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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民国11年吴虞公著《青红帮演义》——[向恺然研究兼辛亥革命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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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却说潘安居丧,想起罗祖病中之言,要建庙宇,立刻便想实行。一则遵从遗言,报答师恩;二则立了一个规模,使后辈徒背看了,引起一片崇敬之心,世世代代,无有穷尽。
又想:“杭州拱宸桥是运河终止之点,并且众徒背都知我和钱、翁三人在拱宸桥南山中从拜罗祖得道,何不就在山中建造高大庙宇,中塑罗祖神像?等到庙字落成,招集四方徒背前来礼拜,那时我的名氏更在钱、翁二弟之上了。”
       潘安想定主意,备了银子五千两,叫徒背挑着,别了家人,又率领二十个徒背,仍到东门外停泊的原船中,吩咐一径开到杭州拱宸桥,才可停船。水手答应,启碇开行。路中风平浪静,毫无事故,不消半月,已到杭州,在拱宸桥左近泊下。
       潘安率领十个徒弟登岸,赁了一所客寓,打发船上徒背,到各粮船去报告罗祖之丧,并函招徐正、施骏、施骝、朱通、苗刚,马嘉祥、周卫祥、胡海祥两帮徒背,到杭州来聚会。那只原船中的徒背领命去了。
       潘安在客寓中休息一日,次日率领几个徒背,到拱宸桥南山堍觅得一块地皮,起造罗祖庙宇,纠工集材,大兴土木。建的三层大宇,第一层是他第一个徒弟陈园的长生位,上书“陈园主爷之神位”七个金字,第二层是潘安、钱保、翁麟瑞三人之长生位,第三层才是罗祖的金身神像。那三层庙宇,说不尽的画栋雕梁,朱檐蔽日,直建造了半载有余,才得成功。
   
       说话这时,运粮船只得了潘安之信,齐集在拱宸桥畔,徐正、朱通等一帮,马嘉祥等一帮,也陆续到了。钱保、翁麟瑞因为罗祖死了,悲叹不止。那时徐正、马嘉样等,也已各招了一二千徒弟,随着也到杭州。
       当时杭州城内城外,骤集了万人左右,热闹拥挤自不必说。等到庙宇落成,潘安自看一带红色高墙巍然峙立山侧,十分得意,便又立了一个石碑,说明建造庙宇的缘故。
       所以后来的人都叫这座庙宇做“潘安庙”,帮中人经过此地,都要进去礼拜,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庙宇已成,潘安择定吉日,吩咐一班徒背齐集南山。到了那日,新旧徒背共有一万三千余人,挤挤挨挨都到。潘安、钱保、翁麟瑞三人,坐在庙门之口。
       潘安发言道:“我们旧有的兄弟,是为江淮四帮。我所新招的徒弟徐正、施骏、施骝、朱通、苗刚,本是安庆道友会,是为新五六帮。
      “还有马嘉祥、周卫祥、胡海祥同许多兄弟,是为嘉海卫帮。共计三帮。
      “我想将这三帮结合起来,成一总帮,定名青帮,不知众兄弟以为如何?”

       那时这万余徒背齐声吹呼:“愿听潘老头子吩咐。”于是潘安重开香堂,发给票布,整整的闹了一个多月。
       杭州的官员差弁,因为他们都是运粮的船户,有功于国,不敢出来问讯。又见他们十大帮规,明明说不许奸盗邪淫,应该仁义礼智信等话头,说得冠冕堂皇,反也去投入帮中,所以青帮势力越弄越大。
       潘安又是最会笼络人才,无论上中下三等,他都亲身去交结。不出数年,他的徒背分布十八行省,比钱保、翁麟瑞多过数十倍,徒子徒孙大多是“潘安堂”票布。
       当时潘、钱、翁虽然同为帮中首领,只有潘安的势力占得最大。这是后来的话,书中不提。
   
       却说罗祖庙宇落成,潘安重开香堂既罢,将要分散,潘安发出命令吩咐:“现在兄弟众多,不能多去运粮,尽可各归本业。将来相聚,只要各打暗号,暗号相合,便当认为自家人。每到一处地方,同参兄弟应该尽地主之谊,招待三天。徒背穷乏,老头子理应救济;老头子末路,徒背也须供养。凡事同帮兄弟有事,应该竭力帮助。若然故作不知,袖手旁观,老头子可以将他用家法处置,或者逐出帮外,戳三刀,穿做六个洞。”
       说罢,叫人扛出纸摺数十担,每个兄弟各取一撸。摺中载的都是帮中隐语规例,不许泄漏。倘有不从,被同帮查出,也要家法从事。

       这个摺子,他们便叫海底。懂了海底,便随到什么地方,可以遇会同帮,大占便宜。帮中徒背得了摺子,个个欢喜。
       潘安又道:“将来你们散到各处地方,尽可开香堂,收徒背,依着二十四字辈,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但是每开一次香堂,至少要满徒背百人,又须禀请自己前人允许才行。那开香堂的规模,一定依着成例,不许稍为简略。至要至要。”
       众徒背听命,各自散去。钱保、翁麟瑞、张岳、林锦、陈园、潘阿仁、潘阿义、潘阿礼、杨琪、赵游、李重、李远、孙扑等一班人仍去运粮,徐正、施骏、施骝、朱通、苗刚等一班人仍去做贩私盐的强盗勾当,马嘉详仍去帮助黑将军,周卫祥、胡海祥仍是流浪江湖。潘安退居安庆家中,总理四方帮务。
       从此帮人日多一日,帮势日盛一日。
   
       书中不叙别人,单说东方亮陈园,本是胸怀大志的人,见得帮务发达,徒背众多,便率领他所管辖的一百二十只粮船,驶出运河,到湖南地界,背反清朝,欲图大事。正是:
   
       毛羽未丰思奋翔,一飞未必竟冲天。

       欲知陈园成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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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初版 第10回 插图.jpg
第十回初版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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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35: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上山头好友翻脸 盘海底醉汉挥拳
   
       话说陈园胸怀大志,率领所部一百二十只粮船,到湖南起事。
       他的意思,以为振臂一呼,同帮兄弟必然相应,将来成功,完全是他一人之力,论功行赏,自然大家要让还他一着,所以他便在湖南醴陵地方率众起事,自称大元帅。地方文武官员派兵进剿,只陈园手下共有三四千徒背,个个善战,官兵敌不过他,吃了几次败仗。
       官兵大惧,陈请上峰,速派救兵。不消半月,各处调来兵马足有一万,把醴陵围住。那陈园只是放心,以为同帮兄弟都有这个志愿,派人四处说动,叫他们同时起事。谁知各处帮魁大都坐观成败,杳无回音,陈园这才心慌起来。
   
       其时醴陵被围多日,看看粮草将尽,大事已去,陈园便召众徒背商议道:“湖南地方现在同帮不少,我到此地起事,谅他们一定起来附和。况且我们结帮的宗旨,本来是要剪灭鞑子,恢复明朝,所以我敢到此举事。更希望运河一带也即应响,使得鞑子应接不暇,手足无措,然后大事可成,深仇可报。
    “谁知同帮兄弟袖手旁观,裹足不前,这也是天命如此,无可挽回。现在孤城难守,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各自逃生,将来时机到时,再图聚会。好在我们都有海底,相见之时用隐语说话,他们官兵如何懂得?阿呀,话虽如此,不知再与你们相见之时当在何年何月咧。”说罢,泪洒襟袖。
       众徒背个个痛哭,都道:“今日虽败,不得不暂时分离,但是我们志气不磨,待有机缘,必定再投老头子,听候指挥。”
       陈园拔出腰刀,率领三千徒背杀出城门,自投各处散了。
       话说官兵见走了陈园,冲进城门,将百姓杀了几千,呈报官长,说是“血战数昼夜,敌势不支,打开城门,克复醴陵”,将杀死的百姓作为叛民,拿去请赏。
   
       却说陈园逃出醴陵,随身只余六七个人,乔装乞丐模样,到了安庆,上得山头,来见潘安,请求收录。
       那潘安忽然反转面皮,将陈园大骂一顿,说他不安本分,扰乱帮规,又道:“本来要将你解赴衙门,姑念以前是好友。现在已与钱保、翁麟瑞二人商定,不认你为徒背,逐出帮外,随便你去做什么事,我们不管。”
       陈园被逐,只得退出安庆,仍要想回到白水村,去做他打家劫舍的勾当。
       原来陈园到湖南去起事,没有与潘安说明,潘安恐怕他成功了,自己要失败,生了嫉妒的心肠,通知钱保、翁麟瑞各处徒背说:“陈园冒昧起事,时机未到,并且他居心不正,要想自做皇帝,我们不可造次附从,反而误了将来计划。”
       各处徒背听了潘安的话,所以不敢应响陈园,陈园便处于孤立之地了。等到陈园失败,潘安便把他逐出青帮,实在恐怕陈园借了青帮再图起事,于己不利。
       只潘安因念陈园是最初入帮之人,知照各处徒背,以后每逢开香堂,仍旧要供陈园主爷之位,顺点一炷香,带磕三个头,以表后人敬意。此是后事,书中表过不提。
   
       再说陈园自被潘安驱逐帮外,要回白水村。行至徐州地界,忽然遇着了海白虾王四。那时王四专贩私盐,手下也有千人。两人相见了,王四甚是企慕陈园,劝他一同入伙贩盐。
       只陈园本来瞧不起王四,为因一时无处安身,就是回到白水村,恐怕没有前次的威风,只得将就答应了。
       王四便要拜陈园为老头子,陈园道:“如今我已被潘安逐出青帮,如何可收徒背?”王四笑道:“此言差矣。天下结帮的人,难道只有潘安等一班人?你也结一个帮,也叫青帮,一切帮规海底也与青帮相同,他们倒可以来阻止你?他们的结为青帮,难道当真是皇帝特许的?将来你手下徒背多了,势力厚了,一样也可以起事,谁人敢来管你?”
       陈园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如梦方醒,不禁拍手笑道:“大哥之言极有见地。只我仍旧算是青帮,便当招收徒背,大开香堂。”
       王四大喜,便率了手下兄弟都拜了陈园为师,从此徒背日多一日。什么贩卖私盐,偷漏关税,强抢暗劫,拐骗欺诈,都是他们的勾当。
       陈园雄心不死,专门授教他们枪棒,预备卷土重来,不在话下。
   
       却一日,王四独自走到马嘶镇上,那镇地临江口,青帮中人往来甚多。王四走进一爿茶店,坐定泡茶,只见对面一个座头上,坐着一个黑面汉子,也泡着一碗茶,把碗盖戤在茶碗的侧面。
       王四自肚里寻思道:“这分明是青帮中人所挂出的招牌,他究是哪一字辈,待我去问问他的海底也好。”原来青帮规则非常奥妙,他们就叫海底。初入帮的时候,传道师将这海底详细讲解,教徒背一一记牢,以便将来与他处同帮相遇,可以互相问答。所以见人有见人的帮规,饮食有饮食的帮规,谈话有谈话的帮规,一举一动都有帮规。
       譬如帮徒要到他处去开生意,若无熟人合伙,可到茶馆或酒店里面挂起招牌,那时本地的帮徒自当前来盘问海底,招待一切,这也是他们的规例如此。
       话说王四见这黑面大汉挂出青帮的招牌,上前盘问海底道:“请问老大,你在门槛没有?”那汉子听得,连忙起立离座,正襟躬身答道:“不敢,沾祖爷的灵光。”
       王四道:“贵前人是哪一位?”汉子道:“不敢。在家子不敢言父,在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姓翁,名上麟下瑞。”
       王四道:“贵帮是哪一帮?”汉子道:“敝帮是江淮四帮。”
       王四再要盘问,那汉子却也还问,王四也一一答道。那汉子心里自想:“你是陈园的徒背,比我小下一辈。依照帮规,闻得我是前人班子,应该向我行礼,如何只是盘问海底?太没道理。”
       想着,便有心要算计王四,问道:“敢道老大,贵帮多少船?”王四道:“一千九百九十只。”
       汉子道:“贵帮船有什么旗号?”王四道:“进京百脚旗,出京杏黄旗,初一、十五龙凤旗,船首四方大纛旗,船尾八面威风旗。”
       汉子道:“船上有多少板?”王四道:“板有七十二,钉有三十六。”
       汉子道:“有钉无眼,是什么板?”王四道:“是跳板。”
       汉子道:“有眼无钉,是什么板?”王四道:“是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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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7:3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汉子道:“天上有多少星?”王四道:“三万六千星。”
      汉子道:“身有几条筋?”王四道:“剥皮去肤寻。”
      汉子道:“一刀几个洞?”王四道:“一刀两个洞。”
      汉子道:“你有几颗心?借来下酒吞。”
      王四被他问到这里,怒目答道:“拳头上来领。”
      那汉子更不打话,只一拳,打正王四的面骨,但觉一阵头晕,眼花撩乱,再也不能抵敌,一交跌倒在地。
      汉子还要上前捉住王四殴打,那茶肆中人多,一齐上前劝住道:“老大息怒,有话好讲。”汉子便住了手,但叫陈园出来说话。
      那茶肆中许多人大半在帮,知道汉子是前人班子,不敢违背,只得去请到陈园与此汉子赔话,又叫王四向汉子叩头伏礼,才得了结。
   
      原来上述汉子与王四问答的话,海底中也都载着。凡是同帮中人有意寻衅,使用这种话说问答,便好动手。
      话说王四自从吃了这次亏,以后再也不敢盘问人家海底。
      又一日,王四载着一船私盐,到镇江脱售以后,在鹤林居茶店内泡一碗茶,挂起招牌。
      尚没有人前来动问,却见一个醉汉,踉踉跄跄的走进茶店,看见王四挂着招牌,东倒西歪的走上前来向道:“兀那厮,难道也在门槛?”
      王四立起答道:“不敢,沾祖爷的灵光。”
       那醉汉道:“敢问老大,贵帮有多少船?”

      王四听得,知道这是寻事的口气,恐怕吃亏,不敢依着海底对答。
      那海底中,也有一段情愿退让的话头,王四便依着退让的话答道:“不敢,兄弟初到贵处,一切全靠诸老大包容。兄弟或有脱节之处,请老大诉知敝家师。朝廷有法,江湖有礼,光棍不作了心事,天下藏不了十尺身,该责便责,该打便打,你我都是自家人,请老大息怒。直可以截,短可以接,兄弟初来漫到,全仗老大海涵。”
      说着,便呼堂倌泡一碗镶红茶来。不一回,茶来了,王四双手奉敬那醉汉道:“兄弟先买一碗茶奉敬老大,待兄弟去请敝前人来,下老哥的气。”说时,便将镶红茶递过去打招呼。
只那醉汉只做没有听见,没有看见,拿起那碗镶红茶来,对着王四劈头劈脸的打过去,那碗热茶倾得王四一身淋漓尽致。
      这一来不打紧,却引动了合茶店的帮徒,共有二三十个,蜂拥上前,将两个中的一个扭住便打,打得那人哀求饶命。正是:
   
      江湖亦有江湖礼,不许渠魁一味蛮。

      欲知被打者是谁,且听下回书中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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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刳心肝奸人遭横死 割首级侠客报深仇
   
       话说王四被那醉汉将热茶倾得一身,霎时间合茶店二三十帮徒,蜂拥上前,将两个中的一个打得哀求饶命。那一个是谁?原来就是醉汉。
       列位看官,须知他们帮徒很重义气,很讲情理。这天眼见那个醉汉对于王四无理取闹,甚是不平,大家起来打这醉汉,可怜把这醉汉打得死去活来。王四在旁看了有些不忍,却去劝开了众人。
       那醉汉负伤,爬起身来,逃出店门,一直望东去了。王四见醉汉去了,也不多问,向众人道谢道:“列位老大,义气如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难得,小弟感激之至。”
       众帮徒谦逊了,替王四回了茶资。各自散去了。
   
       却说王四贩盐完毕,回到徐州,见了陈园,说知醉汉的事,笑了一回。
       忽然有个心字辈帮徒,前来求见陈园。陈园看那帮徒,衣衫虽然褴褛,面貌倒也清楚,一见陈园便叩了三个头。
       陈园便道:“你拜谁老头子?为什么弄得这样潦倒?”
       那帮徒道:“小人李顺,南昌人氏,拜王文治为老头子。本为经商,上月来到贵地,误入赌场,把资本都输掉了,回不得家乡。闻得太师父多财多义,招收后辈,小人特来请求,恳太师父收留,情愿随身服侍。”
       陈园道:“你是南昌人氏,来到此间,家中父母难道不要惦记?我今借你盘缠,早早回去,不要流落在外。”
       那李顺听了,连忙跪下道:“谢太师父,小人不敢收受赏赐,只求太师父收留在此,情愿小心服侍。实因小人父母双亡,家无他人,回到南昌,依然没有安身之处。望太师父大施恩德,收留则个。”
       陈园听他说得恳切,果然答应道:“你既无处安身,这里也不多你一个,便留在我处,听候使唤便了。”
       李顺见陈园已允收留,叩头谢恩,从此服侍陈园十分谨慎。陈园爱他伶俐,便也很宠爱他,不在话下。
   
       二三月后,正是秋凉天气,陈园患了腹疾,请医生诊视,开了药方。
       李顺去兑了药,煎好汤拿来给陈园吃。
       陈园吃过了药,上床安睡,李顺替他盖了被,下了帐,只管出门去了。
       话说陈园自从睡后,只是不醒。
       王四甚是疑惑,觅李顺不着,使去揭帐观看,不觉吓退了数步,失声呼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头子被人毒杀了!”
       那时门外十几个徒背听见王四惊呼,急忙走了进来,看见陈园果然七窍流血死了,所盖的一条棉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都嚷道:“这定是药中有毒,快去寻着医生说话。”
       王四道:“李顺不在,甚是可疑,这种毒药定是李顺下的。他见老头子死了,便逃走了,兄弟快去把他捉来拷问。”
       那众徒背叫应一声。各自分头去寻觅李顺。王四唤几个徒背将陈园尸身洗干净了,买棺成殓。
       隔了二三个时辰,天色将晚,只见两个徒背已将李顺捉到,说道:“这厮已进至屈家集地方,被我们追着。”王四一见李顺,愤恨交集,喝令徒背将李顺捆倒,先打一百皮鞭,然后说话。
       那李顺要想分辩,已被众人按在地下,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进流,几次晕得死去,王四都命用纸媒熏醒,才问他道:“谁人叫你毒死陈老头子?从实供出。若有半点虚饰捏造,便要将你心肝取出来,祭供陈老头子。若然实说了,捉到正凶,免你一死。”
       那李顺一则受打不过,二则恐怕要刳心肝,只得从实供道:“小人的老头子王文治,与安庆的潘安主爷至相要好。潘主爷因为这里陈老头子招收徒背,势力日大,与他有碍,叫王老头子想法除掉陈老头子。王老头子便叫我来行事,许我事成之后,带我去见潘主爷,有三千两白银赏赐。小人不知高低,坏偏了心,所以前来下手。”
       王四道:“你所供的是否实在?”
       李顺道:“句句是真,若有半句虚言,死在万刀之下。”
       王四大怒道:“你吃打不过,便供出实情来,真是个腌臜货,不是好汉。我若用了你,你也会将我的事告诉别人,恁地时却饶你不得。”
       喝令取下首级,刳出心肝,王四把去放在陈园灵前,率领全班徒背一同祭奠,大痛一场。
       王四当场发言道:“陈老头子的死于非命,都是潘安的阴谋,谁能去刺死潘安,报得此仇,不论辈分大小,我们就推他做头领。”
       众徒背齐声道:“我们不要做头领,只要杀潘安,报大仇。”王四大喜,又向陈园灵位拜了四拜。大家便各散去,纷纷来到安庆城中,谋刺潘安,替陈园报仇,不在话下。
   
       却说潘安自从结帮运粮以后,只他最有家资,安居家中,遥领粮船,专一招收徒背,意旨实难测度。他恐陈园利害,碍了他的手脚,叫王文治剪除陈园,自是实情。
       忽一日,王文治前来相见,报道:“传说陈园已被徒背李顺用药毒毙。李顺逃至屈家集地方,却被海白虾王四派人追着。以后的事不知如何,特来奉告。”
       潘安听说陈园已死,哈哈大笑,也不再问李顺的事,置酒款待文治,畅饮甚乐。是夜潘安独卧房中,鼾声大作。
       那屋顶上忽然划开一洞,一人悬身下坠,悄悄的走至潘安床边,揭起床帐只一刀,割下潘安头来,提着头,仍旧攀登屋顶,倏忽不见了。
       原来刺死潘安的那人,正是王四的徒背袁兴发。这天必发取了潘安首级,把来放在包裹之内,星夜动身,不一日到了徐州,投见王四。
       王四大喜,将首级悬在陈园灵前,重行祭奠,哀哭一番。
       王四要请袁兴发做头领,只兴发哪里肯答应,众人也都说道:“替陈主爷报仇雪恨,是我们徒子徒孙应有之事。只此间头领,除却王老头子以外,谁也不能担当,仍请王老头子坐第一位罢。”王四见众意如此,仍旧自做头领,重赏兴发。
       从此王四一帮专门做贩私盐的道路,并无别的志愿。
       那潘安被害之后,其子潘仲达年方十四岁,聪明俊秀,爱好交结贤豪,众帮徒便即拥护仲达继承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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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仲达见其父死得甚惨,报请官厅检验,缉捕凶手,一面报告钱保、翁麟瑞等,查访真凶,代父报仇。
       其时正是乾隆二十一年,青帮成立不满十年,那山东、直隶、山西、安徽、江苏、浙江、湖南、湖北各省帮徒,约有六七十万,大都靠着同帮兄弟众多,或是混迹江湖,无恶不作,或是盘踞乡里,欺凌懦弱。
       其中种种黑暗事情,做书的若然一一替他记录起来,虽百万言亦难详尽。
   
       光阴如驶,一去不还,忽忽过了四十余年,乾隆让位,嘉庆登基。
       就这四十余年中间,张岳死了,林锦也死了,翁麟瑞落水身亡,钱保急病身故,那潘氏三雄、五虎将,以及新五六帮的一班好汉,嘉海卫帮的一班侠客,先后告辞人世,一个不留。
       只大家手下徒背,多者十余万,少亦三四千,徒子徒孙越传越广。
       书中琐事不记,却说道光末年,洪杨起事,运河被他截断,粮船不能往来。
       那时海运已通,朝廷就议将运河粮船裁撤,以省糜费。谁知这一来,把那五六万粮户的生计都断绝了。
       看官须知,这发起青帮的潘安、钱保、翁麟瑞等,本是借了运粮结帮为名,欲图大事,等到这班领袖陆续死了,那些后辈徒背,凡是运粮的,都有皇粮,丰衣足食,把他们老头子结帮的本旨都忘怀了。
       又过了四五十年,那班徒子徒孙,更只知清朝恩德,谁也想不到国家大计。
       现今忽听得粮从海运,裁撤粮船,好似青天里起个霹雳,从此以后没有粮俸受用,只得来到安庆,见了潘仲达,请想一个稳善的方法。
       其时仲达年已将老,家中拥了五六十万资财,所以这班徒背都托仲达想法。仲达道:“现在运粮户共有八万,一齐裁撤下来,自然衣食为难。只我的家资也极有限,若然把来分给众兄弟,每人所得甚少,济不得什么事。据我之意,这七八万人团结起来,另做一件稳善的事情。”
       众徒背问什么事,仲达道:“现在众兄弟还没有到齐,等到各头脑齐齐到了,我自有计较。”那众徒背只得暂时散去。
   
       隔了十余日,那七八万粮帮中的头脑,也有六十余个陆续到齐了,潘仲达请他们都到后堂计议,说道:“现在青帮徒背不下六七十万,只你们专司运粮,领有饷糈,一旦被裁就要恐慌起来。岂不想他们不运粮的徒背,如何也会有吃有穿,不见得怎么窘迫?”
       众人道:“他们都是做这贩卖私盐、偷漏关税的道路,这是有犯皇章,我们不能去做。”
       内中有几个道:“朝廷把粮船裁撤,断绝我们生路,我们也顾不得什么皇章。况且同帮兄弟做这道路的很多,不怕官兵捉拿。就是拿了去,我们同帮中也有做官的、当兵的,不至于吃亏。”
      仲达道:“这话说得很对。你们七八万人,在江湖上做事,消息灵通,倒不怕失事。就是失了事,我也认识不少官员,只管去三言两语,怕不把失事的释放出来。”
      众人听了仲达之言,胆子都壮起来,要去联络新五六帮、嘉海卫帮,一气做贩卖私盐的道路。
      正说得起劲,忽然一个头脑起来说道:“我有一个主见,不必去贩私盐,率领这七八万徒背,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众人看那人时,原来是带领七十二粮船头脑,绰号叫做独角龙的林钧,都道:“林大哥有何主见?请即示知。”林钧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话来。正是:
   
      豪杰不甘埋没死,青帮别出一支军。
   
     欲知林钧说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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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天花乱坠学究说谎 萍水相逢英雄聚义
   
       话说一班粮帮头领听了仲达之言,要去贩私盐,林钧却另有主见,说道:“如今洪杨作乱,天下纷乱,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秋,怎地情愿去投身草莽,做强盗的勾当?依我愚见,曾国藩现在湖南练兵,几次杀败洪军,我们率领这七八万兄弟前去投军,曾帅必定收容。将来立了大功,博个封妻荫子,也不枉为人一世。”
       众人听了林钧之言,默默无语。半晌,一个说道:“林大哥的说话,虽然有理,但是战阵冲锋性命难保。况且当了兵卒,一切行为都要听将帅之命,如有不从,要受军法。我们兄弟都是闲散惯的,一旦投身行伍,如何过得日子?据我看来,不如仍旧罢了。”
       众人也随着说道:“这话说得很对。古语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我们堂堂好男子,却情愿去当兵么?”林钧见众人都不肯去,便也不再说话。
       等到席散,各头领自去率了徒背,纷纷落草去了,书中按下不提。
   
       却说林钧别了众人,自己率了他所管带的七十二只粮船上的徒背,来到湘乡,求见曾国藩,备说粮船被裁,兄弟无处容身,愿投军前效忠的话。
       国藩大喜,检点林钧带来的人,共有二千五百余员,便命林钧做了统领,编入行伍,一面教练阵法,随着大军出征。
       那时正在用人之际,国藩见林钧所部,虽然不解用兵之道,却都勇悍异常,因之颇为信任。连打了好几次仗,倒也得力。
       那时英王陈玉成正在庐州一带耀武扬威,曾国藩分兵三路前去攻打,派林钧担任左路。谁知英王厉害,林钧敌他不过,屡战屡败。那中、右两路,虽然打了几次胜仗,只因左路吃紧,照顾不及,也被英王杀败而回。将详细战情报告曾帅,曾帅大怒,要将林钧依照军法斩首示众。
       其时林钧犹未返营,有人得知消息,前来密告,且道:“将军若然回营,曾帅正在大怒之下,必依军法将汝斩首。”
       林钧闻言大惊,暗想:“战败之将,本来难见大帅,但是英王凶猛,我实敌他不过。况且现在部下死伤大半,再去攻打,定然死得一个不留,太不值得。恁地时,如何是好?倒不如且去做了强盗罢。”
       林钧想定主意,暂不说明,传命兵士安下营寨,不许前进。
       到了夜间,召集十七个心腹偏将,告知其事,说道:“我们打了败仗回营,曾帅将以军法从事。我们都有作为,如何随便肯死?不如出去暂避几时,再作计较。”那十七人个个称是。
       林钧又道:“如今残部尚有一千余人,一齐逃走,必然要被追获。不如只我们十八个人,向后营出奔,暂觅一个安身之地。他们兵卒回营,曾帅必然仍旧收留,决不受罪。”众人道:“此话甚是,只今夜便走。”
       当下那十八人结束好了,带了武器,开了后营门,没有惊动守门的兵士。但见一轮明月高悬中天,却不辨东南西北,只依着大道而行。
   
       十八人似快马一般,匆匆的走着。约走了两个更次,远远的看见灯光隐约,知道前有村庄。林钧道:“走得倦了,到庄里去休息一回也好。”于是众人便依着灯光而来,进了村庄,便见一所枯庙,林钧等便进庙中,就在拜垫上坐了休息。
       隔不多时,忽然听得一群男妇老幼呼噪之声,直趋庙门而来,口中都嚷着道:“一群强人一定伏在枯庙里了。”
       原来那些村民,当这时候天下纷乱,时常被强盗劫掠,如今半夜三更,听见了许多脚步声响,疑是一群强盗来了,所以召集合村男女前来抵拒。
       却说林钧等坐在庙中,听见众人呼噪而来,预备迎战,各执白刃,冲出庙门。那一班村民,见是十几个官兵,却都呆了,又见各有利刃,恐怕被害,吓的跪在地下叩求饶命。
       内中有个村民,似学究的模样,略为乖觉,跪着说道:“将军勿杀我等。方才看见神龙下降,火光烛天,知道必有贵人到来,所以特来迎接。”
       林钧闻言诧异道:“你们怎样得知我等是贵人?”
       那学究道:“我等正要安睡,忽听得天空中一声大震,连忙出门观看,但见天上火龙一条直飞下来,红光烛照,如同白昼。那条火龙飞到这所庙中,便不见了。我等惊异,前来找寻,原来众位将军到了,以此知道将军等都是贵人。”
       林钧等闻言,莫不大喜,便问:“这里是什么去处?”
       那村民道:“这里叫做洪家村。”
       林钧对众人道:“我们自战地到此,约有一百里以外,何以只走了两个更次?此中莫非真有神灵救护之事?”众人称叹不置,那些村民便也散去了。
       林钧等回庙细看庙址,实在破坏不堪。廊下破匾一方,字痕隐约可辨,写着“洪钧庙”三个金字。
       林钧看了匾文叹道:“这所古庙,原来是洪钧老祖之遗迹,方才那些异象,必是洪钧显应。众兄弟应该重冠军衣,齐向神座敬谨行礼。”那十八筹好汉,果然齐齐向神前叩头。
       既毕,林钧道:“众兄弟听者,我们吃了败仗,失城陷地,挫尽威风,莫怪大帅要依军法处斩。幸而我们十八人,上赖洪钧老祖显灵,得能逃到此地,但是终非久远之计。众兄弟有何善法,大家商议商议,明天好作计较。”
       内中一人说道:“我们现在变为逃兵,各地官员全可把我们拿去请赏。不如解除武装,脱却军衣,反兵为商,自谋生计。若然守在这里,那些村民都已知道,传播开去,被当地官员得知,定有不测之祸。”
       内中又一个说道:“这话虽然不差,但是我们没有本钱,如何好去谋生?据我看来,我们现在身骑虎背,进退两难。倒不如团结起来,啸聚山林,劫富济贫,也是英雄本色。将来得有机缘,仍可建立功业,终不致埋没了一世。不知众兄弟意下如何?”言犹未了,只见众人都拍手称赞道:“这话真正不错,我们一定如此。”
       林钧道:“这个主张也见得是。只做事须要做彻,不可有首无尾。大家仿梁山泊故事,同伸大义,便在这个庙中设誓为信,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众人齐声应道:“既然情愿聚义,应该这般办法。”
       当下众人谈了一回,等到天明,便在附近村店买了香烛、纸帛、三牲、水果许多祭品,供在庙堂之上,焚香设誓,推举林钧为首,连同部下共计一十八筹好汉,结为异姓兄弟,永不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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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2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团拜已毕,便将祭品大吃一顿。然后改换服装,扮为客商模样,混进城门,暗地探听城内富户,到了夜间,动手劫掠。一连劫了三四夜,却没有被官兵捉破,这也是他们合该成事。
       共劫得八九千赃银,带着暗暗出城,到李家堡地方,觅得一片空地,四方多是高山,并无居民。林钧等众好汉,便在这高山之中分散赃银,搭盖草棚,买了许多好酒好食,大家开怀大嚼。
       林钧道:“这座荒山,形势非常险恶。四面都是高冈,左右两个峰头,更是可怕,只恐猿猴也不能上去。我们据守此山,只消一二百人,将前后两面把守好了,并你千军万马,也不怕他杀得进来。恐怕宋公明的梁山泊,也不过如此险竣。哈哈!这却不是天助我们的么?”
       众好汉见得这山果然凶恶,也都欢喜。从此以后,他们便在山中操练武艺,那山便成了大盗的窟宅,红帮的发样之地。但是这山一无出息,没有半株树、一丛草,只怪石嶙峋,人迹少有。他们守此荒山,觉得寂寞,除却操练武艺以外,惟有下山行劫。好在他们武艺高强,每一次下山,总得着几个月粮草。
   
       书中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匆匆过了半年。一日,探听得大队客商在山下经过,众好汉都要去抢。
       林钧道:“安分客商赚些蝇头微利,众弟兄休要去抢。若是贪官污史的非分之财,取之不伤义气。”
       众好汉道:“哥哥有所不知。他们那些客商,载的都是金银珠宝,不像真正商人,想是假扮客商在此间经过。我们尽管去抢,抢得来,问明了果真是客商,再放还他们不迟。”
林钧道:“这话也说得是。”当下众好汉携带刀仗,齐到山下埋伏。
       不一回,果然十几个客商押着两担物件一路而来,走到山坡脚下,众好汉呐一声喊,一齐杀出。那十几个客商却也各有凶器,拔出来抵敌。战了一会,几个客商都被他们生擒活捉去了。
       林钧叫来问明底细,才知那班客商果然都是强盗假扮,在附近县城劫了一阵,预备回寨。林钧道:“恁地时,都是一家人,叫将两担东西都还了他们,莫伤了江湖上的义气。”那众强盗一则见林钧义气深重,众兄弟武艺高强;一则见山险冈峻,可以安身,都情愿投降。
       林钧大喜,也与他们兄弟相称。自这一来,林钧的名字渐渐的传扬开来,四方大盗听得羡慕,一起一起的前来入伙。那荒山之中竞聚了三千余个杀人放火不怕死的好汉。
       一日,林钧大会众兄弟,说道:“这座凶恶的山冈,我想起个名字,似梁山泊一般,人家听见了,不是更有威风吗?”
      言犹未了,一人说道:“兄弟有个好名字,可以称得此山。”
      林钧看那人,却是新入伙的陶骏,便道:“陶大哥有什么好名字,便请说出来。”陶骏便不慌不忙,替这荒山取个新鲜的名儿。正是:
   
      龙游大海气愈盛,虎踞深山势更凶。
   
      欲知陶骏说出什么名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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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2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5-12 22:42 编辑

第十三回 立帮规秀才造反 上军报统带冒功
   
       话说陶骏要替荒山起个名儿,林钧催他快说。原来这陶骏本是个不第秀才,颇能识个字,因事犯法,逃出来遇着强盗,牵引入伙。
       他自做了强盗,满心欢喜,说道:“这秀才没有趣味,倒不如做强盗的开怀。”那天他便对众人道:“兄弟闲来登上高冈,看看形势,见这座山四面高冈围住,左右两个高冈便是雄壮,有如二龙取珠一般。不如就将此山叫做双龙山。”
       林钧等听了,大喜道:“双龙山的名字取得甚好。这座山的形势,果然像双龙盘旋一般。”
   
       当时既将山名议定,林钧又对新入伙的兄弟讲起逃入洪钧老祖古庙,神龙下降火光照天一段异兆,一般新兄弟听了,都惊异道:“林大哥上应天星,所以神灵护助,将来定可做了皇帝。”
       林钧道:“你们休如此想。我只想将来我们众兄弟个个能够发达,才不负了洪钧老祖显灵救护的恩德。现在虽然做了绿林好汉,将来仍旧要去做一番事业,应该立一帮会,制定规章,才能够统率兄弟。若然毫无限制,何能长久?”
       众兄弟都道:“大哥言之有理,兄弟们愿推大哥为大王,总理全山。”
       林钧又道:“我们饮水思源,旧部一十八人性命,实是洪钧老祖所赐。现在立帮,便当将洪字为名。”众兄弟又皆称是。
       林钧便将全山兄弟立一总帮,叫做“洪帮”。林钧做了大王,其余都是兄弟相称,却不像青帮规则,有师父、徒弟的分别,总算一律平等
   
       林钧既然立了帮名,又想起青帮有十大帮规,也与陶骏商议妥善,订定洪帮十大规则、四条誓约,布告众兄弟道:
   
       帮规十则列后:
   
       一、不准泄漏帮条。
       二、不准同帮相残。
       三、不准私自开差。
       四、不准违犯帮规。
       五、不准引见匪人。
       六、不准调戏同帮妇女。
       七、不准扒灰倒灶。
       八、不准吞没水头。
       九、不准违抗调遣。
       十、进帮不准出帮。
   
       誓约四条列后:
   
      一、严守秘密。
      二、谨守帮规。
      三、患难相共。
      四、与帮同休。
   
      林钧既将帮规、誓约布告了众兄弟,又与陶骏议定职司,分为五等:
   
      老大,一位,专司一切军机要务。
      老二,二位,专司一切粮饷财源。
      老三,四位,分掌出马、开差、应行、应止事宜。
      老四,六位,督察全山勤惰以及票布符号、哨线防务事宜。
      老五,一位,专司全帮功过赏罚。
   
       林钧又定立五色旗帜。老大拿黄色旗,老二拿蓝色旗,老三拿白色旗,老四拿黑色旗,老五拿红色旗。这五色旗分得明白,以后出发,只要将旗举起,全山的兄弟们远远地看见,就可明白哪一位来了。
       老大一职是全山主脑,林钧自己任了,其余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叫众兄弟公推。
       于是大家便推徐亮、钱琨二人做老二,赵文、徐备、陆和、张春四人做老三,倪福、蔡双、沈忠、平信、王起、杨成六人做老四。
       陶骏做老五。那老五一职,除却老大之外,最为尊贵。虽然一样兄弟相称,然而他有生死赏罚之权,众兄弟都怕惧他,唤他叫做当家。
       当下林、陶二人立了帮规、誓约,分定五等职司,林钧又叫陶骏制定票布,以为证据。陶骏便即立出票布,叫老四分发众弟兄收执。
       那票布长约四寸,阔约二寸,用黄布做成,双龙山三字的边旁,绘着五爪龙两条,中间盖着印信。

      

13回 洪帮 (身份)票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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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8:3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3-5-12 22:44 编辑

       众兄弟收执好了,不准遗失,也不准给帮外的人观看,因为内外口号都写在这票布之上。
       譬如甲问乙道:“安?”乙应该答道:“邦。”
       问道:“定?”应答道:“国。”
       若然票布被帮外人看见,那内外口号就没用了。所以要将这票布藏得秘密。
   
       却说林、陶二人既将票布制定分发,吩咐众弟兄,将这双龙山尽力开垦,移植树木,播种五谷,一面打发兄弟下山,招到泥水木匠,大兴土木,建造高堂大厦。那大堂之上,悬着金宁匾额,叫做“忠义堂”,每天聚集兄弟,在堂上议事。
       光阴迅速,转瞬半年,这双龙山一天发达一天,实足兄弟三千余人,日在山中操练人马,整顿武备,独霸一方,谁也不敢正眼觑他。
       那时洪、杨军的声势,正是厉害。官兵抵敌洪、杨还来不及,自然顾不得双龙山的猖獗了。
       林钧看看帮势日盛,得意非凡。陶骏道:“我们守在此山,抢劫勒赎,终不是久远之计。现在天下纷纷,正是大丈夫有为之时,将来一枪一剑立了功绩,红顶子、黄马褂也不足为奇。人家说起来,才不负这‘忠义堂’三字。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林钧道:“哉也如此想,一有机会,便当出山,率领众弟兄另成一枝劲旅。”


       正说之间,哨防山务的帮徒前来报道:“探得长发军首将范三麻子,领兵五千,冲营突垒而下,距离李家堡不远,不日要在山下经过,特来报知。”
       林钧闻言,哈哈大笑道:“前番我被长发军杀得损兵折将,挫尽威风。今次他们在我这里经过,定要杀得片甲不留,才雪我昔日之愤。”说罢,传令全山兄弟,预备今夜厮杀。
       那班兄弟们,正闲着没事,听得将要厮杀,个个磨拳擦掌。待到二更时分,林钧登高眺望,见发军大队人马,火把齐明,排山倒海而来,便令二千兄弟分为十队,暗伏大道两旁,但见流星号起,方可杀出。那二千兄弟领命去了。又派五百兄弟,暗地抄至发军后队,如是如是,那五百兄弟也领命去了。
       林钧自己率领五百兄弟,直由大路下山,当而迎敌。那时发军浩浩荡荡,奔杀将来,各各手执灯球,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忽然一声炮响,山凹里冲出一彪人马,火光之中,照见打着林氏旗号。
       发军没有准备,已是惊慌,不意林氏军中流星号起,大道两旁又冲出十几队军马,打起灯火,刀光如雪片一般,一齐呐喊杀将上来。那时发军三面都是敌人,又在昏夜,不知这十几队人马究有多少,全队不战自乱。不消片刻功夫,两军已经接触。那帮徒不问情由,乱砍乱杀。
       发军首将范三麻子见不是头,连忙发令,前队翻作后队,望后退却。谁知后面又是一彪军马杀出,强弓硬弩如飞蝗一般猛射将来,杀声又是震天而起。那时发军前后左右,都是林钧兄弟,三千强盗有如千万兵马的声势。
       发军无心恋战,四散逃走,人马自相残杀,死伤不计其数。这一场恶战,自二更时起直系到天明,林钧方才鸣金收队归山。
       检点人马,没甚损伤,获得刀杖马匹无算,林钧赏赐既毕,令各戒备,恐防发军再来报仇,不在话下。
       却说发军范三麻子一队五千余众,自遭这次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又到处招募去了。那李家堡官军,看见发兵大败而退,统领杨得胜大喜,申详上台,冒居大功,略谓:“发军五千余众,乘夜前来袭劫李家堡,被末将率领大队亲冒矢石奋力击退。”上台信以为真,大加激赏,一面叫他严密防范,勿令发军进得李家堡一步。
       事隔半月,范三麻子又去招集亡命三千,整齐大队,要到李家堡来报仇。乘着黑夜,星月无光,人披软甲,马摘鸾铃,悄悄的进了李家堡。官军将士才从梦中惊醒,走出营门,打起火把一望,但见发军已是漫山遍野而来,急得那班官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杨得胜更是着急,披挂上马,要想出营逃走,却遇发军冲进营门劈面迎着。发军大呼道:“前天被你们杀得很辣,今夜也须让我们杀一个爽快了。”说着,可怜杨得胜的脑袋,早已劈面两爿。
       全营的兵卒,哪里有抵抗的能力,直被发军杀得似切菜一般,人头滚滚,血水滔滔,没有一兵一卒逃得性命。
   
       那夜范三麻子得了大胜,传令就在李家堡搭了营帐,解装安寝。众发军杀了半夜,本也困乏,便即沈沈睡去。
       谁知到了四更天气,睡兴正浓,忽然许多发军但觉头颈里一片冰凉,透过心窍,脑袋滚滚而下。有些没有落下脑袋的,惊醒转来,但见合营都是敌人,手挥白刃,只管乱杀。可怜此时发军兵甲俱无,赤手空拳,如何抵敌?正是:
   
       夜半劫营神莫测,直疑飞将自天来。
   
       欲知突然前来袭杀发军营帐的,果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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