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古堡「捉龙」记》【全】

孤鶴

来自《武侠世界》第987期 (感谢@helloworld666提供原文档案)









第一章：渔村闹鬼　原是捉龙丽人



夜，恬静。
风，轻柔。
海边的波涛拍石声，在人们的听觉中渐渐低弱下去。
很久很久以来，这个不到百户人家的海边小渔村，每个晚上几乎都是这样的情形，除了季节的不同，没有甚么重大的变化，大家天一黑就上床睡觉，整个小渔村就此进入万籁俱寂的梦境，连狗吠都难得听到一声。
这一天的深夜，村上的狗忽然异于往常，起了一片愤怒的吠叫，打破了小渔村上惯有的宁静！
一阵此起彼落的「汪！汪！」吠叫过后，忽然，一变而为令人毛骨悚然的狗吹螺！
狗吹螺，见了鬼！
不少人从梦中惊醒过来了。
X X X
「阿龙的爹，出去看看，咱们家的狗是怎么了？」
「唔……睡吧！不理牠就是了嘛！」
「人家说狗吹螺不好，牠必是看见了甚么……」
「哼，那妳还要我出去？」
「咦，你听听，那又是甚么声音？」
「……好像是笛子的声音！」
X X X
的确是笛子的声音！
它取代了狗吠，很优美悦耳，也很凄凉！
一阵又一阵的吹起，吹着相同的音调，在深夜里听来，仿佛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在哭泣，使人倍感心恻！
这样的笛声一直缭绕在小渔村上，直到下半夜才告消失……
X X X
次晨，村民见面第一句话就谈起这桩怪事，彼此探询议论。
「松伯，昨夜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那是谁在吹笛子呀？」
「不知道，我们村上没有一个外乡人，那好像是盲人的笛子。」
「盲人的笛子？」
「就是捉龙嘛！」
「捉龙？」
「嗯，我年轻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城里就有盲人替人捉龙，吹的就是这样的笛声。」
「哦，有捉龙的到咱们村上来了？」
「谁知道呢！我们这个小渔村总共不过百户人家，大家又都是苦哈哈的打鱼人，谁有闲钱找盲人来捉龙？哈哈，那个盲人走错地方啦！」
X X X
闽南一地，称按摩为「捉龙」，这是有钱人的一种享受，晚饭过后，往床上一躺，叫个瞎子来捉龙，全身舒服，飘飘欲仙。
但是，大家都在怀疑，昨夜听到的笛声，真是盲人为兜揽「生意」所吹的短笛么？
那个盲人，他为甚么到这穷乡僻壤，从来不懂得生活享受的小渔村上来讨生活呢？
还有，他住在哪里？
这么个不到百户人家的小村落，占地并不大，村民彼此一打听，都说没看见那个盲人，有些好事者找遍全村，也没发现一个外乡人！
因此，大家都在心坎上结了一团疑云，其中有个名叫「阿福」的小伙子胆子大，笑着对人说：
「今天晚上，笛声若再出现，我要看他个明白，果真是捉龙的人，我就让他捉一捉，试试味道！」
X X X
天又黑了。
又是一个恬静的深夜来临。
村民虽然有不少人在留意这桩事，但因忙碌了一整天，习惯于早睡，故一到了床上，睡意便驱走了好奇心，又纷纷进入梦乡了。
突然，可怕的狗吹螺又响了起来！
然后，那优美而带着凄凉的笛声，又传入了人们的耳中，像昨夜一样！
阿福是个没爹没娘的青年，但他自己有船有屋，日子过得挺不错，由于经常往城里跑，见识比村民高一些，他一听到笛声，立刻滚下床，披衣出屋探视。
今夜无月，四周好黑！
阿福等了好一会，才听见笛声渐渐过来，他两颗眼睛瞪得铜铃似大，一眼不眨的向黑暗中注视著……
吹笛人终于出现了！
他果然是个瞎子，头戴一顶竹笠，身穿一袭黑衫，手拿一支探路的竹棍子，正在慢慢走过来。
临近一看，原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五官倒也端正，只是两眼无神，面色白得叫人害怕而已！
阿福暗暗抽了一口冷气，鼓起勇气迎上前问道：「喂，你是谁？」
吹笛人停下脚步，面上流露出盲人惯有的茫然表情，轻轻答道：「瞎子。」
阿福又问道：「你是干甚么的？」
吹笛人答道：「捉龙。」
阿福道：「为甚么到这里来？」
吹笛人道：「这里不能来么？」
阿福顿了顿道：「不，我是说这里人太少，又都是贫苦的渔人，从来没有盲人到这里来捉龙。」
吹笛人道：「哦……」
阿福道：「你在这里赚不到钱的。」
吹笛人面上浮现一丝微笑，道：「不一定，我想会有人要捉龙的！」
阿福道：「绝对没有。」
吹笛人微笑道：「你是第一个——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阿福一怔道：「我是……第一个？」
吹笛人点点头：「是的！我愿意免费替你捉一条，这样一来，就会有人叫了，是不？」
阿福本就想试试，一听免费，心更活了，笑道：「不要钱，这不好意思吧？」
吹笛人道：「没关系，我免费替你捉一条，你多替我吹嘘吹嘘。」
阿福欣然道：「好，你进来！」
他抓起吹笛人的竹棍子，牵引他进入自己的屋子里。
「你要不要喝茶？」
「不，咱们就开始！」
于是，阿福怀着忐忑心情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吹笛人则在床前坐下，伸出了一双洁白如玉的手……
那双手算是洁白如玉，使得阿福心中大起惊奇，不过他没有想到甚么，因为吹笛人的捉龙功夫真是高明，很快就使他感到快活，只觉吹笛人的手指滑到那里，那里就舒爽无比，使他感觉像喝了美酒，浑身都轻了起来，要飘了起来。
他不觉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种神仙般的，无法形容的美妙快感！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吹笛人开口道：「好了！」
阿福大吃一惊！
因为，他听到的话声与刚才完全不同，现在他听到的竟是属于女人的娇美悦耳的声音！
他骇然睁目，失声道：「你……」
这时候，他看到的那张面孔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现在他看到的是一张艳丽无比，吹弹得破的脸庞！
原先的那张面孔，此刻像一方薄纱放在床边。
丽人巧笑倩兮！
阿福却面色苍白，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就好像见了鬼一般！
X X X
天已大亮。
阿福还不见人影。
住在他隔壁的一个姓李的渔夫觉得不对劲，告诉他的妻子说：阿福一定出事了！
那妇人道：「怎么呢？」
李渔夫道：「昨夜听到笛声没有？」
那妇人道：「没有，你知道我一睡着了就甚么都听不见。」
李渔夫道：「昨天阿福说过，要是那笛声再出现，他就要弄个明白，又说如是捉龙的人，他就要叫来捉一捉……」
那妇人面有惧色道：「昨夜笛声又出现了？」
李渔夫点点头道：「正是，而且我好像听见阿福在跟那人说话，后来阿福就将那人带进屋内……」
那妇人惊声道：「后来怎样？」
李渔夫一脸凝重道：「不知道，我只知阿福每天都起得很早，而今早太阳都出来，还不见他的影子，只怕是出事了！」
那妇人害怕起来，急道：「那你快去看看呀！」
李渔夫犹豫道：「好，不过……我有些担心，要是阿福见到的不是活人，那……那……」
那妇人道：「那你找松伯陪你一道进去好了。」
李渔夫一想不错，咧嘴一笑道：「对，松伯见多识广，我找他一道进去！」
他出门来到松伯的家，可是松伯不在，出海去了。
怎么办呢？
他寻思再三，忽然一敲脑袋，自言自语道：「哼，我怕甚么？这会太阳出来了，鬼一听到鸡啼就会逃去的呀！」
这么一想，胆气顿壮，举步便来到阿福的家门口，大声喊叫：「阿福」
屋子里静悄悄，没听见阿福回答。
李渔夫心头发毛，可是好奇心驱使他举步入屋，来到阿福睡觉的房外，他举手敲门，又叫道：「阿福！阿福！你起来了没有？」
房中也没人应声。
李渔夫更加感到不妙，脑子里浮现了阿福暴毙床上的惨景，手脚不觉发抖起来了。
咳，果真死了，我不能不管呀！
于是，他鼓起勇气去推开，房门没闩著，「呀」的一声开了。
视线投入房中，一眼瞥见阿福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死死的盯着上方。
「哎呀！不得了啦！阿福死了啊！」
李渔夫一面叫，一面转身往外跑，吓得面无血色，屁滚尿流！
「去你的，李大哥，我活得好好的呀！李大哥……」
阿福的声音在后面叫。
李渔夫一呆，刹住了脚步，满面惊骇，慢慢掉头去看。
咦，阿福含笑站在房门上，他没死！
李渔夫呆了老半天，才惊问道：「阿福，你没……没出事？」
阿福嘻嘻的笑：「没有，李大哥，你怎么以为我死了呀？」
李渔夫大大的透出一口气，道：「真是的，昨夜那笛声……我又听见你将那人带进屋子里来，今早又迟迟不见你出门，我还以为……以为出了事呢！」
这时，屋外传来那妇人的惊叫：「当家的！你说甚么？阿福死了？」
李渔夫很尴尬；忙大声道：「没有！我看错了，阿福没事，妳回家去吧！」
「哼，大惊小怪！」
那妇人丢下这句话，就回家去了。
李渔夫仔细打量阿福，心里仍充满了疑惑，又问道：「阿福，昨夜是怎么个情形？」
阿福有些吞吞吐吐道：「没甚么，那是个捉龙的盲人不错，我让他捉了一条，真舒服！」
李渔夫瞪大眼睛道：「那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起来？」，
阿福道：「这个……吸，没甚么，今天不想出海，多躺一会罢了。」
李渔夫说道：「哼，害我紧张了老半天！」
一顿足，掉头欲走。
阿福忽然叫住了他，道：「李大哥，你别走！」
李渔夫转回道：「甚么事？」
阿福好像很为难，搔搔脑袋瓜子，道：「咳，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渔夫诡异道：「究竟甚么事呀？」
阿福拉他进入自己房中，低声道：「李大哥，我告诉你，但是你千万别说出去，好不好？」
李渔夫满头雾水，道：「好好，你说吧！」
阿福神秘兮兮道：「昨夜那个捉龙的，她……她不是男人，也不是瞎子！」
李渔夫发呆道：「不是男人也不是瞎子，那他是鬼了？」
阿福道：「是个姑娘！」
李渔夫吓了一跳道：「是个姑娘？」
阿福眉飞色舞道：「而且是个很美很美的美人儿！」
李渔夫伸手摸摸他的头额，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我摸摸看——」
阿福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李大哥，我没骗你，她真是个美人！」
李渔夫笑骂道：「你这浑小子，别做梦了，我李二郎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听说捉龙的是个姑娘家，你必是想女人想疯——」
阿福一把抓住他的手，情急的直摇撼，很诚恳地道：「真的，李大哥，我可以赌咒，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就因她是个姑娘家，所以昨夜她走后，我一直睡不着，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她为甚么是个姑娘！」
李渔夫有些相信了，面露惊疑道：「你看清楚了没有呀？」
阿福道：「看得清清楚楚，我还摸过她的手呢！」
李渔夫道：「冷的还是热的？」
阿福道：「热的，热的。」
李渔夫狐疑道：「热的就不是女鬼，可是……我还是不相信。」
说罢，连连摇头。
阿福合十道：「我赌咒，我要是说谎，老天爷叫我不得好死！」
李渔夫眉头直打结，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么事？一个姑娘竟肯替人捉龙？天底下有这么古怪的事么？」
阿福道：「正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曾问她，她回说喜欢！」
李渔夫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她必是个淫妇，出来偷汉子的！」
阿福忙道：「不，没有，没有那种事，我看她也一点不像淫妇，除了那双手太大胆，她和一般黄花闺女没有两样！」
李渔夫颇感兴趣的急急问道：「你说她那双手太大胆，是怎么个情形？」
阿福笑道：「她……她……摸过了我全身！」
李渔夫眼珠子要跳出来了：「你是说，她全身每一寸地方都摸？」
阿福嘻嘻笑道：「只差一点点。」
李渔夫抓耳搔腮道：「就算只差一点，那也太大胆了！」
阿福道：「正是，所以我一夜睡不着，真是麻子不是麻子，叫做坑人！」
李渔夫笑了，道：「真有这件事，我也想试它一试呢。」
阿福道：「你不成，大嫂知道了，不揍扁你才怪。」
李渔夫道：「不打紧，我那个母夜叉，她一睡着了之后，打雷都叫她不醒。」
阿福道：「这……」
「我问你，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没有。」
「不要银子？」
「要，但她说我是第一个，愿意免费奉送，下次再叫她，就要钱了。」
「要多少？」
「五钱。」
「好像贵了一点。」
「不贵，不贵，叫个美娇娘捉龙，跟一般盲人完全不一样，就是一两银子也僮得！」
「嗯，不错！」
「我告诉你，李大哥，我本来舍不得把这好消息泄漏出去，可是我又不能不说，因为她叫我替她吹嘘吹嘘，我一想，要是不替她吹嘘一下，没人叫她捉龙，她就不来这里了，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阿福，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要是哄我，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唉，李大哥，我刚才已赌过咒了，你还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
「她真的很标致？」
「比任何一个姑娘都美！」
「你看她有没有别的企图？」
「没有！」
「那么，今夜她再来的时候，你叫她到你房里来，我到你这里来让她捉一捉，好么？」
「好，我让你先捉，然后我再捉！还有，你看这件事要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说呢？」
「要是让太多的人知道，咱们叫她捉龙的机会就减少了，但要是不让人知道，咱们又不能夜夜叫她捉龙，顾客不多，她一定不肯再来。」
「对，所以还是让别人知道的好，你要知道，每次五钱，多来几次，也会叫你倾家荡产的呀！」
「不错！不错！那么明天咱们悄悄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千万不要让女人知道，她们一知此事，那就砸锅了！」
「好！好！好！」
X X X
房中一灯如豆，照着床上的李渔夫和床前的神秘丽人，后者揭下了人皮面具，一双玉手正在李渔夫身上跳动着……
李渔夫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结巴了老半天，才使劲吐出一句话：「姑娘，妳……妳是谁家女儿？」
神秘丽人一边替他捉龙，一边甜甜的笑道：「别问，我若是告诉你，岂不丢了我爹娘的脸？」
李渔夫道：「那么，妳就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家，为甚么要干这营生？」
神秘丽人含笑道：「为了吃饭嘛！」
李渔夫道：「不对，你这么漂亮，若要嫁人，还怕没人要？」
神秘丽人忽然幽幽一叹道：「情形是这样的，我爹和我娘都是盲人，他们只生我一个女儿，最近我爹生了病，不能再替人捉龙，我为了养活他们两位老人家，只好出来抛头露面，可是……可是大地方我不敢去，只好到乡下来。」
说到这里，泫然欲哭。
李渔夫「啊」了一声道：「原来妳是个孝女，也真难为妳了，妳家住何处？」
神秘丽人忧伤地道：「不要问这个好么？」
「妳的姓名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年龄呢？」
「十八岁。」
「妳每天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村上来的，是么？」
「嗯。」
「真辛苦。」
「咱们不要谈这些事，谈一些有趣味的事吧。
「好，我问妳：妳一个姑娘家干这种事，不怕遇上坏人，被人欺负了？」
「不会，大家都同情我，可怜我，不会欺负我的！」
「不一定呢！」
「我还不曾遇见想欺负我的坏人。」
「嘻嘻，说不定我就是想欺负妳的坏人哩！」
「我不相信。」
李渔夫见她面带笑容，不觉色胆一壮，伸手去摸她的手腕，同时嬉皮笑脸道：「姑娘，妳的手又白又嫩，真要叫人流出口水来……」
看见她没有严拒之色，胆子更大，手继续往上伸，要更上一层楼。
神秘丽人微笑道：「把手放下来！」
李渔夫很听话，伸上去的那只手忽然没有了力气！好像一条正在向上爬的毒蛇被人一棍打死，一下就软垂在床上，他吃了一惊道：「咦，我的手怎么了？」
神秘丽人含笑道：「怎么了？」
李渔夫叫道：「又麻又酸，不听使唤了！」
神秘丽人笑道：「这是老天爷在警告你，叫你不要欺负我这个可怜弱女。」
李渔夫觉得手臂的麻痹与她的「捉龙」有关，心中十分惊疑，道：「姑娘，妳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神秘丽人嫣然一笑，道：「你看我像么？」
李渔夫有些毛骨悚然道：「我看……我看有一点点像呢！」
神秘丽人道：「狐狸精变得了身子变不了尾巴，你看我有没有尾巴？」
说著，站起背转身子让他察看。
李渔夫一看没有尾巴，放心不少，笑道：「妳虽不像是狐狸精变的，但是妳的手指好厉害，在我肩上揑一揑，我的手就不能动了！」
神秘丽人笑了笑，忽然改变话题道：「告诉我，你们村上有多少男人？」
李渔夫道：「有一百多个，你问这干么？」
神秘丽人道：「要是叫我捉龙的人太少，我就不想再来了。」
李渔夫忙道：「不少！不少！每个男人叫妳捉两次，也够妳捉半年了！」
神秘丽人道：「这附近还有没有村庄呢？」
李渔夫道：「没有。」
神秘丽人道：「你哄我，今晚我沿北面海边走来，发现距此二、三里远的海边山崖上好像有一片村庄呢！」
李渔夫面色陡地一变道：「不，那不是村庄，那是……」
神秘丽人问道：「是甚么？」
李渔夫好像有所畏惧，欲言又止。
神秘丽人道：「你说，那不是村庄，是甚么呀？」
李渔夫表情转为严肃，说道：「那是鬼庄！」
神秘丽人一惊道：「啊！怎么叫鬼庄呢？」
李渔夫正经地道：「姑娘，妳最好不要知道这个，也千万不要走近那鬼庄。」
神秘丽人道：「为甚么？」
李渔夫没有解释。
神秘丽人停止捉龙。
李渔夫顿感若有所失，忙道：「妳继续捉呀！」
神秘丽人带着撒娇的口吻道：「你不告诉我，我不给你捉！」
李渔夫心魔难忍，央求道：「不要放刁，姑娘，你快捉吧！」
神秘丽人坚决地道：「不！」
李渔夫道：「岂有此理，我是给钱的，妳怎么可以不捉？」
神秘丽人道：「我不拿你的钱总可以吧？」
李渔夫屈服了，叹道：「罢了，妳继续捉，我慢慢说妳听就是了。」
神秘丽人一笑，才又继续「捉」起来了。
她的「捉龙」功夫，似乎与一般「捉龙」不同，若是「捉」到一半突然停止，会使人感到无法忍受，好像吸福寿膏上瘾，不吸不行，又好像婴儿吃奶，不吃会活不下去。
李渔夫发觉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捉」得非常美妙舒服，不禁惬意的长呼了一声，开始道：「那座鬼庄是六、七十年前一个海盗头子建造的，他叫甚么名字我们已忘了，好像是他年纪老了，就建造一座山庄来安度晚年，不料只住了一年，那海盗头子和他的家小手下等百余人突然在同一天暴毙了，有人说他们是中了毒，至于是中甚么毒，没人知道。后来就开始传说庄中闹鬼，我们村上曾有两个人进入庄内查探，一进去就没见出来，从那以后，我们村上的人就不敢再走近那座鬼庄了。」
神秘丽人道：「可是，今晚我从附近走过时，发现庄内有灯光呀！」
李渔夫道：「嗯……」
神秘丽人道：「有灯光就表示有人在庄内居住，现在是谁住在那里？」
李渔夫没有回答。
神秘丽人又停止了捉龙。
李渔夫忙道：「妳继续捉呀！」
神秘丽人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渔夫叹道：「姑娘，我不愿告诉你是一番好意，你知道这件事对妳是没有好处的！」
神秘丽人道：「你不告诉我？」
李渔夫道：「是的。」
神秘丽人愠然道：「那我也不替你捉了。」
李渔夫这次居然没有屈服，很坚定地道：「我不骗妳，姑娘，有些事情妳是不该知道的。妳既然为养活双亲出来捉龙，就只顾捉龙赚钱就是，不要这样好奇。」
神秘丽人道：「我就是好奇嘛！」
李渔夫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妳的。」
神秘丽人道：「你不说，我不捉。」
李渔夫道：「不捉算了。」
他翻身坐起，掏出五钱银子丢在床边，即下床走去开门，说道：「阿福，轮到你了。」
「说著，走了出去。」
阿福随后进入，一脸困惑的向神秘丽人问道：「妳跟他怎么了？他好像很不高兴。」
神秘丽人道：「我问他鬼庄住着些甚么人，他不肯告诉我……」
阿福面色一变道：「嗄，妳们谈那鬼庄干么？」
神秘丽人道：「我今晚从那附近走过，看见那庄内有灯光，就问他庄内住着谁，谁知他就不高兴了。哼，莫名其妙！」
阿福正色道：「姑娘，他不肯告诉妳是有道理的，妳不能怪他啊！」
神秘丽人道：「我怪他干么！嗳，不谈他了，阿福哥，你说给我听好么？」
阿福摇摇头道：「不成，我也不能说呀！」
神秘丽人道：「不说就不说，我只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其实你若说给我听，我也未必明白。而且，我也不会再到你们村上来了。」
阿福一听她不再来，不禁发慌，道：「怎么？妳为甚么不再到我们村上来捉龙了？」
神秘丽人道：「没意思嘛！」
阿福着急道：「怎么说没意思呀？」
神秘丽人道：「我不喜欢你们这里的男人，一个个婆婆妈妈的，胆小如鼠！」
说到这里，拿出人皮面具，准备戴上去，看样子是要走了。
阿福更是心慌，急忙问道：「妳要走了？」
神秘丽人道：「是的。」
阿福道：「别走，别走，妳再替我捉一次，今天我会给妳银子。」
神秘丽人索然无趣的摇摇螓首，说道：「不了，我要回去了！」
阿福心慌意乱道：「唉，妳……好好好！妳别走，我告诉妳好了！」
神秘丽人笑道：「那么，上床躺好，我一面替你捉龙，你一面说给我听。」
阿福兴冲冲的上床躺下来。
于是，神秘丽人开始替他捉龙，施展出其「美妙」的指上功夫，给予阿福以最大的享受……
「其实，说来也不稀奇，那座鬼庄现在已不是鬼庄了，现在它叫『海堡』，主人姓盖，大家都叫他盖老爷子，他在前年买下那鬼庄，重新粉刷布置一番，就举家住了进去。」
「不再闹鬼了？」
「是的，不再闹了。」
「为甚么？」
「不知道，大概是所谓『福地福人居』的道理吧。」
「那盖老爷子是甚么一个人？」
「据说快七十岁了，我们村上的人见过他的很少，因为他经常深居简出，偶尔才出堡走动走动。」
「我是问他的身份来历。」
「我告诉妳，妳别说出去啊！」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听说，他搬来这里居住之前，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全国最著名的第一捕头！」
「他任职捕头的时候，破过许多宗大案，抓过不少江洋大盗！」
「哦！」
「不幸后来生了病，只得辞去捕头之职，跑到这地方来养病隐居」
「真是如此，为甚么你们不敢说起他的事呢？」
「唉，妳不明白，这位盖老爷子在职之时，得罪太多的绿林人物，听说有许多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要是他们知道他在此隐居，那还得了，不要说他家人性命难保，就是我们这小渔村也要遭池鱼之殃啦？」
「怎么说你们这小渔村也要遭池鱼之殃呢？」
「因为那些绿林人物个个杀人不眨眼，他们若来到我们这里，说不定也要刦掠烧杀一番。」
「嗯，这倒是有些可能……」
「因此，盖老爷子的手下常常警告我们，不得泄漏盖老爷子在此隐居的秘密，还关照我们若见有陌生人在此出现，就得赶快去通知他们。」
「我也是陌生人，那么……」
「不，妳是个姑娘家，跟那些强盗匪徒扯不上关系的。」
「阿福哥，你真好！」
「嘻嘻。」
「那盖老爷子既是在此养病避仇，那么他必有不少人在保护了……」
「是的，他有十几个手下，个个都有一身本领，厉害得很哩。」
「他们为甚么要选择在此隐居呢？」
「因为此处是偏僻的海边，而且……而且听说那鬼庄里面有一条……唉！我不敢说了！」
「是不是有一条地道直通海中？」
「咦，妳怎么知道？」
「猜的呀！」
「妳真聪明。」
「阿福哥，我……我……我想……」
「妳想甚么？」
「我很喜欢小渔村，要是我把父母接来这里居住，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呀。」
「可是，我们住在哪里好呢？」
「就住在这里好了，我父母都死了，如今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妳要是愿意的话，我分两间房子给妳们居住，人多热闹一些。」
「租给我们居住？」
「是的。」
「租金多少？」
「唉，空着也是空着，还谈甚么租金呢，就算替我看房子好了，我经常出海不在家，没人看家也不太好。」
「阿福哥，你真好人，那就先谢谢你啦。」
她的一双手动得更美妙，使阿福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愉快。
而且，一双水汪汪的美眸，也使阿福感觉那里面充满情意。
「甚么时候搬过来？」
「我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要是他们不反对，过两天就搬来。」
「好！好！好！」
X X X
三更过后，神秘丽人戴上人皮面具，离开了阿福的家，仍以盲人的姿态，慢慢走向西方通往城里的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是小渔村唯一与外界相通的一条路，白天常见渔民挑着鱼由此去城里贩卖，可是入夜之后，这条小路便看不见一个人，荒凉得使人害怕。
神秘丽人正踽踽独行之际——
「飕！」
一把飞刀，蓦地射至，钉在她面前的地上。
神秘丽人吃了一惊，刹住脚步，惶恐地道：「谁？是谁？」
她仍然佯装为盲人，吐出了重浊的声音。
黑暗的小路上，一条黑影缓缓行进，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人，年约五十出头，相貌很粗扩，有一脸横肉，身穿一件棉袄，手握一支狼牙棒。
他阴沉沉的注视著神秘丽人。
神秘丽人眨着眼皮，茫然而又惶然的问道：「甚么人，甚么人？」
老者面上荡起一抹诡笑，仍然没有开腔，似在欣赏她的装做。
神秘丽人伸出竹棍子，在路面上探索著，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明明听见声音……」
老者「哼」的一声笑了，道：「姑娘，妳这算甚么？水仙不开花——装蒜？」
神秘丽人呆了呆，身子开始发抖，终于发出女人的声音道：「你……你是何人？我没有钱，我只是个捉龙的姑娘呀？」
老者嘿嘿冷笑道：「妳放心，我不是翦径贼。」
神秘丽人透了口气道：「哦，那么你是……」
老者道：「海堡里的人。」
神秘丽人又一哦道：「原来你是海堡里的人，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老者阴恻恻一笑道：「姑娘，妳为何到小渔村上来了？」
神秘丽人道：「我是捉龙的人。」
老者道：「一个姑娘为大男人捉龙，妳不以为很羞耻？」
神秘丽人道：「为了养活我爹娘，只好出来抛头露面了，这种营生对我虽然不适合，但是总比……总比娼妓好些吧？」
老者道：「那为何戴着假面具？」
神秘丽人道：「为了安全，也怕惊世骇俗嘛。」
老者道：「但这地方不是捉龙的好地方。」
神秘丽人道：「我只敢到这地方来，大城大镇我不敢去呀？」
老者道：「妳的姓名叫甚么？」
神秘丽人道：「我一个女子为人捉龙，操的是贱业，怎好再把姓名告诉人？」
老者道：「哼，妳很会说话，那么我再问妳，妳面上那张人皮面具是哪里来的呢？」
神秘丽人道：「一位大叔送给我的，他是我爹的朋友，一个叫化子。」
老者道：「妳父母现居何处？」
神秘丽人道：「东石镇上。」
老者道：「东石镇上的甚么地方？」
神秘丽人道：「陈家祠堂。」
老者道：「妳每天走十几里路来到这里，不觉得太辛苦？」
神秘丽人道：「为了养活我爹娘，有甚么办法呢？」
老者道：「再问妳一事，妳一直向阿福打听海堡的情形，目的何在？」
神秘丽人道：「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去那里为人捉龙——大叔，你们海堡里的人要捉龙么？」
老者又阴恻恻一笑道：「不要，我只要妳一样东西？」
神秘丽人道：「甚么东西？」
老者道：「命……」
话声一落，狼牙棒一抬，对着神秘丽人的头上砸了下去。
神秘丽人吓得跌倒了，惊叫道：「大叔妳不能杀我，救命哪，有人杀我哪！」
老者的狼牙棒在距离她身上数寸之处，一刹而住，没有真正的砸下，嘿嘿冷笑道：「丫头，妳别装蒜，我知道妳是有目的而来的——接招吧。」
狼牙棒再抬，做势欲猛砸。
神秘丽人掩面尖叫道：「不要杀我！我接招就是了。」
老者的狼牙棒停在空中，喝道：「那就起来呀。」
神秘丽人抬起头，惶声道：「甚么……甚么叫接招嘛？」
老者忍俊不禁，哑笑道：「丫头，妳当真不懂？」
神秘丽人连声道：「我懂，我懂，你教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老者的狼牙棒垂了下来，道：「妳当真不懂武功？或是在装蒜？」
神秘丽人一怔道：「武功？大叔，你是说我会武功？我……我怎么会武功？我只会捉龙呀。」
老者注视她良久，沉声道：「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我看看！」
神秘丽人「哦」了一声，急急将人皮面具揭下，露出那张娇丽无比的玉容，说道：「大叔，我今年才十八岁，我绝对不是坏人，你该看得出来的。」
老者一看她容貌绝世，不禁动容道：「嘿，妳真是个小美人！」
神秘丽人感伤的叹了口气道：「这有甚么用？自古红颜多薄命……」
老者又打量了她几眼，问道：「妳为何挑上捉龙这一行？」
神秘丽人幽幽一叹道：「我爹娘都是瞎子，我爹从二十几岁开始就替人捉龙，我八岁开始就天天牵着我爹出门，所以我也学会了捉龙，我除了捉龙之外，别的都不会嘛。」
老者沉吟半响，道：「妳说妳爹娘住在东石镇上的陈家祠堂？」
神秘丽人道：「是的，是的，大叔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回去看看，保证不是哄你的。」
老者面上浮现一抹暖昧的笑容，伸手摸摸她的脸庞，嘿嘿笑道：「妳长得这标致，我实在不忍伤害妳，不过我若查明妳扯谎，我还是会一棒砸烂妳！」
说罢，身形陡地腾起，转眼工夫，已没入远处的夜色中……

孤鶴

第二章：纤纤十指　撩人梦寐深思


东石镇上。
陈家祠堂。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飘落在祠堂的门口。
这人，正是刚才在小渔村外查究神秘露人身份的老者，他只化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此刻，刚交四更，夜色正深，东石镇上万家熄灯，人人都正在睡梦中，陈家祠堂的里里外外也是一片沉静，看不见一个人影。
老者手握狼牙棒轻步走到祠堂门阶前，停下脚步，侧耳谛听。
祠堂里面一片漆黑，不过这对老者并不发生困难，他的耳朵比眼睛管用，运耳一听，就听出祠堂中果然有人在睡觉——五丈以内，人的鼻息声，他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于是举步走了进去。
这家祠堂已甚破旧，堂上却仍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取出火折子，找到供案上的一盏油灯，将它点燃起来。
灯光一亮，祠堂上的情形顿时清晰的显现出来，在靠右边的墙壁下摆着一张旧床，从破旧的床帐看入，依稀可见床上卧著两个人。
他们，显然就是神秘丽人的父母。
他们仍在沉睡，没有惊醒过来。
老者走近床前，用狼牙棒接开床帐，细视床上二人，只见男的年约四十七、八岁，面貌清瘦憔悴，似在病中，女的也有四十来岁，两个眼眶深陷，一看即知是瞎子不错。
夫妇俩合卧一堆，身上盖著一条破棉被，贫贱夫妇之状况，令人见而鼻酸！
老者发出一声咳嗽。
这一声咳嗽，立刻惊醒了那男瞎子，他睁开一对雾翳的眼珠子，惊问道：「谁？甚么人？」
一面发问，一面挣扎坐起来。
女瞎子跟着醒来，问道：「蝶儿，妳回来了？」
男瞎子急急说道：「不！不，不是我们蝶儿，喂，你是何人？」
老者看到这种情形，觉得已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乃转身走出，拟返海堡。
不料刚刚要跨出祠堂之际，突然迎面奔入一个叫化子，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哎呀？」
叫化子失声惊叫，即时刹住了脚步。
这叫化子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蓬乱发披在脸上，浑身脏兮兮的，但五官却长得相当端正，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他的左袖随风飘荡，里面缺少一条手臂。
老者一见之下，立刻猜想到此人必是神秘丽人所说的那个叫化子叔叔，亦即是那张人皮面具给她之人，乃问道：「你是蝶儿的叔叔？」
中年叫化一头雾水，愕然道：「是呀，你是甚么人？」
老者道：「你曾经送一张人皮面具给蝶儿？」
中年叫化点头道：「是呀。」
老者道：「那张人皮面其是你制成的么？」
中年叫化摇头道：「不是，是我捡来的？」
这时，那男瞎子急急下床，开声道：「兄弟，他是谁，他是谁呀？」
中年叫化子道：「大哥，我不知道，你们不认识他么？」
男瞎子道：「他一直不开口，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中年叫化乃回望老者问道：「老兄，你是何人，到这里来干么？」
老者冷冷一笑道：「你不必知道。」
突然一举狼牙棒，向中年叫化子的胸口撞了过去！
中年叫化面色大变，却呆立不动，竟不知闪避。
没有习武之人和习武之人，差别就在这里，一般习武之人在突遇袭击之际，本能的就会出手招架或闪避，而没有习武之人在突遇袭击之际，大都会呆住，不知所措。
老者目的只想试探他的底子，一看他呆然不动，便适时撤回狼牙棒，哈哈一笑，荷起狼牙棒，大步走了出去。
中年叫化跟到门口，目送老者远去之后，才转回祠堂里面来。
男瞎子冷冷道：「走了？」
中年叫化答道：「嗯，走了。」
男瞎子冷笑道：「海堡里的人？」
中年叫化道：「不错，他叫『饿狼粟森』，十八家将排名第七。」
女瞎子接口问道：「有没有被他瞧出破绽？」
中年叫化道：「没有，这家伙身手虽然不弱，却非精明之人。」
女瞎子道：「小蝶必是出了事了，否则这家伙不会到这里来的。」
中年叫化道：「我看未必，她若露了底，饿狼粟森岂会看看就走？」
男瞎子道：「不错，小蝶很精灵，应该不会把事情弄砸才是。」
中年叫化道：「但从现在开始，咱们更要小心了，千万大意不得。」
男瞎子道：「你打听的结果怎样？」
中年叫化道：「姓盖的确实患了病，现在每天在服药。」
男瞎子道：「甚么病？」
中年叫化道：「不太清楚，我一连三天守在回春药舖的门口，昨天下午才见八家将之一的『无影子包刚』去抓药，我正想藉行乞进去听听药舖里的人说些甚么，却被伙计赶了出来。」
男瞎子道：「药多不多？」
中年叫化道：「不少，包成一大包，看样子有三天的份量。」
男瞎子道；「姓盖的患的必是不易治愈之疾，否则不会一连吃了半年的药还在吃。」
女瞎子道：「可惜死不了，他要是死了，就好办事了！」
中年叫化道：「不对，他一死，咱们的希望便告落空。」
女瞎子道：「怎么说呢？」
中年叫化道：「咱们所要的东西，只有姓盖的一人知道藏在那里，他若死了，咱们就无法得到东西了。」
女瞎子道：「那批东西，一定藏在堡中」
中年叫化道：「不错，但堡中的建筑非常复杂，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道和秘室，要是不知确实地点，只怕找几年也找不出来。」
女瞎子道：「十八家将也不知道？」
中年叫化道：「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跟随姓盖的才不过两年，姓盖的绝不会把那样重大的秘密告诉他们的。」
男瞎子忽然喃喃说道：「我看我听到的消息一定不错，姓盖的必是患了风湿之疾。」
中年叫化道：「果真是风湿，那么你要小蝶去小渔村替人捉龙这步棋，就下的对了！」
男瞎子微微一笑道：「是的，当小蝶在小渔村上捉龙的消息传入姓盖的耳中时，只要他对小蝶没有了怀疑，那么我的计策就成功了。」
话声甫落，蓦闻祠堂门口有人接口道：「不错，仇大哥，你的计策已成功了一半！」
随着话声，一个「盲人」走进了祠堂来！
她，正是神秘丽人！
她又已戴上人皮面具，故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女瞎子笑道：「小蝶，妳没事吧？」
被称为「小蝶」的神秘丽人走到他们床前，扔掉竹棍子，笑声道：「没事，有惊无险。」
女瞎子道：「刚才来了一个海堡里的人，他叫「饿狼粟森』。」
小蝶道：「我知道，他怀疑我不是普通人，可能将对海堡不利，因此在路上截住了我……」
她将经过情形说出，最后笑问道：「你们没有被他瞧出甚么吧。」
男瞎子道：「没有，因为我们两个确确实实是瞎子，他只看看就走了。」
小蝶笑道：「饿狼粟森一向作风暴戾，以前动不动就要杀人，如今上了年纪，好像改了不少。」
男瞎子冷笑道：「不，你错了，他跟以前完全一样，只不过他受到姓盖的叮嘱，不敢胡乱杀人罢了。」
中年叫化道：「对，姓盖的树敌甚多，现在他隐居海堡只有咱们知道，要是在当地出了人命，事情一开大，消息一传开，对他就十分不利了。」
说到这里，转对小蝶问道：「小蝶，妳刚才说仇大哥的计策已成功了一半，是指何而言？」
小蝶道：「第一，经此一来，海堡里的人对咱们已无怀疑，今后我可以继续在小渔村上捉龙。第二，我在小渔村吊到一个呆子，他叫『阿福』，无父母妻子，单身一个人，我告诉他希望将父母接去小渔村上居住，免得我每天长途跋涉，他听了很高兴，答应分两间房子让咱们居住。」
男瞎子听了大喜道：「好极了，这样一来，咱们可以更接近海堡了。」
小蝶道：「明晚我再去一趟，要是海堡里的人没有甚么动静，你们后天晚上便随我去小渔村住下。」
中年叫化道：「我呢？」
小蝶道：「那『饿狼粟森』已知你是我的叔叔，所以你每隔几天去探望我们一下，大概不会引起怀疑，不过行动要大方，千万不能鬼鬼崇崇，因为村上渔民中有姓盖的眼线，住在阿福隔壁的李二郎就是其中之一。」
中年叫化问道：「村上渔民对姓盖的印象如何？」
小蝶道：「敬畏。」
中年叫化又问道：「妳认为妳在小渔村上替人捉龙，已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同时已为村上渔民所接受了？」
小蝶道：「是的，咱们的计划是放长线钓大鱼，今后一个月内，我只替人捉龙，不干别的事，相信姓盖的部下在对我暗中监视多日而无任何发现的情况之下，会相信咱们不是心怀不轨之人，那时候，他们或甚至姓盖的说不定也会叫我捉龙。其次，我女扮男装的事，大概也不会被村中的妇女发现，理由是那些渔民舍不得我离开那里，他们会紧紧守住秘密的。」
中年叫化笑道：「如果一切进行顺利，妳应居第一功。」
小蝶道：「那里，这主意是仇大哥策划的，我只不过是照计划行事罢了。」
男瞎子笑道：「事成之后，我会好好谢妳，绝不叫妳吃亏就是了。」
小蝶打了个呵欠道：「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谈，现在我要睡觉啦。」
X X X
过了两天，小蝶的假父母——男瞎子和女瞎子——顺利的到达小渔村，在阿福的家住下来。
此事，当然使村上渔民议论纷纷，阿福忙加解释，说他们一家三口只打算在村上住些日子，由于他自己是单身汉，又因看他们太可怜，因此才分出两间房子租给他们居住，同时也好请他们帮忙看家云云。渔民们头脑简单，听了阿福的解释，再见「捉龙的」父母是瞎子，境况确实僮得同情，也就没有人反对了。
这时候，除了阿福和李二郎之外，村民尚不知「捉龙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是因为阿福和李二郎尚未将秘密告诉别人（李二郎虽与小蝶闹得不欢而散，但他怕老婆，不敢泄漏秘密）。而身为海堡十八家将之一的「饿狼粟森」，似乎也守住了这个秘密……
数日后，经过阿福的暗中走告，才开始有顾客上门，于是每到深夜，小蝶就在阿福的家为人捉龙，施展其美妙柔指，使每一个上门的顾客通体舒服，深感其乐无穷。
这些顾客，当然都是村上的渔民，他们在享受到奇趣之后，个个为之着迷，因此当阿福叮嘱他们守密时，无不满口应允，发誓绝不泄漏秘密。
自此，阿福的家门庭若市，但因小蝶每晚只肯替三个人捉龙，阿福不得不采取登记排队的方式，到了后来，登记姓名之后，往往要等上十天才能轮到一次。
阿福很乐意帮忙小蝶安排这件事，因为小蝶每隔两天就特别给他侍候一次，而且是不要钱的。
从此，小渔村上的男人个个眉开眼笑，出海捕鱼也特别有劲，使得他们的妻子大为高兴，对「那个捉龙的」，大起好感呢！
这中间，海堡里的人始终没出现一个，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正当小蝶要替一个渔民捉龙之际，突闻房门「砰砰」作响，旋听阿福在房外道：「姑娘，妳请开门。」
小蝶道：「甚么事呀？」
阿福的声音透著惶急，道：「妳快开门，有两位大爷要来看妳呢。」
小蝶一听这话，便起身去开门，只见阿福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饿狼粟森」，另一个是很斯文的中年人，她连忙推出迷人的笑脸（她每夜在为人捉龙之前就揭去人皮面具），福了一福道：「原来是这位大叔，你们也要捉龙么？」
饿狼粟森推开阿福，与那中年人走入房中，咧嘴嘿嘿一笑道：「不错，我们兄弟俩今夜特来照顾妳。」
小蝶含笑道：「承二位大叔瞧得起，小女子万分荣幸，请在外面坐一坐，等小女子为这位——」
饿狼粟森不待她说完，就向床上那个等待「享受」的渔民笑道：「老弟，让一让如何？」
他说这话时，面上虽带笑容，却笑得使人看了害怕，那人素知海堡里的人得罪不得，听了连忙翻身下床，连连拱手道：「是，大爷你先来。」
说罢，一溜烟似的跑出去了。
小蝶不生气，笑嘻嘻道：「二位大叔，哪一位先来了？」
饿狼粟森道：「我先来。」
一跃上床，躺了下来。
小蝶即在床前坐下，准备为他捉龙，一面含笑道：「这位大叔，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饿狼粟森笑道：「我姓粟。」
小蝶转顾那斯文的中年人笑问道：「还有这位大叔，你尊姓大名呀？」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姓铁。」
小蝶道：「你们都是海堡里的人？」
铁姓中年人道：「不错。」
小蝶道：「小女子听他们说，你们盖老爷子以前是全国第一名捕，抓过不少坏人，真是叫人敬佩，以后可要请你们多照顾照顾呀。」
铁姓中年人微笑道：「这要看妳今夜的表现如何而定了。」
小蝶羞答答一笑道：「小女子尽力而为就是了。」
饿狼粟森忽然笑道：「兄弟，你到外面吧。」
铁姓中年人一怔，道：「不要小弟陪伴？」
饿狼粟森笑道：「是的，我觉得不必要了，你只在外面守候便是，等我捉好了，再轮到你。」
铁姓中年人面上露出别有含意的微笑，道：「你不怕？」
饿狼粟森一挤眼道：「不怕。」
铁姓中年人乃出房而去。
小蝶起身去掩上房门，即回床前坐下，开始为饿狼粟森捉龙。
一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姑娘，不论她捉龙的功夫如何，当其纤纤十指落到男人身上，在男人身上滑动之时，无不使那个男人感到痛快淋漓，欲仙欲死。
而，小蝶这回表现得特别卖力，没多久就使得饿狼粟森感到不克自制，目中射出了饥渴的光芒。
他忍不住伸出了毛茸茸的手掌，企图轻薄一番，小蝶假装怕痒，连连躲闪，吃吃娇笑道：「大叔，你别这样嘛。」
饿狼粟森见她未动怒，更是肆无忌惮，嘻嘻笑道：「姑娘，妳真美！嘻嘻，早知妳捉龙功夫这么到家，我……我……我……我……」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面色胀红，眼睛冒火，好像一只真正的饿狼，要吃人了。
在房外「监听」的铁姓中年人听到饿狼粟森声音有异，立即「砰」然推开房门，冲了进来，急急问道：「粟兄，你怎么了？」
「哎呀！吓了我一跳。」
小蝶假装失惊的叫着。
饿狼粟森正在兴奋头上，冷不防同伴突然冲入，顿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刹那间全身冷却，不禁大为生气，骂道：「老九，你他妈的甚么玩意儿！」
铁姓中年人一见他没事，大为尴尬道：「你……没事？」
饿狼粟森没好气地道：「浑球，我当然没事，你紧张个甚么劲儿？」
铁姓中年人顿悟他发出「异声」的原因，不禁哈哈大笑道：「抱歉，抱歉……小弟是太紧张了，哈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走出，顺手带上房门。
饿狼粟森忙向小蝶低声道：「姑娘，妳再来，妳再来！」
小蝶又开始替他捉龙。
「姑娘，妳到底叫甚么名字？」
「不告诉你。」
「哎，告诉我有甚么关系嘛？」
「你太凶，那天还想杀我呢，我怕死了。」
「不不不！那是误会，当时我以为妳……咳，总而言之，现在我知道妳不是坏女人，妳是个孝女，为了养活妳爹娘……咳，不谈这个，我想……我想……嘻嘻我　想……嘻嘻……」
「大叔，请你不要动手动脚，我虽然操此贱业，身子可是清白的！」
「嘻嘻，妳既敢替男人捉龙，为何不…何不……」
「大叔，你再这样，我可要走了。」
「走，走哪里去了？」
「离开这里，到别处去讨生活。」
「哦！」
「我只道这小渔村民风淳厚，所以才敢到你们这里来，你要是这样，我——」
「这样好了，我给妳银子，妳要多少，我给妳多少，好么？」
「不，大叔，我只能捉龙，绝不卖身——你，哎呀！我不来了，我要告诉我爹去了。」
小蝶起身做势欲走，但脸上没有愤怒，只有娇叹，饿狼粟森舍不得她走，连忙拉住她道：「好好，我不欺负妳，妳再为我捉一捉吧。」
虽然不能达到最高享受，但她的手指功夫仍然使他上瘾，他觉得能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自己捉遍全身，也是一项世间少有的享受，所以他「妥协」了，不敢霸王硬上弓。
于是，小蝶继续给他满足，约莫捉了半个时辰，她收手道：「好了，大叔。」
饿狼粟森意犹未尽道：「再来一次如何？」
小蝶美眸一溜转，抚媚一笑道：「只要大叔不欺负我，我会留下来的，下次再来不也一样？」
饿狼粟森只得下床道：「也罢，我那同伴也要捉一捉，他只怕也等得不耐烦了——多少钱？」
小蝶道：「随大叔赏赐就是了嘛。」
饿狼粟森掏出一块碎银，塞入她手里，笑道：「这是一两银子，下次会多给妳一些。」
小蝶连连道谢。
饿狼粟森耸耸肩，开门走出，大声道：「老九，轮到你了。」
铁姓中年人继之入房，掩上房门，一言不发便上床躺下来。
小蝶也立刻坐下，伸出了她的一双玉手……
「姑娘，我真不相信妳会干这营生，难道妳真的没有别的事可做么？」
「没有，我只会捉龙。」
「女红也不会。」
「女红养不活我们一家三口。」
「但无论如何，一个姑娘家！！」
「铁爷，你一定知道『衣食足而知廉耻』这句话，我们贫苦人家的苦况你是不会了解的。」
「我了解，但我认为一个女人的贞节比生命更重要，何况妳尚未出嫁，而且又长得这么标致。」
「铁爷，我是靠劳力养活我爹娘，不管别人对我怎么想，我自认是清白的！」
「唔……妳是个奇女子，天底下只怕找不到第二个像妳这样的姑娘。」
「铁爷，你不喜欢我给你捉龙么？」
「身为一个男人，对此绝无不喜欢之理，我只是觉得妳不该操此贱业，这一行对妳太不适合了。」
「奇怪，你好像与众不同，我在这村上已替不少男人捉过，却没有一人像你这样跟我说话。」
「……」
「铁爷，你大名如何称呼？」
「铮。」
「铁铮？」
「对，硬棒棒的姓名。」
「我捉龙的功夫好不好？」
「很好。」
「那么，请多替我吹嘘吹嘘好么？」
「妳在这村上不是已应接不暇？」
「村上的渔民大都庸俗得很，不像你铁爷这么潇洒脱俗。」
「我们海堡里的男人未必个个如我，他们中也许有人会把妳吃掉呢！」
「哦，若是如此，那就不必了。」
「不过，从明天开始，他们会一个个来找妳捉龙。」
「他们已经知道了？」
「是的，老实告诉妳，我们对妳暗中观察了半个月，现在已知妳不是……唔，总而言之，刚才那位粟爷已将秘密说给大家知道了。」
「大家是谁？」
「海堡十八家将。」
X X X
海堡十八家将，小蝶终于一一「见识」过了，他们的名号及排名如下：
赛诸葛许半仙
活阎王荆大鼎
九尾神狐毛百昌
霹雳双剑商如松
巨无霸张义
七尺无常贺炎
饿狼粟森
金钱豹申屠雄
飞刀铁铮
流星追魂司徒春
铜锣道人
花蝶阮复
刀关仁虎
铁笔孔八爷
金伞娘子潘爱莲
黑蜈蚣冷昭
混江龙向亮武
老书僮闵家桐
这十八家将中，只有「金伞娘子」潘爱莲是女人，她已徐娘半老，由于好奇，她也曾让小蝶捉了一次，却大呼「没趣」而去。
除她之外，对「捉龙」不大感兴趣的还有一个「飞刀铁铮」，他只让小蝶捉了两次便未再来，其余十六人则趋之若骛，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两人结伴而来，陶醉在小蝶的美妙玉指之下……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此事终于被海堡主人盖老爷子所知悉了。
一天晚间，小蝶正准备与她的假爹娘吃饭之际，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这人，是十八家将排名最末的老书僮闵家桐。
他原是盖老爷子的书僮，由于武功不弱，又因年已接近五十，盖老爷乃提升了他为家将，不再以书僮使唤他了。
小蝶（因夜未深，她仍戴着人皮面具冒充男人）一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道：「闵爷，怎么这样早就来了，我还没吃饭呢。」
老书僮闵家桐笑道：「不要吃饭了，跟我走吧！」
小蝶一呆道：「哪里去呀？」
老书僮闵家桐道：「海堡。」
那男瞎子和女瞎子本来已端饭在吃，一听这话，登时一齐停止吃食，耳朵竖了起来。
小蝶惊讶道：「去海堡干么？」
老书僮闵家桐道：「我们主人要请妳捉龙。」
小蝶道：「真的？」
老书僮道：「真的。」
小蝶道：「盖老爷子已经知道了？」
老书僮道：「是的，是我告诉他的，他听说有妳这么一个俏姑娘替人捉龙，觉得很有趣，便命我来带妳去，他说捉龙对他的疾病可能有帮助。」
小蝶又问道：「盖老爷子有甚么疾病么？」
老书僮道：「老毛病，风湿。」
小蝶一喊道：「原来是风湿，这种疾病我曾治好过一个人。」
老书僮道：「捉龙捉好了？」
小蝶点头道：「正是，我每天替他捉一次，一个月后居然痊好了。他一高兴，就赏了我十两银子哩。」
老书僮笑道：「要是妳能治好我们老爷的风湿，绝对不止十两银子。」
小蝶道：「可是……可是我有些我……害怕……」
老书僮诧异道：「怕甚么？」
小蝶道：「怕去海堡，我听说海堡以前的名字叫『鬼庄』，闹过鬼呢！」
老书僮失笑道：「别怕，那是以前的事，自从我们搬入居住至今，猫都没见到一只——快穿上衣服，跟我走吧。」
小蝶迟疑道：「我胆子小，从小就怕鬼……」
男瞎子开口道：「蝶儿，别像个小孩子，人家盖老爷子看得起妳才要妳去，妳就快随这位大爷去吧！」
小蝶道：「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回来，那段路好黑，风又大，呼啸呼啸的，怪吓人的。」
老书僮道：「这简单，我带妳回来就是了。」
女瞎子接口道：「既是如此，蝶儿，莫叫人家等太久，快去吧。」
小蝶应了一声，便回房披上一件衣服，拿了探路的竹棍子，便随老书僮出门而去。
她仍然假装盲人，让老书僮牵着走，直到远离小渔村，才不再冒充瞎子，快步随行。
「小蝶，我实在想不通，妳既然敢为男人捉龙，为甚么又要女扮男装？冒充瞎子？」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经常走夜路，这样可避免在路上碰上坏人，一是瞒住妇女们，否则她们绝不肯让自己的丈夫来找我捉龙——那个妇女肯让自己的丈夫给一个女人捉龙呢？闵爷你说是不是？」
「嗯，对！对！」
「闵爷，盖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他没有责备你们么？」
「没有，我详详细细跟他说过了。」
「说甚么？」
「说……说妳们没有一点可疑，说妳是个孝女，为了养活眼睛失明的双亲，不惜冒着身败名裂之险，出来为人捉龙。」
「你说我们没有一点可疑，这话甚么意思？」
「这个……是这样的，我们老爷在任上得罪过许多绿林强豪，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计划报仇雪恨，因此我们老爷才避居此地，为了安全起见，凡有外人来到此地，我们都会密切注意——妳刚来此之时，我们也暗中注意打听过了，已证明妳们没有可疑。」
「哦，原来如此！」
「小蝶，这件事妳可千万不能泄漏出去，否则我们不会放过妳的。」
「不会！不会！闵爷你放心好了，盖老爷子是一位了不起的好人，我们都希望他能安度余年，绝不会泄漏一个字的。」
「这样才好，我们老爷很慷慨，妳若捉得他高兴，他会重重的赏赐妳的。」
「是！是！」
沿着海岸上的一条崎岖小路，走了顿饭工夫，海堡已然在望。
它建筑在临海的一座山头上，有一条石级蜿蜒而上，白天看时，景色如画。
看外表，它像一座石砌的小城堡，非常的巍峨壮观；堡的正对面还有一座伸悬海面的巨岩，它像一只巨掌，上面托著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
现在是晚上，所以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海堡的轮廓，以及几点闪烁的灯光。
要上海堡，石级是唯一之路，除此之外，山头的四面均是滑溜溜的岩石，即使身怀绝顶轻功，也难轻易飞登上去。
老书僮领着小蝶走上石级。
石级窄而陡，宽仅三尺，两边均是岩石抱挟著，好像高高的围墙。
小蝶只登了百多级就叫苦起来道：「哇！这么陡的石级，我的腿受不了啦！」
老书僮笑道：「刚刚开始就叫苦，还有一千个石级要走呢！」
小蝶吃惊道：「甚么？还有一千个石级？那我怎么受得了？」
老书僮笑道：「妳真的走不动？」
小蝶道：「是啊，要登一千多个石级，等于爬一座高山，那我怎么受得了？」
老书僮停步笑道：「妳要不介意，我揹妳上去如何？」
小蝶道：「这……羞死人了……我不要！」
老书僮道：「不要就走吧！」
说著，举步继续向上登。
小蝶随后跟着，又登了几十级，力竭而停，娇喘道：「不成，我走不动了。」
老书僮住足道：「要不要我揹？」
小蝶喘着气道：「你……可要老实才成！」
老书僮笑道：「放心，我是太监，耍不出甚么名堂的。」
小蝶张目道：「你是太监？」
老书僮哈哈笑道：「我们老爷目前在海堡居住，恰如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帝，而我是他的家将，今天奉命领妳入堡，岂不等于太监？」
小蝶噗哧一笑道：「那么，你若不老实，我就向盖老爷子告状，叫你挨几十个大板。」
老书僮笑道：「对！对！所以妳根本不用担心我会欺负妳。」
小蝶道：「好，弯下腰来！」
老书僮弯腰蹲下，小蝶便往他背上一趴，老书僮双手倒剪，勾住她两只脚，随即长身而起，健步如飞的向上飞登。
海堡十八家将个个不含糊，此刻老书僮揹著小蝶，飞登石级如履平地，快如脱野马，不消盏茶工夫，业已登临山头！
他放下小蝶，笑道：「到了！」
现在，海堡已整个现于小蝶面前，它的外表确如一座小城，有城门和城墙，门外还有两个持枪的劲衣汉子，犹如兵卒！
小蝶看到这种气派，有些害怕地道：「闵爷，我怕……」
老书僮笑道：「别怕，跟我来吧！」
他拉起小蝶的一只手，牵她走入堡中，经过堡门时，两个劲衣汉子还向他敬礼呢！
一入堡门，情形就与一般城池不同，里面不见天日，是很敏宽的大石室！
大石室里面灯光明亮，可清楚的看见几道石梯通上二、三楼，给人的感觉是这海堡里面有数不尽的石室，神秘极了！
老书僮拉着小蝶走上一道石梯，进入一条甬道，再经过一阵转弯抹角，最后才到一间石室门口。
石室门口，也有两个守卫者。
但这两个守卫者已非常人，而是十八家将中的两个，一个是「九尾神狐毛百昌」，一个是「霹雳双剑乔如松」！
一看这情形，小蝶已知「盖老爷子」就在里面。
九尾神狐毛百昌曾让小蝶捉过三次龙，是她的老顾客了，故此看见小蝶到达，就向她挤挤眼，轻笑道：「小蝶姑娘，今天妳比我们高一级了！」
小蝶道：「毛爷说那里话，我是个捉龙的人，每一位顾客在我眼中都是衣食父母。」
霹雳双剑乔如松低声道：「少要嘴皮，快进去吧！」
说著，推开石室的房门。
石室中，布置之富丽堂皇，装饰之灿烂夺目，几乎使小蝶为之眼花撩乱。
真的，虽然房间不怎样宽大，但却美轮美奂，家俱件件精美，不亚皇宫！
房中一张精美的牙床上，卧著一个老人。
他身上盖著一条丝棉软被，只露出一颗头，头发已灰白，面部略现清瘦，唯双眉甚浓，目中亦炯炯有神，威仪逼人！
不用说，这老人便是昔日的全国第一名捕，如今的海堡主人——神捕头盖世龙盖老爷子了！
老书僮闵家桐先一步入房，施礼道：「老爷，捉龙的小蝶姑娘到了。」
盖世龙轻嗯一声道：「叫她进来。」
老书僮向小蝶招招手，小蝶便移步入房，好像见驾一般，头都不敢抬起，深深一福道：「难女小蝶，拜见老爷。」
盖世龙微微一怔，问道：「妳戴着面具？」
老书僮代答道：「是的，老爷，她因怕惊世骇俗，因此出门时都戴着面具。」
盖世龙道：「揭下来吧。」
小蝶忙将人皮面具揭下，收入怀中。
盖世龙一看果然是个世间少见的美人儿，面上不禁浮现了笑容说道：「果然是个美人，只是身上穿的衣服太难看了。」
老书僮忙向小蝶道：「小蝶姑娘，快把外衣脱下来吧！」
小蝶脱下外衣，露出女儿的一身衣裳，盖世龙眼睛一亮，笑道：「这才好看！小蝶姑娘，妳的一切，老夫已听家桐说过，为了养活妳双目失明的父母，妳不惜牺牲名节为人捉龙，孝心可感僮得同情！」
小蝶恭敬地道：「谢老爷夸奖。」
盖世龙含笑道：「听他们说妳捉龙的功夫很高明，是么？」
小蝶道：「不敢，混饭吃罢了。」
盖世龙道：「老夫近年风湿加重，行动颇不方便，也许捉龙对老夫会有帮助，所以才叫妳来试试。」
小蝶道：「难女很愿意为老爷效劳効劳。」
盖世龙道：「那么，这就开始——家桐，你出去吧！」
老书僮应了一声，倒退出房，随手关上房门。
小蝶搬过一只鼓櫈，在床前坐下，轻轻揭去他身上的丝棉软被，就开始为他捉龙……
她心中很兴奋，因为这正是他们计划希望实现的一个情形，现在，顺利的实现了。
但这一次的捉龙，她不敢使出「诱惑手段」，而规规矩矩的捉，因为她知道眼前之人是个精明如鬼的老江湖，如果使出「诱惑手段」，一定会弄巧反拙，如此不但没有第二次，而且马上命丧海堡之中！
半个时辰后，一条龙捉成了。
盖世龙似乎很满意，笑道：「很好！很好！明天这个时候，再来为老夫捉一次如何？」
小蝶道：「老爷肯惠顾，是难女的荣幸。」
于是，盖世龙召老书僮入房，命他赏了小蝶几两银子，然后小蝶穿上男人的外衣，戴上人皮面具，仍由老书僮领出海堡，带返小渔村……
X X X
阿福和男、女瞎子在房中聊天，三人对小蝶之去海堡为「神捕头盖世龙」捉龙，都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
他们为甚么忧喜参半呢？
因为，计划虽然逐步在实现（阿福当然被蒙在鼓中），但危机似乎在步步逼近——刚才，就有一个蒙面怪客到过他们房中！
他们正在讨论这件事，讨论得最起劲的是阿福，他一再表示想不通「蒙面怪客」的身份来历。
「他一定不是海堡里的人，海堡十八家将都已和小蝶姑娘混得很熟，而现在小蝶姑娘又去了海堡，为盖老爷子捉龙，在此情况之下，他们怎么会另派一个蒙面怪客来查探你们的底细呢？」
男、女瞎子含含糊糊的应着，不再表示意见，因为他们早已知道刚才来的蒙面怪客是谁！
一阵「吱吱呀呀」的推门声从大门传入，接着是小蝶的「重浊」嗓门：
「爹，娘，我回来了！」
阿福一听大喜，拔步奔了出去。
只见小蝶已走入屋中来，乃急问道：「妳一个人回来的？」
小蝶道：「不，那位闵爷送我到村上，他已回堡去了。」
阿福又急问道：「有没有为那位盖老爷子捉龙？」
小蝶道：「有的，他很满意，赏了我五两银子，说明晚还要叫我去……阿福哥，我好累，今夜不再接客了，要是有人来捉龙，你替我挡驾，就说我很累，已上床睡觉了。」
阿福道：「好的，好的——小蝶姑娘，刚才有个蒙面怪客来过哩！」
小蝶闻言一惊道：「蒙面怪客？他是谁？来这里干吗？我爹娘呢？」
她一口气问了几件事，使得阿福一时呐呐答不出来，适于此时，只听女瞎子在房中开声道：「蝶儿，娘和妳爹在此！」
小蝶一听之下，一颗心才放下来，当下向阿福一笑道：「阿福哥，我累死了，有话明天再说，好么？」
阿福对她早已百依百顺，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不打扰你，那个蒙面怪客的事，妳爹娘会告诉妳的，入房去吧！」
小蝶穿过堂屋，进入男、女瞎子的房中，拴上了房门。
男瞎子道：「小蝶，没事吧？」
小蝶道：「没事，一切非常顺利，只是我听阿福说刚才来了一个蒙面怪客，他是何方神圣？」
男瞎子道：「这事等下再告诉妳，现在，妳先把去海堡的经过情形说给我们听听。」
小蝶坐上他们的床，以耳语的方式将自己去海堡为「神捕盖世龙」捉龙的经过说出来。
男瞎子听完问道：「妳见过的盖世龙，是甚么模样？」
小蝶道：「他头发已灰白，面部很清瘦，两道眉毛又浓又黑，他自称风湿很重，我看好像未必。」
男瞎子道：「不错，姓盖的相貌确如妳所形容，不过……」
小蝶道：「怎么样？」
男瞎子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道：「我敢跟妳打赌，妳所见到的那个盖世龙，绝对不是真正的盖世龙！」
小蝶吃了一惊道：「怎么不是呢？」
男瞎子道：「因为，刚才姓盖的来过了！」
小蝶一呆，道：「就是那个蒙面怪客么？」
男瞎子道：「不错！」
小蝶道：「你怎敢确定他就是姓盖的呢？」
男瞎子冷笑道：「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我的耳朵并不聋，我一听他的声音，就知他是姓盖的老贼！」
小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说声道：「这么说，他是找个人冒充他自己叫我去捉龙，他本人却跑到这里来了？他这样安排是何意思？」
女瞎子接口冷笑道：「小蝶妳精灵如鬼，应知盖老贼这样安排的原因才是。」
小蝶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怕咱们不是普通人物，担心将对他不利，因此先用替身试探一下，今晚我要是乘机下手杀了那替身，就中了他的计了，是么？」
女瞎子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他本人再亲自到此探探，以彻底了解咱们的底细！」
小蝶问道：「他有没有认出你们？」
女瞎子道：「好像没有，事隔这么多年，他大概不记得我们这两个残废了。」
男瞎子道：「我们的外表已改变了很多，他大概已认不出来，不过也难说，要等妳下次入堡为他捉龙时，才能断定。」
小蝶道：「要是他已认出你们，明晚我再入堡为他捉龙时，岂不是飞蛾扑火，白白送死？」
男瞎子道：「要是他已认出我们两人，妳明晚不去为他捉龙也一样逃不掉。」
女瞎子道：「对，小蝶，现在咱们已骑虎难下，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
小蝶笑道：「别担心，我会去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男瞎子道：「正是，事成之后，可以任妳所取，我们最大的目的是要报仇！」
小蝶道：「我不怕冒险犯难，我『小狐狸花小蝶』天生就喜欢干这种事，不过，我也不想白白送死，你们今后的言语举止更要小心，尤其在阿福面前绝对不能露出一点口风，你们一露出破绽，我就死定了。」
女瞎子道：「不会的，妳放心。」
小蝶道：「海堡十八家将中，我比较担心那个『飞刀铁铮』，那家伙每次看我时，都带着怀疑的眼光，要是能先设法将他除去，可能要好些。」
男瞎子道：「不，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必须等到盖老贼对咱们信任无疑之时，才可采取行动。」
女瞎子道：「或者是等咱们窥探出盖老贼藏匿那批东西的地点时才能动手。」
小蝶问道：「我那位『叫化叔叔』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
男瞎子道：「我叫他没事不要来，免使海堡十八家将生疑。」
小蝶道：「好了，我要回房歇息，你们也睡觉吧！」
女瞎子道：「妳还没吃饭，厨房里还有一大碗饭在蒸着呢。」
小蝶道：「我不饿。」
她下床出房，回到自己房中，却见阿福坐在自己床上，不禁一呆道：「阿福哥，你还没睡？」
阿福腼腆一笑道：「我……我想跟妳谈谈……」
小蝶道：「谈甚么？」
阿福道：「谈两件事，先谈刚才那个蒙面怪客，小蝶姑娘，妳可不能害我！」
小蝶揭下人皮面具，对他抛一个媚眼道：「阿福哥，你怎么说这个话？我怎么会害你？」
阿福呐呐然道：「我觉得……觉得那个蒙面怪客来得奇怪……好像……好像把妳父母当作敌人呢！」
小蝶笑道：「不要担心，他是海堡里的人。」
阿福道：「妳怎知道？」
小蝶道：「海堡主人盖老爷子要请我捉龙，但他不放心，所以再派个人来查看一下，如此而已。」
阿福道：「但为甚么要蒙着脸？」
小蝶道：「故作神秘，吓唬吓唬我爹娘罢了。」
阿福道：「我是在想：我好心好意让妳们一家人在此住下，妳们可不能恩将仇报，我阿福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渔民，得罪不起海堡里的人呀！」
小蝶笑道：「阿福哥，你放心，我们跟你一样是安份守己的人，绝对不会生事的，你还要跟我谈的第二件事是甚么？」
阿福道：「妳还没告诉我去海堡为盖老爷子捉龙的详细情形。」
小蝶道：「那没有甚么，盖老爷子住在一间很漂亮很漂亮的房间，那位闵爷领我进去，我就开始为他捉龙，他很满意，叫闵爷赏我五两银子，说明晚还要我去，就是这么回事。」
阿福道：「盖老爷子是不是很喜欢妳呢？」
小蝶一听，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觉失笑道：「不错，他好像很喜欢我，怎么呢？」
阿福面露隐忧道：「他要是很喜欢妳，有一天要妳们搬入海堡居住，妳答应不答应？」
小蝶道：「不答应。」
阿福色喜道：「对，不要答应，大户人家的日子好过，没有我们小户人家过得舒服，没有拘束。」
小蝶微笑道：「但要是盖老爷子要我在海堡住几天替他捉龙，我只好答应，因为第一：他有钱有势，我不能得罪他；第二：我也想多赚几个钱，让我爹娘过得舒服一些。」
阿福道：「这个……」
小蝶道：「阿福哥，你放心，你的心意我明白，将来我自会报答你的。」
阿福听了这话，高兴极了，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双腕，结结巴巴道：「小蝶姑娘，妳既然这样说了，我……我……我也想告诉妳一句话，我……我很喜欢妳，妳愿不愿意嫁给我？」
小蝶低首道：「现在还不行，你是知道的，我们刚刚认识不久……」
阿福忙道：「是！是！我是说将来，只要妳答应，叫我等十年我也愿意！」
小蝶噗哧一笑道：「别说傻话了，要是等十年，我都老啦！」
她轻轻挣脱他的掌握，接着笑道：「好了，我要睡觉，你也回房睡觉吧。」
阿福连声应是，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孤鶴

第三章：三将殒命　凶手究是何人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
老书僮又将小蝶带到海堡，来到「神捕头盖世龙」的房外。
今晚，负责在门外守卫的是「巨无霸张义」和「七尺无常贺炎」二家将。
巨无霸张义身高体大，比一般人高出三个头不止，他的手掌张开时，就像一片芭蕉扇。
七尺无常贺炎也很高大，但瘦骨如柴，加上一张长长的马脸，活像个竹杆鬼。
他们也是小蝶的客人，看见小蝶到达，咧嘴嘻嘻直笑，好像看见一盘可口的美食。
小蝶也对他们点头微笑，可是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因为决定生死成败的关头已然来临——如果今晚捉龙的对象是真正的「神捕头盖世龙」，而且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危机便告过去；但假如捉龙的对象仍是昨晚那个替身，则情况就不太妙了。
一旦身份败露，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是绝对逃不出海堡的。
老书僮推开房门，恭声道：「老爷，小蝶姑娘到了。」
「叫她进来！」
听声音，与昨晚那个替身相同。
小蝶心头像挨了一拳，大感不妙，但此时此地已不容许她有所选择，只好硬著头皮走了进去。
视线瞥处，盖世龙仍如昨晚那样躺在牙床上，身上盖着丝棉软被，面上一片和气。
小蝶一福道：「参见老爷。」
盖世龙道：「别多礼，把妳脸上的面具和身上那件难看的衣服脱下来吧。」
小蝶依言揭下人皮面具，脱下外衣。
这时老书僮又倒退出房，拉上房门。
盖世龙从被中伸出一只手，说道：「那张人皮面具借老夫看看。」
小蝶双手奉上人皮面具。
盖世龙拿着人皮面具打量，微笑道：「这是谁送给妳的？」
小蝶答道：「难女一位叫化叔叔，他是我爹的朋友，有一天他在野外检到这东西，就送给难女使用。」
盖世龙道：「妳知不知道这是人的面皮制成的？」
小蝶道：「知道，难女那位叫化叔叔说江湖上有一种坏人会制造这东西，听起来好可怕。」
盖世龙道：「可是妳却敢戴着这东西，足见妳胆量很大。」
小蝶道：「难女看久了就不怕了。」
盖世龙道：「一般人很少使用这种人皮面具，他们如不让人见到真面目，大都用一块黑布蒙着脸。」
小蝶道：「是的，老爷，昨晚难女到此为老爷捉龙的时候，就有一个蒙面怪客去看我爹娘，把我爹娘吓坏了，不知他是甚么人？为甚么要蒙着脸？」
盖世龙注目一哦道：「竟有这种事，他有没有伤害妳爹娘？」
小蝶道：「还好没有，他只问我爹几句话就走了。」
盖世龙道：「问妳爹甚么？」
小蝶道：「他问我爹叫甚么姓名，是何方人氏，然后屋里屋外察看一遍，就不见了。」
盖世龙道：「真奇怪，下次再见到他，赶快叫个人来通知老夫，好么？」
小蝶道：「好的。」
盖世龙道：「现在把櫈子搬过来，开始替老夫捉龙吧！」
小蝶应了一声，便将鼓櫈搬到床前，坐了下来。
她心已渐定，因为情况不如想像之坏，虽然眼前之人不是真正的盖世龙，但既然对方仍无揭穿自己的举动，就表示对方仍不敢断定自己的身份，仍继续以替身来试探自己。
在此情况之下，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揭开棉被，准备为对方捉龙了。
盖世龙忽然按住她的手，笑道：「等一下，妳知道老夫是谁么？」
小蝶感到意外，道：「妳是盖老爷子呀！」
盖世龙道：「知不知道老天以前是干甚么的？」
小蝶道：「知道，他们说您老以前是名闻全国的捕头，现在告老退隐林下。」
盖世龙笑道：「对，名字呢？」
小蝶摇摇头道：「不知道。」
盖世龙道：「老夫名叫世龙。」
小蝶道：「世龙？」
盖世龙道：「不错，捉龙的龙——好，现在妳可以开始捉了！」
小蝶开始为他捉龙，可是手指动了没多久，她的心房又像挨了一拳，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因为，她突然发觉摸到的不是昨晚那个身体，今晚的盖世龙的骨格，与昨晚那个盖世龙完全不一样！
这真是大怪事，今晚这个盖世龙与昨晚那个盖世龙面貌相同，不管他是真是假，既然面貌相同，骨格怎么会不一样呢？
由于心中吃了一惊，手指不觉停顿了一下，盖世龙竟似知道她在惊异，微微一笑道：「怎么呢？」
小蝶反应敏捷，假作懵然，道：「甚么？」
盖世龙道：「为甚么停了一下？」
小蝶手指很自然的继续在他的身上按摩，一面答道：「没甚么啊！」
盖世龙道：「妳好像情绪有异，老夫看得出来！」
小蝶不仅情绪有异，而且简直方寸大乱，她实在不相信有这样的怪事，同样一个人，为甚么仅仅一天之隔，身躯会变得不一样呢？
昨天那个盖世龙，他的身上肉多骨细，而今天的盖世龙却是骨粗肉少，而且肌肉结实得多，为甚么会有这样不可思义的变化？
所幸，她在进入海堡之前，心理上已有准备，是故这个意外的奇事虽然使她心里惊骇万分，却仍能保持镇静，当下羞涩一笑道：「您老真高明，连难女心里在想甚么也知道！」
盖世龙笑道：「不，老夫不知道妳在想甚么，说给老夫听听好么？」
小蝶沉默了片刻，才轻轻一叹道：「难女在想：也许这是难女最后一次为您老爷子捉龙……」
盖世龙目光一凝，问道：「喊，为甚
小蝶道：「难女不想再在小渔村上住下去了，打算过两天就离开，去别处讨生活。」
盖世龙道：「甚么原因？」
小蝶道：「主要是昨夜那个蒙面怪客使我们害怕，我们不想惹事……」
盖世龙听了哈哈笑道：「妳们有仇家么？」
小蝶摇头道：「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跟人结仇呢？」
盖世龙道：「那就不用害怕。」
小蝶道：「可是，无缘无故来了一个蒙面怪客，叫我们怎能不害怕呢？」
盖世龙道：「不要走，小蝶姑娘，老夫担保妳们一家人绝对安全无事。」
小蝶道：「哦……」
盖世龙道：「老夫手下有十八家将，他们——」
正说著，房门突被人推开数寸，随闻一人在门外说道：「老爷，属下有急事禀告！」
盖世龙道：「进来！」
赛诸葛许半仙推门走了进来。
他是个道士，身穿八卦道袍，手指上悬著一柄拂尘，若非长得獐头鼠目，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盖世龙问道：「甚么事？」
赛诸葛许半仙趋近床前，转身向盖世龙耳语。
他的耳语声音很低，但小蝶并非普通人，听觉很灵，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一句话是：「老七粟森被人杀害了！」
盖世龙面色微变，陡地坐了起来，问道：「在甚么地方？」
赛诸葛许半仙答道：「在通往大厅的甬道楼梯口，咽喉被割裂！」
盖世龙目中精芒突盛，沉声道：「谁干的？」
赛诸葛许半仙道：「不知道，属下发现他的尸体时，喉咙尚在大量流血，尸体仍是温的，可知刚刚被杀不久，属下已下令封堡，凶手可能尚在堡中，还没有逃遁出去。」
盖世龙急急下床穿鞋，道：「快去看看！」
他和许半仙匆匆忙忙的走出房间，小蝶也跟了出去，巨无霸张义和七尺无常贺炎随行保护着盖世龙，一行五人快步走过一条走廊，再转入一条甬道，远远便见一具尸体倒卧在楼梯口，鲜血已蔓延一大片地板。
那人，正是十八家将排名第七的饿狼粟森！
他两眼暴瞪，嘴巴半张，早已经气绝了！
致命之伤，是咽喉的一道裂口，它是被利器割断的。
盖世龙、许半仙、巨无霸、七尺无常等四人围上饿狼粟森的尸体时，小蝶假装害怕，不敢走近观看，而靠在甬道壁上发抖。
盖世龙满面惊怒，嘿嘿冷笑道：「要来的终于来了！可是，来人怎能闯入本堡？是不是我们自己防守不力？」
许半仙面色沉重地道：「不，属下敢以人头担保，我们防守得十分严密，若有人闯入本堡，绝难逃过兄弟们的耳目！」
盖世龙冷哼一声道：「但老七却惨遭毒手，这如何解释？」
许半仙捻著一小撮胡子，沉吟道：「就是这一点属下想不通，更奇怪的事，此处经常有人进出，却没有人听见搏斗之声，也没听见老七喊叫——他见到有外敌侵入本堡时，应该喊叫才是……」
盖世龙俯身去细视饿狼粟森的咽喉伤口，冷笑道：「好快的刀法！」
许半仙惊异道：「是刀么？」
盖世龙点点头道：「不错，是刀！而且速度很快，老七还来不及喊叫时，喉咙已被切断了！」
许半仙皱眉道：「属下还是不相信有人能偷偷闯入本堡，难道是……难道是……是……」
盖世龙沉声道：「有话快说！」
许半仙忙道：「老爷，您是知道的，本堡建筑的型式与一般庄堡大不相同，当初建造这座石堡之人匠心独运，为免风雨袭击，堡中没有一块是空地，建成一座不见天日的城堡，而通路只有四条，也就是那四房城门，外人除非由四个城门进入，否则就得打通屋顶或挖地道进来，可是屋顶是厚石板盖成的，各处天窗亦不能容人进入，而地基都是坚硬的岩石，也不能挖通地道，所以——」
盖世龙忽然打断他的话，向巨无霸张义说道：「老五，你将小蝶姑娘带回老夫房中，好好陪着她，她吓坏了。」
巨无霸张义应了一声，便走去搀扶靠在甬道壁上发抖的小蝶，走回房里去了。
盖世龙等他们走过甬道之后，才向许半仙道：「好，说下去！」
许半仙省悟刚才不该在外人面前谈起海堡建筑的情形，故面上有些发红，道：「所以，属下认为杀害老七的凶手可能是……可能是……」
盖世龙不耐烦的一皱眉头。
许半仙连忙说道：「可能是鬼！」
盖世龙听了大为冒火，喝道：「好个赛诸葛！你是吃甚么长大的？居然也怀疑本堡闹鬼？」
许半仙急声又道：「要不然，凶手就是自己人！」
盖世龙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许半仙矮下半截，嚅嗫道：「老爷请息怒，属下是……是不该说这句话。可是……可是当初老爷不也说过么？老爷说这座石堡固若金汤，只要紧紧守住四个门，即使是一只老鼠也无法溜进来。」
盖世龙绷著脸没开口。
许半仙接着道：「而那四个门，日夜都有人把守，而且门是铁制的，谁要破门而入得费一番工夫，也必会惊动全堡，因此属下敢说没有人能潜入本堡，也因此而判断凶手说不定是自己人。」
盖世龙冷冷一笑道：「老夫手下，身手高强的只有你们十八家将，这么说，凶手是你们十八家将之一了。」
许半仙道：「十八家将应该也没问……问题……」
盖世龙道：「那么，是那些下人了？你认为他们有能力杀死老七？」
许半仙一时答不上话来。
这时，老书僮闵家桐听到消息，也赶来了。
他见到饿狼粟森惨死之状，惊骇万分，连声道：「这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许半仙便向他问道：「老闵，你今晚带小蝶姑娘入堡时，是一直带她进入老爷房中？或者是……」
老书僮答道：「当然是一直带她进入老爷的房中，你要怀疑小蝶姑娘，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盖世龙沉声道：「好了，少废话，其余之人呢？」
许半仙道：「都已经进入防守岗位去了。」
盖世龙问道：「确实已封锁各处出路了？」
许半仙道：「是的，属下敢说凶手若是外人，他必尚在堡中。」
盖世龙道：「好，咱们搜！」
X X X
海堡占地甚广，堡中大小房间，以及各处秘道秘室之多，几乎连盖世龙本人也说不清楚。
因此，当他带领许半仙、老书僮及七尺无常搜遍全堡时，已是次日上午，整整花了五个时辰。
结果，毫无所获。
他乃下令继续封堡，才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自己房中来。
小蝶在巨无霸张义的陪伴下，仍在房中坐着，只是因为枯坐太久，已在打瞌睡了。
盖世龙进入时，她仍未惊醒（当然是假装的），巨无霸张义看见老爷入房，连忙站起问道：「老爷，凶手抓到没有？」
盖世龙摇摇头，在床前坐下来。
这时，小蝶才佯装惊醒，揉着惺忪睡眼道：「嗯，甚么时候啦？」
盖世龙挥手示意巨无霸退去，才答道：「日上三竿了。」
小蝶叫道：「哎呀！我竟睡着了！老爷，……那位粟爷，他是怎么死的呀？」
盖世龙缓缓答道：「尚未查出。」
小蝶面上流露出恐惧之色，道：「真可怕，活生生一个人竟……竟被人杀死了，流了那么多的血……」
盖世龙道：「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杀死老夫，这大概是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先干掉老夫的十八家将，然后才杀老夫！」
小蝶惶然道：「这怎么办？」
盖世龙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怕，小蝶姑娘，妳别替老夫担心，老夫自有能力应付！」
小蝶道：「老爷，我……我一夜未归，我爹娘一定担心死了，我现在可以回去么？」
盖世龙道：「可以，但妳要答应老夫一项要求。」
小蝶道：「甚么事啊？」
盖世龙道：「今晚再来替老夫捉龙，并且不要离开小渔村。」
小蝶道：「这……」
盖世龙微笑道：「在这时候，妳如离开小渔村，妳说老夫会怎么想？」
小蝶惶恐道：「老爷，你不能怀疑难女，难女只是个——」
盖世龙摇手打断她的话道：「妳只要不离开，只要继续来替老夫捉龙，就一切无事！」
小蝶道：「哦……」
盖世龙道：「答不答应？」
小蝶点点头。
盖世龙乃起身走去房门口，向站在房外等候的老书僮道：「家桐，带小蝶姑娘回去，再赏她几两银子！」
老书僮在房外应道：「是——小蝶姑娘，妳出来吧。」
小蝶戴上面具，穿上衣服，正欲出房之际，盖世龙拉住了她，笑道：「记住，不得把昨夜发生的事说出去，知道么？」
小蝶又连连点头。
X X X
回到小渔村阿福的家，小蝶好言将阿福支开之后，才与男、女瞎子进入房中，悄悄告诉他们昨夜在海堡里发生的事情。
男、女瞎子听得惊异不置，齐声道：「这可玄了，谁有办法潜入海堡把饿狼粟森杀了呢？」
小蝶道：「我也想不明白，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海堡，而他们自己人也不可能窝里反……」
男瞎子问道：「姓盖的有没有怀疑到妳？」
小蝶道：「没有，他知道我不是杀害饿狼粟森之人，因为我一入堡就一直在他房中。」
女瞎子冷笑道：「看情形，必是另有一拨人找上来了！」
男瞎子道：「可是，他怎能混人海堡？海堡若能这样轻易混入，咱们还会等到今天？」
女瞎子道：「正是，这实在奇怪。」
小蝶道：「还有更奇怪的呢。」
女瞎子问道：「甚么事？」
小蝶道：「我昨夜见到的盖世龙，与前夜见到的盖世龙面貌相同，可是身体骨格却完全不一样！」
男瞎子呆住，道：「这怎么可能？」
小蝶道：「我也认为不可能有这种事，所以才觉得奇怪。」
男瞎子道：「面貌确实相同？」
小蝶道：「我看不出不同之处。」
男瞎子道：「会不会是妳记错了？」
小蝶道：「绝对不会，前晚那个盖世龙肉多骨细，肌肉软软的，昨晚那个盖世龙骨粗肉少，肌肉结实，完全不一样！」
男瞎子道：「声音呢？」
小蝶道：「也相同。」
男瞎子道：「我就不相信有这样的怪事！」
女瞎子笑道：「小蝶，妳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我告诉你，你所见到的两个盖世龙不是同一个人，因此身体当然不会相同了。」
小蝶道：「对，但面貌和声音怎么会一样呢？」
女瞎子道：「面貌可以易容，声音可以模仿。」
小蝶道：「声音可以模仿，虽然不容易，但我可以相信有这种事；至于易容，那当然也很简单，可是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前后两个盖世龙均未易容，也未戴人皮面具——我在替他们捉龙时，已摸得清清楚楚了！」
女瞎子一怔道：「确实未易容或戴人皮面具？」
小蝶道：「确实没有。」
女瞎子迷惑道：「这样的话，我也弄不明白了。」
男瞎子道：「人的身体是无法改变的，前后两个盖世龙的身体既然不一样，那么他们必非同一个人，昨晚你所见的那个，必是真正的盖世龙。」
小蝶道：「我猜想也是如此，如果他是假的，当饿狼粟森被害，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故时，那个真的必会出现处理。」
男瞎子道：「如果海堡中有一真一假的两个盖世龙，那可麻烦了，将来咱们采取行动时，万一误中副车，岂不功亏一篑么？」
小蝶道：「正是，好在姓盖的要求我留下，继续为他捉龙，因此日子一久，我一定可以看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女瞎子叹道：「盖老贼真聪明，知道有人要他的老命，所以弄来一个替身，叫人难以下手！」
男瞎子道：「这件事不太重要，诚如小蝶所言，将来总会弄明白，最要注意的是饿狼粟森的被杀，我在担忧，咱们可能慢了人家一步了。」
小蝶道：「不用担忧，不管对方是谁，如果他的目的与咱们相同，我仍占了最有利的地位，因为我随时可以利用捉龙的时候制服盖老贼。」
男瞎子道：「小蝶，目前我们无法进入海堡，今后全看妳了。」
小蝶道：「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三人在房中交谈至此，忽听阿福在堂上叫道：「小蝶姑娘，妳的『叫化叔叔』来看妳了。」
小蝶开门迎出时，中年叫化已走到房外，他笑嘻嘻的道：「小蝶，生意好不好呀？」
小蝶笑道：「还不错，赚了十几两银子了。」
中年叫化笑道：「喝！这么多，那可要请我这个穷叔叔喝两杯才行。」
X X X
第三个晚上，老书僮闵家桐又将小蝶带到「神捕头盖世龙」的房门口。
「老爷，小蝶姑娘到了。」
「叫她进来。」
小蝶进入房内时，所看到的情形仍如前两晚一样，盖世龙仍然躺在他的牙床之上。
「小蝶姑娘，妳来了。」
「是，老爷。」
「把櫈子搬过来坐下。」
「是。」
小蝶将鼓櫈搬到床前时，心里暗暗思忖：今晚这个盖世龙，不知是昨晚那一个？或是前晚那一个？
这个问题，其实不成其为问题，因为她只要伸出她的一双手，一摸就知道了。
她坐定了身子，顺口问道：「老爷，昨晚杀害粟爷那个凶手捉到了没有？」
盖世龙道：「还没有。」
小蝶道：「真可怕了，要捉到他才行啊！」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他的面部，仍然分辨不出他是前晚那个或昨晚那个。
盖世龙微笑道：「妳放心，老夫迟早会抓到他的。」
小蝶开始为他捉龙。
一经按摩，发觉他肉多又细，心知是前晚那一个（她判断是假盖世龙），心中不禁暗发冷笑，忖道：「哼，你们骗不了我的，虽然你们的面貌相同，但我只要一摸你们的身体就知道了！」
可是，按摩到颈部时，她的心头又剧烈一震，差点失声惊叫起来。
为甚么呢？
因为，她发现今晚这个盖世龙的颈部有一颗黑痣！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晚那个盖世龙和昨晚那个盖世龙，颈部都没有黑痣。
而这一个却有黑痣。
这是第三个盖世龙！
盖世龙竟然有三个！
她不禁背脊发凉，心中起了一阵莫可明状的寒栗，觉得「盖世龙」太神秘太可怕了。
为甚么会有三个面貌相同的人？
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盖世龙？
「小蝶姑娘，妳在想甚么？」
这个盖世龙居然也发现她情绪异常，而含笑问出了这句话！
小蝶忙道：「我在想……我在想那位粟爷为甚么会被人杀死……」
盖世龙——从现在起，我们称他为「第三个盖世龙」吧——微微一笑道：「昨天晚上老夫告诉过妳了，有人要杀老夫，但是因为老夫有十八家将保护，因此他们要先由十八家将下手，一个一个把他们杀了，最后才轮到老夫。」
小蝶道：「若是如此，您老可要小心提防啊。」
第三个盖世龙道：「当然！」
小蝶道：「那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第三个盖世龙道：「不知道……」
小蝶道：「要是不能查出凶手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那可十分危险，也许……也许……」
第三个盖世龙笑了笑道：「也许今晚又有一个人要被杀，是么？」
小蝶道：「对不起，我只是这样猜想，既然不能查出其来龙去脉，他就仍然有机可乘。」
第三个道盖世龙道：「对，妳说的一点都不错。」
他双目一抬，盯住小蝶笑道：「小蝶姑娘妳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人很聪明！」
小蝶羞笑道：「您老夸奖了。」
第三个盖世龙含笑道：「妳愿意长期为老夫捉龙么？」
小蝶道：「长期？」
第三个盖世龙道：「是的，老夫每月付妳一百五十两银子。」
小蝶道：「好是好，可是每天晚上这样跑来跑去，难女实在有些吃不消，由小渔村到贵堡的这段路好难走呢。」
第三个盖世龙道：「对，每夜往返要走六、七里路太辛苦，老夫的意思是妳可以在本堡住下来。」
小蝶一呆道：「在这里住下来？」
「正是。」
「这怎么可以，我……我是个姑娘，怎好日夜住在你们这里？」
「怕有人欺负妳？」
「不，不是……」
「妳曾为老夫的十八家将捉过龙，也替老夫捉了三次，有人对妳不礼貌么？」
「没有……」
「既然如此，妳还怕甚么？」
「我……」
「小蝶姑娘，老夫虽然不任公职，但仍嫉恶如仇，我的手下没有人敢乱来，这一点妳可以放心。」
「是，可是……」
「妳还有甚么为难？」
「老爷打算要难女在此住多久？」
「暂定一个月如何？」
「一个月之内，我可不可以回去看我爹娘？」
「可以，每隔十天，老夫派人送妳回家住一天。」
「还不好？」
「不，我要先回家问问我爹，他答应了才行。」
「这是当然，妳和令尊谈谈，明晚给老夫答复。」
「好的……老爷，难女的捉龙，对您老真有帮助么？」
「不错，这两天来，老夫感觉好过多了。」
「难女还有一句话要说，老爷听了可不要生气。」
「老夫不生气，妳说好了。」
「难女虽操贱业，但非娼妓可比，难女是不……不卖身的。」
「哈哈，妳放心，老夫已垂垂老矣，不会见色动心的，老夫只要妳捉龙。」
「这样，难女就放心了。」
「两个肩胛多捉一捉，对了！对了！对……」
他瞇著两眼，看样子很舒服。
可是就在这时，房门又被推开数寸，赛诸葛许半仙的声音又在房外响起：「老爷，属下有急事禀告。」
第三个盖世龙双目一睁，道：「进来吧！」
许半仙推门而入，神色十分惶急。
第三个盖世龙沉声问道：「又是怎么了？」
许半仙搓着手道：「老爷，又……又出事了！」
第三个盖世龙撑起身子，两颗眼珠几乎要跳出来，问道：「又有人被害？」
许半仙哭丧著脸道：「是的，是混江龙向亮武！」
第三个盖世龙如风似的冲出去，在许半仙及流星追魂司徒春、铜锣道人的随行保护之下，赶到了混江龙向亮武卧尸的地点。
地点：在大厅后面的一间石室中。
死亡的原因与饿狼粟森相同，咽喉被割裂！
第三个盖世龙神情异常激动，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许半仙道：「南堡门轮到他去把守，他迟了半个时辰未去，老九（飞刀铁铮）便叫个兄弟来向属下报告，属下去他房中，发现他不在，后来经过此处，看见这房门半掩，属下推开查看，就发现他倒在血泊中。」
第三个盖世龙伸手摸摸混江龙向亮武的尸体，发觉已冷僵僵，眉头一锁道：「死了很久了！」
许半仙道：「大约有两个时辰以上了吧。」
第三个盖世龙目中精光闪闪，冷笑道：「全堡防守的情形怎样？」
许半仙道：「从昨夜老七遇害封堡至今，除了老么前往小渔村接来小蝶姑娘之外，没有第三人出入本堡。」
第三个盖世龙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凶手当真是自家人了？」
许半仙道：「也可能是凶手尚藏匿在堡中，被向亮武发现——」
第三个盖世龙不待他说完，就瞪他一眼道：「亏你号称『赛诸葛』，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弄不清——向亮武见到的如是外人，他会这样轻易的被割断咽喉么？」
许半仙惶恐道：「是……是……是，老爷说得是。」
第三个盖世龙道：「致命之处既同在咽喉，这就表示凶手是熟人，向亮武才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杀。」
许半仙连连点头称是。
第三个盖世龙问道：「现在是哪几个人在防守四个堡门？」
许半仙道：「刚刚下班的是金钱豹申屠雄、飞刀铁铮、花蝶阮复，大刀关仁虎；现在轮僮的是铁笔孔八爷、金伞娘子、黑蜈蚣冷昭及活阎罗荆大鼎；本来向亮武应该接替飞刀铁铮，因他遇害，故属下临时调荆大鼎接上去。」
第三个盖世龙道：「那么，除了申屠雄、铁铮、阮复、关仁虎四人，及今日轮僮保护老夫的司徒春和铜锣道长之外，其余之人都有嫌疑了！」
其余之人是：赛诸葛许半仙、活阎罗荆大鼎、九尾神狐毛百昌、霹丽双剑乔如松、巨无霸张义、七尺无常贺炎，老书撞闵家桐及正在轮僮的孔、潘、冷一共十个人。
老书僮听了忙道：「老爷，属下两个时辰前一直跟您在一起，后来就去小渔村接小蝶姑娘……」
第三个盖世龙道：「对，你也没有嫌疑！」
许半仙道：「还有两人也没嫌疑。」
第三个盖世龙道：「哪两个？」
许半仙道：「张义和贺炎。」
第三个盖世龙点点头道：「不错，昨天他们两人负责保护老夫，一直跟随在老夫左右，因此他们绝不是杀害粟森的凶手，自然也就不是杀害向亮武的凶手了。」
许半仙苦笑道：「因此，有嫌疑的，就只有属下及荆、毛、乔、孔、潘、冷七人而已！」
第三个盖世龙道：「你是十八家将之首，老夫信得过你！」
许半仙面上仍挂著苦笑，道：「老爷还是将属下列入的好！」
第三个盖世龙微詑道：「为甚么？」
许半仙道：「当年老爷收纳我们十八人时，是经过一番审慎观察的，老爷认为我们可信赖才收纳我们，而我们这些年来对老爷也是忠心耿耿，心无二志，现在不幸发生了这种事，尤其孔八爷、金伞娘子和冷昭三人是属下推荐的，他们三人是属的生死之交，属下对他们的为人十分了解，敢说他们绝不会干出这种事，如今他们三人蒙上嫌疑，属下脱身事外，岂是做朋友之道？因此老爷如要追究，也请将属下列入！」
这番话，他虽以温和的口吻说出，听来却慷慨激昂，令人感动。
第三个盖世龙默然有顷，才说道：「其实，老夫对你们十八人绝无怀疑，只是粟、向二人之遇害，又分明是自家人干的；你们十八人的身手虽非天下无敌，但任何绝顶高手也无法一举手就将你们杀死，故可断定凶手必是你们熟识之人……」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他会是谁呢？」
许半仙道：「老爷要不要叫他们六人过来问问？」
第三个盖世龙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老夫会另外想办法！」
许半仙道：「属下有一计，可防兄弟们继续遇害。」
第三个盖世龙注目道：「说说看。」
许半仙见了小蝶在旁，欲言又止。
第三个盖世龙便向老书僮闵家桐说道：「家桐，你送小蝶姑娘回去，并带一百五十两银给她父母。」
老书僮应道：「是！」
X X X
老书僮领着小蝶出了海堡，才是初更时分，今夜月光如水，景色非常优美，然而两人都没有心情欣赏，心情都很沉重。
当然两人的心情虽一样沉重，想的却完全不一样；老书僮为堡中的一连发生两桩命案而忧虑困惑，小蝶除此而外，还为发现「第三个盖世龙」而疑惑不已……
默默的沿石级走到山下，老书僮才开口打破沉寂：「今天我们老爷出手好大方，居然一下赏了妳一百五十两银子！」
小蝶道：「不，是一个月的酬金。」
老书僮不解道：「一个月的酬金？」
小蝶道：「是的，你们老爷要我在堡中住一个月，说这可免来回奔跑之苦。」
老书僮道：「妳答应了？」
小蝶道：「我说我先要问问我爹爹，不想他就吩咐你带来一百五十两银子。」
老书僮道：「这表示我们老爷要妳答应，所以妳最好答应。」
小蝶道：「可是，我好害怕，一天死一个人，这怎么得了啊！」
老书僮道：「别怕此事与妳无涉。」
小蝶道：「等下你把银子带回去，上覆你们老爷，就说——」
老书僮摇头道：「不可以，我们老爷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反抗！」
小蝶嘟嘟樱唇道：「我又不是你们海堡里的人，为甚么不能拒绝呢？」
老书僮道：「若在平时，也许不会怎样，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现在火气很大，而且……总之，小蝶姑娘，妳若是听明，就不要拒绝。」
小蝶为难地道：「这件事也要我爹同意才成啊，要是我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老书僮道：「妳要努力说服妳爹。」
小蝶道：「闵爷，我悄悄跟你说句话，你可不要生气，好么？」
老书僮道：「好，妳说。」
小蝶道：「我觉得你们老爷人很好，可是却怪怪的……」
「老书僮问道：「哪方面怪怪的？」
小蝶道：「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虽然我已为他捉了三次龙，但每次见面，总觉得很陌生……」
她说这句话的目的，是希望套出有关「三个盖世龙」的秘密。
老书僮不知是不知情或是不肯说，笑了笑道：「这没甚么，妳多为他捉龙，以后就不会觉得陌生了。」
小蝶听他这样说，就不再开口。
老书僮道：「小蝶姑娘，我告诉妳，我们老爷很有钱，妳好好替他捉龙，讨得他喜欢，他一高兴，说不定可让妳一辈子受用无穷。」
小蝶道：「我只要能养活我爹娘，别　的不敢奢求。」
老书僮道：「妳打算养妳爹娘一辈子么？」
小蝶道：「当然哪，我没有兄弟，这个担子就自然落到我肩上了。」
老书僮道：「妳总要嫁人吧？」
小蝶道：「是的，但我还小，等过几年谁愿意帮我养活双亲，我就嫁给他。」
老书僮笑道：「如果我愿意养活妳双亲，妳肯嫁给我么？」
小蝶啐他一口，笑道：「你乱讲，你的年纪比我还大，说这话还害臊么！」
老书僮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已到小渔村，老书僮在村口住足，说道：「好了，妳自己回家去，跟妳爹谈好之后，将衣物打点好，明晚我来接妳去。」
说毕，将封好的一包银子递给她。
小蝶犹豫了半晌才接过银子，转身向村里走去。」
老书僮目送她走远之后，忽然身形一腾，飞纵而起，快速的沿村西的野地掠去，绕到村南，悄悄的掩近阿福的家，轻巧的飞身上屋，在屋顶上隐伏下来。
这时候，小蝶才刚刚以盲人的姿态走到家门口，阿福每天晚上都在门口痴痴的等，一看见她回来，高兴的跳了起来，迎上前低声道：「妳回来了？」
小蝶轻嗯一声，与他一起入屋。
阿福道：「妳爹娘在房中和妳那位叫化叔叔在喝酒呢。」
小蝶道：「哦……」
阿福道：「小蝶姑娘，那位盖老爷子还要妳去么？」
小蝶道：「阿福哥，你先让我回房歇一歇，等一会再告诉你好么？」
阿福点点头道：「好的，我在堂上等妳。」
这小傻子，他只要见到她就心满意足了，对于她的话奉命唯谨，从不敢抱怨一声的。
小蝶进入假爹娘的房中，看见「叫化叔叔」果然在房中喝酒，正要开口，却见男瞎子举手一指屋上，再示意她勿开声，她微微一呆，但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乃说道：「爹，娘，叫化叔叔，我回来了。」
男瞎子「唔」了一声道：「蝶儿，妳今晚回来得早些吧？」
小蝶道：「是的。」
女瞎子道：「饿不饿，妳叫化叔叔带来了半只叫化鸡，妳也吃几块吧。」
小蝶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中年叫化一面用筷子在桌上写字，面笑嘻嘻道：「小蝶，妳不是最爱吃叫化鸡吗么？来来来，这只鸡腿给妳……」
说到这里时，已在桌上写成八个字：『屋上有人，说话小心』。
小蝶微微点头，拿过鸡腿来吃，边吃边说道：「爹，娘，叫化叔叔，今后我们日子好过了！」
女瞎子道：「怎么说呢？」
小蝶道：「女儿带回来一百五十两银子！」
说著，将银子递到女瞎子手上。
女瞎子抚摸了几下，色喜道：「哪来这么多银子啊？蝶儿，妳可不能随便接受人家的钱，要知道咱们虽然——」
小蝶道：「娘，妳听女儿说吧，这是盖老爷子付给女儿的一个月酬金。」
女瞎子道：「这又是怎么说？」
小蝶道：「盖老爷子体念女儿每晚来回奔波太辛苦，叫我去海堡住下哩！」
男瞎子道：「这怎么可以，妳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怎可在人家长住？」
小蝶道：「爹，妳放心，盖老爷子是个好人，他的手下也个个正派，不会欺负女儿的。」
男瞎子道：「可是……」
小蝶道：「爹，凡事女儿自有分寸，女儿只为盖老爷子捉龙，不做别的事。」
男瞎子道：「可是，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妳不在家，我们不放心啊！」
小蝶道：「盖老爷子答应每隔十天让女儿回家住一日，这样，妳们可以放心了吧？」
女瞎子道：「每月一百五十两？」
小蝶道：「是的，等于一天五两银子，这个酬金很高了，女儿平时为人捉龙，每次不过五钱，一天也捉不到五个。现在每个月赚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年就有一千八百两银子，女儿只要捉他一年，咱们就可以买地盖房子啦！」
中年叫化道：「好主意！我说大哥大嫂，你们已苦了几十年，如今有这好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
女瞎子沉吟片刻，问道：「蝶儿的爹，你认为怎么样？」
男瞎子道：「只要不出事，当然是好，我就怕蝶儿年纪轻，不知世道奸险。」
小蝶道：「爹，人家盖老爷子以前是一位全国著名的捕头，专门对付坏人，像他这样的人你还不放心，天下只怕再找不到好人了！」
男瞎子道：「罢罢，妳要去便去，自己小心就是了！」
小蝶转对中年叫化道：「叫化叔叔，今后我不在家，希望你常来看我爹娘，好么？」
中年叫化笑道：「只要妳不嫌我又脏又穷，我一定会来。」
小蝶道：「叔叔说那里话，你和我爹是患难之交，等于是我的亲叔叔，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也不妨的。」
四人又谈了一些家常话，使得隐伏屋上窃听的老书僮越听越没趣，乃悄悄飘身下屋，动身返回海堡去了。
男瞎子耳朵特别灵，已听出来人离去了，微微一笑道：「走了！」
女瞎子道：「你猜是谁？」
男瞎子摇头道：「不知道，海堡里的人对咱们似已没有疑心，应该不会——」
小蝶道：「他必是老书僮闵家桐！」
男瞎子一怔道：「是他么？」
小蝶道：「今晚堡中又出了人命，老书僮可能心中犯疑，故乘送我回来之便，悄悄前来听窃咱们的谈话。」
男瞎子吃惊道：「堡中又出人命了？是怎么回事？妳快说！」
小蝶便将「混江龙向亮武」遇害的事情说出来。
男瞎子眉头连皱道：「怪事！怪事！究竟谁有这么大的神通，竟能进入海堡连续杀人而不被姓盖的老贼抓到？」
小蝶道：「昨晚饿狼粟森被杀之后，他们即下令封堡，你知道那座海堡一经封锁，任何人也别想进出，而他们封堡之后，必曾仔细搜索过，既然未发现外敌，这就表示凶手不是外来的人。」
中年叫化惊讶道：「难道十八家将中有人背叛盖老贼了？」
小蝶道：「可能是如此，只是还无法把他找出来罢了。」
女瞎子冷笑道：「好！先让他们自己内讧一番，最好十八家将一个一个死掉，那时，咱们就更可轻而易举的将盖老贼宰了！」
小蝶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今晚我发现一桩怪事呢！」
男瞎子问道：「何事？」
小蝶道：「我今晚捉龙的那个盖世龙，不是前晚那个，也不是昨晚那个！」
男、女瞎子和中年叫化一听这话，登时目瞪口呆，半晌之后，男瞎子不胜骇异地道：「小蝶，妳是说……」
小蝶神情严肃道：「他是第三个盖世龙！」
女瞎子接着急问道：「妳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蝶道：「今晚这个盖世龙，身体状态与前晚那两个相似，但他颈上多了一颗黑痣！」
女瞎子道：「前晚和昨晚那两个颈上没有黑痣！」
小蝶道：「是的，我绝对没看错！」
男瞎子倒抽了一口冷气，极度困惑地道：「他妈的，这究竟是甚么玩意儿？」
中年叫化问道：「你见过的三个盖世龙，你觉得哪一个是真是盖世龙？」
小蝶道：「我本来认定是昨晚那个，可是今晚看见『第三个盖世龙』与手下谈话的样子，又觉得今晚这个才是真的——总之我现在已搞糊涂了，十八家将对三个盖世龙的态度完全一样，都是敬畏有加，实在叫人分辨不出真伪来。」
男瞎子道：「可是，你说他们未经易容，也没戴假面具，既然如此，世上怎么可能有三个人面貌相同？」
中年叫化道：「对，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小蝶道：「我也认为不可能，但事实确是如此！」
四人低声交谈至此，不觉一齐沉默下来。
因为，四人都很困惑，百思不得其解，有一种不知所措之感。
过了一会后，男瞎子才又开口道：「刚才你说盖老贼要妳去堡中住下，是真的么？」
小蝶道：「真的。」
男瞎子道：「妳觉得怎样？」
小蝶道：「依我看，他这样大概没有甚么其他目的，你们男人都是好色如命！有个像我花小蝶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为他捉龙，总是一项乐事呀！」
女瞎子哑笑道：「小蝶，妳可不能吊儿郎当，这件事可不是好玩的呀！」
小蝶道：「我知道，现在我虽然知道不好玩，也得玩下去了！」
中年叫化问道：「妳有何打算？」
小蝶道：「现在谈不上打算，只能暂时观望一阵，等摸清楚了哪一个是真正的盖世龙再说吧！」
男瞎子道：「明天妳去后，要格外小心，说不定那凶手已知妳是谁，可能也会对妳不利呢。」
小蝶道：「我知道——好了，那儍小子在堂上等我，我得去应付一下。」
她说完这话，即起身出房，来到堂上，只见阿福双手托著腮呆坐发怔，乃走过去笑道：「阿福哥，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到你房里去，我一边给你捉龙，一边告诉你……」

孤鶴

第四章：扑朔迷离　谁能辨别真假


第四个夜色降临大地时，老书僮闵家桐准时到达，将小蝶接走了。
路上，小蝶问起昨夜「混江龙向亮武」遇害之事，老书僮答道：「没有，还没抓到凶手。」
小蝶道：「这怎么办呢？」
老书僮道：「不要紧，以后大概不会再发生了。」
小蝶道：「怎么说？」
老书僮道：「告诉妳也不妨，昨夜我们的老大许半仙献了一计，我们老爷采纳了。这个计策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十六个家将每人身边跟着一个堡卒，日夜寸步不离的跟着。」
小蝶道：「这甚么意思？」
老书僮笑道：「因为我们断定凶手是自家人，现在每个家将身边跟一个堡卒，便可互相监视和保护，如果那凶手再要下手杀人时，他总不能同时杀死两个人，因此当他下手杀死一人时，另一人便可开声大叫，叫出凶手的姓名！」
小蝶一喊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老书僮道：「所以，这样一来，凶手大概不敢再下手杀人了。」
他接着又问起她征求父母同意在海堡住下的经过，小蝶就把昨晚自己与父母交涉的经过说出，最后说道：「幸亏我一位叫化叔叔帮我说了一句话，我爹娘才同意了的。」
她说的，老书僮昨夜均已偷听而知道了，现在听她说的与昨晚相同，便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当下笑问道：「妳爹怎么有一个叫化子朋友？」
小蝶道：「很久以前，我爹夜里出去捉龙时，不慎跌倒受伤，他教了我爹，从那开始，我爹便和他交上了朋友。」
老书僮又问道：「他叫甚么姓名，会不会武功？」
小蝶道：「他姓王，名字我不知道，从小叫他叔叔叫到现在；他不会武功，只会烧叫化鸡，他烧的叫化鸡，真是好吃极了。」
老书仅没有再发问。
不久，她又让他揹著走上出头，到达海堡门前，今天守南面正门的是：「金钱豹申屠雄」；他的身边果然跟着一个堡卒。
她，第四度来到了「神捕头盖世龙」的房门外。」
今晚，接受她捉龙的将是哪个呢？
第一个盖世龙？第二个盖世龙？第三个盖世龙？或者会再出现第四个盖世龙？
她心中充满著好奇。
「老爷，小蝶姑娘来了。」
「哦，请她进来。」
盖世龙今晚没躺在床上，而在灯下看书；他见小蝶提着包袱进来，放下书本，含笑道：「小蝶姑娘，妳爹已同意妳在本堡住下了，是么？」
小蝶施礼答道：「是的。」
盖世龙笑道：「很好，今后可以不必来回奔波了。」
小蝶道：『老爷，难女睡哪一间房子啊？」
盖世龙道：「老夫已准备好了一间房子给妳，妳来看看……」
他起身走去一座壁橱前，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那座壁橱忽然转动起来，轧轧声中似一扇门转开，出现另一间精房。
小蝶佯惊道：「喂，这壁橱怎么会动的？」
盖世龙不答，举步走了进去。
小蝶跟入一看，但见房中布置之精美，不亚于他本人的房间，不禁「啊」了一　声道：「就是这一间？这……这样好的房子，我……我怎么配啊？」
盖世龙笑道：妳当然配！再没有一个姑娘比妳更配住这样的房子！」
小蝶发现房间别无出路，心中不免惴惴，说道：「老爷，我……我不要睡这间房子，您随便找一间下人的房给难女就是了。」
盖世龙道：「不，妳睡在这里，才方便为老夫捉龙，可随叫随到。」
他脱去身上二件锦袍，往床上一倒，笑道：「来，今晚就在妳床上捉龙！」
小蝶急想知道他是第几个盖世龙，当即放下包袱，在床前坐下，伸出了双手。
一摸，是肉多骨细的一个，颈上没有黑虑。
这一个，是第一个盖世龙！
她暗忖道：「这样看来，盖世龙只有三个，所以今晚又从『第一个』开始。」
盖世龙被捉得很舒服，眯着眼睛笑道：「小蝶姑娘，从现在开始，妳等于本堡的人了，有句话老夫要告诉妳，由于老夫的仇家很多，为了安全起见，妳没事的时候不要乱跑，在这里见到的事物，出去绝对不可对人讲，知道么？」
「知道。」
「前晚和昨晚一连发生了两桩人命，凶手至今未获，所以这几天妳不要离开这间房子，以免危险。」
「是的，可是……」
「可是甚么？」
「整天呆在这里面，会闷得发慌，要是有人陪伴，可不可以出去透透空气？」
「这个……好，老夫没事便陪妳出去走走便了。」
「我真担心……」
「担心甚么？」
「担心今晚又有人遇害。」
「唔，等著瞧吧！」
X X X
赛诸葛许半仙的计策似乎管用了，这一夜未发生任何事故，平安而过。
小蝶也没有任何「奇遇」，她为「第一个盖世龙」捉过龙后，陪着他吃了些点心，在房中盥洗一番，即上床睡觉。
原来房中设备齐全，角落里有个蓄水池，池旁有一条暗沟，脏水可从暗沟流出去，这样的设备对小蝶十分方便，若有人按时送食物来，简直不用离开房中一步。
次晨，果然有个老妈子送早膳入房，她不跟小蝶交谈，把早膳摆上桌子，就退了出去。
那扇房门的另一边即是盖世龙房中的壁橱，小蝶摸索了半天也打不开，只好乖乖的呆在房中。
到了中午，房门开了，盖世龙走了进来，笑问道：「小蝶姑娘，不习惯么？」
小蝶勉强点头道：「还好。」
盖世龙道：「食物合胃口么？」
小蝶道：「太好了。」
盖世龙道：「这两天老去为了想抓出那杀人凶手，无法陪妳出堡走动，妳可不要生气。」
小蝶道：「不会的，老爷。」
盖世龙道：「再为老夫一捉好么？」
小蝶道：「好的，难女随时在侍候老爷。」
盖世龙脱去锦袍，仍在她床上躺下。
小蝶又想知道他是第几个盖世龙，当即坐下开始为她捉龙。
一摸，是肉少骨粗的一个，颈上也没有黑痣。
这是第二个盖世龙。
第二个盖世龙一边享受着她的美妙柔指，一边笑道：「小蝶姑娘，老夫有一句话要问妳……」
小蝶道：「是，老爷请说便是。」
第二个盖世龙道：「妳是个花般姑娘，难免使男人动起邪念，当妳碰到一个企图向妳非礼的男人时，妳怎么办？」
小蝶道：「不会的，他们都同情我，可怜我，不会欺负我的。」
第二个盖世龙道：「妳这种想法不切实际，男人都是好色的，如果妳碰上一个不同情妳不可怜妳的男人，妳怎么办？」
小蝶道：「我……只好喊救命了。」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要是没有人听见，妳又怎么办？」
小蝶道：「我以死相抗。」
第二个盖世龙道：「反抗不成，又怎么办？」
小蝶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第二个盖世龙哈哈笑道：「对，碰上这样的男人，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说到这里，突然骈指点出，点中了小蝶的软麻穴！
小蝶嗯哼一声，倒了下去。
第二个盖世龙翻身下床，将她抱到床上，便动手为她宽衣解带。
小蝶大惊失色，叫道：「老爷！老爷！你……你要干甚么？」
第二个盖世龙嘻嘻笑道：「妳碰上一个不同情妳不可怜妳的男人了！」
不久，小蝶已被剥得精光……
X X X
小蝶在哭泣。
她已整整哭了一个多时辰，胸前都被泪水湿了一大片，但第二个盖世龙仿佛没听到，他赤条条的拥被大睡，鼾声如雷。
他真的睡着了。
好像他已看穿了小蝶，料定她不敢乘他睡觉时下手杀死他似的！
小蝶真的不敢么？
是的，她真的不敢，理由有四：第一她早已不是处女，早已是曾经沧海的女人了；第二她自知若杀了他，自己绝对逃不出海堡；第三是她不敢断定眼前这个「第二个盖世龙」是不是真正的盖世龙；第四是她不想放弃计划。
其实这四个理由中，最实在的是她已非完壁，她年纪虽仅十八岁，却已是一只「小狐狸」，她已跟许多男人睡过觉了。
因此，她现在的哭泣只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
「唔……」
第二个盖世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从酣睡中悠悠醒来，看见小蝶还在掩面饮泣，不禁微笑道：「怎么，还没有哭够？」
小蝶哭得更悲切。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再哭下去，老夫就要认定妳是假装的了！
小蝶忽然扑到他身上，拳头如雨而下，又哭又叫道：「你该死！你不是人！你欺负我！」
她的拳头没有一点的力量，因此不是在打人，而是在大发娇嗔啊！
第二个盖世龙哈哈大笑道：「打吧！打得妳满足了，再告诉老夫跟妳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小蝶忽地停止哭闹，瞪着眼睛道：「你……你说甚么？」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别来这一套，老夫是不容易被人蒙骗的。」
小蝶眼睛瞪大道：「你说甚么？」
第二个盖世龙道：「我说妳已非处女，用不着哭得这样伤心欲绝。」
小蝶怒道：「你胡说！」
第二个盖世龙突然神情一严，冷冷道：「妳回家去吧。」
小蝶一呆道：「甚么？」
第二个盖世龙冷峻地道：「回去！」
小蝶佯装悲愤道：「你说甚么？你已占有了我的身子，现在就要撵我走了？」
第二个盖世龙道：「是的，老夫不喜欢不坦白的姑娘。」
他快捷的坐起，穿上衣服，走去打开那扇活动房门，对着外面喊道：「家桐，你进——」
小蝶叫道：「不！」
第二个盖世龙回望她冷笑道：「怎么呢？」
小蝶低垂螓首，委委屈屈道：「我……我不要回去。」
第二个盖世龙推上房门，走回来道：「那就得坦白告诉老夫。」
小蝶道：「说甚么嘛？」
第二个盖世龙道：「说妳为甚么已非处女。」
小蝶最大的本领是要哭就有眼泪，她泪如雨下道：「去年……去年我替一个男人捉龙时，他……他强奸了我。」
第二个盖世龙道：「他是谁？」
小蝶道：「他是投宿客栈的一个客人，我不认识他。」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哈哈，老夫说的没错吧？像妳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说男人见了怎会不动心呢！」
小蝶抬起泪颜道：「你要撵我走？」
第二个盖世龙道：「不，妳可以留下来侍候老夫，每个月老夫再多给妳一百五十两银子。」
小蝶道：「你不能娶我么？」
第二个盖世龙哈哈笑道：「妳乖乖的侍候老夫，就可永远留下来，这样也等于是老夫的妻室了。」
小蝶默然不语了。
她的希望只要留下来，留下来才有机会。
第二个盖世龙敢情是个老淫虫，看见她已就范，便上前捧着她的脸颊直亲，笑道：「小白羊，妳不知道老夫多么喜欢妳，从今以后，妳不必再四处奔波为人捉龙了，老夫养妳一辈子。」
小蝶道：「我爹娘呢？」
第二个盖世龙道：「每个月，老夫会派人送去三百两银子，这个数目够他们花了吧！」
小蝶点头道：「够了。」
其实，她现在最关心的并非「父母」的生活问题，而是另一个有趣的问题：「明天，当那『第三个盖世龙』出现时，他是否也要跟我睡觉？」
X X X
赛诸葛许个仙带着一个堡卒在堡中各处巡视，他是十八家将之首，不必轮值守门或保护盖世龙。
每天，他就带着一个堡卒巡视各要道，表面上看来非常尽职。
这天晚上，他巡视到一条秘道，打开每间石室进入探视，当进入最后一间石室探视时，他忽然关上房门，向随着他的堡卒笑道：「小郭，我有话跟你讲！」
堡卒小郭恭声道：「是，许军师。」
在海堡中的人，都称呼他为许军师。
许半仙含笑道：「你是我带进海堡来的人，是不是呢？」
小郭道：「是啊。」
许半仙道：「我观察你很久了，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值得提拔。」
小郭连忙表示感激道：「谢许军师提拔，小的没齿不忘。」
许半仙捻著短须沉吟道：「只不知你能不能与我共甘苦同荣辱……」
小郭道：「这个当然，小的虽是海堡裹的堡卒，但在小的心目中，你许军师才是……才是……」
许半仙道：「才是甚么？」
小郭道：「你老才是小的主人！」
许半仙表示满意的点点头道：「好，那么我再问你，你想不想发财？」
小郭咧嘴笑道：「金钱人人爱，谁不想发财呢！」
许半仙道：「好，现在你先跪下来发誓，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可背叛我。」
小郭跪下发誓。
许半仙更是满意，笑道：「好了，现在咱们是一颗心两条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小郭错愕道：「你老……」
许半仙道：「堡中接连发生两件命案，你猜是怎么回事？」
小郭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许半仙低声道：「我们堡主以前坏事做绝，有许许多多的江湖人物想要他的老命，并夺取他的财产！」
小郭道：「哦！」
许半仙道：「粟森和向亮武之死，就是他们干的！」
小郭吃惊道：「他们是谁？」
「目前还查不出来。」
「这怎么办？」
「是的，这件事很可怕，再让它发展下去，只怕咱们的命也要断送在此——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堡主有风湿病，已经不能跟人动武了！」
「哦！」
「所以，咱们得为自己设法，不能坐以待毙！」
「哦……」
「依我推测，不出一个月，海堡将被人攻破，堡主的大批财产将落入别人的手裹！」
「这……」
「我想，那批财产与其落入别人手里，咱们为甚么不能拿？」
「对！对！」
「你知道十八箱金元宝的事么？」
「不知道，那是……」
「每箱有一百个金元宝，每个金元宝有五十两重，十八箱共是九千两！」
「这么多的黄金是落入人家手里，岂不太冤枉？」
「对呀！」
「据我所知，现在有几个家将也心怀不轨，企图谋夺，你若愿意与我合伙，咱们就先下手！」
「怎么下手？」
「当然要先干掉那十五个家将，把他们做了后，剩下的那个老残废就容易对付了！」
「我……我怎么杀得了他们？」
「不，不要你动手，你只要从旁协助我，不要出卖我就行了。」
「这个……」
「事成之后，十八箱金元宝咱们对分，你一半我一半。」
「万一失手……」
「不会，我有把握。」
「现在各个家将身边都跟着一个堡卒，您老如何下手？」
「我连那堡卒一起干掉。」
「这要连杀三十个人呀！」
「不错，但一天晚上干掉两个，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
「您老真有把握？」
「绝对有。」
「好，咱们干了！」
「记住，你不能出卖我，否则你也会没命。」
「不会！不会！」
「事成之后，我一定分九箱给你，绝不食言！」
「好！好！」
「现在咱们来干掉那个『活阎罗荆大鼎』，他等下就要去上班了，会由此地经过……」
「怎么下手？」
「将他们骗入这间石室，我会出其不意的给他们一刀！」
许半仙说到这里，一扬长袖，露出藏在袖中的一柄短刀。
小郭面色发白，却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
许半仙走去拉开房门，探头向黑暗的秘道上看了看，再侧耳听了听，随即回对小郭低声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活阎罗荆大鼎带着一个堡卒走进秘道，他准备去换下七尺无常贺炎，把守东面堡门。
这条秘道有百步之长，但只有中段有六间石室，平时少有人来到这秘道中。
许半仙听得他们脚步声近，便轻咬一声，举步跨了出去。
活阎罗荆大鼎机警的利住脚步，喝问　道：「甚么人？」
许半仙轻声答道：「是我，荆兄！」
活阎罗荆大鼎一听是他许半仙，才迈步出来，道：「许兄在此干么？」
许半仙轻声道：「我发现了一桩怪事啊！」
活阎罗目光一凝道：「甚么事？」
许半仙退入石室道：「荆兄进来一看便知！」
活阎罗和那个堡卒那知有诈，立刻移步跨入石室。
石室里面没有照灯，十分黑暗，活閰罗目力虽佳，一时也看不清甚么，他运目一扫石室，因看不见甚么，乃回对许半仙道：「究竟是——」
刀光一闪！
他的咽喉裂开了！
许半仙怕鲜血溅上身子，所以一刀挥出之后，跟着抬脚踢出，砰然一声，已将活阎罗踢倒在角落里了。
可怜活阎罗叫都没叫一声，登时鲜血喷射，一命呜呼哀哉！
跟随他的那个堡卒大惊失色，夺门欲出，小郭却已即时掩上房门，以身挡住。
那堡卒面色大变，大叫道：「杀人哪！许军师杀人哪！」
许半仙面露杀气，嘿嘿笑道：「在这石室中，你即使叫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那堡卒慌了，跪下哀求道：「许军师饶命，小的……小的……」
许半仙笑道：「抬头看看上面！」
那堡卒抬头望去。
刀光又是一闪。
他的喉咙「卜」的一声被割断，血尚未喷出之际，许半仙又一脚踢出，也将他踢到角落里去了！
手法干净俐落，老练之极！
小郭心头颤栗，双脚发抖。
许半仙笑道：「你看，很简单就解决了，是不是？」
小郭呼吸有些困难，强笑道：「是！是！您老真行！真有一套。」
许半仙眼睛一转，又笑道：「对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再去收拾那个七尺无常贺炎如何？」
小郭道：「好！好！」
X X X
已是破晓时候。
第二个盖世龙还在与小蝶芙蓉帐暖度春宵，两人一丝不挂相拥在软被底下，睡得正舒服。
忽然，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原来是悬吊在门上的一只铃子，它有一条细绳接入壁孔，小蝶早就发现这只铃子，心知它是警铃，如发生紧急事故要通知盖世龙，外面的人就在外面拉动绳子，警铃就将盖世龙吵醒。
盖世龙霍然惊醒，急急起身着衣。
小蝶跟着醒来，惊问道：「怎么回事啊？」
盖世龙边穿衣边答道：「老夫手下有事禀报，妳睡觉，待老夫出去看看。」
他穿好了衣鞋，急急开门而出，到了前面房门，转到牙床后面，又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床后那堵房壁忽然整个转开来了。
接着，从壁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也是盖世龙。
第三个盖世龙。
第二个盖世龙低声道：「警铃大作，必是又出了事，你出去处理一下。」
第三个盖世龙轻嗯一声，举目一扫全房，问道：「小蝶呢？」
第二个盖世龙指了指里面的房间，然后附耳向他说了几句话，最后一拍他的肩膀，含笑走入壁中去了。
房壁随即恢复原状。
第三个盖世龙便走去打开房门，只见许半仙和小郭站在门口，乃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许半仙惶声道：「是的，老爷，大事不好了，荆大鼎和贺炎，还有跟随他的两个兄弟，都……都被杀了！」
第三个盖世龙面色一变道：「是怎么个情形？」
许半仙道：「属下刚才巡视各处要道，到了东堡门，发现贺炎和跟着他的那个兄弟倒在血泊中，死亡情形与粟、向二人一样……」
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表示他内心的惊恐。
第三个盖世龙沉着地道：「不要慌，慢慢的说！」
许半仙道：「贺炎本该在午夜下班的，应该接替他的是荆大鼎，属下乃赶去荆大鼎的房中查看——他不在房中！」
第三个盖世龙问道：「在哪里找到他们的尸体？」
许半仙结结巴巴道：「在……在三号秘道的第六号石室中！」
第三个盖世龙道：「也是被割断了咽喉？」
许半仙道：「正是，死得好惨！」
第三个盖世龙道：「没有人听见他们喊叫？」
许半仙道：「是的，属下问过了，没有人听见！」
第三个盖世龙冷笑道：「这么看来，你的计策是无效了。」
许半仙惶恐的低下头。
第三个盖世龙又问道：「东堡门有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许半仙道：「没有，仍锁得好好的，凶手如已逃出，铁门必会打开。」
第三个盖世龙沉思有顷，说道：「你派人将他们四人的尸体抬到大厅上，并下令所有人一起到听上集合。」
许半仙道：「是。」
他向小郭一招手，两人匆匆而去了。
第三个盖世龙关上房门，在房中踱了几步，便走去打开里面房间的门，进入小蝶房中，走到床前，看见小蝶似又睡着了，伸手揭开软被，见小蝶赤裸裸蜷卧而眠，不禁微微一笑道：「小蝶，妳起来！」
小蝶一惊而醒，连忙拉被盖住身体，道：「甚么事嘛？」
第三个盖世龙笑道：「起来穿上衣服，老夫带妳看热闹去。」
小蝶取过衣服，就在被中穿着，一面问道：「刚才铃响，是怎么回事？」
第三个盖世龙道：「老夫的手下，活阎罗荆大鼎和七尺无常贺炎，以及跟着他们的两个兄弟，昨夜又被那凶手杀害！」
小蝶花容为之失色，骇然叫道：「天哪！」
第三个盖世龙道：「小蝶，妳能帮老夫一个忙么？」
小蝶道：「甚么事？」
第三个盖世龙道：「老夫判断凶手必是家将之一，只是老夫与他们相处太久，有着很深的感情，一时反而看不出哪一个　疑最大；而妳是女人，女人心较细，说不定可看出来，等下妳在旁暗中观察，发现哪一个眼神不定，就告诉老夫！」
小蝶道：「好。」
她心中很高兴，觉得这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了。
因为，她和假父母及「叫化叔叔」的计划，第一步就是要干掉海堡十八家将，现在十八家将已死了四个，再死一两个岂不更好？
穿好了衣裳，她便随着第三个盖世龙走出房间，来到大厅上。
这时，大厅上已站满了人。
他们是许半仙，九尾狐毛百昌，霹雳双剑乔如松，巨无霸张义，金钱豹申屠雄，飞刀铁铮，流星追魂司徒春，铜锣道人，花蝶阮复，大刀关仁虎，铁笔孔八爷，金伞娘子潘爱莲，黑蜈蚣冷昭，老书僮闵家桐。
另外还有三个烧饭的老妈子，三十六个堡卒，以及地上的四具尸体。
四个死者，当然就是活阎罗荆大鼎，七尺无常贺炎和跟随他们的两个堡卒了。
大家站在厅上，面对着四具尸体，个个心情沉重，面露忧惧。
第三个盖世龙挽著小蝶走入大厅，在正中一张虎背交椅上坐下，目光如炬缓缓扫视众人一遍，才开声道：「诸位兄弟都到齐了？」
许半仙躬身答道：「是的，全都到齐了。」
第三个盖世龙道：「好，现在大家看看他们四人！」
他指着地上的四具尸体。
众人一齐看着四具尸体，各人表情不一，有的悲伤，有的惊恐，有的冷漠。
第三个盖世龙接着道：「你们之中，谁若知凶手是哪一个，现在告诉老夫，老夫马上赏你一百两黄金！」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开口。
第三个盖世龙冷冷一笑道：「没人知道？好，现在听老夫命令——昨夜上半夜把守四个堡门的人站到左边去！」
九尾神狐毛百昌，霹雳双剑乔如松，巨无霸张义及跟随他们的三个堡卒移步走去左边站住。
另两个轮值上半夜的，即是死者七尺无常贺炎和跟着他的堡卒。
第三个盖世龙又道：「轮守下半夜的人站到右边去！」
金钱豹申屠雄，流星追魂司徒春，铜罗道人及跟随他们三个堡卒移步走去右边站住。
第三个盖世龙道：「昨夜负责守在老夫房外的大刀关仁虎和铁笔孔八爷，你们四人站到对面去！」
关、孔二人及两个堡卒向后退了数步站住。
于是，站在中间的人，只剩下许半仙，飞刀铁铮，花蝶阮复，金伞娘子潘爱莲，黑蜈蚣冷昭，老书位闵家桐及跟随他们的六个堡卒了。
第三个盖世龙站了起来，走到他们十二人面前，一个个的打量著。
小蝶也跟在一边打量。
第三个盖世龙看了一遍之后，又重头开始，如刀的目光盯上小郭，突然问道：「你昨夜是否寸步不离的跟着许军师？」
小郭吓了一大跳，忙道：「是！是！是！小的寸步不离的跟着许军师！」
第三个盖世龙严厉地道：「如果凶手是许军师，你说出来，老夫赏你一百两黄金，要是隐瞒不说，将来一旦查出来，老夫会活活把你烧死！」
小郭惶声道：「是！小的不敢，小的没有隐瞒。」
第三个盖世龙又盯视他半晌，才把视线转到那个跟随飞刀铁铮的堡卒的面上，仍以严厉的表情道：「你说！昨夜你与铁铮未轮值，你们在干甚么？」
那堡卒道：「昨晚吃过饭后，铁爷和花爷一起在房中喝酒，后来又掷骰子，玩到初更时分，就上床睡觉，小的们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没有离开一步！」
第三个盖世龙听他这么说，就不再去问那个跟随花蝶阮复的堡卒，而转对跟随金伞娘子的堡卒问道：「你呢？昨夜你们未轮值，都在干甚么？」
那堡卒道：「小的一直和潘姑娘在房中，没出过房门一步。」
第三个盖世龙道：「吃过饭后就一直留在房中？」
那堡卒道：「是的。」
第三个盖世龙道：「为甚么？」
那堡卒道：「因为堡中连续有人被害，潘姑娘说只要不出房门一步就不会有事，所以我们就不出门了。」
第三个盖世龙就再转对跟随老书僮那个堡卒问道：「你呢？」
那堡卒道：「小的和闵爷在房中下棋，后来就上床睡觉了。」
第三个盖世龙转去打量那三个老妈子和三十六个堡卒，说道：「你们之中谁知道凶手是谁，赶快说出来，老夫立刻重赏一百两黄金。」
三个老妈子和三十六个堡卒又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开口。
第三个盖世龙见无人开口，冷哼一声，道：「都给老夫站着，未得老夫准许，不得离开一步！」
说毕，挽著小蝶欲出厅去。
飞刀铁铮开口道：「老爷慢走，听属下一言。」
第三个盖世龙精神一振，转身望着他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飞刀铁铮道：「属下有几句话要说，唯不便让这位小蝶姑娘听到！」
第三个盖世龙听了这话，便向小蝶道：「小蝶姑娘，妳先出去一下，在那甬道上等候老夫。」
小蝶答应一声，便独自出厅，走出厅外的甬道上立候。
飞刀铁铮见她已离厅，才向第三个盖世龙低声道：「老爷，你就只怀疑自家人，难道对那小蝶姑娘全无一点疑心么？」
第三个盖世龙道：「你说这话，是否发现小蝶姑娘有可疑之处？」
飞刀铁铮道：「属下尚无直接证据，但是第一：她一个姑娘家竟以替人捉龙为生，实在是一桩很不平常的事，一般姑娘是无此胆量的；第二：就算她为养活双亲而操此职业，但选择小渔村也是不合情理之事，因为村上渔民淳朴而贫困，不是捉龙的对象；第三：在此以前，本堡平安无事，自她来了后，本堡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如果说，她与此事无关，属下实在不敢相信！」
第三个盖世龙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你的见解很有道理——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和她太亲近而不放心？」
飞刀铁铮道：「是的，老爷最好小心一些。」
第三个盖世龙道：「她的事，你不必替老夫操心，她本人及其父母的动态，一直在老夫的掌握之中，她父母如是武林人物，一旦他们有不轨之行动，老夫立刻会知道。」
他微微一笑，继道：「老夫所以要她搬入本堡住下，也就是提防她父母一旦被老夫查出他们不是普通人物，而且企图对老夫不利时，老夫便可以先制服她，此即所谓将计就计，你了解么？」
飞刀铁铮听了欣然一笑道：「老爷既有如此打算与安排，属下就放心了。」
第三个盖世龙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么？」
飞刀铁铮道：「没有了。」
第三个盖世龙乃转身出厅，走到甬道上，向在甬道上等候的小蝶笑道：「妳对飞刀铁铮的说法，有没有意见？」
小蝶微怔道：「他说甚么？」
第三个盖世龙怀疑她已听到了自己与飞刀铁铮的话，故出其不意的问她的「意见」，这时见她表情茫然，知她未窃听谈话，便笑了笑道：「妳既未听见，那就不必再提了，现在告诉老夫，妳觉得谁最可疑？」
小蝶道：「我觉得表现得最镇静的人最为可疑，不知老爷以为然否？」
第三个盖世龙点点头道：「有道理，那么你看谁表现得最镇静？」
小蝶道：「昨夜没有轮值的六人中，表现最镇静的是飞刀铁铮和花蝶阮复。」
第三个盖世龙道：「假定他们两人是凶手，那么他们如何瞒过跟随他们的两个兄弟去杀人？」
小蝶道：「他们也许没有吓著两个堡卒，而是四人一起行动。」
「那两个堡卒有胆量背叛老夫么？」
「诱之以利就敢背叛。」
「可是老夫刚才悬赏一百两黄金，他们——」
「也许一百两黄金已不放在他们眼里，又也许他们已参与杀人，不敢招供。」
「唔，有道理，你确定飞刀铁铮和花蝶玩复是杀人凶手？」
「不敢确定，只是认为他们两人嫌疑最大而已。」
「老夫叫那两个堡卒来问问如何？」
「要问，就把那六个堡卒一起叫入别室审问——对了，即使问不出结果，也可能逼那凶手原形毕露！」
「怎么说呢？」
「老爷逐一审问那六个堡卒，如有人招供，那当然解决了，要是没有人招供，老爷就暂时将他们留在房内，然后去厅上宣布已知凶手是谁，那样一来，凶手必会心慌欲逃——」
「好办法，就这么办。」
于是，第三个盖世龙再入厅上，命令那六个跟随许、铁、阮、潘、冷、闵六家将的堡卒出厅，然后向其余之人道：「你们且在此站着，谁要离开一步，其余之人可将他格杀！」
当下，便带着六个堡卒回到自己房中，先将小郭留住，其余五人再送入小蝶的房间，然后便开始审问小郭。
「小郭，你要对老夫说实话，许半仙是否杀害粟、向、荆、贺四人的凶手？」
「不，不是的！」
「现在许半仙不在这里，你可以放心说话，如果许半仙是杀人凶手，你但说不妨，老夫不但不责罚你，而且会赏你一百两黄金。」
「老爷，小的没有说谎，许军师确实不是杀人凶手，小的一直寸步不离的跟随着他的呀！」
「哼，你如说谎，老夫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小的知道！」
「好，你回里面房间去，将跟随飞刀铁铮的那个兄弟叫出来！」
「是。」
六个堡卒先后审问过了，没有一人供出凶手，第三个盖世龙便将他们暂禁房中，再与小蝶往大厅上来。
他故意寒著一张脸，使人以为他已知凶手是谁，跨入厅上，示意小蝶在一旁站着，随即举目一扫厅上众人，冷冷一笑道：「诸位，老夫已知凶手是谁了，真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说著，便向许、铁、阮、潘、冷、闵六人走了过去。
最紧张的一刻来临了。
许半仙、铁铮、阮复、潘爱莲、冷昭、闵家桐六人神情都为之一变。
许半仙是惊慌而变了脸色，其余五人则是惊于「凶手果是六人之一」而变了脸色。
然而，第三个盖世龙虽然使出这恐吓之计，心中却已对他们六人没有多大怀疑，尤其没有怀疑到许半仙。
因此，为了延长恐吓的时间，希望那凶手自动现形，他先向许半仙靠了过去。
许半仙突然叫道：「小心身后！」
第三个盖世龙吃了一惊，急忙掉头望去。
许半仙就利用这一瞬间，用藏在袖里的短刀一下刺入第三个盖世龙的腹部。
深深的刺入。
「啊喔！」
第三个盖世龙惨叫一声，猛可挥掌劈出，但是许半仙早有准备，只见他一低头一抬脚——
「砰！」
第三个盖世龙已被踢出一丈开外，人倒在地上时，血已从伤口里喷溅出来。
他挣扎欲起，但只跪起一只脚，两眼便已发直，又倒下去了。
变起猝然，飞刀铁铮等十三家将个个为之呆住，直到看见堡主倒地不起，他们才回过神来，于是暴叱声起，十三家将竖掌的竖掌，亮兵器的亮兵器，立将许半仙围困起来。
「慢著！」
许半仙大声道：「各位先听我一言再动手。」
十三家将听他这么说，就没有动手，霹雳双剑乔如松厉声道：「许军师，你还有甚么话说？」
许半仙居然很镇静，微微一笑道：「有！我要说的是：他姓盖的过去为人如何？他曾经干了些甚么事？咱们大家都清楚得很，犯不着对他忠心不二，尤其是外敌已侵入本堡杀了粟、向二人——」
霹雳双剑乔如松怒喝道：「胡说！粟、向二人是你杀的。」
许半仙大声道：「不！我承认杀了荆、贺二人，粟、向二人不是我杀的！」
九尾狐毛百昌冷笑道：「那么，粟、向二人是谁杀的呢？」
许半仙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方计划将咱们一干掉，然后夺取那十八箱元宝。」
一提起十八箱金元宝，个个面色一动，眼睛都射出奇光来了。
许半仙冷笑一声，接着道：「我判断情势，海堡崩溃已在不远，所以……我说老实话，我对那十八箱金元宝也早已觊觎在心，计划将来夺为己有，现在事情既已发展到这地步，说不得只好见者有份，咱们大家平分了！」
金伞娘子吃吃娇笑道：「许军师你就把话说开了，奴家不妨也将心意相告，我潘爱莲对那十八箱金元宝也觊觎久矣！」
许半仙哈哈大笑，道：「好！现在我再把话说清楚，咱们十八家将共事有年，多少有一些感情，而姓盖的又已死在我刀下，我不希望大家为此翻脸成仇，凡是仍对姓盖的怀有主人之情，不愿分取那八箱元宝的人，现在可以离去，我们绝不为难他。」
飞刀铁铮淡淡问道：「真的么？」
许半仙道：「不假！」
飞刀铁铮道：「好，我铁铮向来不取不义之财，我告辞了！」
说毕，举步向厅外走去。
霹雳双剑乔如松道：「等一等，我老乔跟你走！」
一边说，一边快步跟出。
老书僮道：「加上我一个！」
他也跑出去了。
许半仙冷笑道：「还有哪位忠义之士要跟他们去的没有？」
九尾狐毛百昌、巨无霸张义、金钱豹申屠雄、流星追魂司徒春、铜锣道人、花蝶阮复、大刀关仁虎、铁笔孔八爷、金伞娘子九人站着没动。
连三个老妈子和三十六个堡卒也站着没动。
许半仙笑道：「小蝶姑娘，妳呢？」
小蝶发抖道：「我……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去了！」
她拔步往外跑。
事情发展至此，她才明白一件事：明白他们十八家将还不知道盖世龙一共有三个。
假如他们知道堡中还有两个盖世龙的话，他们是绝对不敢如此「造反」的。
而她，她料定好戏还在后头，料定那两个盖世龙绝不会让他们得逞，因此她当然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她要借此再表现一次自己是个普通而善良的女孩子。
许半仙看着她跑了后，便向众人道：「走！大家跟我一起去起出那十八箱元宝！」

孤鶴

第五章：目的为财　何妨坦诚相见



老书僮闵家桐快步追上了前面甬道上的飞刀铁铮和霹雳双剑乔如松，叫道：「二位慢走，咱们三人商量商量。」
飞刀铁铮和霹雳双剑乔如松停住脚步道：「老闵，你有何话说？」
老书僮恨声道：「这些狗娘养的，我们老爷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敢造反，咱们跟他们拼一拼如何？」
飞刀铁铮摇头道：「要拼，你自己去拼，我不干这傻事！」
老书僮道：「怎么呢？」
飞刀铁铮道：「三个对十个，绝对不成。」
霹雳双剑乔如松接口道：「不错，咱们三人绝对不是他们十人之敌，还是算了吧！」
老书僮道：「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飞刀铁铮冷笑道：「咽不下也要咽下，形势比人强，没办法啊！」
霹雳双剑乔如松听到甬道上又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小蝶，不由一怔道：「小蝶姑娘，妳不跟他们在一起么？」
小蝶佯装悲愤道：「我才不跟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在一起，我要回家去了。」
老书僮闻言深受感动，叹道：「唉，我们老爷真是瞎了眼，他们本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应以义气为重，却不料到头来竟是一见利忘义的禽兽，反不如妳小蝶姑　娘……」
飞刀铁铮道：「老闵，现在说这些话没用，依我看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妙，要不然等他们冷静一想，说不定就不肯放咱们走了。」
老书僮点点头道：「说得是，咱们走吧。」
于是，四人急急忙忙顺着甬道往外走，经过盖世龙的房外时，忽听房门「呀」的一响，有人从房内探头而出，开声道：「家桐，你们进来！」
好熟悉的声音！
四人回头一看，除了小蝶早已「心里有数」之外，老书僮、飞刀铁铮和霹雳双剑乔如松顿时目瞪口呆，几疑身在梦中。
不错，那是盖世龙！
铁、乔、闵三人清楚的记得刚刚离开大厅时，堡主还倒卧在血泊中，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事，可是现在！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甚么已被刺毙的盖世龙会突然在他房中出现？
难道他没有死？
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呀！他们亲眼看见许半仙的短刀深深的刺入他的腹部，又看见他鲜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怎么不死呢？
莫非他死不瞑目，变成厉鬼了？
铁、乔、闵三人不禁面色苍白，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那盖世龙闪身出房，笑道：「别怕，老夫没有死，你们进来吧！」
老书僮跟随他几十年，这时视、听觉都告诉他眼前之人是堡主盖世龙不错，但他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瞪大了眼睛，不胜骇异地道：「老爷……你没有死！」
盖世龙笑一笑道：「进来再告诉你们吧！」
说著，退入房中。
铁、乔、闵三人惊疑的对望一眼，才慢慢移动脚步走了进去。
小蝶也跟了进去。
盖世龙关上房门，说道：「他们都去寻找那十八箱金元宝了，是么？」
乔如松吃惊的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个不是你？」
盖世龙点头道：「不错，那是老夫的替身，他做老夫替身已有三年之久了。」
一个替身在堡中混了这么久，他们竟然都没发现这个秘密，难怪铁、乔、闵三人听了为之愕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盖世龙转望小蝶笑道：「这件事，小蝶姑娘应该知道，是不？」
小蝶满脸惊奇道：「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只觉……只觉老爷的身子有时结实一点，有时松软一点，根本没想到是两个人啊！」
盖世龙哈哈一笑，回对铁、乔、闵三人道：「现在老夫才知道，十八家将之中，只有你们三人对老夫忠心，其余的都是想谋夺老夫的财产。」
飞刀铁铮道：「老爷，那许军师是否知道藏放十八箱金元宝的地方？」
盖世龙道：「也许知道，但他这一辈子永远看不到一个金元宝了。」
飞刀铁铮道：「为甚么？」
盖世龙冷笑道：「要进入藏放金元宝的石室，必须经过一条水道，他们绝对通不过那条水道。」
飞刀铁铮道：「这又为甚么？」
盖世龙诡然一笑道：「因为那水道长达百丈，里面养著十条最凶猛的鲨鱼。」
飞刀铁铮「啊」了一声道：「许军师知道这种情形么？」
盖世龙道：「不知道。」
飞刀铁铮道：「这样的话，他们是死定了。」
盖世龙道：「现在忠奸已分，从今天起，你们三人将是老夫的心腹，为了表示对你们的信任，现在，老夫带你们去看好戏！」
说著，走去床后，按动机钮，使那面房壁转开来。
壁内，有一条秘道。
敢情，老书僮三人虽然跟他多年，对海堡里面的情形也不尽了解，这时看见他打开房壁，面上均不禁流露出惊奇之色。
盖世龙道：「你们随老夫进来。」
老书僮三人随着他走进壁道里面，小蝶假装胆子小，不敢跟入，说道：「老爷，我怕……」
盖世龙道：「别怕，这里面没有甚么，快进来吧！」
小蝶这才跟进去，一面问道：「我房中那六个人还在么？」
盖世龙道：「还在房中，老夫还没有空处置那小郭，等有空的时候，老夫要好好处置他！」
壁道中有一条向下伸展的石级，盖世龙领路走下石级，只见眼前有一条平伸的秘道，两边各有两间关闭着的石室，盖世龙打开其中一间，领四人入室，在石室中点上一盏灯笼，然再打开一面石壁，进入另一条向下伸展的石级。
石级成螺旋而下，一路转下约两百多级，估计已深入地下几十丈深，才又见到一条平伸而宽大的通道——
不，这不是通道，而是一间机关控制室。
室内，轮盘铁链纵横交错，看上去非常复杂难解。
石室的另一边是铁壁，其上有几个窗口，窗外有一片微弱的阳光！
盖世龙熄去灯笼，轻声道：「大家靠近窗口。」
老书僮三人各趋上一个窗口，盖世龙拉着小蝶趋上另一个窗口，四人往窗外一望，但见窗外是一条水洞，波光掩映，只差一二尺就淹到洞顶！
水洞上方，有一些阳光射入，看情形是洞顶有裂隙，阳光从裂隙投射进来的。
老书僮惊异道：「怎么有阳光射进来呀？」
盖世龙道：「此处位在海边，山脚下有一道缝隙。」
老书僮道：「这么说，通过这条水洞，就可直达海上了？」
盖世龙道：「不，要到海上，还有重重水闸，而且……另有一条水洞……对了，等下他们得从左边的水洞口潜入水洞，当他们潜入水洞时，老夫会把左边的水闸降落，这样他们就被困住了。」
飞刀铁铮问道：「水中有鲨鱼么？」
盖世龙道：「是的，有，一共有十条之多！」
飞刀铁铮道：「他们四十人都会潜入水洞？」
盖世龙道：「至少有十个家将会潜进来。」
小蝶吃惊地道：「老爷是说，他们都会被鲨鱼咬死？」
盖世龙道：「不错。」
小蝶道：「这太残忍了！」
盖世龙冷笑道：「这是背叛老夫者的下场。」
乔如松问道：「他们快到了吧？」
盖世龙道：「是的，等下看见他们冒出水面的时候，大家不要出声，以免打草惊蛇。」
正说著，忽听一声水响，已有一人从水里冒出了头——他正是许半仙。
接着，九尾神狐毛百昌，巨无霸张义、金钱豹申屠雄、流星追魂司徒春、铜锣道人、花蝶阮复、大刀关仁虎、铁笔孔八爷及金伞娘子等九人，一个个的从水里冒了出来。
盖世龙于是退到控制室中，不知在哪里按动机关，随又回到窗口来。
小蝶和铁、乔、闵三人心知他已将入口处的水闸降落，许半仙等十人已被困在水洞中了。
许半仙不知死神已临头上，看见后面九人已都进入水洞，哈哈笑道：「诸位，过了这条水洞，就可直达藏放十八箱金元宝的石室中了。」
金伞娘子叫道：「哎呀！这条水好像很长嘛！奴家的水底功夫不大行，可别害奴家淹死呀！」
许半仙笑道：「我告诉你，这条水洞长达百丈，几乎贯穿整座山腹，本是一条天然水洞，当年建造这座石堡的海盗头儿发现了这情形，就在水洞的中段另挖一条水道，在里面另辟一间石室，将其金银财宝藏入石室之中。」
金伞娘子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许半仙道：「几年前，姓盖的打算占据这座石堡之前，我已听一个人说过了，他是当年海盗头儿的部下，如今已老掉牙了。」
九尾神狐道：「许军师，闲话少说，快领我们进入那石室吧！」
许半仙笑一笑道：「别忙，我还有话说。」
九尾神狐道：「你又有何主意？」
巨无霸张义大盘叫道：「有话等进了石室再说吧，我手脚不灵光，快要沉下去啦！」
原来，水洞里的海水相当深，巨无霸张义个子虽比其他人高，双脚仍踩不到底部，这时他们十人就像十只鸭子，双脚一直在水里踢着呢！
许半仙笑道：「你最好不要沉下去，那十八箱金元宝有一箱以上是你的！」
巨无霸又叫道：「好啦，你有话快说吧！」
许半仙道：「咱们今天背叛了姓盖的，夺下他全部财产，虽然他以前坏事干的比咱们多，但是此事若传到江湖上去，对咱们也不大好，诸位认为是不是？」
铁笔孔八爷道：「咱们守口如瓶，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就是了。」
许半仙道：「咱们十人当然会守口如瓶，但外面那三十个兄弟就不一定会守口如瓶了。」
铁笔孔八爷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许半仙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将他们一起做了，不但不会泄漏秘密，而且——」
说到这里，突然面色大变，大叫道：「不好！」
扑通一声，整个人突然的沉入水里去了！
铁笔孔八爷愕然道：「咦，他搞甚么鬼？」
「哎唷！」
蓦地，流星追魂司徒春惨叫一声，也突然沉入水里去，接着水中起了一阵翻动，好像跟谁在水里搏斗似的！
金伞娘子吓得花容失色，惶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许半仙忽然从水里冒出半个头，惨叫道：「鲨鱼！鲨鱼——」
一语未了，又被鲨鱼扯入水里去了。
接着，一团一团的鲜血，从水里飘浮上来。
「鲨鱼？」
其余八人大吃一惊，顿时乱成一团，纷纷转向来路划去，要逃命了。
就在这时，金钱豹申屠雄也发出一声惨叫道：「鲨鱼咬住了我的腿！鲨鱼咬住了我的腿！救命——」
「救命」两字刚刚出口，整个人已被鲨鱼扯入水中，瞬即不见。
「哇！」
巨无霸大叫一声，一头栽入水里，接着双手奋力抱起一条七尺长的大鲨鱼！
大鲨鱼身子滑力气大，尾巴一摆，就已挣落水中，再一转身，一口又咬住了巨无霸的腿部！
「啊呀！」
巨无霸也在一声惨号中，沉入水里去了！
这时，尚未遭到鱼攻击的六人是九尾神狐、铜锣道人、花蝶、大刀关仁虎、铁笔孔八爷和金伞娘子，他们六人急急的潜水来到出口，发现本来通行无阻的出口已被一面水闸挡住，六人便在水里用力摇撼水闸，但水闸坚牢无比，任凭他们使出吃奶之力也摇不动分毫。
他们都没有精深的潜水功夫，不久已感闭气不住，乃纷纷冒出水面，聚集在水洞的出口上方，金伞娘子惊骇欲绝的叫道：「咱们被困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铜锣道人叫道：「爬到洞顶上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六人连忙游近两边洞壁，施展壁虎功爬上洞顶，紧紧抓住洞顶的岩石。
这一来，总算暂时避开了鲨鱼的攻击，六人不禁大大的透出一口气。
而这时，遭到鲨鱼袭击的许半仙，流星追魂司徒春、金钱豹申屠雄、巨无霸张义四人已无影无踪，只见附近的水面上一片红色而已！
不用说，四人已沉落水底，成了鲨鱼的一顿丰富美餐了。
金伞娘子紧紧攀附在洞顶，一面哭一面骂道：「都是那臭牛鼻子害人的！天哪，这下咱们是死定了！毛百昌，你的脑筋不比那臭牛鼻子差，赶快出个主意呀！」
九尾神狐毛百昌也像一只壁虎爬在洞顶，他听了金伞娘子的话，不禁苦笑一声道：「没办法了，出路已被封死，水里又有鲨鱼……」
花蝶大骂道：「他妈的，是谁把那出路封死的？」
铁笔孔八爷也苦笑道：「必定在外面的那些人，他们认为将咱们十人困死在此，十八箱金元宝便是他们的了。」
大刀关仁虎叹道：「罢了，真是阴沟里翻船，早知如此，咱们不该一起来。」
金伞娘子道：「我早就说该留下两个在外面守着，你们偏不听，倒像怕分不到金元宝似的！」
铜锣道人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没用了，大家想个法子出去才是……」
花蝶阮复忽然道：「有了！」
金伞娘子急忙问道：「你有逃命之策么？」
花蝶道：「不错，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了！」
金伞娘子道：「快说！」
花蝶道：「杀死那些鲨鱼！」
金伞娘子一怔，继之骂道：「去你的，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话！」
花蝶道：「不是说笑话，我真的有办法杀死那些鲨鱼！」
金伞娘子道：「真的？甚么办法？」
花蝶道：「用毒！」
孔八爷道：「好办法。」
金伞娘子道：「你是说用毒药毒死水里的鲨鱼？」
花蝶回答道：「正是，我身上有几颗蜡装『五毒丸』——孔八爷，你也有是不是？」
孔八爷道：「是的，我也有几颗，只不知能不能毒毙鲨鱼？」
花蝶道：「应该可以，你我的毒药毒性极强，只要一点点就可毒死一条牛，鲨鱼也应该毒得死。」
铜锣道人道：「就算能毒死鲨鱼，咱们也出不去呀！」
九尾神狐道：「而且，水中有了毒药，咱们也不能下水——这个办法不成！」
花蝶道：「不，先毒死鲨鱼再说，这水洞里的海水不是死水，经过一次涨潮退潮之后，有毒的水就会流失于海中。」
金伞娘子道：「对！对！你们快将毒药取出，毒死那些鲨鱼！」
花蝶道：「八爷，你意下如何？」
孔八爷道：「进退维谷，只好先试一试了。」
于是，他们两人左掌五指紧紧抓住洞顶岩石，腾出右手伸入怀中掏摸毒药——
控制室中的盖世龙看到这里，才突然开声道：「阮复！孔八爷！你们没有机会了！」
阮、孔二人一听声音，心头大震，顾不得再掏毒药，右手再伸上去抓住洞顶岩石，骇然道：「谁？谁？谁在说话？」
盖世龙嘿嘿冷笑道：「老夫的声音，你们还听不出来么？」
六人已听出是业已死亡的堡主的声音，这一惊非同小可，六人不禁都发起抖来，齐声惊呼道：「老爷！是你……」
当然他们不相信人死能够复活，而以为是盖世龙的鬼魂前来索命。
金伞娘子惊得牙齿打头，道：「老爷！老爷！请你饶命！杀……杀死你的是许军师，不是我呀！」
「嘿嘿嘿嘿！」
盖世龙阴恻恻的笑了几声，道：「饶妳？有甚么理由要饶妳呢？」
金伞娘子道：「因……因为奴家没有背叛你呀！只因许军师杀了你，奴家才跟着……跟着他们来到这里的……」
盖世龙缓缓道：「来这里干么？」
金伞娘子道：「因为……因为老爷你已经死了，而堡中留下了十八箱金元宝，许军师说要起出平分，奴家觉得……觉得不拿白不拿，所以……」
盖世龙插口道：「可是老夫却听到了一句话——许军师，你既把话说开了，奴家也不妨将心意相告，我潘爱莲对那十八箱金元宝也觊觎久矣——这是谁说的？」
金伞娘子心胆皆裂，颤声道：「老爷，那是奴家说著玩的，老爷……你……你难道没死？」
盖世龙冷笑道：「我盖世龙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若说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杀了，那我就不是盖世龙了！」
金伞娘子又惊又喜道：「这么说，老爷你是没死了？这……这太好了！老爷，奴家仍然愿意跟随你，你要奴家怎样，奴家就怎样！包括……包括……」
盖世龙道：「包括甚么？」
金伞娘子道：「包括……包括奴家的身子在内！」
盖世龙纵声大笑！
金伞娘子惶恐地道：「老爷，你答应了？」
盖世龙笑声突止，冷冷答道：「潘爱莲，妳的身子只配送给鲨鱼吃！」
话声甫落，突听金伞娘子惨叫一声，抓住洞顶的双手一松，扑通一声，掉入水里去了——
小蝶清楚的看见盖世龙弹动手指，射出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她假装没看见，一怔道：「咦，怎么无缘无故突然掉下去了？」
盖世龙没有回答她的话，嘿嘿狞笑道：「孔八爷，阮复，怎么不把毒药掏出来呀？」
孔八爷自分必死，不愿求饶乞怜，惨笑道：「老爷，属下只说一句话：我们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当年你藉任捕头之便，对落入你手的黑道人物索财刦色，最后还冒充别人之名下手刦了一批嫖镖货，十八箱金元宝不但尽入你手，还将帮你刦镖的伙伴杀害——」
盖世龙怒叱道：「住口！」
孔八爷道：「属下说错了么？这些事情其实在我们看来也没有甚么，属下只希望你冷静的想一想，要找你报仇的人太多了，没有我们，你不会活得太久的！」
盖世龙道：「说完了？」
孔八爷冷笑道：「说完了，你下手便是！」
盖世龙出指一弹，又一支毒针电奔而出，正中孔八爷的背心，孔八爷闷哼一声，挣扎了半晌，终于无力再抓牢，扑通掉入水里去了。
敢情他的毒针异常厉害，一中人身，立告毙命，所以金伞娘子和孔八爷掉入水裹后，没声没气的就沉下去了。
剩下的花蝶阮复、九尾神狐毛百昌、铜锣道人、大刀关仁虎四人眼看着金伞娘子和铁笔孔八爷中针掉入水里，却是束手无策，他们无法逃出水洞，也不敢入水去与鲨鱼搏斗，只有攀附在洞顶发抖。
铁铮看了不忍，便向盖世龙求情道：「老爷，饶过他们四人吧？他们经此一来，再也不敢背叛你了。」
盖世龙道：「不，对老夫不忠之人，老夫绝不让他们活下去！」
语毕，手指连续弹出四支毒针。
「哎呀！」
「啊唷！」
一片惨叫声中，毛、阮、关及铜锣道人四人恰似秋风摧残下的树叶，纷纷掉入水里去了。
X X X
这一天，盖世龙一共屠杀了四十一人，其中三十一人是跟着许半仙背叛的堡卒，就中一人死得最惨，他就是小郭，他被活活烧死！
大屠杀过后，清点人数，家将只剩下飞刀铁铮、霹雳双剑乔如松及老书僮闵家桐三个。
堡卒则剩下五人，此外幸得不死的是那三个老妈子。
盖世龙不杀她们的原因是还要她们烧饭洗衣，且知她们都是普通妇女，不会作怪之故。
包括小蝶在内，偌大的海堡只剩下十三人而已！
不，应该说还有十四人，因为另外还有一个盖世龙躲在堡中，此事只有小蝶一人知道。
小蝶认为死在许半仙刀下的是第二个盖世龙，而现身大开杀戒的是第三个盖世龙，是故尚隐藏未出的，是第一个盖世龙了。
直到盖世龙回房躺下歇息，要她捉龙的时候，她才发现弄错了。
敢情，这个盖世龙依旧是第二个盖世龙！
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开口道：「老爷，我有一点弄不明白……」
盖世龙微笑道：「哪一点？」
小蝶弯下身子，向他附耳低声问道：「你是昨夜跟我在一起的那位老爷吧？」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妳怎知道？」
小蝶忸怩道：「我……我……当然知道了。」
第二个盖世龙哈哈笑道：「摸出来的么？」
小蝶羞答答一笑道：「是的嘛！」
第二个盖世龙大笑道：「怪不得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老夫只跟妳睡了一觉，妳居然就把老夫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小蝶掩面撒娇道：「羞死人了，老爷你还说呢！」
第二个盖世龙一把将她入怀中，对着她的樱唇直亲，笑道：「小白羊，妳说妳哪一点想不明白？」
小蝶一面半推半就，一面答道：「今天一大早，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房中警铃大作，当时老爷即着衣匆匆出去，后来……后来许军师就在厅上杀死了『你』；可是为甚么被杀死的又不是你呢？」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那是老夫的替身啊！」
小蝶道：「我知道，我是说你在我房中是你本人，为甚么到了厅上就变成替身了？」
第二个盖世龙道：「这是我的秘密，老夫不妨老实告诉妳，老夫的替身不只一个！」
小蝶伴惊道：「喂，还有？」
「不错！」
「还有几个？」
「这也是老夫的秘密。」
「为甚么面貌都相同？」
「这是秘密之三！」
「老爷，你把我搞糊涂了，为甚么要有这么多的替身呢？」
「要是没有几个替身，老夫今天已死在许半仙的刀下了。」
「这么说，你才是真正的盖世龙了，是么？」
「不一定。」
「不一定？」
「老夫不会告诉妳这一点，总之只有一个是真的，而谁是真的，却是一个秘密！哈哈哈……」
「老爷，除了你外，别的盖世龙会不会叫我捉龙？」
「会不会跟我……」
「当然会！」
「这……」
「如果真假盖世龙不能共有一个女人，那就会被人看出真假来了！」
「不，老爷，只要跟你……不要跟别个！就算你是假的，我……我的身子既然被你破了，我就一辈子只跟你一人！」
「笑话，妳并非处女！」
「老爷，你不能这么说，我……虽然遭遇不幸，可绝对不是个下贱的姑娘！」
说到这里，眼眶一红，泫然欲哭了。
第二个盖世龙笑道：「小蝶，不要伤心，这海堡中的真假盖世龙不会太多的，妳好好侍候我们，一辈子受用无穷，妳要甚么，我们给妳甚么。」
小蝶轻泣道：「我不要，我……要回家去」
第二个盖世龙面容一板，道：「不可以！」
小蝶愕然道：「你不让我回家探望爹娘？」
第二个盖世龙道：「说好每十天回家一次，今天才是第二天而已。」
小蝶道：「我……我好想我娘，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爹娘来一下？」
第二个盖世龙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么……」
小蝶急道：「你如不愿外人进入堡中，我可以在堡外和他们见面聊聊，过一会便叫他们走，好么？」
第二个盖世龙确实很喜欢她，看她一脸迫切之色，不忍使她失望，说道：「好，老夫等一会叫老书僮去领他们来，但只能在堡外的凉亭上见面，不准入堡。」
小蝶欢呼一声，紧紧将他抱住……
这天下午，男、女瞎子被带到了海堡外面的那座临海凉亭上。
凉亭名叫「观涛」，人坐其上，海的景色可以一览无遗。
小蝶就在「观亭」上与假爹娘见面，由于有老书僮在旁监视，他们「一家人」只能闲话家常。
「蝶儿，妳在此住得惯么？」
「住得惯的，娘。」
「那位盖老爷子对待妳好么？」
「很好！」
「蝶儿，我们虽是贫苦人家，可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妳可自重自爱啊。」
「是的，娘。」
「早晚要当心些，别著了凉。」
「女儿知道——对了，叫化叔叔还在我们家么？」
「还在，因为前天妳带回了三百两银子，妳爹一高兴，就叫阿福去城买了一些吃的回来，昨晚妳叫化叔叔多喝了几杯，今天他说头还重重的，妳爹就留住了他，叫他明后天再走。」
「对，索性就请他住下来，如今女儿每月有三百两银子的收入，不愁多他一个人了！爹，你就请他住下来，陪着你们解解闷也好。」
「唔，爹跟他说说看。」
小蝶乘着老书僮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把一团纸塞入女瞎子的怀中，然后「一家人」又聊了一会，会面便告结束，老书僮又带着男、女瞎子下山回家去了。
X X X
这天晚上，第二个盖世龙特地在饭厅上与三家将及五堡卒一起共用晚膳，而在席上说道：「各位兄弟，本堡今日不幸发生了许军师率众背叛之事，唯此事已告一段落，老夫希望在座兄弟今后好好做事，不要三心两意，这样对老夫对你们都有好处。」
接着，他宣布三家将从这个月起每人加酬一百两银子，三老妈子和五堡卒也每人加酬五十两。
最后，他要大家做好防守海堡的工作，并指定由飞刀铁铮负责指挥调度。
饭后，他便挽著小蝶回房。
回到房中，他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要小蝶为他捉龙，小蝶这才发现他已不是第二个盖世龙，而变成第一个盖世龙了。
对此，小蝶已不感惊奇，她的双手一接触到他的身体，才假装一呆道：「你——不是他了！」
第一个盖世龙笑道：「妳说甚么？」
小蝶道：「你不是吃晚饭以前的那位老爷？」
第一个盖世龙道：「对，他忙了一天一夜，该歇一歇了。」
小蝶一边为他捉龙，一边惊问道：「你们两位，究竟哪位是真的，哪位是假的呀？」
第一个盖世龙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小蝶苦笑道：「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发疯！」
第一个盖世龙笑道：「不会，不论妳见到的是哪一个盖世龙，妳只要把他视为真正的盖世龙，好好侍候他们就是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开始毛手毛脚起来……
X X X
此后数日，堡中未再发生事故。
第一个盖世龙和第二个盖世龙每隔一天一夜替换一次，两人于现身「轮值」时，都能指挥若定，也一样好色如命，使小蝶分不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来。
而，小蝶唱做俱佳，也渐渐赢得了两个盖世龙的信任，在堡中的行动不再受到限制了。
于是，她没事的时候，就在堡中的各通道上走动，寻找那条进入水洞的入口。
这就是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那十八箱金元宝。
那天，她没有跟随许半仙一起进入通往水洞的秘道，虽然她曾在控制室里隔着一堵铁壁看到那条水洞，却不知它的入口在哪条秘道上。
每天，当盖世龙不需要她的时候，她便假装散心，在堡中各处蹓跶……
一天下午，她走到楼下一条平时少有人走动的通道上——
这条通道没有点灯，很黑暗。
她才走入数步，忽然瞥见对面数十步外的通道上，灯光一闪而没。
经验告诉她：通道的一间石室里面有人，而且正在进行某项不可告人的行动。
于是，她提轻脚步走了过去。
走入数十步，果然发现其中一间石室的门虚掩著，一丝灯光从门缝射出。
她侧耳一听，立刻听出有人在石室里走动，而且，不知用甚么东西在轻敲著石壁。
咦，他是谁呢？
他在寻觅甚么？
海堡里只剩下铁铮，闵家桐，乔如松三家将，难道是他们三人中之一？
他们三人中，还有人敢背叛盖世龙，觊觎盖世龙的财产不成？
小蝶思忖电转，决定看个明白！
她正想凑近门缝窥视，蓦地房门一开，眼前灯光大亮——飞刀铁铮一手提灯，一手握著一柄飞刀，站在她面前！
「哎呀！」
小蝶假装吓了一跳，急急后退三步，抚着心口道：「吓了我一跳，铁爷，原来是你呀！」
飞刀铁铮冷冷道：「小蝶姑娘，妳到这里来干么？」
小蝶道：「我问得发慌，所以到处走是，刚刚走到这里，看见有灯光，就过来看看——铁爷，你又在这里干甚么？」
飞刀铁铮目光如刀，神情冷峻地道：「我在巡视！」
小蝶道：「哦，是，是。」
飞刀铁铮道：「妳不该到这里来！」
小蝶装傻道：「为何不能来？」
飞刀铁铮道：「因为这里不是散心的地方。」
小蝶道：「是，那我以后不到这里来就是了。」
说毕，转身便走。
飞刀铁铮道：「慢著，花小蝶！」
小蝶一听他叫出己的姓，心房大大一震，回头惊声问道：「铁爷，你叫我甚么？」
飞刀铁铮道：「花小蝶！」
小蝶笑道：「铁爷弄错了，我不姓花，我姓——」
飞刀铁铮不等她话完，又道：「我还知道妳有个绰号叫『小狐狸』！」
小蝶真的呆住了。
飞刀铁铮冷冷一笑，道：「我说错了么？」
小蝶已知再否认没用，当下换上一付笑容，说道：「甚么时候知道的？」
飞刀铁争道，「很久了。」
小蝶道：「那为甚么不向盖世龙报告呢？」
飞刀铁铮道：「无此必要。」
小蝶道：「怎么说？」
飞刀铁铮道：「因为我有我要办的事情。」
小蝶明白了，同时也放心了，她嫣然一笑道：「为了那十八箱金元宝？」
「飞刀铁铮道：「不错！」
小蝶一笑道：「你比许半仙高明得多了。」
飞刀铁铮道：「妳也有一套。」
小蝶道：「我牺牲很大，天天陪他们睡觉——对了，你可知道盖世龙一共有三个？」
飞刀铁铮点头道：「我要是不知道，那天就跟着许半仙他们一起去了。」
小蝶微笑道：「你比他们聪明得多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飞刀铁铮淡淡一笑道：「妳的假父母和那个叫化叔叔是谁？」
小蝶道：「男的叫『天山野狼时思禄』，女的叫『路边花石丽妃』，他们当年曾帮助盖世龙刦得那十八箱金元宝，盖世龙在得手之后，发出毒针打中了他们的眼睛……」
小飞刀铁铮道：「盖世龙的毒针中者立毙，他们怎能不死？」
小蝶道：「他们中针倒下时，立即挖下眼珠子，盖老贼自以为他的毒针厉害，中者无救，因此未加察看就走了，后来时思禄和石丽妃便结成夫妻，发誓要找姓盖的报仇。」
水刀铁铮道：「那个叫化子呢？」
小蝶道：「他本来不是叫化子，原名叫『插翅虎白川坤』，十年前犯案被姓盖的捕获，姓盖的敲诈了他五万两银子，说要放他逃走，结果没有，所幸后来朝廷大赦，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飞刀铁铮又问道：「妳和他们是甚么关系？」
小蝶道：「朋友。」
飞刀铁铮道：「就凭这个关系，妳就冒着性命危险打入这海堡来，要替他们报仇？」
小蝶道：「不，他们的目的是报仇，我的目的是那十八箱金元宝。」
飞刀铁铮笑道：「如此说来，妳我目的相同，殊途同归！」
小蝶笑道：「能合作么？」
飞刀铁铮道：「只要妳愿意，区区正有此意！」
小蝶道：「我十二万分的愿意。」
飞刀铁铮欣喜道：「那么，一言为定如何？」
小蝶道：「怎么分帐？」
飞刀铁铮道：「二一添做五。」
小蝶道：「分赃，必须皆大欢喜，否则后患无穷。」
飞刀铁铮道：「妳不满意？」
小蝶道：「不是我不满意，而是时思禄，石丽妃和白川坤不满意。」
飞刀铁铮道：「妳不是说他们的目的只在报仇？」
小蝶道：「话虽这么说，但如不分给他们一些，你说他们肯么？」
飞刀铁铮道：「妳说该怎么分？」
小蝶道：「姓盖的财产当不只十八箱金元宝，不论多少，届时六人平分。」
飞刀铁铮道：「我好像吃亏了些？」
小蝶笑道：「不要太贪心，其实光是那十八箱金元宝，你我只要带走两箱，就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飞刀铁铮道：「说得也是，那就六人平分好了。」
小蝶道：「刚才你在找水洞入口？」
飞刀铁铮道：「对。」
小蝶道：「找到了没有？」
飞刀铁铮道：「没有。」
小蝶道：「咱们怎么行动？」
飞刀铁铮道：「妳负责对付姓盖的，当妳确定那一个是真正的盖世龙时，妳就乘替他捉龙的时候下手，但不要杀死他，叫他无法行动就是了。」
「你呢？」
「我负责寻出水洞入口，并对付乔如松和闵家桐。」
「其实，盖世龙只剩下一真一假两个人，我可以将他们两个一起解决。」
「不，姓盖的每一天一夜出现一个，你如不能同时制服他们，就有危险，要知姓盖的虽患风湿，但其武功仍非你所能对付得了的。」
「我觉得昨天出现的那个是真的，他的肌肉结实，而且他是第一个跟我睡觉的人，如果他不是真的，怎敢如此大胆？」
「靠不住，一定要确定了才下手。」
「假的会不会武功？」
「不知道，不过真的一被制服，假的就容易对付了。」
「有道理。」
「记住，行动要小心，如被姓盖的发现咱们心怀不轨，那咱们就死定了。」
「我知道。」
「妳不会出卖我吧？」
「我如出卖了你，我也活不成。」
「对，正是如此！」
「我要回房去了，咱们随时联络。」
「好。」

孤鶴

第六章：黄金万两　到死可曾在手


过了两天，小蝶悄悄告诉飞刀铁铮：已确定第二个盖世龙是真的盖世龙，理由是第二个盖世龙警觉性很高，说他每于睡觉中听到一点声响就会惊醒过来，而第一个盖世龙无此现象。
又过了两天，飞刀铁铮悄悄告诉小蝶：已找到水洞入口。
于是两人商定了动手的日子和步骤。
X X X
是小蝶进入海堡的第二十一天——
这天，现身「轮值」的是第二个盖世龙。
他，像往日一样，吃过午饭后，挽著小蝶在堡中走动了一会，即回房午睡。
午睡之前，要捉一条龙。
他脱光衣服，躺在床上，让小蝶的美妙玉指在他的身上游走……
本来，一个经常担心被人杀害的人，是不敢把自己的身体这样暴露在别人的手指下的，但是捉龙这玩意确能令人上瘾，尤其捉龙的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又尤其这个姑娘己和他有肌肤之亲，那双捉龙的手指已可肆无忌惮的时候，怎不令他上瘾而入迷呢？
这种情形，好比吸食福寿膏而上了瘾的人，明知后果不佳，却又难以戒绝了。
第二个盖世龙现在就是这种情形，他对小蝶已完全信任，完全着迷了，每次「轮值」出现时，总要小蝶替他捉两条，兴趣来临时，还要与她亲密一番呢。
「小蝶，妳昨天回家去了？」
「是的，回娘家。」
「哈哈，妳爹娘知道么？」
「知道甚么？」
「知道妳跟老夫已经……」
「不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
「但纸包不住火，他总有一天知道的啊！」
「可不是，我好担心！」
「不要担心，索性明白告诉他好了，就说老夫要娶妳作继室。」
「不成，你年纪比我爹还大！」
「这有甚么关系？」
「妳总不能叫我爹『岳父』吧？」
「哈，叫就叫，老夫才不害臊哩！」
他伸手将小蝶拉倒在床上，尽去其衫，拉过一条软被盖上，于是乎被底翻浪百事有，道不尽旖旎风光……
「且慢，老爷，现在是甚么时刻？」
「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要推出斩了！」
「唷！」
一切突告静止！
过了一会，小蝶才从被底钻出，取衣穿上，一面笑道：「老爷，你好好睡一觉，我出去走走，不陪你啦！」
第二个盖世龙没有回答，他永远不能回答了！
她没有照飞刀铁铮的话行事，她觉得「制服」总不如「杀死」来得稳当。
她穿好了衣裳，正拟开门出去，房门突然自动启开——一个人当门而立！
他，第一个盖世龙。他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却突然出现了。
小蝶心中一惊，却笑道：「老爷，还不到你『轮值』的时候呀！」
第一个盖世龙挂著浓重的愤怒之色，厉声道：「小贱人，老夫看走了眼，原来妳也是奸细！」
小蝶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发现的，一时不禁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X X X
这个时候，天山野狼时思禄，路边花石丽妃和插翅虎白川坤三人已到了海堡。
他们三人，肩上各荷著一口棺材。
当他们三人在堡门口将棺材放下来时，海堡的正门开了，飞刀铁铮和一个堡卒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堡卒还不知道海堡已发生重大事故，一看他们三人抬着三口棺材到来，只觉他们不怀好意，当即上前喝道：「站住，你们这是干甚么？」
中年叫化「插翅虎白川坤」笑嘻嘻道：「兄弟，你是问这三口棺材么？」
那堡卒道：「不错，是谁叫你们抬这东西来的？」
插翅虎白川坤笑道：「是我们自己抬来的。」
那堡卒怒道：「甚么意思？」
插翅虎白川坤道：「盛放金元宝呀！用棺材放金元宝，走在路上绝对不会引人注意。」
那堡卒听了又惊又怒，转望飞刀铁铮道：「铁爷，你看他们——」
飞刀铁铮猛可曲肘撞出，喝道：「你躺下来歇一歇吧！」
「砰！」
那堡卒的肋骨登时断了两根，整个人顿如断线纸鸢，直飞了出去，掉落地上时，已然昏迷不省人事。
天山野狼时思禄笑道：「解决了？」
飞刀铁铮笑道：「不错，解决了。」
天山野狼时思禄笑道：「铁兄，小蝶姑娘已将一切告诉我们，我们十分乐意和妳交朋友。」
飞刀铁铮道：「这些话，等一会再说，现在小蝶姑娘可能已得手，不过还有一个假盖世龙和乔如松，闵家桐二家将要对付，你们快随我入堡。」
说毕，转身便要冲入堡中。
不料这时，霹雳双剑乔如松和老书僮家桐已自里面赶出来了，他们已听到飞刀铁铮与天山野狼时思禄的对话，知飞刀铁铮已变节，因之双双撒出兵器，大喝道：「老七，你竟敢私通外敌背叛堡主！」
飞刀铁铮笑了笑道：「是的，两位若是识时务，可分一杯羹。」
老书僮闵家桐大怒道：「放屁！」
他的兵器是一口长剑，这时长剑一振，便向飞刀铁铮疾刺过去。
天山野狼时思禄厉声道：「慢著！」
老书僮闻言一勒剑势，冷笑道：瞎子，你究竟是甚么来路的？」
天山野狼时思禄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叫『天山野狼时思禄』，听过没有？」
老书僮沉声道：「陌生得很！」
天山野狼时思森冷冷一笑道：「那么，说得清楚些：十年前我和拙荆都是盖老贼的得力手下，我们帮他刦得十八箱元宝，他却发出毒针打瞎了我们的眼睛！」
老书僮面色一变道：「哦！」
插翅虎白川坤接口笑道：「我也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插翅虎白川坤』，十多年前，我犯案被盖老贼捕获，他向我诈骗了五万两银子，说要放我逃生，结果他没有履行诺言，嘿嘿嘿，今天我还要连本带利一起算。」
老书僮转顾乔如松问道：「老乔，你看怎样？」
霹雳双剑乔如松不加思索地道：「堡主对咱们不薄，应该替他拼一拼。」
老书僮道：「对，咱们拼了！」
天山野狼怪笑一声道：「要拼，找我时思禄来！」
话声中，他手上的竹棍子突然脱落一大截，露出了一柄特制的拐剑。
那柄拐剑，比一般长剑短一尺，剑身也比一般长剑窄一半，但磨得很利很亮。
路边花石丽妃手上的竹棍子跟着一脱，也露出一柄拐剑，笑道：「谁不想活，就冲着我来便是！」
商如松和闵家桐认为他们是瞎子，即使让他们攻入堡中也不致造成重大的伤害，因此他们挑上飞刀铁铮和插翅虎白川坤，二人使一眼色，前者双剑一错，扑上了插翅虎白川坤；后者长剑再扬，直取飞刀铁铮，于是一场恶斗展开了！
双方各施本身绝学，就在堡门外的空地上斗成一团，反将天山野狼夫妇冷落在一旁。
他们夫妇因是瞎子，看不见敌友，一时无法加入助战，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过了一会后，天山野狼竟似已从兵器声中听出谁是谁，忽然飘身跃上，枴剑很准确的攻向乔如松的背部，大声道：「铁兄！白兄！照计划行事，这两个交给我们。」
乔如松听到他的枴剑攻至，迫得只好转身招架，插翅虎白川坤便乘机向前一掠，冲入海堡里去了。
路边花石丽妃也凭其听觉测出老书僮的位置，立即抢前出剑，厉叱道：「老书僮，咱们来玩玩！」
枴剑，也很准确的攻进老书僮腰部。
老书僮不敢不招架，身形半转，挥剑架住她的枴剑，大喝一声，抬脚踢出。
不料石丽妃眼睛虽瞎，听觉却极灵敏，只见她撑身一错步，居然巧妙的避开他的脚，紧接着枴剑如蛇舌倏缩倏吐，连续攻出数剑。
老书僮一时反闹得手忙脚乱，慌忙退开几步。
飞刀铁铮哈哈一笑，双足微顿，随在插翅虎白川坤后面冲入堡中去了。
X X X
第一直个盖世龙还不知道飞刀铁铮已叛变，也不知道天山野狼三人已来到海堡；他站在房门上，阻住了小蝶的逃路，满面狞容，嘿嘿冷笑道：「小贱人，从实招来，妳是谁？是谁唆使妳来干这件事的？」
小蝶没有回答，两颗眼睛溜溜转，只想觅隙夺路逃出去。
第一个盖世龙杀气腾腾道：「妳跑不掉的，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老夫的话吧！」
看见小蝶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又冷笑一声道：「老夫真佩服妳，为了混入本堡，为了赢得老夫的信任，妳费了不少苦心，还不惜牺牲色相陪老夫睡觉，嘿嘿嘿！只可惜妳杀错了人，枉费心机了！」
小蝶闻言一怔道：「杀错了人？」
第一个盖世龙笑道：「不错，现在不妨老实告诉妳，老夫是真正的盖世龙。」
小蝶冲口道：「我不信！」
第一个盖世龙道：「信不信由妳，反正妳绝对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座海堡。」
小蝶忽然娇笑道：「你纵然杀了我，也救不了你的老命！盖世龙，你完啦。」
第一个盖世龙面容一沉道：「妳是说：妳那瞎了眼的爹娘已赶来了？」
小蝶道：「不错，他们会在午时三刻赶到海堡，现在他们必已攻入堡中了。」
盖世龙面色变得很难看可怕，问道：「他们真是妳的爹娘？」
小蝶道：「不，他们是我的朋友。」
盖世龙道：「他们是谁？」
小蝶道：「两个是你昔日的手下——时思禄和石丽妃。另一个叫『插翅虎白川坤』，你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他。」
盖世龙变色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他们三人，这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说毕，举步向小蝶迫过去。
看他的表情，就知他要动手杀人了。
小蝶自知远非其敌，故打算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天山野狼或飞刀铁铮等人赶来助阵，当下一摆手道：「等一下！」
盖世龙果然上当，一停步道：「有话说？」
小蝶道：「是的，杀死我之前，让我明白一件事好么？」
盖世龙道：「甚么事？」
小蝶道：「自我进入海堡之后，我就发现盖世龙有三个，奇怪的是你们三人的身材骨格虽然不一样，但面貌却相同，我不信世上有三个面貌相同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盖世龙诡笑道：「妳死到临头还这么好奇？」
小蝶道：「是的，因为这是世上少有之事，我很想知道。」
盖世龙道：「好，老夫告诉妳便了，上次被许半仙杀死的那个和今天被妳杀死的这个，是一对缘挛生兄弟！」
小蝶道：「原来如此，但为甚么你的面貌和他们的面貌相同呢？」
盖世龙得意的笑了笑道：「许多年前，老夫偶然发现他们这一对挛生兄弟长得很像老夫，老夫便与他们结交，后来得知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就常常接济他们，不久老夫征得他们同意，将他们秘密送入本堡，经过一番巧妙的易容，他们的面貌就与老夫完全相像了。」
小蝶道：「何谓巧妙的易容？」
盖世龙道：「比如他们的眉毛长得与老夫不太一样，老夫便用刀子细心修改一番。」
小蝶道：「声音呢？」
盖世龙道：「他们说话的声音与老夫也有些相似，再经——」
说到此处，突然省悟到小蝶是在拖延时间，不禁嘿嘿笑道：「小贱人，你好狡猾，老夫现在没有空跟妳说，妳纳命来吧！」
双掌一扬，十指曲如鹰爪，像个吃人的妖魔，又举步向小蝶迫去。
真巧，就在此际，房门上的警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来了。
盖世龙也急欲了解外面的情况，当即按动机钮启开了房门，对着外面的人大声问道：「甚么人？」
外面走廊上传入飞刀铁铮的声音：「老爷，大事不好，你快出来！」
盖世龙喝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飞刀铁铮道：「有人攻入堡来了。」
盖世龙闻言又惊又怒，回对小蝶道：「好，让妳多活一刻，等老夫收拾了时思禄三人，再来好好处置妳。」
语毕，一闪出房，随即再按动机钮，将房门关上。
小蝶就这样被困在房中了。
盖世龙于按动机纽关上房门后，又在外面房门加上一条铁门，这才走到通往外面的一扇房门，扣上房门，沉声问道：「铁铮，来的是谁？」
房外的飞刀铁铮以为小蝶失手，心中不免怀着鬼胎，当下不敢扯谎，据实答道：「老爷，攻入本堡的是小蝶姑娘的父母，还有那个叫化子——老爷，你没事吧？小心那小蝶姑娘！」
盖世龙那里知道他已叛变，听了这话，即将房门打开，急问道：「家桐和老乔情况怎——」
飞刀铁铮猝施突击，一掌重重的拍中他的胸膛！
盖世龙「啊」了一声，身子往后飞去，背部正撞上房内墙壁，顿如一团软泥，滑倒地上，嘴角溢出一缕血水，昏死过去了。
飞刀铁铮一跃入房，拉开里面房门上/的铁门，再按动机钮启开房门，一看小蝶站在房内发呆，不禁吼口一笑道：「花小蝶，妳失手了？」
花小蝶一见是他，大喜道：「正是，我杀死了一个盖世龙，却被另一个盖世龙逮住！」
飞刀铁铮一怔，视线投向床上，惊诧道：「妳是说……」
花小蝶走近床前，揭去软被，笑道：「你看，这是第二个盖世龙，我本来以为他是真正的盖世龙，谁知竟然不是！」
那个全身赤裸，丑态百出的第二个盖世龙，此刻两眼暴瞪，嘴巴大张，早已气绝了。
飞刀铁铮吃惊道：「妳杀了他后，那第一个盖世龙跟着出现？」
花小蝶道：「正是，他说他才是真正的盖世龙，若非你及时赶到，我这条命就完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入外面的房间，看见第一个盖世龙倒在地上，很高兴的笑道：「好，都解决了，这一个还没死吧？」
飞刀铁铮点头道：「嗯，我只让他受了点内伤，他等下就会醒来。」
花小蝶道：「留个活口也好，他醒来时，还有没有力气动手？」
飞刀铁铮道：「大概没有了，不过为安全计，点一点他的穴道好了。」
花小蝶就点了盖世龙的软麻，接着问道：「他们三人呢？」
飞刀铁铮道：「妳的假爹娘正在堡外和闵、乔二人拼斗，白川坤则去收拾四个堡卒。」
正说著，听得房外一阵脚步声，花小蝶探首一望，见是插翅虎白川坤，便现身出房道：「我的叫化叔叔，你得手了没有呀？」
插翅虎白川坤笑道：「都解决了，你们呢？」
花小蝶笑道：「大功告成，两个盖世龙一死一伤！」
插翅虎白川坤入房看到一遍，笑问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盖世龙？」
花小蝶一指受伤昏迷的第一个盖世龙，说道：「他自承是真正的盖世龙，你看是不是？」
插翅虎白川坤道：「不管哪一个是真的，反正都要他的老命——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花小蝶道：「不知道，咱们快出去看看。」
三人奔出堡外，只见天山野狼时思禄和霹雳双剑乔如松仍在恶斗不休，而路边花石丽妃和老书僮闵家桐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中。
花小蝶叫道：「我的时大嫂，妳怎么啦？」
她跑过去一看，才看出路边花石丽妃腹部中了一剑，已然气绝死亡，再看老书僮闵家桐，情况相同，中剑的部位在心下数寸，也已返魂无术，不由抽了口冷气道：「我的天，怎么都死了？」
天山野狼时思禄大声道：「小蝶，妳说甚么？丽妃她死了？」
花小蝶道：「时大哥，你别伤心，待小妹来助你一臂之力，干掉这个姓乔的泄泄恨！
霹雳双剑乔如松一见他们三人从堡中奔出而不见堡主追出，心就凉了半截，因之斗志全失，当即连发三招迫开时思禄一步，随即纵身飞起，要逃命了。
「别走！」
插翅虎白川坤大喝一声，纵空拦截，他的武器是三节棍，但闻「劈拍」一声巨响，他的三节棍和乔如松的双剑绞成一团，两人从空中掉下，立时斗成一团。
花小蝶嘴已说要助一臂之力，却没有真的上前助战，只在一边虚张声势的呐喊著。
铁铮也未出手，站在一旁观战。
天山野狼时思禄则满地摸索，一面摸索一面叫着他妻子的名字，最后摸到了石丽妃的尸体，抱着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飞刀铁铮忽然开声道：「老乔，堡主已死了，你还要为谁拚命啊？」
霹雳双剑乔如松早就没有了斗志，闻言大声叫道：「老七，你们让我走，一切没事！」
飞刀铁铮道：「白兄，让他吧！」
插翅虎白川坤托地跳开寻丈，喝道：「好，你快滚！」
霹雳双剑乔如松纵身便走，但才飞出数尺，突然惨叫一声，一个踉跄，砰然仆跌在地，全身抖动了几下，就死了！
原来，他背上中了一柄飞剑，是天山野狼时思禄的拐剑！
飞刀铁铮眉头一皱道：「时兄，你向都是这么赶尽杀绝么？」
天山野狼时思禄满面悲愤道：「我的妻子死了，我恨不得杀尽天下人！」
插翅虎白川坤劝慰道：「时兄，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吧。」
飞刀铁铮道：「对，只要有银子，要甚么就有甚么，现在想要金元宝的人都跟我入堡！」
语毕，转身入堡。
花小蝶第一个跟了进去。
白川坤第二个跟了进去。
时思禄放下妻子的尸体，找回拐剑第三个跟了进去。
X X X
第一个盖世龙苏醒过来了。
他看见眼前站着飞刀铁铮、小狐狸花小蝶、天山野狼时思禄和插翅虎白川坤四人，登时面色大变。
时思禄冷冷道：「盖世龙，还认得我么？」
第一个盖世龙摇摇头道：「我不是真正的盖世龙！」
花小蝶道：「唉，刚才你不是已承认你才是真正的盖世龙？」
第一个盖世龙道：「那是哄妳的，真正的盖世龙是躺在床上那一个！」
时思禄道：「小蝶，我想起来了，姓盖的左手小指上有一道刀疤，妳看谁的小指上有刀疤，他是就真正的盖世龙。」
花小蝶走去床前，察看第二个盖世龙的手指，果见他的小指上有刀疤，笑道：「现在证明我的判断没错，这第二个盖世龙才是真正的盖世龙！」
时思禄道：「他有刀疤？」
花小蝶道：「正是。」
时思禄叹了口气道：「他死得太舒服了，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等著用我的剑刺他的心窝！」
飞刀铁铮道：「好了，现在已证明这第一个盖世龙是替身，现在让我来问他几句如何？」
白川坤道：「你问吧。」
飞刀铁铮走近到第一个盖世龙面前，含笑道：「老爷，那十八箱金元宝是不是藏在水洞里面的石室？」
假盖世龙道：「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你想盖世龙会把这样重大的秘密告诉我么？」
飞刀铁铮道：「有道理，那么你会不会操纵控制室的机关？」
假盖世龙道：「会。」
飞刀铁铮道：「假定我们要进入那水洞里面的石室，有无其他捷径？」
假盖世龙道：「没有，一定要经过那水洞。」
飞刀铁铮道：「有甚么方法可杀死水洞里的那些吃人的鲨鱼？」
假盖世龙道：「没有，只有打开通入大海那道水闸，让牠们出去一途。
飞刀铁铮道：「打开水闸，牠们都会跑出去么？」
假盖世龙道：「这我就不敢说了。」
花小蝶道：「咱们可从控制室的窗口投入石头，也许会把他们吓跑。」
飞刀铁鲜点点头，又问道：「控制室里面，有无进入水洞之路？」
假盖世龙道：「没有。」
飞刀铁铮想了想，转对花、时、白三人说道：「咱们先去控制室看看，同时打开外面的水闸如何？」
花、时、白三人自然不反对，于是飞刀铁铮拉起假盖世龙，命令他启开墙壁上的秘门，四人即押著假盖世龙进入秘道，由螺旋石级转了下去。
不久，五人进入地下控制室。
假盖世龙在飞刀铁铮的命令下，按动机关，打开了水洞两边的水闸。
四人趋近铁壁窗口往外望去，但见水洞里波光掩映，十多天前惨死于里面的许半仙等十人，今天已看不出一点甚么了。
天山野狼是瞎子，看不见东西，他向花小蝶问道：「小蝶，里面是怎么个情形啊？」
花小蝶道：「这一面铁壁的外面有一条水洞，据说长达百丈，水里养著十条凶猛的鲨鱼，那天许半仙等十人就是死在水洞里面的。」
天山野狼道：「藏放十八箱金元宝的石室，就在水洞中？」
花小蝶转对飞刀铁铮问道：「是不是？铁大哥。」
飞刀铁铮道：「据我所知，那间石室可能在水洞的中段，那地方另外有一条洞道。」
天山野狼道：「从这间控制室中可以进入水洞么？」
飞刀铁铮道：「不能，须由另一条秘道进入，我已找到那条秘道了。」
天山野狼道：「现在该怎么动手？」
飞刀铁铮道：「首先要清除水里的鲨鱼，这样好了，你们在此拿些东西丢入水里，我去海边的水闸看看，确定十条鲨鱼都离开水洞时，才能潜水进入。」
天山野狼道：「好，就这么办。」
飞刀铁铮转身便欲离开控制室。
天山野狼忽然道：「慢著！」
飞刀铁铮住步回身，问道：「有甚么事？」
天山野狼道：「让白兄跟你一道去如何？」
飞刀铁铮明白其意，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白兄，你来吧！」
于是，插翅虎白川坤跟着他出去了。
X X X
花小蝶不停的把可以丢入水里的东西一件一件丢出去，水洞里的水「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这样，两刻时过去了。
飞刀铁铮和插翅虎白川坤还没回来。
天山野狼渐感不耐，说道：「他们怎么会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花小蝶道：「海边在东面山头下，有一段路好走呢！」
天山野狼道：「也差不多该回来。」
花小蝶道：「别急，再等一等看。」
天山野狼道：「说真的，小蝶，我对飞刀铁铮这个人有点不放心……」
花小蝶道：「哦！」
天山野狼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不简单，妳以为如何？」
花小蝶道：「当然不简单，十八家将只剩下他一个啊！」
天山野狼道：「他谋夺姓盖的财产，分明计划很久，如今成功在望，他肯跟咱们平分么？」
花小蝶道：「这个……」
天山野狼道：「小蝶，我真是很不放心！」
花小蝶道：「有白川坤跟着，我想他纵然意图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天山野狼道：「唔……」
花小蝶道：「他若想一人独吞，就得杀了我们，但杀了我们，他一个人绝对无力起出那十八箱金元宝。」
天山野狼道：「说得是，不过——听，有个脚步声下来了！」
花小蝶侧耳一听，果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正从上面的螺旋形石梯响下来，不禁一怔道：「咦，怎么只回来一个人？」
天山野狼立刻摆出戒备的姿态，沉声道：「他一定把白川坤制服了，小蝶，准备应战！」
花小蝶再仔细一听，便笑道：「别慌　，没有事！」
天山野狼道：「怎么呢？」
花小蝶笑道：「步声很大，这表示来人没有怀着坏心呢！」
天山野狼道：「他怎么只有一人回来呢？」
花小蝶道：「另一人可能进入秘道里去了嘛！」
天山野狼听见步声已到控制室外面，便开声道：「哪一位？」
「我……」
飞刀铁铮的声音。
随着话声，飞刀铁铮已在控制室的门口出现！
花小蝶一见之下，登时呆住了。
原来，飞刀铁铮已换了衣服，此刻穿的是一身公仆的制服。
那种打扮，任何人一看就明白，他是个衙门里的捕快。
天山野狼眼睛看不见，不知情况已急转直下，接着问道：「铁兄，怎么样？」
飞刀铁铮微笑道：「不好！」
天山野狼一怔道：「有何不对？」
花小蝶苦笑道：「时大哥，我们已完了！」
天山野狼面色一变道：「怎么说？」
花小蝶道：「这位铁大哥已换了一身服装，现在他的打扮是一位捕快！」
天山野狼大惊失色，枴剑一横，准备拼斗，厉声道：「姓铁的，你耍甚么花样啊？」
飞刀铁铮含笑缓缓答道：「请容我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不叫飞刀铁铮，敝姓裘，贱名之安！」
天山野狼浑身一震，骇然道：「应天府的捕头『小神捕裘之安』？」
飞刀铁铮道：「正是区区在下！」
天山野狼也呆了。
小神捕裘之安。
原来他就是小神捕裘之安。
这个名字，对绿林人物来说是太熟悉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全国公仆中，继「神捕头盖世龙」而名扬天下的一位厉害人物。
他的武功，不在「神捕头盖世龙」之下。他破案的神速，逮捕江洋大盗之多，也不在「神捕头盖世龙」之下。
尤其使人闻名丧胆的是：
他不像当年盖世龙利用职权胡作胡为，可用金钱打通关节。
他铁面无私，尽忠职守，一点都不含糊。
因此，黑道上流传一句话说：「宁见一条龙，不见一条虫」；龙，是指盖世龙，虫，是指他裘之安而言，因为他另有一个绰号叫『虎侠』。
因此，天山野狼和花小蝶一听他是裘之安，心就凉了半截，惊得呆住了。
花小蝶心慌意乱道：「不，我不相信，你怎么会是『小神捕裘之安』呢？」
裘之安微微一笑道：「为了彻查盖世龙的罪证，在下花了一番功夫才赢得盖世龙的信任，就像妳，花姑娘，妳为欲打入海堡，不是也花了一番功夫么！」
花小蝶愕然道：「你……你在彻查盖世龙的甚么罪证？」
裘之安道：「有不少人告他假公济私，敛财劫色，又有人告密说他在退休之前，曾冒充别人名义下手刦走一批官银——也即是那十八箱金元宝，因此在下奉令彻查此事。」
天山野狼道：「裘之安，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裘之安道：「你当年协助盖世龙刦走官银，虽然结果吃了盖世龙的大亏，但从犯之罪是跑不了的。」
花小蝶道：「我呢？」
表之安道：「你杀了人！」
花小蝶道：「裘之安，你可要弄清楚，我杀的是盖世龙啊！」
裘之安道：「不论妳杀的是谁，妳总是杀了人。」
花小蝶强笑道：「得了，裘老总，我们不要那十八箱金元宝了，你网开一面如何？」
裘之安摇头道：「不可以，去年应天府失踪了七个美少年，我已查出那是妳干的。」
花小蝶脸色大变，转对天山野狼道：「时大哥，你看怎么办？」
天山野狼冷笑道：「哼，姓裘的，你的能耐我十分佩服，只可惜今天在这里的只有你一个！」
裘之安哈哈大笑，道：「一个还不够么？」
天山野狼悍然道：「不错，好像太少了些。」
裘之安眼睛一眯，笑道：「你打算和我动手？」
天山野狼道：「对，大家都说你如何如何了不起，我时思禄不信邪，要领教一下。」
裘之安转望花小蝶笑问道：「花小蝶，你是不是也想拒捕反抗？」
花小蝶道：「当然，我不喜欢坐牢，像我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可以坐牢呢？」
裘之安再转对假盖世龙问道：「你，是否也要拒捕反抗？」
假盖世龙吐出虚弱的声音道：「不，我不是盖世龙，罪不致死，你把我带走好了。」
裘之安点点头道：「好，你就蹲在一边，看我来捕捉狼狐！」
他撒开佩刀，走入几步，神色严峻的扫视天山野狼和花小蝶一眼，冷然道：「谁先上？」
天山野狼道：「我！」
枴剑当胸一兜，猛可飘身刺出！
裘之安含笑静立不动。
天山野狼双目已失，与人动手全凭听觉，闻声辨位的本能十分高强。
对手只要有一点移动，他就能感觉出来。
这时他凭声振剑出击，所攻击的部位是裘之安的胸口，出剑一点都不差。
他预料裘之安会闪避，并且已拟好了下一招攻击的招术。
可是，枴剑刺出后，却听不到裘之安闪避的声音，他不禁迷惑了！
难道方向弄错了？
他心中一产生疑惑，便不敢将枴剑走实（事实上他只要再刺出三寸就可刺中裘之安），当即一撤拐剑，喝道：「姓裘的，你出招——」
裘之安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跨出了一步，刀背如电敲上他的右腕，笑道：「出招了！」
「卡查！」一响，天山野狼的枴剑跟着叮然落地，右手腕骨断了。
他狂叫了一声，好像被火烫伤的虾子，身子往后弹跳出去，却一头撞上身后的墙壁。顿时撞得他脑门发晕，天旋地转，倒地不起了。
花小蝶一见裘之安运用机智一举便打垮了时思禄，心中大为叹服，不觉叹了一口气道：「姓裘的，你真聪明，我服了你啦！」
裘之安微哂道：「妳不打了？」
花小蝶耸耸肩道：「不打了，我不想白费气力，只是……只是……」
裘之安道：「有话就说。」
花小蝶道：「将来到了牢里，凡事多给我方便一些好么？」
裘之安道：「这倒可以。」
花小蝶道：「你有没有带枷锁来？」
裘之安道：「有，在我部下那里。」
他退到门口，对着石梯上面喊道：「兄弟们，你们可以下来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石梯上响下来，俄顷涌入了十多个捕快。
捉龙，至此结束。

（完）

Swordman79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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