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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纵横江湖小说《明清八义三侠剑》民国18年初载武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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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5 17: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忽然见二张金交椅黑脸面寨主站起身躯,说道:“今夜请众位聚在厅前,皆因这几天众伙计喽罗三三两两,交耳接舌。我问众位有什么事情,才知离此不远出了一案,掠抢行路之少妇。今有踩盘子头目陈琦,扮作赶集上市之人,他在飞龙镇北镇店口见一老者,随同十余人,俱是武士打扮,内有一人,梳着冲天杵小辫,雷公嘴,狗蝇眼,哑嗓喊叫:‘小子,到二郎山,把抢小媳妇的人抽个大嘴巴子,问他为什么抢人家小媳妇。’那老者摆手送目:‘乳子不要多言,叫他人听去,反为不美,这是秘密之事。’那傻小子才不大声喊叫。
     “陈头目跟下去了,跟到飞龙镇南镇店口,那老者到店门,看见店中牌匾是‘侠义刚强’、‘英雄老店’,店门的牌对,上联:‘孟尝君子店,文惊宰相’,下联:‘千里客来投,武比廉颇’。横批是:‘盖世奇才’。老者看罢,叫道:‘三太,咱们打尖住店。’进了店内,工夫不见甚大,悬挂镖旗于匾额之上,镖旗上写:‘十三省总镖局’,斗大个一个‘胜’字。我想陈头述言的这个老者,鸭尾巾,英雄氅,胁下衬镖囊,海下银髯,必是胜英矣。
     “此人替天行道,除恶安良,济困扶危,知道了此事,既然夜宿丁家店,今天不来,明天准到,必然下帖拜望。如问此事,你我纸里包不住火,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到了那时,何言对答?众位来到二郎山,三年二载,五七年不等,我与众位说过,方近不可作案,裕语说,兔儿不吃窝边草。哪位作的案?如若不言,胜三爷找到门上,追问此事,何言对答?此事已不能隐瞒啦。”
       话言未了,第三张金交椅三寨主站起身躯,说道:“二哥,此案是小弟所作。难道说你我占山为王,能断子绝孙吗?你我四位弟兄并无妻室。我作此案,绝不会破案,锅烟子抹脸,披头散发,抢来少妇,就是那乡下老者在县署公厅、镇江府衙喊冤,官面无处拿人,州府县衙自有马快三班办理此案,胜英何如人也,他管辖不着哇。我与胜英有杀族兄之仇,我家兄秦天豹,与老儿胜英歃血为盟,排行在八,老胜英明清八义,排行在三。
     “老胜英外善而隐恶,皆因我族兄武艺高强,胜英故用镖打。我那族兄一死,我之族嫂苦守孤孀二十余年。我那秦尤侄儿如今长大成人,必要子报父仇。秦氏门中,与老儿胜英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胜英不来,是老儿的造化;如来到二郎山,我把胜英拿住,碎尸万段,刮骨熬油,把老儿用布缠好,点天灯!我不怕老匹夫!”
       骂得耳不忍闻。胜爷在东敞厅上听得真而且真,实难忍受,自己思索:“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今夜前来,乃是救那被抢的少妇,是成全他父女骨肉团圆,送回婆家小夫妻破镜重圆,丧而复聚,余愿足矣。此来并未打算伤人。”
       此贼辱骂,耳不忍闻,顿使老英雄怒从心头起,气由胆边生,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左手一按阴阳瓦,右手套挽手,按鱼鳞紫金刀,要纵下东敞厅,单刀会群贼,忽听得厅上说道:“三弟,不要暗地骂人。你作的此事太不对了,不应当抢有夫之妇。财色非君子所爱,你不会用银钱买妻娶妻?抢夺行路之少妇,也有损伤阴骘呀。
      “那胜老者侠肝义胆,也许是被抢少妇、婆家娘家与胜英有什么认识,拜请胜老者前来,亦未可定。三弟口出不逊,张口骂人,强词夺正理。胜老者今夜既住飞龙镇,如果要深夜探山,你背言骂人,也不算为高明。如果胜老者要是听见,尚佯为不知,老英雄要来去明白,明天下帖来拜,你我自然接拜。如在茶水之前,胜老者必然先礼而后兵,以好言对答。贤弟,那少妇现在何处?”
       三寨主说道:“小弟婚姻不凑,少妇惊吓成病,现在昏迷不省。派喽卒请了一个名医,今调治病症。又在山下叫喽卒们,找了个卖花的婆子,服侍病人,待等病愈,才能再成其美事。这不是婚姻不巧吗?”
       二寨主说道:“胜老者今日不到,明日准来。如要这两天不来,老朋友也许偷探偷探,闻知你我弟兄名声甚大,也许不来了。你暗地骂人,不算好汉,事情作得太无情理。未曾水来先打坝,如见面之时,胜老者好言相劝,当献出少妇,何必打抢人正凶的官司?如其不献,以武力对待,咱弟兄四位何人能敌住那位胜老英雄?”
       大寨主站起身躯:“我这九节链子锤,不能克那鱼鳞紫金刀。”
       二寨主说道:“我这四楞镔铁锏分量加重,能对鱼鳞紫金刀。奈他有三只金镖,百发百中,概不空发,实非我所能破。”
       四寨主站起身躯:“我的刀能对胜英鱼鳞紫金刀,三只金镖我能躲闪。惟有甩头一子,大罗神仙难挡。”
       众人问道:“三弟你呢?”
       三寨主说:“我力量过人,咱那月台上有铁香炉一个,重五百斤,按古时宝鼎样儿所造。皆因楚汉争雄,刘邦进咸阳,刀不刃血;霸王进咸阳,杀秦始皇之王孙,孩童子婴怒恼秦家宗族不愤。
    “霸王怒杀秦氏宗族八百余人,火焚阿房宫二百余里,火焚传国之宝鼎,惟一鼎腾空而起,飞入海中,八鼎俱焚。由西汉至今断去九鼎,后来大庙宇之前,有能人按此鼎样式重铸此鼎,鼎上有山水人物奇禽异兽,俗名叫铁香炉。小弟吃两粒大力丸,能举此鼎。
    “我想老儿胜英,年到古稀,老迈残年,我与他举鼎赌输赢,可以赢这老儿。如其不行,你我弟兄五十余位寨主,你我弟兄四位一拥而上,量老儿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可就把老儿乱刃分尸。”
       二寨主说道:“你口出不逊,则为不高明,何必背地骂人呢?天气不早啦,你我大家安歇,各自留神。兵刃预备齐整,山口里外,叫喽卒预备梨刀,窝刀,乱绞刀,绊马索,绷腿绳,陷坑,预备停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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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暗中交代,这四霸天之中,就是二寨主韩天魁人正,武艺超群,所以此山大众无不佩服。霎时间各位寨主喽罗安歇去了,留下五六个喽罗,将两廊下对对纱灯熄灭,也归下房去了。胜爷一看,庭前清肃肃,静落落,一人皆无。胜爷方想,以武力金镖甩头,我不让群雄;以力量举铁香炉,幼年之时人称胜昆仑,这几年,年近古稀,未拿重大的物件,趁此无人,我且试一试。如若能举铁香炉,明天可以下帖来拜;如若举不起,再想良策。
       老英雄遂飘然纵下东敞厅,走至铁香炉近前,将左胳臂往后一背,右手托头层底,丹田一用气,飘银髯,三绺须,将鼎托平,轻轻放归原处。
       一只手能托,两只手则能举,明天赴此东敞,无忧无虑。
       胜老者复又拧身,轻车熟路,往北走去,见高耸耸怪石墙,墙里有怪石横叠一片,高矮大小不一。胜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离此寨墙不远,忽见墙上一道黑影,落在大墙之上。胜爷往西一闪身。手挎卧牛石,避住身躯。怕银髯显露,胜爷面向南,以目而视之。
       此黑影一飘身,纵下墙来,由胜爷东边,自北往南而去。容他往南去了丈数来往,胜爷面向南看此人,鹿伏鹤行,脚底下甚快,但有一件,他可未看见胜爷。胜爷思索,本山的群雄知道我夜宿丁家店,也许此人去到丁家店偷探于我?
       拿住此人便知分晓。胜爷脚尖一按劲,强行几步,往前一纵身,左手托此人颏下,右手一拢头巾,底下用腿一蹩,将此人按倒,小声说道:“你要嚷,我就一刀。”
一摸此人囊中有飞抓,取出绒绳,将此人捆好,扯此人衣襟,大拇指一顶鼻子,把此人将口塞住,胁下一挟,挟至北墙根之下。胜爷取出自己飞抓,将此人飞皮挂好,纵身躯上墙跨马式,带绒绳,将此人提至在墙外轻轻放下。

       胜爷将飞抓收套捋下,纵下墙外,取火一照,胜爷一愣:原来是飞龙镇的绅董丁桂芳!胜爷弯腰,取出口中物件,亲解其缚,伸手相搀:“贤弟,多要担待,愚兄实是不知。”
       丁爷说道:“原是胜三哥,小弟惭愧惭愧,小弟实不如兄之艺。”
       胜爷说:“哪里话来。贤弟未及留神,愚兄猛急多疏,贤弟别往心里去。”
       丁爷说道:“我之所学不及兄长百分之一耳。”
       来到休息处,自知武艺不高,因此唉声叹气。胜爷劝道:“你我自己弟兄,何必惭愧?此事你我弟兄知之,你就是摔愚兄三个筋斗,我也不惭愧,也就是你知,如背地言友,何足为英雄?贤弟多要担待。你到此何干?”
       丁爷说道:“既在店中款留胜三哥,明天早晨,弟兄有要言相叙,所为此事。弟耳闻二郎山人多势重,未知虚实,今夜晚间前来偷探,为的是与兄长说明确实的来历。”
       胜爷闻听,哑然而笑,说道:“贤弟,二郎山为首四霸天,飞贼大盗五十余名,亡命徒匪人喽卒,共有四五百号。愚兄方才均已探清,贤弟多有受累,愚兄足感盛情,你我弟兄回去吧。被抢少妇确是在此山之内,被三寨主所抢,愚兄自有办法。”
       二老者踏着山崖而下,由西南奔东北,回飞龙镇。胜爷在前,丁桂芳在后,施展夜行术,陆地飞腾之法。胜爷回头一看,丁爷脚力跟不上。胜爷思索,我要落下他,愈叫他脸面挂不住,我焉能这样对待朋友呢?自可慢点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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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主角:胜英师徒、丁桂芳、采花盗高双青)

       不觉三更已过,风吹浮云散,皓月照当空。胜爷说道:“贤弟,你往前边看,前边一道白线,雪花白相似,鹿伏鹤行,脚底下甚快。”
       丁爷问:“胜三哥,这是何如人也?”
       胜爷说道:“我夜宿贤弟三合店,二郎山之贼俱已知之,大概是被踩盘子的探去啦,因此众贼各有防范,也许是该山艺业高强之贼,奔贤弟店内暗算于我。贤弟请看,他要到店内北跨院暗算愚兄,我让他要出了贤弟之店,我枉为十三省总镖头。”
       丁爷问:“此人为何穿一身白呢?”
       胜爷笑道:“此人绝非你我弟兄岁数,他必然狂傲无知,必然年轻。如要窃取偷盗,三五顷地之家,绝然他不偷盗。除非无穷富贵,宅院之中有护院之人,他才窃取偷盗。
      “为的是让人看见,如其动手,以武术不是他敌手;如若逃走,人追不上他。应当夜行人穿衣裳,或灰,或青,他诚心敬意穿雪白的衣服,这叫狂傲无知。”

       弟兄说话之间,已到飞龙镇南镇店口。要进飞龙镇须穿林而过,贼人未进树林,往正东去了。胜爷捋髯道:“啊?这不是暗算愚兄的。贤弟是本处的绅董,大概地理必熟,此处十里,二十里,有无穷的富贵大财主人家没有?”
       丁爷说道:“此处正东五里之遥,有一村庄,名叫周家屯。有一乡宦周姓,由大明官居显爵,一到大清国,当了闲员啦,家有百万之富。”
       胜爷问道:“是依仗作官欺压商民哪?还是和睦商民哪?”
       丁爷说道:“善良之士,人称周善人。冬施棉衣,夏舍暑汤,买鸟放生,修桥补路,千万人来往,点路灯,照他人之光明,无善不为。”
       胜爷说道:“愚兄有一种情性,好打抱不平。你我弟兄今夜无事,今夜追下他去,他要窃盗良善之家,你我弟兄与那善家护护院,要良善之家不丢失财物;他要偷盗强掠霸道刻薄之家,你我弟兄看看热闹。”
       丁爷笑道:“胜三哥,真乃侠肝义胆。”
       弟兄遂向东去。

       不多一时。来到周家屯西村口,眼瞧一道白线,纵在村口庄门之上,跃身入村中去了。胜爷说道:“等他走出几丈去,咱再纵在庄门上去,怕他回头看见。”
       二老者站不多时,看此穿白之人,由打南墙根向东行,皆因月在正南,照不到南墙根下。二老者跳下庄门,也顺着南墙根向北而去。
       看是穿白之人,走到村子当中,打着火折,面向南,照着火折点头。胜爷问道:“贤弟,这周乡宦家,门口可是座南吗?”
       丁爷说道:“大门座北,座南是八字影壁,此人照的是影壁墙。”
       胜爷说道:“他这是白天留下暗记,今晚必来,借火折照着记号。”
       此人将火折熄灭,扭项转身向北,拧身形纵上座北群墙,二老者急速跟到北墙根下。胜爷说道:“贤弟,容他进二层院,咱弟兄再上房。他走似蛇行,别跟随紧了。”
       二老者拧身躯上房,看穿白之人蹿房越脊,滚脊爬坡,如踏平川之地一般,在三道院房上,未曾落下房来。
       胜爷低声说道:“丁贤弟,他未必是偷盗窃取,如要窃取物件,必在二道院书房。陈设玩物,准在书房摆设,他窃取金银财物,必在三道中院。你看现时他竟奔四层院去了。”  
       有一道雪白粉壁墙,贼人跃上粉墙,飘身而入。胜爷说道:“此人并非窃取偷盗,怕是采花淫贼。丁贤弟,愚兄一生一世专恨万恶淫为首,如遇明伙路劫之人,我能容让他三次。往往遇见行路之人被劫,看见被劫之人痛苦哀求,我必上前相劝;如贼人不听,我才与他动手,将他打倒,令他放走行路之人,我绝不伤他性命。
     “如他改过为善,五行八作,择一而为,干什么不能吃饭呢?路劫常仗,打杠子,倘有不幸,叫官厅拿去,岂不是身罹法网?既然劝他放走行路之人,我还劝他改邪归正,这是愚兄平生的毛病。
     “赶到问他为什么不作个小生意呢?他说家中贫寒,无有本钱,我看他身材外表,问他姓字名谁,我能周济他三十两、五十两,作个血本。如遇二次,还能劝解与他;再有第三次,我才伤他。惟有采花淫贼,奸淫良家妇女,我必当杀之。”
       说罢,二老者纵上花墙,看见正北高耸绣楼一座,当中江石子甬路一条,两边栽种奇花异草,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又有醉醺醺清香异味,花园中有醉仙桃九棵,由春至秋后,醉仙桃之味不断。
       此时穿白之人在楼口下向上一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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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老者纳闷,宦家之楼大而且高,不能纵上去呀!原来贼非是向上纵,纵在楼栏杆扶手上,拿起一个大顶,双手捋扶手,蝎子横爬,头向下,足向上,拿着大顶,两手攀扶手而上,到楼上一个燕子翻身,轻轻落于楼板,轻巧非常。
       胜爷叫道:“贤弟,他自己何必玩飘呢?”
       二老者隐在翠竹林下观看贼人。贼人到了楼口,楼门双隔扇,没有推开。背后伸手,掏挽手,压刀,就听咯嘣一响,此刀耀眼铮明,递到隔扇缝里,将楼门撬开,以右肩靠门而入,进到里边,又将隔扇关闭。二老者登楼梯,蹑足潜踪上楼。
       楼口外两棵明柱,胜爷在西,丁爷在东,楼口外站立。忽然楼房屋中明亮,原来贼打着火折啦。二老者手沾唾津,将隔扇纸打破观看。
       穿白之人奔东里间绣花帘,不知道尚未关门,还是撬开的门。看此人左手打火折,右手去掀绣花帘,进东暗间去了。胜爷与丁桂芳转身到了东暗间窗户外,手沾唾津,打破窗棂纸,往里观看:顶柜,竖柜,描金柜,珠翠绕围。一阵异味,兰麝薰人。
       胜英与丁桂芳低声说道:“要做真富贵,还是官宦家。”
       靠南窗户,一张床,雪青的幔帐带飞沿,五色苏绣网子,垂灯笼穗,幔帐放得严严密密,可不知是少妇,还是长女。靠床西板墙。有一张茶几,楠木作成,墨玉面,贼人用火折点银灯,将灯点着,火折熄灭。

       二老者观看此贼:头带白云缎,六楞抽口壮帽,周围品蓝碎海棠花,正当顶一道素绒球,按一朵小小的花儿。壮帽上绣五福捧寿;身穿白云缎短靠,上绣三蓝正福捧寿大蝴蝶;白云缎武裤,燕云快靴,前后绿云头;上有半遮风,金丝绕银丝拧的活翅膀,一走一颤,不亚如靴面上落个大花蝴蝶一般。
       进东暗间,然后将刀还鞘,刀鞘米色鲨鱼皮,白银的饰件,白银吞口,米色灯笼穗,蓝绒绳打十字绊,胸前蝴蝶扣,四个灯笼穗。左右二肩头后飘飘摆摆,一巴掌宽英雄带上绣三蓝蝴蝶闹梅,暗藏八宝,前有云罗伞盖,后绣花冠鱼肠。
       脸上两道宝剑眉,黑森森;一双俊目,黑眼珠多,白眼珠少,黑似点漆,白如粉脂,皂白分明;鼻如悬胆,口似涂朱,面如冠玉,年在十八九岁,细腰窄背,双肩抱拢。
       胜爷叹道:“惜哉,惜哉。这要身归正道,比我徒弟三太、香五等胜强百倍啊。”

       看此贼掀起幔帐,挂在如意钩上,床上躺卧一位姑娘,已然睡着,枕的是绣花鸳鸯枕。怎么知道是姑娘呢?按老年说,姑娘是梳的馓子把的抓髻,荷花色绒绳系顶;按今时说,连在下我也认不出来啦:东洋头,西洋头,北洋头,实在不似往年,以梳抓髻,可以辨别得了。
       话说胜爷此时有心要亮刀往楼外叫贼,想贼人来的时候那样纯熟,世上事无所不有,怕其中别有隐情。贼人一拍绣花鸳鸯枕:“小姐醒醒。”
       姑娘贸然间坐起,姑娘现出上身,雪白粉嫩。藕荷色的兜肚,鹦哥绿兜肚嘴,玫瑰紫围鹤,赤金的兜肚链。有被窝相盖,下体看不见。再说宦家少妇长女,都有睡裤着身。被褥宽大,小姐将两个被窝角向脖颈上两手一拉,上身也看不见了。
       一手揉杏眼,十指尖尖,雅似春笋一样,二目观看,并无惊恐之色。床下站立一人,一身白素素短靠,背后背钢刀一口。
       姑娘说道:“贼人,你要窃取偷盗,躺箱卧柜之内,有的是细软物件,珠翠的首饰,绸缎衣服,你就拿去吧,为何唤醒于我?”
      贼人笑嘻嘻说道:“我并非窃取偷盗。因白昼后半天,小姐坐乘四人小轿,未挂轿帘,我见小姐如花似玉,万种风流,引动我七魄三魂,遂跟小姐轿子而来。小姐又在府门内,丫环婆子搀扶,姑娘下轿,我在对过大门南影壁上画下暗记。
     “今夜晚间,但求片刻之欢,姑娘有怜香惜玉之心,赏赐颠鸾倒凤,我夜夜前来。小姐要用珠翠金银首饰,绸缎的衣服,我能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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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姐闻听大怒。丁爷在外抽兵刃,要捉拿采花淫贼。胜爷低声叫道:“丁贤弟,沉住气,看看姑娘贞节如何。莫非其中必有隐情,也未可知。”
       只听姑娘说道:“贼人,我有心大喊几声,我家护院把势匠,也有十数余人,男女下人二三十名,将你拿住,大清国的法律不饶人,你罪大弥天。但恐怕坏我宦家的名声,失了我闺中的体态。
     “痴心贼,你略站片刻,你小姐有金石良言相劝于你!像你们为男子者,就当晓得三纲五常;像我们为妇女者,就宜晓得贞烈贤德。像你身为贼寇,必有莫大本领,很大的胆量,我宅院高楼坚墙,你能来到楼上,即有惊人的能耐。
    “货卖帝王家,如入武科场,能求功名富贵,能中举人、秀才、进士、状元、榜眼,高官得做,骏马得骑,扬名声,显父母,何等的荣耀!
    “你身为贼寇,则为家门无德,上为贼父、贼母,下是贼子、贼妻,终必自己身罹法网。”
       胜爷在窗户外心说,好厉害小姐,辱骂三辈,不带脏字。
       又听姑娘说道:“既为奇男子大丈夫,就宜晓得三纲五常,孝悌忠信。岂不知,鹁鸽呼雏,乌鸦反哺,大乌鸦生小乌鸦,大乌鸦哺喂小乌鸦,俟小乌鸦能展翅飞腾,大乌鸦一弱,小乌鸦飞出窝里打食,反哺孝顺父母十八天,仁也。
      “蜂见花而聚其众,鹿得草而鸣其群。蜂如见花,鸣鸣而叫,群蜂相聚;鹿若得草,饥饿之甚,而鸣叫大鹿、小鹿、老鹿,而共其食,乃为义也。羊羔跪乳,马不欺母,羊羔下生,先拜天地,后拜四方,跪倒吃乳,乃为礼也。
      “蜘蛛网罗而为食,蝼蚁塞穴而避水,那蝼蚁遇降大雨之日,喽蚁必先知之,聚众掩塞穴口,以保群蚁不伤;蜘蛛以网罗而为食,凡遇蚊蝇上网乃是自入网罗,非是戕害蚊蝇,则为智也。鸡非晓而不鸣,燕非祉而不至,乃为春社秋社,分为寒来暑往,乃为信也。”

        贼人一听,小姐张口成文,贼拜说道:“岂不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乃十八九岁的女子,我乃十八九岁男子,岂不闻月殿嫦娥爱少年?世界上风流事,最乐头一宗。
      “小姐赏赐片刻之欢,我当夜夜前来;如其不从,我必当杀之。”
        姑娘叹曰:“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宁可一死,不能辱我世代簪缨之名誉,不能失去闺中贞节。”
        姑娘遂一低头,贼人左手压刀柄,右手挽住小姐抓髻,钢刀离鞘,横于颈上。低头观看,白润润粉颈,黄橙橙赤金兑肚链,馓子把的抓髻,黑黪黪乌云青丝,元宝耳,衬赤金坠圈,绿阴阴翡翠的大艾叶,十分俊美。
       贼人说道:“小姐若非长得如花似玉,我即当杀之。你不闻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逛灯一女子,闭月羞花,逛灯完毕回家,我跟下他去,耗至三更后,我拨门撬户,入他屋中,姑娘不从美事,我举刀而杀之。
    “前几天,清明佳节,有上坟之妇女,我看见一少妇,身穿重孝,哭之甚恸,我等他烧纸已毕,寡妇回家,我跟随在后头,记着某村庄、某门、某户,晚间我入他家去求欢乐,寡妇不但不从,而且破口大骂,我举刀而杀之。
    “似你这样姑娘,姿容貌美,我不忍杀之;如其不从,管叫你头身两分!”
       姑娘说道:“杀则快杀,何必多言?人之父母,己之父母;人之姊妹,己之姊妹。谁家没有父母姊妹,何必絮絮叨叨?汝要再多言,我要胡骂于你。你家小姐惟有速求一死。”
       贼人羞恼变成怒,箭眉一挑,二眸子一瞪,黑白眼珠乱转,牙关一错,脸上通红,钢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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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胜爷在窗楼外低声说道:“丁贤弟,此女可为九烈三贞,如其不救,性命休矣。”
遂低声叫道:“贤弟,你我结为自己弟兄,非是兄长我夸自己的威风,灭贤弟的锐气,此贼已然自认命案两条,必是杀人不展眼,我要报报名姓,此贼必由后窗户逃遁。
     “贤弟你报名姓,不要大声喊叫,最要紧是小姐名节,要他本家都不知道,把他诱哄出去,宅院外边去打他。”
       丁爷说道:“胜三哥,真乃高明。”
       丁爷遂痰嗽一声,叫道:“贼人不要强奸不遂,刀伤人命,现在飞龙镇丁桂芳在此。”
       贼人一听,将小姐抓髻放开,咯登一响,钢刀还鞘,回将银灯熄灭,哈哈冷笑,说道:“原来是飞龙镇十八家招商店俱铺把式场老儿丁桂芳!你开店,狂言大话,挂于匾上,‘侠义刚强’,‘英雄老店’,牌对联上写‘孟尝君子店,文惊宰相’,下联是‘千里客来投,武比廉颇’,横匾‘盖世奇才’。
    “小太爷有心火焚老儿之店房,不得闲暇,是便宜老儿,今夜老儿敢耽误小太爷美事,先杀老儿,后与小姐追欢取乐。”
       说着话,脚踏楼板,腾,腾,腾,足下声音响亮,直奔外间而来。

       丁爷在楼门口西,胜爷在楼门口东;丁爷亮钢刀,贼人在屋叫道:“老儿丁桂芳,小太爷看你有多大本领?”
       说罢,只见一条黑影从屋中而出,丁爷用力拿刀便刺,因用的力量过猛,将刀刺空,贼人由打丁爷后身蹿出来?书中暗表,丁爷所见之黑影,乃是贼人抖绣花门帘。这个门帘要是平人抖它,它打卷,惟独人家会武的人抖起来,不打卷,可以抖得那门帘,在黑暗中犹如人影相似。
       丁爷听贼人喊叫,亮出钢刀,原本想暗算贼人,那丁爷见影刺去,用的力量又猛,将自己身躯带出两三步。胜爷那时站在东边,心中暗道:“一个小小毛贼,何用暗算于他?”
       丁爷一刀刺空,贼人打丁爷背后跃到楼栏杆边,左胳臂一跨,跃楼而下,脚踏尘埃,一扭项,面向北楼口,点首叫道:“楼上狭窄,下楼动手。”
       胜爷暗中说道:“好大胆的贼人,我想丁桂芳是本地绅董,官府之事能够管辖,贼人竟丝毫不惧。”
       然而此时,丁桂芳刀没刺上贼,胜爷观看,丁爷有些惭愧。丁爷随顺楼梯而下,手亮钢刀。贼人丁字步站立,并不亮刀,面无惧色。因是皓月当空,所以看得真切。丁爷够上部位,半个裹花,一刀剁去,直奔贼人头上。
       贼人不但不还手,一伏身往里一跟步,反手将丁爷刀让盘过去,持住刀柄,往怀里一带,抬腿一脚,正踹于丁爷胸前华盖穴。丁爷往后一退,噗咚坐在尘埃。贼人欲要踢丁爷手腕,丁爷手一扶地,站起身躯,照准贼人肚脐一刀。
       贼人一闪身,用靴就踢,丁桂芳早已留神,撤步用刀一横,贼人脚不敢近刀。

       胜三爷在楼口上,双手分定银髯,观看贼人手脚甚快,不知是哪门的传手?好像自己本门的武学。心中暗道:“我别叫好朋友为难啦,人家是为我的事。”
       胜爷痰嗽一声:“丁贤弟,你与毛贼动手,是大意未及留神,待愚兄捉拿此贼。”
       胜三爷飘银髯,按鱼鳞紫金刀,顺楼梯而下,要捉拿采花淫贼。胜爷下得楼来,借着皓月,见贼人未亮刀,胜爷也未亮出刀来。
       胜爷说道:“乳黄未退,胎毛未干,黄口的婴儿,乳头上摘下来的娃娃。你敢因奸不遂,出刀威吓,用刀杀人,你有多大本领?”
       说着话,贼人向前一进身,抡拳就打。胜爷一拿他腕子,贼人左拳晃,右拳打,胜爷一把拿空,两人插拳动手。远长拳,近短打,或贴身挨挤傍靠,腕胯肘膝间,手眼身法步,打拳要准,发招稳,纵者似风,站者如钉,伸出手来雅似瓦垄,打出掌来恰似卷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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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6 07:31: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人蹿高纵矮,抖转升还,拳脚叭叭连声急响,斗战了二三十个回合。胜爷心中纳闷,不知此贼哪位弟兄所传,竟是本门中之人。
        胜爷思索,我若与他久战,叫丁绅董小看于我,久后要叫,侠客剑客一时都知道,要小看我胜英,不如使进手招法,将乳子打倒。遂使了个跨虎式,二龙吐须,二指对准贼人二目点去,贼人没见过此招,用手一避,胜爷下面钩挂连环腿,贼人靴尖点地,向上一纵,连环腿钩空。
        贼人手脚真快,胜爷便钩挂连环腿,趁势右腿伸出等贼,贼人纵起四尺多高,半空中站不住,还得落下来,老英雄连环腿在那等他。
        胜爷青缎色靴面,钩住贼人燕云快靴后边,往怀里一带,上面老君推鼎,靠山掌,连手掌带胳臂,在贼人胸前上向外一推,贼人两腿向前栽,身形向后仰,一栽筋斗,一个滚,贼人叠腰又纵起来,双拳双风灌耳。
       胜爷双胳臂一并,用了个野马分鬃,将贼人双手腕捋住,往怀里一带,又将腿一伸,贼人匍匐倒地,来了个狗吃屎。贼人又叠腰跳过来,照胜爷肚脐一脚踢来。胜爷伸左手,将贼人脚揽跟拿住,右手照软肋一掌,贼人栽倒。

       胜爷说道:“淫贼站起来。摔你一百个筋斗,百草花的名,如有重样,莫非老英雄也。”
       为何胜爷不报名姓呢?怕吓跑了淫贼。贼人为何也不报名姓呢?皆因本处有两条人命重案,而且作的是脏事,镇江府衙、县署公厅正一体严拿。贼人叫胜爷摔下三个筋斗,头晕眼花,不敢进前动手,有心逃走,舍不了楼上的姑娘姿容貌美。
       心想一计:我假意逃走,银髯老儿必然追我,我发两只暗器,把老儿打死,再把丁桂芳杀了,上楼与小姐颠鸾倒凤。大户人家起得晚,日上三竿我再走,岂不美哉?
       贼人色心未退,遂转身形,往西花墙逃奔:“老儿不要追赶,小太爷去也!”
       胜爷说道:“丁贤弟,你我追赶于他,万恶淫为首,绝不可饶恕。”
       胜爷又对丁桂芳说道:“你在愚兄背后,离远些,淫贼身上零碎暗器必多。”

       胜英乃久经大敌之人,留神追赶。贼人故意脚底下走得慢,胜爷离贼人丈数来远,反背抬胳臂,一拢簧,嘎叭一声响,放出一只袖箭,直取胜爷哽嗓咽喉。
       胜爷一顺身,左手抄袖箭。贼人趁势左手一镖,直奔胜爷心口窝打来。胜爷再一翻身,右手接镖,两只暗器俱为接过。
       胜爷将袖箭掷在地下,右手一掂此镖的分两,足够一斤重,原来是我胜家所传。遂捋髯大笑道:“娃娃,圣人门口,别卖百家姓。连教给你那个人,大概不如我多多矣。”
       贼人一见,胆裂魂飞:递拳脚,连摔我三个筋斗;发两只暗器,俱被他接去。
       别贪恋楼上的姑娘啦,吃饭的家伙要紧!把这淫贼贪淫好欲之心,吓得赴于东洋大海去了。贼人直奔西花墙,跃墙而走。

       胜爷说道:“丁贤弟,要追他,别打他跃墙而过的地方追赶。你往南跃墙,我往北跃墙,恐怕贼人在墙外暗算。”
       二老者跃墙而过,由西首胡同,出南口乃是周家屯大街。往西看,一道白线,跃西庄门上而出。二老者也跃西庄门上,追出周家村,眼看一道白线直奔正西逃走,二老者从后面追赶。
       恶贼慌忙忙如丧家之犬,急速速如漏网之鱼,工夫不大,追出二十余里。忽然间贼人止住脚步,转身面朝东,冲着胜爷冷笑道:“白胡子老儿,你再来追赶?”
       胜爷纳闷,为何贼人回头冷笑呢?长身躯往西观看,离贼人西边不远,波浪滔滔,银蛇乱窜,原来是镇江府的江岔子。
啊?前边波浪滔滔,后边我等追赶,贼人反作狂笑,必然此贼会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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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7 07: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追至近前,贼人纵身跳下水去,在江中踩着水,点手叫道:“老儿下水来,比赛输赢!递拳脚小太爷不是你的敌手,暗器也未打中于你,水面比赛输赢。”
    胜爷解背后小包裹,内有油子包裹一个,内有水衣水靠。
    因夜探二郎山,那山西连镇江大江,胜爷由丁家店起身时,把水靠带来。油绸子包裹一抖,铺在河坡,要换水靠。丁桂芳说道:“三哥,我由家中带来水靠了,我下水拿贼。”
    胜爷说道:“不必,在旱地上,他一脚踢你一个筋斗,一拳砸你个咕噜,你我练武的身子强壮,不至于受伤。水面上万一失脚,就有性命之忧。”
    说着话,胜爷坐在油绸子包袱之上,撤去鸭尾巾。
    青缎子纳帮靴子,撤刀,解镖囊,油绸子绢帕绷头,外罩月牙分水莲子箍,下身三叉通口鱼皮套,分水裙,上身水靠,狮子扣绷分水巾,包耳护取软虎壳脑,分水裙下压镖囊,绷着鱼鳞紫金刀。
    收拾好了零碎,抬了抬胳臂,活了活腿,没有绷落地方,三道鹿筋绷脖领,三道鹿筋掐袖箍,使水不能灌入。胜爷跃身,金蝉脱壳,头朝下,二足向上,手掌一劈水,跳在江内。

    此时贼人离岸五七丈远,胜爷破风踏浪,离着贼人相近。
    贼人借月色一看,老儿水性在我以上,使刀不能赢他,非使我独门一家水面家伙不可。一提短靠,由腰中皮套之内,取出一对兵刃,在水面往两下一分,水滴溜溜打了两个漩。此兵刃长七寸七,有三环套月,倒竖蛾眉针。水面使短家伙,自然得力。
   胜爷一看,贼人打的那只镖,我已然接住没抛,带于囊中,知道是我本门之人,不知哪一位相传?此时贼人亮出兵刃,才知是那一位所传。有心将他杀死江中,我那个师弟甚傲情,怕他死无对证。
   大概此子未出师,找着教给他本事的那个人质对明白,再杀不迟。胜爷叫道:“小冤家,我有心把你杀在长江之中,怕你们家大人强辞夺理。我把你的传授那个人找着,质对明白,再杀你不迟。”
    贼人说道:“老儿不要倚老卖老,你要认识我这一对家伙,你方为高明。”
    胜爷说道:“我知此家伙之时,教给你那个人还年轻呢!此名叫作三环套月避水劂。”

    贼人心中说道:“这对家伙非本姓不传,我拜我的老师为义父,许其养老送终,扛幡哭灵,为何老儿知道呢?啊,也许年老多知事,我且问老儿姓什名谁。”
    想罢,贼人大声叫道:“嗬,老儿通上名来,小太爷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胜爷闻听,哈哈笑道:“小冤家,你要问我名姓,说出来我的名姓,吓破你的狗胆!”
    贼人冷笑道:“小太爷不怕,你姓什名谁吧?快快说出。”
    胜爷说道:“你踩水站稳些。老夫姓胜名英,字子川,号为神镖将。”
    贼人在水面一个冷战,颜色更变,浑身立抖,战战兢兢。战战是惊惧,兢兢是恐惧。“嗳呀”一声,遂将身形往水内一缩,欲借水遁逃走。
    可惜这一身白云缎的短靠,三盖的五福捧寿花蝴蝶,二色俱都娇艳,往后要不将此衣更换,蓝的也不蓝啦,白的也不白啦,简直就成了雪青的啦。

    胜英踏水登岸,丁爷气愤:“为何胜三哥不拿住他呢?”
    胜爷叫道:“丁贤弟,适才在那周宅,他打我一袖箭、一镖,我暗将他的那只镖用手一搭,此镖的分量足够一斤重,所以我才知道他是本门之人。在水面他又亮出一对三环套月避水劂,即知此贼乃是我之师弟所传。我那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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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7 07: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胜爷说到这里,咬牙道:“此人太短见,说话不让人,行事不让人,太矫情之甚。如要将他杀死在长江之中,日后见面,我要提起此事,我之师弟必狡辩此事。再者死后无凭,您说他杀死二人,何以为凭呢?谅此贼人未出师傅门户,离此必不远,我容淫贼三五天,面见我那师弟对质明白。
  “我弟兄有二十余年过节,当面对明,再杀不迟。因何贼人惧怕逃走呢?我上三门有规矩,如收徒弟之时,方近者,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徒弟、徒侄,摆上酒席,分次序后,师傅言明:我收你为门下,门户之中规矩,头一宗先给一朵黄菊花。
  “如戴头巾,系于顶门之上;如不戴头巾,带于兜囊之中。门户之中头一宗:‘戴花不采花,采花不戴花。如若戴花再采花,人人都可杀。’不论师叔、师伯、徒侄、师祖,人人都可杀,死在乱刃下。如若杀死之后,采花之人有家眷人口,大众供养。”

    您道那胜三爷是上三门,门户之首领,因此贼人魂飞魄散,借水遁逃走。丁爷问道:“他是何人的门徒呢?”
    胜爷答道:“你我弟兄初次相交,我门中之事,家丑不对外人言。贤弟,俗语说,要正人先正己,扫不尽自己门前之雪,焉能管他人瓦上之霜?我先清理门户,暂不到二郎山救被抢的少妇,再说那少妇已然惊吓成病,卧床不起,大概不致失落贞节。我先清理我之门户,然后再救那被抢之人。
  “正是,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要先打二郎山,贼人若质问于我,许你们采花杀人,难道说不许我们抢行路之妇吗?那时候愚兄何言对答?所以我先清理门户。三两天贤弟必有耳闻。”
    丁桂芳听胜爷说话直爽,不敢再往下问。胜爷说道:“天气不早啦,愚兄由贤弟店中来时,三太他们不知。”
    丁爷说道:“我打家中出来,您弟妇与您小侄他们也是不知。我在书房安歇,我来时并未与他们言讲。”
    说话之间,胜爷撤去水靠,换上短打衣服,将水靠折叠已毕,背后背刀,胁下系镖囊,将零碎东西包好,二老者回归飞龙镇而来。及至鸡鸣犬吠,东方发亮,二位进了南镇店口。
    胜爷道:“贤弟,你打宅院来,你仍回宅院而去。愚兄由三合店而来,我仍回三合店去。我们行侠仗义之人,不现本来形色。”
    说罢,胜爷回归三合店北跨院,丁爷他回家去了。

    胜三爷穿房跃脊,滚脊爬坡,进了三合店北跨院,天才东方闪亮。临行之时,由外边将双隔扇倒掩,回来用右肩头将隔扇一推,隔扇大开,由里边又将隔扇对严,往东间青布帘外侧耳一听,黄三太、李煜等尚在酣睡之间。又在西暗间青布单帘外侧耳一听,杨香五等也在酣睡之际;惟有金头虎贾明呼声震耳,尚且说梦语,骂道:“拿贼!拿贼!为何抢人家小媳妇?”
    胜爷哑然笑道:“他们年轻,不达时务,官面拿贼,还得有赃有证。我们打抱不平,如不见赃证,如何进山拿贼?”
    胜爷在明间小铜床上打坐盹睡,忽一小觉,睡醒来一看,窗棂纸上已见太阳,大约日上三竿。胜爷心说:三太等总得什么时候经心,老夫探二郎山,又拿采花淫贼,多少事情,他们尚在酣睡。胜爷想罢,遂痰嗽两声,东暗间房惊醒三太,叫茂龙、李煜等:“快醒醒,天不早啦。”
    西暗房杨香五叫欧阳德、邱成、贾明等:“醒醒,醒醒。”
    惟有金头虎贾明,吃饭不知饥和饱,睡觉不知晚和早,浑浊闷愣,尚且还是一个劲的睡。
    他与杨香五玩笑,杨香五抽他两个嘴巴子,傻小子翻了个身,说道:“喝,好大跳蚤。”
    仍然还是睡。杨香五知道他是金钟罩,傻小子就怕揉鼻子,揪耳朵。杨香五一揉他鼻子,揪他耳朵,傻小子才醒,遂叫道:“杨香五小子,为什么睡觉你还不安定啊?闹什么毛病呀?”
    杨香五说道:“你看窗户影上太阳,天气不早啦,我师傅在外间屋中咳嗽哪。”
    傻小子喊道:“欧阳德、邱成、杨香五、张凯,快起!怎么还睡呀?”
    翻身下床,来到明间屋中叫道:“胜三伯,他们睡着了,叫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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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7 07: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胜爷在外间屋早听明白,傻小子是卖乖,胜爷也不理他。
    黄三太等开门,店家有规矩,店中伙计见客人起来,当即给收拾屋子,打净面水、漱口水,烹茶等。三太给胜爷倒了一杯茶。
    胜爷喝着茶,问道:“邱成,你天伦弟兄三人,俱跟我是莫逆之交,大约有五七年都未曾相见。”
    邱成两眼含泪,说道:“胜老伯父,我天伦跟您行侠仗义十数余年,不知因何削去头发,身入空门,出家为僧,现今不知下落。”
    胜爷捋髯一笑:“我之贤弟看破红尘,出家为僧,逍遥自在。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如出家乐清闲。虽然不能成佛作祖,耳不听干戈心不烦,也算知己知彼,真乃大英雄也。你二叔呢?”
    邱成说道:“也跟您创立多年,如今在宜化府玄豹山,开垦种地,隐于林下。”

    胜爷说道:“一百二十行,莫如庄农当先,土内求食,年头收成,粮食筑成围囤,仓房满满当当,也为知进知退,真乃达于时务者。你三叔呢?”
    邱成黄眼珠一转,因幼年黄眼珠,到后文《彭公案》上,在北京六必居,康熙万岁御口钦封,报应金眼雕是也。
    邱成暗想:大清早晨背家谱?我胜三大伯黑夜之间爱走黑道,我三叔离此不远,铺着把势场,传了十数个徒弟,俱学的是高来高去,夜行之术。我想年轻之人,有品行不端者,作下无礼之事,叫我胜三大伯看见。我要说明我三叔之住处,我三叔担架不起。
    不如我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也没不是。遂说道:“我那三叔跟您至友之交,闯荡江湖多年,不是在南七省,就是在北六省,背插钢刀,浪迹天涯,我不知在于何处。”
   胜爷说道:“昨晚夜探二郎山回来,见一穿白衣之贼,我与店主人,即你那丁叔父,追下穿白衣之贼。到了某某宦家楼上,此贼在楼内采花,亮刀威吓。丁爷在楼窗户外把贼人叫下楼来。贼人色胆大如天,与老夫比较拳脚,老夫摔下贼人三个筋斗。贼人假意败走,老夫后面追赶,他反背就给老夫一镖一袖箭,俱被老夫接住。我一掂此镖,足够一斤重,心想此贼必是咱本门之人。
  “后来追到江边,贼人下水逞能,老夫下水拿他,他亮出一对三环套月避水劂,我知道是你们邱家门上之人。如今邱氏门中,都要失传此等家伙了,非邱家无有此物。你不学水,眼看失传,老夫见此家伙,必是你邱家的子弟。适才我看此镖上,有你叔父名字,必是你三叔所传。
  “你看此镖,镖上刻着邱琏二字。你三叔不识人,教这样的徒弟,贤愚不分,徒弟作此伤天害理之事,污辱上三门,败坏我一世英名,这是你三叔干的好事。”
    邱成说道:“三伯,我跟杨香五等在店中睡觉,我不知道哇。”

    胜爷怒气未息,听外边有脚步声音,痰嗽一声。问道:“胜三哥起来吗?”
    胜爷站起身躯,原来是丁桂芳。丁爷见面,遂说道:“胜三哥,小弟惭愧惭愧。”
    胜爷说道:“贤弟,为我受累,愚兄感谢不尽。”
    二位落座吃茶,丁爷说道:“我方才告诉灶上厨师傅,预备两桌酒席。”
    说着话,酒席摆上。二老者入座,酒至半酣,胜爷说道:“丁贤弟,你是武学的高明,又是本处之人,我动问动问,有个朋友,也是武举之人,此人姓邱名琏,人称入地昆仑,贤弟可认识此人吗?”
    丁桂芳说道:“胜三哥,此人铺把势场,大大有名的。离着飞龙镇十五六里之遥,是铺把势场的师傅,此村改为侠义庄,所教弟子十余名,俱是艺业精奇,高来高去,水旱两路,大有名声。”
    邱成黄眼珠乱转,心中暗道:“我没敢说出,他都说啦。”
    胜爷说道:“昨天采花之人,应是邱三之弟子。我先奔侠义庄,清理门户,后打二郎山,再救那被抢少妇不迟。”
    饭毕,胜老者站起身躯,要大闹侠义庄,捉拿采花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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