晓得他的真实姓名,一袭布衣,几畦菜蔬,过着神仙般的隐居生活。
    石恨天飞快迎上去,接过师父肩上的山柴,乐樵翁表情全无的道:“恨天,如果师父的推算没错,你现在应在押解的途中,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石恨天道:“徒儿此来的目的,主要是叩谢师恩,重审之事,吉凶未卜,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见到师父的面。”
    说至最后,声音已呈哽咽,颇有生离死别之慨。
    乐樵翁道:“你生性刚烈,富正义感,嫉恶如仇,是你的优点,却必然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灾难,当初为师的就曾一再告诫,应在心性修养上多下功夫,知所收敛,结果还是闯下了杀身之祸。”
    石恨天说道:“师父,你不知道那尹耀谦有多可恶,颠倒是非曲直,刮尽老百姓的血汗钱,害得大家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乐樵翁轻轻喟叹一声,道:“恨天,人间处处都有不平,处处都有冤屈,太多太多了,你管得了吗?”
    “能管多少是多少,管,总比不管还强。”
    “可是,抢了人家的钱财,你不该再伤害人家的身体。”
    “伤他正是为了救他,当时如果不是徒儿挖掉他的双目,断了他的手,一定会死在大家乱棍之下。”
    “这一来,却加重了你的罪,能否起死回生,谁也没有半点把握。”
    此时,三人已回到竹屋前,石恨天放好山柴,跟着师父走进屋里去。
    简单的摆设,井然有序,竹制的椅子,坐上去格外凉爽舒适,冷小凤给大家倒了一小杯水,石恨天道:“师父,依你老人家看,这件案子是毫无希望了?”
    乐樵翁道:“那倒不至于,只是即使免去一死,牢狱之灾恐将势难避免,一念之差,你道一生说不定就会在铁窗囹圄之中度过。
    老人面容肃穆,言下不胜唏嘘之至。
    冷小凤道:“师父,事情也许不至于这么糟,我想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尹耀谦的确是一个罪无可逭的贪官,大哥此举纯粹是为民除害,或者可以网开一面。”
    乐樵翁听冷小凤跟着石恨天叫自己师父,心中甚感欣慰,道:“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事情迫在眉睫,一时间到那里去找足够的证据?”
    “我们可以去请受害的百姓作证。”
    “没有用,推翻重大刑案,必须真凭实据,单凭百姓一面之词,刑部是不会采纳的。”
    石恨天无力的望着二人,说道:“多年来,大家并不晓得苏雨亭是尹耀谦的亲娘舅,所有检举,告发他的罪状、证据,全部积压在太原府中,我们根本不可能取得。”
    乐樵翁突然面露喜色,道:“你说所有的证据全在太原府?”
    “不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徒儿就是因为老百姓扳他不倒,才挺身而出,为大家出这口怨气。”
    “也罢,为师的就替你跑一趟太原府吧。”
    “师父,没有用,官官相护,你老人家去也是白跑。”
    “恨天,你放心,你放心,为师的一定可以拿得到。”
    冷小凤听他这样肯定,心知必然事出有因,道:“你老人家莫非和苏巡抚有渊源?”
    乐樵翁抚须微笑道:“岂止是有渊源,雨亭是老夫的亲弟弟,只因彼此志趣不同,雨亭得意仕途,为师的却醉心山石林泉,甚少往来罢了。”
    二人闻言吓了一跳,做梦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打柴老人,原来是苏雨亭的亲哥哥,如非老人亲口说出,任何人也无法置信。
    既是苏雨亭的哥哥,无疑也是尹耀谦的亲舅舅,二人互换一个惊愕的眼色,一时语为之塞。
    半晌,冷小凤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老人家的上下是……”
    乐樵翁慈祥可亲的道:“老夫苏雨轩,出身武举,因为看不惯官场蝇营狗苟的嘴脸,故而退隙山林。”
    石恨天歉然一笑,道:“师父,我对不起你老人家,不该出手对付尹县令。”
    “恨天,你没有错,错在耀谦自己,多年以来,他实在太不像话,是该得点教训。”
    “师父,太原府,你老人家不必去了,徒儿宁愿接受制裁。”
    “要去,是非不能不管,公道不能不顾,为师的立刻就动身。”
    说走真走,提了一件夹袄,就走出竹屋去。
    石恨天、冷小凤随后跟出来,三个人翻一过座小山,进入阳关大道,行将要分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官道上有八轮大车,七零八落的分散四处,有数名捕快倒毙在地,吴崑山身中数剑,倚车而立,韩林紧依在侧,一脸惊塯,其余的捕快正在清理现场,找寻失散的马匹。
    石恨天冲上来说道:“吴捕头,发生什么事了?”
    吴崑山见是石恨天,脸上露一丝笑意道:“别提了,我们中了人家的埋伏。”
    “八车财宝有无损失?”
    “还好,就在最危急的关头,韩师爷他们正好赶到,总算化险为夷,八车财宝得以保全,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冷小凤道:“是什么人干的?”
    “马金山、马金海。”
    “人呢?”
    “逃走了。”
    “可曾派人追下去?”
    “有,大概很快就会有消总传来。”
    吴崑山与韩林,已认出眼前的老者是苏雨轩,一齐恭身为礼,叫了一声:“大先生。”
    苏雨轩望了二人一眼,道:“有关耀谦的罪证,是否积压在太原府?”
    韩林道:“这……太原府是有很多尹县令的罪证。”
    苏雨轩道“有就好,韩师爷,耀谦是我的外甥,恨天是我的徒弟,你不必偏袒任何一方,但凭良知确据,照实上覆刑部就行了,其他的证据,待老夫从太原府回转时,自当再另行上呈刑部。”
    “是,大先生。”
    事情十万火急,乐樵翁苏雨轩一点也不敢耽搁,向吴崑山借了一匹马,当即绝尘而去。
    山上下来二名捕快,石恨天迫不及待的问:“追到没有?”
    其中一名捕快答道:“追到了,他们进入山上的一座寺庙,叫不空寺。”
    “不空寺,好怪的名称,可是那位被少林夺逐出门墙,疯疯癫癫,恶名远播,自号不空的疯和尚所建立的寺庙?”
    吴崑山道:“大概错不了,疯僧不空,杀人不眨眼,是出了名的大恶魔,但不知与马家昆仲有何关系?”
    冷小凤道:“管它是什么关系,不交出马金山马金海,就砸烂他的不空寺。”
    吴崑山道:“冷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吴某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走,逮不到马氏昆仲,这桩案子还结不了。”
    才向前冲了三步,便不支坐下去,石恨天忙道:“吴捕头,你别去了,养伤要紧,小心押着车走吧。”
    英雄就怕伤未愈,吴崑山知逞强不得,道:“好吧,那就偏劳二位了,半月之期还剩下三天,可别忘了十里亭之约。”
    冷小凤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大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话落,人已在十丈以外,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X                   X                 X
    不空寺,实在不像一个寺,因为除了门楣上“不空寺”三字外,很难再找到几样像寺庙的东西。
    佛堂是有一间,也有一尊神像,却没有香火灯盏,没有木鱼梵唱,也没有见到一个光头的和尚,倒像是一座山居的四合院。
    院子也不大,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在树荫下酣睡,另一人年纪稍长,邋里邋遢,在石阶上打吨儿。
    石恨天、冷小风跨步而入,打吨儿的少年抬起眼皮子瞅一下,爱理不理的道:“去去去,我们这里没有香炉,不需要香客,求神去找别家吧。”
    说完,眼皮子又拉下来了,好像八天不曾睡觉。
    石恨天望了冷小凤一眼,道:“我们不是来上香,是来找人的。”
    少年的眼半睁半闭,道:“找谁?”
    “不空大师。”
    “我师父在睡觉。”
    “可否麻烦去通报一声。”
    “我师父十天半月不睡一次觉,一睡就是三五天,刚才我的两位师兄去吵他,还挨了一顿臭骂,我可不敢去叫。”
    冷小凤道:“大哥,他不去叫,咱们自己找。”
    言毕,人已跨上石阶,来到了佛堂门外。
    马上看到,神像前的供桌上,躺着一个身披破旧袈裟,头顶油光发亮的老和尚,正在呼呼大睡。
    老和尚的右手边放着一只酒葫芦,左手里还拿着半条狗腿,远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臭味,冷小凤眉头一皱,急忙掩起鼻子。
    少年看似昏昏欲睡,身手却蛮俐落的,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堵在门槛上。
    另一个蓬头少年也已警觉,身形三闪而到,横在冷小凤面前。
    冷小凤怒叱一声:“滚!”呼!呼!连攻两掌,二少年联手攻击,冷小凤竟然没有讨了好,寸步难进。
    不禁惹恼了石恨天,与冷小凤连攻五掌,立将二少年震飞至佛堂内。
    方待跨步而入,猛觉一股狂涛兜体袭来,宛如一座前进的山,二人身不由己的又退回到院子里去。
    老和尚也跟着冲出来,先打了一个呵欠,才大刺刺的开口说话:“我老人家从来不杀无名小卒,报上名来。”
    口气大,臭气更大,红红的眼圈内,遍是血丝眼屎,嘴角的残滓肉屑还没有擦,身上五颜六色,全是污垢,根本看不出皮肤的颜色,看上去至少有半年没洗澡,全身散发着一股由酒气、汗水综合而成的臭气,像野人,更像是疯子。
    连石恨天都忍受不了,退后数步,道:“在下一条龙石恨天,这位是金凤凰冷小凤。”
    老和尚将望向天际的目光收回,落在二人身上;口沬四溅的说道:“嗯,还算小有名气,江湖道上好像有你们这两号人物。”
    石恨天道:“大师父怎么称呼?”
    “不空。”
    冷小凤冷哼一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却偏偏自号不空,不会没有原因吧。”
    “当然,当然,美酒佳肴口不空,左拥右抱手不空,人生苦短,宜及时行乐,不可落空。”
    “杀人也是乐事吗?”
    “亦乐也,一乐也。”
    “哼,把杀人当乐事,难怪江湖上的朋友视你为大恶魔。”
    “冷小凤,你们吵了我老人家的香甜好梦,就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
    石恨天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马金山,马金海。”
    “什么事?”
    “算一算账。”
    “不在。”
    “不在?石某得到消息,马氏昆仲就窝藏在不空寺。”
    “老衲说不在就是不在,在我老人家还没有想杀你们之前,滚吧。”
    “抱歉,既来之,则安之,见不到姓马的,绝不空手而回。”
    “小子,你要怎么样?”
    “活着见人,死了见尸,让我搜搜不空寺,没有马家的人,马上就走。”
    不空和尚勃然大怒道:“放肆,天底下还没有人敢搜我的不空寺。”
    寺字出口,蒲团般的大手挽起一片狂涛,劈头盖面打过来,石恨天以牙还牙,全力反击,口中说道:“小凤,到里面去搜。”
    不空和尚的功力的确高不可测,连攻三掌,震退了石恨天,僧袍一抖,截住冷小凤,石恨天猛的拔刀而出,在不空周围洒下无数刀影,又将疯和尚挡下来。
    就利用这个空当,冷小凤已经冲至门口。
    蓦然,两个少年齐喝一声:“站住!”分从两侧攻来,冷小凤左右开弓,反手还击,这一次她是有备而发,力猛如山,二少年闷哼一声,退后三四步,贴在墙壁上。
    少年惊魂甫定,又待出手拦阻,冷小凤玉面一寒:“就在这儿歇着吧!”
    飕!飕!二声,打出二把飞刀,准确无比的打中二人的脖子。
    冷小凤并无杀人之心,只是皮肉之伤,从脖子一侧皮下穿过,钉在木柱上,两个少年却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动弹了,金凤凰立取登堂入室,闯进佛堂去。
    不空想拦阻根本不可能,始终冲不破一条龙的封锁线,不禁激起了疯和尚的万丈怒火:“好小子,就算你是一条龙,也要叫你变成一条虫!”
    两只大手猛一挫,劈当胸,砍颈项,拿手腕,夺大刀,霎眼间,施出浑身解数,攻出七拳十八掌。
    石恨天毫不在乎,以动制动,以快制快,大刀快速挥舞,招招不离他腕肘之间,间或攻其无备,也会递出一拳二掌。
    蓦然,佛堂之内传出一面暴喝:“把命留下来!”
    砰!冷小风首先破窗而出,紧接着,马金山、马金海也随后追出,二人双手齐扬,打出两把绝命钉。
    石恨天一见大惊,弹身飞起,大刀飞舞之间,叮当之声大作,与冷小凤合力一阵扫劈,总算逃过绝命钉的追魂一击。
    冷小凤往石恨天身边一站,道:“这两个狗东西卑鄙无耻,偷袭暗算,差点吃了他们的亏。”
    马家兄弟分站疯僧不空左右,马金山道:“师父,官道上停着八大车财宝,要不要搬回来?”
    不空突然睁大了眼,道:“浑小子,有财宝为什么不早说。”
    马金海道:“刚才师父睡觉,叫醒你又骂人,哪有机会说。”
    “好了,别他妈的磨牙,咱们赶快走吧!”
    一扭头,就要领着马家昆仲离去,石恨天早已挡在前面,道:慢着,把马金山,马金海留下来。”
    不空脸一沉,道:“你要干什么?”
    “要他们的命!”
    “老衲要他们去带路。”
    “出家人无色无相,清静自持,你要财宝何用?”
    “石恨天,少说风凉话,不喜欢金银财宝的是王八,闪开。”
    “抱歉,大师父要走请自便,姓马的必须留下来!”
    “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成心跟我老人家泡上了。”
    冷小凤面若冰霜的道:“疯和尚,我们兄妹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也不怕与你为敌。”
    “丫头好利的一张嘴,看来撂不倒你们兄妹俩,老衲是脱不了身了。”
    不空满布血丝的双目,乍然变得血红一片,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冷小凤,金凤凰以其美妙绝伦的身法,游走于不空掌影之中,逮住机会,不是剑刺,就是掌劈,气得疯和尚哇哇地大叫,一点也奈何不了她。
    密告、下毒、背叛、杀妻,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马金海死一次而有余,石恨天脸上的每一寸肌肉皆充满杀机,宝刀的锋芒,刀刀不离他吃饭的家伙,呼啸的掌风,招招均不离他致命的地方。
    石恨天决心要报仇,决心要置马金海于死地,非至万不得已,根本不理会马金山。
    蓦闻“咔唰”一声,马金海的蜈蚣剑已被石恨天削断!
    石恨天乘胜追杀,扫他中盘,马金海仰身后退,石恨天刀削双足,掌劈心窝,马金海立足无地,失去平衡,当场仰面倒下去。
    “马金海,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大哥,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放屁,密告是误会?下毒是误会?还是奸杀婉琳是误会?血债血还,有什么花言巧语,去骗阎王老子吧。”
    刷!手起刀落,猛砍他的脑袋瓜。
    当!马金山手足情深,不肯坐视,全力攻来一剑,硬将石恨天的刀锋撞歪一尺多。
    一条龙恨深似海,心如铁石,腕上加力,刀锋再度砍回来。
    马金山舍命相救,又挺剑撞击,马金海也用半截剑奋力阻挡,同一时间,三人又各自击出一掌。
    霍然,三支刀剑撞在一起,三股掌力各不相让,一声轰然巨震之声过处,石恨天与马金山弹起二丈多高,马金海灰头土脸,斜飞出院墙之外。
    半空中响起一声惨嗥,洒下一片血雨,二人凌空出招,马金山技不如人,已被石恨天腰斩而亡。
    石恨天施出绝顶轻功,蹈虚横渡数丈,飘落围墙外时,马金海已如惊弓之鸟,拔腿逃出十数丈外。
    “不要跑!”
    “不要跑!”
    第一声出自石恨天之口,第二声乃不空所发,石恨天决心要马金海的命,疯和尚却死缠不放,石恨天与冷小凤只好且战且走且追,当二人完全摆脱不空时,马金海早己走的踪迹全无。
    追!追!追!追到第二天的薄暮时分,依旧飞鸿冥冥,毫无所获。
    而时间的脚步已迫近,从此刻起,他必须掉转方向,直奔十里亭,再晚了,势必会影响到向刑部报到的时辰。
    冷小凤心事重重的道:“大哥,怎么办?”
    石恨天咬着牙说:“还能怎么办,去十里亭。”
    “可是,马金海尚未授首,万一翻不了案,岂不要抱憾终身
    “即使抱憾终身,也不能做一个不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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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十里亭的驿馆里仍然灯火通明,吴崑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房里来回踱着,还得忍受韩师爷的埋怨与责难。
    吴崑山实在忍不住了,道:“韩师爷,这怎么能怪我,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凭石恨天的本事,他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他。”
    韩林道:“问题是你有没有拦阻,这就是责任的关键所在。”
    “你放心好了,我承认我有责任,决定一肩扛下来,不过,我总觉得石恨天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是死是生,一定会有个交代,绝不会一走了之。”
    “哼,跳梁小丑,草莽英雄,强盗终归就是强盗……”
    一语未毕,石恨天从外面大步而入,接口说道:“韩师爷,盗亦有道,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手中—的大刀一幌,吓得韩林直摸脖子,结果是双手交给了吴崑山。
    吴崑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忙问道:“石大侠,追到那个姓马的没有?”
    石恨天道:“追到了,杀了一个马金山,却被马金海溜了。”
    吴崑山朝门外一望,道:“咦,冷姑娘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
    “她继续追下去了,希望能在刑部升堂之前,将马金海缉捕归案。”
    一宿无话,第二天大清早,当石恨天走出房门时,马上发现,吴崑山及数名捕快,早已候在那里,一辆崭新的囚车上,放着四条链镣。
    吴崑山无限歉疚的说:“石兄,对不起,委屈你了。”
    石恨天倒未往心上放:“那里,应该的,这是朝廷的王法。”
    戴好链枷,打入囚车,石恨天在后,八大车财宝在前,在十几名捕快押解下,立即启程上路。
    甫出十里亭里许,迎面忽然出现一队兵士,押着十几辆大车,疾驰而来。
    路并不宽敞,两车交会,随即缓慢下来,吴崑山看到,每一辆车上均装着四个大木箱,并以官印签封,经验告诉他,全部是铜银。
    坐在第一辆车上的二名校尉,忽将马步勒住,其中一人跳下车来,堵在吴崑山面前,道:“这位可是太原府的吴捕头吴崑山?”
    吴崑山忙回答道:“不错,这位军爷是……”
    校尉答非所问的道:“咱家要押送饷银到太原,受刑部之托,嘱将尹耀谦的八车财宝顺路押回去,交还失主。”
    吴崑山乃刑案老手,觉得事有蹊跷,道:“尹县令被抢一案,刑部尚未开堂审问,怎么可能现在就将脏物发还,敢问军爷可有刑部的正式文书?”
    “有,当然有。”校尉拿出一张纸来,交给他,吴崑山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白纸,不由大吃一惊,道:“你……”
    刚刚说了一个你字,后脑上已吃了那校尉一掌,当场昏倒在地。
    当其他的捕快,警觉有异,欲待采取行动时,另一名校尉领着一群兵士,先发制人,一轮猛攻下来,早已伤亡过半,溃不成军。
    韩林双腿发软,直打哆嗦,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早先发话的校尉,一把将韩林提起来,道:“告诉你长长见识,老衲不空,今天可是满载而归。”
    砰!手一扬一松,将韩林扔到田里去,摔了个半死。
    疯僧不空对另一名校尉马金海道:“金海,快叫他们掉转马头,这八大车财宝咱们也要了。”
    马金海道:“这批捕快怎么处理?”
    “杀,一个别留,全部丢到山沟里去吧。”
    石恨天走在最后,又有车辆阻隔,这时候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猛然气充丹田,力贯四肢,轰隆隆一声,奋力震碎了囚车,弹身横飞数丈,已落在不空师徒面前。不空看得一呆,马金海愕然问道:“石恨天,你怎么会在这儿?”
    石恨天道:“石某乃待罪之身,今天必须向刑部报到。”
    马金海从属下手中取过一支剑,说道:“不必向刑部报到了,去向阎王爷报到吧。”
    挺剑分心就刺,快若迅电奔雷,原以为他戴着手链脚镣,行动诸多不便,定可顺利得手,讵料,剑才递出一半,石恨天双手握链,正好变成二条上好的铁鞭,链环铿锵声中,一阵抽打卷扫,马金海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个不小心,握剑的手及腰,立被铁链卷住。
    马金海简直已吓傻了,心头直冒着寒气,石恨天双手一紧,眼看危在旦夕,不空好快的反应,冷不防抓住一条龙的脚镣猛一拖,石恨天立脚不稳,仰面栽下去,马金海就利用他手劲一松的瞬间,脱困而出,不空得理不饶人,动作好快,劈面又添了一掌。而马金海也不稍慢,再度挥剑急刺下去。
    石恨天仰面倒地,又猝然受袭,己失去还手的先机,只好就地打滚闪避。不空师徒连环出手,一味追杀,却不肯给他半丝喘息的机会。一方拚命闪躲,一方全力追杀,可谓寸寸杀机,惊险万状。
    “看打!”半空中爆出一声娇叱,冷小凤人还没有到,先打出二支飞刀,然后又连攻三剑五掌,总算将不空师徒逼退,解了石恨天的燃眉之危。
    马金海杀气腾腾的喝道:“冷小凤,你来的正好,也免得石恨天黄泉路上太孤寂。”
    发话同时,马金海招出如电,趁石恨天立身未稳之际,乂是一阵狂风暴雨般地猛攻。
    同一时间,不空也没闲着,早与冷小凤动上手。
    入不空师徒急于将石恨天、冷小凤置之死地,好及时远走高飞,而石、冷二人怀恨极深,也必欲要马金海死命,是以,双方打来既快速,又惨烈,令人惊心动魄,目不暇给。
    由于双方热战正酣,马金海的手下仍未将车子掉转过来。而这时候吴崑山已经悠悠醒转,将未死的捕快召集在一起,命令大家小心守护着车辆,他自己立即取过石恨天的刀,上前说道:“石大侠,你的刀。”
    石恨天道:“不必了,这两条铁鞭子还蛮好用的。”
    的确,铁炼左右开弓,得心应手,马金海的长剑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被打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只有招架的份儿,没有还手的力气。
    猛可间,石恨天虎吼一声,右链砸飞马金海的长剑,左链锁住他的脖子,猛一拉,立刻倒了个狗吃屎。
    链子再往上拉,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马金海的身子父翻转过来,脖子上一片血污,已无半寸完肤,石恨天的脚往马金海身上一踩,道:“看你这一次还往哪里逃?”
    举起铁链,正要砸烂他吃饭的家伙,吴崑山冲过来说道:“石兄请住手,马金海自有国法制裁。”
    立有二名捕快上前,将马金海捆绑起来。
    不空眼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当下虚攻一招,弹身倒飞出去,冷小凤不罢手,跟着尾随追上去。
    石恨天更快,早已抢在前头,二条链镣齐出,砰!砰!二声,一中胸膛,一中后腰,立如断线风筝般摔下,被捕快抓住了。
    不空师徒一败,顿呈群龙无首之局,众喽啰一个也飞不了,很快就被石恨天、吴崑山、冷小凤等人抓住捆绑起来。
    冷小凤一眼见石恨天的手腕脚踝,已被链镣割伤,血红一片,忙道:“大哥快坐下,我来给你上药。”
    吴崑山道:“冷姑娘且慢,打开链镣更方便。”
    立将链镣打开,取出刀伤药,亲自替石恨天疗伤。
    石恨天道:“这样恐怕不妥吧,石某乃待罪之人,一旦有人怪罪下来,对吴捕头必然有所不便。”
    吴崑山连忙说道:,“石大侠仗义相助,保住了数十万两铜银,大大有功于朝廷,谁要是敢说话的,我吴崑山第一个不答应。”
    石恨天坐在地上,任由二人敷药,道:“小凤,你是怎么跑来此地的?”
    冷小凤道:“我们分手后,到处找不到马金海,便折转回来,打算在城南与大哥会合,不料在一家客栈中,竟与不空师徒不期而遇,马家寨溃散的人,也有一部份早已候在那里。”
    “这样看来,抢劫饷银的事,系出自预谋?”
    “一点也不错,种种迹象显示,他们事先有周密的计划,那家客栈就是预定的集结点。可惜当时没有弄清楚他们的对象,当天不亮,发觉不空师徒等已离去,循线追赶到现场时,护饷的官兵己遇害,连戎服佩械也被他们剥走了,只好随后追下来。”
    石恨天道:“疯僧乃顶尖高手,我.一个人绝对应付不了他们师徒二人,如非你及时现身援手,不但饷银难保,这八车财宝也会搭上,我们这几个人也必然凶多吉少了。”
    吴崑山道:“冷姑娘也有大功于朝廷,吴某自当据实禀明,请求从优叙奖。”
    死里逃生的韩林也开窍了,正经八百的道:“二位侠骨义胆,功在朝廷,老夫也会力争到底。”
    冷小凤深情的望了石恨天一眼,说道:“我冷小凤乃一介平民,志在行侠四方,仗义江湖,并不希冀什么功劳奖赏,只要我大哥能够获判无罪,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XXX
    刑部大堂已先后开堂审理三次,疯僧不空,铁蜈蚣马金海,罪证确凿,铁案如山,被判极刑,打入死牢待斩。
    石恨天抢劫退职县令尹耀谦,废其双手,瞎其双目,情节重大,罪无可逭,第一堂被判了一个死罪。
    第二次升堂时,苏雨轩已将尹耀谦的罪证搜集齐全呈上,石恨天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改判监禁十年。八大车金银财宝没收,判决发还全县百姓。
    第三次开堂审理时,吴崑山挺身而出,仗义直言,石恨天护饷缉凶,功不可没,再减刑为三年。
    复经冷小凤哀哀上吿,愿将功折罪,卒获无罪开释。
    (全文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若无多云和一只安大普2023.4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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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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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6 22:5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好了!谢谢探花大侠!黄鹰的沈胜衣系列《血箫》、邪魔妖孽系列《化人》
能不能在本网贴出来拜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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