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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4鬼窟-欧阳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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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6 21:36: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鬼窟》欧阳云飞
一条龙故事4


第一章 访魔踪  蒙难关东
  风。
  很大的风。
  古北口的风特别大。
  偏偏,大清早,石恨天便踏出了古北口。
  一个人,一把刀,逆着风,迎面砂粒,衣袂“劈巴”声中,向东北方面发足狂奔。
  他,似是有急事,速度极快,当晚霞烧天的时候就到达承德,胡乱塞了两碗面下肚,便一脚踏进承德府最大的一家皮货店——“恒茂”。
  恒茂的气派的确不小,接连五间店面,有买有卖,有生皮,也有熟货,贵自貂皮、鹤羽,贱如羊绒、兔毛,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单是站柜的伙计就有二三十,正谦恭有礼的与各色客人谈生意。
  柜台里面,面对面坐着四位帐房先生,桌面上堆满了银子、银票,“卡啦卡啦!”算盘打得比小孩玩的弹珠还滑溜。
  石恨天气宇轩昂,身上又带着一把古色斑斓的刀,生意场中的人最是识货,一名伙计早已堆着一脸笑容迎上来,弯背哈腰的说:“这位大爷要点什么?”
  一条龙双目如电,将整个恒茂皮货店扫视一周,然后缓缓说道:“可否请掌柜的出来一谈?”
  伙计迟疑一下,连应了两声是,将石恨天揖让至柜台侧面的一副座头上,献上一杯热茶后,随即躬身告退。
  不久,从后面走出一位年约五旬不到,脸上油光发亮,眸光炯炯有神,穿一身织锦缎黑色长袍的老者来。
  老者的手中玩着一对铁弹丸,飞快的旋转着,发出连串“嗡嗡”之声,略为打量一下石恨天,笑容可掬的道:“老汉白玉楼,恒茂的店东,敢问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石恨天起身说道:“在下石恨天,刚从内地来。”
  “石恨天”三字一出口,白玉楼的态度大变,连忙收起弹丸,紧抱双拳:“啊,原来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石大侠,失敬!失敬!快请里面坐,请!”
  一面说话,一面作手势,神态虔诚,执礼甚恭。
  石恨天哈哈一笑,道:“不必麻烦,我说几句话就走。”
  白玉楼甚是好客,仍然一个劲的肃客入内,道:“石大侠侠骨义胆,小老儿慕名已久,难得光临小店,无论如何得孝敬水酒三杯。”
  石恨天一听说要请吃饭,连声婉辞,索性坐下来,正容说道:“白掌柜,石某今日此来,是有一事想请教,风闻关外的商旅猎户,时有被人抢劫杀害者,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白玉楼陪着坐下来,慨然一叹,道:“关外近来颇不宁静,杀人越货的事的确时有所闻。”
  石恨天追问道:“我还听说,被害者之中十之八九是与贵号有往来的商贾、猎户?”
  白玉楼微微一怔,说道:“敝号在此地是最大的一家皮货店,承德府的皮货生意多半在恒茂成交,遇害者既然是多为猎户及贩卖皮货者,这种情形自然不足为奇。”
  话至此,忽然发现伙计们神色有异,齐将目光投注门口,石恨天回头一看,见有一个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说这人怪,一点不夸张,明明穿着一件道袍,外面却罩了半袭袈裟,一顶道冠上面居然有一个“佛”字,非僧非道,不伦不类。胁下有一只水桶大的酒葫芦,正在啃着一条肥狗腿,边走边吃,状至滑稽,三个刚刚卖完皮货的猎户一个不小心,被他撞个满怀,银子、银票洒了一地。
  怪老儿真怪,撞了人不知赔不是,反而还说风凉话:“走路也不带眼睛,钱财怎么随便往地上扔,真是的,小心谋财害命。”
  三个猎人被撞得七荤八素,知道遇上了扎手的人,那还敢斤斤计较,拾起银子、银票来,拔腿就走。
  怪老儿的两只眼睛珠子骨碌碌地,东瞧瞧,西看看,摇摇幌幌的走过来,将空葫芦往柜台上一放,直着喉咙嚷嚷道:“打二十斤烧刀子。”
  这是什么话,到皮货店来沽酒,一名伙计啼笑皆非的道:“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卖酒。”
  怪老儿朝柜台内瞅一瞅,嘻皮笑脸的道:“不卖酒?那你们卖什么?卖羊头?还是狗肉?”
  伙计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做的是皮货生意。”
  怪老儿一“哦”了一声,说道:“啊!大概是酒虫作怪,我老人家昏了头,走错地方了。”
  提着空葫芦,掉头而去。
  石恨天亦想告辞,回过头来,白掌柜早已不在,向招呼他的那位伙计摆摆手,也接踵走出恒茂皮货店。
  他不是钉怪老儿的梢,而是想去追赶那三个打猎的人。
  就这么片刻的耽搁,三个猎人已行至街口,石恨天急忙发足紧追,待相距数丈远时,三个猎人走进一家铺子去,买了一些日用杂物后,便出城望北而去。
  石恨天就跟在三人的身后十余丈处,默然而行。
  三人似是决心要连夜赶回家去,天大黑前,便已一口气赶了七八里地,进入一片茂密的松树林,石恨天神色一紧,脚底下马上加快许多。
  蓦然,从老松树上泻下两条黑影,这黑影好快的速度,石恨天眼见情势不妙,虎吼声中,人已腾空而起,结果还是迟了,两名黑衣人手起刀落,已解决了两个打猎的人。
  黑衣人好狠的心,举刀又要去砍最后一个猎人,当!二刀相撞,火星四溅,石恨天已飞身而上,将对方的刀架住。
  “找死!”
  另一人想偷袭,被石恨天一脚踢飞他的刀,抱着血淋淋的手腕退了三四步。
  劫后余生的猎人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惊魂稍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冲着两位死者直喊爹与二叔,伏尸恸哭,泪下如雨。
  这时候石恨天才看清楚,凶手的脸上蒙着黑布,仅仅露出一双贼溜溜的贼眼来,方待追问他们的来龙去脉,对手猛地横飘三尺,撒刀从侧面攻来,石恨天大怒,七环宝刀金光暴闪,一瞬间便将对手的兵刃削成四截,还顺便削断了他的三根手指头。
  石恨天一刀挑飞他的遮羞布,原来是一个黑脸汉子,将刀往他脖子上一架,对那青年猎人说道:“这位兄台,你来看看,认不认得这个家伙?”
  青年猎人上前细一端详,摇着头说:“不认识。”
  就这样两句话的工夫,另一名蒙面人拔脚就溜,石恨天口中,飞镖走势如电,才转身奔了二三步,一条龙的旗子已插在他的后脑勺上,倒地了帐。
  “一条龙!”黑衣人惊呼出声,两条腿已哆嗦的不听使唤。
  石恨天命那青年猎人上去揭开另一人的蒙面巾,月光下可以看见是一个大麻子,道:“这一个认得吗?”
  青年猎人想一想,说道:“好像见过他。”
  石恨天说道:“你想想看,在那儿见过”
  “就在承德府。”
  “在承德府的那里?”
   “想不起来。”
  “他是干什么的?”
  “我不清楚。”
  “搜他的身,看有没有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搜遍全身,什么也没找到,不过在他的黑色外罩内的紧身衣上,却发现绣着一颗阴森森的骷髅头。
  石恨天脸色一沉,“嘶啦”一声,撕破黑衣人的外罩,果然也有一颗骷髅头。当下腕上加力,在他的颈项间锯了一道血口子,厉色说道:“朋友,我先提醒你,说实在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硬嘴巴,那是自找苦吃!”
  黑衣人早已吓破了胆,苦苦哀求道:“我说,我说,小的家有高堂老母,务请石大爷刀下留人。”
  石恨天嗤之以鼻,道:“哼,去你的,少来这一套,这样的嘴脸石某看多了,我问你,这一颗骷髅是代表骷髅教?”
  黑衣人道:“不是。”
  “是骷髅帮?
  “也不是。”
  “那么,是什么旁门左道?”
  “是骷髅门!”
  “骷髅门?石某怎么没有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
  “骷髅门成立不久,而且极端秘密,外人当然不会知晓。”
  “毫无疑问,近来一连串的劫案都是你们干的?”
  “大概是吧。”
  “骷髅门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人左右。”
  “门主是谁?”
  “是——”
  刚刚说出一个“是”字,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有一根树枝插入黑衣人体内,已气绝人亡。
  这树枝来势极快,尤其声息全无,打得又是死穴要害,当石恨天警觉时,大错已成,显见出手者绝非泛泛。
  定目处,迎着月光,从承德府的方向奔来五个人,一前四后,全部一色黑衣,所不同的是,前面之人眼睛以下也罩着一方黑巾,后面四人则无,一个个横眉竖目,显非善类。
  黑巾蒙面人在石恨天丈许外停住,四名彪形大汉一个闪跃,已抢枪到石恨天两侧米,企图将他包围。
  石恨天横刀而立,沉声喝问道:“阁下何人?”
  黑巾蒙面人阴恻恻的冷笑道:“就是你要打听的人。”
  “骷髅门主?”
  “也是关东的武林盟主。”
  “阁下好毒辣的手段,居然杀害自己人。”
  “这是本门一贯的规矩,成功者重赏,失败者亡魂。”
  “你为何要劫杀商旅、猎户?”
  “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蒙面人道。
  “阁下倒挺坦白,然而,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狗屁,这全是骗人的鬼话,石恨天,你留给自己听吧。”
  “你认识我石某人?”
  “一条龙的旗子足以说明一切。”
  “阁下尊姓大名?”
  “对一个将死的人通名道姓,你不觉得是多余?”
  “怎么,门主准备杀人灭口?”
  “凡是知道本门秘密的人,只有一条死路!”
  “你自信能胜得了我?”
  “普天之下,还没有本门主杀不了的人!”
  人字出口,骷髅门主忽然将双手提至腰间,十指“卡巴!卡巴!”作响,人也大踏步的走过来。
  四名大汉俱已亮出家伙,双脚移动,步步进逼。
  随着这五个人沉重的脚步声,空气马上进入最紧张、最高潮,石恨天挥刀划了一个半弧,刚刚说了一句:“朋友快走!”那猎人双脚还不曾动一下,骷髅门主已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上来。
  骷髅门主好妙的身手,出手又快又狠,眨眼间已攻出一十三掌,掌掌不离石恨天致命要害之处,两条人影,卷起两团劲风,交织缠斗在一起,石恨天全力以赴,竟未占得半丝上风。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石恨天心里雪亮,知道遇上平生难得一见的劲敌,忙将功力运足十成十,决心全力一拚。
  但是,一轮猛攻下来,还是没有讨了好,骷髅门主的功力之深,竟远在石恨天想像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关外藏龙卧虎,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七环刀一紧,攻势又加快三分,将骷髅门主逼退数步。
  “门主好功夫,究竟是何方神圣?”
  “石朋友也不含糊,去问阎王吧!”
  话不投机,战情益形险恶,双方势成拉锯,而石恨天又被骷髅门主逼退回三四步。
  四名大汉俱在两旁掠阵,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只要有一个人从身后攻上来,胜负死生,便可立见分哓。
  那猎人已吓傻了,仍呆呆地楞在原地未动,石恨天急得直跳脚,道:“你发什么楞,快逃,快逃呀!”
  提醒了猎人,也提醒了骷髅门徒,猎人拔腿就跑,一名大汉咬着尾巴追,石恨天一招“横扫千军”,洒下一片刀影,猛一个急转身,回头去追杀那名骷髅门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汉在追猎人,石恨天追他,骷髅门主也扬掌从石恨天身后追上来,四个人皆近在咫尺,且招已递出,可谓险象环生,危急万分。
  石恨天临危不乱,陡地拔起丈许高,施展开“大鹏三展翅”的绝妙轻功,从大汉头顶掠过,欲将猎人救离险地,讵料,人尚在半空中,地上已发生巨变。
  只见一股白茫茫,阴惨惨的劲风从骷髅门主掌心发出,其快如电,其猛如山,原意是要杀石恨天,无巧不巧的,大汉却做了替死鬼,连一声惨嚎都来不及留下,便急匆匆的闯进鬼门关。
  这一掌好大的威力,杀了一名大汉不算,余威所及,那名猎人倒地打了两个滚儿,也踏上黄泉路。
  石恨天可是识货的行家,落地之后,脸色大变,喝道:“好厉害的‘玄阴蚀骨掌’!”
  三名大汉已将猎人的银钱搜刮一空,骷髅门主嘿嘿冷笑道:“算你识货,北六省的总瓢把子果然有点见识。”
  石恨天踏上一步,戟指说道:“你是司徒不朽?”
  骷髅门主未置可否,大步冲上来,石恨天严阵以待,在相距五六尺时,突然各出奇招,又缠斗在一起。
  这一次更快更猛,直如狂风暴雨,两条快速旋转的人影,有如两个相交的龙卷风,从地上打到空中,如非有刀光掌影识别,否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猛可间,白茫茫、阴惨惨的掌影又现,突闻骷髅门主喊了一声:“着!”蓬!的一声,石恨天当胸吃了一掌,已从劲风圈内摔出来。
  这一掌挨得不轻,尤其有一股奇寒如冰的寒气直往四肢百骸流窜,真力再也提聚不起来,心知情况危急,可一点也不敢逞强斗胜,双脚一踩树身,立向松林深处泻去。
  “追!”
  “追!”
  耳畔喝声如雷,身后已传来衣袂破空声,而石恨天却顿觉轻功速度锐减,当下不遑多想,提足藏身在一株老松枝叶间。
  骷髅门主已闪电追过,另三人正在四处逡巡,四个人以最快的动作将松林搜了个遍,一无所获,复又重聚在一起。
  一名浓眉阔嘴的汉子粗声大气的说道:“他妈的,门主的‘玄阴蚀骨掌’霸绝武林,不血脉凝固僵毙,也手脚不灵光了,老子就不信他能逃出这座松树林。”
  骷髅门主沉声说道:“别低估了石恨天,这小子可不是浪得虚名,手底下的确有点真本事,此刻可能已逃出松林去。”
  另一名紫面大耳的汉子躬身说道:“请门主下令,咱们搜。”
  骷髅门主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当然要搜,你们先搜一搜这方圆十里之内的地方,如果找不到石恨天,可去总坛调集人手,扩大范围搜索,无论如何,活要人,死要尸,绝不允许姓石的将本门的秘密宣扬开。”
  三人齐声应是,四个人立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四人去远后,石根天才落下树来,觉得全身冰冷,四肢僵直,血液好像真的要凝固起来的样子,举步维艰。
  可是,他必须离开,离得愈远愈好,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不然就只有一条死路。
  他不是在狂奔,甚至连漫步都谈不上,而是在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移。
  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会这么重,使双脚难以负荷;也从来不晓得寒冷的滋味这样可怕,膝盖想弯一下都感到十分吃力。
  十几里地,在平常不过盏茶工夫便可到达,现在他却费了整整的一夜。
  先是挪移,再是膝行,最后是用爬的,总算来到一个山洼子里。
  他的整个身子已经僵了,头脑也开始有点浑沌,好端端的一条龙,此刻简直变成一条冰柱。
  为了不使血液凝固,为了与死神抗争,他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滚呀滚,拚命的滚,终于又将僵硬的四肢滚软一些,额头还滚出两滴珍珠似的汗珠。
  太阳出来了,洒下万道金光,石恨天感到有一丝暖意,从而也使他联想到火。于是,在附近找了不少枯枝,堆在四周,生起一把熊熊烈火。
  火焰的热度很高,石恨天的寒意驱去了火半,不由精神为之一振,盘膝行起功来。
  糟!四肢百骸,寒意仍在,真力无法提聚,正如同一个冰球,经火烤后,表皮虽然熔化,内部依旧坚硬冰冷。
  而且枯枝燃烧极快,火势逐渐减弱,石恨天的四肢皮肉中已开始僵硬。
  适在此时,山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打柴少年,背上背着一大捆干柴,石恨天喜出望外的吆喝道:“喂,小弟,你的柴卖不卖?”
  少年过来说道:“卖呀,我本来就是要到承德府卖柴的。”
  石恨天丢给他一锭银子,道:“快,快将你的干柴添到火上来,我买了。”
  少年放下背架,添了几支柴,说道:“要不了这么多,十个铜钱就够了,我干爹说,做生意要守规矩,不能多拿人家的钱。”
  “没有关系,你都拿去好了,再去弄更多的柴来。”
  “这位大哥,你干嘛要在这里烧一堆火?”
  “我冷,不烧火就会冻死。”
  “冷?为什么不回家去?”
  “回家也没有用,我……我是被人打伤的。”
  “是不是中了‘玄阴蚀骨掌’?”
  此话一出,石恨天大吃一惊,一个敦厚而又土气的打柴少年,居然晓得“玄阴蚀骨掌”,颇令他感到诧异,急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玄阴蚀骨掌’?”
  少年傻楞楞的说道:“因为你的情形跟我干爹完全一样,是干爹告诉我的。”
  “你干爹也中了‘玄阴蚀骨掌’?
  “嗯,这种伤必须吃‘火伞覃’才能活下去,不然一定会死掉。”
  “‘火伞覃’?那里才能找到‘火伞罩’?”
  “‘鬼窟’有!”
  “鬼窟又在那里?”
  “我干爹说不能告诉旁人。”
  “那么,你干爹是谁?”
  “我干爹说也不能随便告诉人。”
  少年左一声干爹说,右一声干爹说,弄得石恨天满头玄雾,道:“你叫什么,你干爹总不会不准你告诉别人吧?”
  “我叫大柱子。”
  “大柱子,快去找柴火去,这些快要烧完了。”
  “不行,我要替我干爹办事去,银子还给你。”
  “替你干爹办什么事?”
  “找我干娘。”
  “对了,替我跑一趟关内,找一个人,好不好?”
  “不好,一找到人我就得立刻返回来的。”
  石恨天双眉一挑,忽生一计,将身上所余的十来支一条龙的飞镖全部取出来,故意将旗子在火上烧毁一个角,交给大柱子,郑重的说道:“那这样吧,不管你到那里,每隔三五里,就插一面旗子,注意方向一定要对准这个地方,你答应银子就是你的了,如何?”
  大柱子考虑了一下,满口答应下来,将元宝与旗子揣入怀中,放步而去。
  就在大柱子尚未在石恨天的视线内消失时,怪老儿却从另一个方向神秘兮兮的走过来,劈面就说:“石恨天,人家都说你了不起,我老人家却觉得你这几年的江湖是白混了。”
  石恨天一楞道:“前辈此话怎讲?”
  怪老儿提着葫芦灌了口酒,直:“你叫那傻小子去插旗子,冷小凤不一定会看得到,却准会将骷髅门的人招引来。”
  石恨天仰天一叹,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别无选择。”
  听他对自己的事似是了若指掌,心下甚觉讶异,又道:“请恕在下眼拙,北六省江湖道似乎——”
  怪老儿截口说道:“似乎没有我这一号人物,对不对?我老人家来自江南,而且已经有二十年不曾行走江湖,你小子当然不知道。”
  石恨天望着他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道:“前辈是佛门高僧?”
  “不敢,老衲犯了清规,早已被逐出少林门墙。”
  “是道家真人?”
  “也不敢,贫道跟老牛鼻子合不来,自请武当除名。”
  “那恨天该如何称呼前辈?”
  “就叫我三不先生好了。”
  “三不先生?”
  “在家俗乳名不呆,出家佛号不戒,修道赐封不玄,现在又非僧非道非俗,是为三不也。”说来滑稽可笑,诙谐百出,引得石恨天莞尔一笑,为苦难中的他带来一丝喜感。
  三不先生接着又道:“司徒不朽的‘玄阴蚀骨掌’,歹毒万分,连骨头都会冻酥,光靠烤火有个屁用。”
  石恨天苦笑一下,道:“请先生指示迷津。”
  “玄阴掌乃玄阴之气,必须至阳之物疗治,就我老人家所知而言,可能只有‘鬼窟’生长的‘火伞覃’,与‘火龙珠’或可起死回生。”
  “前辈可知‘鬼窟’在何处?”
  “不知道,我老人家已经找了三个月了。”
  “火龙珠又在何人之手?”
  “据说是在司徒不朽的手里。”
  “到那里可以找到司徒老儿?”
  “你是被骷髅门主所伤,用的是‘玄阴蚀骨掌’,玄阴掌又是司徒老儿压箱底的本事,不妨循着这条线追下去,或可理出一点头绪来。”
  “可是,石某双腿僵硬,这——”
  “小子,你还死不了,灌上三斤烧刀子,保证比烤上三天火还管用,再见!”
  三不先生说走真走,将装着二十斤烧刀子的酒葫芦往石恨天身上一丢,放步扬长而去。
  X        X        X
  “集贤楼”,在承德府算是一家数一数二的大饭庄,金字招牌上,却被大柱子插了一面烧焦的一条龙旗。
  别看大柱子傻头傻脑,怀里揣了一锭元宝,似乎也想进大馆子去开开洋荤,但是,一踏进店门,见到豪华的设备,熙攘的客人,便傻眼了,只好傻不楞登的在角落上找了一副座头坐下来。
  好在“集贤楼”的小二不曾狗眼看人低,还是很亲切的过来招呼他,大柱子要了一碗面,两个馒头,切了四两卤肉。
  就在他对面,坐着一个比他更寒伧的驼背老人,一身百宝衣,可能三年没有下过水,沾满油污,头发蓬松散乱,鞋子一新一旧,旁边放着一个箩筐,里面有不少纸屑废物,显然是一个拾荒者。
  驼背老人虽然是个寒怆的拾荒者,吃的东西却挺讲究,四盘精致小菜,正在自酌自饮。
  大柱子似是饿急了,一顿饭用了别人半顿饭的工夫便吃完了,付过帐,顺便问那店小二:“小二哥,有一位唐大爷家住那儿,你知道吗?”
  店小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承德府姓唐的很多,你是问那一位唐大爷?”
  大柱子知道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自责的笑笑,道:“是唐一刀唐大爷。”
  店小二摇摇头,没有说话,大柱子又补充一句:“这位唐大爷听说很有名气的,是一位有名的大侠。”
  小二哥还是不知道,端着碗盘走了,却引起驼背老人的注意,道:“小弟,你要找唐一刀?”
  大柱子道:“是呀,老丈知道?”
  驼背老人说道:“唐一刀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可能已经作古,那时候你大概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是什么事来找姓唐的?”
  大柱子道:“我不是来找唐大爷,是来找唐家。”
  “哦!”
  驼背老人“哦”了一声,正欲追问下去,突然有一只蒲团大手拍在大柱子肩膀上,大柱子回头一看,见是一位铁塔似的大汉,不禁吓了一跳,大汉咧着嘴说道:“我们少爷叫你过去一下。”
  顺着大汉手指的方向望去,楼上栏杆边上,坐着一位好俊的人物,丹凤眼、悬胆鼻,两条剑眉的中间,有一颗黄豆粒大的朱砂痣,白雪锦缎袍上系着一条宝蓝色的腰带,穗子上缀着八颗龙眼大的宝石,腰带里插着一把短剑,英挺俊拔已极。
  大柱子傻兮兮的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少爷,找我干嘛?”
  铁塔大汉道:“我们少爷要告诉你有关唐家的事,还不快走。”
  也不管大柱子是否愿意,一把就将他提起来,提到楼上去。大柱子不高兴,口里嘀咕不已。
  另一名瘦削的汉子飞扬跋扈的说道:“小子,我们家公子是恒茂的少东白小楼,平常人家的大姑娘想跟我们少爷照个面都办不到,你小子好大的福气,还嘀咕什么。”
  铁塔大汉本也想抢白几句,却被白小楼阻止了,道:“好了,别吓着人家。”
  脸色一整,复又对大柱子含笑说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哪?”
  “我叫大柱子。”
  “是你要找唐家?”
  “是我干爹。”
  “你干爹是谁?没有告诉你地址?”
  “一位慈祥的老人家,地址是说了,我找不到。”
  “本公子是问你他的姓名。”
  “他老人家没有告诉我。”
  铁塔大汉闻言大为光火,抡着拳头说:“小子,我家少爷问什么就说什么,再支吾其词,小心老子撕了你。”
  说着,伸手就拉住大柱子的一条胳膊,大柱子尽力猛扯扯不脱,拿起砍柴刀来就要砍,还是白小楼明理,命铁塔大汉松开手,笑容满面的道:“你找唐家的人有什么事?”
  大柱子虽然憨直,但并不真傻,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发觉这几个人都不是好东西,神态立变,怒冲冲的说道:“你们愿意告诉我唐家的地址就说,不愿意就拉倒,噜七八嗦的问这么多干嘛。”
  白小楼并不生气,真的将朝唐家的地址告诉了他,道:“大柱兄别误会,我是怕你找错对象,所以才问个清楚,这样吧,少爷我派个人送你去好了。”
  大柱子望了那二人一眼,道:“谢谢,不必了。”随即下楼自去。
  白小楼使个眼色,铁塔大汉还是随后跟了下来。
  照着白小楼的指点,半个时辰后,大柱子来到城东一幢深宅大院的门口。
  雪白的围墙足有两丈多高,黑漆大门敞开着,院内雕梁画栋,看得出来是一个富豪之家,可惜处处蛛封尘积,一副破落相。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大柱子接连喊了两声,才从跨院月门内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来。大柱子快步迎上去,道:“请问这可是唐一刀唐大爷的家?”
  白发老头似是大感意外,狐疑满面的道:“老朽是唐家的老管家,你要找我们老爷?”
  大柱子道:“我叫大柱子,是来找我干娘的。”
  白发老头更加糊涂了,道:“你干娘是谁?”
  大柱子道:“胡媚娘。”
  白发老头脸色大变,道:“我家主母是你干娘,那你干爹不就是——”
  大柱子一本正经的道:“不错,我干爹就是唐一刀。”
  老管家大喜过望,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拉着他到跨院小屋里坐下来,道:“大柱子,快说,老爷现在还好吧?”
  “不好,身陷绝地,生不如死。”
  “老爷现在何处?”
  “干爹不准我说出来。”
  “大柱子,我是唐家的老管家,不是外人。”
  “干爹只准我告诉干娘一个人。”
  “可是,主母现在不在呀。”
   “我干娘到那里去了?”
  老管家深深的喟叹一声,眸中泪光隐现,声沉语重的说道:“就在老爷失踪后不久,主母也在一个夜里离奇不见了,至今二十年,音讯全无。”
  大柱子不辞千辛万苦,为的就是寻找干娘胡媚娘,闻言大失所望,不由傻在那里,半天说不上话来。
  跨院之外,驼背老人正在那里侧耳偷听。
  后窗下,另外还藏着一个人,是铁塔大汉。
  半晌,大柱子才开口说道:“依老管家看,我干娘会到那里去呢?”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道:“老朽怀疑主母是被人劫持走的。”
  大柱子又兴起一线希望,道:“会是谁呢?可有什么线索?”
  “很可能是宋无双。”
  “宋无双是干什么的?”
  “是与老爷齐名的一位武林人物。”
  “这个姓宋的住在那里?”
  “不清楚,否则老朽早也就找上门去了。”
  “好吧,我去找一找看,大柱子曾经在干爹面前夸下海口,找不到干娘就不回去。”
  当即告别老人家,离开唐府。
  才跨出大门,就被驼背老人堵上了,劈面就说:“小子,你想不想知道宋无双的消息?”
  大柱子双眼一噔,说道:“当然想知道。”
  驼背老人道:“据老汉所知,宋无双早就死了。”
  “什么?姓宋的老头死了?”
   “是的,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了,而且——”
  “而且什么?”
  “胡媚娘并不曾与宋无双生活在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
  “拾荒之人,成天穿街过巷,知道的事当然比别人多。”
  “那你说,我干娘是跟谁生活在一起呢?”
  “司徒不朽的可能性很大。”
  “司徒不朽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唐刀、宋剑、司徒掌,人称关东三友或关东三侠,二十年前可是响叮当的人物,打遍关外无敌手。”
  “可知司徒不朽的下落?”
  “这老汉就不清楚了,你自己去打听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干娘与司徒不朽在一起?”
  驼背老人干咳两声,嘻嘻笑道:“孩子没有娘,说起来,三友之间的风风雨雨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信不信由你,老汉我要捡破烂去了。”
  拾起两片废纸,丢进箩筐里,摇头幌脑的走了。
  大柱子初入江湖就遇上麻烦,一个说是宋无双,一个说是司徒不朽,真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对,沉重的摇摇头,朝巷口走去。
  走出巷口,在一棵大槐树上插了一面旗子,回头正想往西出城去,面前铁塔似的站着一个人,挡住去路。
  “小子,你干爹是唐一刀?”
  “既然被你偷听到了,何必再问?”
  “咱们来打个商量,你告诉我唐一刀的下落,我告诉你司徒不朽的去处,你看如何?”
  大柱子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好人,我不能告诉你。”
  铁塔大汉的嘴角撇下一丝冷笑,道:“这样说,你是不想知道司徒不朽的下落了?”
  “我自己会打听,用不到你操心。”
  “可是,大爷我却非要查出唐一刀的下落来不可。”
  “哼,有本事你自己去查。”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休想!”
  “傻小子,别嘴硬,不说实话小心你的小命。”
  “你要怎么样?”
  “小心我把你撕了。”
  “你敢!”
  “在承德府,没有老子不敢的事。”
  两只手拍了一个巴掌,疾向大柱双肩抓去。
  大柱子早有防备,弹身闪开五六步,铁塔大汉一把抓空,不由怒从心头起,乍然变抓为拍,连攻两掌,呼啸的掌风眼看已将大柱子卷进去,急切间,大柱子亮出砍柴刀,照准他的双臂猛砍,大汉神色大变,吼声如雷,招式一再变换,一霎时便攻出三拳四掌,外加一腿。
  “好小子,看不透你还是一个练家子呢,居然将唐一刀的‘破天十八刀’也学会了。”
  “知道厉害就别惹我,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两个人打来迅捷异常,大汉不信邪,硬是想抓活的,大柱子不服输,奋力抗争,大汉一把扣向他的右手腕,大柱子猛然一声嗨!回刀就砍,咔唰!惨叫声起,血光涌现,大汉的五个手指头已断了三个。
  痛得铁塔大汉直跳脚,放声吼道:“他奶奶的,看老子把你剁成肉酱!”
  他这儿刚刚冲上去,瘦削汉子及时从另一面兜上来,正好将大柱子夹在中间,原以为稳可以瓮中捉鳖,不料,半空中丽影一闪,落下一位妙龄女郎来,破口就骂:“无耻,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
  铁塔大汉正在气头上,当然不吃她这一套,道:“那来的野丫头,少管闲事,到一边凉快去。”
  妙龄女郎充耳未闻,反而跟大柱子靠得更近,道:“天下人管下天事,今天这档子闲事姑奶奶是管定了。”
  瘦削汉子勃然大怒道:“只怕你管不了。上!”
  二人四掌,前后夹击,其势有如搏兔老鹰。
  “大胆!”
  妙龄女郎一声娇叱,纤手扬处,射出两点寒星,二人根本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手掌心上已各自中了一把飞刀。
  飞刀的尾部,系着一面小型的金色凤凰旗。
  “是金凤凰!”
  “是冷小凤!”
  够了,单凭这六个字,就已够吓破这两个混混的胆,连撂下半句场面话的勇气都没有,便抱头鼠窜。
  大柱子既佩服,又感激,道:“冷姐姐,你的功夫好棒啊。”
  冷小凤微微一笑,指着树上的一条龙旗,道:“承德城内,我发现好几面这种旗子,听说是一个叫大柱子的人插上去的,是不是你?”
  大柱子据实说道:“正是我。”
  冷小凤一把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的问:“恨天怎么啦?看这旗子烧坏一个角,是否发生意外?”
  “好像是中了人家的‘玄阴蚀骨掌’,全身冰冷。”
  “他现在何处?”
  “在西北方的一个山洼子里。”
  “可否麻烦你带我去?”
  “不行,我还要去找好几个人,分不开身。”
  “那就请你将详细的地方说清楚,我自己去。”
  大柱子比手划脚的说了个清楚明白,冷小凤足底抹油,箭射而去。

第二章 迷魂谷  生死如谜
  太阳已经老高了,时将近午。
  山洼子里的那一堆火熄了,石恨天也不知去向。
  只见一名紫面大耳的汉子,领着四名骷髅门的徒众,正蹲在火堆四周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紫面汉子这时说道:“门主的命令,不论死活,一定要找到石恨天,否则就要咱们五个人吃饭的家伙。”
  一个矮胖如桶的青年在火堆里拨一拨,道:“还有火星子,石恨天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走不远的。”
  紫面人道:“该搜的地方差不多都搜过了,莫非上天入地不成?”
  矮胖青年说道:“不可能,他中了门主的‘玄阴蚀骨掌’,此刻不死也仅仅剩下半条命了,我怀疑他就潜伏在这附近不远。”
  一个独耳老头道:“不错,沿途一条龙的旗子皆指向这个方向,他绝不会甩下救援他的人,独自远去,一定在这附近不远,咱们不妨再仔细搜一搜。”
  紫面人是这一队的头头,道:“好,咱们再在附近搜一搜,大家细心一点,尤其要注意山穴山洞。”
  五个人立即散开,沿着山崖搜下去。
  崖壁下穴洞甚多,五人逐一搜索,一直搜至山洼底部时,独耳老头发出一声惊叫:“喂,老刁,这个鬼洞里有他妈的酒味。”
  紫面人老刁闻声第一个赶至现场,皱着鼻子闻一闻,果然有浓浓的酒气外溢,当即扬声说道:“石恨天,你如果还没有死,就自己滚出来吧,只要肯投效我们门主,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里面只有酒气,没有人声。
  其余三个家伙也过来了,矮胖青年嚷嚷道:“姓石的,你今天就认命吧,不自己出来老子一进去就先剁你的一条腿。”
  酒气更浓了,还听到“咕咚咕咚”喝酒的声音,就是没人回话。
  从洞口望进去,仅及二丈许,洞穴向左拐了弯,情况不明。
  矮胖青年蹩不住了,拔出一支长剑来,一头撞进去。
  他横掌护胸,目视剑尖,在拐弯处凝立少顷,猛然口中喊杀,一个箭步便杀进弯洞去。
  半声闷哼,一声“噗通”倒地声,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老刁急得不得了,道:“老王,里面的情形怎么样?”
  洞内寂然,没有回音。
  “老王,你怎么了?说话呀!”
  没有回音。
  “石恨天,假如你功力仍在,就滚出来见个真章,别在里面弄鬼。”
  只有老刁自己的“嗡嗡”回音。
  另一个青年跟老王的私交甚笃,自告奋勇的进去要一看究竟。
  此人十分精明,沿着弯洞对面的洞壁一直摸过去,人到洞底,弯洞里的情形可一目了然。
  紫面人老刁道:“看到什么没有?”
  “山洞似乎很深,向下延伸,这里什么也看不见。”
  “能不能再向前一点?——好,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看见老王?”
  “没有,什么也没有。”
  此人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往里面淌,不一会便在老刁视线内消失。
  老刁惶急的说道:“老赵,情形如何?快请说话。”
  老赵如泥牛入海,更似打狗的肉包子,一进入弯洞,便没了消息,连早先的闷哼,倒地声也没听到,好端端的一个人,一下子好像就僵了,化了,飞了!
  一股寒气直从老刁的心底冒上来,但门主令出如山,又不允许他临阵退缩,招招手,三个人肩并肩的闯进去。
  甫进入弯洞不久,迎面忽然冲上一个人来,独耳老头见是矮胖青年老王,容得他叫了一声:“小王!”以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老王的剑却毫不客气的招呼到他肚子上来,当场开肠破肚,倒地身亡。
  老王的心口上有一个血窟窿,身体都冷了,当然不会是他自己出手,无疑是有人在他后面架着他捅了一剑,可是,对方的身手实在太快,老刁只看见一个影子,一幌就不见了。
  此刻,两个人俱已吓昏了头,再也顾不得门主的律令,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掉头就往洞外冲。
  叭哒!才冲出去三四步,老刁的右脚就被绊住了,摔了个狗吃屎,接着有人踏上来,在背心上补了一剑,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楚,便糊里糊涂踏上幽冥路。
  一幌眼,五个人已去了两双,剩下最后一个人的脚又不灵光,是个跛子,还没有到达洞口,脖子上一凉,已架上来一支利剑。跛子还真有种,死也要看看对手是谁,他没有失望,看到了,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也报出了名姓:冷小凤。
  就在冷小凤报出姓名的同时,跛子的人头也落了地,这是因为他在不该回头的时候回了头,等于自己抹了脖子。
  原来冷小凤找到山洼后,发现骷髅门的人也追来了,石恨天伤情严重,想逃也逃不掉,情急之下,只好暂时躲到这个山洞里来,设想到骷髅门的人穷追不舍,被她各个击破,解决了五个魔徒。
  冷小凤返身入洞,将石恨天扶出来,石恨天的脸红喷喷的像关公,二十斤烧刀子已经喝去一大半,仍然浑身哆嗦,牙齿打战不止。
  直到现在,冷小凤才找到说话的机会,道:“恨天,你托人捎话,叫我火速赶到你家去,我到的时候你却急匆匆的一个人先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恨天喝了三大口酒,暖一暖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得到消息,近来关外的皮货商人、猎户、以及武林人物,时有被人抢劫杀害者,而凶手却神鬼莫测,来去无踪,最后连前来查探的‘幽燕双杰’也作了屈死鬼,我等你一天未到,于是便先一步踏出古北口,想不到第一天就与骷髅门的人遭遇,差点丢了性命。”
  言毕,将经过的情形又约略的说了一遍。
  冷小风紧捉着石恨天的手,尽可能将自己的温暖传到他体内去,道:“‘玄阴蚀骨掌’乃是司徒不朽的独门功夫,骷髅门主无疑就是这个老匹夫。”
  “照常情常理说,应该是的,但江湖上的事诡诈百出,谁也不敢打包票。”
  “不管是真是假,先找到司徒老儿,叫他交出‘火龙珠’再说。”
  “司徒不朽已很久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一时间恐无从找起。”
  “简单,咱们杀到骷髅门去,找骷髅门主不就结了。”
  “小凤,我们根本不知道骷髅门在那里。”
  “那——”冷小凤长叹一声:“那我们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只有寻‘鬼窟’,觅‘火伞覃’一条路可走。”
  “你不是说,大柱子不肯说出‘鬼窟’的所在吗?”
  “起码我们晓得他来的方向。”
  “好吧,你先坐下来,让我助你一掌真力后就走。”
  “不要,骷髅门主担心消息外泄,他不会就此罢手的,咱们要争取时间。”
  冷小凤望着石恨天摇摇欲坠的样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悲声说道:“恨天,你走得动吗?”
  石恨天又灌了几口酒,道:“三不先生的烧刀子,目前还挺管用的,等走不动的时候再说吧。”
  情势如此,冷小凤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只好搀着他,步出山洼,登上山,朝大柱子来的方向行去。
  两个人偎得很紧,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走得也很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为旖旎风光所陶醉。
  其实,冷小凤悲痛欲绝,石恨天更是苦不堪言,两条腿重如千钧,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偏偏又是山路,步步登高,倍感吃力!
  天色渐渐黑了。
  烧刀子也行将喝光。
  算算路程,走出去还不到二十里。
  鬼窟像画饼,如在子虚乌有之乡。
  眼前是一座高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二人正走在半山腰上,石恨天一个踉跄踣下了,想爬起来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冷小凤吃一惊,俯身一摸,口鼻四肢一片冰凉,吓得她泪如泉涌,惶声说道:“恨天,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提起葫芦,撬开嘴,灌了几口酒下去,好半晌石恨天才喘过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吐出三个字:“冷!冷!冷!”
  冷小凤无暇多想,扶他坐起来,正准备助他一掌真力,祸不单行,山下鬼影幢幢,有十几条人影向山上飞奔而来。
  事情十万火急,冷小凤那还有思考的余地,背起石恨天就往山上冲。
  冲呀冲,一个劲的往山顶猛冲,连回头看一下的工夫都没有,一口气冲上山顶,将石恨天放在一块石头上,这才转过身来。
  糟糕!来人业已追到,为首者黑巾蒙而,就站在冷小凤对面不远,一双冷电似的眸子正瞄着她,一瞬不瞬。
  身后有十二名黑衣大汉,一字排开,手里皆握着家伙,杀气腾腾。
  冷小凤急忙退后两步,拔剑护在石恨天身边。
  石恨天拚足最后一口气,说道:“小凤,他就是骷髅门主,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骷髅门主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道:“走?飞也飞不了,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冷小凤怒不可当的大喝道:“那两条路?”
  骷髅门主信心十足,不疾不徐的说道:“一条自然是死路,龙凤双绝,同归于尽。”
  冷小凤面笼寒霜,语冷如冰:“在杀人魔王的面前,难道还有活路?”
  骷髅门主声若洪钟:“当然有,只要你们肯归顺本门主,矢志效忠,老夫不会亏待你们。”
  冷小凤双目一翻,道:“闭上你的鸟嘴,姑奶奶宁愿粉身碎骨,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如此,你是选择死路了?”
  “笑话,凭你还杀不了我冷小凤。”
  “姓石的就是一个好例子,本门主从不空口说大话。”
  “那只是他摸不清你的底细,疏忽所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绝难在玄阴掌下超生。”
  “司徒不朽,别磨蹭,扯下你的遮羞布,交出‘火龙珠’,然后咱们再决一死生。”
  “冷小凤,回头看看,你后面就是‘迷魂谷’,不投降就只有死!”
  经他这么一提,冷小凤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置身断崖之上,身后是一个山谷,十丈以下,尽被翻滚盘旋、浓浓密密的浓雾所笼罩,深不见底。
  前有追兵,后是绝地,石恨天又命若蜉蝣,饶她冷小凤叱咤风云,此刻也不免暗中叫苦不迭。
  但正邪不两立,善恶不同流,这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则,死也不肯屈服。
  骷髅门主又开口了:“冷小凤,老夫在等你的最后答覆。”
  蓦然,冷小凤口中喊打,左手倏扬,飕!飕!两声,射出两点寒星,要了两条命,两名黑衣大汉手捂着心口倒下去,鲜红的血水染满了金凤旗。
  冷小凤咬着牙说:“这就是姑奶奶的答覆!”
  说话同时,人已纵出,在周身布下一道森森剑网。
  骷髅门主耳闻目见,不禁大怒,狮吼声中,袍袖暴张,双掌飞快出击,倏忽间连攻十二掌,立将冷小凤的剑幕打乱。
  “看打!”
  冷小凤情急拚命,抖手打出一支飞刀,竟被骷髅门主探手捞住,反向石恨天射过去,冷小凤磕飞暗器,一名黑衣大汉的刀已递至一条龙咽喉附近。
  当!冷小凤动作好快,弹身飞纵,火花激射中挑飞了那人的刀,玉腕一挺,本想再补一剑,三名黑衣大汉又从另一边攻向石恨天,只得回身反扑,全身封阻。
  骷髅门人多势众,冷小凤孤掌难鸣,战幕一启,便四面受敌,处于极端劣势。
  骷髅门主双手平举,十指弯曲,霎时间十根指头全部变得跟枯骨一样,猛地人随掌进,全力劈出,一股白茫茫、阴惨惨的劲风直朝冷小凤撞上来。
  石恨天急呼道:“是‘玄阴蚀骨掌’,快躲!”
  冷小凤如响斯应,横飘八尺。
  骷髅门主毫不放松,接踵迎上去。
  石恨天此刻早将自己的死生置之度外,只关心冷小凤一个人的安危,深知自己无疑是小凤的累赘,与其同归于尽,倒不如放手一搏,就算自身血染黄沙,至少可以增加小凤活命的机会!
  心意一决,早将剩余的酒全部灌下去,挥舞着七环宝刀,像疯子一样,劈头盖面的向骷髅门主砍过去!
  骷髅门主说什么也不相信一个油尽灯枯的人,居然还有出手递招的力气,一阵错愕之后,掌招倏转,原本是攻向冷小凤的玄阴掌,全部招呼到他的身上来。
  “恨天,你干什么,快退!”
  冷小凤的话等于白搭,骷髅门主的掌风已经撞上去了。
  石恨天根本连真力都提不起来,完全靠一股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他心里雪亮,只要自己不死,冷小凤绝对不会撇下他,结果很可能连小凤的命也搭上,是以决心寻死,以免拖累冷小凤。
  正因为他心中有了这种想法,所以大声喊道:“小凤,你快走,我们有缘来生再——”
  “见”字还没有出口,整个身子已被骷髅门主震得飞起来,眨眼便抛入迷雾中不见了。
  “恨天!恨天!恨天!”
  冷小凤叫破喉咙,再也得不到石恨天的半声回应。
  这对冷小凤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无异五雷击顶,简直痛不欲生,他们虽无夫妻的名份,实际上早已是非君莫嫁,非卿莫娶,洞房花烛只是迟早的事,怎禁得起折翼之痛,当即目呲欲裂的吼道:“我跟你拚了!”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功力,甚至所有的感情,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全都爆发在掌底剑尖上。
  一人拚命,万夫莫敌,冷小凤逢人就砍,遇敌就杀,其势猛锐,当者披靡,一阵疯狂猛攻下来,大有斩获,三名黑衣大汉一死二伤。
  突闻骷髅门主暴喝一声:“纳命来!”呼地劈来一掌,冷小凤不退反进,硬往上撞,待她攻至切近时,骷髅门主招式突变,又施出了“玄阴蚀骨掌”,决心要置她于死地。
  冷小凤“一鹤冲天”,玄阴掌擦脚而过,骷髅门主一个大回旋,也紧咬着追上去。
  剑光闪烁,掌风呼啸,从地上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地上,五十招一过,冷小凤已渐处下风,秀发散乱,娇喘吁吁,神态至为狼狈。
  蓬!一声巨震划破长空,两条人影一触即分,冷小凤吃了一掌,歪歪斜斜的退下去。
  哇!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仍自拿桩不稳。
  幸亏不是“玄阴蚀骨掌”,不然那有命在。
  骷髅门主的眼中掠过一抹得意的神采,道:“冷小凤,你还剩下半条命,本门主想听听你最后的答覆。”
  “你作梦!”
  “这么标致的大姑娘,可能还没有跟男人睡过觉,死了多可惜。”
  “你放屁!”
  “给脸不要,那你就死吧!”
  话落招出,“玄阴蚀骨掌”再度施出,冷小凤自忖必死,连躲的念头都打消了,索性双目紧闭,喑自默祷:“恨天,我来了。”
  意外地,玄阴掌并未袭上身来,耳畔却爆出一声巨大无匹的震声,骷髅门主雷霆一击之势,硬是被人从斜刺里震歪七八尺,人也跟着一个踉跄,歪了半边身子,余威所及,有两名黑衣大汉栽坐下去。
  冷小凤睁眼一看,面前已多了一个非僧非道非俗的怪老儿。
  怪老儿功力之深,简直匪夷所思,冷小凤不信天底下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骷髅门主同样惊骇不已,怒声喝斥道:“你这个三不像是从那儿来的?”
  三不先生拉拉袈裟,摸摸道冠,阴阳怪气的道:“我老人家三不先生,是从南方来的。”
  骷髅门主冷哼一声,道:“你我素味平生,为何要插手管本门主的事?”
  三不先生上前一步,道:“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娄柏玉。”
  “娄柏玉?”
  “你认识?”
  “不认识!
  “我老人家倒觉得你很可能就是娄柏玉。”
  “何以见得?”
  “你们一样的都是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我看你是酒喝多了,满口的胡言乱语,念在你这一大把年纪,木门主愿意放过今天,希望不要再让老夫碰见你!”
  像是一场突发的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骷髅门主招招手,立即率众下山而去。
  冷小凤没料到骷髅门主会不战而退,心中好生纳闷,道:“这个魔头怎么会突然开溜呢?”
  三不先生道:“可能是做贼心虚,女娃儿,该下去替你那相好的收尸了,我老人家今天非要将他的路数查清楚不可。”
  不管冷小凤反应如何,怪老儿提起空葫芦来就走,口里不停的念叨着:“可惜,可惜,白白糟塌了我老人家的二十斤烧刀子。”
  已经走出十好几步了,指着左侧,又回头说道:“那边大概可以勉强下得去,抬着棺材可不是闹着玩的。”
  X        X        X
  这是一个雾的世界,迷迷濛濛,伸手不辨五指。
  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气来的更恰巧,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雾的湿度很大,而且热呼呼的,就好像是茶壶里喷出来的气一样。
  迷魂谷宛若是一个迷魂阵,冷小凤盲人瞎马,在这个谜一般的地方到处瞎闯乱撞。
  时间久了,冷小凤渐渐可以看到三五尺以内的东西,地上湿漉漉的,只有水草,别无长物!
  她笔直的先向石恨天可能坠落的地方走去,默默计算,距离崖顶少说也有七八十丈,崖壁又像刀削的一样直,她恨不能马上找到心上人,却又怕见到那不幸场面,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沉!沉!
  到了,她预计石恨天应该就落在她站立的地方,她找遍三倍以上的范围。
  没有人。
  没有尸。
  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她迷惘了,石恨天究竟是飞上了天?还是入了地?
  她更弄不懂,此时此地的她,究竟是喜?还是忧?
  她只好漫无目的地,眼里流着泪,心里淌着血,在雾也似的迷魂谷里找寻!找寻!
  “恨天!恨天!”
  她知道不可能有回音,但是她还是喊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肯定她自己的存在,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自己还活着。
  “石大哥!石大哥!”
  初识时,她就是这样称呼他,假如石恨天已死,英灵不远,应该可以听得见;如果还没有死,更应该可以听得到她的呼唤。
  可是,迷魂谷内静得令人恐惧,始终没有任何回响!
  生如谜!
  死如谜!
  冷小凤天不怕,地不怕,一生争强好胜,她第一次感到孤独,感到无助,感到自己实在太渺小渺小了,她暗自决定,如果找遍整个迷魂谷,还找不到石恨天的话,那他一定是被妖魔鬼怪吃了,她绝不单独活下去,生不能成双,只好企盼死后成对。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现在,仍在不断的找寻,喊叫。
  “恨天!恨天!”
  “小凤!小凤!”
  奇怪,突然之间,雾气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小凤喜得跳了起来,照准声音的方向拚命跑。
  砰!雾中视线不良,冷小凤速度又快,一个不留神,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果然是好像已有八百年不见的石恨天!
  “石哥!石哥!”
  “凤妹!凤妹!”
  二人劫后重逢,恍如隔世,感情像决堤的流水,像爆开的火花,一阵拥抱,一阵热吻,喜悦的泪水沾满两张脸,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许久许久,才从幻境中醒来,现实的问题立又袭上冷小凤的心头,道:“恨天,你摔下来的地方应该在南边,怎么会跑到北边去!”
  石恨天道:“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人将我接住,抱离现场。”
  “会是谁?”
  “可能是三不先生。”
  “哦,对!一定是他,我就是经他的指点才下来的。”
  “三不先生深藏不露,他一定是一位高人。”
  “已经露了,我的这一条命也是他救的。”
  看看石恨天的气色、神态,冷小凤又道:“三不先生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石恨天沉思一下,道:“我记得有人在我嘴里塞了很多东西,很香很辣,入口即化。”
  “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浑浑噩噩中听到你的呼唤,爬起来就跑,也没看清楚周遭的情形。”
  “走,咱们去看看。”
  来到石恨天适才倒卧之处,立即看到,七环宝刀的旁边,放着一朵形状如伞,血红似火,香辣扑鼻,吹弹即破的伞状东西。
  二人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异口同声的说道:“原来这就是‘火伞覃’!
  冷小凤捧起“火伞覃”,叫石恨天再吃下去,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石恨天运气试一试,道:“好是好多了,不过,腑脏骨骸中仍有寒气未去,真气依旧无法提聚。”
  “没有关系,可能是量不够,我们再去采摘一些来,就会痊愈的。”
  “到那儿去采摘呢!”
  “我觉得‘鬼窟’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
  “这儿不是叫迷魂谷吗?”
  “‘鬼窟’有可能就在迷魂谷中。”
  主意一定,不再迟疑,石恨天收好七环宝刀,两个人开始漫无目标的找寻。
  最后,在一道石壁上,发现一个洞窟,浓浓的雾气不停的向外飘散,二人走进去一看,赫!好大好美的一个地方,正当中有一个池塘,池水呈血色,翻滚沸腾,就如同烧开的沸水一样。
  池塘的四周,长满了“火伞覃”,头顶上是圆拱型的岩石,整个“鬼窟”内的每一样东西就是血红色的,好像一座红色的大房子。
  二人好不兴奋,飞快的冲进去,冷小凤毫不考虑,伸手就去摘最大的一株“火伞覃”。
  乍然,一阵水花激射之声传处,池塘内冒起一股水柱,水柱内窜出一个全身被长长红毛覆盖着的怪物。
  怪物好利落的身手,劈面就是一掌,冷小凤不禁骇然,滑退三步,打出一支飞刀,却被怪物张口咬住,冷小凤贴着水面扫出一剑,怪物猛一跳,打到岸上来了。
  没有“火伞覃”石恨天就性命难保,冷小凤虽然心里有点发毛,手上却不曾放松,一路狠打狠攻。
  怪事天天有,就是没有今天多,怪物懂得拳脚掌法不算,手里居然还有一把刀,冷小凤连攻三剑,剑剑被怪物巧妙破解,最后刀剑相撞,竟然将冷小凤的剑架住了。
  石恨天巳经看出一点端倪,示意冷小凤退下,沉声地说道:“朋友大概不是鬼吧!”
  怪物桀桀怪笑一声,破口骂道:“呸呸!你们才是鬼!”
  石恨天道:“既通人语,当然也不是怪物!”
  “哼,岂有此理!”
  冷小凤怒气冲天的道:“既然不是鬼魅,亦非怪物,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动了手?”
  怪人的两只眼珠子瞪如铜铃,怒视着二人,杀气腾腾的道:“檀入鬼窟者死,外面写的清清楚楚,你们瞎眼了?”
  冷小凤道:“我们没看见,况且‘鬼窟’又不是你的私产,人人可以来,你凶什么!”
  怪人举起刀来,作势待发,道:“看不看见都一样,凡是闯进‘鬼窟’的人就必须死。”
  石恨天道:“请前辈暂息雷霆,可否听在下一言,我们进入‘鬼窟’,实情非得已,并非有意冒犯尊驾。”
  怪人始终充满敌意,道:“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实不相瞒在下急需‘火伞覃’。”
  “火伞覃是老夫的东西,任何人不得窃夺。”
  “咱们打个商量,能否通融一下?”
  “不能。”
  “我们买总可以吧!”
  “不卖!”
  冷小凤气极了,咬着牙吼叫着道:“你这个怪物太不通情理了,姑奶奶今天拚着这条命不要,也非要拿到‘火伞覃’不可!”
  长剑挽起一道长虹,分心就刺,怪人挥刀相迎,冷小凤娇躯滴溜溜一转,刷!刷!扫出二剑,扫落怪人身上的一片红色长毛。
  怪人哇哇大叫不已,身上数尺长的长毛全数竖立起来,石恨天看得清楚,怪人赤身露体,连皮肤都是红色的,只有一片破布遮着下体,乍然腾空而起,连人带剑,以泰山压顶的姿态扑向冷小凤。
  冷小凤好美妙的身法,先作一个硬拚的架式,诱敌入彀,待怪人攻至切近时,猛一个腾挪,闪到一侧去。
  叭哒!怪人攻势落空,趴在地上了,压扁不少“火伞覃”。
  冷小凤玉腕一挺,一朵朵的剑花直往怪人身上飘,石恨天及时喝道:“不要伤人!”
  金凤凰收住剑势,抵住他的肚子,道:“你最好不要动,再动一下小心我要你的命。”
  方待叫石恨天去采“火伞覃”,发觉怪人的情形不对劲,趴下去以后就不再动弹,恍如死去一般,石恨天上来一摸,全身寒冷如冰,二人不由皆为之一呆。
  就这么一呆的工夫,怪人一个滚翻,又滚回池塘去。
  一入池塘,便再也没见他的踪影。
  冷小凤什么也懒得想,弯着腰,猛采“火伞覃”。
  石恨天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栽坐在地上。
  冷小凤脸色大变道:“你怎么了?”
  石恨天道:“我好冷,好想到池塘里泡一泡。”
  冷小凤道:“那怎么成,水太热,一定会烫伤的,快吃‘火伞覃’吧。”
  摘了一株最大的,喂着他吃下去,不久石恨天的情形便有起色。
  冷小凤以最快的动作,摘了一包“火伞覃”,拉着石恨天就往外面走。
  “站住!”
  暴喝声起,怪人又从池塘里冒出来,挡住去路,左掌护胸,右手握刀,威风凛凛的,与刚才判若二人。
  冷小凤准备硬闯,石恨天理论道:“这位朋友,据石恨天所知,来‘鬼窟”采‘火伞覃’的人,又不是单单我们两个,前辈何必斤斤计较,苦苦相逼?”
  怪人大嘴一张,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道:“谁来过?”
  石恨天道:“前不久,三不先生就来过。”
  怪人说道:“那是他趁我不注意,偷的。”
  石恨天道:“另一个人可能在长期服用‘火伞覃’,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怪人瞪大了眼问:“谁?”
  石恨天道:“唐一刀!”
  “唐一刀”三字一出口,怪人似是遭了雷殛一般,跳起来说道:“你怎么哓得唐一刀?”
  石恨天笑道:“是小凤偶然听一个叫大柱子的人说的。”
  “你们遇上大柱子了?”
  “是的。”
  “是大柱子叫你来偷‘火伞覃’!”
  “是我们误打误撞自己闯进来的。”
  “大柱子现在何处?”
  “替唐大侠办事去了。”
  “你们要‘火伞覃’做什么?”
  石恨天喟叹了一声,说道:“因为中了‘玄阴蚀骨掌’,需要‘火伞覃’来疗伤!”
  突然间,怪人又显得甚是激动,道:“什么?你也中了司徒老儿的‘玄阴蚀骨掌’?”
   “在下是被骷髅门主打伤的,是否司徒不朽,则不得而知。”
  “骷髅门主是个什么东西!”
  “此人黑巾蒙面,来路不详。”
  “玄阴掌是司徒老儿的独门功夫,骷髅门主无疑就是司徒不朽。”
  “啊,对了,在下自我介绍,我是石恨天,这位是冷小凤,请教前辈是……”
  “老夫就是唐一刀。”
  二人互望一眼,神色数变,冷小凤道:“听说唐前辈也是玄阴掌的受害者,此地有这么多‘火伞覃’,为何独自隐居‘鬼窟’,而叫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头去办事?,
  唐一刀像斗败了的公鸡,叹着气说:“传闻失实,‘火伞覃’只能医治轻微的阴寒之伤,老夫伤情太重,寒气已穿筋入骨,治标尚可,绝对无法根除。”
  石恨天心头一沉,道:“唐前辈是说这‘火伞覃’也无法治好玄阴掌的伤?”
  唐一刀郑重的说:“老夫适才后力不继,就是最好的证明,必须浸在水中,始可提聚功力,保持温暖。”
  冷小凤慌了,道:“那要怎样才能完全康复?”
  唐一刀迟疑一下,道:“在老夫未说出如何根治之前,希望冷姑娘先答应替老夫办三件事。”
  “是交换条件?”
  “就算是帮老夫的忙好了。”
  “好吧”,冷小凤与石恨天换了一个眼色,“条件也好,帮忙也罢,但凡小凤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唐一刀的脸上第一次展露出友善的笑容,道:“第一件事,希望你能找到胡媚娘,唐小楼,带他们到这儿来。”
  冷小凤道:“这两个人与唐前辈是什么关系?”
  “媚娘是我的爱妻,小楼是老夫的独子。”
  “他们不知唐前辈受困‘鬼窟’?”
  “如果知道,我们夫妻、父子早就团圆了。”
  “唐夫人、唐公子现在那儿?可有什么特征?”
  “详细的地址等一下老夫会交代清楚,我儿双眉的中间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今年二十岁,很好认。”
  “第二件事是——”
  “杀一个人。”
  “杀谁?”
  “宋无双!”
  “有仇?”
  “仇深似海,恨高如山。”
  冷小凤肃容满面的道:“对不起,仇恨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能无故杀人,顶多将姓宋的带来此地,你们面对面自己解决。”
  唐一刀愤然的说:“这样更好,能够手刃仇家,正可消消老夫这二十年来的积怨。”
  “第三件?”
  “杀死司徒不朽,或者将他们来押此地。”
  “‘唐刀、宋剑,司徒掌’,人称关东三友,亲如兄弟,那来这么深的仇?”
  哼,好一个关东三友,宋无双、司徒不朽简直禽兽不如,我唐一刀但能离开这‘鬼窟’,第一件事就是要跟他们拔香头。”
  察言观色,石恨天心知个中必有莫大的隐情内幕,忙追问所以,唐一刀招呼二人就地坐下来,道出一段离奇曲折的秘辛来。
  原来,唐一刀、宋无双与司徒不朽,的确是义结金兰的莫逆好友,三个人皆醉心武学,经常以武会友,印证琢磨,各在刀、剑、掌上有独特的成就,在关外称霸,赢得“唐刀、宋剑、司徒掌”的美誉,为武林写下一段佳话。
  由于三友的感情太好,复将大好春光全部消磨在参研武技上,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依旧孤家寡人一个,中馈犹虚。
  无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唐一刀邂逅了一位绝色女子胡媚娘。
  当然,由于唐一刀的关系,胡媚娘自然结识了宋无双与司徒不朽。
  不幸的是,宋无双、司徒不朽竟然一见钟情,也爱上胡媚娘。
  唐一刀发现这种情形后,自觉十分痛苦,亦曾有急流勇退,玉成他人的念头,无奈胡媚娘却情有独钟,非他莫嫁,并在一次酒醉之后,二人有了夫妻之实。
  也真巧,一次中的,媚娘竟珠胎暗结,在米已成饭的情形下,二人遂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娶进娇妻媚娘,兄弟间却积怨成仇,宋无双、司徒不朽顿成陌路,从此不相往来。
  过了一段神仙似的美满岁月,爱子小楼也呱呱坠地,就在小楼弥月后不久,唐一刀在一次出外的途中,竟中了宋无双、司徒不朽的埋伏。
  论功力,唐刀、宋剑、司徒掌均在伯仲之间,以二对一,又是出其不意,唐一刀当然屈居劣势,一场恶战下来,唐一刀身中数剑数掌,利用夜喑,突出重围,最后托天之幸,来到“鬼窟”始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他几乎已有二十年不曾与外间接触,完全靠“火伞覃”充饥,维持生命,可能是吃的太多太久,也可能与池中的红色沸水有关,十年前,他的身上便开始长出红色的长毛来,至今已长达三尺,看起来与怪物无异。
  池塘内的水很暖,是从地心冒出来的,是免除寒冷的最佳去处。他大半的时间皆泡在水里,或者潜入池中高出水面的一个密室中睡大觉,直至半年前,才遇见偶然闯入的大柱子。
  大柱子是个傻小子,唐一刀不敢贸然的就叫他去办事,费了不少力气,教会他一些武功刀法,认为可以勉强自卫时,这才命他去寻找胡媚娘。
  听完唐一刀这一番话,冷小凤恨得牙痒痒的,道:“这个宋无双、司徒不朽真不是东西,那天让我堵上,非好好的教训他们不可,但不知道这两个老匹夫住在那里?”
  唐一刀将自己家,以及宋无双、司徒不朽的住处告诉她,歉然一笑道:“老夫最初以为你们是这两个老狗的爪牙,故而诸多冒犯,尚祈海涵。”
  冷小凤爽朗的笑道:“不知者不怪,还提这些干什么,唐前辈快说如何才能使恨天的掌伤康复?”
  唐一刀正容说道:“一定要司徒不朽的‘火龙珠’才行。”
  冷小凤道:“好,找到‘火龙珠’后,我们会立刻连同司徒不朽一块送到‘鬼窟’来。”
  唐一刀道:“石恨天现在还不能走,以他的伤情,走不出十里地便会冻死在路上,这件事恐怕必须由冷姑娘一个人承担下来。”

第三章 宋无双  墓木已拱
  骆驼。
  至少有二十只以上的骆驼。
  最前面一只骆驼的脖子上套着一个大驼铃,鸣声清脆悦耳。
  每一只骆驼的背上,皆驮着重重的货物,都是贵重的皮货。
  不用问,凡是这样的骆驼队,都是殷商巨贾,不是将要深入塞外大漠,就是从大漠塞外来的。
  骆驼队的主人,可能是得知路上不太平静,除了赶骆驼的人外,还特意请了四名保镖。
  普通的保镖,自然不能与武林人物相提并论,尤其是遇上像骷髅门这样的凶神恶煞,就更加不济了。
  许是这骆驼队合该倒霉,在承德与隆化的中途,便遇上了八名骷髅门的魔徒。
  谈不上是恶战,也仅仅只交手十余个回合,四名保镖便先后倒地了帐。
  一个瘦皮猴的魔徒似是头儿,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骆驼队胖商人的鼻子道:“老家伙,假如不想见阎王,就将银子、银票、骆驼队全留下来,立刻给老子滚!”
  胖商人腿都吓软了,抖得像煮熟的粉条,知道哀求也没有用,听话才是最佳的抉择,立将身上的钱财全部掏出来,交给瘦皮猴。
  瘦皮猴以怀疑的眼光望着他,道:“还有没有?”
  胖商人将口袋翻过来给他看,道:“真的没有了,小的斗胆也不敢藏私。”
  瘦皮猴虎吼一声,道:“没有就好,滚吧!”
  能够活命,已是天大的万幸,胖商人那还敢放半个屁,领着一群赶骆驼的人,掉头就走。
  待他们走出十余步之后,瘦皮猴脸一沉,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来:“杀!”
  杀字才落地,八个人已纵身追上去,明晃晃的钢刀往别人脑袋上招呼,眼看千钧一发,危在旦夕。
  霍然,红影一闪,大家的头顶上爆出一声刺耳的鞭花,“哗啦啦!”、“呛朗朗!”连串怪响,八个人的兵刃全部被一条长长的鞭子打落在地。
  展目望去,场中已多了一位全身一色红衣,貌美如花,手握长鞭的少女。
  瘦皮猴眨眨眼,道:“姑娘好霸道的鞭法,是那门那派的?”
  红衣少女粉脸上笼着杀气,道:“姑娘我无门无派,是蛇女龙甜儿。”
  就好似晴空里响起一声焦雷,瘦皮猴的脑门子轰然一震,凝视着“魔鞭”,道:“你是龙甜儿,那这条鞭子——”
  龙甜儿打断他的话,道:“不错,这就是武林之宝‘魔鞭’!”
  人的心理真古怪,每一个人都想得到“魔鞭”,每一个人也都怕“魔鞭”,表现在行为上的同样十分反常,大家先是身不由己的退了几步,但马上又拾起兵刃围上来。
  瘦皮猴大声吆喝道:“弟兄们,咱们今天走运,夺下‘魔鞭’,门主必然重重有赏。上!”
  适才那一鞭,将其中一人的胸衣扫破了,露出一个骷髅图案,龙甜儿伸手一指,道:“且慢,姑娘我先要查清楚,你们骷髅门主是何许人?”
  瘦皮猴答非所问的道:“龙甜儿,凡是得知本门秘密的人必须就地格杀!”
  蛇女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说道:“那好极了,这正好与姑奶奶的规矩不谋而合。”
  “你也有臭规矩?”
  “当然。”
  “说!”
  “凡是企图抢夺‘魔鞭’的人,必须死!”
  “黄口女娃儿,说大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小心你的脖子吧!”
  龙甜儿的话干净俐落,蛇头快如电光石火,一窜,一纵,口一张,瘦皮猴“哎哟”了半声便报销了。
  呼!呼!别的人还没有弄清楚头儿是怎么死的,龙甜儿已将“魔鞭”舞开,连攻两招。
  一招是贴地横扫,扫断一只脚丫两条腿。
  一招攻的是上盘,惨嚎声中又一死一伤。
  一转眼就死了两个人,剩下来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就跑。
  除恶务尽,龙甜儿怎会手下留情,“魔鞭”三发三收,三个受伤的魔徒又上了天。
  还有三个,像脚板着火一样,已奔出十几丈去。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逃出蛇口,原以为可以捡回一条命来,不巧迎面又堵来一位煞神,拦在路中。
  龙甜儿扬目一望,喜孜孜叫道:“冷姐,骷髅门的魔徒都不是好东西,杀!”
  冷小凤恨透了骷髅门的人,还客气什么,二话不说,手起剑落,立刻解决了一个。
  还有两个,顿生拚命之心,同声一喝:“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一左一右,一剑一刀,连人带掌,不顾一切的杀上来。
  冷小凤正中下怀,一招“左右逢源”,暗含两个变化,两团剑花,飘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两个魔徒却滑溜得像泥鳅,虚晃一招,弹身越顶而过。
  “那里跑!”
  “那里跑!”
  一条魔鞭,一支剑,两声惨叫,两条命,两个魔徒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的摔下来。
  胖商人死里逃生,感激的五体投地,颤声说道:“谢谢两位女英雄救命之恩,小老儿给你们磕头。”
  言毕,当真要跪下去磕头,龙甜儿急忙作势阻止,道:“江湖儿女,不兴这些俗礼,快将你的银钱收起来上路吧。”
  胖商人如言收回银钱,将四名保镖的尸体抬上骆驼,千谢万谢后便赶着骆驼上路了。
  冷小凤这时说道:“甜儿,你怎么也跑到关外来了?”
  蛇女龙甜儿将“魔鞭”收进一个袋子里去,道:“江湖上盛传关外出现一个秘密组织,作案累累,故而出长城,过喜峰口,想来一看究竟,好为武林略尽点绵力,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骷髅门的魔徒及冷姐。”
  “咦”了一声,又道:“冷姐与石大哥一向出双入对,今天怎么落单了?”
  冷小凤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龙甜儿询长问短,对石恨天关怀备至,道:“那我们现在是该去先找胡媚娘,还是宋无双?或者司徒不朽?”
  冷小凤井井有条的道:“承德唐家,大柱子已经去过了,似乎没有什么收获,于理应该先找司徒不朽,取得‘火龙珠’,但宋无双家住隆化,距离近,又是顺路,不妨先到宋家去瞧瞧。”
  龙甜儿秀外慧中,有她自己的看法:“冷姐,‘火龙珠’在司徒不朽的手中,‘玄阴蚀骨掌’又是他的独门功夫,石大哥既然是伤在骷髅门主之手,事情已经摆明了,我们是否应该直去找骷髅门主?”
  冷小凤道:“甜儿,你的分析完全正确,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骷髅门的巢穴在那里,只好从司徒不朽的这条线上下手,说不定,找到司徒不朽,也就找到骷髅门的巢穴了。”
  龙甜儿直赞冷小凤高明,对事理的分析头头是道,有条不紊,再也没有什么意见,二女当即并肩西进,下午便到了隆化县城。
  宋家住在城外,宅子并不大,门口有一棵三围粗的老杨树,目标显明,一找就找到了。
  冷小凤毫不考虑,上前就要敲门,这才注意到,门上下了锁。
  而且,锁上生了锈,油漆斑剥,破落不堪。
  二人神色一变,纵身翻墙跳进去。
  结果,宋家一个人也没有,是一幢空宅。
  叫开邻人的门,出来一位老者,冷小凤很有礼貌的说:“老先生,请问隔壁是不是姓宋?”
  老者道:“是姓宋。”
  冷小凤进一步查问:“叫宋无双,对不对?”
  老者点头道:“对,对!”
  龙甜儿道:“里面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老者道:“宋家只有宋无双一个人,死了有十几二十年了。”
  冷小凤惊“哦”一声,道:“是怎么死的?”
  老者摇头道:“这老汉就不清楚了,我们是他死后才搬来的。”
  龙甜儿道:“可知葬在何处?”
  老者指着西边的山,道:“听说就在那边的山腰上。”
  二女略作商议,决定去宋无双的坟上一看究竟,告别老者,一路疾行,不消顿饭工夫便到了地头。
  从墓碑上的记载,看得出来,这是宋家的祖坟,零零总总,差不多有百多座,因而,找起来并不困难,没多久便找到写明是宋无双的“佳域”。
  果然是一座老坟,祭石上已长出藓苔,坟头绿草如茵,树已成荫。
  二人绕过墓碑,向后走了几步,见墓后有一条羊肠小径,这小径透着古怪,至墓穴后方便告突然断绝。
  冷小凤一怔,神色马上紧张起来,朝龙甜儿作个噤声的手势,悄没声息的潜行过去。
  小径的尽头,是一方巨石,跨过巨石,出现一道低矮的门,里面一灯如豆,且有日用杂物。
  “里面有人吗?”
  冷小凤叫了一声,没有反应。
  “有人就应一声,不然我们可要进去了。”
  龙甜儿说着,人已挨到门边。
  久久不见动静,冷小凤疑云满面的道:“奇怪,门开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龙甜儿道:“管他有没有人,咱们进去看看再说。”
  手握魔鞭,一个纵跃就窜进去。
  冷小凤扣着两把飞刀,就在蛇女的左右。
  一看,是一个石屋,有简陋的桌椅及炊具。
  就是没有人。
  还没有看清楚石屋内的一切景象,冷小凤耳朵一竖,拉蛇女到门后去,噤声道:“有人来了。”
  可不是吗,一阵“叭哒!叭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一时巳到了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冷小凤吁了一口气,现身说道:“大柱子,是你呀。”
  大柱子吓一跳,叫了一声道:冷姐姐。”
  冷小凤道:“大柱子,你也是来找宋无双的?”
  大柱子望了龙甜儿一眼,道:“是呀,见到没有?”
  冷小凤道:“宋无双听说已经死了,他的坟墓就在这上面。”
  大柱子傻呼呼的道:“这我也听说了,我干爹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骨,想找几根骨头带回去。”
  话毕,当真在石屋内乱找起来。
  龙甜儿格格笑道:“傻蛋,这是石屋,又不是墓穴,那来的骨头?”
  大柱子恍然醒悟停下,冷小凤将找到“鬼窟”的事说给他听,替二人介绍一下,道:“可有胡媚娘的最新消息?
  “没有”,大柱子说:“老管家告诉我,干娘是被宋无双劫走的,一个拾破烂的老头子又说是司徒不朽干的,我也糊涂了,不哓得该找谁才好。”
  “咳!咳!咳!”
  破布帘内传出一阵咳嗽,有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嚷嚷道:“吵什么吵,吵了我老人家的黄梁美梦,现成的富贵都被你们吵跑了。”
  随着这一声叫骂,三不先生睡眼惺忪的从里屋走出来。
  冷小凤看得一呆,霎时间脑里转了七八个念头,道:“前辈原来住在这儿?”
  三不先生吐了一口浓痰,老大不高兴的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老人家怎会住这种鬼地方。”
  冷小凤紧追不舍:“那么前辈是来访友?”
  三不先生口沬四溅的道:“我老人家是来探幽,一时睡虫作怪竟睡着了。”
  冷小凤引见龙甜儿认识三不先生,龙甜儿深施一礼,道:“前辈可曾见到什么人?”
  三不先生道:“只有臭虫、老鼠。”
  龙甜儿道:“石屋的主人是谁?到那儿去了?”
  三不先生双手一摊:“天知道!”
  冷小凤道:“不知是否查清楚骷髅门主的来历?”
  三不先生道:“这个老小子精得像孙猴子,一下山便溜之大吉。”
  冷小凤说道:“谢谢前辈赐助之恩,如肯告知娄柏玉的行踪形貌,小凤自当尽力。”,
  “废话,知道他的行踪,我老人家何必到处瞎撞。”
  “娄柏玉的长相如何?”
  “算了,你的烦恼已经不少,我老人家的烦恼让我自己烦恼吧。”
  冷小凤见他不肯吐实,知道事情可能不大简单,又不便追问下去,只好闭口不言。
  大柱子道:“冷姐姐,咱们是等一等好呢?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碰碰运气?”
  冷小凤略作沉吟,道:“等等吧,受人之托,好歹要查个头绪出来。”
  三不先生伸一个懒腰,道:“你们等吧,我老人家可没有这个耐性,要先走一步。”
  一步三摆,晃荡着半葫芦酒,闲悠悠的走了。
  龙甜儿目送三不先生远去后,道:“这个老头子怪里怪气,我觉得石屋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他。”
  大柱子正经八百的道:“我也是这样想,换一个床铺我根本睡不着觉。”
  又有脚步声,这次是来自坟上,通!有人跳下来了。
  三个人心情一紧,闪到暗中去。
  有人在外面自言自语的说道:“怪事,门明明是关着的,是谁会到我这个宝贝地方来?”
  说着话,跨步而入,放下背上的箩筐,见门后站着三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咧着嘴笑道:“原来是你们,就是嘛,这种鬼地方小偷是不会光顾的。”
  大柱子在承德曾见过他两次,道:“这就是你的家?”
  驼背老人很坦然的说:“是啊,冬暖夏凉,又没人吵,挺好的。”
  冷小凤上前一步,道:“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驼背老人苦笑道:“人穷没钱盖房子,只好随便找个洞穴瞎凑合。”
  龙甜儿玉面一寒,道:“再穷也不能扒别人的坟呀。”
  驼背老人辩道:“没有的事,坟在上面,我在下面,我先来,他后到,彼此各不相干。”
  龙甜儿手指着石屋,道:“胡扯,算算看,这里就是放棺材的地方。”
  驼背老人指着屋顶,道:“不,这上面都是石头,挖不动,棺材埋得很浅。”
  冷小凤道:“你怎么知道?”
  “是老汉亲眼见他们挖的。”
  “人家会答应你住在这里?”
  “替他们整理墓园,求之不得。”
  “姑娘冷小凤,老丈贵姓?”
  “这宋家的祖坟里,外人是住不进来的。”
  “也姓宋?”
  驼背老人点头不语。
  龙甜儿追问道:“叫宋无双?”
  “不!宋无双是老汉出了五福的堂侄儿。”
  “他真的死了?”
  “没有人会拿死当儿戏。”
  “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父母早亡,并无兄姐弟妹。”
  “也没有讨老婆?”,
  “听说跟一个叫胡媚娘的女人爱得死去活来,结果还是一场空。”
  冷小凤道:“是不是被人横刀夺爱,抢跑了?”
  “大概是,据说我这个堂侄儿又抢回来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搅的,又被别人抢走了。”
  “是什么人?”
  “司徒不朽。”
  “你们宋家的人难道不曾出面主持公道?”
  “赫,司徒不朽好厉害,我们可惹不起。”
  “莫非司徒不朽就是骷髅门主?”
  “猜测之词,谁也拿不出证据来。”
  “你堂侄儿是如何死的?”
  “被杀、暴毙、自杀,众说纷纭,谁知道。”
  龙甜儿黛眉双挑,猛然一个箭步,探手扯向驼背老人的右手腕,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给。
  她心细如丝,觉出这个拾荒人颇不单纯,故而有此一试,她认为,如果驼背老人身怀绝技,基于本能的反应,猝不及防之下,一定会有所流露,那知,手到擒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糟老头儿。
  驼背老人跳着脚直喊疼:“你这是干什么,要拆散我这把老骨头?”
  龙甜儿松开手,道:“对不起,跟老丈开个玩笑。”
  从老人的言谈中,冷小凤也认为不是一个等闲人物,怎奈苦无佐证,总不能无凭无据的,就将一个拾荒老人押到“鬼窟”去充数。
  三个人怀着满腹的狐疑,离开石屋,结伴而去。

第四章 火头僧  真假莫辨
  丰宁,在隆化之东,是司徒不朽的故乡。
  司徒家建在一个山岗子上,居高临下,又有隘路陡坡,是开山立寨的好所在,大柱子、冷小凤、龙甜儿以为真的找到了骷髅门的巢穴,禁不住一阵兴奋,一阵紧张。做梦也没有想到,住在司徒家的人,都不姓司徒,而是一群临时借住的猎人、樵夫。细加打听,司徒家的人早已迁往他处,行踪不明。
  司徒不朽本人更是行踪如谜。
  有人说他剃度出家,当了和尚。
  有人说他上山修道,做了道士。
  有人说他远走大漠,去赶骆驼。
  有人说他去了南海,求仙炼丹。
  当然,也有人说他死了,早已不在人世。
  甚至,有人说他当了土匪,无颜见家乡父老。
  人言言殊,莫衷一是,这么重要的一条线,就这样断了。
  “火龙珠”在他手上,胡媚娘很可能就跟他在一起,骷髅门主的身份更需要由他来印证,现在可好,一切全成泡影,三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找不出一个能够找到司徒不朽的办法来。
  无奈,三个人又分开了,漫无目标的去寻找,以期扩大范围,增加机会。
  X        X        X
  
  丰宁城南三十里,有一座庙,依山而建,站在长长的石阶下,“碧云寺”三个大金字便清晰可辨。
  “碧云寺”的门面并不大,里面却颇深广,因为是丰宁县最大的一座古刹,香火鼎盛,游人如织,禅房殿宇修葺的金碧辉煌,美不胜收。
  这日大清早,碧云寺里来了一位楞头青,一名晨起扫院的小沙弥,上前打个稽首,问道:“这位施主可是要来拈香?”
  大柱子傻直的说道:“干爹叫俺来找我干娘。”
  小沙弥咧着嘴笑道:“施主弄错了吧,这是和尚庙,不是尼姑庵。”
  大柱子理直气壮的道:“是你弄错了,俺是找抢我干娘去的司徒不朽。”
  小沙弥还是听不懂,道:“敝寺都是佛门弟子,没有俗家人。”
  大柱子道:“俺要找的这个司徒不朽,据说就是在你们这个庙里出家。”
  小沙弥总算听出一个头绪来了,道:“请问这位司徒先生的佛名如何称呼?”
  大柱子傻眼了,道:“我不知道。”
  小沙弥单掌一竖,宣了一声佛号,道: “一入佛门,俗家的名姓俱已弃而不用,不知佛名就不好找了。”
  猛听山门外有一个焦雷似的声音接口说道:“好找,好找,把你们方丈找出来,一定可以找得到。”
  骷髅门主应声大步而入,身后袂声飘拂,跟进来十几条大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从大雄宝殿内走出一位老和尚来,双掌合十为礼,道:“老衲法通,碧云寺住持,不知施主要找那一位?”
  骷髅门主的眸光直瞪噔的盯在法通禅师的光头,道:“老失要找在此出家的司徒不朽。”
  这真是怪事,唐一刀、石恨天、冷小凤、龙甜儿等人,大家都认为骷髅门主可能就是司徒不朽,现在骷髅门主居然公开的要找司徒不朽,岂非咄咄怪事,岂不挑明了骷髅门主绝对不是司徒不朽?
  问题来了,“玄阴蚀骨掌”是司徒不朽的独门功夫,骷髅门主既非司徒不朽,他是如何修练成“玄阴蚀骨掌”的?
  这样说来,骷髅门主是娄柏玉的可能性反而大大增加。
  可恼三不先生故弄玄虚,至今还不哓得娄柏玉是何许人物。
  法通和尚闻言答道:“佛门清规,一旦剃度为僧,就不再使用俗家名姓,贫道不认识司徒其人。”
  骷髅门主道:“剃度之时,你总该晓得谁是司徒不朽吧?”
  法通住持道:“贫僧记性不好,俱巳淡忘。”
  一名大汉冲上来粗声说道:“他妈的,再打哈哈小心老子宰了你。”
  劈!劈!左右开弓,打了老和尚两个嘴巴子,立刻暴出八条红指痕,红红的血水从嘴角淌下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逆来顺受,闭口不言。
  骷髅门主陡地夺过小沙弥的扫帚来,小沙弥杀猪似的惨叫一声,帚枘硬生生的插进小沙弥的肩窝,然后纵身一蹓而起,又插进大雄宝殿的门楣,将小沙弥悬吊在半空中。
  穿肩之痛,已痛澈心睥,伤处又要承受全身重量的拉扯,小沙弥双眼发红,马上昏死过去。
  “阿弥陀佛!”老和尚没有说话,大柱子骂了一句:“你好狠的心啊。”
  骷髅门主瞪了大柱子一眼,对法通住持道:“老秃驴,骷髅门的手段你应该有个耳闻,现在再摆一个榜样给你看,如果不希望本门主血洗碧云寺,立刻将所有的和尚集合在这里,老夫自己会找出司徒不朽。”
  法通大师不言不动,骷髅门主命立在老和尚身旁的一名黑脸堂的和尚去叫人,和尚望着法通住持,老和尚犹豫一下,喑喊一声:“罢了!”道:“照他的话去做吧。”
  和尚躬身退下,登上钟楼,很快、就有一阵急促的钟声傅开来,群山“嗡嗡”,回响不已。
  众僧想必都听得懂钟声所代表的意义,碧云寺所有的和尚立从四面八方涌来,移时便齐集了二三十名。
  骷髅门主逐一审视,默默计数,见其中并无司徒不朽,眸中凶芒暴闪,道:“都到齐了吗?”
  法通住持道:“已全部到齐。”
  骷髅门主大喝道:“怎么只有二十八名?”
  法通住持道:“连小沙弥,应是二十九。”
  骷髅门主道:可是,这碧云寺应该是三十个人才对。”
  法通住持道:“还有一名火头僧正在准备早斋。”
  骷髅门主忽然转过头来,问大柱子:“傻小子,你瞧瞧,这里面有没有司徒老儿?”
  大柱子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司徒不朽。”
  “不认识?那你怎么找?”
  “俺是来找我干娘的。”
  “本门主听说了,你干娘叫胡媚娘,是不是?”
  “是呀,你——”
  “老夫知道她的下落,等一下我带你去见她。”
  “不要,你不是个好人,我不要跟你去。”
  骷髅门主使个眼色,立有两名大汉钉住大柱子,转过头来,又对刚才敲钟的黑脸和尚说道:“去,将那个火头僧给本门主叫来。”随后又派了一名亲信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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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头僧好辛苦,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劈柴升火做早斋。
  可能是火烤得太多的关系,全身干巴巴的,骨瘦如柴,本来只有五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犹如六十许人。
  生好火,烧滚水,刚将做好的馒头放进蒸笼里,一股香风传处,一位姑娘如幽灵一样闯进来。
  火头僧呆了一呆,故作镇静的道:“女施主好兴致,天刚亮就来逛庙。”
  姑娘的脸色冷冷的,道:“不是逛庙,是来寻人。”
  火头僧道:“寻人?谁?”
  姑娘道:“司徒不朽。”
  火头僧原本是蹲着,拿着一支柴正要添火,闻言呼地站起来,问道:“姑娘何人?”
  “龙甜儿。”
  “找司徒不朽何事?”
  “想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火龙珠!”
  “十分抱歉,司徒不朽三月前就还俗了。”
  “胡说,出家可以还俗,你这个瘦干巴的样子却不曾养肥,姑娘我得到消息,碧云寺的火头僧就是司徒不朽。”
  “这是以讹传讹,老僧出家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没错,算算时间,司徒不朽出家的日子,差不多也正好是这个数。”
  “老僧句句实话,女施主不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龙甜儿说道:“有办法,请接我这一鞭。”
  以五成的功力,扫出一鞭,火头僧沉腰滑步,轻松避开,龙甜儿更加认为他就是司徒不朽,冷哼一声,道:“哼,我就不信一个火头僧有这么好的身手。”腕上加力,攻势绵绵,功力已渐次提高。
  火头僧的确不含糊,虽未出手进招,闪躲腾挪的身法却精纯绝妙,龙甜儿已施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仍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口中说道:“女施主过奖了,出家人防身的把式,不值方家一笑。”
  龙甜儿偏不信邪,非要逼他出手不可,娇叱声中,已将功力提足十成十,三鞭连成一气,势如万马奔腾。
  火头僧睹状骇然,暴退七尺,道:“出家之人,清静无为,不敢与人一争短长,老僧服输就是,失陪。”
  一个翻滚,人已夺门而出。
  “回去!”
  冷小凤飘然而现,连攻三剑四掌,又将他逼回屋里去。
  火头僧腹背受敌,退至一个水缸附近,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龙甜儿没有去理他,问冷小凤道:“冷姐,你看他像不像唐一刀口中的司徒不朽?”
  冷小凤道:“干瘦、细高、手掌特别大,一双鹰眼如夜猫子,像极了。”
  脸色一整,又对火头僧道:“司徒前辈,我们找你并没有恶意,因为有一位朋友中了‘玄阴蚀骨掌’,亟需‘火龙珠’一用,阁下与唐一刀之间可能有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幸勿自误。”
  火头僧矢口否认道:“老僧并非司徒不朽,叫我如何承认?”
  冷小凤道:“那这样好了,冷小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师父陪我们去一趟‘鬼窟’,是与不是,唐前辈一定可以分辨清楚。”
  这话合情合理,火头僧却不答应,道:“庙里事忙,老僧离不开。”
  蛇女龙甜儿火了,连珠炮似的叱道:“你这是没有理由找理由,睁着眼请说瞎话,给脸不要脸,咱们今天就是押也要把你押走。”
  魔鞭一抖,爆出了连串的鞭花,丈许的方圆内,尽被鞭影封住,准备全力对付他。
  冷小凤心里更急,早将长剑亮出来,从另一面堵上去,决心逮活的。
  蓦在此刻,远处钟楼上响起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钟声,大头僧眉头一皱,道:“你们在此滋事的事已惊动本寺住待,正在召集全寺弟子围捕,你们看,已经有人围上来了。”
  其实,当他说这句话时,外面根本没有人,只是想制造一个脱身的机会,说来也真巧,当冷、龙二女不约而同的向外望时,外面却突如其来的闯进了一个黑衣大汉来。
  冷小凤惊叫道:“这是骷髅门的人,杀!”
  不管三七二十一,冷小凤刺出一剑,龙甜儿又添一鞭,那黑衣大汉根本没有看清楚出手的人是谁,便倒卧血泊中。
  正好给了火头僧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从后窗破窗而逃。
  龙甜儿大怒,骂一声:“老狐狸!”立与冷小凤穿窗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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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尘!了尘!”
  膳房外有人喊叫,喘着气冲进一个黑脸和尚来。
  黑脸和尚未见到火头僧了尘,却见膳房内桌翻椅倒,灶里的火熄了,蒸笼歪到一边去,零乱不堪,一眼见后窗破损,正想过去看个究竟,猛一个踉跄,差点被黑衣大汉绊倒,这才发现地上还倒着一个人。
  朝窗外一望,什么也没看见,扛起黑衣大汉来,急匆匆的返回原地,颤声说道:“禀住持师父,了尘不见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通宝相庄严,木然没有一点表情。
  将黑衣大汉放在地上,骷髅门主上前一看,见门徒一息尚存,忙急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黑衣大汉气若游丝的道:“是——”
  冷小凤一剑穿心,龙甜儿一鞭抽断了他的脖筋,仅仅说出一个是字,便气绝身亡。
  骷髅门主气冲斗牛,一把抓住黑脸和尚的袈裟,厉色喝问道:“说!他是怎么死的?”
  黑脸和尚据实说道:“不知道。”
  骷髅门主一巴掌打碎了黑脸和尚的三颗牙,道:“大胆刁僧,你们一同前往,会不清楚本门的人如何致死?”
  黑脸和尚歪着嘴说:“那位施主问明膳房所在后,独自抢到前面去,贫僧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倒下了。”
  骷髅门主道:“那烧饭的秃驴呢?”
  黑脸和尚道:“早巳不知去向。”
  骷髅门主的眸中闪过一道杀机,道:“找不到火头僧就拿你们开刀,反正,凡是与本门主照过面的人都必须死!”
  此人好毒辣的手段,竖掌如刀,咔唰!黑脸和尚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应声落地,利落到极顶,也残酷到极顶。
  骷髅门主手一挥,立刻传下格杀令:“杀,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他令出如山,骷髅门的魔徒齐声应诺,一个个猛如野兽豺狼,视人命如草芥粪土,一转眼的工夫便倒下去五六个,场中哀嚎盈耳,遍地血污,令人不忍卒睹。
  不知何时,三不先生神鬼不觉的出现在大雄宝殿前,救下小沙弥,凌空飞渡,浓浓酒气传来,洒下一片酒雨。
  千万别小瞧这一片酒雨,三不先生系以内家真力逼射而出,如快刀,似利刃,力可穿石洞金,众魔徒惊呼四起,纷纷退避。
  三不先生飘然落地,立即命碧云寺的和尚退下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残忍!”
  骷髅门主答得更妙:“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当不择手段。”
  三不先生脸一沉,道:“好一个无毒不丈夫,这口气多么像那个欺师灭祖的娄柏玉。”
  骷髅门主怒冲冲的道:“三不像,请别老拿姓娄的跟老夫相提并论,本门主与他八竿子打不到。”
  三不先生冷笑道:“你倒推得干净,我老人家越看你越像。”
  “天下相似的人多得是,你可认错人了。”
  “说,你如果不是娄柏玉,是谁?”
  “当本门主君临武林时,自会晓喻周知。”
  “哼,你好大的口气,扯下你的遮羞布来。”
  “办不到!”
  “办不到我老人家就自己来。”
  “你敢!”
  “不敢我老人家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远道而来,为死去的师兄清理门户了。”
  袍袖一抖,探手就抓,骷髅门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掌横斩过来,三不先生扫出一腿,骷髅门主递来一拳,两个人兔起鹘落,打了个不亦乐乎。
  二人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解,三丈方圆之内尽被强风掩盖,可谓难得一见的一场罕见的大搏斗,别说插手助阵,旁人想靠近都不可能。
  恶斗中传出三不先生惊讶的喊叫声:“好个老小子,这是唐一刀的‘破天十八刀’,你居然能够以掌代刀施出来,跟谁学的?”
  骷髅门主虎吼一声,说道:“干脆让你开开眼界,再接一招宋无双的‘皤龙剑’吧。”
  三不先生更加困惑,道:“‘唐刀、宋剑、司徒掌’,三个人的本事你都纯熟精到,是怎么学会的?”
  “去问阎王老子吧!
  呼!白茫茫、阴惨惨的劲风乍现,如霜似雪,寒气逼人,三不先生不服输,全力硬拚,蓬!两股巨大无匹的力道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霹雳似的震声,两条人影好似一刀劈下去的两片柴,倏然分开。
  骷髅门主倒飞出三丈,落地后摇幌了几下才拿稳马步。
  三不先生也不曾讨得半点好,双掌冰冷,全身打颤,捧着葫芦猛灌烧刀子。
  骷髅门主道:“老家伙,凭你的这点能耐,三百回合之内本门主一定可以拆散你的老骨头,可惜今天没工夫,姑寄尔命数日,咱们后会有期。”
  目注大柱子,又道:“傻小子,咱们该找你干娘去了。”
  大柱子满脸不悦的道:“我不要跟你去。”
  骷髅门主喝声道:“哼,这可由不得你!”
  伸手扣住大柱子的腕脉,率众放步而去。
  三不先生气得直跺脚,却未敢拦阻,因为他心里有数,此刻妄动的结果,大柱子的一条命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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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当中,正当午膳时分,“集贤楼”已上了八成座,冷小凤、龙甜儿就坐在靠门口的一副座头上。
  龙甜儿特意要了两粒生鸡蛋喂“魔鞭”,气忿忿的说道:“司徒不朽老奸巨滑,明明见他进了承德城,就是找他不到,真气死人。”
  冷小凤笑道:“承德府这么大,他地头又熟,找一个火头僧何异海底捞针,何况他到底是否司徒不朽,现在尚在未定之天。”
  龙甜儿振振有词的道:“冷姐,我得到消息,司徒老儿在碧云寺当火头僧,碧云寺的和尚都不会武功,这个老小子却身怀绝技,绝对错不了。”
  冷小凤道:“我也是因为司徒不朽的故旧,曾在碧云寺见过他才赶去的,但消息归消息,江湖上的事波谲云诡,谁也不敢保证火头僧就一定是司徒不朽。”
  事情一波三折,奇峰突起,龙甜儿没了主意,急道:“宋无双死了,司徒不朽跑了,石大哥伤重待救,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冷小凤说道:“那个驼背老人十分可疑,连宋无双的死都靠不住,既然来到承德,不管有无收获,咱们应该到唐家去跑一趟。”
  龙甜儿是个急性子,人已经站了起来,忽见门外走进一位翩翩公子来,立刻被他眉心上的那豆大的朱砂痣吸引住了。
  冷小凤也注意到白小楼的朱砂痣,凝视不瞬,白小楼见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盯着自己看,以为飞来艳福,晕陶陶的就兀自坐下来,对身后的铁塔大汉道:“去跟掌柜的招呼一声,这两位姑娘的帐本少爷付了,有甚么好吃的直管往上端。”
  铁塔大汉曾经吃过冷小凤的亏,方欲提醒白小楼,龙甜儿已经说话了:“我们有个习惯,菜一上桌子就会帐,谢了。”
  冷小凤道:“公子如何称呼?”
  白小楼道:“小楼。”
  “姓唐?”
  “不,姓白。”
  “奇怪,公子眉心的朱砂痣好大。”
  “从小就有,没有甚么好奇怪的。”
  “我是奇怪世上怎么可能有两颗大小、位置完全一样的朱砂痣。”
  “不可能,整个承德府绝对没有第二颗。”
  龙甜儿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唐一刀的儿子他就有一颗和你完全相同的朱砂痣。”
  白小楼吃了一惊,道:“有这种事?他叫甚么?”
  “唐小楼。”
  “唐小楼?这么巧,仅一字之差。”
  “你现在相信了?”
  “既然唐小楼有一颗和我完全相同的痣,当然相信。”
  “可是,我龙甜儿不信。”
  “为什么?”
  “因为世上不可能有两颗大小、位置完全一样的朱砂痣。”
  “姑娘不是说唐小楼就有吗?”
  冷小凤说道:“我们认为你就是唐小楼。”
  白小楼笑道:“开玩笑,本公子是白小楼。”
  “令尊是那位?
  “白玉楼,恒茂的掌柜。”
  “令堂呢?”
  “纪哓翠。”
  “纪哓翠?不是胡媚娘?”
  “本公子不认识胡媚娘。”
  “唐——啊,白公子,咱们打个商量,那一天有空,可否代为引见一下令堂大人?”
  “我不作任何承诺,一切待见示家母后再行答覆。”
  “可以,我们愿意随时敬候回音。失陪。”
  “再坐一坐嘛,与姑娘谈话,如沐春风。”
  白小楼这句话是多余的,人已走出门去。
  铁塔大汉傻呼呼的道:“公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何不干脆冒充唐小楼?”
  白小楼道:“为何要冒充唐小楼?”
  另一名瘦削汉子道:“公子不是要查唐一刀的下落吗,只要冒充唐小楼,不就可以找到唐一刀?”
  白小楼怒道:“馊主意,怎么可以冒别人的儿子。”
  铁塔大汉说道:“那要不要钉她们的梢?”
  白小楼说道:“不必,你们去丢人现眼,现在说不定他们会反过来钉咱们的梢呢。”
  冷小凤与龙甜儿直奔唐家,说明来意,老管家终于得知主人的确切信息,兴奋莫名,将二女请至屋内,献上香茗。
  龙甜儿说道:“老管家,你告诉大柱子的话我们都知道了,现在的情形是,唐夫人似乎不大可能和宋无双甚至司徒不朽在一起,不知老丈当初何以认为宋无双涉嫌?”
  老管家思索一下,说道:“因为主母失踪的那天,曾有人见到宋无双在附近徘徊。”
  冷小凤道:“唐夫人失踪后,可曾回来过?”
  老管家以肯定的语气答道:“一去不回。”
  “小少爷呢?”
  “与主母同时被劫,唐家的钱财也损失不少。”
  “听说,小楼少爷的眉心,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
  “是啊,大家都说小少爷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龙甜儿说道:“恒茂皮货店的少东白小楼,眉心也有这么一颗朱砂痣,你知道吗?”
  老管家大叫一声,击掌说道:“经龙姑娘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前几天还见到白公子,跟我家小少爷的痣是一模一样的。”
  “长相像不像?”
  “这就很难说了,我们家少爷那时候才弥月。”
  “见过白夫人没有?”
  “富豪之家的贵夫人,经年足不出户,没见过。”
  “依老丈看,白小楼的母亲,可不可能就是唐夫人胡媚娘?”
  老管家道:“假定我家主母确定未与宋无双、司徒不朽在一起,这个可能性应该存在,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没有见过两个人痣的大小,位置会如此相同的。”
  二女互望一眼,龙甜儿说道:“冷姐,咱们干脆登堂入室,主动去拜访一下白夫人,如何?”
  冷小凤胸有成竹的道:“我倒觉得夜探为佳,如果白夫人真是胡媚娘,并非自愿嫁给白玉楼,咱们公然拜访,不一定能见得到。”
  龙甜儿听她说的有理,表示完全同意,随即告别老管家,就在“集贤楼”的后面,找了一间清静的上房住下来。
  直至起更时分,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没声息地登上恒茂皮货店的屋面。
  恒茂的生意大,门面大,内院的范围更大,房子一排接着一排,楼房一座比一座高,二女展目四顾,见最后面的一栋大楼最是雄伟壮丽,窗纸上有灯火外泄,可以看到有人影在动,当下不假思索,越屋而过。
  来至附近时,稍稍停一下,发觉四下并无动静,这才弹身而起,落在窗外。
  舔破一小块窗纸,渺目向内望去,只见白小楼在房内走来走去,一张楠木镂花镶金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年约四旬开外,雍容华贵,风姿纬约,穿着一身紫衣的妇人。
  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显然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白小楼忽然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道:“娘,说了这半天了!孩儿还是希望母亲跟那两位姑娘见一面,这样一定可以查出唐一刀的下落,了却爹的一桩心愿。”
  紫衣妇人好半晌才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为娘的必须慎重考虑,夜深了,小楼,去睡吧,我们明天再谈。”
  母命难违,小白楼无可奈何,只好躬身退出去。
  不管她是胡媚娘,还是纪哓翠,反正是白小楼的母亲不会错,待白小楼走下楼去,进入另外的房子后,冷小凤、龙甜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窗子,跳进屋内。
  紫衣妇人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道:“你们两位大概就是小楼在‘集贤楼’所遇见的姑娘吧?”
  冷小凤很有礼貌的说:“是的,夤夜造访,诸多冒犯,希望没有吓着夫人。”
  龙甜儿好机伶,冲至门外,察看一下,确定无人时,将房门关好,停在窗下,注意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紫衣妇人出奇的镇静而富机智,不疾不徐的道:“那里,从小儿口中得知你们想见我的事起,老身就有一种预感,两位很可能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冷小凤肃容满面的道:“首先,我们想知道,夫人是否的确是纪哓翠?”
  她为人绝顶聪明,“胡媚娘”三字绝口不提。
  紫衣妇人不假思索,立即正容答道:“老身并非纪晓翠,而是胡媚娘。”
  龙甜儿:“既然是胡媚娘,为何令郎却硬说是纪哓翠!”
  胡媚娘的睑上笼下一层愁云,幽幽怨怨的道:“是白玉楼那个老贼,为了掩人耳目,强行给老身改名的结果。”
  “夫人的意思是说,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白掌柜强掳来的!”
  “好马不备双鞍,好女不嫁二男,老身早已是唐家的人,怎会心存二志。”
  “可是,据我们所知,夫人似乎亦曾被宋无双掳去过?”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老身尤其不幸,当年同时被三个男人看中,劫持老身离开唐家的确实是宋无双。”
  “据说,后来亦曾落入司徒不朽之手中!”
  “这事不确,连宋二弟老身亦不曾与他正式生活过。”
  冷小凤疑云满面的道:“宋无双是有名的大侠,难不成白玉楼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胡媚娘笑了,是冷笑,笑得很凄凉,道:“你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斗‘力’,往往恃技骄人,白玉楼却是斗‘智’的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骗过宋无双,将老身弄进恒茂来了。”
  “白玉楼也是拜在夫人石榴裙下者之一?”
  “小儿弥月的时候,他也是唐府的贺客之一。”
  “就此一见钟情,种下祸根?”
  胡媚娘悲声一叹,没有开腔。
  远处,隐隐约约中,传来一阵喝叱打斗的声音,龙甜儿看到,有一条黑影窜进白家来,俄顷,有两条黑影离开白府,进入后花园,瞬即消逝。
  冷小凤浑然不觉,继续说道:“白掌柜对夫人还好吧?”
  胡媚娘道:“他对我好有什么用?老身心如止水,二十年不曾与他同过房。”
  “夫人乃贞节烈女,令人起敬,这多年想必一定有很多企图逃脱的经验?”
  “经验是有,惜皆功败垂成,老贼看得实在好紧,后来得知一刀生死下落不明的消息,逃走的念头渐渐淡泊,老贼的防备也就慢慢放松,近来白玉楼常鼓励我出去走动走动,老身反而懒得动一下,已有数年不曾离开此楼。”
  “这些事,令郎知道吗?”
  “白玉楼为了控制老身,更为了挽回我的心,对小儿倒是百般呵护,几乎是由他一手带大的,是以未敢言明,今夜就缠着我不放,想叫老身出面,设法从两位姑娘口中套出一刀的下落来。”
  “我想不通,他为何不自己‘冒充’唐小楼?”
  “这孩子很精明,大概是因为不清楚事实的真相!怕露出马脚。”
  “正因为他精明,相信他此刻业已起疑。
  “不错,今夜就曾一再追问他自己的身世。”
  龙甜儿道:“唐夫人说了?”
  胡媚娘摇头道:“这事急不得,必须慢慢来,老身一定得先确定一刀是否尚在人间。”
  冷小凤闻言,遂将石恨天负创,闯进“鬼窟”,巧遇唐一刀,以及自己与龙甜儿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胡媚娘一忽儿喜,一忽儿忧,情绪激动,久久无法平复。
  冷小凤道:“唐前辈朝思暮想,二十年来一直以夫人母子为念,急于想见你一面,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胡媚娘马上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一刀又在危难之中,老身恨不能马上飞到他身边去。”
  龙甜儿道:“如此甚善,咱们现在就走。”
  胡媚娘面露难色,道:“小楼这孩子,明天一大早,必然又会来缠我,事情就有立刻拆穿的可能,为了一刀的安全,最早也应该在明晨之后。”
  冷小凤道:“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带令郎同去?”
  胡媚娘道:“时机未到,他们父子团圆的日子,老身认为不宜操之过急。”
  龙甜儿道:“夫人顾虑的也是,明天就明天吧!我们就住在‘集贤楼’,会齐之后再结伴同赴‘鬼窟’。”
  事情已敲定,二人不便久留,退出窗外,在龙甜儿的示意之下,跳进楼后花园里。
  冷小凤知事有蹊跷,道:“有什么发现?”
  龙甜儿指着花园的另一边:“你听,那边是否有打斗的声音?”
  冷小凤侧耳一听,神色陡变,飞快的越过花木亭榭,上了对面墙头,翻过几排屋面,一场激烈的搏斗立告展现眼前。
  脚下是一座宽敞的四合院,四角上站定四位神气活现的老者,一个个精芒暴闪,显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从他们握在手中的乌铁杖判断,冷小凤认定必系“长白四凶”无疑。
  “长白四凶”的身后,围着一大群人,每人的胸前皆有阴森森的骷髅图案。
  场中交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黑巾蒙面的骷髅门主,一个是游戏人间的三不先生。
  二人可能缠斗已久,额头已现汗珠,呼吸急促浑浊,出招的速度甚慢,但一招一式皆全力施为,充满无穷的杀机。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骷髅门神秘莫测,竟然误打误撞的碰上了,二女磨拳擦掌,心头一阵兴奋。
  龙甜儿噤声说道:“冷姐,看情形三不先生好像处在下风。”
  冷小凤瞄着场中,道:“骷髅门主的确技深若海,真想不出武林中谁有这么好的身手,三不先生恐怕难再支持百合。”
  蛇女道:“那咱们——”
  话才说了一半,被“长白四凶”中的老大打断了:“门主,何必跟这个老家伙穷泡,交给咱们兄弟四人,把他解决掉算了。”
  人已跨步走出,却被骷髅门主出言阻止:“本门主从未遇上这样的好对手,要亲自送他上路,四位护法如觉得技痒,就替老夫招待一下我们的娇客吧!”
  骷髅门主好厉害,恶战之余,依然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之能,冷、龙二女大吃一惊,不待四凶叫阵,便自飘然落下,立在三不先生左右。
  冷小凤刚叫一声:“三不先生。”三不先生望了二女一眼,连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四凶中的老大老二,已如狂风一般卷上来。
  瘦高个的老二色眯眯的望着冷小凤,攻出三招之后,不干不净的说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夜要走桃花运了,好久没见到这么美的可人儿,陪大爷我好好玩一玩吧!”
  矮胖的老大道:“二弟,‘武林称雌雄,江湖定一尊,女的冷小凤,男的石恨天!’她是冷小凤,别掉以轻心。”
  他这儿话才落地,瘦子老二已毛手毛脚的摸了上去,冷小凤怒叱一声:“放你的狗臭屁!”玉腕一扬,一支飞刀已击中他的人中,穿透三颗牙,痛得他呼天抢地不止。
  冷小凤得理不饶人,长剑一挺,就要结果他的性命,矮胖老大的乌铁杖已扫到,逼退三尺。
  色不迷人人自迷,红脸老四也犯了同样的毛病,以为龙甜儿弱女可欺,猛吃豆腐,蛇女将计就计,诱他摸进布袋里面,“魔鞭”倏地血口一张,就将他的手掌咬住了。
  “我的妈呀!”
  红脸老四魄散魂飞,抽手就跑,“魔鞭”跟着窜出来,见血封喉,“我的妈呀”四字,遂成为这位仁兄的最后遗言。
  “魔鞭!”
  “魔鞭!”
  场中惊叫四起,投射来无数眸光,恶斗一下子静止下来。
  三不先生总算找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道:“女娃儿,别贪功恋战,快去救救那个愣头青。”
  冷小凤一怔道:“大柱子怎么了?”
  三不先生指着墙角上的一个小房子,道:“他被骷髅门主抓来,拷问唐一刀的下落,就囚在那间破房子里,快!”
  冷小凤不遑多想,挺剑硬闯,被矮胖老大截下来,龙甜儿的“魔鞭”虎虎生风,锐不可当,连闯三关,冲出去二三丈。
  半空中喝声如雷,骷髅门主如天马行空,挡住蛇女,一出手就是“玄阴蚀骨掌”,洒下一片白茫茫、阴惨惨的劲风,意欲夺下“魔鞭”。
  冷小凤急叫道:“甜儿小心!不可硬接他的玄阴掌。”
  龙甜儿早已闪开,从横里给了他三鞭。骷髅门主胆大包天,伸手去抓,被他抓住鞭尾。
  “放手!”
  暴喝声中,三不先生横劈一掌,再加上“魔鞭”巨大的弹力,骷髅门主被迫松手,仰身退下去。
  三不先生得寸进尺,堵死他的进路,又与骷髅门主干上了。
  冷小凤是何等人物,一个矮胖老大怎么能拦得住她,一轮猛攻下来,已将对手打退,伤了三名骷髅门魔徒,逼近小屋三丈以内。
  瘦高老二,独耳老三不知死活,又挥杖堵上来,仗着乌铁杖的重量及长度,在冷小凤面前张下一道杖影,寸步难进。
  龙甜儿道:“冷姐,你专心救人,这几个混蛋交给我了。”
  扫脚踝,攻中盘,取咽喉,“魔鞭”灵性通神,奇快奇准,霎眼间已是二十个来回,“魔鞭”威力所及之处,已找不到一个人。
  冷小凤抓准时机,娇躯三闪,又冲出一丈五六,迎面上来三个骷髅门徒,冷小凤脸色一沉,“找死!”
  剑尖好像被磁铁吸住一样,咬着一名大汉的胸膛刺过去,大汉封不住躲不开,一声惨叫!一蓬血雨,卒被刺进胸膛,立即了帐。
  龙甜儿已将蛇头掉转,一名魔徒被噬喉而亡。
  另一人被冷小凤一掌打得元宝翻身滚出去,金凤凰人随剑走,到了小屋门口。
  砰!一脚踢开柴门,双眼火气直冒!大柱子被人捆着双手,吊在横梁上,上身赤裸着,伤痕累累,一个凶巴巴的汉子仍自拚命抽打,逼问唐一刀的下落。
  大柱子一见冷小凤来了,苦瓜似的脸上绽开笑容,喜孜孜的道:“冷姐姐,快来救我,他们好坏啊!”
  凶汉警觉有异,才转过半个头,突觉脖颈一凉,冷小凤的剑已架上来,喉管的鲜血喷出好几尺远,倒地之后,仍在不停的冒着血泡。
  割断绳子,放下大柱子,双腿发软,差点瘫下去,冷小凤连忙挽他一把,道:“你不要紧吧?”
  大柱子活动一下双腿,回答道:“还好。”
  冷小凤道:“还好就好,离开此地后,快回家去吧。”
  大柱子道:“这怎么成?干爹叫俺找干娘一一”
  冷小凤道:“告诉你干爹,胡媚娘已经找到了,如无意外,很快就会到‘鬼窟’去团聚。”
  走出小屋,外面的恶斗已进入白热化!龙甜儿一“夫”当关,虽将众魔徒堵在大门外,但彼此众寡悬殊,情势却是险恶万分,只要一个不小心,出现破绽,就有被趁虚而入的可能。
  三不先生的情况也不乐观,在骷髅门主连番以“玄阴蚀骨掌”抢攻下,只有闪避的工夫,没有还手的机会,更是险象环生,危如火烧屁股。
  猛可间,三不先生“一鹤冲天”,再变“大鹏展翅”,越众而过,落在冷小凤附近,道:“咱们撤!”
  敌众我寡,又有一个带伤的大柱子,想要取胜,谈何容易,消灭骷髅门,势必非另起炉灶不可,冷小凤亦有同感,道:“好,我来断后。”
  三不先生道:“怎么算也轮不到你,我来!”
  龙甜儿自然也不敢再跟三不先生争,挥舞着“魔鞭”,杀出一条血路,第一个冲出大门去。
  大柱子接踵而出,冷小凤就紧跟在后头,斜里冲上几个人来,都被冷小凤挡回去。
  “截住他们!不要放走一个人!”
  骷髅门主人随声到,“长白三凶”如影随形,掌影与杖影交织!紧钉着三不先生的屁股不放。
  这时,冷小凤、龙甜儿、大柱子已去远,三不先生猛一个急转身,抱着酒葫芦射出无数水箭。
  此老的名堂真多,又扬起一片尘沙。
  方法虽笨,效果却立竿见影,当骷髅门主躲过水箭,尘土落定时,三不先生已消失在巷子口。

第五章 怪事多  扑朔迷离
  又是一个清晨。
  承德府的北门才打开,第一个出去的人是大柱子。
  第二个便是驼背老人。
  不过,驼背老人今天又改行了,背上仍然有个箩筐,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粪叉子,但又不甚“敬业”,路上的粪便不少,却漫不经心的拾几耙,暗中钉着大柱子直往北走。
  说他是为钉大柱子而来,又不尽然,还不时回头张望,若有所待,鬼鬼祟祟的,不知他在变什么把戏。
  走出十来里地后,后面果然出现一个人,如果是目力绝佳的武林人物,可以看得清是火头僧了尘。
  了尘今天可没有穿袈裟,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官道是从山脚下绕着走,火头僧已离开官道,抄小路往山上奔。
  驼背老人也突然改变了路线,向前猛跑一阵,从另一个方向爬上那一座山。
  这可好,居高临下,前面的大柱子仍在视线以内,后面的火头僧越来越近。
  终于,火头僧爬上山来了,驼背老人电纵而出,挡在前面,怒容满面的道:“司徒不朽,今天可让我堵上你了。”
  了尘不经意的望了他一眼,道:“神经病,最近常有人误认我是司徒不朽,真是岂有此理。”
  说过这句话,横跨三步,兀自下山去了。
  驼背老人追下来,声洪语冷:“司徒不朽,你可以唬别人,绝对骗不了我,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
  火头僧听出口气不对,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脸色接连数变,戟指说道:“你—一你是宋无双?”
  驼背老人的背忽然直起来了,在脸上摸了两把,道:“既然认得我宋无双,就别再想混充火头僧,司徒不朽,咱们之间的帐该算一算了。”
  司徒不朽道:“算什么帐?”
  宋无双道:“算你从老夫手中劫走媚娘的帐。”
  司徒不朽道:“不是又被你劫回去了吗?”
  宋无双道:“没这回事,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我的媚娘。”
  司徒不朽冷笑道:“恶心,胡媚娘又不是你老婆。”
  宋无双道:“她应该是我老婆,是被唐一刀抢去的。”
  司徒不朽道:“媚娘曾亲口告诉我,只爱老夫一人,你们两个都无耻。
  宋无双道:“她爱的人是我。”
  司徒不朽当仁不让:“是我!”
  宋无双道:“她现在何处?”
  司徒不朽道:“我正要问你。”
  “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是你!”
  “是你!”
  “是你!”
  二人针锋相对,越吵越火爆,宋无双取下粪筐,就往司徒不朽头上盖,司徒不朽猛推一掌,粪筐倒撞回来,宋无双再补一招,一只箩筐立告稀巴烂,半筐牛粪被震得四分五裂,飞上天去。
  宋无双并未就此罢手,扬起粪叉又打过来,司徒不朽伸手接个正着,道:“宋无双,你是越来越长进,什么时候学会拾粪的?”
  “哼!”
  宋无双一声冷哼,从粪叉木柄内拔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宝剑来,“分花拂柳”、“白蛇吐信”、“直捣黄龙”,一口气连攻三剑,皆是“蟠龙剑法”中招式,快!准!狼!兼而有之,司徒不朽猝不及防,大吃一惊,一个筋斗翻到山下去。
  “别跑!”宋无双一面追,一面吼叫:“二十年的情仇,所有的恩恩怨怨,咱们今天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
  司徒不朽在一块平坦的地上停下来,道:“姓宋的,你放心,老夫不会跑,这笔帐是该结结了,杀了你宋无双,再去杀唐一刀,从此刻起,绝不逃避、退缩,再也不会去替碧云寺的和尚烧饭了。”
  二人积怨甚深,都想算清这笔陈年老帐,“皤龙剑法”对上“玄阴蚀骨掌”,这一对曾义结金兰的老朋友、好兄弟,反目成仇,就在荒郊野外,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之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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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送走大柱子之后,冷小凤与龙甜儿,便来到“集贤楼”前面的饭庄,一边用膳,一边等人,四只眼珠子,几乎不曾离开过大门口。
  已日上三竿,店小二不知招来多少次奇异的眼光,要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冷姐,你看唐夫人会不会爽约?”
  “假如他们真正爱过,应该不会。”
  “可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甜儿,这是私会前夫,不是上街买菜,没有妥善的安排一定会出漏子。”
  龙甜儿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咱们最需要的是‘火龙珠’,司徒不朽去向不明,怎么办?”
  冷小凤道:“先让他们夫妻团圆再说,不论司徒老儿是火头僧——或者骷髅门主,迟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万一永远找不到,那么石大哥岂不要永远住在‘鬼窟’?”
  “果不幸而言中,我就陪恨天住一辈子。”
  “我也陪你们住一辈子。”
  话出口后,龙甜儿觉出不安,但已无法收回,忙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你们结婚以后,我帮你们煮饭带孩子,可没有别的意思。”
  冷小凤笑说:“傻丫头。”并未多言,但她早已意识到,在自己与石恨天感情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位竞争者,在心底最深处发出一声浩叹。
  就在此时,一名小二过来说道:“两位姑娘,有人找。”
  冷小凤第一眼就望到门口去,门口没有人,道:“是那一位?在那儿?”
  店小二指着立在通往后院门边的一个人说:“是这位大哥。”
  此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身车把式打扮,龙甜儿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是你找我们?”
  车把式恭谨的道:“是在下载的一位客人要见两位姑娘。”
  冷小凤巳明白十之八九,道:“在那里?”
  车把式道:“就在后院门口。”
  跟着车把式走出后院,果见门口停着一辆双套马车,车上有轿,十分华丽,轿帘低垂着,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车把式作了一个手势:“请!”
  冷小凤登上车轿,掀开帘子,胡媚娘正笑脸相迎,在她的身边,另有一名四十上下的妇人。
  待龙甜儿也进入轿内,放下帘子后,胡媚娘才开口说道:“真对不起,不是老身有意慢待,实在是怕张扬出去,知道的人愈少愈安全。”
  冷小凤道:“我们知道,不会介意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胡赖娘道:“好了,我跟小儿及白玉楼说是到城外进香去。”
  龙甜儿望着那中年妇人,道:“这位是——”
  胡媚娘回答道:“是王嫂,老身的心腹。”
  “这马车是雇的?”
  “不,是白家的。”
  “那一位是——”
  “是老王,王嫂的丈夫。”
  “哦。”
  “请两位快将详细的地址、路径告诉老王,咱们马上启程,老身恨不能立刻就见到一刀。”
  冷小凤探出头去,将路径交代清楚,老王皮鞭一挥,马车便驶出北门,望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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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马车驶离北门后不久,从路旁的一片打铁铺子里,走出来三个人,正是白小楼主仆。
  铁塔似的大汉比手划脚的说道:“那不是我们家的马车吗?”
  白小楼遥遥的跟在马车后向前走,道:“我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钉这一辆马车。”
  瘦削汉子道:“出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夫人上了这辆马车。”
  白小楼说道:“是我娘要出城去‘进香’。”
  铁塔大汉又说道:“听说夫人不准公子去?”
  白小楼神秘的诡笑道:“所以我们要偷偷的跟去。”
  瘦削汉子大惑不解,道:“自己的娘亲,干嘛要钉梢?”
  白小楼瞪了他一眼:“你不懂。”
  瘦削汉子道:“就是因为不懂才请教公子。
  白小楼不耐烦的道:“猪脑,告诉你也不懂。”
  瘦削汉子不敢再追问下去,心里一边却甚是气恼,自己即使再笨,当别人说出事实真相后,他没有不明白的道理。
  铁塔大汉见马车已去远,道:“少爷,要追就快一点,最好找三匹马来,老王的驭马术全城第一,咱们准会追丢。”
  白小楼一点也不急,慢呑呑的道:“不要马,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铁塔大汉听不懂这话的意思,道:“奴才也不懂。”
  白小楼洋洋自得的道:“你当然也不懂。”
  铁塔大汉道:“奴才是怕追丢了怎么办?”
  白小楼道:“追不丢的,本少爷已有巧妙安排。”
  铁塔大汉道:“什么安排?”
  白小楼指着地上,道:“你们看,每隔十来步,就有一个显明的黑点子,对不对?”
  铁塔大汉与瘦削汉子往地上一看,可不是吗,每隔十来步,就有一个铜钱大的黑点,大为惊异,同声说道:“对,看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楼得意的笑笑,道:“简单,在马车下面吊一桶黑油,下面捅一个洞就成了。”
  铁塔汉子与瘦削大汉闻言,竖起大拇指,齐声赞道:“公子高!高!”
  哈哈大笑声中,三个人一前二后,安步当车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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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是黄道吉日,没有庙会,甚至天气也并不很好,奇怪的是,这一条官道上的人却比往常要多得多。
  有商旅、有猎人、砍柴的、种田的,形形色色,各色人等皆有,大家的方向也一致,差不多全部由南向北。
  如果进一步观察,会发现,这些人服色虽异,行色匆忙,彼此之间却有紧密连系,身上鼓鼓的,显然带有家伙,跟在白小楼后面三五里处,不即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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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怪事,令人不可思议的怪事。
  这怪事就发生在宋无双,司徒不朽这两个怪人身上。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腈,拚死拚活,,恨不得你喝我的血,我啖你的肉,一副势不两立,不死不散的模样。
  现在,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共啃宋无双的干粮,共饮司徒不朽的老酒,跟老伙伴、老兄弟一般无二。
  前面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是豪华的车轿,帘子好像动了一下。
  宋无双、司徒不朽正沉浸在极端的兴奋中,没看见帘子后面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甚至连车轿本身亦未在意。
  直至啃完干粮,喝光老酒,司徒不朽才道:“二哥,我们现在该到那里去?”
  宋无双道:“先去找大哥再说。”
  “你知道大哥的去处?,”
  “钉着大柱子的方向走,大致就差不多了。”
  “二哥遇见大柱子了?”
  “他刚过去不太久。”
  “好,走!”
  “走!'
  走,走了一段路,无意中,他们也发现到地上的油污,但是,没多久便断了,路边弃置一个被砸扁的油桶,洒下满地黑油。
  再往前,是一个三岔路,没人知道马车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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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更怪的事。
  更怪的事发生在一座光秃秃的山下的水沟里。
  山沟里有两匹死马!一东一西。
  豪华的车轿碎了,四分五裂,散置各地。
  老王似是被人点了穴道,木头人似的杵在杂草丛中。
  此外,并未发现半具尸体,显然,车子不是失足摔下,是被人推下来的。
  有一个人,是三不先生,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破坐椅上,喃喃自语道:“哼,害我老人家在车下面受了半天的活罪,该歇歇脚了。”
  从怀里摸出一条卤狗腿,大口啃着,猛灌烧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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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沟上面,有人来了,一共两个,一个是宋无双,一个是司徒不朽。
  二老四顾无人,茫然的楞在原地。
  宋无双说道:“大柱子好像是朝这边来的,地方这么大,不知道他拐到那儿去了。”
  司徒不朽向山上望望,道:“山上高,看得远,咱们上去瞧瞧。”
  宋无双道:“也好。”跟在司徒不朽后面登上山去。
  司徒不朽回过头来,道:“二哥,找到大哥后,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无双的脸上杀机陡现,咬着牙说:“我要杀人!”
  司徒不朽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对,我也要杀人,不杀人难消我们兄弟心头之恨!”
  要杀人?
  杀什么人?
  是唐一刀?
  还是——?
  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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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一刀、胡媚娘这一对历尽沧桑的夫妻,终于团圆了,团圆的场面是欢乐的,也是伤感的,这一出悲喜交集的戏就在“鬼窟”内的池塘边上演。
  胡媚娘对唐一刀仍是爱意弥坚,一点也不介意他那一身红色的长毛,紧紧依偎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说不尽的离情,道不完的别意。
  王嫂也没闲着,从竹篮子里取出许多可口的菜肴来,正在往一块平坦如石桌的石头上揣。
  大栓子在旁协助,口水都流出来了,这小子今天特别高兴,活蹦乱跳的,早将自己的伤忘到九霄云外。
  冷小凤、龙甜儿则与石恨天立在一起,嘘寒问暖,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唐一刀揍着胡媚娘的螓首,无限关怀的道:“媚娘,苦了你啦。”
  胡媚娘深情的望着他,幽幽怨怨的说道:“一刀,你更苦。”
  “媚娘,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孩子小楼带来?”
  “一刀,小楼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必须慢慢来。”
  “你早就应该告诉他,我才是他亲生的爹。”
  “你生死下落不明,我不能不为孩子的安全着想。”
  “这都是宋无双,司徒不朽、白玉楼三个老贼害的,我唐一刀但能离开这‘鬼窟’,一定叫他们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提到司徒不朽,龙甜儿马上想到“火龙珠”,说道:“石大哥,真急死人,司徒不朽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死到那里去了。”
  石恨天道:“谢谢你,龙姑娘,等一下问问唐夫人,也许会查出司徒不朽的下落。”
  冷小凤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来,道:“不必去问唐夫人,司徒老儿可能已经来了,我出去看看。”
  话毕独自一人奔出“鬼窟”去,弄得石恨天、龙甜儿满头玄雾,莫名所以。
  这时,王嫂已将酒菜摆好,过来说道:“夫人,酒菜已经齐备,可以请老爷用了。”
  胡媚娘拉着唐一刀的手,无限娇柔的道:“一刀,来,是我亲手为你烧的,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东西。”
  唐一刀道:“见到你,我装了一肚子的高兴,一点也不饿。”
  胡媚娘道:“你已经有二十年不吃人间烟火,一吃就会饿的。”
  二人缓缓地走去,情话绵绵,恩爱逾恒。
  看在龙甜儿眼中,好不羡慕,含情脉脉的望着石恨天,道:“石大哥,你看,他们多亲热,难怪有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石恨天笑道:“久别胜新婚,何况一别就是二十年,龙姑娘,我看我们该出去走走。”
  龙甜儿会意,拉住石恨天的手,娇滴滴的说道:“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石恨天不解,道:“还有条件?”
  龙甜儿嗔道:“从现在起,不许你再叫我龙姑娘,多生份,好像我们才刚认识似的。”
  “那我该叫你什么?”
  “甜儿就好了。”
  “甜儿!”
  “嗯,这还差不多。”
  龙甜儿笑了,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情难自禁的偎在石恨天身边。
  但她马上就闪开了,面上罩满一脸红云,因为她看到冷小凤回来了,有一种在别人果园偷摘葡萄的歉意与羞赧。
  冷小凤装作没看见,直走过来,展开玉掌,在她的手掌心上,托着一颗大如核桃,赤红似火,通体光亮夺目的珠子。
  龙甜儿眸子一亮,忙问道:“这是什么?”
  冷小凤道:“‘火龙珠’。”
  “从那里得到的?”
  “自然是司徒不朽。”
  “冷姐把他杀了?”
  “是他自愿借给我的。”
  冷小凤将“火龙珠”放进石恨天口中,龙甜儿喋喋不休的道:“冷姐,你怎么哓得司徒不朽会来?”
  金凤凰道:“在途中,是我偷看见的,他与宋无双走在一起。”
  “司徒不朽就是那个火头僧?”
  “一点不差,就是他。”
  “那么,宋无双一定是那个拾荒老人了?”
  “完全正确,他根本不驼背。”
  “冷姐是用什么方法取得‘火龙珠’的?”
  “没用任何方法,我还没有开口,司徒不朽就将‘火龙珠’交给我了。”
  “有这种事,简直出乎意料之外。”
  “有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哩。”
  “什么事?”
  “最好还是由两位前辈自己说。”
  “他们已到‘迷魂谷’?”
  “就在外面”
  “为什么不进来?”
  “大概快了。”
  石恨天脸上热气腾腾,白蒙蒙的寒气正在向外飘散,面部红光隐现,与早先萎靡、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
  唐一刀已坐在石桌前,胡媚娘对面相陪,向这边招招手,道:“石大侠、冷姑娘,还有龙姑娘,请过来一起用吧,我们夫妻得以重聚,全承两位姑娘大力,水酒一杯,期聊表微忱于万一。”
  冷小凤伸出一掌,贴在石恨天背心上,道:“夫人请别客气,贤伉俪先用吧,我正在帮恨天疗伤。”
  胡媚娘道:“那就等等吧,恩人不入座,我们夫妻怎么可以先吃。”
  龙甜儿不明白冷小凤为何坚持不肯入座,胡媚娘无奈,亲自斟了两杯酒,高举酒杯,柔声说道:“一刀,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先吃吧,来,妾身先敬你一杯,干!”仰脖一饮而尽。
  唐一刀举起杯子正要喝,突闻一声焦雷似的呼喊:“且慢!”
  随着这一声音,宋无双与司徒不朽,像一阵风一样冲进“鬼窟”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唐一刀呼地站起来,恨声道:“是你们!”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因为过于愤怒、激动,仅仅说出三个字来,便说不下去了。
  宋无双道:“大哥——”
  唐一刀立刻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我大哥!”
  司徒不朽道:“大哥,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唐一刀大声将他的声音淹没:“我们早就拔香头了。”
  宋无双道:“请大哥听小弟一言。”
  “我不要听。”
  “起码不要喝这杯酒。”
  “老夫偏要喝!”
  举杯就往嘴里倒,蓦然,司徒不朽弹出一指,砰!酒杯应声而碎,唐一刀大怒,劈来一掌,司徒不朽躲到一边去,宋无双伸手欲抢胡媚娘,又被唐一刀震开,胡媚娘嘤咛一声,倒在唐一刀怀里。
  唐一刀对大柱子道:“去,把干爹的刀取来,为父的今天要杀人。”
  大柱子领命跳进池塘,宋无双、司徒不朽极力为自己辩解,唐一刀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忽儿破口大骂,忽儿拳掌交加,状似疯狂,不可理喻。
  而宋无双与司徒不朽,则仍耐着性子,至今未还一招半式。
  宋无双大声疾呼道:“和也好,战也吧,甚至死也无所谓,无论如何咱们要把话说清楚,刚才,我与三弟的情形也是这样,误会一旦冰释,大家便言归于好!”
  唐一刀张口欲言,被司徒不朽抢先说道:“大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胡媚娘一个人在搅鬼,这个祸水,寡廉鲜耻,水性杨花,陪我们三兄弟睡过觉,上过床、说过最爱我们每一个人的话,也答应嫁给我们每一个人,然后从中扇风点火,挑拨离间,玩你我兄弟于股掌之上,终于演出阋墙之争,居心恶毒,莫此为甚。”
  大柱子已取来宝刀,立于一侧,唐一刀怒吼道:“住口,我不要听你们这些胡言乱语,我问你,宋无双,当老夫与媚娘结为夫妇,生下小楼后,你为什么还要联合司徒老狗来对付我,如何自圆其说?”
  宋无双道:“请大哥问胡媚娘这个贱人,是她亲口告诉小弟,嫁给大哥,并非出于自愿,婚后受尽你的欺凌折磨,求我救她出火坑,共效于飞。”
  唐一刀转对司徒不朽道:“你又怎么说?”
  司徒不朽道:“与二哥的情形大同小异,也是中了胡媚娘的奸计。”
  唐一刀道:“因此,在宋无双劫走媚娘后,你又从他的身边抢走?”
  司徒不朽道:“我们大家都鬼迷心窍,以为那是英雄救美。”
  唐一刀道:“后来,媚娘怎么会又跑到白家去?”
  司徒不朽道:“我也不知道,一直以为是被二哥抢走的。”
  唐一刀托住胡媚娘的下巴,道:“媚娘,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到底爱那一个?”
  胡媚娘未语先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唐哥,他们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天下男人千千万,妾身只爱你一个人。”
  唐一刀已从大柱子手中取过宝刀,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机,宋无双急忙说道:“大哥,不要听她胡诌,她想挑起我们的火并,玉石俱焚。”
  胡媚娘义正词严的道:“这是欲加之罪,信口雌黄,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投奔一刀,就足以说明一切,酒我已经喝了,如果有毐,为何还好端端的活在这儿?更何况我胡媚娘来此前后,并不知哓宋二叔,司徒三叔也会来,想挑拨你们兄弟玉石俱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唐一刀暴跳如雷的哇哇大叫道:“对,媚娘之言对极了,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信口雌黄,不必再浪费唇舌,新仇旧恨,咱们在刀口上解决吧。”
  命胡媚娘退下,振刀挽起一片寒涛,向二人横扫过去,宋无双、司徒不朽闪挪退避,唐一刀手下无情,猛攻不辍。
  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终于,宋无双、司徒不朽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动手跟他干上了。
  “火龙珠”的确神效无比,石恨天的一张脸红喷喷的,“玄阴蚀骨掌”的寒气已驱除尽净,真气顺畅,功力全复,二女皆为此而雀跃。
  龙甜儿同时也感到十分迷惑,道:“这事真叫人为难,唐夫人夫妇对我们很好,司徒不朽也借‘火龙珠’给石大哥疗伤,到底该帮谁呢?”
  冷小凤道:“最好谁也不要帮。”
  龙甜儿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此刻还不能够确定谁是谁非。”
  “刚才,司徒不朽跟冷姐说了一些什么?”
  “和他们现在说的差不多,认为全是胡媚娘在搅鬼。”
  “冷姐相信?”
  “不完全相信。”
  “那么,信唐夫人的话?”
  “也不完全信。”
  “难道我们就这样作壁上观?”
  “这也是司徒不朽的要求,他们的事,他们要自己来解决,只希望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封住出口,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龙甜儿立即付诸行动,石恨天、冷小凤接踵跟进,有他们三个人把守“鬼窟”,连只蚊子也休想自由出入!
  场中的情况已有变化,宋无双缠住唐一刀,司徒不朽绕到唐一刀身后去,企图置胡媚娘于死地,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唐一刀砍中一刀,背上划出一条三寸长的血口子。
  司徒不朽怒吼道:“二哥,事到如今,咱们就放手干吧,不把大哥制伏,事情不可能解释清楚,说不定三条命都会丢在这个鬼地方。”
  英雄所见略同,宋无双腕上加力,攻势陡然加快三分,司徒不朽的“玄阴蚀骨掌”亦告施出,唐一刀处境大险。
  胡媚娘临危不乱,扑上来说道:“唐哥,让妾身来助你一臂之力。”
  情势急转直下,连王嫂、大柱子也加入战圈,形成二对四的局面。
  石恨天眉头一皱,道:“我看我们不插手是不行了,这样下去,他们说不定真会两败俱伤。”
  随着一阵步履声,一股酒气,三不先生摇头幌脑的走进来,劈面就说:“不错,再不叫停,他们都会死光的。”
  口中说话,脚下可没停,伸手硬将司徒不朽拉退五六步!
  石恨天、冷小凤、龙甜儿跨步而上,逼退宋无双,横立当中,分开双方,恶斗立告停歇。
  唐一刀好大的脾气,铁青着脸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帮这两条老狗?”
  三不先生道:“我们谁也不帮,只是不忍见你们兄弟阋墙,自己打自己。”
  唐一刀怒冲冲的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外人无须插手。”
  三不先生道:“这话可不尽然,跟我三不先生多少也有点关系。”
  石恨天、冷小凤、龙甜儿、宋无双、司徒不朽不由皆愕然一楞,唐一刀疑云满面的道:“与你也有关系?此话怎讲?”
  胡媚娘又黏在唐一刀身上了,三不先生道:“可不可以先把那个骚货推开?”
  唐一刀怒道:“你放尊重点,她是我老婆,想拆散我们?”
  三不先生道:“我老人家是怕你挨刀子。”
  胡媚娘道:“一刀,你干脆杀了我吧,妾身生为唐家的人,死为唐家的鬼,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这些肮脏的冷言冷语。”
  唐一刀搂住她的纤纤细腰,贴在自己身上,道:“老匹夫,你有屁快放,只要我唐一刀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三不先生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想挨刀子,我老人家也无能为力。”
  唐一刀早已不耐,道:“你还没有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
  三不先生指着胡媚娘道:“是这个骚货跟我老人家有点渊源。”
  唐一刀呆了一呆,道:“你和媚娘会有什么渊源?”
  三不先生道:“她不叫胡媚娘,也不叫纪哓翠,她的本名叫满月娇,曾经是我已过世师兄的小老婆。”
  冷小凤插嘴说道:“既然是令师兄的小妾,怎么会跑到关外来?”
  三不先生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怪我那师兄老不修,七老八十的了,偏要弄一个黄花大闺女,入门还不到三个月,就姘上了小徒弟娄柏玉,双双私奔,我那师兄一气之下,便卧病不起,没几年便去了,临终之时交代我,替他清理门户,费了不少劲,才循线找来关外。”
  唐一刀不信,道:“就算你说的是实情,在满月娇与娄柏玉恋奸情热的状况下,绝对不可能再爱上我,足证媚娘不是满月娇。”
  三不先生冷冷一笑,道:“爱你?别自我陶醉了,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烂货,爱的是你唐家的‘破天十八刀’,宋家的‘蟠龙剑’法,司徒家的‘玄阴蚀骨掌’,以及你们的钱财,可怜你们三个混球,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尤其是你唐一刀,至今仍执迷不悟,应该可怜加三级。”
  唐一刀道:“我不信,我不信媚娘是这种人,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三不先生道:“好,这句话本来我老人家是不想说的,现在似乎不说是不行了,我那师兄死时曾说过,满月娇是个无毛的白虎,跟谁上床谁就会倒霉。”
  宋无双霍然色一变,道:“她是个白虎。”
  司徒不朽也说道:“胡媚娘的确是无毛。”
  三不先生道:“你看,没错吧,她跟你们三个都睡过觉。”
  唐一刀道:“跟宋无双、司徒不朽,一定是出于强迫,起码她替我生了个儿子小楼,她今天肯来看我,就证明她真的爱我!”
  三不先生道:“她来看你,是想要你的命,至于那个杂种,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唐一刀道:“那是谁的儿子?,”
  三不先生道:“当然是那个畜牲娄柏玉的儿子。”
  胡媚娘道:“一刀,别听他胡说,这番话全是他自己编做的,除非他能找出一个娄柏玉来。”
  石恨天绝顶聪明,已有所悟,朗声说道:“有,有这个人。”
  “谁?”不少人齐声追问。
  石恨天条理分明的道:“我们不妨从娄柏玉这三个字上推敲,‘柏’字去木旁,加在‘娄’旁,就变成一个‘楼’字,成为楼白玉。”
  龙甜儿叫道:“是白玉楼!”
  石恨天继续说道:“而且,假如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骷髅门主就是白玉楼,他利用满月娇,偷学会唐家的刀法、宋家的剑法、司徒家的玄阴掌,前门开着恒茂行做买卖,后门又指使骷髅门的魔徒抢回来,稳赚不赔,白小楼的‘小楼’二字,实因‘玉楼’而来,跟唐前辈扯不上任何关系,事实如此,应无可置疑。”
  宋无双道:“对,事实就是如此,当年老夫时遭偷袭暗算,苦苦追杀,蒙面歹徒使用的,不是大哥的破天刀,就是三弟的玄阴掌,迫于无奈,这才装死遁世,现在想起来,完全是白玉楼一个人干的。”
  司徒不朽亦道:“我与二哥的际遇相仿,万般无奈,才上碧云寺当火头僧。”
  事情发展至此,已极明朗,唐一刀有一种被愚弄、欺骗、甚至出卖的感觉,愤怒像火山,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一手揪住满月娇的头发,一手拿刀,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从紧咬的牙缝里迸出六个字来:“好恶毒的婆娘!”
  刷!刀一横,照准她的脖子就砍。宋无双、司徒不朽本来巳经冲上去,要找满月娇算帐,见到这般情形,立又退下来。
  毕竟,唐一刀受的伤最大,这笔帐应该由唐一刀自己讨回来。
  然而,由于气氛过于紧张,大家都疏忽了一个事实,满月娇也是身怀绍技之人,强将手下无弱兵,王嫂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况且,唐一刀身中“玄阴蚀骨掌”,一旦力尽,就有丧命之虞。
  更严重的是,骷髅门主已率众赶到,就堵在“鬼窟”洞口,大家的焦点皆集中在唐一刀、满月娇的身上,竟浑然未觉。
  太多的巧合,造成一场空前未有的大震撼,唐一刀的刀眼看就要砍下满月娇的头,满月娇的匕首更快,噗!的一声,捅进他肚子里去。
  以唐一刀的身手,即使挨了一刀,仍有置满月娇于死地的力气,偏偏这时候手腕突告僵直,刀就停在满月娇咽喉三分之处不动了。
  蓬!震声如雷,王嫂劈出一掌,唐一刀应声而倒,二女打出一把暗器,弹身凌空而遁。
  三不先生、石恨天等人转身就追,猛觉呼吸一窒,寸步难移,骷髅门主娄柏玉长白三凶已闯进来,布下一道掌影杖山。
  霎时间,刀剑交辉,拳掌共舞,喊杀声、巨震声,此起彼落,金铁交鸣,星火飞洒,相映成趣,彼此短兵相接,一场混战,群豪先机尽失,卒被王嫂、满月娇逃出“鬼窟”去。
  
  X        X        X
  
  满月娇用力极猛,一支匕首足足插入三寸以上,再加上王嫂的一掌,唐一刀已奄奄一息,生命垂危。
  他百感交集,悔恨不已,擂着自己的胸膛,有气无力的自语道:“我好恨!好惭愧!好——”
  太虚弱了,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司徒不朽从石恨天手中取过“火龙珠”,塞在唐一刀口中,道:“大哥,现在什么都别说,养伤要紧。”
  宋无双上前拔出匕首,敖上刀创药,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三不先生道:“好了,这一刀是活该挨,谁叫他不听老人言,能够保住一条命已属万幸,咱们该去追杀娄柏玉、满月娇这一对狗男女了。”
  宋无双拉了司徒不朽一把,道:“我们兄弟愿打头阵,不能手刃此贱人,难消我们心头之仇。”
  双双并肩齐步,冲出“鬼窟”。
  不!他们并未冲出“鬼窟”,甫至洞口,便遭了伏击,被骷髅门主娄柏玉一掌震得倒飞回来。
  骷髅门主卓立洞口,白小楼母子居左,三凶居右,身后黑忽忽的还站着一大片人,将整个“鬼窟”的通路完全堵死,游龙不出,飞鸟不渡。
  三不先生道:“娄柏玉,现在真相巳明,你那块遮羞布可以拿下来了。”
  骷髅门主略作迟疑,取下蒙面巾,果不其然,正是恒茂皮货店的大掌柜白玉楼,也就是三不先生的师侄娄柏玉。
  三不先生怒不可当的道:“娄柏玉,你奸人妻子,拐人老婆,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像你这种欺师灭祖,无恶不作的鼠辈,虽百死亦难赎罪于万一,现在还有甚么话说?”
  娄柏玉大言不惭的道:“娶满月娇是为情为爱,杀人越货是为钱为财,‘唐刀、宋剑、司徒掌’更是自取其辱,活该!老匹夫,你这一生管得闲事已经不少,烦恼皆因强出头。”
  三不先生哈哈大笑,说道:“天为我衣,地为我铺,一壶在手了无愁,我老人家这一生只差一副棺材,没有甚么好烦恼的。”
  满月娇玉面一寒,道:“这副棺材我看你是今生休想,‘鬼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娄柏玉补充说道:“洞口只有这么大,老夫就不信能有人逃生,识相的就自行了断,免得本门主放火来烧。”
  宋无双不服输,舍命硬闯,被挡回来了。
  司徒不朽全力冲撞,也未能越雷池一步。
  连三不先生这等第一流的高手,同样吃瘪。
  石恨天大怒,对冷小凤、龙甜儿道:“咱们试试。”
  七环宝刀与冷小凤的长剑分居左右,“魔鞭”居中,形成一个坚强的铁三角,攻势猛锐,其快如风,大柱子在一旁猛打气加油:“这一次一定马到成功。”
  没有成功。
  洞口太小,娄柏玉、满月娇、娄小楼,布下一道白茫茫、阴惨惨的气墙,再加上三凶密不透风的杖影,三人根本无法接近,也是无功而退。
  娄柏玉踌躇满志的道:“可以死心了,现在自杀好歹还可以留个全尸。”
  冷小凤勃然大怒道:“闭上你的嘴,此地多得是‘火伞覃’,三年五载都吃不完。”
  满月娇道:“不会叫你们活那么久,老娘现在就用火烧。”
  娄柏玉早有准备,立有数名大汉,丢进一堆柴火来,马上引火燃烧起来。
  “鬼窟”地势深广,短时间火烧并不足为虑,但浓浓的烟却最是恼人,满月娇夫妇显然也已注意到这种情况,猛往上堆湿柴,片刻之后,整个“鬼窟”便为浓烟充塞,薰得大家晕头转向,苦不堪言,不得不向后退去,蹲在地上。
  唐一刀这时候已神智全醒,精神也好多了,招招手,将石恨天叫到身边,说道:“石大侠,还记得我们睡觉的那间密室吧?”
  石恨天道:“当然知道,通过水中暗道,浮出来有一间天然生成的石室,头顶天衣一线,还有亮光透射。”
  唐一刀说道:“那个缝太窄了,出不去。”
  “是否还有通道?”
  “有,在左上角壁上。”
  “在下怎么没有注意到?”
  “是老夫怕人追杀,堵死了。”
  “可以出去?”
  “直通后山半山腰,翻过山来就是‘迷魂谷’。”
  “好,恨天马上去。”
  “石大侠,老夫有一事相求。”
  “前辈别客气,请吩咐。”
  “满月娇的一条命,一定要留铪我唐一刀。”
  “包在我身上,宋剑、司徒掌、三不先生不会跟唐前辈争。”
  三不先生道:“我老人家不争满月娇,却一定要争娄柏玉,不然,死后在阴齐地府无法向师兄交差。”
  龙甜儿心想:“这些人真天真的可以,争个屁,能否打败骷髅门主尚在未定之天。”
  见石恨天已走至池边,冷小凤紧随在后,忙道:“我也去!”
  石恨天笑道:“甜儿,你会水?”
  噗通!一声,龙甜儿二话不说,和衣跳进去,钻了一个水闷子,又冒出半个头来,冲着石恨天直笑,严然浪里白条,水中好手。
  石恨天释然一笑,与冷小凤携手跳下水。
  宋无双、司徒不朽也跟着要下水,三不先生破口大骂道:“又不是当年泡胡媚娘,凑什么热闹,都跑光了谁来照顾唐一刀。”
  二人脸上一热,又溜回到唐一刀的身旁。
  进入密室、石恨天、冷小凤、龙甜儿都变成落汤鸡,二女曲线玲珑,胴体毕现,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石恨天忍不住多瞄两眼,从左上角取下一块活动的石头,顺着山穴往前进,不久便到了后山。
  立见有三名骷髅门的魔徒正在捡拾山柴,石恨天右手疾探,点了其中一人的穴道,另二人撒腿跑出半步,亦被冷小凤、龙甜儿生擒。
  龙甜儿道:“石大哥,这三个家伙如何处理?”
  石恨天说道:“罪魁祸首是满月娇夫妇,点了他们的穴道,请关东三友去处理吧。”
  二女伸手一拍,三个魔徒全僵着不动了,翻过山,寻路下到“迷魂谷”。
  “迷魂谷”里的雾气依然如故,很难看到五步以外的东西,这一次可正好帮了三人的大忙,见一个,点一个,见一对,点一双,几乎在毫无阻碍的情形下,很快便到达“鬼窟”附近。
  只听满月娇在抱怨道:“柏玉,怎么搞的,你们来的这么晚,差点吃了他们的亏。”
  娄柏玉说道:“油桶被人砸扁了,而马车与老王也去向不明,幸亏后来想到‘鬼窟’可能在‘迷魂谷’,才没有铸成大错。”
  忽觉身后有异,滴溜溜返转身来,石恨天等三人已近在五步以内。
  满月娇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蛇女龙甜儿恨她入骨,娇叱道:“你好会演戏,姑奶扔今天要你尝尝骗人的苦果!”
  “双鞭”一抖,连抽三鞭,鞭鞭都是致命要害,满月娇吓了一跳,猛劈三掌,暴退四步。
  骷髅门主娄柏玉吆喝道:“大家一起上,将‘魔鞭’夺下来,不计任何代价,不惜任何牺牲!”
  他这儿甫落地,娄小楼、王嫂、铁塔大汉、瘦削汉子、长白三凶、以及满月娇,立如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石恨天、冷小凤神色一紧,快步前冲,趁包围圈尚未密合前,已与蛇女会合在一起。
  招式如拍岸惊涛,快速似泻电奔马,战幕一启,便立即进入最紧张的最高潮,“魔鞭”长达丈二,场地越大越好,骷髅门却采取了压迫的近距离战法,根本施展不开,石恨天、冷小凤、龙甜儿以三对九,一开时便被困住了。
  尤其是龙甜儿的处境,最为危险,她怀璧招灾,成为众矢之的,多数的狠招都朝着她一个人身上猛招呼,企图抢夺“魔鞭”。
  不禁激起了龙甜儿的万丈怒火,掉转蛇头,像箭―样猛往前面送,血口大张,蛇信吞吐,王嫂大惊失色,没想到“魔鞭”居然是一条蛇,仰着脖子退了好几步,龙甜儿手一松,“魔鞭”陡进五尺,王嫂一声惨叫,第一个上西天。
  紧接着,瘦削汉子被石恨天卸下一条膀臂,倒卧血泊中,冷小凤也不逊色,一剑伤了铁塔大汉的一条腿,瘸着退下去。
  可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占得优势,反而更加危急,娄柏玉、满月娇已合力抱住蛇头七寸之处,长白三凶的三支乌铁杖又向蛇身砸下来,娄小楼的一支短剑疾取龙甜儿的右手腕。
  六个人合作的天衣无缝,龙甜儿危险万分,有如下了滚油锅的蚱蜢。
  唰!唰!唰!一连三声响,石恨天单膝跪地,死里求生,在千钧一发的当口,挥出三刀,斩断了长白三凶的三截乌铁杖,三凶攻势落空,在地上砸出三个大窟窿,力道之强,无与伦比。
  冷小凤娇躯疾进,格开娄小楼的剑,二人又对了一掌,秋色平分,半斤八两。
  “魔鞭”已是三百年的道行,力大无穷,娄柏玉、满月娇尽力猛拉,鞭身突然一弓一弹,二人双手发麻,踉跄而退。
  就利用这一瞬的机会,石恨天扬刀跨步,猛冲猛打,已将“鬼窟”洞口的魔徒清除,朗声说道:“三不先生,诸位可以出来了。”
  长白三凶中的矮胖老大接口说道:“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你他妈的就少操点心吧!”
  一杖劈头砸下的同时,瘦高老二,独老三也上来了,三杖齐挥,密如网罗,立将石恨天罩起来。
  娄小楼缠住冷小凤,满月娇夫妇全力对付龙甜儿。
  龙甜儿的处境最为艰困,虽有“魔鞭”在手,无奈对手太厉害,尤其娄柏玉、满月娇已吃过“魔鞭”的亏,放弃直接抢夺的打法,放手对付龙甜儿,他们的算盘打得很精,只要制住蛇女,就等于取得“魔鞭”。
  石恨天的七环刀真不愧为是一把宝刀,瘦高老二的乌铁杖这时仅剩下三尺多长的一段,应该叫做棒棍,已不配称杖。
  也因而使他更加恼怒,趁石恨天封架矮胖老大,独眼老三的良机,抽冷子一棒打来,通!正中石恨天的肩胛。
  怪哉,这一杖后继无力,如隔靴搔痒,原来宋无双奔出“鬼窟”,给了他一剑,当场倒地身亡。
  娄柏玉大叫道:“堵住!堵住!将‘鬼窟’的洞堵住!”
  未被制伏的魔徒涌上来十好几个,与宋无双战在一起。
  骷髅门主心知久战不利,“玄阴蚀骨掌”连番施出,龙甜儿快速闪避,却被满月娇从后面堵上了,同样的玄阴掌对敌,蛇女夹在中间,险象环生。
  “住手!”石恨天丢下二凶,第一个前来驰救,横斩三刀,气走娄柏玉。
  “住手!”冷小凤摆脱娄小楼,朵朵剑花,从满月娇的一侧飘过来,为了自救,满月娇只好撤掌。
  骷髅门主吼叫道:“石恨天,你是手下败将,明年此日就可以过周年了。”
  石恨天一言不发,挥刀猛砍,他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娄柏玉一施出玄阴掌,就设法避开锋芒,旁攻侧击,气得骷髅门主暴跳如雷,却奈何不了他,石恨天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娄柏玉发掌猛攻,石恨天跨步一飘,刀光闪处,血涌肉裂,骷髅斗主腰身已破,深可见骨。
  一条龙打得兴起,扬刀又待杀出,三不先生早已守在一旁,道:“小子,你的怨气已出,现在该轮到我老人家清理门户了。”
  立与娄柏玉斗在一起。
  此刻“鬼窟”口上的魔徒或死或伤,已空无一人,唐一刀正在大柱子的搀扶下向外走,宋无双独战矮胖老大,司徒不朽力拚独眼老三。
  冷小凤与娄小楼似乎特别有缘,二人各不相让,打得难分难解。
  龙甜儿又找满月娇。
  反倒是石恨天没了对象,只好在一旁掠阵,静观其变。
  拚斗分数处进行,各展所长,各逞奇谋,都是生死之搏,石破天惊,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已。
  当!冷小凤好利落的身手,挑飞娄小楼的剑不算,飞起一腿,他马上趴下了,然后长剑直指心窝,道:“恨天,要不要他死?”
  石恨天道:“由三友决定吧。”
  冷小凤点了他的穴道,本想上前助蛇女一臂力,龙甜儿发了狠,横扫一鞭,已经将满月娇缠住,索性将“魔鞭”脱手掷出。
  一声最原始的,有如野兽垂死时的哀鸣,发自矮胖老大的口中,被宋无双一剑劈破脑袋瓜,浆糊似的脑浆四散飞洒,这位关外恶棍,终于未能寿终正寝。
  独眼老三更糟,连半声哀鸣都没留下,心脉碎裂,全身僵直,死在“玄阴蚀骨掌”下。
  满月娇的身子被缠了四五圈,骨头碎裂的声音“卡巴!卡巴!”响,蛇头正要噬喉,石恨天叫道:“留下她的命!”
  龙甜儿这才猛然想到对唐一刀的承诺,急忙撤回“魔鞭”。
  满月娇已剩下半条命,双腿一软,就要往下瘫,还是宋无双,司徒不朽过来一边一个将她架住了。
  唐一刀已至,卯足了劲,叫足了力,二十年的苦难,全部发泄在这一刀上,从心口刺进,划至下裆,然后又划了一个十字才停下来。
  三不先生与娄柏玉之战已进入白热化,骷髅门主虽身怀绝技,兼具各家之长,怎奈石恨天的那一刀对他伤害太大,已如强弩之末,三不先生已占得绝对的优势。
  龙甜儿道:“石大哥,咱们要不要过去帮他解决掉这个老贼!”
  石恨天道:“不可以,三不先生在代人清理门户,外人插手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一语甫毕,骷髅门主猛一个纵跃,弹升而起,穿入迷蒙雾气中,三不先生虎吼一声:“你跑不了!”咬着尾巴追上去。
  登时,二人踪影全失,场中的人皆慌了手脚,宋无双道:“要是被他溜掉就糟了。”
  雾气中传来三不先生爽朗诙谐的语声:“他跑不了,赏你们几块肉,回家包包子吃吧!”
  立有重物带着血雨落下,先是两条腿,接着是两只胳膊,头颅之后是躯体,骷髅门主娄柏玉欺师灭祖,罪与天齐,被三不先生分解成六块。
  三不先生真是个怪人,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肯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石恨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关东三友说道:“三位前辈,骷髅门的余孽,该生该死,请全权处理,恒茂皮货店的钱财,是谁的就还给谁,若有剩余,恨天建议济助穷困,扶持弱小,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挥挥手,与冷小凤、龙甜儿没入浓浓雾气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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