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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宇文不凡《地狱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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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12 13:27: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宇文不凡实际是香港武侠世界主编王学文的笔名,2000 年后港台作家凋零,他和社长沈西城都自己亲自上马写了一些小说,他以宇文不凡笔名写武侠,代表作《剑.血. 神》 和 《地狱图谱》,《剑圣处女》等, 并以叶秋彤笔名写鬼故事,今天开始分享《地狱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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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2 13:29: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4-16 19:58 编辑

第一回  地獄門
初春時份,天色初明,四周仍是一片灰暗,寒風撲面,路兩旁的樹上,掛着冰珠,這種天氣,最為寒冷,路上難得見到行人,只是,在通往汴京(開封)的官道上,卻有一行人在趕路。
這一行人共有十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年紀大約四十來歲,方口大面,一雙濃眉,身披一件羊皮襖,騎着一匹白馬,威風凜凜,背赴一把虎頭鋼刀,刀柄的紅穗在風中飄動。
在中年漢後面的,是兩個女郎,其中一個是約莫三十來歲的少婦,樣子生得十分嬌俏,雖然已屆中年,仍是美艷不可方物,一看就是個美人,另外一個,則十七、八歲,樣子和少婦差不多,顯然就是少婦年輕時的翻版,一看便知兩人是母女。
和她們並轡而行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這青年樣子英俊,穿了一件白棉襖,下穿藍棉褲,擊一條頸巾,腰間掛着一把虎頭刀,瀟瀟灑灑,後面的八人都是身材健碩的大漢,兩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其中一人趕馬,另外六人則在馬車的兩邊,步行護衛,馬車上插了一面大旗,在風中搖曳,旗上四個大字「虎威鏢局」,在風中似乎更顯得虎虎生風。
「虎威鏢局」總局設在洛陽,雖然不是歷史悠久,只不過二十來年,卻已在中原一帶闖出名堂,走在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是鏢局的總鏢頭,名叫雷鳴,江湖上給他一個綽號,叫做「下山虎」,用的是一把虎頭刀,三十六路少林奪命刀在江湖上闖出名堂,所以,江湖中人給了他這樣一個名號,以形容其威武有如下山猛虎。
這雷鳴自稱本來是個捕頭,所以黑白兩道,人面極廣,加上其為人手段圓滑,所以,各方人士都給他面子。雷鳴雖說做的是護鏢的生意,卻喜和各種不同的人物來往,尤其極好結交有勢力的江湖人物,也因此在這一行甚是吃得開。
「爹,待會到了汴京,交了貨以後,你可要帶我去吃那開封湯包。」那少女策馬上前,對雷鳴說。她是雷鳴的女兒,叫做雷映雪。
「你就知道吃。」雷鳴說道,語氣中卻並無責備之意,對於這個寶貝女兒,他一向極其溺愛。
雷映雪嬌聲道:「三師哥剛才跟我說,開封的包子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我第一次到開封,怎能不試?」她是第一次跟父親出來押鏢,一路上,什麼都覺得新奇。
那三師哥其實是雷鳴最小的徒弟,便是那白衣青年,名叫白乘風,今年二十二歲,雷鳴另有兩個徒弟,大徒弟叫馬超,現在洛陽是禁軍的刀術教頭,二徒弟叫萬炎,在太原當軍,是個參將。白乘風自小便在雷家長大,據說他的父親和雷鳴是世交,其父母均因病早喪,把三歲的兒子托付予生死之交的雷鳴,雷鳴本有一子,卻因病早夭,夫人後來生了雷映雪後,再無所出,所以,雷鳴夫婦早已把白乘風視作兒子,更有意把女兒嫁給他。
白乘風此時亦已策馬上前,來到了雷鳴身邊,說:「師父,這一趟鏢本以為有些什麼風險,卻想不到一路上風平浪靜,如此順利。」
「那是因為爹爹武功高強,人面又廣,對不對?」雷映雪笑着說。
雷鳴面上帶笑,說:「小孩子家,別胡說八道,讓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他口中雖這樣說,心中卻實在歡喜。最初接這一趟鏢時,心中也認為其中有些難處,現在離開封不過二十來里,又是官道,應該可以安全到達了。
那少婦此時也走上前來,說:「你們在談些什麼?」
「娘,我才跟爹說好,到了開封,我可要去吃那天下聞名的開封湯包。」雷映雪撒嬌道。
少婦面露笑意,說:「你開口,你爹那有不答應呢?」她名孫玉兒,綽號「千手觀音」。
四個人正在說說笑笑,忽見前面十來丈外路上走出了兩個人,站在路中。
「小心。」雷鳴說,他經驗豐富,而且一向小心謹慎,當下把馬策停,打量那兩人。
只見在路中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穿一身黑衣,大約二十五、六歲,樣子倒甚英俊,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劍,手按劍柄,劍鞘直立在地,那女的約十八、九,一張粉白的臉,樣子生得十分嬌俏,彎彎的眉毛,眼睛水汪汪的像會說話一般,但是,和一般少女似有不同之處,就是她的臉上帶有少女很少見那種風情,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襖,極其貼身,上身的胸脯帶點誇張地向前隆起,腰肢纖細,雙眼極是修長,腳踏一對白靴。兩個人男的冷着面,女的卻似笑非笑。
雷鳴驅馬上前兩步,在馬上躬身道:「在下是虎威鏢局之雷鳴,路過此地,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那男的並不答話,女的卻嬌笑起來,發出「咯、咯」的笑聲:「虎威鏢局沒聽說過,鼠威鏢局倒似乎略有所聞。」
雷鳴明知對方挑釁,也不發怒:「兩位如不厭棄,交過朋友如何?」
男的仍是一言不發,女的道:「這老的樣子長得不好,那小白臉倒長得不錯,跟我交個朋友還可以。兩個女的,一個有風情,一個純真,倒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她的話並不向着雷鳴說,而是向着那個黑衣男子。
雷鳴一聽,心中大怒,對方拿他「虎威鏢局」來開玩笑,還可以忍一口氣,但連自己的老婆女兒也被對方如此出言侮辱,他卻無法忍受了。不過,他依然沒有發作,說:「兩位如果不願交朋友,雷某也無可奈何,只好請兩位讓路。」他一面說,一面在心中想着這兩個人的來歷,在自己的記憶中,似乎沒有什麼江湖上的人物是如此打扮。
此時,在雷鳴身後的雷映雪早已按捺不住,說:「爹,別跟他們多廢話,我來替你打發他們。」她從來未出過門,江湖上的事也不了解,一向以為爹爹的武功天下第一,見這兩人出言不遜,而且,那女郎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相信武功也不會高到那裏,心中早就躍躍欲試,也不等雷鳴說話,已經拔出長劍,催馬上前。
「雪兒,不要胡來。」雷鳴叫道。
雷映雪那裏肯聽,她已經拔出了長劍,直向對方揮去。只見那對一黑一白的男女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女的面上帶笑,黑衣的男子卻依然板着臉。
雷鳴和白乘風心不知妙,兩人均取出了虎頭刀,一左一右策馬上前,孫玉兒則留在後面,和其他鏢師及趟子手圍住了馬車,他們夫婦在運鏢上經驗豐富,而且,一切均有默契,孫玉兒一見丈夫上前,自己便在後面作護衛,以防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
雷映雪一馬當先,已經快到了兩人面前,她手中長劍向前一伸,用的是一招「花影搖紅」,直刺白衣少女。這是她母親所授的「柳葉劍法」中的一招。原來,孫玉兒也是名門之後,家傳的「柳葉劍法」在江湖上大有名氣,被稱為江南一絕,雷鳴認為女兒生得嬌小,力度不足,所以,並沒有教她自己拿手的少林奪命刀,反而要她學習母親的劍術。
雷映雪這一招刺出,雖然功力未足,但也似模似樣,看得出師出名門,她恨那白衣少女出言不遜,所以,一下手便不留情,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她亦沒有想想人家膽敢攔路挑戰其父,又豈是尋常之輩。
白衣女郎見她出劍,身子向斜一閃,已經避開雷映雪的一劍,口中說道:「女娃兒來真的麼?看你花拳绣腿,怎能打鬥,還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雷映雪只聽得大怒,更不打話,劍招一變,是一招「綠柳垂楊」,這一招劍式由上向下斜揮,但見劍影處處,把對方全罩在劍下,她人在馬上,比對方足足高出大半個人,這一招正是最合適的一招,雷鳴此時和白乘風已經接近,見狀不再上前,其中白乘風看着那黑衣男子,防止他有什麼動靜,雷鳴則留心看着女兒作戰,心想,先讓她吸收經驗,自己也可在旁看看對方的虛實。
眼看白衣女子在劍影之下難以逃脫,卻不知如何,只見她的身影一閃,身向外移,人已脫出了劍圈之中。
「小女娃兒,就這麼點小功夫也來走江湖,不如學學床上功夫,討好男人來得實際。」女的說道,她的年紀似乎和雷映雪差不了多少,但是,口口聲聲叫她女娃兒,又滿口穢語,只氣得雷映雪五竅生煙,當下更不回話,索性由馬上跳了下來,揮劍直撲對方,手中劍劃成圈圈,這一招叫「垂柳漣漪」,有如柳葉垂下水中,惹起水波向外擴散,劍招似乎不定,卻其實任何時候都可由虛變實,刺向對方。
白衣女子此時雙手向前一伸,身子直進,不知如何,雙手竟已從劍圈中穿過,兩手剛好就在雷映雪的胸前,此時她雙手手掌一握,就在雷映雪胸前兩乳抓了一把,身子即向後一彈,脫出了劍圈,口中說:「雖然比不上我,不過,也不算太小,而且彈性不錯,沒有給別的男人摸過吧。」
雷映雪粉臉緋紅,她長到這麼大,幾時給人如此戲弄過,雖說對方是女人,但如此給人摸一把,也是奇恥大辱,眼淚不禁流下,手中長劍一揮,已換了一招「落葉飛花」,這柳葉劍法講究的是輕柔,以柔制剛,雷映雪此時報仇心切,出招狠辣,但這正犯了大忌,和劍法的原意大有出入,雷鳴在旁見此情形,已知這女子的武功不知比女兒高出了多少倍,剛才一招,如果對方不是存心只作戲弄,雷映雪那裏還有命在,見狀喝道:「雪兒,退下來。」
雷映雪雙眼滿是怒火,此時那肯退下,手中長劍連環招出,刺向對方,只見那女子身子左閃右飄,雷映雪的劍招一一落空,那女子的手卻在她身上東摸西摸,一面摸一面說出穢語。
雷映雪有心拚命,飛撲向前,女子說:「好,這次就把你的褲子脫下來,看看你的腿長得如何。」這話一出,雷映雪嚇了一跳,連忙向後躍,她雖然有心拚命,但心中何嘗不知對方武功比她高出很多,如果真要剝她的褲子,也不是絕無可能。
就在她這一躍之時,女子的身向前一閃,手已抓住了雷映雪的胸脯,左手一點,雷映雪只覺全身酥軟,自知被人點了身上的膻中穴,手中的長劍也掉在地上。
雷鳴見女兒被擒,不禁大驚,手中的虎頭刀揮出,所用的一招名叫「橫掃千軍」,刀鋒虎虎,一刀倒真有雷霆萬鈞之勢,向對方腰部斬去。
那女郎笑道:「老頭,我不是早跟你說,我對你沒有興趣嗎?」
雷鳴並不回答,他知道對方說那麼多的花言巧語,無非是為了激怒自己。他是見慣世面之人,豈會如此容易動怒,他口中不言,大刀卻毫不客氣。
女郎見他刀的來勢兇猛,倒也不敢小看對方,口中說話,身子卻向後退,她的手上捉着雷映雪,但動作仍然相當瀟灑。
雷鳴見她想向後溜,豈肯讓她退出刀圈,他的手一揮,刀招一變,正是一招「吞牛之氣」,這少林奪命刀講究的是大開大闔,和剛才雷映雪所用的「柳葉劍法」正好相反,雷鳴這一刀揮出,空氣中傳出破空之聲,這一招主要是攻向女子的右手,逼她放開雷映雪。
「老頭子可真辣手,女兒也不要了。」女子說,身向左移,手中的雷映雪卻移到了右方,雷鳴這一刀斬下去,女兒可就要變成兩截了,他刀勢已成,見此情形大吃一驚,硬生生把刀收了回來,只是,這一招使出之時,用力甚猛,現在勉強收回,身體收勢不及,踉蹌一下,幾乎跌倒地上,十分狼狽,但他到底經驗豐富,雖失平衡卻不亂,手中刀使出一招「排山壓卵」,把全身護住。
「好刀法。」那女子乘着此時,手中提着雷映雪已脫離了雷鳴的刀圈:「啞奴,我先把你的老婆帶走了,我們老地方見。」她的身形移動極快,雖然手上提了一個人,動作仍然十分利落,一面說話,人已在幾丈之外,雷鳴此時才發覺該處有兩匹馬,女子縱身上了其中一匹馬,策馬飛馳。
雷鳴和白乘風見狀大驚,都想策馬催前,只見那一直默不作聲的黑衣男子此時身影移動,「叮叮」兩聲,他的手中多了一條長鞭,鞭子的前方有兩個金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鞭子直揮出去,擊向雷鳴的面龐,雷鳴不得不舞刀抵擋,怎料那鞭子飛到面前,突然下沉,只聽見「啪」的一聲,鞭頭的金鈴擊在雷鳴的馬頭上,那馬一聲悲嗚,倒了下去。長鞭此時已改變了方向,鞭頭的金鈴直飛白乘風所騎的馬頭,白乘風早有準備,那肯讓對方的鞭擊中自己的馬,他使出了剛才雷鳴所用的一招「排山壓卵」,護住了馬頭,怎料,這鞭頭竟又在此時改變方向,擊向他所騎的馬腿,那馬被金鈴擊中,痛極人立起來,幾乎把白乘風拋了下馬,便在此時,那黑衣男子已如鬼魅般身子向後滑動,瞬間已到了白衣女子繫馬之處,只見他飛身上馬,拍了一下馬頭,那馬即時急馳離開。
雷鳴和白乘風的馬一死一傷,都不能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對方離去。
在後的孫玉兒見女兒被擄,心中大急,催馬上前,只是,她離那人太遠,欲追無從。
雷鳴見妻子還想再追,連忙叫道:「玉妹,你先回來。」孫玉兒一向對丈夫言聽計從,聽到丈夫呼叫,雖然不願,卻也只好停馬。
「鳴哥,映雪她、她......」孫玉兒心中焦急,兩夫婦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現在被人擄去,又怎能不急?
「師傅,不如我去追他們。」白乘風說。他一早已把小師妹當成是未過門的妻子,聽見那女人說要讓雷映雪當黑衣男人的小老婆,心中如何不急。
其他的鏢師和趟子手都議論紛紛,各人的目光都注視着他,看他如何決定。
雷鳴心中其實何嘗不急,只是,他江湖經驗豐富,心知此時自己必須保持鎮靜。
「我們做鏢局的,信譽第一,客人托運的東西,現在還在這裏,怎知對方不是為此而來,何況我們現在離目的地已不遠,先把貨交了,再作打算。」
「但映雪......」孫玉兒焦急道。
「這兩個人是有備而來,絕不簡單,他們現在未說明目的何在,必然會再來找我們提出要求,到時我們再想辦法,總比現在大海撈針,胡亂到處找人好得多。」雷鳴說。
「但是,師傅,那女的說要把師妹給那男的做老婆呢。」白乘風道,他內心如焚。
「這對男女不是普通的淫賊,如果有求於我們,也不會亂來,雪兒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的。」雷鳴說。
眾人想想,也的確如此,對於雷鳴的冷靜自然更加佩服。
雷鳴提刀把那斷了腳的馬一刀了斷,心中忐忑,雖然,他表面上保持鎮靜,內心卻並不平靜。
這一男一女,來歷不明,自己對江湖上的出名人物,最小認識八八九九,但在印象中沒有任何人和這兩個人相似,而看這兩人年紀輕輕,武功卻相當高,那女郎所走的步法相當奇特,而另外那個黑衣男子的武功,顯然更不可小看,只不過用一條鞭子,加上前方的金鈴,就可把一隻馬擊斃,此份功力他自問就做不到。
吩咐其他趟子手把馬埋掉以後,雷鳴上了女兒的馬,白乘風則上了馬車,一行人繼續前行,各人都是各懷心事。
雷鳴和妻子走在前方,孫玉兒心中掛念女儿想了又想,眼眶又紅了:「這孩子從未受過苦,現在落在這兩人手裏,只不知要吃什麼苦頭?」
「小孩沒受過苦也成不了大器,讓她知道江湖風險,也有好處。」雷鳴安慰道,內心其實同樣痛楚。最沒趣是自出道以來,從未試過如此失威,如果這一件事出了什麼差錯,只怕以後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一行人默默前行,雷鳴一路上吩咐眾人小心戒備,擔心再會出什麼事,只是,之後一路倒十分平安,不多久已經到了開封城門,守門士兵見了「虎威鏢局」之大旗,也未詳加細查問,便讓各人入城。
開封此時是梁朝之首都,稱為汴京,眾人入得城來,但見行人處處,商業繁茂,非常熱鬧。眾人來到了城中,都被城中之繁華景像吸引,只見在大街一角,有一座高樓,門前一枝大旗桿,上掛一枝寫着「第一樓」三個大字的大旗,正是開封最著名的飽子店,這開封的湯包,被稱為天下第一美食,飽子皮薄而餡多,最特別的是其中更有熱湯,放在口中一咬,熱湯先入口,然後再吃到肉餡,味道極鮮。
孫玉兒看見「第一樓」三個字,眼淚已經再忍不住,流了下來。雷鳴見到夫人流淚,也不禁神傷,說:「你且莫哭,我們現在去交了貨物,便去找映雪的下落,好嗎?」
孫玉兒點了點頭,眼淚仍是忍不住,白乘風在旁見了,也不覺眼紅了,只擔心小師妹被人抓去了做老婆。
雷鳴送鏢到汴京已經不知多少次,對這城市自是極熟悉,只是,今趟所送的地址,名為和合巷,卻是從來沒有聽過,當下向途人打聽,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和合巷之所在。
各人沿途打聽,一路都問不出頭緒,只見太陽已到了正中,各人又渴又餓,雷鳴說:「先找個地方吃飯。」
各人見到在路旁有一間客店,名為「祥和棧」,於是上前投宿。店小二見來了一大幫人,自然喜出望外,店子的老闆也出來迎客,老闆是一個中年男子,身子乾瘦,有一副猴臉,眼睛骨嘟嘟在轉,十分精明,上來向雷鳴作了個揖,說:「小人梁二,虎威鏢局的大名,可說是無處不曉。」
雷鳴還了一禮,問道:「老闆可知這和合巷到底在何方?」
老闆露出了驚訝的面容,說:「你為什麼想到這和合巷?」
雷鳴道:「那是客人交代帶貨的地點。」
梁二說道:「你的客人倒也奇怪,還用這一個地名,那地方早就不叫和合巷,改名快二十多年了,那是前朝時用的名字。」
雷鳴聽了,和眾人對望一眼,都只覺此事十分奇怪。
梁二看出了眾人的表情,說道:「先父當年曾在該處開店,那時,店子的名字就叫和合,所以,小人才知道這一個地方,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了?」孫玉兒問道。
「只是那地方現在不應該再有人居住,所以,我不明白你的貨到底送給誰人?」梁二答道。
這一說,雷鳴和眾人都吃了一驚,如果那是無人居住的地方,客人為什麼又要送貨到那裏呢?
「為什麼你說那裏無人居住呢?」雷鳴問道。
「二十年前,那裏發生了一場大火,燒死了很多人,自此之後,那地方便變成了一個亂葬崗,直到現在,還是一個墳場。」梁二說。
白乘風說:「真是邪門,付那麼多錢,叫我們把貨物送到一個死人住的墳場,那是什麼意思呢?」
鏢師趙木勝插口道:「那幾個人登門之時,我便已經覺得邪門,只是不敢說出來。」各人都在議論紛紛。
「師父,我們應該怎麼辦?」白乘風問道,各人的目光也集中到雷鳴的身上。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做我們這一行,收了人家的錢,就算是下地獄也只好走一趟。」
雷鳴豪氣地說,他望向梁二,說:「如何可到該處,還請老闆指點一下。」
「雷老爺是真英雄。」梁二說道:「如果你不嫌棄,小的就帶你們走一轉如何?」
「那就謝了。」雷鳴說。他轉向眾人:「先吃飯,然後,再去該處。」然後對孫玉兒說:「你和乘風等會就留在店內,不必跟我們一道。」
「那怎麼成?」孫玉兒說。
「不要爭辯。」雷鳴說:「那兩個人可能知道我們已到此地,會找上門來,你在這裏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孫玉兒和白乘風一聽,也是道理,就不再爭論了。
眾人吃過午飯,精神一振,雷鳴向梁二打個招呼,說:「這就出發吧。」
梁二帶了眾人出門,雷鳴向白乘風吩咐道:「你和師母留在這裏,如果雪兒有什麼消息,你們不要自行前去,務必等我回來,知道嗎?」
白乘風點了點頭,孫玉兒想起了女兒,眼眶又紅了。
梁二領着眾人,眾人也不騎馬,只有兩個趟子手坐在馬車上驅車,其他各人就在兩旁伴車而行。雷鳴眉頭緊鎖,只覺此事十分古怪,其中似乎有什麼玄機在內。
一眾人等在梁二帶領之下,向城西而行。這開封城當時在黃河邊上,城內河道貫通船隻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雷鳴想到如果女兒看到此等情景,一定十分開心,一想及此,未免鬱鬱不樂。
各人向前行走,走了有半個時辰,人煙漸少,雷鳴想不到這熱鬧的京城,竟也有如此荒涼之處。此時,所走之路越來越窄,兩邊均是差不多半人高的草,馬車幾乎也過不了。
「此處本來十分繁華,過去都是各種各樣的店子,只是,當年一場大火,一切都燒光了。」梁二說道。
「即使是大火,過後也應有人在此重建呀?」其中一個趟子手問道。
梁二搔了搔頭,說:「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大了了,不過,聽說那次大火,死人無數,而聽說此處後來經常有鬼魅出現,所以,人都離開了。」
各人聽了,雖在白天之中,竟然都有點心寒之感。雷鳴更擔心此處是在草叢之中,如果有人要奪鏢的話,正是伏擊的好地方。
「大家不要分散,這裏容易中伏。」雷鳴拔出了大刀,向各人吩咐,他自己跳上了馬車,站在車轅上四處張望,但見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片的墳場,四周一片悄靜,不見有什麼異象。
頃刻,各人便已來到了墳場邊,眼前一個一個的墳堆,足有二、三百個,佔地廣闊,這些墳的排列並無規則,似乎下葬時是隨意亂挖。
梁二看出了雷鳴的想法,說:「這裏其實是一個亂葬崗,只有極窮的人,才會把家人拿到此處下葬。」
「然則,和合巷到底在那?」雷鳴問道。
梁二苦笑道:「雷爺,這一點我就真的幫不了你的忙,看眼前情景,誰能認出以前的和合巷在那呢?」
趙木勝一向脾氣爆燥,嚷道:「那你帶我們來此,和不帶有什麼分別,真是混帳!」
梁二嚇得面色煞白:「是爺們堅持要到此處,我才會帶你們來的呀。」
雷鳴連忙說:「梁老闆是幫忙,我在這廂先謝了。」
梁二這才稍定下心,說:「還是雷爺明道理。」
雷鳴吩咐把馬車駕出了草叢,停在那堆亂墳邊,他取出了那份委托送鏢的文件,對梁二說:「這裏所說的地址是和合巷內一號,收貨人叫做司空渺渺,你有什麼印像嗎?」
梁二搖了搖頭:「實不瞞爺的,我不到此地已久,至於司空渺渺,更是聞所未聞,不過,這個人叫做渺渺,是不是渺無此人之意。」
雷鳴和眾人對望,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那幾個人花這麼大的一筆錢,叫他們送鏢到此給一個不存在的人,這玩笑似乎開得太大了吧?
趙木勝此時說道:「雷大哥,你看這事怎麼辦?」
雷鳴皺起了眉,他心中也不知到底應怎樣辦,做這一行以來,從沒有遇過這樣的怪事。
「不如把那鏢拿出來,看看裏面是什麼?」此時有人插口道。雷鳴一看,說這話者,是另一個鏢師蓋世鋒,這蓋世鋒武功不俗,人生得身材肥胖,十分精靈,腦筋靈活,雷鳴對他一向十分信任。
雷鳴說:「你瘋啦?這是我們鏢行的大忌,客人委托送的鏢,怎可以亂看?」
梁二此時插口道:「我依稀記得,我家門口那時有一個大石牌坊,不如看看這裏有沒有這樣的地方吧。」
他這一說,趙木勝又開口罵娘:「你這小子真豈有此理,你早一點說,我們便省事多了。」他的手指向前方一指,各人順逅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數十丈之遙處,有一條大石柱,看來倒似是牌坊倒塌後剩下的柱子。
雷鳴精神一振,說:「好,走過去看看。」
只是,這一帶是一個接一個的亂墳,馬車是不能走過去的了。雷鳴吩咐道:「把車上的東西拿下來,抬這東西過去。」
梁二見狀,說:「雷爺,這個地方我可不敢走過去,我先回去好了。」
雷鳴不想強人所難,說:「那等我們回去後再謝謝梁老闆了。」
此時,趙木勝和蓋世鋒兩人指揮趟子手把放在馬車篷內的東西卸了下來,是一個大鐵箱子,外面加了大鎖,兩邊有挽手,十分沉重。各人用繩子把箱子綑好,拿來了兩條擔挑,四個人分兩面把鐵箱抬起。
「這裏面是什麼鬼東西,重得很,不會是個死人吧?」趙木勝說。
這話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打了個突,這箱東西收貨的地方是一個墳場,如果裏面裝一個死人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雷鳴說:「別胡說了,我們在路上已走了四天,如果是死屍的話,人早給臭死了。」各人一想,也有道理,這才稍為安心。
一眾人等在墳場堆之中穿梭,雖說是在白天,也難免有點心寒之感,似乎有一些什麼不祥不感。
那一條石柱看似很近,只是,在墳堆中左穿右插,走起來卻很花時間,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石柱旁,果然,是一個已倒塌的牌坊所留下的石柱,令各人覺得奇怪的就是,在這石柱之後,竟然再無墳堆,只是一片空地,也不見太多雜草,倒似乎是有人在此整理過一樣。
雷鳴吩咐各人停了下來,他四處觀看,並沒有什麼住宅之類,只是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大墳。
雷鳴說:「你們在此稍候,我上前去看看。」一個人走上前去,只見墓前有一個大碑,碑上只有六個大字:「司空渺渺之墓。」
對了,正是此處,雷鳴向各人揮手,各人便抬迥氰F箱子走了過來,看見那墓碑,都面面相覷。
「想不到這鏢是送給一個死人。」蓋世鋒說。
「管他呢?反正鏢送到了,我們事也完了。」趙木勝說。
蓋世鋒卻說:「可是,這鏢找誰人簽收呢?就怕那貨主不認。」
這的確是一個大難題,各人的眼光又望向雷鳴,雷鳴沉吟了一下,說:「找些紙和墨來,把碑上的字拓下,那就無人可說了吧。」
只是,在這荒郊之中,那裏可以找到墨和紙呢?總不成又回到城中去吧?
那蓋世鋒一向做人十分精明,他走到了墳前再看了看,又走回來把那鐵箱看了看,說:「奇怪。」
「奇怪什麼呢?」雷鳴問道。
「你看,這個箱子,和其它的鐵箱不同,下面有四隻腳。」他說。
各人一看,果然如此,但是,那也不是什麼怪事呀。
「你們細看這四隻腳,是屬於四種不同的動物的,這一隻,是龍腳,這一隻,是鳳腳,這一隻是虎腳,這一隻是猿腳。」
各人按他所指,細看那四隻箱腳,也的確如此。但是,這只能說這箱子設計得精巧,也說不上什麼奇怪呀。
「你們再來這裏看看。」蓋世鋒領着眾人來到了墳墓那塊大碑前,他指了指地下,各人都不覺嘖嘖稱奇,只見在那碑前的地下,四角也有四個腳印印在地面上,正是箱子上的動物腳印。這些腳印的大小和距離正好和箱子合,而且,腳印的深度也和箱腳一樣。
「我看,箱子應放在這些腳印上。」蓋世鋒說。
眾人的眼睛望向了雷鳴,雷鳴說:「我看老蓋的說話有道理,那就把箱子放上去吧。」
也不等他再吩咐。各人便已經把箱子抬過來,按照那腳印的位置,把那箱子放了下去,只見箱子上的和地面上的腳印合在一起,天衣無縫,箱子平平地放在碑前。
此時,只見箱子所在之處,竟然開始下沉,隨之而來是一陣「軋軋」之聲,那大墓碑也開始向旁移開,一聲沉重的「隆」聲之後,墓碑移開處出現了一個大洞,有一條樓梯向下傾斜,似乎深入那墓穴之中一樣。
各人見狀都十分錯愕,這大鐵箱就像是一條鎖匙,打開這個古墓的秘密。由於這一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望着雷鳴,看他怎樣處置。
雷鳴走到了洞口,向裏面張望,除了最初幾級樓梯以外,下面就看不清楚了,似乎樓梯通向地底一樣。
雷鳴開口道:「在下是虎威鏢局的雷鳴,奉命押鏢到此,還請司空渺渺先生出來見面。」
聲音隆隆,聽到的只有回音,「見面、見面。」卻不見有人回應。
雷鳴再叫道:「司空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就進來了。」說完以後,轉過頭來,說:「準備火把,我們到墓裏去看看。」
趙木勝接口道:「走進墳墓去,似乎不太吉利呢。」
雷鳴說:「誰想去就進去,不願去的可以留在這裏。」
這麼一說,沒有人再發話了,幾個趟子手已經找來了一些樹枝,紮成一綑,拿出火石燃點起來,雷鳴卒先拿起了火把,走入了墓中,其他的人此時好奇心起,何況人多勢眾,所以都跟在後面,進入墓中,下去的石樓梯很窄,僅容一人前行,各人心情緊張,不知將會發生什麼事,手中都握住了武器,以便應付突發事件。走了大約二十來級,耳中聽到了流水之聲,再走幾步,便到了一塊平地,在火光之下,可以看見,這是一個大廳,在廳的旁邊,竟有一條小河一樣的流水,在流水中央,有一個吊架,架上放宓谋闶莿偛诺哪莻箱子,箱底之下,竟然有水流出,流入下面的小河之中,箱子之中所載的原來是水?實在不可思議。
各人望向廳的前方,但見這大廳之內,什麼也沒有,只有中央處有一堵門,緊緊地閉上。雷鳴又朗聲道:「司空先生,我們已送鏢至此,未知可否出來見面?」仍然是只有回音,沒有人回應。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陣「軋軋」之聲由身後傳來,各人回望,只見木架上的鐵箱正在向上升,雷鳴大叫一聲:「不好,快回上面去。」話未說完,鐵箱已經飛快地升起,只聽到「蓬」的一聲,墓穴的大門已經關上。
雷鳴快步走上墓的入口,見封口的是一塊大石,用手去推,卻那裏推得動,原來,這墓的機括設計十分奇巧,那鐵箱有如鑰匙,內裝重物,壓下來時,便把墓門打開,但那鐵箱內所裝的是液體,壓下那架子以後,架上不知有什麼機括,把鐵箱打開,裏面的水便流了出來,當箱子水漸流空以後,重量壓不住那機括,就又往上升,把墓門關閉了。
各人被困墓中,不覺大驚,說:「現在怎麼辦?」
雷鳴想了想,說:「既來之,則安之,先看看這個墓中有什麼秘密吧。」
趙木勝破口大罵道:「這一幫人叫我們來是不安好心,存心把我們困在這裏,不知有什麼陰謀。」
各人聽他如此說,心中都有一種不祥之兆。雷鳴強作鎮靜,說:「人家佈了一個局,引我們入縠,我們更要鎮靜。」
他手舉火把,來到了那緊閉的門處,用手去推,發覺門十分結實,無法打開,眾人在這大廳之中,一時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雷鳴抬頭,看見那門的上方,有三個大字,上面寫着「地獄門」,心中一凜,眾人此時也看到了這三個字,都不勝驚愕,「地獄門」,難道此處通往地獄?
雷鳴冷笑道:「裝神弄鬼,我任你是地獄門,也要把你砸個稀巴爛!」拿起了手中的虎頭刀,便向門上砸去,只聽見「噹」的一聲巨響,火花迸出,這門竟是精鋼所鑄,十分堅實。
蓋世鋒此時開口道:「雷大哥,你看,這是什麼?」他的手指向上方,在這鋼門旁邊的牆上,有一行字,上書「天堂有路,地獄無門」。
這明明已經有了一堵門,且稱之為「地獄門」,為什麼又說地獄無門呢?各人你眼望我眼,都感到事情充滿了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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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2 13:3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4-15 14:23 编辑

第二回  杏花園
雷映雪被那白衣少女點了膻中穴,再被她夾了上馬,策馬飛馳,心中一陣慌亂,只不知對方要把他帶到什麼地方。
這是她第一次跟父母出外押鏢,在她的心目之中,以為憑父母的英名,送鏢就等如出外旅行,她從未到過汴京,早就聽說京師之繁華,一心只想早日把鏢送到,然後好好地和心愛的師哥遊玩一番,那裏想到半路會發生這樣的事件,只怪自己太過孟浪,貿然上前挑戰,結果被人擒去。
此刻她的內心害怕極了,剛才這個女人說,要讓她做那男的老婆,只不知是真是假,這兩個大惡人看起來不安什麼好心,如果真是這樣做的話,自己唯有一死,只是,如此年輕便死去,豈不可惜?
白衣女人此時把她橫放在馬背上,一手揮馬鞭,拚命催騎,這女子的騎術甚精,馬兒在她的胯下,展開四蹄,如飛般奔走,雷映雪只見地面在眼前飛快移動,但覺一陣暈眩,不敢再看,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聽到了另外一匹馬的馬蹄聲,睜眼一看,自己所在的那馬已經慢了下來,旁邊另有一馬,顯然那黑衣男人已經跟了上來。
「你們要把我帶到那裏?」雷映雪問道,她努力保持鎮靜。
只聽見白衣少女笑道:「找個地方和你成親呀。」
雷映雪心中慌亂,說:「你們無非為錢,我爹娘為了救我,不會吝惜的,你們不要傷害我。」
白衣少女笑道:「是嗎?只怕你爹爹並不真是那麼大方,為你什麼都願意付出呢。」
「不,不會的?爹爹不是你們這種強盜,不講仁義道德。」雷映雪衝口而出說道。
「哈哈,你這小姑娘膽子倒不小。」白衣少女說:「信不信我脫了你的褲子打屁股?」
雷映雪只覺那女的果然用手去拉她的褲子,不覺心中大慌,說:「不,不要。」
白衣少女的手停了下來,說:「那你給我乖乖的閉嘴,要不,我可不客氣了。」
雷映雪不敢再說什麼,想到剛才差點被人脫下褲子,心中仍在「怦怦」地跳動。
兩匹馬繼續前行,黑衣男人卻一直一言不發,白衣女郎也住口不說話,只聽見馬蹄聲行走時發出的有規律的聲音。
過了一會,雷映雪覺得雙眼一黑,原來,白衣女郎把一個黑眼罩矇住了她的雙眼,此時,馬行的速度又快起來了。
頃刻,馬停了下來,白衣女郎把雷映雪抱了下馬,解了她的穴道,牽着她的手向前行。雷映雪只覺她的手掌又軟又滑。
那白衣女郎不時提示她轉左轉右,之後,她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屋內。果然,白衣女郎取去了她的眼罩。
雷映雪發現自己在一間極其雅緻的房間之內,這房間是一個套間,外面有一個大廳,中央放了一張八仙桌,兩旁均放有盆花,窗上飾有極其漂亮的窗簾,用的都是上等的綢緞,中間的牆邊有一張案,上面放了一隻色彩艷麗的三彩馬,內裏是一個睡房,放有一張精緻的花梨床,並有一套花梨木做的衣櫃,床上的錦被看得出全部亦是十分名貴的高級產品。
房子之內,只有她和那白衣女郎,雷映雪現在才有機會在如此近的距離細看對方。這個女郎雖然出言不遜,滿口淫詞,但是,樣子其實生得極其美艷,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說話之時顧盼流轉,眼睛也如在同時說話一樣,她的面上,經常帶着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又帶一點懶慵。
雷映雪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人的話,也會被這一種的女人迷住。
白衣女郎眼望着她說:「在這一個地方,你暫時好好住下,不過,千萬不要想着逃走,否則,我會對付你。」
雷映雪覺得她的語調倒似乎像在開玩笑一樣,她問:「這是什麼地方呢?」
白衣女郎說:「這裏是男人的溫柔鄉,英雄塚,男人到了這裏,可以連性命也不要。」
雪映雪有一些不明白,世界上有什麼地方會使男人如此的着迷呢?白衣女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起來,問道:「小姑娘,你還是一個處子嗎?」
聽到了這句話,雷映雪只羞得粉臉緋紅,這一個女人也太過份了,這樣的問題居然也可以問出口。
那白衣少女吃吃地笑,說:「你和剛才那小子一路上眉來眼去,看來他是你的相好,就算他仍未佔有你的身子,兩個人私下摟摟抱抱,互相摸來摸去,總是少不了的事吧。」
雷映雪聽了,一張臉脹紅得有如一塊紅布一樣,這一次倒不是因為那女人說的話太過露骨,而是因為她所說的正是自己曾經做過的,想不到被人說了出來。
在雷映雪的眼中,白乘風早已經就是她心目中的丈夫,事實上,兩個人兩情相悅,父母又早已默認了雙方的關係,對兩人的來往並不反對,正因如此,兩個人一起說悄悄話的機會很多,只有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少不免親個嘴兒,情不自禁之際,撫摸對方的身體也是平常不過的事,她的身子早已被白乘風不知摸過多少次,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要不是擔心弄大了肚子,那最後的一關也早被對方攻佔了。這個女人此時提起,使她想起了白乘風,只不知他現在在那裏,可會為自己而擔心?會的,一定會!她想。
少女見她不說話,笑得更開心了:「小妹妺,你現在是入世未深,讓我告訴你,男人在未得到你之前,把你當成如珠如寶,只是把你弄到手以後,你就變成一根稻草,可一文不值了。」
雷映雪抗議道:「風哥哥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白衣女郎嘻嘻冷笑:「他未把你弄到手,也沒有其他的女人使他着迷,自然是對你山盟海誓,只怕有一個什麼美女闖了進來,他可不會吃素。」
雷映雪氣憤地說:「你以為所有男人都像你老公,見一個愛一個,還要隨便把人捉來當小老婆。」這句話一說完,心中便十分後悔,如果那個男的真要自己當小老婆,自己可寧願自殺,也不能對不起風哥哥。
白衣少女聽了她的說話,一點也不憤怒,反而笑得開心極了:「這啞吧是我的老公?哈、哈、哈。」女郎笑道:「他想了不知多久,他夠資格嗎?你做他的老婆倒差不多。告訴你,這啞吧可是壞男人中的好男人,這是最難找得到的老公呢,將來你就知道了。」
雷雪映心中更怕,她不明白什麼叫壞男人中的好男人,她的一顆心早已放在師哥白乘風的身上,何況,眼前這一個男人是個啞吧,又是壞人。不過,她可真擔心對方要把她娶作老婆。
就在這一個時候,房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這女人身上穿的是上等的織錦棉衣,身材略胖,一張圓圓的臉帶着笑,看得出她年輕的時候定是一個美人,她的身後,跟了兩個十四、五歲的丫環,所穿的也是十分漂亮的衣服,而那啞吧也在其後。
女人望着那白衣女郎,說:「刁小姐,你又在胡鬧什麼了?」她轉身望向男子,說:「啞奴,你這一次做得好。」
雷映雪這才知道,眼前的這一個女郎姓刁,那個黑衣漢子,叫做啞奴,顯然是這裏的打手一類。
白衣女郎此時說:「霍媽媽不讚我嗎?」
中年女人笑道:「你也做得不錯。」
白衣女郎笑道:「霍媽媽,你看這位雷小姐多美,如果你把她留在這裏接客,我相信可真會生意如雲,應接不暇了。」
雷映雪聽了這句話,心中大駭,她剛才還不知道這一個到底是什麼地方,現在聽這女郎一說,這裏豈不是一個妓院?對於姑院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她是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妓院裏做妓女,都是拜金的下賤女人,而到這些地方來的男人,也絕不是好東西。卻怎料到自己現在竟然就身處在這樣的地方,莫非那女郎要把她賣作妓女?一想及此,不覺面也青了。
白衣女郎看見了她的模樣,竟然開口對霍媽媽說:「你看我這個妹子長得如何?」
雷映雪面色大變,說:「我可不做妓女。」一面說,一面揮出了一拳,直擊那白衣女郎的面門,只因聽見對方竟然想把她賣作妓女,又驚又怒之下,也不管自己的武功和對方差了多遠,說動手就動手。
白衣女郎哈哈大笑,說:「好個潑辣妹子,只怕壞了霍媽媽生意。」她話未說完,身子已移到一邊,雷映雪一拳落空,更不打話,左腳揚起,踢向對方胸口,她自知打不贏對方,無非想找個機會逃走。
女郎笑道:「好,剛才未看清楚你有多少本事,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她的口中說話,手中亦已出拳,雷映雪一看她這一套拳法,便已馬上認出,這是一套簡單不過的少林「小洪拳」,這小洪拳是小孩子學武之時必須先修練的拳法,目的是打好基礎,一套拳只有十二式,全是入門功夫,在當時,只要是學武之人無人不識,對方使出此拳,也就是根本不把她看在眼內。
雷映雪心中有氣,雖然自知對方之武功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但是,自己跟父母練功也有十五年,難道如此可欺?她再不打話,使出父親所教之「俠家拳」,一招「縱橫四海」,左掌護胸,右拳擊向對方之小肚子,女郎並不躲避,還以一招「羅漢脫袍」,正是小洪拳中的一式,左拳壓向雷映雪的右拳,右腿同時橫掃,雷映雪被逼後退一步,還以一招「蟾宮折桂」,白衣女郎此時變成一招「金剛怒目」,兩個人拳來腳往,對打了十餘招,白衣女郎說:「你這個人嬌生慣養,練功無心,浪費了大好的學武材料。」這話一說完,只見她手一長,用的是一招「明鏡止水」,右手掌化為指,雷映雪只覺胸前一麻,膻中穴又被點中。
雷映雪站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一急之下,眼淚流下,好不淒涼。
白衣女郎冷笑道:「你別想得臭美,以你這樣的材料,以為可以在霍媽媽這裏當個小姐嗎?」
霍媽媽此時開口道:「好了,玩笑開夠了,先辦正事吧。」
白衣女郎點了點頭,說:「霍媽媽說得有理。」她轉頭望向雷映雪,說:「我現在給你解開穴道,你給我乖乖的聽話,這位霍媽媽可不像我,如果是她出手的話,可要比我辣手多了。」話一說完,她已替雷映雪解開了穴道。
霍媽媽此時對身後兩個丫環說:「先帶她去洗澡吧。」
兩個丫環應了一聲,對雷映雪道:「姑娘,請跟我們來吧。」
雷映雪不敢反抗,跟在兩個丫環之後,兩人帶她出了房門,房外是一條長廊,更有一個花園,長廊兩面,都是一間間的房,不過,門都是緊閉,並不見其他人。
白衣女郎並無跟在後面,雷映雪一想,這豈不是機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突然出拳,分襲兩個丫環,豈料剛一出手,兩個丫環已經一左一右把她的雙手扣着,兩人雖然只不過十四、五歲,竟然都是高手,雷映雪不覺氣餒。
年紀稍長的一個此時取出了一條鐵鍊,鐵鍊兩旁是兩個圓環,原來是一副手銬,把雷映雪的雙手扣上,說:「你再亂來,我們就要把你的腳也銬上了。」
雷映雪心中嘆了一口氣,沒奈何,只好任人擺佈。兩人帶着她來到了長廊的盡處,推開了房門,雷映雪跟隨兩人入內,發覺這裏竟是一個大浴室,在房子的中間,放了一個極大的木桶,半藏在地,看起來就像一個水池一樣,熱氣騰騰的冒着水氣,房間的一角,是一塊屏風。
年紀稍長的女郎此時解開了雷映雪的手銬,說:「請寬衣。」
雷映雷略有遲疑,她並不習慣在人前脫衣,卻見那兩個丫環已經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沒奈何,也只好把衣服脫光,但神色未免十分尷尬。
年紀稍長那女郎說:「姐姐可長得挺漂亮呢。」一面帶她走入了那木桶之中,桶中的水頗燙,只是浸下去以後,十分舒服。
雷映雪自跟父母出來送這一趟鏢以後,一路風塵僕僕,這幾天也沒有洗過澡,現在浸在這水之中,十分受用。
兩個女郎此時開始替她擦背,力度適中,更令她覺得舒服透了。她的家境也算是富貴人家,只是,父母都是習武之人,她亦自幼學武,一向不講享受,家中雖然也有一個丫環服侍,卻絕無現在此種享受,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任由對方為她沖洗。
木桶中的水,滲出陣陣的花香,中人欲醉,她只覺得雙眼眼皮漸重,這幾天趕鏢也的確極累,在不知不覺之間,人便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雷映雪在昏昏沉沉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處一個小房間之內,這個房間四周沒有窗,只靠室內的油燈作為照明之用,房間內陳設簡陋,除了一張床以外,什麼也沒有,只在另一邊的牆角,有一個便桶,而更令她吃驚的就是,自己的身上竟然一絲不掛,衣服都不知到那裏去了。她此時又驚又怕,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呢?她依稀記得兩個丫環曾經帶她去洗浴,之後,自己就不醒人事了,這一段時間,出了什麼事呢?她內心一陣慌亂,細看自己的身體,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才放下心來。這到底是甚麼地方?她的心中一片混亂。
她由床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處,用力去推那門,這才發現,門竟然是用精鋼所做,由外反鎖,根本無法推開。
此時,她只覺得自己腹如雷鳴,十分難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長時間,在這個房間之中,根本分不出白天夜晚。雷映雪用力地拍門,但是,手拍在門上,卻只聽到沉厚的聲音,顯然,這門極厚,而且,任她如何敲打,也沒有人回應。
雷映雪只好坐回床上,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如在監獄之中,不,正確地說,自己目前已在監獄之中。
此時,她的肚子越來越難受,一直以來,她都是嬌生慣養,父母照顧唯恐不周,那裏嘗過肚餓的滋味,現在才知道,原來一肚餓的時候是如此的難受。而且,肚子越餓,身上越冷,她把床上那張被子披在身上,悲從中來,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就在這一個時候,她聽見了一陣開鎖之聲,接着,那鋼門打開了,走進來的是剛才那個年紀稍長的丫環,她的手上,拿着一個食盒,放到了地下,便轉身離去。
「喂,你別走,這是什麼地方?」雷映雪也顧不上自己身體赤裸,站了起來。
那丫環並不答話,自顧自開門就走,雷映雪幾曾受過如此侮辱,一怒之下,衝上前去,翻手就是一掌,丫環此時轉身,似乎早已料到雷映雪有此一招,只見她的左手一揮,格開了雷映雪的一掌,同時右手一揚,「啪」的一聲,雷映雪只覺面上一陣火辣,已被丫環摑了一掌。
雷映雪勃然大怒,她在家中也有一個近身丫環春燕服侍她的起居,平日要是她發起小姐脾氣之時,春燕便遭殃了,有時甚至會挨打挨罵,現在這個丫頭模樣的下人,竟然對自己動手動腳,這一口氣如何吞得下,她明知自己的功夫不如對方,仍然不顧一切,撲上前去,此時用了一招「鳳翔九天」,正是「俠家拳」中的殺招,直擊對方面門。
「要來真的麼?」那丫環說道,只見她雙拳收腰,騰地右手化拳為爪,扣向雷映雪的脈門。雷映雪認出這是峨嵋的「小擒拿手」,不敢怠慢,換了一招「西堤垂柳」,右手護胸,左手化為手刀,切向對手右手。
丫環叫了一聲好,手中招式又變,此時只見她左手前伸,直插雷映雪雙目,同時,右手成拳,同時擊向雷映雪的小腹,雷映雪見她門戶大開,心中大喜,右手的樁手格開對方插眼之左手,同時右腳踢出,正是一招「大鵬振翅」,眼看右腳已踢中對方胸部,丫環此時身子卻突然向旁一閃,只聽「啪」的一聲,雷映雪面上又中了一掌,而她的右腳收腳不及,正踢在食盒之上,只見那食盒飛撞牆上,再跌回地下,裏面的碗筷跌了出來,食物也灑了一地。
丫環哈哈大笑,轉身開門離去,大門迅即關上,雷映雪雙頰火燙,忍不住大哭起來,卻無人理會。哭了一會,只覺沒趣,看見了地上的食物,四個饅頭散在地上,而兩盤的小菜亦灑在地上,散發出香味,此時只覺得肚子已餓到無法忍受,也顧不上是否骯髒,撿起了饅頭放在口中,直覺得這是天下第一美味,即使開封湯包也不及眼前的食物,只是同時想起了至今所受之屈辱,又忍不住流下淚水。
食物進肚以後,心情似乎平復了一點,她現在靜靜地坐了下來,考慮一下未來的事了,目前到底應該怎樣辦呢?自己被困在這裏,只怕父母親要找來也不容易,未隨父母出來以前,以為自己的武功不俗,現在卻連人家一個丫環也打不過,逞什麼英雄呢?一想及此,萬念俱灰,唯一可做的,或者便是在受辱之時自殺了,只是自己年紀還輕,又不甘心就此沒了一條性命,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個方法來,想得累了,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間,又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雷映雪趕緊起,只見大門打開了,這次進來,仍然是同一個丫環,手中也同樣拿着一個食盒,放在地上,並開始打掃早前跌在地下的食物。
雷映雪這一次學乖了,不敢再向對方出手襲擊,只是,心中仍然憤憤不平,也不理會對方,那丫環亦一言不發,把一切收拾好以後,便關門離去。
雷映雪打開了食盒,裏面的食物和較早送來的差不多,雷映雪心想既然要活下去,也不能不吃,索性放開懷抱,大吃起來。
就這樣,一日三餐,每天那丫環都送食物到來,每天又替她把房間清潔好,便即離去。
雷映雪以一日三餐來作計算,已經過了三天,唯一令她覺得最不舒服的就是無法洗澡,連面也無法清潔。
這一天早上,那一個丫環又進房來,帶來了食物,正在清潔的時候,雷映雪說:「好妹妹,可以帶我去洗澡嗎?」
丫環微微笑道:「我怎麼成了好妹妺了?」
雷映雪這時早已學乖,說:「你也知道,被人關在這裏,就有如坐牢一樣,心情自然不好,其實,我也不想和你作對。」
丫環說:「這我也明白,到了這樣的地方,人是身不由己,所謂人在屋簷下,那得不低頭。」
雷映雪聽見對方如此說,只覺得有一點親切之感,她接口道:「好妹妹,你可以告訴我,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丫環望了她一眼,說:「你很快就會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我是不方便告訴你,你耐心等一會,我去問一下,是否可以帶你去洗澡。」言訖,轉身關門離去。
雷映雪在丫環離去以後,一個人悶坐在房內,她的身上,仍然是一絲不掛,只是,一連幾天,卻似乎已經習慣了。
過不了一會,房門又打開了,只見走進來的除了剛才那丫環以外,尚有姓刁的女郎稱為霍媽媽的那個鴇母也同時走了進來,她的面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你乖乖聽話,我就讓你去洗澡。」霍媽媽說。
雷映雪點了點頭,她想起了丫環剛才的說話:「人在屋簷下,那得不低頭?」
霍媽媽回頭對丫環說:「秋月,帶她去洗澡吧。」她轉過頭來,對雷映雪說:「不要想搞什麼花樣,否則可有你好受。」言訖,便先行離去。
那叫秋月的丫環對雷映雪說:「姊姊,這就去吧。」
雷映雪望着自己光光的身子,說:「就這樣出去嗎?我身上可是衣服也沒有。」
秋月說:「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慢慢就會習慣。」
雷映雪聽見對方這樣說,咬了咬牙,就跟在對方的後面,出了那鋼門,這才發覺,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堵堵的鋼門,每一堵門後相信就是一間和困她在內一樣的房子,她默數了一下,兩邊各有五間這樣的房子,也就是說,這裏可以關上十個人。
秋月領着她在前面走,來到了走廊的盡處,那裏另有一個房間,中央是一個大浴桶,裏面已經放滿了水。秋月示意她可以在那裏洗浴,雷映雪走進了浴桶之中,裏面的水僅是微溫,不過,對已經幾天沒有清洗過的雷映雪來說,已覺得是天大的享受了,她把全身細細洗了一遍,又把頭髮也洗了,只擔心這次以後,又不知要等多少日才可以梳洗。
秋月在旁邊看着她。一言不發,等她洗完了澡後,才遞上了一塊抹巾給她,雷映雪把身抹乾以後,想把那抹巾披在身上,秋月卻搖了搖頭,說:「千萬不要,否則霍媽媽會大發脾氣呢。」
雷映雪沒奈何,只好又再光着身子,秋月此時說:「等一會你會遇到更難堪的事,不過,你慢慢就會習慣。」她頓了一頓:「本來,這樣的事我不能對你說的。」
雷映雪見她說得認真,心中一陣驚慌,她想起了這裏是妓院,或者,霍媽媽就是要強逼她去做妓女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是否唯有一死了之呢?
秋月不再說話,帶着她離開了浴室,不過,不是由原路往返,而是轉到了另外一條長廊。
雷映雪覺得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地下室,因為,四處不見有窗,走廊上的照明全部都是用油燈。
這一條走廊兩邊沒有門,只是到了盡頭處,才有一堵木門,秋月把木門打開了,領着雷映雪走了進去,只見裏面是一個大方廳,在大廳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神像,睜眉突眼,樣子極其恐怖,身穿黃袍,頭戴珠冠,竟然是一個閻王像,在像的兩邊,是四個兇惡的鬼衙差,傍有判官,予人陰森恐怖之感,恍如在地獄中。
雷映雪只覺一陣心寒,這是什麼地方呢?秋月開腔道:「你在這裏等一會好了。」
雷映雪求道:「好妹妹,你能在這裏陪我一會好嗎?」
秋月搖了搖頭,說:「不可以。」也不等雷映雪再說什麼,她便已經轉身離去了。偌大的大廳便只剩下了雷映雪一個人,她身上一絲不掛,那幾個鬼神之像卻似乎用雙眼在瞪着她一樣,使她更覺恐懼。
也不知等了多久,閻王的神像後,突然走出了三個人來,帶頭的正是霍媽媽,另外兩個,卻是男的,其中一個是當日擒她的黑衣男人,另外一人卻是一個滿面鬍子的粗豪漢子。
雷映雪一見,只覺得又羞又怕,赤條條的在兩個陌生男人的面前,實在令她無地自容,她尖叫一聲,轉身便想逃走,卻見一個黑影飛躍過她的頭部,封了她的去路,原來是那黑衣男子。
霍媽媽和另一個男人現在已經站到了面前,雷映雪全身顫抖,她用雙手掩住了身體重要的部份,但是,大半個身子仍然露在各人的面前,如果現在有一把刀在手,或許她真的會自殺。
霍媽媽此時冷冷地對她說:「把雙手拿開。」
雷映雪怒道:「不!」
霍媽媽突然伸手右拳擊向雷映雪的面門,雷映雪唯有雙手張開企圖把對方之手格開,霍媽媽左手倏然伸出,點中了雷映雪腋下的極泉穴。雷映雪雙手高舉,定在半空,再也不能動,而整個身體亦已赤裸裸的露在眾人面前。
雷映雪又氣又羞,只不知這一次要如何受辱了,大叫道:「你們想怎麼樣?不如殺了我吧。」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那黑衣男人仍站在原地,並沒有進一步上前,但另外那個粗豪的漢子卻已走了過來,他站到了雷映雪的面前,細細地看着雷映雪身體的每一個部份,不過,他只是在看,並沒有動手去觸碰雷映雪的身體,然後。不發一言的退後。
霍媽媽望了對方一眼,說:「怎麼樣?」
那粗豪漢子點了點頭,霍媽媽面露笑容,說:「這就好了。」
雷映雪的心中卻只有更加的驚恐,她知道霍媽媽是鴇母,肯定要自己作妓女,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要找一個男人來看自己的身體?
只見那兩個男人已經退了出去,現場之內只剩下了霍媽媽。
霍媽媽此時對雷映雪說道:「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雷映雪搖了頭,她的眼淚如泉水般流下。
「這裏是地獄門。」霍媽媽說道。
雷映雪的心中一驚,地獄門,她從來也沒有聽過這一個名字,只是,看這裏的佈置,倒真似是地獄。
「地獄門通向地獄,離開地獄門則通向重生。」霍媽媽說:「身處地獄門,正代表你身處生死之間,要生要死,由你自己決定。」
「你們想我做什麼?」雷映雪問道,她對於霍媽媽所說的話,一點也不明白,只知道她最後所說的那一句話的意義。
霍媽媽此時走近了雷映雪,只見她手一挾,雷映雪的口被逼張開,她的手一彈,兩粒藥丸便已進了雷映雪的口中,她再一拍,雷映雪身上的穴道已解,霍媽媽道:「你回房去吧,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會好好照顧你,否則,我可要告訴你,以後之日子將比今日更難受百倍。」言訖,她由來路離去,此時只見大門打開,秋月走了進來,領着雷映雪由來路返回她原來所住的那間小房之中,這一次,秋月把一套裙子交給了雷映雪,她把衣服穿上以後,覺得好受多了。
雷映雪一個人呆在房中,想着那霍媽媽之言,這一個「地獄門」到底是什麼地方,霍媽媽所說的,聽話是什麼意思呢?此時只覺得全身酸軟,渾身乏力,也不知怎樣,連站起來也似乎無力,想是剛才那些藥丸起了作用,只不知那一些是什麼藥丸,心中又驚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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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3: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4-15 14:29 编辑

第三回  黃河夜話

白乘風自師父一行隨那梁二走了以後,陪伴師母孫玉兒到了廂房,孫玉兒惦記女兒,眼淚禁不住又流了下來。
白乘風見了心中難過,他何嘗不是想念小師妹呢?只不知那對男女把師妹捉去以後,會如何對她?一想及此不禁心亂如麻。
孫玉兒早就把白乘風看作是未來的女婿,對他就有如自己的兒子一樣,這時嘆了一口氣,說:「乘風,正如你師父所說,現在要急也急不來,這幾天你也夠累的了,不如先回房休息一會,等你師父回來了,再作計議。」
白乘風點了點頭,說:「那你休息一會,我就在你隔壁,有什麼事的話,你叫我好了。」
孫玉兒點了點頭,看着白乘風開門離去。
白乘風出了師娘所住的房門,只覺心中鬱悶,不如就到下面再喝一盅,也可解悶,於是走下樓梯來,找了一個在角落的座位,叫了一壺酒,一盆牛肉,一個人在喝着悶酒。只喝了兩杯,卻見一個人走到了面前來,他抬頭一看,不覺嚇了一跳,站在眼前的是一個盈盈的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在半路攔途劫去雷映雪的女郎。
白乘風心中一慌,便要去取放在桌上的虎頭刀,白衣女郎此時笑道:「想打架麼?不要找那小姑娘了?」
白乘風問道:「你想怎樣?」
白衣女郎笑道:「你不是到處在找我嗎?我就主動來找你了,免得麻煩。」
白乘風心中在想,對方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是,現在師父不再這裏,不知怎樣才好。
女郎微笑道:「怎麼樣?也不請我坐下喝一杯,我可要走了。」
「別走,別走,你請坐下。」白乘風說道,他的心中一片混亂,只覺自己一切盡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
女郎坐了下來,夥計此時拿來了另外一套杯筷,女郎也不客氣,自己拿酒壺,倒了一杯,拿起杯子,向白乘風說:「白公子,來,我敬你一杯。」
白乘風只覺得啼笑皆非,這一個女郎本來是他的仇人,所謂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怎麼現在倒似是老朋友一樣,無可奈何,只好也拿起杯子,向對方拱了拱手,女郎也不客氣,一仰頭便把酒喝乾。
白乘風只覺對方豪氣十足,也把自己的杯中酒一口乾掉。
女郎此時卻皺眉道:「如此劣酒,怎可以待客?」
白乘風只覺有點尷尬,他自幼在雷家長大,喝酒是跟師傅出來跑鏢的時候學會,也好喝幾杯,但是,並不是一個在行的酒客。
女郎看出了他的尷尬,說:「白公子,如你不嫌棄,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喝兩杯如何!」
白乘風說:「這位姑娘,你不如告訴我,我師妹現在到底在那裏,好嗎?」
女郎笑道:「你先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白乘風的臉紅了,他想不到,對方的問話是如此的坦白直接,倒不知如何回答。
女郎笑道:「兩小無猜,日久生情,也是平常事,只是,真正的愛卻要經得起考驗。」
白乘風說:「姑娘,還請你把她的情況告訴我。」
女郎道:「她沒事,你放心好了。」
聽見對方如此說,白乘風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到底心裏覺得好受了一點。
女郎此時說:「我要走了,你來不來?」
白乘風心中一急,說:「姑娘,還請把師妹的下落告之。」
女郎笑道:「你想要知道更多,便跟我來好了。」言訖,站起身來,說走就走,轉身出門。
白乘風心中焦急,師父離去之時,一再吩咐自己和師娘即使發現了什麼線索,也要等他回來才可以追查,但現在如果不跟這女郎去的話,師妹下落的線索也就斷了,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只得跟在對方的後面,他拿起了虎頭刀,跟那女郎出了客棧之門。
女郎在前面走着,步履極快,白乘風想追上她,但是,他走得快,女郎的腳步更快,無論他怎樣加速也追不上,他慢下來時,女郎也跟着慢下來,反正總離他五步之遙,到了後來,他索性如平常走路一般,跟在對方的後面。
兩人最初是在大街上走,白乘風來過開封多次,知道此處是市中最繁華的大街,走了一段後,女郎轉向西方,越走路越窄,顯然快到了郊外。
如此走了半個時辰,已到了甚少人煙的郊外,女郎向着河邊走去,只見到了河岸邊,已有一條帆船停在那裏,女郎一躍上船,白乘風跟在後面,也一躍上船。
這是一條行走江河的帆船,不大不小,白乘風只見船上有四個女郎,都穿一身紫衣,四人見白乘風上船以後,便即升帆,那船乘風飛快前進。白衣女郎此時道:「白公子,請進艙來吧。」
白乘風走進了船艙中,船艙內佈置得十分清雅,中間是一張桌子,已經放好了碗筷,還有多盤小菜,女郎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在船艙內另有兩個紫衣女郎。
白乘風也不客氣,就坐到了女郎的旁邊,且看對方如何。
此時,其中一個紫衣女郎走了過來,拿起了桌上的錫壺,替兩人倒酒,這酒一倒入杯中,已經滿室散發出一陣酒香,只見這酒晶瑩通透,酒液倒下時,仿如掛在酒杯上一樣。
女郎拿起了酒杯,說:「白公子,請。」一口把酒乾了。
白乘風仰頭把酒倒進口中,一仰而乾,只覺這酒有如一條火線般直入胃中,口中卻留有餘香,他從來也沒有喝過這樣的好酒。
「好,白公子,你知道這叫什麼酒嗎?」女郎問道。
白乘風搖了搖頭,女郎道:「古時杜康發明釀酒,這一隻酒便叫杜康酒,用的是上等的高梁加上玉米,以及杜康的秘方釀造,再陳年五十年,才可得此好酒。」
白乘風想不到這酒竟比他年長不止一倍,紫衣女侍此時又倒上了一杯。
女郎拿起了筷子,由盤中挾了一箸牛肉,放到了白乘風的碗中,說:「白公子,你來試試這牛肉。」
白乘風道了一聲謝,依對方之言把牛肉放入口中,那肉入口即化,散發出一種香甜,和酒配起來,兩股味道竟配得天衣無縫,白乘風只覺得這實在是天下第一美味。
女郎此時頻頻勸酒,乾了一杯又一杯,白乘風很快便已微有醉意,看眼前這女郎,只見她雙頰緋紅,份外繚人。
他由在路上目睹這個女郎奪去雷映雪,在客棧中見她突然出現,到船上和她暢飲,一直都心存戒心,也從未細心地看過對方,但現在幾杯好酒下肚以後,卻開始細心地打量起對方來了。
這女郎大約十七、八歲,皮膚生得極其白皙,一雙彎彎的柳月眉,鼻子尖挺,配上微微上翹的小嘴,確是一個美人,最吸引人的是她的一雙眼睛,明亮而似眼中含有水份一樣,瞳仁流轉,顧盼對方時,仿如會說話一般,和雷映雪最不同的就是,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成熟女人的味道,而且,和一般的婦女比較,她的成熟之中,竟又帶一點的邪氣。
白乘風自幼接觸的女子就只有師母和師妹,一個端莊賢慧,自己對她如見慈母,另外一個天真無邪,活潑可愛,跟師父出來押鏢以後,那些趟子手,鏢頭經常說起女人之好處,講得眉飛色舞,他卻從來不敢和他們去花天酒地,一方面因師父師母在旁,另外一方面,自己一顆心只放在小師妹身上,從未想過別的女人,只是,今天......
女郎這時用眼斜看了他一眼,笑道:「白公子在想什麼?」
白乘風面上一紅,好像自己的心事已被對方看穿一樣,他訥訥地說:「沒有,我只是在胡思亂想。」他頓了一頓,說:「我小師妹的事,還請姑娘見告。」
女郎笑道:「我們今夜只談風月,明天再說,好嗎?」
「今夜?」白乘風想道,他由船篷的窗向外望,只見外面天色已漸暗,卻原來,不知不覺,已在船上坐了兩個時辰,到了黃昏。
他的心中一慌,師父要是回來,不見自己,只不知會如何擔心?連忙說:「姑娘如不肯把實情告之,我只好先回去了。」
女郎笑道:「好極,不過,公子可知道否,這船已走了兩個時辰,我即便讓你上船,你回到開封也要到天亮了吧?」
白乘風只覺心中一陣慌亂,怪自己只顧喝酒,卻忘了正事。
女郎道:「白公子,我們不如到外面看看風景吧。」言訖,即自行站起,走出了船艙。
到了這一個地步,白乘風身不由己,只好跟在對方的後面,不知為什麼,這個女子似乎總有一種力量,使他無法不從。
到得船外,只見天仍未全暗,落日的餘輝映得天邊一片紅,白乘風只見船在河中心,兩岸均是懸崖,河水滾滾,竟似無窮無盡,一望不見盡頭。
「你知此處是何處嗎?」女郎問道。
白乘風搖了搖頭,他從來也未試過在黃河上坐船遊覽,女郎道:「當年項羽劉邦爭天下,劉邦不敵,用計誘項羽協議平分天下,定下楚河漢界,此處便是楚河漢界。」
白乘風聽女郎如此說,細心觀看,想起了師父所說有關楚漢相爭之故事,不禁神馳,卻聽得那白衣女郎說:「項羽一世英雄,卻不敵一個奸險之徒,可見世事成敗,原無公理。」
白乘風心中一凜,只覺對方的說話另有一番道理,和常人的看法有所不同,他問道:「姑娘的名字,可否見告呢?」
女郎說:「我姓刁,名叫玉鳳。」
白乘風此時才知女郎真名字,他說:「我看刁姑娘的武功極高。」這一點倒不是討好對方,他見刁玉鳳擄走雷映雪之際,的確是一個武林高手。
刁玉鳳微笑道:「如此良夜,我來為公子舞劍助慶如何?」也不等白乘風說話,她已拔出了身上的長劍,擺了一個姿勢,舞將起來。
白乘風只見她出招嚴謹,的是高手風度,想不到她外表嬌柔中帶邪氣,舞起劍來,卻虎虎生風,而且,大紋大路,此時,只見她的劍招越來越快,整個身子,都被劍光所籠罩,只聽她一聲嬌叱,人已彈起,竟已飛躍上了篷頂,身子在夕陽之下,白衣染成了一片血紅,她一招一式的舞了起來,白乘風看出,這是最普通的「六合劍法」,但在她的舞動之中,卻傳來了隱隱的風聲,只聽她口中唱道:「力拔山兮氣蓋世,士不離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正是楚霸王在烏江自刎前所唱吟之曲譜,眼前這女子,身形輕巧,所唱者卻是一首悲涼的男性哀歌,聽在白乘風的耳中,只覺其中滿含滄桑,仿如英雄末路,竟令人忍不住流下淚來。
刁玉鳳在此時由篷頂上跳了下來,白乘風見她眼中有淚,盈盈一拜,說:「白公子見笑了。」
白乘風望着對方,說:「能認識刁姑娘這樣的朋友,也是不枉人生一場。」他本來視對方如敵人,只是,經此下午暢飲,再見眼前這一幕,不知何故,心中竟覺得眼前這個女子絕非壞人,對對方心生好感。
此時太陽已經西沉,船的四周變得一片黑暗,刁玉鳳說道:「白公子,還請回到艙內,我們繼續暢飲如何?」
白乘風點頭稱好,這時,他再也不想先行離去了。兩人返回艙內,紫衣女侍早已換上新的酒和菜,兩人重新入座。
刁玉鳳為白乘風再斟上了一杯酒,說:「白公子,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白乘風點頭道:「姑娘請說。」
刁玉鳳把那杯中酒一喝而乾。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她的眼睛望着那點燃的油燈,說:「這一件事到今已經二十年了,當時,正值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各地都有人造反,其中一個最有名的人,便是黃巢,這黃巢本是一個私鹽販子,但為人樂善好施,所以,很有人緣。」黃巢的名字,白乘風也有所聞,他後來打進了長安,自稱為皇帝,最後,卻被李克用的沙陀兵所敗。
刁玉鳳此時繼續說下去:「黃巢帶兵,快要攻到長安,當時的皇帝跑掉了,城中一片混亂,黃巢是有名的殺人王,尤其是皇族中人,更是難逃一死,所以,和皇族沾上邊的人也都紛紛逃亡,長安城中,只留下了小量的士兵,當時的守城將軍名叫張直方,心知此次難逃劫數,心中惶恐不安。」
「張直方的手下,有三個心腹,三人一個叫做張宏安,一個叫黃伯銘,一個叫田羽,這三個人都武功高強,文武雙全,三個人惺惺相惜,結為義兄弟,此時知道了大難將臨,三個人於是相約在一起商議。那張宏安是張直方的堂弟,他早已聽悉了張直方準備向黃巢投降,所以,便將此事告之黃田兩人,當時他說:『兩位賢弟,我是忠義之人,豈肯背負朝廷,我想殺了張直方,和賊決一死戰。』」
刁玉鳳說到此時嘆了一口氣,又把杯中酒一口喝盡。
白乘風看她的神情,知悉她所說的這一個故事,肯定和她有關係,他陪刁玉鳳乾了一杯,刁玉鳳繼續說下去:
「當時,黃伯銘對張宏安說:『賊人勢大,你殺了張直方,也一樣無法守城,到頭不過一樣是死,我倒另有提議。』張宏安和田羽聽他如此說,便連忙問他有何建議?黃伯銘說:『既然張將軍有意投降,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和他一起投降,然後,乘機殺死黃巢,這對國家來說,作用更大,而我們亦可留名千古。』」
「另外兩人一聽,都覺得他所言甚是,齊聲讚好,張宏安此時嘆了一口氣,說:『只可惜我們此舉,肯定害了家人,不過,大丈夫以國為先,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黃伯銘此時卻說:『對於此事,我也早已想過,只是,需要一個人作出犧牲。』田羽聽到,連忙追問:『二哥此言是何意思?』黃伯銘說:『我們總不能讓家人無辜犧牲,所以,我建議其中一個人帶同我們所有的家人遠避他處,也好讓各人都能留後,如果我們有幸生還,再行相會,如果我們不幸死去,則這個人便代我們照顧家人,只是,這一個人是臨陣脫逃,犯了軍法,背上一個逃兵的罪名,以後,只能隱姓埋名,同時也背負上一個一生也無法丟棄的重擔了。』
刁玉鳳說到此裏時,嘆了一口氣,白乘風也受了她的感染,仿如回到了當日現場,他知道江湖人物對自己的名聲都極為重視,背上一個逃兵的罪名可說是極大恥辱,只不知這三人的決定如何?
刁玉鳳此時再度開口:「當時三個人都沉默起來,沒有人先開口,就這樣你望我我望你,終於,田羽說道:『我的功夫比不上兩位大哥,既然這樣,這一個任務就由我來負責吧。』這話一出,另外兩個人都十分激動,黃伯銘當時就流下了眼淚,說:『賢弟此舉,實為大仁大義大勇,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應阻止,就讓我們做最易的工作,最難的工作就由賢弟承擔吧。』張宏安緊握田羽的雙手,說:『賢弟這麼一說,我就放心赴死了。』三個人當時就把杯中酒同時一乾,有如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刁玉鳳此時把杯中酒一口喝乾,白乘風也陪着她同時把酒喝乾,對那三位壯士欽敬之情,油然而生。
刁玉鳳把酒又乾了一杯,仿如千杯不醉,繼續說下去:「張宏安的妻子當時已有身孕,黃伯銘和妻子是新婚不久,有一個三歲的男孩,田羽也有妻子和一個男孩,三家人是比鄰而居,來往極為親密。張宏安他們三個人都知道,如果把實情告之家人的話,則未免會起麻煩,所以,黃張回家以後,只騙妻兒說,危城告急,安排了田羽先帶她們離開城中,到鄉下暫避,張宏安由於職位最高,又是守城大將張直方的堂弟,由他做了一張假的通行證,安排田羽帶領家人離去。離別前夕,自不免悲痛傷心,張、黃兩人對田羽說:『大丈夫一切問心,如有機會,今生自會相會,否則來生再見,一切的苦難便要由賢弟承擔了。』田羽眼中含淚,向兩人道聲珍重,便領着一眾家眷,離城而去。」
白乘風此時見刁玉鳳的眼中,隱含淚光,心想只不知這三個人和她有些什麼的關係?也不知她為何把這故事告訴自己,心中竟有一種不安之感覺。
刁玉鳳此時繼續她的故事:「黃巢大軍殺到,這張直方果然獻城投降,相約好對方明日獻城,同時投降的尚有幾十個文武官員,張、黃兩人亦在其中,他們早已商議好,身上暗藏兵器,明日進行儀式之際,便要乘機殺賊。這一天一早,各人在張直方帶領之下,來到了城外,只見此時黃巢的大軍浩浩蕩蕩,士兵人人披髮纏上紅巾,氣焰逼人,帶頭一人,正是黃巢,騎在馬上,快來到了眼前,張、黃兩人打了個眼色,只待黃巢一到眼前,便即上前撲殺,瞬間,黃巢已到眼前,兩人的手已握住了身上武器,抬頭一看,都呆若木雞,只見黃巢身邊有一個全身披甲之人,正是田羽,他手指張黃兩人,說:『就是這兩人要害大王。』只見幾十個士兵撲上前來,張黃兩人還未來得及拔刀,已被推倒在地,五花大綁。張宏安眼中噴火,叫道:『為什麼?為什麼?』
刁玉鳳說到此處,眼中如噴出火來,白乘風想不到故事竟會峰迴路轉,只替張、黃兩位擔心。
「張、黃兩位被綁以後,押到了衙門,就由田羽親自審訊。兩人見了田羽,只是破口大罵,田羽說:『兩位大哥,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唐早就該滅了,何必做傻事呢?』張宏安怒喝道:『無恥狗賊,誰是你大哥了。』黃伯銘更是罵不停口,田羽卻冷笑道:『兩位大嫂和侄兒,可仍在我手。』這句話一出,張黃兩人都只是悲痛欲絕,比處死更難受,因為,自己的親人就是自己送他們入虎口的,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傷心呢?黃伯銘大叫一聲,竟一頭撞向公堂上的石柱,只見鮮血腦漿四迸,已然死去。張宏安激動之下,昏了過去,再醒轉過來,才知已被判凌遲,翌日便被押往市曹,一刀一刀的割肉處死。」
白乘風此時問道:「那田羽後來如何了?」
刁玉鳳望了他一眼,說:「如果這一件事就此了結,也還罷了,只是......」她頓了一頓,說:「田羽的家本來出身是大地主,他把各人帶回家鄉,安置各人入住他的大莊院中,每一家一個獨立的院子,而在安置了各人以後,他便回城假意去幫兩位義兄,實際上卻是直接去找黃巢告密,兩個義兄慘死,他們的家人一無所知,一個多月以後,田羽回到了家中,神色凝重,直接到了張宏安的妻子陸安儀所住的院中,對陸安儀說道:『嫂子,大哥行刺黃巢失敗,現時被關在大牢之中,我已暗中疏通,今次回來就帶嫂子去相見,只是,此事絕不可讓人知道,否則就會壞了大事。』那陸安儀聽見丈夫遭到大難,早已心中一片慌亂,連忙叫家人照顧兒子,匆匆跟田羽上了車,連夜趕路,兩天以後,才到京城,田羽把她帶回了府中,黃巢的軍隊此時正在洗掠全城,所有唐的宗室、三品以上大官之家,均被搶掠一空,人亦被趕盡殺絕,全城陷於一片恐怖氣氛之中,那田羽入城之時,卻見守軍對他敬禮致意,陸安儀見此情況,心中懷疑,只是救夫心切,也來不及細想,到得田羽的住所,發覺竟是以前一位從一品大員之家時,心中更加有一種不祥之兆,入得屋來,田羽把她帶到了一個房間,此時,這田羽露出了本來真面目,說道:『實不相瞞,張大哥的案子現在正是由我負責,就看嫂子你如何了?』原來,這陸安儀是有名的美人,田羽早就對她有意,他出賣兩位兄弟,固然是為了榮華富貴,而這一個嫂子,亦是原因之一。」刁玉鳳說到此時,咬牙切齒,白乘風只覺這田羽實比禽獸更不如。
刁玉鳳拿起了酒壺,卻發覺壺已空了,於是拍了一下手掌,其中一個女侍走進艙來,把壺拿走,不久,又拿回來一壺新酒。白乘風對刁玉鳳的酒量吃驚不已,他自己此時也已經有一點的微醉。刁玉鳳倒了滿滿一杯,又一乾而盡:「那陸安儀當時大驚,想不到平日自己視為賢弟的人竟是如此一個衣冠禽獸,心中想着丈夫的安危,更是擔心不已,田羽卻如戲弄一隻困在籠中的小鳥一樣,好整以暇,說:『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來看你,如果你同意,便把自己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要想自殺,張大哥能否保住性命,可要看你的了。』言訖,便即離去,那田羽當時並不知道,陸安儀已懷了張宏安的骨肉。房間之中,只剩下了陸安儀一個人在房中,她思前想後,一方面,擔心丈夫的安危,另外一方面,想到兒子又在仇人的手中,自己一死是易事,所懷丈夫的後代又如何呢?這真是一個很難下的決定。第二中午,那田羽又出現在陸安儀的房中了,只見房中的陸安儀,打扮得十分漂亮在房內等候,田羽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他說。陸安儀正容道:『要我依你不難,但是,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田羽說道:『是什麼事呢?』陸安儀道:『我知道要放張大哥是很難的事了,我只要求你給他一個好死,而死前要讓我見上一面。』田羽道:『這有何難,張大哥的事,你要給我時間安排,當然,你要先答應我的的要求。』那陸安儀聽了,也不說話,就此寬衣解帶,和那田羽上床,而且,她在床上曲意逢迎,竟連那最不堪之動作也都做了出來,有如一個淫娃一樣,那田羽心花怒放,一連數天日以繼夜,連離開陸安儀的房間也捨不得,那陸安儀只是在床上表現得離奇的開放,但一旦離開了床,她卻不笱言笑,就有如一個木美人一樣。這種情形,更叫田羽為之心癢癢,如此過了一個月,一天,陸安儀對田羽說:『你答應我的事如何了?』田羽此時才說:『實不相瞞,張大哥在被捕當日便已歸西,我不想你難過,所以,才一直沒有告訴你。』他本以為說出了真情,陸安儀一定會大吵大鬧,但出乎意料,陸安儀只是淡淡地說:『如果張大哥已經過身,那你就讓我祭他一祭,好歹我們也是夫妻一場。』田羽見她只是如此要求,自然滿口答允,那天晚上,陸安儀在園中祭了亡夫,大哭了一聲,自此之後,她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直到她的女兒出生。」
刁玉鳳說到此處,長長地吁了一口,拿起了酒杯,又乾一杯。白乘風見她停下不語,追問道:「刁姑娘,這一件事後來又怎樣了?」
刁玉鳳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說:「你倒是個性急的人。」
白乘風面上一紅,說:「我只是想知道,如此背朋棄友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刁玉鳳冷笑道:「哼,殺人放火金腰帶,這世界那有什麼公理?」她頓了一頓,說:「過了一段時候,陸安儀的肚子漸大,這一天晚上,田羽回到了家中,又去陸安儀的房中,推門一看,嚇得大叫一聲,只見房內坐了一個女人,蓬頭垢面,頭髮已全剪短,最恐怖的是,她的面上已劃了十幾度刀痕,顏容盡毀,其醜無比,她一開口,田羽便聽出這是陸安儀的聲音:『你可以殺了我,不過,我已有了你的孩子,你這樣做,也等如殺了你的孩子。』她開口道。田羽只覺得心中混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卻有人來報,唐朝的大軍正在攻城,城門吃緊,他只好匆匆離去,到他再次回來時,陸安儀早已不知所終。」
白乘風聽到此處,只覺得驚心動魄,想不到陸安儀如此的淒厲激烈,腦中出現了她容顏盡毀之情形,不寒而慄。
刁玉鳳此時拿起了酒杯,說:「白公子,乾一杯。」
白乘風拿起了杯子,和對方一碰,一口而盡,說:「刁姑娘,這個故事可真令人感嘆,只不知那陸安儀後來如何?那田羽後來又如何了?」
刁玉鳳看了他一眼,說:「白公子,未說陸安儀的情況如何前,不如先說說另一個女人的下場。」
白乘風問道:「是那一位呢?」
刁玉鳳說:「正是黃伯銘的妻子,她住在田家,不知如何,後來卻聽到了丈夫的死訊,卻不知出賣她丈夫的人正是收容她的田某,所以,她以死殉夫,臨死以前,還遺書要求田某代養大她的兒子,好待將來為父報仇,哈、哈、哈,這是何等可笑?」
白乘風嘆道:「這不是可笑,而是可悲。」
刁玉鳳望了他一眼,說:「更可悲的是,那個男孩長大以後,還要認賊作父,準備娶對方的女兒為妻。」
白乘風聽到此言,腦中「轟」的一聲,顫聲說道:「你、你、你說什麼?」
刁玉鳳「嘻嘻」冷笑,說:「你知道黃伯銘的妻子叫什麼名字嗎?」
白乘風問道:「什麼名字?」
「方心如。」刁玉鳳一字一頓地說道。
白乘風只覺全身發軟,方心如正是他母親的名字,他大聲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刁玉鳳說:「田羽,田羽,雨加田姓什麼?」
白乘風呆呆地望向對方,這一切實在來得太突然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師傅待我恩重如山,師娘視我如己出,那怎麼可能。」
刁玉鳳道:「要不是他兒子急病死了,你可能早已不知所終,你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白乘風道:「你胡說,你騙我。」
刁玉鳳說:「你知我的真姓嗎?我姓張,我娘就叫陸安儀。」
白乘風只覺一陣暈眩,他突然狂怒道:「我師父師娘豈會是這樣的人,我在他們身邊快二十年了,豈能憑你幾句話,就相信你?」
刁玉鳳卻沒有動怒,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白乘風,說:「我知道這樣的事實,你一下子是很難接受的,我自會給你證明。」
白乘風半信半疑地望着對方,心中一片混亂,這時,只見船外天已微明,刁玉鳳說:「白公子,我們到外面去吧。」
白乘風跟在她的後面,到了艙外,只見兩岸都是懸崖,石壁有如刀削,直插入雲,河上急流滾滾,濁黃的河水激起了一個個的漩渦,他們所在的帆船在大河中迎浪而上,左搖右晃,只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我們快要分手了。」刁玉鳳說道。
「刁姑娘,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件事?」白乘風此時問道。
刁玉鳳此時說道:「那是因為我娘親吩咐,她認為你父親是仁義之士,不想你被那惡賊愚弄。」
白乘風只覺心中一片混亂,望着滔滔河水,鬱悶無比,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嘯。刁玉鳳此時取出了一個錦袋,交予白乘風,說:「白公子,你上岸以後,才打開這錦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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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3:5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回  地獄圖譜

雷鳴和鏢局中人在那墓穴之中,已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各人都腹如雷鳴,十分難受。
雷鳴心中暗忖,中午時份曾經吃過午飯,而現在又覺得肚子餓了,最少已經過了二、三個時辰,各人在這墓穴中一籌莫展。
趙木勝此時開口罵道:「司空渺渺你這老鬼,死縮頭烏龜,他媽的,還不快點滾出來?老子寧願和你拚了,也比在這裏等死好。」
他這一罵,其他人也忍不住大聲地罵了起來,各人被困在此幾個時辰,早已怒火滿腔,趁這一罵,也好作發洩。
在一陣叫罵聲中,蓋世鋒卻不發一言,仍在洞中走來走去。
趙木勝見他如此,早已忍受不住,喝道:「我說老蓋,你這樣走來走去,可不令人心煩?」
蓋世鋒此時開口道:「你們這樣罵到天亮,又有什麼用?」
「那你走來走去,又有用了?」趙木勝反唇相稽。
蓋世鋒並不理會他,自行走到雷鳴面前,說:「總鏢頭,我小心觀察了每一處,這個洞中,只有一處可能有出路,就是這裏的流水。」
雷鳴看着對方,說:「為何如此呢?」這時,其他人聽到蓋世鋒的說話,都圍了上來,各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希望的眼神。
蓋世鋒說:「如果這些水是死水的話,在這墓中就算不枯乾,最小也臭氣薰天了,但是,你看這裏的水,沒有一點的臭味,你說如果不是活水的話,又怎麼可能呢?」
各人一聽,都認為有道理,只有趙木勝卻「呸、呸」連聲,說:「你看這些水,所流之處不過像條小水溝,深不逾一尺,那有什麼狗娘的通道了?你們不信,我走給你看。」也不等眾人說 話,便已一腳踏入那水溝中。
他言語粗鄙,話卻不無道理,各人聽了蓋世鋒的話,本來滿懷希望,現在又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就在這時,只聽見那趙木勝「哎呀」的叫了一聲,整個人便在那淺淺的水溝之中消失了。各人都大吃一驚,蓋世鋒此時說:「我看這就是出路了。」帶頭走進了水中,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跟在後面。
雷鳴也和眾人一樣,走進了那水中,只見前面的人一個跟一個在同一個位置消失,到了雷鳴的時候,他走到了那一個位置,只覺雙腳踏空,那一處竟然是特別深的洞,他心中早有準備,已經閉氣,水中一片漆黑,只覺沉下去後,一般極大的吸力把他的身體向前吸去,一息間,身體隨水向下,身體已碰到了一個人,那人被雷鳴一撞,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雷鳴尚未站定,自己的身體又被人撞了一下,顯然是後來又有人,此時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各人的人聲,在一片鬧哄哄中,各人突然眼前一亮,原來最早到此的趙木勝已經找到了火把和火石,點燃起來,在亮光之中,所有的人都發出了「啊」的一聲,個個口瞪目呆。
只見各人所處之地是一個極大的墓室,形狀方正,在牆角處,有一條水柱由上向下流,正是各人進來之處,那水柱設計極為巧妙,落地之處,地面斜傾,並有一條水坑,水坑盡處是一個小洞,水流入洞中,便不知所終,相信是流回前面的墓室。
在這大的墓室之中,牆上四處都有未點燃的油燈,各人把油燈全部點起,只把墓室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雷鳴看到了墓室的牆上,有很多的圖形,似乎是一些人在練功的姿式,各人上前細心一看,果然如此,只見正面的牆上,寫有兩行大字:「地獄神功,天下無敵」,而在這兩行大字之下,是幾行的小字:「吾之地獄神功,堪稱天下無敵,現傳予入內之有緣人,成功者自可破墓而出,並盡得吾之財寶,不成功者,將永成我之奴隸,長埋此墓之中。」下款為:「地獄堡主司空渺渺。」
各人看了這幾行字,均為之心中一震,各自去看那刻在牆上的圖案,只看了一會,各人都如痴如醉,只見牆上所刻的招式,左面是一套拳術,旁書「地獄神拳」,右邊是一套劍術,旁書「無常奪魄劍」,而他們被水沖出的那牆上,是一套輕功步法,名為「判官勾魂步」,雷鳴細看那些人物,畫得極其精細,只是所畫人物出招之角度,簡直匪夷所思,雷鳴看到牆上其中一招拳術,名為「地獄招魂」,只見那人的拳竟是越過雙肩向後擊,前方的五個人卻同時倒地,望向劍術那一邊,其中一招劍式名為「厲鬼纏身」,畫中人所持之劍,由褲襠間刺出,後面的一個人的下身中劍,面現痛苦狀。他又走到了「判官勾魂步」的那幅牆,一看那步法,不由得呆了,這些步法的形態,似曾相識,正是那天劫走女兒的白衣女郎所走的步法。
此時各人均各自細心觀看牆上的畫,有些人更模倣其中的動作,只是,那些動作做起來時,姿勢彆扭,極難做到,而且也不合正常的武術之道,但是,卻又不能不佩服,對方竟可以利用這樣的方位來制敵。
進入此墓中者,均是習武之人,對武學自然都有興趣,一旦看到這些匪夷所思的武功,自不然陶醉其中,難以自拔,連飢餓和疲勞也都忘記了。
趙木勝此時拔劍出鞘,依牆上劍術一招一招的使下去,初時動作彆扭,慢慢地似乎暢順了一點,但不久各人便看出其中不對,只見他越舞下去,動作越怪,睜眉突眼,口中發出了「荷、荷」的怪叫,然後,那劍越舞越急,動作和牆上所見的已不同,反而像瘋了一樣,把劍刺向自己身上,一時之間,鮮血四濺,只見他的大腿,已被自己的劍刺了幾個血洞,雷鳴大喝道:「快制止他。」只是趙木勝手中劍亂舞,一時之間,誰敢走近,一息間,趙木勝身上又多了幾個血洞,突然之間,他大喝一聲,竟把自己的左手掌砍了下來,他的身體抽搐了兩下,暈倒在地上,各人心中大駭,一擁而上,先替他止了血。
此時,又見另一個趟子手成三舞起了拳來,口中同樣發出怪叫,各人此次不敢怠慢,一擁而上,把他按倒在地,成三倒在地上,尤自掙扎,幾經辛苦,才把他制服。
雷鳴此時大叫道:「不要看牆上的圖,千萬不要模仿。」
各人此時都把目光由牆上的畫移開,心中都恐懼莫名,這「地獄神功」,竟是如此的詭秘,似乎有一種神秘力量,勾魂奪魄,認真邪門。
雷鳴吩咐各人集中到了墓室的中央,那趙木勝此時已恢復了知覺,發覺自己斷了左掌,又氣又急:「是那個狗娘養的砍了我的手掌,老子和他拚了。」竟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雷鳴對眾人說道:「你們在這裏看着我,我再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如果見我一不對頭,便前來阻止我。」
各人聽了他的說話,都點頭答應,蓋世鋒說:「總鏢頭,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雷鳴知道蓋世鋒的武功極高,並不在自己之下,點頭道:「也好。」
兩個人把身上的武器卸了下來,以免真發生事時不受控制,傷了自己。兩人先走回正面那一幅大牆,這牆上並無武功圖譜,所以,兩人比較放心。
「這司空渺渺到底是什麼人?真的邪門得很。」蓋世鋒一面看着牆上的字,一面說道。
雷鳴並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小字之下,只見在那些小字之下,原來竟有一些更小的字,因為字不大,又在底部,光線不足,所以剛才沒有人注意到。
雷鳴低身貼牆,小心地看這些字,只見上面寫道:「要練地獄神功,不能無師自通,若無名師指點,必須先練地獄心法,否則瘋癲而死。」在另一行中,又有更小的字寫道:「地獄心法,藏此室中,欲求心法,要講緣份,覓得此法者,將成吾之弟子,必可揚威天下,切記切記。」下面仍是司空渺渺的簽字。
雷鳴看了這些字以後,心中一凜,蓋世鋒此時問道:「雷大哥,這上面所寫的是什麼字呀?」
雷鳴用手扶牆,按住了下面的兩行字,一面把最先的幾句讀了出來,同時手中暗運內勁,竟把下面兩行小字毀去。當他讀至「否則瘋癲而死」之後,站起身來,只見牆上的泥土簌簌而下。
蓋世鋒問:「那牆上可有寫這地獄心法在那個地方?」
其他人也問道:「對呀,有沒有說在什麼地方呢?」
雷鳴道:「沒有,這裏沒有提到。」
各人的面上,都有一些疑惑的神色,雷鳴掩飾道:「我再看看,有沒有提到那藏有心法的地方。」
他於是在牆上四處觀看,發覺除了這些字以外,已沒有其他別的字了。
蓋世鋒此時俯下身去,細看剛才雷鳴所看的小字,說:「奇怪,這裏真的沒有提到心法藏在那裏。不過,既然說沒有心法就不可練這些功夫,大家就千萬不要再試了,以免為其所害。」
雷鳴說:「大家又渴又餓,現在有什麼武功也沒有用,倒不如商量一下,如何離開這裏才是正道。」
眾人都覺得他的說話有道理,如果被困此處,天下無敵又如何了?眼前當務之急,是離開此處。
雷鳴說:「這樣吧,我們分開來細心檢查這墓室,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地方,不過,這墓室裏充滿了古怪,大家看到了什麼線索,千萬不要自作主張,要通知我,由我來決定怎樣做,如何?」
各人都應了一聲好,這個墓室雖說是極大,但是,和墓中的十個人相比,其實每人可以檢查的範圍也不是很大,除了趙木勝受傷以外,其他八人便依照雷鳴的分配,各人去找線索。
雷鳴一再吩咐不要模仿牆上的圖譜的動作,各人見了剛才趙木勝和成三的情況,莫不小心翼翼,以免受到傷害。
雷鳴自己挑了正面那幅牆,既然所有的說明均在此處,則要找其他的線索,這亦應該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他的內心在盤算着,一方面是看看有沒有出路,另外一方面亦想找到那地獄心法,不知為什麼,他看到了牆上的那些武功圖譜以後,內心便一直想找到這練功的心法。
他小心地把整幅牆看了一遍,但是,除了那些字以外,他見不到有些什麼的線索,而其他的人也各在自己分配負責的地方上小心地細看,但十分明顯,各人都沒有什麼收穫。
雷鳴心中焦急,一方面,他擔心一直被困這裏,另外一方面,他又極希望盡快找到那心法。
就在這一個時候,他聽見有人叫到:「總鏢頭,你來這裏看看,似乎有一些古怪。」
雷鳴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是鏢師蓋世鋒,他正站在對面的那幅牆上,向雷鳴招手。
雷鳴說:「各人繼續在負責的地方找線索,只我過去看是什麼一回事好了。」各人聽了他的話,果然沒有移動身體,而雷鳴自己走了過去。
蓋世鋒這時指指牆上,雷鳴知道這上面畫有「判官勾魂步」,只見蓋世鋒手指指向了最後的一幅圖:「你看這一幅和其他的畫明顯不同。」蓋世鋒說道。
雷鳴細看那圖,果然,這圖所畫比起那些武功圖譜要精細得多,圖中有一男一女,那男的輕摟女的肩部,而那女的卻伸出了手指,指向下方。雷鳴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離那畫兩尺左右的地方,有一塊突起的小石,他彎身觀看,便知有竅妙在其中,只因那石微微突起,不小心看的話,會以為不過是牆上的一部份,但小心一看,便覺得那石似是嵌入牆中,雷鳴用兩隻手指拈起那石,發覺它竟然是插在牆上,他手指略為用力把那石向上拔拉,果然,那石隨着他用力而向上拔起,此時,只聽見「隆隆」之聲,正面那堵牆竟向兩邊移開,就像兩扇門打開了一樣,各人見狀都高聲歡呼。只見在牆之後,出現了一個內室,不過裏面黑沉沉。
雷鳴急不及待,走了過去,而其他人也不甘後人,跟在他的後面。蓋世鋒為人最細心,拿了一枝掛在牆上的油燈,照亮了裏面,原來,那室的牆上,也有油燈,蓋世鋒走在前面,把裏面的油燈都點燃了。
眾人望向裏室,只見在室內一角處放了有二十來個木箱,都是用上等的樟木做成,散發出一陣樟木的氣味,箱子都加了鎖。
雷鳴也不等眾人上前,自己先排眾而出,來到了那堆木箱之前,他拿起了手中的虎頭刀,劈向其中一個箱子的鎖,只聽見「噗」的一聲,鎖已斷成兩截,雷鳴把箱蓋打開,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箱子處,一看內裏的物事,都齊聲歡呼起來,只見那箱子之中,都是一錠錠黃燦燦的金子。
雷鳴此時揮刀,把箱子的鎖一個個劈開,箱蓋打開以後,裏面全部是金子,小說也有一千多錠,最後的一箱打開,卻是珊瑚、瑪瑙、翠玉等奇珍。
各人身為鏢師,替人押運過不少珍寶,但幾曾見過像眼前那樣多的黃金、珍寶,相信把歷次擺運的貨物加起來,也沒有眼前的東西值錢。
成三叫道:「這一下子大家都發了大財,三世人也吃不完呢。」
馬六強抱住了在身邊的趟子手錢六,說:「有了這錢,第一件事是把我們洛陽桂春園那些姑娘都包了下來,把她們脫得光光的,尤其是那老鴇張媽,上次我去光顧,看她的面色像是擔心我不付錢一樣,這次先把她剝得光光,把黃金塞進她的屄中。」一面說,一面露出了淫笑,就似那張媽已經在眼前一樣。
另外幾人,已不說話,只是把金子放入自己的懷中,最胖的趟子手余麻子,大抵放得太多了,金子掉了下來,砸到他的腳上,只痛得他眼水直冒,破口大罵。
本來在外面休息的趙木勝,聽到室內一片嘈吵之聲,也走了進來,見了黃澄澄的金子,連自己少了一隻手掌也忘記了,只伸出右手去奪金。
雷鳴見此情形喝道:「都把金子放回箱中去,一塊也不許拿。」
各人聽了他的說話,都望向他,但是,沒有人把金子放回去,那馬六強開口道:「總鏢頭,你不是想獨吞吧?」
「對呀,現在又不是在走鏢,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趙木勝道。
其他人聽了,也都附和道:「這寶藏可是大家的呀。」
雷鳴面上變色,說:「我的話你們敢不聽了?」
余麻子道:「你如果能說出個理來,我們便聽,我們也不怕你武功高強,難道你一個人可以和我們九個人對敵嗎?」
雷鳴只氣得面也變成了醬紅色,喝道:「我那裏說要獨吞了,只是,這財富既然是屬於大家的,便應該合理分配。」
蓋世鋒這時插口道:「總鏢頭的話也有道理,大家把金子放回箱中去吧。」
那幫人個個面露不捨之色,把手中、身上的黃金拿出,放回箱子中去,余麻子卻偷偷把其中一錠藏在懷中。
趙木勝此時開口道:「夜長夢多,總鏢頭,我們現在就把這些財寶平分了,各人管各人的一份,你說如何?」
旁邊的錢六陰陽怪氣地說:「你連自己的手都看不住,怎樣看這許多的金錠了?」
趙木勝勃然大怒,執起了佩劍,說:「臭小子,等我先宰了你。」
雷鳴說:「你們別吵了。」
馬六強此時說:「我有一個提議,我們抽簽定先後,然後,順序每人一次拿一錠金子,等全部拿完了,就拿珍寶,全部分完以後,各人便自己保管自己的財物,你們道如何?」也不等眾人答好與不好,便已經由中袋中取出了一副天九牌,說:「來,洗牌以後,各人拿一隻,最大者排第一,第二大者排第二,如此類推。」這錢六最喜賭博,所以把自己所用的暗器也做成天九牌一樣,這時正好用來抽簽。
雷鳴氣憤地說:「你們這一幫人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一個總鏢頭?」
錢六說:「當然有了,來,別說那麼多了,你是總鏢頭,大家就讓你一把,你抽第一好了。」
雷鳴一個箭步上前,右手一揮,「啪」的一聲,摑了錢六一個大耳光。
錢六怒道:「要打架麼?」話未說完,已經抄起了自己所用的朴刀,一招「風捲殘雲」,揮向雷鳴。
雷鳴把手中刀一揮,使出了少林奪命刀法,一招「羅漢坐禪」,把全身護住,錢六變招,用的是一招「斜暉夕照」,朴刀由左向右斜劈,雷鳴怒喝一聲,用的招「一葦渡江」,虎頭刀硬碰朴刀,兩刀相接,迸出火星,錢六只覺手一麻,連忙用一招「飛鳳朝陽」。
兩人打個不亦樂乎,其他的人卻懶理兩人,又都去拿那些黃金錠,錢六急道:「我正為你等拚命,你們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其他人那裏理他,只是自顧自的去拿金錠,錢六說:「總鏢頭,這樣打下去,他們都變了大富翁,你和我可成了窮光蛋,不如罷手吧。」
雷鳴「哼」了一聲,說:「我數到三時,一起收刀吧。」
錢六說:「好、好、好!」
雷鳴此時數到:「一、二、三」這三字一出口,錢六便即收刀,怎料雷鳴的虎頭刀卻使出了一招「慈航普渡」,刀子橫砍,只聽見「波」的一聲,那錢六的頭已被虎頭刀砍下,鮮血由頸直噴出來,只噴得搶金的人一身是血,連那錠錠的黃金也都染紅了,那錢六的身子此時直直地倒了下去,無頭的屍體手腳仍在抽搐,極其恐怖。
這一下事起突然,所有搶金的人都呆住了,只見雷鳴的面上露出了獰笑,說道:「誰還敢再亂來,這錢六便是一個例子。」
各人都被他的氣勢震懾,竟沒有人敢動手,各人更把身上的金子放回了箱子中,那余麻子甚至把原來已偷偷藏起的那錠金子也放回了箱子中。
雷鳴心知各人只是一時被自己懾伏,絕非已肯聽命於自己,只要時機一過,各人想清想楚,大有可能聯手對付自己,一擁而上的話,則自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絕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他開口道:「我絕無意獨吞這些財富,只是,如此等你搶我搶,最後必然分配不勻,到時爭執一起,只怕不用我動手,你們自己也已經自相殘殺死光了。」他白了趙木勝一眼:「如你這樣,連手也沒有,有人眼紅了,要把你那一份也吞掉,你便如何?」他的眼神又望向了趟子手吳道火,說:「你武功最低,有人要吞你一份,你又如何?」
各人聽了雷鳴的這一席話,面面相覷,都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吳道火開口道:「然則總鏢頭,你看這事如何處置?」
雷鳴眼光在各人的面上掃了一遍,不怒而威,說:「如果你們要我說意見,你們就一定要聽命於我,誰不願意聽我命令者,現在就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雷鳴說:「如此甚好。」他頓了一頓,說:「我們現在身陷險境,如果只顧分錢,一人拿一份,只顧保護自己的財產,大家不僅不會齊心,各人更互相提防,最後便都死在這裏。」這句話如雷轟頂,各人心中暗暗稱是。
雷鳴說:「我建議把人分成兩組,四個人在這裏點算所有的金子,看共有多少,然後全部封起,並由這四人保護,其他五人繼續找出路,如果暫時找不到,便輪流休息,等明天再說。」他望了各人一眼,說:「如果找到出路,這許多財寶運了出去,便按人頭平分,我絕不多佔一份。你們道如何?」
各人都點頭稱好,蓋世鋒此時說:「總鏢頭所言甚是,只是,我們眼前卻有一個大難題。」
余麻子問道:「是什麼難題呢?」
蓋世鋒說:「困在這裏,一時找不到出路,也還罷了,但是,沒吃沒喝,大家可以挨多久呢?這喝嘛,還好解決,因為外面就有流水,但是,這吃就難了,只不知大哥有一些什麼方法?」
各人眼光都望向了雷鳴,看他如何說?
雷鳴望了各人一眼,說:「這事今天倒不難解決。」
眾人眼中都滿是疑惑,這墓室之中,除了金子以外,那有什麼食物?金子總不可以吃吧。
雷鳴的眼光移向了錢六的屍體,各人一看都嚇得面無人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雷鳴冷冷地說:「怎麼樣?害怕了嗎?這餓極吃人之事,在亂世之中,那一日沒有發生?當年安祿山造反,張巡死守睢陽,危城告急,城中糧食早盡,張巡殺妾餉三軍,之後,殺城中婦孺以為食糧,至今名流千古,大丈夫做人豈能婦人之仁。」
所有的人只聽得不寒而慄,想到要把本來同行的錢六吃下肚中,都不敢再想下去?各人隱隱覺得,如果要生存下去,在目前的情況之下,這的確是唯一方法,但如果把錢六吃完了之後,又怎樣呢?只覺心寒至極,到了這地獄門中,人人都似乎變成了惡鬼。
雷鳴見各人默然不語,冷笑一聲,說:「你們盡可做君子,餓死在這裏,反正你死的話,剩下的人便多分一份。」
這句話極具震撼,重重地擊在每個人的心中。吳道火此時說道:「雷大哥之言極有道理,我就自告奮勇,來做這庖丁好了。」
雷鳴哈哈一笑道:「好極,那這工作就由你負責,只是,必須先掘一個大洞,那不能吃的腸肚之類,要埋入洞中,以免腐爛之時,臭氣薰天,影響生人之健康。」他說來輕描淡寫,越是如此,其他人更覺得膽寒。
當下雷鳴吩咐蓋世寶等四人分成兩組,負責清點財物,趙木勝受了傷,便在場監察四人,剩下包括他在內的三人,吳道火負責剖屍與煮食,馬六強負責在外面的地上掘一個大洞,以便清理廢物。
各人聽了他的吩咐,分頭行事,剛才他所表現的一幕,是真真正正將各人懾伏,無人再敢胡來了。
雷鳴見各人各自分工之後,他便再在這墓中四處細看,剛才只找到了財寶,那「地獄心法」卻仍未找到,正好趁各人各有各忙之際,細心找尋,他記起牆上所寫的事,如果練成神功,便能破墓室離去。只是,他進進出出,幾乎每一堵牆都細看過了,卻仍無所獲,不免心中有點氣餒。
他再次到了刻有「判官勾魂步」圖的那一堵牆,看看剛才那幅指引開門的畫,才發覺拔出的那條柱仍在地上,拾了起來,卻發覺那石的頂端似乎有一個小孔,他取出了身上的匕首,輕挑那石尖,果然頂部脫落,細看裏面竟有一張薄絹,用刀輕輕挑了出來,打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字,赫然就是那「地獄心法」,不覺大喜。此時卻聽到一聲音說:「雷大哥何以如此開心,莫不是發現了出路?」說話的人正是蓋世鋒,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後,雷鳴連忙把那絹緊握在手中,說:「那有此事?只不過是因為想到剛才發現的那些財寶,才覺開心。」
蓋世鋒微笑道:「只是,如何可以離開此處,卻大費周張。」
雷鳴點了點頭:「這一件事由始至今離奇古怪,那吩咐送鏢的人不知為何要把我們引到這裏,總不成故意安排我們來此,送一個大禮。」
蓋世鋒說:「那天幾個人來,我已經覺得其中有些古怪,只是,對方所付的代價如此吸引,總是無法拒絕。」
雷鳴想起了那天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穿華衣,後面跟的是六個一樣打扮的僕人,抬着的便是那隻箱子,中年男人只是說要委托他們把這箱子運來開封,代價卻願比正常的價格多一倍,當時自己已覺奇怪,但想到開封離洛陽不遠,路上也算平安,所以才一口答允,想不到跟着而來的卻是一連串的怪事,對方到底所為什麼,全無頭緒。
蓋世鋒說:「別想那麼多了,事已至今,只好兵來將擋。」
雷鳴等他離去,坐到了一角,把那絹取了出來,細細地讀着,一看之下,面色漸變,神色凝重,只見心法的開頭寫:
「欲練此功,必先飲血,以氣運血於全身,舉凡豕血、牛血、羊血、雞血,皆無不可,唯初飲何種血,以後自當繼續,切勿中途轉換,以免走火入魔。」
他細讀全文,面上露出了猙獰之色,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鼻中傳來了一股烤肉香味,他站起身來,走到中央去,只見那裏已架起了一堆火,吳道火正在烤肉,所烤者正是錢六,只是,已經卸開了一塊塊,倒看不出是人形。
其他人此時亦已走了出來,馬六強一見,竟忍不住嘔吐起來,其他幾人見了,也面露遲疑之色。
雷鳴也不理會眾人,坐了下來,用刀割了一塊肉,放入了口中,竟如平常吃肉一般咬起來,其他各人見了,也有就此走回小室中去,也有一、兩個大膽的拿起了肉,閉上眼睛放入了口中。
雷鳴自顧自吃完,站了起來,說:「我太累了,這就睡去。」走到了那近流水洞的一角,躺了下來,不一刻,鼾聲大作。已然入睡,各人望着他,也不知是震驚還是佩服。
各人折騰了這麼長的時間,早已累得半死,拒絕吃肉者,更是又餓又累,都各自找了一個地方,躺倒便睡。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一聲的驚叫,把眾人在睡夢中驚醒。叫聲來自內室,雷鳴帶頭衝了入去,各人一見,都口瞪目呆,只見趙木勝竟然被人用錢六的朴刀釘在牆上,更令人駭異的就是,他全身全無血色,有如乾屍一樣,身上的血似乎消失得無影無蹤,雷鳴細心觀看,只見他的頸處有一個血洞,血似乎就是於此被人吸去。
「鬼,有鬼!」馬六強臉色煞白,口中叫嚷着:「是錢六的鬼魂回來了,趙木勝吃了錢六的肉,錢六找他報仇來了。」
各人只聽得毛骨悚然,馬六強說:「錢六,你別找我,我可沒吃你的肉。」
雷鳴走上前去,「啪、啪」的摑了他兩掌,說:「你在胡說什麼了?我吃他吃得最多了,為什麼又不見他來找我呢?」
馬六強撫着半邊腫起來的面,帶哭音說:「他會來找你的,錢六會來找你的。」
眾人雖然對有鬼之說半信半疑,只是,眼前的情景的確可怖,這趙木勝如果被人殺了,也還罷了,為什麼身上的血又被人吸去呢?各人你眼望我眼,都不敢說話。
蓋世鋒此時說:「算了,死就死了,我們今天的食糧也有了,錢又少分一份,也不全是壞事。」他盡量把語調說得輕鬆,各人聽在耳內卻更覺恐怖,其中不少人倒懷疑趙木勝是不是雷鳴所殺。
雷鳴「哼」了一聲,走回了自己所處的角落,馬六強苦臉走了過去,說:「總鏢頭,你看現在應怎麼樣?」
雷鳴淡淡地說:「我又有什麼辦法,被人困在這一個鬼地方,除非是找到出路,否則又能做什麼?」
各人聽了都是無精打彩,連那二十多箱的金錠,也無人去管了,各人分開而坐,只有馬六強一個人在內房的地方掘洞,一面喃喃地說:「我沒吃你的肉,錢六,我替你掘墓好了。」
各人只覺可笑復可悲,一個人竟在別人的墳墓裏替另外一個人掘墓,天下還有如此滑稽之怪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吳道火又生起了火,烤起肉來,肉在火上「滋滋」作響,雷鳴仍是一言不發,過去拿了一塊肉,吃完以後,又躺了下來。
這一次,除了吳道火還照吃肉以外,其他各人都不肯再碰那些肉了,各人也不敢打擾雷鳴,只是私下商量,余麻子說:「我們不要全部都睡,輪流找人站班,有什麼事的話,也有個照應。」
各人均表示同意,蓋世鋒說:「我來輪第一班好了。」
各人也就集中在大廳之中,各自入睡了。
那余麻子睡到迷迷糊糊醒來,他本來是輪第二班的,一醒過來,大叫一聲,驚醒了眾人,只見那大廳之上,血蹟斑斑,一條血路直入那內房中去,各人進了內房,見那地上馬六強早前所掘的大洞中竟有一具碎屍,被人大卸八塊,頭也不見了,全身同樣慘白,顯然又是被人吸乾了血,由他所穿衣服看來,正是蓋世鋒。
雷鳴看了屍體,眉頭緊皺,說:「把他埋了吧,免得發臭。」
各人心中發毛,莫非真是有鬼?那錢六出來作祟?也不敢多言,匆匆把屍體埋掉,這一次,卻聽不見馬六強在哭墳了。
吳道火心水最清,數了數人,說:「馬六強呢?怎麼少了一個人,到哪去了?」
眾人一看,果然少了一個人,馬六強竟然在這墓中人間蒸發了,不知所蹤。
「有鬼!這墓中有鬼!」吳道火面上流露出駭怕的神色,各人聽在耳中,只覺毛骨悚然。
「我們吃了人,是他們來報復了。」吳道火說。
所有的人面色變得青白,只有一個人面無表情,那是雷鳴,他冷冷說:「你們亂嚷什麼了?還不夠煩惱嗎?」
「總鏢頭,我們總要想想辦法呀!」余麻子說。
雷鳴的面上變色,說:「好,我替你想辦法。」
各人聽他這樣說,都圍了過來,只見那雷鳴突然出手,點了三個人的穴道,他的面上流露出了猙獰的神色:「你們全死掉了,我就可以耳根清靜了。」他說道。
其他人都被嚇呆了,吳道火最知機,馬上向後躍,一面大叫:「總鏢頭瘋了,快走!」未被點穴的人也都馬上四散。
雷鳴發出了「桀桀」怪笑,只見他的身影移動,那步法竟如鬼魅一般,飄飄而行,各人四散,卻不知如何,都在瞬間被雷鳴追上,被點了穴道。
各人見雷鳴的面上露出了獰笑,他把各人的褲帶解了下來,將各人牢牢地綁住,最後,綁到了吳道火,吳道火掙扎:「總鏢頭,你怎麼樣了?快放了我們吧!」他說。
雷鳴目光死死地望他,說:「最多事的人就是你了。」
吳道火不明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雷鳴突然張開了口,一口咬在吳道火的頸項上,只聽他一聲慘叫,頸部已被咬開了一個大口,鮮血直冒,雷鳴面上露出了貪婪的神色,拚命地吮吸着。
其他人只嚇得魂飛魄散,吸血鬼,雷鳴竟然變成了吸血鬼,那些死人,都是被他吸乾了血的。
雷鳴的眼睛此時望向了各人,他笑着說:「你們不用怕,我已經找到了那地獄心法。」他口中道:「你們知道嗎?欲練神功,必先以血為滋補,尤以人血為至寶,口吸人血可達至高無上境界。」他「嘿嘿」冷笑道:「等我練成了這地獄心法,何愁救不了你們出去?」
各人只聽得雙腳發顫,只怕他練成了地獄心法以後,其他人早已經在地獄裏相見了。
雷鳴把吳道火的屍體放到了地下,喃喃地說:「今晚的一餐又解決了。」一面轉過身去,望向了牆上的武功。
古墓之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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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4:53: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回  請君入甕

孫玉兒自白乘風離開了房間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心亂如麻。
女兒雷映雪被人擄去,作為母親的自是心中一片慌亂,只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而丈夫雷鳴去了送鏢,只望他能早點回來,好一起去找女兒下落。
這幾天送鏢本已休息得不好,女兒被擄,更使她心力交瘁,此時只覺得身心俱疲,在不知不覺之間,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睜眼一看,窗外已是一片黑暗,竟已到了傍晚,她覺得肚子很餓,奇怪丈夫為何送鏢這麼久仍未回來?白乘風為什麼又不叫自己吃飯呢?
她匆匆起床,走到了白乘風的房門,敲門道:「乘風、乘風。」但是,內並沒有回音。她推開了房門,房內床上井然,顯然並沒有人入住的痕蹟。孫玉兒心中有點不快,乘風到底到了那裏去了。
「小二、小二。」她大聲地叫道。
「來了。」有人應道,小二已經來到了門口。
「小二,我家老爺和一眾鏢師回來了沒有?」孫玉兒問道。
「還沒有呢。」小二答道。
「那住這房的後生呢?」
「他下午跟一位姑娘出去了,還沒有回來。」小二回話道。
「他有留話到那裏去嗎?」孫玉兒心中不快之感增加,白乘風也太過份了,映雪尚下落不明,他卻竟然跟另外一個姑娘外出,而且,也不通知自己。豈不過份。
「這倒沒說。」小二答道:「不過,那姑娘長得極漂亮。」
孫玉兒「哼」了一聲,乘風回來,可要好好教訓他。她揮了揮手,說:「沒事了,你們老闆回來了嗎?」
這時有人說道:「雷夫人,你找我嗎?」說話的正是店東梁二。
「你已經回來了。」孫玉兒有點驚奇,「那我家老爺呢?」
梁二說:「我早回來了,剛才有個杏花園的人來送信,說要通知你們,爺們送鏢後都到了杏花園去了。」
「杏花園?」孫玉兒奇道。
「杏花園在東郊,是這裏最有名的妓院呢。」梁二說,他好像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說:「我想爺們是有事去那裏,不是去玩呢。」
孫玉兒心中疑惑地說:「那送信人走了多久了?」
梁二想了想,答道:「也有好一會了吧。」
孫玉兒心中想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丈夫平日做事甚有分寸,今日卻顛三倒四,而穩重的白乘風也是如此。
「這杏花園怎樣去?」她問梁二。
梁二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雷夫人,那種地方可不是女人去的呀。」
孫玉兒冷笑道:「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去了?你來給我帶路,我就要到那一個地方去。」
梁二推搪道:「這不大合適吧?」
孫玉兒怒道:「我說要去就去,你好好的帶路,我自會有賞,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
梁二說:「好、好,我帶你去,不過,你知道那是男人風流快活的地方,如果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
孫玉兒說:「你替我僱一輛車,我這就下來。」她返回房中,寫了一張便箋,留在白乘風房中,再把自己的劍帶上,然後下樓。
梁二早已替她僱了一架馬車,孫玉兒自然明白自己女人身份,到這樣的妓園去絕不合適,只是心急要見丈夫,心想他可能已知道了女兒的下落,才會到這等地方,自己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麼多。
當下上了馬車,下了車簾,梁二和車夫坐在車頭,即駕車往「杏花園」馳去。
孫玉兒坐在車上,心潮起伏不定,只不知等一會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她走慣江湖,卻也不懼。
馬車在路上走着,孫玉兒不時掀起門簾,看看外面的情況,只見車子最初在大街中奔跑,不久,卻越走越是偏僻。心中疑道:「梁老闆,這妓園不是都在繁華之地嗎?你怎麼卻跑到荒郊來了?」
梁二說:「雷夫人你有所不知,這杏花園和一般的窑子並不相同,所到者非富則貴,平常人貿貿然走去光顧,即使你多有錢,也不會接待,只有有頭有面之人,才獲杏花園的主人垂青,所以,特別設在郊外。」
孫玉兒半信半疑,說:「你可別耍我,否則,必不饒你。」
梁二說:「雷夫人放心好了,小人又豈敢欺騙夫人呢?」
孫玉兒聽了,安心了一點,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是留心着來路。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馬車轉進了一條小路,兩旁都是樹林,黑漆漆一片,孫玉兒此時只覺肚子極餓,後悔剛才不先吃一點東西才到這裏,另外一方面,心中也在暗暗提防。
梁二此時回頭說道:「雷夫人,那杏花園就在這裏附近,你請放心好了。」話音未完,孫玉兒已經聽見前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了絲竹管絃之聲,並可見到有一些燈光。
果然,馬車再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已變成了一片開闊地,在不遠處有一座獨立的大房子,房前有一枝大旗桿,吊下了一連串的燈籠,把附近一片空地照得明亮,旗桿上除了燈籠以外,還掛有一面大旗,「杏花園」三個字在旗中,迎風招展。
孫玉兒看這房子倒是挺有氣勢,心中想道:「想不到開妓園的人也如此風光。」
馬車在房子的大門口停了下來,那梁二首先下了車,然後,把簾子掀開,說:「雷夫人,這便是杏花園了。」
孫玉兒走了下車,卻頗為躊躇,現在應該怎樣做呢?總不成就此闖進妓院裏面去。
她細看這杏花園門前,果然停滿了馬車,而且,不少是雙駕馬車,佈置豪華,顯示外出主人身份,也有一些名馬停在門外,門口處有六個彪形大漢,顯然是打手之類。
此時,又有馬車駛至,下車者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身穿華服,顯然是有錢子弟,他看見了孫玉兒時,十分奇怪,說:「世道真變了,現在女人也來逛窑子了。」
孫玉兒聽到他的說話,勃然大怒,就想上前動手打他一頓,只是回想,來到此地目的是找丈夫,現在女兒下落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想及此,便把脾氣忍住。
「梁老闆,這就麻煩你到大門去,叫他通傳一下,看看雷老爺是否仍在其中,如果在的話就叫他出來好了。」
梁二應了一聲喏,便即上前去,只見他和門口的大漢指手劃腳不知說些什麼,不久,他便隨其中一人走了入大屋的院子中,孫玉兒心中暗喜,丈夫果然在這裏。
不一會,那梁二出來了,同行的尚有另外一個人,是一個中年的男子,卻並不是雷鳴,兩人來到了車前。
孫玉兒見同來那男人大約四十來歲,身材瘦削,尖嘴縮腮,留了一撮山羊鬍子,看似是管家一類人物,他向孫玉兒揖了一揖,說:「這一位想必是雷夫人了,小人叫熊三,是這裏的管家。」
孫玉兒還了一禮,說:「叨擾了,只不知我家老爺雷鳴是否在內?」
熊三說:「真不巧,雷大爺已經離開有一個多時辰了。」
孫玉兒道:「他們有說到那一個地方去嗎?」
熊三搖了搖頭,說:「他們去得匆匆,沒有說到什麼地方去,不如這樣,你見一見我們的主子,她或者知道雷爺他們到底到了那裏去。」
孫玉兒問道:「雷爺走之前,也見過你們的主子嗎?」
熊三點了點頭,說:「正是。」
孫玉兒遲疑了一下,到底是否應該走入妓院之中去呢?如果不進去的話,又不知道丈夫到了那裏?終於下了決心,說:「好吧,那就麻煩熊管家帶路。」
熊三作了個請的手勢,便在前帶路,梁二說:「雷夫人,我不進去了,就在外面等你,好嗎。」
孫玉兒跟在熊三的後面,心中覺得好奇,她從來也沒到過妓院去,只不知這樣的地方為什麼對男人有如此多的吸引力。
只見門口處人來人往,不少是身穿名貴衣服的男人,不少人的眼睛望向了孫玉兒,都是色迷迷的,彷彿要把她的衣服看穿一樣。
孫玉兒只覺十分難堪,她的眼睛望向那些射過來的眼神,和對方怒目而視,只看得那些男人低下頭來。
進了大門,是一個大院,張燈結綵,仿如過節一樣,之後,是一幢雄偉的大樓,門口掛滿了綵布和燈籠,熊三帶着孫玉兒進了大樓,只見在門口處站了兩個龜奴,一見人進來,便大聲呼叫:「某某公子到,請迎客。」
其中一個見到了孫玉兒,便大聲叫道:「這位貴太太大駕光臨,樓上樓下的小姐排隊迎客。」
只見二樓的樓梯處走出了十多位小姐,沿樓梯往下走,另外一個龜奴見了,用手拍了那龜奴的頭一下,說:「你吃了什麼藥,瘋了嗎?這太太是來找小姐的嗎?」
第一個龜奴呆了一呆,說:「各位小姐請回房。」
兩人的動作,只惹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更多人的眼光望向孫玉兒,她從未到過這樣的地方,這一下,更覺渾身不自然了。
熊三此時帶着她穿過了大廳和走廊,來到了後園,只見在後園的一角,另外有一幢兩層的房子,規模比不上前面的大,但是,十分雅緻。
熊三帶着她走進了這幢房子,地下也是一個廳,這個廳佈置得非常雅緻,大廳中央放了一張八仙桌,四壁上掛滿了字畫,另外有幾個大花瓶,插滿了鮮花,一室生香。
熊三說:「雷夫人請稍坐一會,我家主人馬上就會來和夫人見面。」
孫玉兒心中疑惑,看這裏的佈置,主人倒似是一個女子,只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物。此時已有一個丫環走了進來,在孫玉兒的座前放下了一壺香茶,還有四式點心,都十分精緻。
孫玉兒此時肚中極餓,見了點心,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只覺這些點心入口極是香甜,手工精細。
大廳中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拿起了茶杯,呷了一口茶,但覺入口留香,沁人肺腑,是極品的龍井,只覺這屋子的主人倒極會享受。
就此等了一盞茶時間,門又開了,一個丫環走了進來,說:「我家主人請雷夫人到後堂相見。」
孫玉兒「哼」了一聲,說:「你家主人可真是派頭十足。」
丫環微微一笑,說:「實在只因我家主人行動不便,所以,才勞駕夫人一再移步見面。」
孫玉兒聽了,倒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請帶路。」
丫環帶她穿過廳子,才發現後面是一條樓梯,直通二樓,孫玉兒隨丫環上樓,二樓只有一堵門,丫環輕叩門道:「是雷夫人來了。」
裏面傳出了一把嘶啞的聲音:「請雷夫人進來。」果然是一把女聲。
丫環推開了門,作了一個手勢,說:「雷夫人請內進。」
孫玉兒手按劍柄,心中暗自戒備,走進門內,發現內裏是一個很大的房間,偌大的地方,卻只點了兩盞油燈,所以,室內陰暗,在房的中央,由頂至地垂下一幅紫色的紗簾,把房子分成了兩截,在紗的後面,有一個人影,但由於室內實在太暗,所以,只看到一個影子,對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卻無法看到。
房的前半部份,放了一張椅子,一張茶几,几上已放了茶及點心。那黑影此時發聲道:「雷夫人請坐。」
孫玉兒也不客氣,逕自走到椅上坐下。
黑影此時說:「雷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對不起。」
孫玉兒聽她的聲音,似乎已有五、六十歲,又自稱是老身,說話又如此客氣,於是回話:「老夫人太客氣了。」
「雷夫人到此有些什麼事呢?」黑影問道。
孫玉兒道:「我家老爺剛才曾到此處,現在又不知去了什麼地方,還請賢主人指教,以免使小女子掛心。」
黑影說:「其實雷總鏢頭到了那裏,我並不清楚,不過,他倒是留下了一封信予你。」
一個丫環此時由紗後走了出來,手持一封信,遞予孫玉兒。
孫玉兒接信,只見這信並無信封,只是摺起,展開一看,裏面寫道:「玉妹,我已發現那人下落,並與雪兒失踪事有關,因時間倉卒,先與眾人前往追查,杏花園賢主人是我故友,你可在此等候,我會盡快與你聯絡。」下款是他的簽名。孫玉兒看到此處,心中亂跳,那一個人竟然有消息了,她的內心一片混亂,但這真是丈夫所寫嗎?她細看內文,字蹟確似是丈夫的,尤其是簽名,更絕對可以肯定。
她想了一想,說:「我家老爺真沒有說到那裏去嗎?」
黑影說:「他只說此行有相當兇險,叫我小心照顧你,並說會盡快和你聯絡,雷夫人不如就留此幾天,等我作個東道。」
孫玉兒有點遲疑,這裏到底是一家妓院,自己一個良家婦女,留在此處,未免不方便,也怕被人知道後笑話。
那個黑影見她並不答話,猜出她的心思,說:「雷夫人倒不必擔心留在此處會影響你的清譽,你住在後園,是外人不可內進的,絕對沒有人騷擾你。」
孫玉兒心想,除此以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她說:「只是小徒白乘風尚不知我們下落。」
黑影說:「雷夫人不必擔心,你可修書一封,我會安排人送到客棧,並在棧中等候他便是。」
孫玉兒見對方想得周到,再無拒絕之理,於是說:「如此,便有勞賢主人了。」
這時,已有丫環拿來了紙筆,孫玉兒簡單的寫了幾句吩咐白乘風見信即來杏花園相會,便交予丫環。
那黑影此時說:「就讓下人帶雷夫人去休息罷,老身因為染了天花未癒,不能和雷夫人見面,還請原諒則箇。」
孫玉兒這才知道老太太原來患了天花,所以,不能和自己相見。
此時,一個丫環走了出來,說:「雷夫人請。」孫玉兒想和老夫人道聲謝,那老太太卻已經離開了紗後。
孫玉兒跟着丫環下樓,回到原來的大廳,丫環帶她穿過了廳,卻原來在大廳之後,別有洞天,經過一條長廊以後,有一列的矮房,每一間矮房都是一個獨立的單位,裏面都是一廳一房的設計,佈置華麗,十分舒適。
孫玉兒在此安頓下來,已經過去了幾天,生活倒是十分舒適,每日吃的都是上等的菜式,有丫環侍候,行動自由,但是,她的內心卻無法平靜,這也難怪,本來是一家三口,加上半個兒子般的愛徒,以及一大班的鏢師、趟子手,現在卻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最令她擔心的就是,所有人都下落不明,又不知從何着手打聽。
一連幾天,那個作為主人的老太太也再沒有出現,更加令孫玉兒心神恍惚,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天晚上,她一早上了床,躺在床上卻沒法入睡,隱約之間,聽到了外面傳來有人低聲耳語,她偷偷地下床,走到窗邊,說話的原來是白天專門服侍她的丫環小燕,只聽她說:「我看這夫人也真是可憐,在這裏等候,也不知等到甚麼時候。」
另外一人說:「別那麼大聲,給她聽到了可有麻煩。主人怪罪下來,我們可受不了。」顯然這人也是丫環。
孫玉兒聽見對方的說話牽涉及自己,連忙屏息偷聽。
小燕說道:「不用怕,她已經上床,我剛才看她早已熟睡了。」
另一把聲音說:「聽說她的老公在......」話未說完,已經有人在叫:「小春,你這丫頭到了那裏?」
那個聲音連忙應道:「我馬上來了。」便即和小燕說:「我這就去了。」
此時,聽見小燕開門之聲,已返回了大廳之內。
孫玉兒心中疑惑,剛才她們的話說了一半,只不知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係,她躺回床上,左思右想,決定起床問個清楚。
她推開了房門,走到廳上,那小燕正在整理被鋪,準備上床。見她出來了,忙問道:「夫人,你需要什麼嗎?」
孫玉兒道:「剛才和你說話的小春是誰了?」
小燕聽到她的問話,面色一變,說:「我剛才沒有和別人說話呀。」
孫玉兒面色一沉,說:「我明明聽到了,你還來騙我?」
小燕面露難色,說:「她是主人的近身丫環。」
孫玉兒追問道:「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了我家老爺的消息,卻不告訴我?」
小燕連連否認,說:「那有這樣的事情了,我們剛才是在談別人呢。」只是,她的神色卻顯得慌張,似乎有點心虛。
孫玉兒冷笑道:「你別撒謊,如果你不告訴我,我便直接找你們主人去。」
小燕面色變了,說:「你千萬不要告訴主人,要不然,我可就完了。」
「可以,那你告訴我真相好了。」孫玉兒語氣緩和了一點。
小燕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孫玉兒說:「快說,快說,別拖拖拉拉。」
小燕說:「我聽說雷爺今天遣人來找我家主人,只說已經見到了那人,暫時不回來了,叫我家主人好好安頓夫人你,不要讓你知道。」
孫玉兒的心中一沉,怒火中燒,那一個人竟然真的出現了,而且,使得雷鳴竟然不肯回來,還要隱瞞自己,真是太豈有此理了。她怒道:「你替我通知你們主人,說我要見她。」
小燕面色青白,說:「好夫人,你這不是等於要了我的命?主人知道了,我可要慘受酷刑呢,你倒不如現在殺了我。」她的聲音極是害怕,看來不似是做作,顯然,這一個主人對下人十分嚴苛。
孫玉兒心中想到,如果現在去見那一個主人,對方必然不肯說一些什麼,而小燕卻要當災了,她柔聲道:「好,我不見你的主人也沒有問題,但是,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小燕如釋重負,說:「只要我知道,我會盡量告訴夫人。」
孫玉兒問道:「你家主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我家老爺認識?」
小燕說:「雷老爺以前送鏢到此,都會來此地遣慶,和我們主人因此成了好朋友。」
孫玉兒有點奇怪,丈夫送鏢到此城也不能說少,但也不是太多,而且,有時還是和她同來,怎麼自己竟不知他會到此處來?
「我家老爺經常來此嗎?」
小燕搖了搖頭,說:「這一點我倒不大清楚,不過,雷老爺對年輕的女子特別有興趣,我們這裏年青的小姐特別多,主人也訓練得特別好,據說雷老爺對此十分滿意。」
孫玉兒心中妒火燃起,想不到丈夫還好這一手,她問道:「你們主人姓什麼?」
「姓霍,其他我也不大清楚,我們這裏規矩甚嚴,不能隨便查問,否則,就會被處罰呢。」
孫玉兒再查問下去,那小燕已經說不出所以然來,顯然,她所知的也不多。孫玉兒無可奈何,只好就此打住。返回床上,輾轉反則,無法入睡,只不知雷鳴和這主人在搞甚麼鬼。
直至天亮,才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見到了丈夫出現,手中摟住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面目不清,卻又似乎長得如花似玉,正在向自己發出了嘲弄的笑容,孫玉兒大怒,拔出了身上的劍,刺向對方,對方大叫一聲,她才發覺,這原來是一個夢,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由床上爬了起來,小燕推門進來:「夫人,你醒了,吃過午飯以後,主人請你去見她呢。」
孫玉兒才知道已經是中午時分,匆匆吃了午飯,便叫小燕通知主人,不一刻,小燕便帶着孫玉兒上樓,還是到上次的那廳中,大廳所有的窗仍下了厚厚的窗簾,裏面只靠兩盞油燈作照明,顯得十分陰暗。
不一會,那紗之後,又出現了黑影,正是那老夫人,開腔道:「雷夫人,這地方住得還可以嗎?」
孫玉兒「哼」了一聲,答道:「住是沒有問題,只是,一直不見我家老爺回來,倒真令人擔心。」
老夫人此時開口道:「這正是我今天叫雷夫人來的原因,雷總鏢師送了一封信來,正想交給你呢。」
只見一個丫環由紗後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封信,孫玉兒打量了對方一眼,見是一個十六、七歲,樣子生得十分乖巧的女孩,相信她便是昨天晚上和小燕在說話的小春了,她的手上正拿着一封同樣沒有信封的信,孫玉兒把信打開了,只見裏面寫道:「玉妹,我和那人已經見面,舊事如夢,一一湧上心頭,情難自控,我決定在此稍留數日,並將此事了結,還望你在此多留幾天,屆時一切自會真相大白。」下書「雷鳴」。
孫玉兒讀了信之後,只覺心中充滿了憤怒,她強抑心中之憤,問道:「不知我家老爺現在何處,還請賢主人告知。」
那老太太答道:「他在那裏,我是知道的,只是,沒有他的吩咐,我不可告訴你。」
孫玉兒一聽,勃然大怒,道:「你是他的什麼人了?為什麼竟然隱瞞我丈夫的下落。」
老夫人語音平淡地說:「他是我的朋友,他的意願我自應遵從。」
孫玉兒怒道:「如果你不把真相告之,我便對你不客氣了。」她對於眼前這個老婦,已無好印像,只因昨天小燕已經告之,自己的丈夫常在此留連,因此才和這老婦成為好朋友,這一個妓院主人自非好人。
那老婦「嘻、嘻」冷笑道:「聽聞雷夫人的柳葉劍法有兩手,老身倒想見識見識。」這句話是擺明挑戰孫玉兒。
孫玉兒聽了,也不客氣,就把身上的劍拔了出來,說:「那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出招吧。」
老婦說道:「還請雷夫人先出招。」
孫玉兒再不打話,拔出了劍,說:「請吧。」她脾氣一向剛烈,這時聽到丈夫為了別個女人竟不肯相見,眼前這一個老婦,又不肯把丈夫之下落說出,心中早已憤怒滿腔。
老婦此時說道:「我們來賭一個采頭如何?」
孫玉兒說:「賭什麼?」
老婦冷笑道:「如果二十招以內,你劍仍在手,那便算你贏,否則便算你輸。」
孫玉兒見對方如此說,不怒反笑,說:「我贏了便怎樣?」心中卻是極度憤怒,心想我的柳葉劍法,在江湖上也有多少名氣,自己在上面也浸淫了三十年,連丈夫和她比試,沒有三百多招,也難分出勝負,你這樣一個老婦竟敢大言不慚,等一會讓你知道厲害。
老婦笑道:「如果你勝了,我不止把你丈夫之下落告之你,而且,保證把他和你的女兒送還給你,但你如果輸了,卻又如何?」
「我如輸了,便任由你處置。」孫玉兒怒道。
「好,如果你輸了,我也不會要你的命,你和女兒乖乖在這裏給我當兩個月的姑娘,如何?」
孫玉兒極度憤怒,這老賊婦竟敢如此出言不遜,她喝道:「我先取你狗命,再把你舌頭割下來。」手中劍挽了一個劍花,也不客氣,直刺向那黑影,這一招是「柳葉劍法」中的殺着,名「燕子穿堂」,劍分兩路,直刺對方,卻見此時,中間的紗被一陣勁風吹起,只見一個黑影出現在眼前。
在昏暗之中,只見眼前出現了一個黑衣婦人,全身均包裹得密密實實,面上也用一塊黑布幪住,只露出雙眼,站在她三尺之外。
孫玉兒喝道:「第一招。」用的仍是一招「燕子穿堂」,剛才所用的那一招,卻索性抵賴了。
黑衣婦人也不和她計較,口中說道:「柳葉劍法不外如是。」一面說,身子竟向着劍尖而上,這一招「燕子穿堂」,其實是一分為二,劍招同時似刺向對方的上身和下身,不知何者是虛,何者是實,只有當使劍者看清了對方如何遮擋,才在最後刺出的階段定出虛實,甚難捉摸。但這黑衣婦卻根本不理你什麼虛虛實實,一上來便身子向前迎着劍尖,看似任由對方刺進身體,實際上卻因身體前傾向劍尖,限制了對方變招的範圍,孫玉兒見狀,趁招式未老,變刺為削,使出了一招「曉風殘月」,削向對方之腰間,眼看劍尖已觸到了對方身體,卻發覺對方之身體竟似滑不溜手,把劍尖滑了出去,相反,那老太婆身體微側,手指一挾一彈,在她的劍身上彈了一下,孫玉兒只覺一股大力傳來,手中劍幾乎被彈脫。
這一下使孫玉兒大吃一驚,眼前的這一個老太婆看似貌不驚人,卻原來功力極高,由她彈指一下看來,內力更是甚強。
孫玉兒這時不敢掉以輕心,她到底迎敵經驗豐富,知道功力不及對方,便馬上轉攻為守,心想,只要我守上二十招,便是贏了,對方總不能抵賴。
只見她的劍此時化成了一個又一個劍圈,全身均被劍圈包圍得全無破綻,對方只憑一雙肉掌,實在難以攻進。
黑衣婦人讚道:「劍法不俗,可惜功力不深。」
孫玉兒心知對方用的是激將法,也不理她,只是把劍舞得更加的嚴密,口中卻在叫道:「第三招、第四招」,一面數下去,其中自不免多加兩招。
黑衣婦人也不理她,只是欺身上前,她的步法極其古怪,有如在地上飄動一樣,孫玉兒想起了那個劫走雷映雪的白衣女郎,她的步法和此極為相似。
孫玉兒口中在數到:「十六、十七、十八」再有兩招便大功告成,雖然其中不無水份,這黑衣女人在她的「十八」剛叫完,身子突然一矮,由地下滑了過來,動作十分怪異,如一個人跪在地上,以手作支撐向前滑一樣,樣子極其滑稽,但所攻的部位卻是劍圈未能照顧到的,只見她身體一入劍圈內,雙手同時按地,雙腳卻同時上揚,只聽見「啪」的一聲,左腳已踢中孫玉兒的右手,力度奇大,她的手已無法把持得住,劍脫手向上飛去,「啪」的一聲,插入了橫樑之中,劍柄兀自晃動。
孫玉兒萬念俱灰,還來不及細想,卻已經被對方的右腳踢中了「乳突」穴,再也不能動彈。
只見黑衣人說:「願賭服輸,你輸了,和女兒便必須在此當兩個月姑娘。」
孫玉兒破口罵道:「老賊婦,我寧死不屈。」
黑衣女人此時上前,用左手按住她兩腮,右手一拍,孫玉兒只覺兩粒藥丸已被拍入了她的口中,迅即溶化,黑衣女子冷笑道:「你吞了我的『萬酥丸』,看你如何寧死不屈。」
只一瞬間,孫玉兒便覺全身乏力,軟倒在地。
黑衣女人說:「把她帶下去。」
小燕和小春兩個丫頭,用黑布矇住了她雙眼,孫玉兒只覺一陣昏眩,失去知覺,到她悠悠醒來之際,發現自己被囚在一個小小的房間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脫個精光,躺在床上。
她此時的心中又氣又急,想起了剛才那個黑衣老婦的說話,心中更是十分駭怕,只不知將會遇上什麼遭遇,可能比死更加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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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5 15: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4-4-15 15:19 编辑

第六回  假假真真

白乘風的腦中一片空白,他和刁玉鳳分手之後,登上了岸,腦海中卻一直無法平復。
可能嗎?師傅一向對己要求嚴謹,但是,卻把畢生的絕技毫無保留的傳予自己,師母對自己噓寒問暖,關心不已,還有雷映雪,對自己是一往情深,這些都不是可以假裝出來的,但是刁玉鳳的故事又是那樣的真實,令人無法反駁。
他急不及待地把刁玉鳳交予他的那一個錦袋打開了,看看其中到底有一些甚麼證明。
只見錦袋之內,有一把匕首,匕首上有名字,正是「黃伯銘」三個字,白乘風想起這可能是父親所遺下的遺物,心中大慟,把刀放在石上,跪了下來,拜了三拜,說:「爹,如果刁姑娘所說的是真話,孩兒定當拿了此刀,為你報仇。」他再看錦袋之中,還有一個信封,上書「呈長安杏花巷二弄張宏安收」的字樣,信封內有一張已經變黃的圖畫,展開一看,是一幅題為「結義圖」的圖畫,畫中所見是三個將軍正在撮土結盟,其中一人樣子和師父雷鳴相似,只是比雷鳴年青和瘦削一點,下面有人簽名,正是田羽兩字,中間一人,身材高大,樣子軒昂,眼睛炯炯有神,下面的簽名,是張宏安,第三個人,身材中等,樣子竟和自己十分相似,簽名正是黃伯銘。
白乘風對自己的父親一直沒有什麼印象,這時見了圖畫,才知父親長相竟和自己相似,心中大慟,忍不住哭出聲來。
有了這幅圖畫,白乘風對刁玉鳳所言相信了九分,想到自己的父親原來竟是被師傅所害,心中更是矛盾萬分,現在何去何從呢?他心中紊亂,想了又想,回到師父所在之處,不是辦法,如果對方真是殺父仇人,自己現在的武功是報不了仇,要裝作若無其事,又做不到,何況他雖然已相信刁玉鳳所言非假,但師父師娘對他一向甚親,未有百分之一百的證據,他仍是下不了報仇的決心,左思右想,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倒不如到長安去,查查當年的事實。
白乘風對於小時在長安居住過的情況,已經一點印象也沒有,其實,他對於父親也全無印象,在他的心目之中,他的父親便是師父雷鳴了,卻想不到,現在這一個自己當為父親的人,變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主意已定,他在最近的一個集市買了一匹馬,直向長安的方向奔去。
此時已屬梁朝,長安亦在梁朝管轄之下,不過,各地的將軍都各有各的勢力,整個國家都在一片混亂之中。
白乘風也不管路途會遇上什麼,只是日夜兼程,一心想着早日到達長安,在路上,他有時也想到了師父師妹,可是又被刁玉鳳所說的故事壓抑着,心中有時竟對刁玉鳳怨恨起來,如果她不告訴自己這一個故事,世界是否會更完美呢?他不知道。
這一天的傍晚,已到了長安城外,此時城門已關,無可奈何,只好在城郊的一家小客棧處留宿,明天一早進城。
當天天氣特別寒冷,早兩天下了一場大雪,天氣仍是一片晦暗。白乘風放好了行囊,走到樓下的酒樓處,叫了四兩白乾,一盤羊肉,一個人坐喝悶酒,酒樓之內,人客並不多,除了他以外,只有另外一桌客人,似乎是做生意的行商,兩個人也在喝酒,杯來杯往。
白乘風也不管他人,只是自斟自酌,想到明天進城,不知會發現什麼,又想到死去的父親(他是否真是被師傅害死呢?)心中更是一片混亂,他想起了父親的那柄匕首,拿了出來,細心地觀看。
就在此時,酒店的門簾被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白乘風抬頭一看,進來者是兩個人,兩人均為四十五、六歲,都是軍官打扮,其中一個腰繫馬刀,神情威武,另外一個身佩長劍,年紀稍輕。那年紀稍長的問道:「小二,還有房嗎?」
老闆迎了上去,說:「兩位軍爺,還有一間上好的客房,請兩位上去休息。」說時苦起了臉面。
那年長的軍人見了老闆的模樣,冷笑了一聲:「你愁眉苦臉幹什麼?死了老娘啦?」他由口袋中摸出了一錠銀,約有二兩重,扔在桌上,說:「不是所有的軍人都不付錢,這銀夠了吧?」
老闆見了銀兩,面色當時不同了,笑逐顏開:「兩位軍爺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吃過飯了沒有,這一頓飯就由小人做個東道吧。」
年長的軍官笑道:「你這老滑頭,可真會變臉。」回頭望了稍年輕的軍官一眼,說:「就先吃喝完再上去休息吧。」
佩劍的軍官點了點頭,他的地位看來比那佩刀的要高級。兩個人也向白乘風這邊走了過來,就在他旁邊的桌子坐下,佩刀的軍官此時看了白乘風一眼,口中發出了「咦」的一聲,另一人問道:「什麼事了?」中年軍官向這邊打了個眼色,佩劍的軍官也望了過來,面上同樣出現了奇怪的表情。
白乘風望向兩人,並不認識,不知他們為什麼會如此看着自己,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快喝完了酒上房休息好了。
卻在這時,那中年軍官走了過來,向白乘風揖了一揖,說:「這位兄台,我們想請你過去共謀一醉,未知意下如何?」
白乘風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兩個軍人會對自己有興趣呢?他口中說道:「兄台雅意本應從命,只是,我明天一早有事要辦,只好辜負兩位好意。」
軍官面色微顯失望,說:「既然如此,也就算了。」
白乘風見他如此說,問道:「未知兩位軍爺為何會邀小人飲酒,可否見告?」
中年軍官說:「我們見到閣下的樣子,倒想起了以前的一個上司,只不知是否故人之子?」
白乘風心中一動,莫非這個人竟是父親以前之部下,如果真是這樣,或者可以在他們的身上聽到一些有關父親生前的消息也說不定。
他連忙說:「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也就跟那軍官之後,來到了佩劍軍官的那一張桌子,他向對方拱了拱手,說:「在下白乘風,未請教兩位軍爺高姓大名?」
中年軍官說:「在下方一言,這一位是張中強,我們兩人都是神捷軍下面的都尉。」
白乘風拿起了酒壺,替兩人把酒滿上,說:「我敬兩位一杯。」自己先行把杯中酒一飲而乾,方一言和張中強兩人說了聲:「好酒量。」也把杯中酒乾掉了。
白乘風說:「剛才聽方兄說,我似是你們的一個朋友,只不知此人姓什麼?」
方一言說:「你姓白,我想是我們弄錯了。」
白乘風急道:「我這姓到底是否真姓,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本人自幼喪父,由我父之朋友撫養成人。」
方一言面露驚訝之色,說:「白兄今年貴庚呢?」
白乘風說:「小弟今年二十有三。」
張中強望了他一眼,喃喃地說:「年紀倒是十分相似。」他說:「白兄不介意把那匕首讓我們一觀嗎?」
白乘風說:「當然不介意。」把匕首遞了過去,兩人看了匕首上的名字,都面色一變,方一言道:「這劍上所刻的人名,和白公子是什麼關係?」
白乘風說:「此人正是家父,兩位兄台是否認識家父,如果有什麼有關先父之消息,還請不吝相告,也好讓小弟得悉先父的一切。」
方一言沉吟道:「白兄,只怕我們所說出的故事,閣下未必會高興。」
白乘風神色焦急地道:「還請兩位兄台把所知告之,無論是好是壞,小弟也是同樣的感激不盡。」
方、張兩人對望了一眼,張中強點了點頭,說:「方兄,既然如此,你倒不妨告之這位白兄弟。」
方一言清了清喉嚨,說:「這一件事發生在二十年前了,那時是黃巢造反打進長安,我那時是一個小小的尉官。」
白乘風聽他如此一說,心中激動,這個故事的開首和刁玉鳳所說的一樣,那麼,她所言的便是真事了。
方一言顯然看出了白乘風有點激動,說:「你聽過這個故事嗎?」
白乘風搖頭,他怕對方不肯再說下去。
方一言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當時的守城將軍張直方已準備獻城投降,但是,他的下面卻有三個將軍不肯背叛,這三人一個叫田羽,一個叫黃伯銘,一個叫張宏安。」
白乘風聽到此處,心中猛跳,果然,真是這麼一回事。
方一言呷了一口酒,說:「黃巢大軍很快就要殺到,張宏安是張直方的堂弟,知道了張直方要投靠黃巢,於是和兩個賢弟商量,他表示,他不可能投降,所以,想殺死張直方,那黃伯銘說:『大哥,你殺了張直方有何用,不如我們也同時詐降,乘機殺了黃巢不是更好?』田羽聽見,也一口贊成。」
張中強此時插口道:「我們兩人當時是張宏安、張大哥的隨身侍衛,他對我們極其信任,所以,把這情況告之我們。」
白乘風點了點頭,說:「不知後來如何?」他早已聽過刁玉鳳說此一故事,只不過現在再有人加以證實而已。
方一言說:「黃伯銘當時便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他說:『我們為國而死,死不足惜,但是,我認為我們其中一個人需要作出犧牲,照顧我們的家人,只是,此人未免負上了逃兵之名,一生一世都負有臭名了。』」
方一言喝了一口酒,白乘風心中想道,父親當年何等英勇,而所有這一切都出於他的計謀,只可惜他後來卻死於田羽之手。
方一言再次開腔道:「當時,三人商議定當,由田羽負責看管各人的家眷,張、黃兩人則負責假投降,真殺賊。」
方一言說到此處時,望了張中強一眼,兩人的面上都流露出哀傷之神色,張中強更輕嘆了一口氣。
白乘風望了兩人一眼,想起了刁玉鳳所說的故事,心中也十分難過。
方一言此時說道:「張大哥以為他的這個兄弟忠肝義膽,那裏想到黃伯銘卻是滿腹陰謀。」
這句話一出,白乘風嚇了一跳,本來聽刁玉鳳所說,田羽是一個壞蛋,但眼前的方一言所說,卻直指自己的父親不是好人,他怒道:「你們到底說什麼?我的父親怎會是壞人?」
方一言和張中強都面色一變,說:「你怎知道你父親的事?」
白乘風說:「朋友告訴我,我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方一言此時開口道:「你怎麼知道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白乘風說:「那是張宏安張伯伯的女兒告訴我的,難道還有假?」
方一言和張中強面上變色,說:「原來張大哥還有一個女兒,只是現在卻在何處?」
白乘風說:「她和她娘親,即張伯母住在汴京。」
方、張兩人說:「原來張夫人尚未死去,不知她現在情形如何?」
白乘風搖了搖頭,說:「這一點我倒不大清楚,我到來只是要查明我父親的一切。」
方一言道:「白兄弟,如果你真知道你父親之所為,只怕你要大失所望。」
白乘風眼中噴火,「錚」的一聲拔出了身上的虎頭刀,說:「白某雖然不才,但是也不容許別人侮辱先父,兩位如果再無禮,可莫怪我刀下無情。」
方一言「嘿嘿」冷笑,說:「是龍是蛇,天下人自有公論,難道你說他是英雄便是英雄?」
白乘風呆了一呆,說:「兩位為何一定要侮辱先父?」
張中強說:「方兄,這位白兄弟可能真的不知道他的父親所作所為,我們告訴他便是了。」
方一言點頭,道:「我現在就跟你說,你也不會相信,明天一早,我等和你進城,其中原委,你自會知道。」言訖,對張中強說:「賢弟,我們上去休息吧。」兩人再不打話,轉身上樓,只剩白乘風呆在當場。
白乘風見兩人上樓以後,心中一陣惆悵,看這兩人說話,倒不似是胡說,為什麼他們會說自己的父親是壞人呢?
他心中氣悶,把杯中酒一口倒進口中,乾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才帶醉返回房中。
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匆匆起來,便要去找方一言和張中強兩人,到了他們的房間拍門,小二卻說:「兩位軍爺早就走了。」
白乘風心中氣惱,說:「為什麼不叫醒我了?」
小二說:「這位爺,兩個軍爺說要走,誰敢阻攔?」
白乘風沒奈何,只好下樓結了賬,匆匆進城。
長安此時已經不是國都,加上了連年戰亂,城中破破爛爛,往日的繁華景象已經不再,城中之人,都似是無精打采。
白乘風按信上地址向人尋問,發現三家當年住宅所在的杏花巷就在城東,他向人問明了方向,便即到該處,果見眼前出現三間破舊的屋子,他看到了其中一家門外有「黃府」二字,於是上前拍門。
不知拍了多久,才見大門打開,出來的是一個老人,身上的衣服破舊,他見到白乘風,面上有一點驚訝:「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這是我以前的故居,不知現在什麼人住在這裏?」白乘風問道。
老頭半信半疑地看他,說:「你的故居?你什麼時候住在這裏了?」
白乘風連忙解釋道:「我本人兩歲前居於此處,先父住在這裏很長時間了。」
老人的眼中放出了光采,他把頭移近了白乘風,瞇起了眼睛,細細地看着他,說:「你是黃家的後人。」
白乘風點了點頭,說:「家父正是黃伯銘。」
老人聽了,十分高興地說:「你真是黃少爺,我一看就覺得你和老爺十分相似,少爺你趕快進來。」把門開了,讓白乘風進內。
此時內裏有一個老婦的聲音叫道:「是誰來了?」
「春媽,是少爺呢。」老人說道。
只見裏面顫巍巍地走出了一個老太婆來,她的手中拿一枝拐杖,看來已經有七十多歲了,眼睛似乎也睜不開,走到了白乘風的面前,伸出了手輕撫白乘風的面,口中說道:「少爺,真是你嗎?」
白乘風不知怎樣回答,他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他向老頭子說:「老人家,敢問你們是家父的什麼人呢?」
老人說:「我叫黃福,本是你家之管家,春媽是老爺的奶媽,自從那年老爺一家失蹤以後,其他人都一哄而散,這裏便只剩下我們兩人。」
白乘風跟着兩人進屋,只見屋內一切都已經殘破不堪,大廳中除了所放的幾張椅子,空無一物,老人在他身後跟着,絮絮叨叨,也不知在說一些什麼。
白乘風走入了後堂,只見祖宗的靈位尚在,只是已無人上香,不覺心中黯然,轉頭對老頭說:「你去買一些香燭回來,我拜一下祖先吧。」
老頭此時說道:「少爺,那一幫人知道你回來了嗎?可不要有麻煩。」
白乘風皺眉道:「那一幫人是什麼人了?」
卻在這時,聽見了外面傳來了一陣嘈吵之聲,老頭子此時面色一變,說:「果然來了。」
白乘風心中奇怪,這一幫是什麼人呢?回身走回大廳,只見五個大漢已經走進屋來,所有的人都是穿了軍服的軍人,帶頭者竟然是方一言,後面跟着的還有張中強。
白乘風見了兩人,拱拱手說:「果然是兩位,只不知今早為何如此匆匆離去,也不通知小弟。」
方一言冷笑道:「昨天你說是黃伯銘的兒子,我們還不敢相信,今天你自己卻在這裏出現,也就不由人不信。」
白乘風望着方一言,說:「只不知方兄今次帶了一幫人到來,所為何事?」
方一言冷笑道:「我們所為只有兩件事,其一,是要你到張大哥的墓前拜上一拜,其二,你把黃伯銘的下落說出來,我們便會放你離去。」
白乘風奇道:「要我在張伯伯的墳前一拜,那是不難,他是一個大英雄,當然值得我一拜,但是,我父親當日也同時死去,各位為何要我說出我父之下落呢?」
方一言、張中強和一眾人等對望了一眼,露出了奇怪的面容:「黃伯銘已經死了?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白乘風說:「當日張伯伯不是和家父一起被捕,家父在田羽那奸賊審問之際,撞柱而死,張伯伯則被判凌遲,事實不是如此嗎?」
「撞柱而死?」方一言面色變得十分難看,說:「這小子如果肯撞柱而死,那才是咄咄怪事,也就不會做出這賣友求榮的事來了。」
這一次輪到白乘風露出驚奇的神色,他說:「各位,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什麼誤會,還請各位明言。」
方一言望着他似乎想看穿他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進一步逼問道:「你真不知道你父親的情況?」
白乘風點了點頭。
方一言道:「當日黃巢入城,張直方帶領各人迎接,那黃巢來到眾人面前,張大哥正準備拔出匕首上前刺殺他,怎料黃巢發現了此事,吩咐衛兵撲上前,此時,本應和他一起上前之黃伯銘突然拔出佩劍,一劍刺向張大哥,大叫『殺死刺客!』此事你竟然不知?」
這句話一出口,白乘風只覺得腦中「轟」的一響,他大聲地叫道:「你說謊,這不是真的!」
張中強說:「在這裏的各位都是當日目睹的證人。」
白乘風只覺得身體搖搖欲墜,這一切真來得太突然了,幾天之前,他才聽人說,自己的師父是殺父仇人,自己的父親是英雄,怎知幾天之後,自己的父親卻變成了無義的小人,出賣朋友的賊子,這樣的變化,他又怎可以接受呢?只是,眼前這一幫人都不似在說假話,然則,刁玉鳳為什麼又要說假話呢?世事竟會如此的荒謬。
白乘風聲音嘶啞道:「那後來又怎樣了?」
張中強說:「黃伯銘當然立了大功,而且還要馬上誅殺我們這些和張大哥友好之人,我們幾個要不是一早聽到了消息,及時走脫,也早死了。」
白乘風道:「那要是他已得富貴榮華,為什麼後來卻又失蹤了?」
方一言道:「這就真是一件謎案了,黃伯銘只當了幾天的大官,竟然突然失蹤了。」
「那田羽又如何?」白乘風問道。
「田羽,田大哥把三人的家屬送到了家鄉,只是,一天夜晚,卻突然整個莊園失火,結果,大火現場發現了十幾具屍體,早已燒成一片焦炭,難以辨認,其他的人也在一夜失蹤,至今下落不明,這正是為什麼昨天我們見了你以後,覺得十分奇怪的原因。」方一言說道。
白乘風的腦海之中,只有一片混亂,千百條線似乎理不出頭緒,他說道:「各位如此指證家父,我怎知是真是假?」
軍人中其中一個粗豪漢子已經不耐煩大叫:「別再和這臭小子糾纏不清,叫他說出黃伯銘這惡賊之下落,我們去替大哥報仇,如果他不肯說,那就乾脆一刀把他了斷。」
其他人聽他如此說,大聲讚好,其中幾人竟已拔出刀來。
方一言阻止各人說:「他可能的確不知原委,我們如果亂殺無辜,不也成了千古罪人!」
他轉向白乘風說:「這一件事其實與你無關,當年你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自不應替你父當年之所為負責,還望你把黃伯銘之下落告之。」
白乘風嘆道:「我真的只知家父已死,至於那田羽的下落,我或者倒是知道,不過,我也不敢確定他是否田羽。」
各人半信半疑,白乘風便把刁玉鳳所說的故事和有關師父雷鳴之事也說了出來。
方一言道:「看來白兄弟所言不似是假,不過,這其中似乎充滿了懸疑,還需進一步之調查。」
白乘風說:「這一件事和本人的關係最大,我想求各位幫幫忙。」
方一言道:「如果我們能夠幫忙的話,我們自當協助。」
白乘風道:「如果各位有什麼線索,還請通知本人。」
方一言道:「這個一定。」
白乘風提議到張家去一看,各人也同意陪他過去,當年這三家毗鄰為居,白乘風入到張家,只見裏面早已荒廢,田家也是一樣,連老傭人也沒有了,心中惆悵。
他悄悄向方一言問道:「方兄,我的長相真的很像黃伯銘嗎?」他這時不肯再稱黃伯銘為家父了。
方一言點了點頭,問道:「你這又有什麼打算呢?」
白乘風想了想,說:「我目前只能先回洛陽鏢局去,如果師父仍未回來,我便到汴京去,希望可以找到我師父,問出其中的真相。」他到目前為止仍不肯相信自己的父親是一個賣友求榮之人。
方一言說:「我在這裏安頓以後,定當前來拜訪。」
白乘風苦笑道:「我將恭候各位,希望能早日找出其中的答案。」
方一言等人此時離去了,只剩下了老僕黃福和春婆兩人,黃福已經買回來了香燭,白乘風來到後堂,嘆了一口氣,心想:「對方好歹是自己的父親,自己從未盡過孝,好人也好,壞人也好,總之也拜他一拜。」
黃福在旁侍候,見白乘風拜完以後,也裝了香。白乘風問道:「我爹當年是怎樣失蹤的呢?」
黃福說:「其實我也不大清楚,那時兵荒馬亂,黃巢的軍隊天天到處拉人殺人,當時除了老爺以外,家中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春嫂兩人,後來,老爹一直沒有回來,我們也不知他到了那裏。只是,黃巢敗走以後,這些兵爺經常到來找人,不過,後來真的不見老爺回來,事情也就淡了,想不到你今天回來,他們又收到消息,馬上到來了。」
白乘風嘆了口氣,他相信黃福其實也真的不知道什麼,他把身上的銀兩取了出來,留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就交給黃福:「你們先看着房子,以後我會多一點回來。」他說。
黃福點頭道:「我曉得了。」
離開了房子,白乘風心中感嘆,這一次到來,只是更多了疑問,卻仍未找到答案,父親是龍是蛇?是忠是奸?在心中只有一團混亂,為今之計,只好先返回汴京,找到師父,或許會找到答案。
算算日子,離開了汴京已有半個月了,只不知小師妹找回來了沒有?想到了小師妹,心中又是一片混亂,如果小師妹真是殺父仇人的女兒的話,那又怎麼樣呢?心中一片惘然。
這天晚上,他在長安停了一夜,可一晚也無法入睡,第二天一早,便即匆匆的往回趕,首先到洛陽去。
十天以後,便已經抵達洛陽,這虎威鏢局坐落在洛陽市中心的大街,白乘風策馬向鏢局走去,心中在盤算着,如果師父他們已經回來,自己應該怎樣查問,心中忐忑,不知不覺,到了鏢局門前,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只見鏢局的大門緊閉,上面貼了官方的封條,竟已經被封了。
鏢局隔鄰是本市最大的布莊,老闆叫金勝,正在店內,見了白乘風便即道:「白公子,你可回來了。」
「金老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白乘風問道。
「這裏十天前被封了,是一男一女告的狀,說委托你們運了一批珍寶到汴京,結果,你們人貨失蹤,官府早已看中你們當家的財富,也就樂得封店拉人,鏢局留守的鏢師,都被收押了。」
「我師傅、師娘他們呢?」白乘風問道。
「沒見過他們,一直都沒有回來,我還真以為他們拿走了別人的貨呢。」金勝說:「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裏,要不有人報官,連你也遭殃。」
「那一男一女是什麼人?」
「男的穿黑衣,一句話也不說,女的穿白衣,人可漂亮,就是有點邪氣,他們拿着委托你們鏢局送鏢的委托書到來查問,局內留守的老陳說不出所以然來,就被他們告官去了。」金勝說。
白乘風馬上想起了刁玉鳳,如此說來,這運鏢一事其實也是他們安排的了,由始至終,一切都是一個佈局,顯然就是要置他們於死地,如此說來,師傅、師娘的失蹤也和他們有關了,唯今計,便只能再到汴京去,把刁玉鳳找出來,才能把這一切的謎解開。
他向金勝道了謝,離開了鏢局,也不敢再在洛陽逗留,匆匆的便向汴京出發了。
一路趕路,這一天,到了離汴京尚有一天路程的叫焦林的小鎮,已經是傍晚了,心想要找一個店住宿,明天再趕路,卻見小鎮內所有的店都已關了門,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整個鎮竟如死鎮,不覺心中稱奇。
他來到了一間名叫「客多來」的客棧,拍門問道:「老闆,有房嗎?」拍了良久,才有人打開一扇門,裏面露出了一雙眼,對他上下打量。
「老闆,你看什麼?」白乘風問道。
這時,門突然打開,五十多歲的老闆一手把他拉入了店內,又馬上把門關上。
白乘風見店內坐了四、五桌人,正在吃飯,各人的眼光全都盯到了他的身上,似乎在看什麼怪物一樣。
此時,那老闆開口道:「客官你今晚是一個人獨宿嗎?」
白乘風說:「當然了,我一個人來,當然一個人住一間房。」
「客官,我看你外表斯文,才多說一句,你最好找個伴,兩個人住一個房,安全一點。」
白乘風笑道:「你們為什麼那麼緊張?出了大盜嗎?」
那老闆嘆了口氣,說:「要出個大盜還好辦一點。」
白乘風十分奇怪,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裏出了吸血鬼呢?由五天前到現在,已經有五個人被吸乾血死了,官府也莫奈之何,今天才請了法師來驅鬼,只是,也不知有沒有效。」老闆說道,面上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吸血鬼?」白乘風不相信會有這樣的怪事。
「客官你可別不信,昨天晚上才有人見他在東郊出現,行動如在空中漂浮一樣,今天早上,便有一個女孩被人發現死在東面的墳堆中,全身的血都被吸乾了。」老闆說時全身也禁不住顫抖起來。
白乘風這才明白為什麼到了此鎮時,人影全無。
「官府現在已經懸紅黃金兩百兩,徵求捉鬼之人呢。」老闆說。
此時,坐在一角有人出聲道:「今天晚上,我們兩個就捉鬼給你們看看。」
白乘風望過去,只見在大廳一角,坐了一個中年道人,他的身邊尚有一個女道姑,約莫二十七、八歲。
那老闆聽了,說:「兩位道長或者法力高強,不過,這鬼也非同小可,兩天前,本鎮『道德觀』的青河道長也去捉鬼,第二天卻被人發現死在河邊,身上血也被人吸盡呢。」
道士勃然大怒,說:「你是瞧不起我們陰陽道的功夫了,來來來,老子先來教訓你。」
白乘風聽見陰陽道兩字,心中一凜,這一男一女在江湖上是有點名氣,聽說兩人是夫婦,兩人均好道術,所以,同時入道,同時修練,功夫不錯。
老闆聽了那道士之說話,連忙說:「這位道長,我絕無小看兩位之意,只是,這鬼實在厲害,兩位務必小心。」
陽道大咧咧地說:「管他什麼吸血鬼,遇上了我們兩人,是他倒霉。」
這句話剛說完,眾人聽到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一男一女妖道,今晚要西歸了。」
話未說完,只見屋頂「忽喇喇」的聲音傳來,天花已破了一個大洞,一個黑影此時由上面降下,其快如鬼魅,剛好就落在陰陽道的桌前,陰陽道見事起突然,正想拔出身上的佩劍,只是,手尚未到,便已經覺得身體一麻,再也不能動彈,而店中眾人還未弄清是什麼一回事,那影子已一手挾一人,把兩個道士挾在兩邊,也不見他身影如何移動,那大門竟已打開,同時帶着一般勁風,影子和道士便已經消失在眼前。
客棧中人個個呆在當場,突然大叫「鬼呀!」各自躲在桌下,老闆更軟倒在地,口中猛唸「阿彌陀佛」,只有一個人同時由門口追了出去,這人正是白乘風,他追出了門外,但見那鬼已失去了蹤影,街外一片死寂,只有冷冷的月光照射在街道上,令人不自禁的產生一陣的寒意。
白乘風心中暗暗驚駭,他剛才匆匆一瞥,只覺這身影似是極為熟悉,但是,卻又無法想出這一個是何人,看此人剛才的手法,顯然所用的是武功,絕非神怪之術,只是此人的武功看來極高,而且,招式匪夷所思,形似鬼魅,也不知其來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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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6 11: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母女艷妓

「杏花園」最近傳出的消息,成為了汴京富豪公子和江湖人物中的話題,那是有關於一對母女藝妓。杏花園貼出了通告,在二十天以後,會舉行一次比武,采頭便是這一對母女藝妓。當然,參加比武的人不是免費,而要付出兩千兩的白銀。而在參加比賽前,任何人都可以先行觀看這一對母女的瓷像。
有關這對母女藝妓的瓷像,已經在「杏花園」中展出,不過,要看這兩個瓷像,可不是免費,而要付出五百兩銀。有人說,肯花這樣的錢去看瓷像的人敢情是瘋了,要包最好的藝妓一晚,也不過是一百兩銀子,已經包括了豐富的宴席,藝妓的侍寢費用,還有樂師演奏,舞伎表演。就算是梳籠一個未經人道的藝妓,最多也不過三百兩銀,現在只不過是看一個瓷像,竟然要五百兩銀,那麼,去看的人不是瘋子是什麼?但是,這樣的瘋子卻絡驛於途。
不要以為付出五百兩便可以看到像,因為,去看這兩個瓷像的人還要遵守很多的規則,其一,是瓷像每次只供一個人入內觀看,這個人離去以後,第二位才可以進去,每個人在房內停留的時間,最多可以停留十二個時辰,但是,房內並不供飲食,閣下如果要看十二個時辰,那是你的自由,但這樣的話,這十二個時辰你便要挨肚餓了,而在外面的那位仁兄,便也要等十二個時辰了,但杏花園會包你在等候時的飲食住宿。此外,任何人看了瓷像以後,有關的過程不可以洩漏,否則便要賠上一條命。
這些規則在參觀之前便由主持的鴇母霍媽媽向各人說清楚,還要簽字作實,交了錢的人,便會按先後安排入住杏花園,再由霍媽媽派人通知觀看的時間。
規則是這樣的嚴苛,所收的價錢又是如此的昂貴,但世事就是如此的奇怪,聞風而至的人越來越多,而且,為了觀看次序的問題,甚至打了幾場架,差點弄出了人命。
於是,每天擠在杏花園門外的人其門如市,大家除了報名以外,就是想等當天看過的那些仁兄出來,能透露一點詳情,只是,幾乎令所有等候的人都大失所望,因為,看過瓷像出來的人都幾乎是迷迷痴痴,而且,沒有一個人肯告之其中詳情。
有關這一對瓷像的傳說越來越多,有人說,這瓷像是有鬼附身,看過的人都被瓷像上的鬼迷住了,也有人說,這瓷像是仙女化身,所以看見的人都登了仙境一趟,享盡了天堂美景,傳說越玄,吸引的人越多。
杏花園的霍媽媽卻表示,這兩個瓷像其實是依據活生生的真人做出來的,而且,讓人參觀瓷像的目的,是方便讓有心參加比武的人知道是否值得為所得的采頭,即那一對母女而拚搏?她更表示,這對母女都是天姿國色,得勝者會同時得到兩人一起侍寢,一個經驗豐富,另外一個是未經人道,光是聽見這樣的宣傳,其吸引力之大,已經不言而喻。
這種的傳說越傳越開,有關這一對母女的身份也慢慢地露了底,江湖上傳出,這對母女便是江湖上大有名堂的鏢師雷鳴的妻女,據說雷鳴因為押送一趟重要的鏢失了手,被有權勢之人逼迫,所以,出此下策,逼妻女賣身還債,而他自己則詐作失蹤。
杏花園對於這樣的傳聞拒絕證實,並且表示,這和這宗交易無關。
這奇怪的事件,很快傳遍了江湖,每日由外地來此的江湖人物絡驛不絕,城內的客棧生意大好,食店也同樣客似雲來,只喜得這些店子的老闆更加戮力宣揚,母女雙妓的事竟越傳越開。
這一天清早,杏花園的門外已排了長長的一列人,排頭的十幾人是當地的小流氓頭目大頭成手下的小兄弟,只見大頭成在人叢中穿插,高叫:「誰要最好的位置,第一號位置五百兩,第二號位置四百五十兩,第三號位置四百兩,保證最快時間可看見仙女聖像。」
果然,也有幾個不惜腰頭錢的人走了過去,和他議價。此時,只見一個青年來到了院前,對守門的大漢說:「我要見你們霍媽媽一面。」
大漢上上下下的打量青年,只見來人大約二十二、三歲,身後背了一把虎頭刀,身穿一套青布衫,外罩一件羊皮襖,打扮斯文。
「你找我們霍媽媽什麼事了?」開腔的是院中的打手敖光。
「有要事想向她請教。」青年說。
敖光冷笑道:「你無非也是為了瓷像而來吧?」他頓了一頓,道:「我們霍媽媽早有明示,這裏可沒有後門可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只能是在此排隊,知道嗎?」
青年道:「我不是想看瓷像,只是有些事要向霍媽媽問個明白。」
敖光道:「不是為了瓷像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你想找別的小姐的話,則請你晚上再來,我們現在還未開門呢。」
青年道:「你們為什麼不肯通傳,我是真的有事呢。」
敖光只是冷笑,身體動也不動。
青年道:「如果你不通傳,我便只有硬闖了。」他一面說,一面拔出了背中刀。
敖光面色一變,說:「你這小子敢情是嫌命長了,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皇帝來了,也要給幾分面子,你這小子竟然敢在這裏動刀動槍。」
他話未說完,只見院子內已經衝出了幾個打手,每人手上都拿着長棍,把青年包圍起來。
旁邊在排隊的人此時也在大聲吶喊,各人只想看熱鬧。
此時,傳來了一把女聲,說:「什麼事了,在吵什麼?」
青年望去,只見裏面走出了一個白衣女子,正是刁玉鳳,而刁玉鳳見了那個青年,笑道:「原來是白公子,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敖光見來人認識刁玉鳳,揮了揮手,圍着青年的大漢便即退下,他向刁玉鳳說:「小姐,我可不知他是你的朋友。」
白乘風見了刁玉鳳,心中又驚又喜,說:「原來你在這裏,本來,我已經想來找你,只是,只是......」
刁玉鳳微笑道:「只是什麼?」
白乘風道:「只是不知怎樣找你?」
刁玉鳳問道:「你想着我嗎?」
白乘風面上微紅,說:「我是想見見你。」
刁玉鳳的面上露出了一絲喜悅,又隨即略帶嘲弄的說:「白公子對兩母女的瓷像也有興趣麼?」
白乘風面上一紅,說:「刁姑娘見笑了,我剛到汴京,聽到了這件怪事,又說其中的人物是師母和師妹,所以,便到此來查個究竟,希望得知真相。」
刁玉鳳說:「這對像要看一次,可要五百兩,你有錢嗎?」
白乘風搖了搖頭,在過去一個月,他已經把原來身上的銀子花得七七八八,最後的一張銀票已在五天前兌現,現在身上也不過只有二十來兩銀子,連個零頭都不夠。
刁玉鳳促狹地說:「做妓院這一行,可說是見錢開眼,你沒有錢要見人,那是不可能的。」
白乘風急道:「無論如何,請刁姑娘幫個忙,我、我......」
刁玉鳳冷笑道:「別忘了,她們可是你殺父仇人的妻女。」
白乘風面色大變,說:「這麼說一切的傳聞是真的了,那兩母女真的是師母和師妹嗎?」
刁玉鳳好整以暇,反問道:「你說呢?」
白乘風怒道:「是你把她劫來的,你怎麼可以讓她做這一種事?」
刁玉鳳「嘿嘿」冷笑了兩聲:「你怎不知她是自願做這一行?」
「不會的,師母師妹怎會做這樣的事?」
刁玉鳳只笑不語,眼睛望着白乘風。
白乘風見對方如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論打,他跟對方相差太遠,要闖入此處,也是絕無可能,他有一種強烈的無助之感,只不知師父到了那裏,按道理,這樣的一件事,江湖也已經傳遍了,沒有道理師傅會不知道,而且,更沒有道理師傅在知道這件事以後,也不來這裏。
師傅,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小鎮見到的吸血鬼,那天晚上,客棧中見到那人擄去了陰陽道,第二天,陽道的屍體便被人發現躺於附近的水塘邊,身上的血已被吸乾,女道卻不見了蹤影,白乘風在鎮中留了幾天,希望再睹那吸血鬼出現,看看到底是誰,只是一連數天,已經不再見吸血鬼出現,相反,四天之後,傳出了女道的屍體在開封附近被發現,發現時身上一絲不掛,曾經被人強姦,更被吸乾了血,白乘風心想這吸血鬼可能已到汴京,所以,便匆匆趕來,到得此處,卻聽見了杏花園的怪事,又聽到傳說,說這兩母女便是師母和師妹,所以,今天一早便匆匆趕來,希望查出真相。
刁玉鳳此時見他不言語,說:「如果你沒有事,我可要進去了。」
「刁姑娘,你幫幫我的忙吧。」白乘風沒奈何,只好向對方求道。
刁玉鳳微笑道:「好吧,看在我們曾經在黃河上一夕夜話,我就幫你一個忙,讓你看看這一對瓷像。」
白乘風心中大喜,說:「如此,便謝謝姑娘了,事實上,我還有些事要請教姑娘呢。」他是想查問一下有關他父親身世的事。
刁玉鳳冷笑道:「你不用謝我,說不定你看了以後,可要罵我呢。」
白乘風不明白對方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只是,此時卻不敢和她爭吵,只怕得罪了她以後,她就不肯幫忙了。
刁玉鳳在前面引路,帶着白乘風走入了杏花園中,守在門口的那幫大漢,見是刁玉鳳親自帶白乘風入內,也不阻攔。
刁玉鳳一路走,一路問道:「我聽說你到了長安,可有什麼發現?」
白乘風搖了搖頭,說:「我到了以前的舊居,舊居已經殘破,只有兩個老傭人住在那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他不想在這裏把聽到的有關父親的事告之對方,希望稍後再和刁玉鳳詳談。
刁玉鳳也就不再問這一件事,她帶着白乘風穿過了前廳,來到了後園,後園的一角,是一幢兩層高的樓房,刁玉鳳把白乘風帶入了樓房下面的廳中,這廳子佈置清雅,一看就知是女子的住所,白乘風卻不知道,當日他的師母孫玉兒也曾停留在此處。
刁玉鳳說:「你坐在這裏稍候一下,我會替你安排,但是,你一定要依我所言,否則,我就不會幫你。」
白乘風點頭,說:「你放心好了,只要能見到她們,我一定會照你的話去做。」
刁玉鳳一笑,走入了後堂之中,此時,一個丫環出現,替白乘風倒了一杯茶,又再退下。
坐在大廳上,白乘風有無聊之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裏似乎有人在暗中窺伺一樣,給人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也不知等了多少時候。刁玉鳳再次由後堂出來了,她說:「對不起,讓你久候了。」
白乘風說:「不知事情進行得如何?」
刁玉鳳說:「我跟霍媽媽說過,她同意可以讓你看看那一對瓷像,不過,你也知道,今天是有其他人付了錢來看這對瓷像的,我們收了別人的錢,就不可以破壞規則,所以,你看的時候,不可以發出聲來,你同意嗎?」
白乘風點頭道:「這有何難?」
刁玉鳳笑道:「說是容易,不過,到時就控制不住了。」她取出了一粒藥丸,說:「服了這丸以後,你會有十二個時辰無法發聲,這叫做『靜音丸』,你願意吞服嗎?」
白乘風心中遲疑,這會不會是毒藥呢?但是想起了雷映雪,想起了師母,這一個險只能冒上一冒了。他伸出了手,說:「拿來。」
刁玉鳳的面上,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她把藥丸遞給了白乘風,口中說道:「別忘了她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
白乘風並不理會她的說話,把丸放人口中,喝了一口茶,把丸服了下去,只覺肚中升起一股熱,之後,喉部似被火燒一樣,他張口說:「這藥怎麼這樣難吃。」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靜音丸」竟一下肚便發生功效。
刁玉鳳微笑說:「只不知那位姑娘知道你為她如此,心中會怎樣想?」
白乘風用手比劃道:「我可以去看她們了嗎?」
刁玉鳳看了他的手勢,說:「白公子,請吧。」她扔過來了一個黑色的眼罩:「請先把眼罩戴上吧。」
白乘風依照對方的說話,把眼罩蒙在眼上,此時,他聽到了腳步聲,之後,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刁玉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公子,請跟我來。」
白乘風只嗅到一陣香氣傳來,仿彿連刁玉鳳的呼吸也可聽得到。他的心中竟有一種熱乎乎的感覺。
刁玉鳳牽着他的手,一路前行,不時提醒他那裏有門檻,那裏有梯級,十分細心,白乘風想出口表示感謝,但一張口,才想起自已這時已經變成一個啞巴了。
這時,但聽到刁玉鳳的聲音:「白公子,請停步。」
白乘風停了下來,刁玉鳳把他的眼罩解開,他發覺自己處於一個小房子中,這個房子並沒有窗,只靠一盞小油燈作照明,前面是一堵牆,牆上掛了一幅仕女圖,圖下是一張太師椅子,面對着仕女圖。
刁玉鳳指了指椅子,說:「白公子請坐下。」
白乘風依照對方的指示,坐在椅子上,雙手倚在椅柄上,此時,刁玉鳳拿出了一套鐵鍊,每條鍊上都有鐵環,說:「白公子,我要把你鎖上了。」
白乘風心中一驚,現在自己已經是一個啞巴,如果再被鎖上,連手腳都不能動,那就完全受制於人了。
刁玉鳳看出了他的想法,說:「我們要害你的話,你可以離開這裏嗎?」
白乘風心知對方的話極有道理,光是眼前的刁玉鳳,自己便已經不是她的對手了,他再不猶疑,點了點頭,刁玉鳳便動手把他的手腳套上了鐵圈,鎖好以後,再把白乘風綁在椅子上,他現在是一動也不能動了。
刁玉鳳再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白公子,你在這裏等一會,記住,你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不能激動,知道嗎?」她離開的時候,把油燈也吹滅了,房內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白乘風的心中充滿了疑惑,等一會將會看到什麼呢?
房子之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過了一會,牆上的那一幅畫竟然慢慢地升起,在那畫之後,原來是一個方窗,大約有兩尺丁方,可以看到了後面是一間房子,裏面燈火通明,由於那房光亮,這裏黑暗,所以,房子裏的情況便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了,而白乘風看到了房中的情景時,心中大震,竟忍不住叫出聲來了,只是,他叫出來才發覺,他根本無法發聲。
只見在那房子的中央,是一張大床,在那床上,躺着兩個女子,其中一個用手支起了頭部,另外一個則身體靠在支起頭部的女子的胸前,白乘風一看,便認出了那支起頭部的女子,正是師娘孫玉兒,而那倚在她胸前的,就是雷映雪,她們兩人的身上,所穿的都是一套緊身的薄紗短衣,把身體緊緊地裹住,薄紗之下,再沒有衣服,身體各部份都若隱若現,而兩人都露出了大腿,在燈光之下,兩雙雪白的大腿構成了極其美麗的線條,充滿了誘惑,更令人驚訝的是兩人的目光,都是水汪汪的,眉黛含春,似乎在向觀看的人發出了誘惑的眼光。
令白乘風更驚駭的是,兩人雖然同是發出誘人的目光,孫玉兒的眼光,似是一個充滿了經驗的女性,散發出一種成熟的誘惑,表情有如急不及待一樣,相反,雷映雪的眼中,卻帶着一種少女的羞澀,有一種躍躍欲試,但又擔心的表情,兩個女人,兩種完全不同的味道。
白乘風口叫不出聲來,但是,心中卻在叫道:「師母師妹,你們為什麼要這樣?」他覺得有如千蟲在咬噬着他的心一樣。
床上的兩個人,卻似乎看不見他,只是在笑着,白乘風這才醒覺,床上的兩個並不是真人,只是兩個穿上了衣服的瓷像,但是,兩個瓷像做得有如真人一樣,不,比真人似乎更加纖細。
此時,房中的那一張床開始了慢慢的轉動,轉了一個小小的角度,便即停下,白乘風看到,瓷像的表情似乎有了變化,孫玉兒的表情,像已經急不及待,露出了渴求的神色,而雷映雪的表情,卻似乎由害羞變成了帶一點驚怕,又帶一點渴求,那種急於一試的表情表露無遺,就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已經被情人挑起了情慾,卻又擔心一旦嘗試時不知會發生什麼的表情一樣,白乘風想起了那時和她單獨相處,兩人互相愛撫時之情況,她所流露出來的正是這一種的表情,只覺心中大蕩,心跳也在加速,面也紅熱起來。
妖怪,這不是一個雕像,這是有生命的,一個雕像不可能會出現如此複雜變化的表情,如此的真實。
白乘風開始明白,為什麼那些人看了這兩人的瓷像以後,竟然捨不得離開,甚至不惜流連十二個時辰,因為,他們所看到的,是一個表情有如真人的瓷像,當瓷像開始轉動的時候,兩個女人的表情便會發生變化,而這表情的變化,是由於不同的角度觀看而產生的,這些的變化,使人在不斷觀看的過程之中不斷產生新的幻想,意志力薄弱的人,將無法自制,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發洩,一次又一次的暇想,足以使人陷入了地獄之中。
這絕對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出的瓷像,這是來自地獄中魔鬼所雕成的殺人兇器。白乘風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刁玉鳳要綁住了他的手腳,那絕對是為了他好,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對面傳來的呼叫之聲,一個男人的呼叫之聲,他的聲音,仿似鬼嚎一樣,只聽得令人心寒。
白乘風對自己說:「不要再看了,閉上眼睛,否則你會瘋狂而死。」但是,他卻無法閉上眼睛,因為,那一張床在慢慢轉動的時候,孫玉兒和雷映雪的表情又變化了,那是什麼樣的變化呢?
他的身體開始發燙,眼中射出了貪婪之火,腦筋也已經開始混亂,雷映雪現在在那裏,為什麼要如此的看着我,師娘呢?師娘真的是如此誘人的嗎?
就在這一個時候,那一幅畫除除下降,把眼前的方洞遮掩住了,孫玉兒和雷映雪都已消失。
此時,有人打開了房門,進來的正是刁玉鳳,她的表情似笑非笑,望着眼前的白乘風。
白乘風長長地吁了口氣,他的心開始平復了一點,幸好刁玉鳳及時的出現,要不然,自己也會發瘋了。
刁玉鳳此時替他解開了綁在身上的鐵鍊,說:「看完了以後,感覺怎麼樣。」
白乘風搖頭,他張口想說:「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師娘和師妹又怎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只是,他無法說出聲來。
刁玉鳳注視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出了他到底想說什麼,她微笑道:「你不相信這些表情是真的?」
白乘風點了點頭,刁玉鳳道:「如果沒有這樣的表情,即使來自地獄的巧匠也無法雕塑出如此的瓷像。」
白乘風無言以對,他知道,刁玉鳳所說的都是事實。
「七天以後,是這一對母女成為比武的采頭之時,如果你真想她們,好好利用這七天去籌錢吧,否則,她們便會落入別人了的手中。」
白乘風心中震動,真的嗎?真的是這樣?
刁玉鳳此時取出了一個金牌,中央有「杏花園」三個字,遞給了白乘風,說:「好好保存這一個金牌,只有擁有這一個金牌的人,才可以到這個大會。」
白乘風把金牌放入了懷中,這時,刁玉鳳替他戴上了眼罩,牽着他的手,再離開了房間,當他的眼罩被再次脫下時,他已經在杏花園的大門口了,刁玉鳳對他說:「你去吧。」她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的哀傷,她轉過頭來,自行走回了屋中,白乘風想問:「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但是,他無法說出聲音來,只是眼望對方離去。
當他走出了杏花園的時候,在外面的那幫等候的人一擁而上,把他圍住,其中一個問道:「公子,你看到了嗎?看到那兩母女了嗎?」
「是不是美若天仙,有人服侍你嗎?」
「是否值五百兩銀子,還是騙人的?」
白乘風拔出了背上的大刀零亂地揮舞着,心中只是一陣氣苦,他面上那猙獰的表情只嚇得那幫人豕突狼奔。
「發瘋了,撞邪了!」那些人一面逃走,一面叫道。
這時,有一個人走到了白乘風的身邊,白乘風手中的刀向他揮去,他口不能言,心中氣苦,那人的手一翻,竟已扣住了他的脈門,他聽到了低低的一聲,說:「風兒,別亂來,是我。」正是雷鳴的聲音。
白乘風嚇了一跳,只見眼前的這人是一個駝子,身穿一件極其骯髒的舊皮袍,身上散發出一股臭味,面上長滿了鬍子,根本和師傅的樣子不同,但是,他的聲音卻的的確確是雷鳴。
雷鳴此時說:「不要問什麼,只是跟在我的後面。」即放開了白乘風的手,自顧自往前行去。
白乘風不敢怠慢跟在他的後面,這杏花園所在之地,本來在東郊,地方荒蕪,只是現在傳出了這對母女藝妓瓷像後,變得風風火火,每天來此的人絡驛於途,倒把這一帶弄得繁華了,不少的小販聞風而至,好事之徒明知無望看到這對瓷像,也來湊熱鬧,所以,行人甚多。
雷鳴也不理會眾人,只往山上走,白乘風跟在後面,一路前行,漸漸人煙漸小,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
雷鳴挑了一處樹蔭,停了下來,白乘風上前跪倒在地,叩了三個響頭。他的內心此時想起了眼前的師傅是不是如刁玉鳳所說,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呢?但是,多年的習慣,仍使他行了師徒之禮。
雷鳴扶起了他,說:「師傅如此打扮,也難怪你認不出來,不過,師傅遇上了一個大對頭,對方十分厲害,師傅不能不小心。」
白乘風點了點頭。
雷鳴問道:「剛才你在裏面見到了師母和師妹嗎?」
白乘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雷鳴皺眉道:「你搞什麼鬼?為什麼不說話?」
白乘風拿了一枝樹枝,在地下寫道:「我服了『靜音丸』,所以說不出話來,我沒有見過師母和師妹,只見過她們的雕像。」
雷鳴看了,點點頭說:「原來如此。」他沉吟了片刻,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們,你到了那裏去了?」
白乘風寫道:「我被人騙了出去,回來不見了師娘,四處找尋,又回了洛陽,最後才找到這裏。」他對師傅已經有了戒心,所以,也不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他。
他接着寫道:「師傅,其他人呢?」
雷鳴的面上流露出了悲傷的神色:「我們半路中伏,遇上了以前的對頭,被困在古墓之中,其他人早已死光了,祇你師傅命大,才可以逃出生天。」
白乘風想起了鏢局中的其他人,不少和他是好朋友,尤其是蓋世鋒,一向對他極為親切,想到他們竟然都已遭難,未免心中難過。
雷鳴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膊頭,以示安慰。
白乘風寫道:「師傅,我們現在怎樣辦?怎樣才可以救出師娘和師妹?」他雖然心中對雷鳴已不信任,但是,對雷映雪始終一往情深,剛才見了她的雕像,只不知她遇到了什麼狀況,不知吃了多少苦,因而勾起了心中殺父的心事,添了一番擔心,雷鳴殺父的事,無論是假是真,他也想先把師妹救了出來。
雷鳴點了點頭,說:「我正在想辦法,你有沒有什麼頭緒,知道她們兩人藏在什麼地方嗎?」
白乘風搖了搖頭,寫道:「她們可能是藏在杏花園中,但不知何處,七天之後,她們便會被人拍賣,我有入場的金牌,到時入內,或可救出她們。」
雷鳴點了點頭,說:「最後只能如此。」他的面上此時流露出恨恨之色:「如果救不了她們,或者她們已非原璧,也就只有殺了她們。」
這句話一出,白乘風只覺心寒,想不到師傅竟會說出如此的說話,他想起了剛才所見的師母和師妹的瓷像,心中一陣恐慌,如果師傅見到那兩個像的話,肯定會殺了師母和師妹。
白乘風在地上寫道:「師傅,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裏?」
雷鳴說:「對頭人給我送來了你師娘的一封信,說她在這裏,所以,我便來了。」他可不想把這封信的詳情告之白乘風,而且,在他的內心也不相信這封信是孫玉兒所寫。
那是十天之前,他在附近的客棧房中發現了這一封信,裏面除了孫玉兒的一封信以外,尚有一枚杏花園的金牌,孫玉兒在信中大罵他無情無義,並表示已和女兒賣身予杏花樓,成為妓女,將於本月二十八日在杏花樓拍賣。信中的字蹟和孫玉兒的字蹟似是一樣,但孫玉兒會寫這樣的信嗎?她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下落呢?為此,他曾試過夜探杏花園,但卻一無所獲。
雷鳴此時問道:「你現在住在那裏?」
白乘風寫了「福來客棧」四個字,雷鳴點點頭:「好,我會和你聯絡,你先回客棧去吧。」說完以後,也不等白乘風回答,便已經轉過身去,身影一閃,迅即消失,白乘風看到他的背影之時,心中一凜,不知為什麼,那次在焦林的客棧中所見的吸血鬼的影子竟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不,不可能,師傅不會就是吸血鬼吧?
他慢慢地一個人走了下山,牽了繫在杏花園門外的馬,返回了所住的客棧,現在能做的便是等待師傅的出現,但是,對此,他卻內心不安,一個人躲在客棧房中,只覺心情沉悶。
就在心中煩悶之時,有人敲響房門,白乘風開門一看,在門外者竟然是刁玉鳳,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白乘風。
白乘風作了一個「是你」的表情。
刁玉鳳「嘿嘿」笑道:「做啞吧的滋味不好受吧,只不知你有沒有雅興,再和我在黃河上夜話暢飲。」
白乘風心中喜極點頭,刁玉鳳說道:「好,我們這就起程,」領着白乘風出門,兩人上了馬,便向黃河邊奔去,只見上次所坐的那一艘船已經泊在岸邊,刁玉鳳和白乘風一起上了船,船上的紫衣女郎揚起了帆,船隻便即隨風來到了河中心。
刁玉鳳此時取出了一顆藥丸,說:「吞下吧,陪一個啞巴遊河可真沒趣。」
白乘風把藥丸吞下,只覺一陣清涼,竟又可張口說話了。
兩人走入了船艙中,女侍早已佈置好桌子,酒香四溢,桌上也擺滿了小菜。
刁玉鳳說:「來吧,我們乾一杯。」便即把酒杯拿起,仰頭一口把酒喝乾。
白乘風也不客氣,把杯中酒一乾而盡,說:「刁姑娘,今天也是你母親要你見我麼?」
刁玉鳳面上一紅,說:「不,今天是我自己要來見你。」
白乘風道:「說起來,今天可真謝謝你了。」
刁玉鳳微笑道:「謝我什麼,讓你看到了兩個瓷像。」
「最少,我知道她們的下落,而且,七日之後,也有機會救出她們。」白乘風說。
「哈、哈,你這樣說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以你的武功,別說救人,弄不好還要人救你呢。」
白乘風面上一紅,「那也只能盡力而為。」
刁玉鳳喝了一口酒,說:「你這個人心地好,連殺父仇人之妻女也這樣盡心盡力,在這亂世之中,心地好的人早就死光了。」
白乘風道:「其實我的內心也很矛盾,只是,任何事總是一件歸一件吧。」他問道:「其實你娘這樣做,就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嗎?可是,這樣的話豈不害了無辜的人?」
刁玉鳳默然不語,她沉思了一會,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乾,說:「白公子,你記得我上次替你舞劍高歌嗎?」
白乘風想起了 她上次在船上唱出楚霸王之絕命曲的情況,點頭道:「你唱得真好。」
刁玉鳳說:「這一次,我又為你舞劍高歌一曲,如何?」也不等白乘風答話,便已經手執長劍,離座走出了船艙外。
白乘風不敢怠慢,連忙跟在她的後面走出艙外,只見刁玉鳳此時已拔劍在手,作了一個起手式,一躍上篷頂,舞了起來,她的口中唱道: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蕑。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心中悁悁!
彼澤之陂,有菡與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這歌聲極其動聽,歌詞更是情意綿綿,白乘風雖然讀書不多,也知道這一首是詩經的「澤陂」,所描述者,是一位女子對一個男子的愛慕之情,心中不禁一動。
此時,刁玉鳳已經把歌中最後一句唱出,同時舞出了最後一招收劍式,白乘風只覺餘音裊裊,聲音耳中徘徊,歌聲極是動人,而她美好的身段在夕陽照耀之下,更有一種韻味。
白乘風聽得心中如醉,隱隱覺得刁玉鳳似對自己有一些情意,想起自己傾情於雷映雪,只覺不知如何是好,正要說句什麼之時,卻見一艘小船如箭般靠近他們所在的大船,一人在喝道:「孤男寡女,在此唱情歌,不害羞麼?」話未說完,那一個人已經躍上了船,白乘風一看,那人正是雷鳴。
「師傅,你為何在此?」白乘風驚奇地問。
「好小子,裝聾作啞,連師傅也想騙麼?」雷鳴道,他的神色嚴厲,眼中含火,顯然認為白乘風白天是裝啞。
「師傅,我......」白乘風想解釋。
「嘿,你和這妖女在一起,還想騙我。」雷鳴說道,一手伸出去抓刁玉鳳,他本來用的是虎頭刀,現在卻是什麼武器也不用。
刁玉鳳見他的手抓了過來,手中劍一揮,向他的手斜削過去。雷鳴喝一聲,「好一招『厲鬼纏身』。」手竟不向後縮,反過來抓向刁玉鳳的劍身,當他的手指快要觸到劍身之際,突然掌變握拳,拇指和中指互接,彈了出去,「錚」的一聲,刁玉鳳的劍身便已彈歪,雷鳴的腳此時移了一步,說:「看我『判官勾魂步』之厲害。」右手陡長,仿如鬼爪抓向刁玉鳳的面門。
這幾下動作一氣呵成,白乘風心中大駭,替刁玉鳳擔心起來,他從來也未見過師傅使用如此的武功,這到底是什麼武功呢?
刁玉鳳此時身形一轉,身體向上躍起,避過對方一抓,手中劍乘勢前刺,劍花點點,刺向雷鳴的雙眼。
「好,『冤魂奪魄』。」雷鳴又叫道,腳步此時向後一跌,身似搖搖欲墜,但這一跌,剛好避過了刺來的劍招,他的雙拳同時擊出,迎着刁玉鳳下墜之勢,正好擊向她胸前。
白乘風此時已看出,兩人所走的步法十分相似,而且走位詭異,上次雷映雪被刁玉鳳擒獲,正是因為避不開刁玉鳳的這種步法。他的心中訝異,不過才兩個多月,為什麼師傅竟會這一步法呢?
瞬間,兩人已經交手了五十來招,仍未分出高下,雷鳴此時怒喝一聲,一口鮮血由口中噴出,白乘風見了,嚇了一跳,說:「師傅,你怎樣了?」
卻見雷鳴一噴血以後,人竟似瘋了一樣,右手掌就此抓住了刁玉鳳的劍刃,把劍一折而斷,他的雙手卻一點損傷也沒有,相反,此時左手一伸,已點中了刁玉鳳的穴位,把她一擲向小船。
白乘風見狀,撲上前去,其他的紫衣女郎也都拔劍上前,雷鳴已一跳上了小船。雙手運槳,小船竟似飛般向下游走去,白乘風聽見雷鳴大叫「逆徒,告之那妖婦,她女兒在我手上,如果她對我妻女不利,我也不饒她。」
話未說完,小船已經失去了蹤影。白乘風心中大驚,叫道:「快追!」卻那裏追得上?
其中一個紫衣女郎說:「不好了,我們快回去告訴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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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6 11: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比武奪采

「杏花園」今天特別的熱鬧,七日之期已至,今天,便是那對母女艷妓拍賣的日子了,所以,那些好事之徒已紛紛來此,只把這杏花園一帶擠得水洩不通,這些人中,有不少是江湖人物,據說是杏花園請來的,也有不少是因為聽到比武得勝的采頭竟是鼎鼎有名的虎威鏢局總鏢頭的老婆和女兒,趕來看熱鬧的。
杏花園的大門口外,有十多個大漢把守門口,其中站在正中的,便是啞奴,他檢查每一個到來的人,只有有金牌的人才可以進去,其他閒雜人等,一概被拒門外,有些無賴,也有些江湖中人不服氣,便要硬闖,啞奴竟毫不客氣,拳打腳踢,把人打走。
進了杏花園的人,現在少說也有二百來人,大部份的人都被安排在大園之中,大園內早已放了二十來張大桌子,上面放了食品和飲品,所有的人都免費吃喝。而二十多個參與比武者,還有不少有名氣的江湖人物,都被安排到了大廳之上,這大廳的中央,已經搭了一個半人高、四四方方的台子,有如擂台一樣,四周圍着桌椅,入大廳的人位置都早已被安排好。
白乘風坐在最近台前的一張桌子處,在他旁邊的,是方一言和張中強,他們也是聽到消息之後,由長安趕來此處,在見過霍媽媽以後,也被安排到場,而且,坐在白乘風的身邊。
白乘風的心中記掛着刁玉鳳,不知道她被雷鳴綁架了以後的情況到底如何。七天之前,刁玉鳳在船上被雷鳴擄走,他和那班紫衣女郎一起,來到了杏花園,結果被帶進後園樓上的小廳,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了陸安儀,刁玉鳳的媽媽。
其實,那算不算見到呢?不應該算吧,陸安儀坐在一幅紗帳之後,根本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聽到了她的聲音,聲音嘶啞,就如一個老婆婆一樣,她在聽了白乘風告之她發生了什麼事以後,只是淡淡地說:「我知道了,我想玉鳳不會有什麼事,七天以後,田羽來了,我自會和他計較。」
白乘風還想說什麼,她已經說:「你回去吧,七天後再到這裏來,一切都會在那時解決。」也不等白乘風再說什麼,便已經消失在紗帳後面。
七天,七天終於過去了,而在今天,是否真的一切都有一個了結呢?白乘風的心忐忑不安。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但是,內堂裏面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無論是在園子或是在大廳的人似乎都等得有一點不耐煩了。
「喂,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可沒閒功夫陪你們胡混。」坐在大堂一角有人叫道,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粗豪漢子,白乘風認得他好像叫莫然,是崑崙派的高手。
其他的人見莫然出聲,也都一齊起哄,一時之間,大廳之內,十分嘈吵。
此時,只聽到一個女聲說道:「請各位安靜,馬上開始了。」出來的人正是霍媽媽,她今天穿了一條淡紅的裙子,面上施了淡淡的脂粉,樣子十分漂亮。
莫然大喝道:「開始了?人呢?」
霍媽媽望了他一眼,說:「莫先生,你不過是來觀禮,人家比武的也沒有你那樣焦急,你心急什麼呢?」
眾人聽了,都是一陣哄笑。
白乘風心中這時卻在想着,等一會不知刁玉鳳的娘親會不會出現。
就在此時,傳來了一聲的鑼聲,所有在場的人都靜了下來,在大園中的人,也圍到了門口,各人的眼睛都集中到那台上。
霍媽媽走到了台的中央,說:「各位,今日的比武馬上要開始了,請各位遵守今日的秩序,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說的時候威風凜凜,眼睛橫掃了全場一眼。
莫然此時開口道:「他媽的,你這麼一間妓院,不過是拍賣兩個妓女,卻偏那麼多的臭規矩,老子偏不遵守又如何。」他等了一個上午,心中早已憤憤不平,剛才出口,又有那麼多人的支持,所以,膽子更加大了。
霍媽媽卻不理會他,說:「今天的比武,所得的采頭大家已經知道了,等一會,這兩位姑娘會出現在各位的面前,只是,各位絕對不可接近她們。比武的方式並無限制,已經交出二千兩,等一會便可以上台比試,如果其他人也想參加,便要付出三千两了,比武時各位可以用任何的兵器、暗器,全無規則限制,勝者便可得到采頭,死生各安天命,參加者都要簽下生死狀。還有,在比武之時,其他人不可以幫手,也不可以插口,否則,會被逐離場。」
她說到這裏,停了一停,說:「規矩清楚了嗎?」
莫然此時開口道:「我看那些參加者都是傻瓜,為了兩個妓女打生拚死,真是天下奇聞。」
一些人聽了,都笑了起來,這一場比賽,以命相搏,所爭者竟然是兩個妓女,雖然說,這兩個不是普通的妓女,而是一對母女,又據說是出自鼎鼎大名的虎威鏢局,但是否值得為此而拚命呢?卻的確使人懷疑。
此時,卻有一個人出口道:「你們這些庸人,又未見過今次的采頭,怎知值得不值得?」
那一個人約莫二十七、八歲,坐在最前方,正是今次上台比武者之一,眾人認出了,他叫麥同心,是武當派的弟子。
「荒唐,武當幾時墜落至此,不怕老牛鼻子把你抓回去打屁股嗎?」莫然此時道。
麥同心勃然大怒,說:「我看你也不過是個偽君子,因為缺錢無法參加比賽,所以來此生事。」
莫然大怒道:「你這臭小子,來、來、來,我先和你分個高下。」便要過去比武。
麥同心冷笑道:「你這肥豬免費送我也不要,和你打,采頭是什麼?」引來了哄堂大笑。
此時台下的人群也分成了兩幫,參加比武者是一派,那些來觀禮的又是一派,互相為了是否值得為兩個妓女比武而爭論,台上尚未比武,台下卻已經幾乎打了起來了。
此時,又是另外一聲的鑼響,霍媽媽說:「各位,值得不值得,你們自己看好了,何必爭論呢?」
所有的人聽見了這一句話,都靜了下來,只見此時八個大漢抬着兩張臥椅走了出來,每一張臥椅上,各半躺着一個女子,在前面的那一個穿了一套粉綠色的薄紗短裙子,酥胸若隱若現,露出了一雙玉腿,她梳了一個高髻,年紀大約三十來歲,一雙眼睛水汪汪般,其中風情萬種,看了令人為之心醉,恨不得馬上就和她歡好,後面的一個,年紀大約十七、八歲,她的樣子,和第一個的婦人十分相似,一看便知兩人是母女關係,她的身上,穿了一件紅色的短裙子,豐滿的胸脯似乎要裂衣而出一樣,這個女郎生就一雙鳳眼,眼睛同樣的水靈靈,不過,她的面上卻流露出一種半帶含羞半帶痴的表情,一種似乎是未經人道,卻又在渴求別人的愛一樣的表情。
兩個人都是絕色美人,那種嬌嫞無力的躺臥方法,更使人覺得難以抵受她們的誘惑。
白乘風一見兩人,忍不住「呀」的一聲叫了出來,這兩個女子,年長的一個,正是師母孫玉兒,而年輕的一個,卻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雷映雪,不過,兩個人所表露出來的那種春情萬般的表情,卻是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的。
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師母和師妹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只不過是短短的三個月,她們為什麼竟然如脫胎換骨一般,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且,在那麼多的男人面前袒露,也毫無尷尬,這是真實的嗎?
所有在場的人,此時都鴉雀無聲,本來鬧哄哄的大廳,現在一點聲音也沒有,靜得連一隻蚊子飛過也可以聽得到,各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兩個女人的身上,很多人的眼中都射出了慾念之火,本來在大園的人,也都擠到了門口,眼光都集中到了台上。
孫玉兒和雷映雪兩人這時已經被抬到了台的後方,那裏,有兩個一個人高的木架,兩人的臥椅便被放到了木架之上。
白乘風的眼光移向了在場的男人,只見他們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那本來最多聲氣的莫然,口張開了,連口涎也流了出來。白乘風想起了那天所見的瓷像,比對一下眼前的兩個真人,覺得眼前的這兩個真人,比起那天所見的瓷像,有着更多的表情,她們雙眼不時顧盼全場各處,面上露出了淺笑,眼神充滿了自信,她們的表情好像是告訴在場的人,她們是為征服男人而生的。
「這不是人,是仙女。」莫然開口道。
「不,她們不是仙女,是妖,是狐妖。」另一個人說。
全場的男人都發出了哄動的聲音,他們似乎都同意,眼前這兩個女的,無論是仙或是妖,反正不可能是人。
霍媽媽此時走到了台中,她說:「各位已經看到了今天的采頭,得勝者自然可以擁有她們七天,比武現在開始了,那些看過瓷像,又已經付了錢的人,可以上台,如果現在要加入比武的人,便要付出三千两銀了。」
此時,只見那莫然擠到了台前,他口中發出了「荷荷」之聲,突然一躍上台,說:「美人,你們屬於我的。」他話未說完,已慘叫一聲,只見那霍媽媽站在台中,也不見她如何移動,便已一腳把莫然踢了下台,把他的肋骨也踢斷了兩條,莫然躺在地上,人動也不能動,只是在連聲叫痛,兩個杏花園的僕人此時抬了一張抬床進來,把莫然抬走,莫然一面叫痛,一面仍在叫着:「不要抬我,我錯了,我要參加比武。」
霍媽媽此時冷然說:「我剛才說過,不守規則的人,我絕不客氣,那一位還想一試。」她顯然氣怒剛才這莫然一直在搗亂,趁此機會教訓他一下,也警告在場的人不要在此生事。
眾人心中都有戰慄之感,想不到這個鴇母竟然武功如此厲害。
霍媽媽說:「已付錢的人隨時可以上台。」
只見此時一個人輕輕巧巧地跳上了台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個翡翠玉牌,交給了霍媽媽,說:「就讓小弟先來獻醜。」白乘風這才知道,原來已付款參加比賽的人都有有一個翡翠玉牌。細看此人,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漢子,身材肥胖,圓圓的面孔似乎經常帶着笑容一般,他身穿一套緊身的羊皮襖,手中拿着一桿旱煙斗,眼睛卻色迷迷地望向了在高架上的孫玉兒和雷映雪,她們兩人也在同樣地注視着他,眼中同時流露出了媚笑,白乘風看到了她們的眼神的時候,心中有一陣的心痛。
在座的很多人都認得,現在在台上的是關中有名的鹽販,名叫楊洋,綽號「一錢如命」,這楊洋為人生性孤寒,一向一毛不拔,連至親好友,甚至老父要他拿一分錢出來救命也絕無可能,所以得了這一個外號。不過,他現在卻為了眼前的兩個女子一擲千金。
這時,另外一個四十來歲的乾瘦男子也一躍上台,他上台之時,有心賣弄,身子上躍,先在空中打了一個筋斗,再輕飄飄的落在台上,這人身材極高,鼻子如鷹,手執一對判官筆,正是來自塞外的「白頭鷹」鄒亦,是一個使判官筆的高手,他對楊洋說:「來,來,來,我來會會你。」
也不等楊洋回答,便已經擺出了一個陣式,楊洋冷笑一聲,也不答話,把手中的煙桿放入口中用力吸了一口,然後,望了鄒亦一眼,張口一吐,一條煙柱由他的口中出,直射向對方的面部。他剛才見那鄒亦上台前故意賣弄輕功,心中正有些後悔自己上台時為什麼不弄一些花式,也好讓兩個女的知道自己厲害,此時便有心在兩個女子面前賣弄,所以,煙吸入肚後,鼓足了內勁,一口噴出,而在噴出的煙霧中實際上卻暗藏了一枚棗核釘。
原來,這楊洋善使暗器和點穴,其中最厲害的武器除了手中的煙桿以外,另外一招便是利用噴煙作掩護,乘機射出藏在口中的棗核釘,他發射棗核釘時,有一個本事就是釘在最初飛出的一段,可以無聲,加上煙作掩護,一般人甚難發覺這釘,到發覺之時,要避開便難了,由於早已言明比武並無任何制,所以,他一出手便使出此一招。
鄒亦使用的武器是判官筆,自然也是點穴的高手,他眼見對方噴煙,一時不察煙中竟有暗器,至聽到破空之聲時,釘已快到胸前,倉卒之中,只好身向後拗,勉強避過棗釘,人卻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楊洋哈哈大笑,得意的是令對方在兩女面前出醜露乖,他得勢不饒人,手中的煙桿此時刺出,直擊對方的頭頂百會穴,鄒亦一下大意,幾乎吃了大虧,又失了先機,眼看就要被對方刺中,幸而他經驗豐富,臨危不亂,右腳上踢對方之煙桿,手中的判官筆此時點向對方的胸口,把對方逼退。
楊洋此時又噴出了一口煙,這一次他的煙中並無棗釘,他經常利用這一招,真真假假,用以擾敵,鄒亦此時已經定下心來,從容對付,兩個都是點穴高手,對拆起來,十分精彩。只是,台下的男人,十個有九個倒不是望向兩人,反而是望向兩個女子,每個人望向孫玉兒和雷映雪之時,都覺得對方正在顧盼着自己,眼中含笑,在向自己挑逗一樣,都變得迷迷痴痴。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一聲叱喝,各人把眼光轉回打鬥的兩人身上,才見楊洋已經被鄒亦的判官筆點中,委頓在地。
此時,又有一個男子跳上了台上,這一次卻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這人是嵩山派的弟子,名叫袁心,他一上台,便使出了嵩山劍法。
白乘風的眼光,自從孫玉兒和雷映雪入場以後,便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們,他覺得,她們似乎也是在向自己笑,和自己打招呼一樣,但是,那目光沒有了平日的親切,反而只是充滿了誘惑,這是什麼一回事呢?按道理,她們應該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會有不同的表情,但實際上卻沒有,他的內心既悲哀又傷心,他覺得這其中有一些古怪。
他在胡思亂想之際,台上一個人又被踢了下台,原來是嵩山弟子。
如此輪番打鬥,台上的人如走馬燈一般,換了一個又一個,幾個時辰早已悄悄中溜走,不過,所有在場的人,並沒有一個人離去,即使是那些戰敗了的人,也都留在現場,而且,更不時有人加入上台的名單中,而留在現場的每一個人,都十分關注這兩母女最後會花落誰家?
外面的天色已變黑,杏花園的僕人,不斷拿來酒食,各人卻都無心進食,眼睛始終離不開台上的一對母女,她們已經在這裏躺了幾個時辰,卻毫無倦容,似乎精力無限,更難得的是,她們面上的表情始終都是那樣的豐富。
白乘風心中一直在想,刁玉鳳和自己的師傅雷鳴到底會不會出現呢?刁玉鳳的母親陸安儀,為什麼仍不見露面呢?
此時,台上又傳來了一聲歡呼,而台下各人也已經開始哄動起來。
白乘風一看,台上一個三十七、八歲,身穿一件上等的錦袍,手中拿着一對短刀的男人,正把另一個青年逼向了台邊,顯然已佔了上風,白乘風看到,那一個青年正是剛才和莫然爭吵的武當派弟子麥同心,麥同心已呈敗象,但那中年男人卻並不急於取勝,他手中的雙刀舞得甚為花巧,把對方有如老鼠一般戲弄,而且,不時擺出極美的姿式。
白乘風認得這人是貴州「五陽門」的教主馬騰,此時,只見他手中雙刀分左右向麥同心攻去,麥同心手中劍斜刺向對方面孔,馬騰此時雙腳齊飛,把麥同心一腳踢了下台,他的身體卻在半空連翻兩個筋斗,瀟瀟灑灑的落回台上,台下眾人齊叫一聲好。
麥同心垂頭喪氣,躺在地上,大叫:「得不到你們,我活着有何意義。」突然把劍抹向頸項,一時鮮血直冒,竟已自殺身亡。台下的人一陣嘩然,杏花園的僕人此時出來清理,不過一瞬,便把麥同心的屍體抬走,現場清理乾淨。
白乘風此時望向台上的孫玉兒和雷映雪,只見她們若無其事,仍是那樣的風情萬種。
此時,只見得勝的馬騰對麥同心自刎也似全無感覺,反而面上喜氣洋洋,眼睛更不時望向兩女,他知道已經再無人上台,他是最後的勝利者。
果然,此時霍媽媽已經走到了台的中央,說:「所有的比試已經完結,這一位馬爺便是今次的得勝者,相信沒有人反對他可以得到今晚的采頭,就是這一對母女艷妓。」
「我反對。」白乘風心中豪氣頓生,突此時大聲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那馬騰勃然大怒,說:「你這小子,反對什麼?你付錢上台,和老子交手,要是你能勝過老子,她們便歸你了。」
「我沒有錢,武功也不及你。」白乘風說道,這一句話引來了全場大笑,有些人也跟着起哄:「對呀,我也沒錢,武功也不及你,不過老子就是反對。」
馬騰說:「你這小子是什麼人?竟來這裏攪局,讓老子免費送你一頓打,看你反對什麼了?」
白乘風說:「我是白乘風,台上兩位女子,一位是我師母,一位是我師妹,她們都是正經人家,怎會幹出這等出賣身子的事,這其中必定有詐,所以我堅決反對。」
霍媽媽此時插口道:「你胡說什麼了?我們打開門做生意,可絕不幹那逼良為娼的事,這兩母女可是自願賣身,這裏有她們的賣身契可作證明。」她由懷中中取出了兩張文書,張了開來,向各人展示,的確是兩張打了官印,印了指紋的賣身契,下面也簽名畫了押,雖然看不清簽名是不是就是雷映雪和孫玉兒兩人,不過,霍媽媽有膽在這麼多人面前把這賣身契拿出來,看來也不敢做假。
「怎麼樣?小子,沒話說了吧?」馬騰道。
「我怎知這兩張賣身契會不會是你強逼她們簽的呢?」白乘風心中也知要救兩人是十分困難,但總不甘心看着師母和師妹就此被人奪去,所以,也不理馬騰的說話,總之盡力拖延時間,他雖然已經認定雷鳴是殺父仇人,但此時倒也心中焦急,不知他為什麼還不出現,按道理,他應該要來救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的。
馬騰怒道:「你這臭小子是有心壞老子的好事,看來不打你一頓,這事沒有結果。」說着,就要跳下台來。
但是,在場的其他人的想法可完全不一樣,那些上去比武的人,花了錢一心想奪得玉人歸,但現在願望落空,賠了錢又輸了名,眼見這對母女要落在馬騰手上,心中都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難得有這白乘風出來搗亂,如果弄得個天下大亂,說不定又有新的機會,所以也就有理無理,都大聲支持白乘風了。
只聽人群中有人大聲地說:「對呀,逼良為娼的事也是經常有的,誰知你杏花園是不是逼人簽字?反正肉在砧板上,人家也沒有辦法。」
「對呀,最好通知衙門,查明原委,才可把這采頭頒發出去。」
霍媽媽面色平和,走上前來,一手攔住了馬騰,說:「馬爺不必生氣,這些朋友所言也有道理,不過這事也不難解決。」她的眼睛打量了各人一眼,說:「這兩位女子現在都在現場,只要問她們一下,是自願還是被逼,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這一說,現場所有的人包括白乘風在內都無話可說,的確,兩位事主都在現場,為什麼不直接問問她們呢?
霍媽媽向着孫玉兒和雷映雪道:「兩位就請下來吧。」
八名大漢馬上把臥椅由高架處抬到了台上,孫玉兒和雷映雪兩人盈盈地由臥椅上站了起來,全場的人此時像瘋狂了一樣,擠向了台前,各人的眼中都射出了有如野獸一樣的目光。
孫玉兒和雷映雪兩人所穿的都是緊身的薄紗衣服,兩軀美麗的胴體,此時都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各人的目前,配上了她們秋波流轉,眼角含春的表情,在座的男人即便是柳下惠在生,相信也難不動容。
霍媽媽此時問道:「你們兩位向大伙說個明白,到底是我們杏花園逼你為娼,還是你兩人自願參與此事。」
兩人同時向現場的各人盈盈一拜,孫玉兒此時張口道:「我和女兒皆是自願,並無人逼迫。」
雷映雪此時亦望向白乘風,說:「風哥,你不要再生事了,我們自願作此營生,並無人強逼。」
白乘風只覺有如五雷轟頂一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師妹不愛我了嗎?」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兩人說完,霍媽媽說:「好了,她們兩位所言相信大家都已經聽清楚了,證明我們杏花園做事光明磊落,何況此處是京城,一個守法之地,雷夫人和雷小姐又是出自名門,如果我們胡來,難道不怕殺頭嗎?」
這幾句話擲地有聲,現場無人可以反駁。霍媽媽此時道:「如果各位再無疑問,那麼,我們今晚的賭采便結束了,這采頭就......」
她的話還未說完,突然在人群之中有人說道:「只拍賣兩個女的,豈不可惜,我今日就借貴園寶地,也來賺一筆。」
眾人的目光本來都是集中在台前,聽見有人如此說,都轉過頭來,只見大廳入口處,站着一個中年漢子,在他的身邊,則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正向台前走來。
白乘風一看,驚叫道:「師傅、刁姑娘。」
來的兩人正是雷鳴和刁玉鳳,雷鳴今天穿了一件褐色的緊身袍,腰上並無繫刀。他的面色紅潤,神情冷峻,面上帶着一絲的冷笑,而且,充滿了自信,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在他身旁的刁玉鳳,仍是一身的白色打扮,她身穿一件白袍,內裏是一件半胸裏衣,露出了一半的雪白酥胸,裏衣由於十分緊身,所以,把她豐滿的身材表露無遺,乳房也露出了一半,她本來的樣子就已經是介乎正邪之間,身上透出一股妖嬈之氣,所以,一進場便使所有的人都有驚艷之感,此時的她神情平和,面上帶着笑容。
在場的各人本來以為今次的戲已經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卻又怎料到突然之間峰迴路轉,出現了一個雷鳴,而且,還帶了一個美女到來,都不禁大為興奮,眼看另一齣好戲又開場了,不過,大部份人都不知道這個美艷的女郎是誰,竊竊私語互相打聽。
雷鳴帶着刁玉鳳走到了台前,白乘風見了雷鳴,叫了聲:「師傅。」雷鳴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刁玉鳳望着白乘風,說:「白公子可好?」
白乘風說:「你沒有事吧?」
刁玉鳳「嘿嘿」笑道:「你師父要把我賣給人呢,你買不買?」白乘風見她若無其事,放下了心頭大石,知道她暫時無礙,而她能如此鎮靜,想必自有她的原因。
雷鳴牽着她一躍上台,孫玉兒和雷映雪見了雷鳴,一個叫了一聲「相公」,另外一個叫了一聲「爹」,不過,語氣卻並無親切感。
雷鳴又哼了一聲,道:「你們幹的好事。」聲音雖然平淡,卻可聽出其中的寒氣,但孫玉兒和雷映雪兩人並無驚惶之色,兩人的表情也和刁玉鳳一樣若無其事。
霍媽媽此時上前,說:「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雷爺,你是來此買回老婆和女兒嗎?」
雷鳴「嘿嘿」冷笑道:「這兩個爛貨我還要來作甚,我是來拍賣,賣的就是這一位,她不是你們杏花園老闆之女嗎?」
雷鳴這一說,全場哄動,除了白乘風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一個女子的來歷,卻怎知她竟然是杏花園老闆之女,真是天下奇事,杏花園賣別人的老婆和女兒,自己老闆的女兒卻又被人拿來拍賣,這豈非天下第一怪事。
霍媽媽微笑道:「刁姑娘你也是自願被人拍賣嗎?」
刁玉鳳哈哈笑道:「剃人頭者,人亦剃之,只不知我娘捨不捨得我被人賣掉,也不知那一位有興趣買我。」
霍媽媽道:「乖女兒,你娘是不會賣你的。」
雷鳴此時冷笑道:「小囉嗦,把你們的老闆娘叫出來,我們把這一個交易完成了吧。」
霍媽媽道:「你急什麼?今日天下的英雄豪傑都在此處,我倒想告訴大家一個故事。」
雷鳴冷笑道:「我那有那麼多的閒功夫和你糾纏,快叫你們老闆娘出來。」
霍媽媽「哈哈」一笑,說:「你雷大爺時間緊逼,是趕着去吸血吧?」
這句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均嘩然有聲,最近,在這京城一帶,吸血鬼出沒之事已經傳到人心惶惶,官府也已經四處懸紅緝鬼,道士和尚、江湖神棍之生意大好,光是城隍廟賣靈符的褚道士,就因為賣這驅鬼符而發了一筆大財,誰知道霍媽媽在此處竟然指雷鳴就是吸血鬼。
雷鳴聽見霍媽媽的說話,面色一變,說:「你在說什麼?」
霍媽媽冷笑道:「你要練什麼『地獄心法』,血能少吸嗎?」
這句話一說,雷鳴勃然變色,他的身影突然移動,有如鬼魅移動一樣,飄飄向霍媽媽,右掌同時揮出,一股勁烈的掌風,此時便向霍媽媽襲去。
「嘿,要殺人滅口麼?」霍媽媽嬌叱一聲,只見她的身影也同樣的移動,其步法和雷鳴的步法,何其相似,只是,她的步法似乎更加輕盈,雷鳴一撲雖然迅猛,她卻輕輕巧巧地避了過去。
在場的眾人本來對於霍媽媽所說,都是半信半疑,見雷鳴突然出手,真的要取人命,對霍媽媽之言,倒信了九分。
只見霍媽媽此時身影移動,已到了刁玉鳳的身邊,她的手在刁玉鳳的身上輕輕一拍,說:「下去吧。」
刁玉鳳此時一個翻身,凌空躍起,身影移動,輕輕巧巧地便落到了白乘風的身邊,微微一笑,說:「白公子,你好呀。」
雷鳴此時已然轉身,他並不理會刁玉鳳,巨大的身軀再撲向霍媽媽,他的手掌此時變成了雙拳,一先一後擊向霍媽媽。
霍媽媽笑道:「田羽你學了一段日子地獄心法,倒有些成就。」
她的說話,又引來了台下一陣哄動,很多人都覺得奇怪,為什麼霍媽媽叫雷鳴做田羽呢?田羽又是什麼人呢?
此時只見霍媽媽的身影斜走,向台邊方向飄去,她在開場之時,一腳把莫然踢了下台,在場的各人已經知道她的武功不弱,現在見她施展出輕功,步法詭異,移動之時,身體飄飄,雷鳴雖然一再向她發拳,卻始終無法擊中她。
霍媽媽此時說:「田羽,當年你為了得到這一套『地獄圖譜』,不惜害一個女人為你毀了名節,一個好朋友為你負了黑名,一個好兄弟為你而送命,你竟無半點後悔嗎?」
此時只見雷鳴面色鐵青,一聲暴喝,他並不回答對方的說話,此時反而步法變慢,手中的拳招卻在加快,只見他半握左拳,右拳向前直揮,擊向了霍媽媽,這一招出拳角度匪夷所思,霍媽媽明明在他的左側,他的拳卻直擊,仿如打向空氣之中,怎知右拳出到一半,竟會突然改變方向,向下而上,由右轉左,正好擊向霍媽媽的面門。
霍媽媽就在他的拳快要擊中面門之際,身向後屈,左腳同時踢出,踢向對方的右拳,這一招同樣的古怪非常,平常人腳踢之時,必以一腳支撐身體,霍媽媽卻在踢出左腳的同時,右手支地,同時,身子轉了一個圈,右腳同時橫掃,兩腳一踢一掃,動作看似極不協調,但是,動作非常美妙。
雷鳴喝道:「你是什麼人?陸安儀在那裏?」雙掌同時推出,一股勁力向對方襲去。
霍媽媽身子向上拔起,避過了雷鳴的一招,口中說:「田羽,你還記得這陸安儀麼?你可知道,當年你騙她棄夫隨你,你當時許下了什麼諾言?」
雷鳴一掌揮出,說:「男人的誓言那裏作得準,大丈夫為求目的,那裏管得了那麼多?」
霍媽媽冷笑道:「好一個男子漢,不忠、不義,你是什麼大丈夫了?」她的身子,此時閃到了孫玉兒和雷映雪的身邊。
雷鳴跟隨其後,撲了過去,目露兇光,便要殺人一般。
白乘風見站在台中的孫玉兒和雷映雪此時動也不動,十分危險,連忙大叫:「師娘、師妹,快走。」
雷鳴此時已到了孫玉兒和雷映雪之前,只見他怒喝一聲,手一伸剛好抓住了雷映雪,向前一推,只聽見「啪」的一聲,他一掌擊在雷映雪的胸前,雷映雪身體被擊中後,直向霍媽媽射去,雷鳴在一擊之中,用足了十成掌力,雷映雪此時便變成了一件武器,有如一條巨木一樣,撞向霍媽媽。
白乘風「啊」的一聲,想不到雷鳴竟會如此狠心,把女兒當成了武器,他這一掌用了十足力道,即使霍媽媽避過她,雷映雪也無法存活了。
雷鳴也不等霍媽媽如何處理雷映雪,另一掌又出,此一掌擊向了孫玉兒,孫玉兒的身子也如飄絮一般,整個飛起,射向霍媽媽,霍媽媽身子向前一飄,已避過了飛射而來的雷映雪和孫玉兒。
俗語有云,虎毒不食親兒,這雷鳴比老虎更兇猛。
霍媽媽此時叫道:「田羽,你真滅絕人性,連妻女也殺了。」雷鳴卻不回話,只是不停向霍媽媽進襲,只求把對方擊倒。
雷鳴在兩招之間,連斃妻女,還把她們作為武器,即使在場的人中,有不少是邪門左道的高手,也不禁為之愕然。
現場中不少有識之士,本來對雷鳴較有好感,認為杏花園賣人妻女,未免太傷害了雷鳴,他要報復,也大有人支持,但是,現在看了雷鳴行事之狠辣,很多人都覺得此人實在過份。
白乘風見狀更是心中極痛,便想躍上台去,卻被刁玉鳳一把拉住,說:「你不要命了?」
白乘風急道:「她們、她們......」竟說不下去。
刁玉鳳在他耳邊輕輕說:「這是冒牌的,別擔心。」
白乘風呆住了。此時,台上的情況又是一變,只因那馬騰見孫玉兒和雷映雪兩人被殺,心中大怒,說:「你把我的采頭給殺了,快賠給我。」他為了這兩個女人,不止花了錢,也拚了命,一心只想今晚捧得玉人歸,好好享受,那裏想到,兩人竟被雷鳴殺了,心中如何不怒?也不管自己的功力和雷鳴是否有差別,手舞兩把短刀,便撲上前去,要他賠命。
雷鳴大喝一聲:「滾開!」馬騰此時左手的短刀正劈向雷鳴的頸,右手的短刀劈向雷鳴的下盤,只見雷鳴身子一轉,左腳一伸,馬騰右手的短刀便已經飛脫,這時,他的身子向前跨了一步,整個人彈跳起來,雙腳一挾,竟由後夾着馬騰之腰,雙手執着馬騰的頭髮,馬騰企圖掙脫,但腰肢被雷鳴雙腳緊緊夾住,卻那裏掙脫得了。雷鳴把他的頭一扭,馬騰的頸外露,雷鳴俯下身去,張牙一咬,只聽見馬騰慘叫一聲,雷鳴真的開始吸馬騰的血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口瞪目呆,「吸血鬼,他果然是吸血鬼。」有人大聲地叫了起來。
只不過一息間,馬騰的面已經變得慘白,最初身體還在掙扎,到最後便已一動不動,任由雷鳴在吸血,本來肥肥白白的身軀,逐漸變得乾瘦。
白乘風見到師父吸血,想起了那天在焦林的客棧所見,那時覺得那人的身形十分熟悉,現在想起來,那就是雷鳴的身影。他看到了倒在一旁的師娘和雷映雪,雖聽到刁玉鳳說兩人是冒牌貨,但也覺心中難過。
此時,台上的雷鳴已經吸完了血,他的嘴角仍在滴血,目露兇光,狀甚恐怖,只見他一腳把馬騰的屍體踢開,望着霍媽媽:「陸安儀在那裏,你叫她出來。」
只聽見霍媽媽此時竟變了另外一把聲,聲音又甜又弱,說道:「田羽,你急了嗎?嘿嘿!」
雷鳴的面色變得一片青白,大叫說:「你是陸安儀,你就是陸安儀。」
霍媽媽此時冷冷地道:「田羽,你當年累我毀了名節,我今日就要你在這眾人面前,盡毀名譽,這叫一報還一報。」
雷鳴怒吼了一聲,身子一躍,竟跳了下台,所有的人剛才都見過他殺人吸血,現在見他跳下台來,不覺心膽俱喪,紛紛走避,雷鳴手一伸,把武當陳玄道長的劍一把奪了過來,又再躍回台上,揮劍刺向霍媽媽,只聽那劍刺出之時,傳來了陣陣破空之聲。
刁玉鳳此時把順手拿了身旁張中強的佩劍,大叫:「媽,劍來了。」一手把劍擲向了台上。霍媽媽右手接劍,橫削向對方,劍破空中,同樣傳來「嗡嗡」之聲。只見她所用的劍招竟和雷鳴的同是一路,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得嘖嘖稱奇,為何兩人所用的武功竟如此相似。
雷鳴此時劍身揮舞,化作點點繁星,直刺霍媽媽,口中喝道:「那墓室是你安排的?」
霍媽媽道:「如果不是我安排,你會得到『地獄圖譜』麼?此時她的手中劍指向了雷鳴的右側,同樣劍花點點。
「好一招『鬼火漫天』。」雷鳴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聲音變得嘶啞。
「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嗎?我希望你身敗名裂在這東西身上。」霍媽媽說。她的劍招此時變得更迅猛了,直逼雷鳴。
突然之間,雷鳴柔聲說道:「安儀,你如果只是為了報仇,要我的一條命,我可是願意給你,你殺了我吧。」他本來還是兇神惡煞,又吸了人血,人人見他如見鬼魅,誰想這時突然變得如此溫柔,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霍媽媽聽了,手中的劍竟然慢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柔和之神色。
「安儀,既然你如此恨我,我就成全你吧。」雷鳴的聲音更溫柔了,他手中的劍招停了,垂手說:「安儀,你殺了我吧!」他閉上了眼睛。
霍媽媽此時手中劍直刺向雷鳴,眼看他就要成了劍下亡魂,但霍媽媽的劍刺到他胸前時,卻也停了下來,只見她的眼中滴出了大滴的眼淚,這一劍竟無法刺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男聲大叫:「小心,不要再受他騙。」聲音中,一個黑影由台下飛向台上。
此時只見雷鳴雙眼圓睜,眼中露出了猙獰的目光,他本已下垂的手此時竟突然由下向上劃了一個半圓,手中劍化成一個弧型光圈,直撲向霍媽媽,霍媽媽霍然驚醒,身向後避,而同時那黑影也已飛到台上,用手推了霍媽媽一下,但終究遲了,霍媽媽已然被劍劃過胸前和面部,她的胸前淌血,面部卻被劍尖劃破了,一個人皮面具掉在地上,一個極其醜陋的臉現在人前,那是一張已破毀了的臉,臉上滿是刀痕。
撲上台的男人此時把霍媽媽摟在懷中,叫道:「安儀,你怎樣了?」聲音極是關切。
雷鳴面色大變,指着那人說:「是你,原來你就是黃伯銘。」
聽到了這一個名字,白乘風身體顫抖了,他望向台上之時更加震驚。
這,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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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4-16 13: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恩怨情仇

白乘風看到了那個叫黃伯銘的男人,他的父親,竟是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一個日夜和他在一起的人,那是鏢師蓋世鋒。
他這時已抱着陸安儀躍了下台,向白乘風和刁玉鳳招手,說:「你們過來照顧她。」
白乘風和刁玉鳳走了過去,把陸安儀抱到了一邊,她的傷勢極重,鮮血汨汨地流,她那張極其醜陋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淒清的笑容,使這醜臉看起來更有恐怖的感覺。
蓋世鋒此時已經跳上了台上,他冷冷地對雷鳴說:「田羽,不錯,正是我。」他開始剝下面上的皮臉,本來漲漲的面孔,一下收縮了,露出了一張清瞿英俊的中年人的臉,樣子和白乘風有七分相似,只是臉上帶着滄桑,苦惱,那是一張似乎飽受了折磨的臉。
「黃伯銘,你這賣友求榮的惡賊,我和你拚了。」方一言此時跳上了台。後面緊隨他的是張中強,他憤怒地說:「我們要替張大哥報仇。」
黃伯銘的眼中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他說:「兩位,久違了。」
方一言已拔刀在手,就要殺過去,黃伯銘這開口道:「我的確是罪該萬死,不過,還請讓我料理了這惡賊,才來受死,我絕不食言。」
方一言和張中強十分愕然,他們不知道到底應否相信黃伯銘的說話。
這時,陸安儀聲音柔弱地對白乘風說:「叫他們下來,張大哥是死於自殺的。」
白乘風聽到了這一句話,心中又是一陣的混亂,陸安儀的聲音雖然柔弱,但是,整個大廳都可以聽得見,顯然,她不顧自己身上的傷,仍然用內力把話傳出去。
「媽,你不要運氣,那會使你受內傷。」刁玉鳳摟住了母親,眼中含淚。
台上的方一言和張中強聽了陸安儀的說話,不敢不信,還刀回鞘,跳了下來,只是,眼中仍是露出恨恨之色。
陸安儀向他們招了招手,兩人來到了陸安儀的身邊,陸安儀取出了一封信,交給了他們,兩人閱讀那信,面上一片迷惘。
而在台上,黃伯銘面對雷鳴,說道:「田羽,你好狠,快來受死。」
雷鳴冷笑道:「我早就應該想到,在墓中時,為什麼那麼多的東西都是被你發現,而你的屍體也會無端變了碎屍,卻原來,你早已出了墓。」
黃伯銘道:「你現在知道了也沒有用,快來受死。」
雷鳴「嘿」地又冷笑了一聲,說:「這妖女為了報仇,害了多少無辜性命,你就是幫兇,你比我好不到那裏。」
黃伯銘面有愧色,嘆了一口氣,也不分辯。
「為了這一個賤女人,你甘心作她之鷹犬,比起我,你連一個男人也不是。」雷鳴見黃伯銘不說話,更加語氣激昂。
白乘風看到了黃伯銘的眼中,竟然含着淚水,他不明,為什麼父親為人所指責,亦不分辯。
「伯銘,別和他鬥嘴,殺了他吧。」陸安儀叫道,她的面上同樣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黃伯銘仍然呆呆地站在那裏。
「你喜歡的是什麼人了?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雙我穿過了的破鞋,為了他,你連朝夕相見的兒子也不敢認,反而讓他成了我的半個兒子,你是男人嗎?」雷鳴得勢不饒人,說的話越來越尖銳,越來越難聽。
所有在場的人最初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覺這一女兩男之間,似乎有着糾纏不清的關係,而現在,大家開始明白,其中所牽涉到的恩怨了。
「你以為這個女人最後會因為你的痴而傾心於你嗎?你這一個傻瓜,到了最後的關頭,她也捨不得殺我,哈、哈、哈,你知道嗎?」
黃伯銘的神色極其痛苦,他如瘋狂一般地叫道:「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一行眼淚由他的眼中流出。
陸安儀的面上流露出鄙夷而又痛苦的神色,她說:「伯銘,我叫你殺了他,你沒有聽到我的說話嗎?」
黃伯銘此時眼睛望向了陸安儀,他的面上滿是淒苦,又充滿了渴求,他拔出了身上的劍,說:「她叫我殺你,你出招吧。」
雷鳴「哈哈」一笑,說:「好,那我就成全你吧。」他的身影此時開始了移動,身子斜斜向左,手中的劍刺向了黃伯銘。
黃伯銘此時亦舞起了手中劍,只是,他用的只是他所學過的「小泉劍法」,顯然,他並不懂得雷鳴由「地獄圖譜」中所學到的「判官勾魂步」。
只見此時雷鳴已經在一滑之下來到了黃伯銘的眼前,他的手中劍直刺黃伯銘的胸口,黃伯銘劍走偏鋒,反刺向他的下盤。
雷銘此時身體陡起,向上一躍,身子如輕飄飄般上升,越過了黃伯銘的頭頂,他的手中劍由腋下向後刺去,刺向黃伯銘的背部。這一招出招的角度極其古怪,正是「無常奪魄劍」的精妙絕招。
黃伯銘此時和雷鳴背對背,對方的劍由腋下而出,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對方的來劍,只聽「波」的一聲,那劍已然穿過他的肩胛骨,尚幸雷鳴練此劍仍未成熟,要不然,這一劍已取去了黃伯銘的性命了。
白乘風見父親受傷,忙一躍上台,把黃伯銘扶住,一面向雷鳴說:「師傅,不要打了。」
雷鳴雙眼一瞪,鄙夷地望了黃伯銘一眼,說:「沒用的傢伙,殺了你只是白費了我氣力。」
白乘風此時已把黃伯銘扶了下台,來到了陸安儀的身邊,陸安儀厲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你真如他所說,一點用處也沒有,你不能有一點男子氣概嗎?」
黃伯銘聽了她的話,竟「嗚嗚」地哭了起來,也不管現場有多少人。
雷鳴這時在台上叫道:「陸安儀,你擄我妻女,並使他們喪命,不過,念在你傳我地獄神功,我和你之恩仇,就一筆勾銷吧。」
陸安儀此時對刁玉鳳說:「把我扶起來。」刁玉鳳不敢違背母親之命,把她扶起。
雷鳴此時在台上說道:「各路英雄,請聽我雷鳴一言,我雷鳴練就了天下第一神功,又是一個胸懷大志的英雄,當今這天下亂紛紛,有能者自當號令天下,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乎?我已有富甲天下之財寶,如果再加各位之助,將來必成大事。」
這汴京是梁之京城,雷鳴卻在此發此豪言壯語,其膽子之大,自視之高,可想而知。
眾人聽了,卻只覺得這眼前人真的已經變成了鬼魅。
陸安儀此時走到了台前,說:「田羽,你雖志大,不過,你真的練成了天下第一的神功了嗎?哈、哈,我為什麼要讓你練成這天下第一之神功?」
雷鳴面色一變,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安儀道:「你難道沒有想過,我既是為了報仇,為什麼又要安排你去學這天下第一的神功呢?」
雷鳴道:「我的確有這麼一個疑問,只是,我後來想通了,這是因為你以為我永遠也離不開那個古墓,空有一身武功,兼有天下最大的財富,卻無法出來實現我的理想,最後人肉吃光了,慢慢死在墓中,受盡那最無奈的折磨,這不正是你所想嗎?」
陸安儀慘白的面色上露出了微笑,她說:「你對我的了解實在太深了。」
雷鳴冷笑道:「可惜你少算了一步,要安排這黃伯銘逃脫,只是,他有出路逃脫,我就不能找到這出口嗎?哈、哈、哈。」
陸安儀此時轉過頭來,面對眾人,說:「各位,小女子當年對這一位大英雄心中愛慕,為其瘋狂,不惜聽他的安排,假手於人殺死自己的丈夫,所以落得了今日的下場。」
這句話說出,所有在場的人都靜了下來,各人雖然還不知道整件事的詳情,也已經隱約知道,陸安儀當年背夫和這田羽來往,而她的丈夫之死和她也有極大關係。
刁玉鳳這時驚道:「娘,你說什麼了,你不是說,是這個壞蛋強姦你的嗎?」
陸安儀微笑道:「傻孩子,娘是騙你的,娘是自願跟了這個人。」刁玉鳳的面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顯然不能忍受母親對父親的背叛。
雷鳴冷笑道:「如果你當年早早把這地獄圖譜給了我,我或者還會對你好一點,只是,你卻以此作為要脅我,我一個大丈夫豈能受你威脅。」
陸安儀帶着苦澀的笑容說:「你不知道,我只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哼,你不過是怕我學好了武功,為了打出天下,便不再理會你,你是自私的想把我留在你身邊。」雷鳴冷笑道。
面上流露出一絲的淒苦,陸安儀道:「你試試運氣,看看有何感覺?」
雷鳴聽她此言,心中訝異,他按照陸安儀所說,暗運起那「地獄心法」,體內的氣運行了一周,忽然發覺體內的氣流四處亂竄,似乎由那毛孔中急速外洩,心中大駭,此時,只覺得全身酸軟,面色變得蒼白,極度口渴,血,他又需要血了,他站起身來,直撲向人群,企圖抓住其中的一個,把他的血吸入肚中,只是,他走了兩步,便已經跌倒在地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儀,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你由練功開始到今天是多少天了?九十天,你知道嗎?九十天。」陸安儀嘆了一口氣,她由衣中取出了一頁紙,遞予刁玉鳳,說:「這是地獄心法的最後一頁,你拿去交給他吧。」
刁玉鳳不敢違背母親的說話,拿起了那一頁紙,走到了雷鳴的身邊,把紙扔了給他。
雷鳴拿起了那一張紙,細讀起來,只覺冷汗直冒,這紙上所寫的字歪歪斜斜,似乎是一個人在身受極大痛苦之際,勉強寫就的字,上面寫着:「余窮一生之力,終成地獄心法,唯功成九十日,今竟突然散功,飽受千蟲萬蟻咬噬之苦,如墜阿鼻地獄中,受百般酷刑,世間之苦,莫此唯甚,慘不堪言,莫非此乃被吸血者之反噬耶?余悔之已晚。」下書「地獄神君」。
雷鳴只看得面色蒼白,說:「你騙人,你騙人,這不是真的。」但此時只覺身上毛孔開始麻麻癢癢,就有如千百條小蟲在咬噬一樣。
他望陸安儀說:「那通道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讓我發現這墓另有出口?」
陸安儀望着他,這時卻露出了溫柔的表情,她說:「羽哥,你知道嗎?我雖不能和你同生,卻也願意和你同死,九十日前,當你在那墓中練此心法之時,我也同日和你一起練功,今日,我和你同受此苦,我背叛了那麼多人,也的確應受此苦,你墜入阿鼻地獄,我也墜入阿鼻地獄,這一次,你沒有辦法拋棄我了。」她的面上,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雷鳴恨恨地說:「我不要和你同死,你這一個惡毒的婦人,你快離開我。」
陸安儀的面上露出了淒苦之苦,說:「我會緊緊地跟着你。」
黃伯銘這時走了過來,他激動地說:「安儀,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能死。」
陸安儀淒然地道:「對不起,伯銘,我真的不喜歡你,我也曾想試試,只是,我實在做不到。」她頓了一頓,嘆了口氣,說:「你知道為什麼他棄了我以後,我要毀了自己的顏容嗎?我也是為了你好,想絕了你之想。」她的面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自己這樣做,真的為了他嗎?還是......
黃伯銘淒然道:「不要說,我不想聽。」
陸安儀向白乘風招了招手,說:「你的情人被我關在地牢中,她好好的,你不要擔心,玉鳳會把她交回給你。」她頓了一頓,說:「不要怪你爹,他雖然為情所困,但他所做的壞事,都是受我指引,我是一個壞女人。」
黃伯銘大叫一聲,他的胸前此刻已經插了一把匕首,馬上氣絕,但是。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並不甘心。
白乘風見到父親如此,心中大慟,他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在他的身邊,到他知道了真相,他卻竟然就此離去,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不過,他到底是自己的父親。
雷鳴在此時發出了一聲聲的呻吟,他的額上出現了一粒粒的汗珠,在那呻吟聲中,他在叫着:「我是學到神功的人,我得到了天下最大的財寶,我要得到天下。」聲音有如夢囈一般。
陸安儀的面上也開始滲出了一粒粒的汗珠,顯然她也在受着同樣的痛苦,不過她的面上並沒有後悔的神色,或者,和最愛的人一起死去,她覺得是一種幸福。
來杏花園看熱鬧的人散去了,沒有人願意看兩個垂死的人等死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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